《我真不是魔道》 第1章 地痞 夜兰城。 此刻正值早市，人声鼎沸，随处可见摆摊的小贩、挑担的货郎，人流络绎不绝，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然而，这其中，却传来些许刺耳的声音。 木制的小推车被一脚踹翻，里面摆放的各式木雕散落一地，妇人抱着女童掩面而泣，围观众人指指点点。 “臭娘们！敢不交头钱？今日小爷我便砸了你的烂摊！” 男子袒胸露乳，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瘫倒在地的妇人脸色苍白，苦苦哀求道：“张大爷，您行行好，再多宽限几天！妾身夫君染了风寒，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孝敬您啊！” 被她抱在怀中的女童紧咬嘴唇，怒目而视。 男人注意到了这小孩的视线，狞笑一声，欺身上前，挥手便作势要打，旁人见此一幕皆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住手！”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白衣的书生不顾同伴的阻拦，冲出人群，张开双臂挡在了女童面前。 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喝道：“张三！你作恶多端、欺男霸女！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不入轮回吗？！” 张三微微一愣，随即收回了手掌，张狂大笑：“那好，小爷我就站在这，看老天爷会不会降下一道神雷把我劈死！”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众人无不抬头望天，心中暗暗祈祷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抬抬手把这祸害给收了。 然而，天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哪有半点要打雷闪电的迹象？ 张三嗤笑一声，抬起腿就是一脚踹开了挡在面前的书生，甚至在他倒地时还啐了一口黏黄的老痰。 白衣书生哪能受得了如此折辱，挣扎着起身撸起袖子就要与之搏斗，然而却被早在一旁等候的同伴硬生生拉回，逐渐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见没了人帮衬，妇人更是面如死灰，只顾低头抱紧怀中的女童。 张三摇头晃脑：“你们也看到了？老天爷不收我啊！” 他用戏谑的目光一一审视着围观众人，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头眼不见心不烦。 张三自讨无趣，还以为会有其他书生冒出来呢，没想到个个都是软蛋孬种。 他蹲下身子，伸手轻佻捏起了女童的下巴，像是在看什么物件。 “小娃娃长得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要是卖到青楼窑子，也能值不少钱。” 听到这番恶毒的言语，妇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俯下身子便是一阵磕头。 她声泪俱下：“张大爷，万万不能啊！我家小芷今年才8岁，不可以啊！” 张三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面无表情说道：“总之，要是明天还拿不出钱来，你女儿就卖给小爷我了。” 说罢，他也不顾妇人是否同意，转身便离开了，围观的众人纷纷惧怕地让开一条路，望着仍旧在地上重重磕头的妇人，无不掩面叹息。 直到张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拐角，才有人不禁发问：“为何县衙不管此人？” 有人嗤笑一声：“衙门？你可知，这衙门的主簿就是张三的姐夫？“ 又有人不服气：“知县大老爷呢？如此纵容手下，不怕被问罪？“ 一卖鱼的老叟摇了摇头，说道：“官官相护，市井小民，哪里能与之抗衡？“ 于是有人突发奇想：“要是请仙师做主呢？“ 然而听到仙师这两个字，旁边的人立马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神情慌张不已：“嘘！你不要命了？！“ 察觉到话题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便有人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唉，大家散了！没什么好说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有人带头，众人纷纷效仿，作鸟兽散去，只留下妇人与女童相拥而泣。 且说那张三也并没有回家，而是依旧沿着这条街道走去，每每路过一小摊，便有人强颜欢笑奉上钱袋。 这已经成了这条街道的潜规则，凡是在此摆摊，无论售卖何物，无论营收几多，每月中和月末，都要孝敬给张三一份头钱。 头钱若是少了，轻则直接拿售卖的货物抵押，重则砸摊打人，此后不准出现在此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然而头钱要是给多了，也没有什么益处。 张三虽然面相粗犷，但心思却异常细腻，定的头钱份额不多不少刚刚好，在此地的摊贩既赚不了大钱，也不至于亏损，只能勉强维生，若是生意较好，还能留有一定余钱。 这便使得张三所在的街道摊贩总是来了去，去了又来，因为西市其他街道的头钱份额更大，他这里从不缺人。 张三走走停停，突然在一处角落发现个奇怪的小摊。 小摊的主人是个面色苍白，看起来纵欲过度的年轻人，端坐在一把老旧的竹椅上闭目养神，他面前的小木桌摆放着一些黄纸和罗盘，一柄破破烂烂的幢幡上写着几个大字——善恶有报，替天行道。 张三顿时来了兴趣，直直朝对方走了过去，坐在年轻人面前。 他伸手指着那幢幡，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说道：“你说善恶有报，那你来算算我什么时候会遭报应？“ 年轻人睁开了眼睛，脸色古怪地上下打量张三。 也不见他故弄玄虚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当即便开口：“今天。“ 听到对方如此笃定的语气，张三顿时乐了。 他把身子后仰，翘起了二郎腿，满脸不在乎：“这可是你说的，今个小爷我就坐你这了，什么时候遭报应了，你才能收摊走人。“ 张三话锋一转：“要是今天我没遭报应，那遭报应的人，可就是你了！“ 年轻人突然发出一阵怪笑：“桀桀桀，不用你等了，就是现在！“ 只见他伸手便是一掌打在了张三的胸口，一股沛然巨力从中涌出，顷刻间便将来不及反应的张三打飞了数十米的距离，连他屁股下坐着的烂竹椅也给震碎了。 倒在地上的张三只感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口中便喷出二两殷红的鲜血，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凑近一看，张三的胸膛完全凹陷了下去，一道掌印深可见骨，这样的伤势，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那深山老林当中的豺狼虎豹，也得乖乖咽气。 而回头再看那年轻人，却是连同小摊一起没了踪影。 空荡荡的街道角落里，只留有一具尚有余温的死尸，也许等到半夜打更人巡逻，才会发现。 第2章 突破 【罪人张三，偷盗，抢劫，勒索，杀人，奖励一年寿命】 一阵暖意从身体深处涌现，离阳睁开紧闭的双眼，眉头一皱：“才一年啊？这得什么时候才上三百。“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寿命只有三十年，心里那叫一个慌。 而现在，离阳的寿命已经达到了两百七十五年，但他依旧不满足。 要知道，此地凡人也能够达到一百五十二岁的高寿，更别说那些经过了洗髓伐骨、百毒不侵的修仙者了。 离阳叹了口气：“还是杀的不够多啊。” 穿越自然有系统，没系统的坟头草已经十丈高了。 离阳获得的系统名字很挫，叫什么红名管理系统，每杀一个恶人就能奖励寿命，被杀的恶人所作的恶越多，奖励的寿命也就越多。 总而言之，他是不缺寿命了。 他缺功法，缺宝物，缺修仙者所需要的一切。 离阳现在所在的夜兰城，据说只是大乾王朝的一处角落，而大乾王朝，也不过只是天罡大陆上一个小小的国家罢了。 此地被四品宗门刀剑宗牢牢掌控，每年都会输送大量具有灵芯的孩童进入宗门，不少平民百姓都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一飞冲天。 灵芯便是灵根，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作为修仙所需要的最基础资质，自然有高有低。 而很不幸，离阳就属于低的，他是五行杂灵芯，最垃圾的一种。 当初离阳参加刀剑宗弟子选拔的时候，检查资质的修仙者说他年纪太大，灵芯又废，还是断了修仙的念想。 离阳当然不甘心，都穿越了，都有系统了，不修仙，简直枉为人哉。 于是他从书店买了一本烂大街的垃圾功法——月光诀，从此踏上了艰难的修仙之路。 真的很烂大街，连凡人的书店都有卖。 也是真的垃圾，配合离阳的垃圾灵芯，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一晃眼过去了十年，离阳也从二十岁青年变成了三十岁青年，而他的修为，仍旧停留在开窍巅峰。 开窍，只是问道寻真的第一个境界，有些天才可能一天就突破了，而离阳却花了整整十年，仍未跨越这道坎。 而开窍巅峰，便意味着，他现在只开了四窍，也就是位于左右手臂当中的脉窍，以及左右脚掌心的轮窍。 脉窍开启后可疏通经络，力量倍增，这就是为什么他能一掌打死张三。 轮窍开启后可获极速，常人所不能及，离阳杀了这么多恶人，能快速逃离作案现场全靠这个。 然而也仅仅如此了，开不了最后一窍——灵窍，身体就无法自动吸收来自天地游离的灵气，只能通过服食一些含有灵力的药材提升修为，而这样的东西价格自然昂贵，离阳手上大部分的钱财都耗费于此。 至于丹药，且不说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能不能接触到，就算真拿在手里，他也不敢吃下去，丹药里面蕴含的灵力太多，会把他的身体撑爆的，可以说不是毒药，胜似毒药。 弄死张三之后，离阳便立马卷铺盖走人，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客栈之内。 将之前在早市上买来的药材下锅，加水，文火三小时，武火三小时，便能得到一份大补的汤药。 这种粗制的方法，还是隔壁老中医教给离阳的。 而在等待汤药熬炼的时间里，离阳选择了睡觉。 月光诀是凡阶下品功法，只有在晚上才能够勉强修炼，所以离阳的生物钟一直处于颠倒的状态，他白天休息，晚上修炼。 就这样一直睡到了夜晚，等到夜深人静，离阳才堪堪醒来，而汤药也熬炼完成了。 纵身跳下了床，伸手打开锅盖，一股热气裹挟着难闻的中药味直冲鼻腔，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锅里早已看不见半点药材的踪影，只剩下浑黄的水，看起来不太像是能喝的玩意。 也不等它放凉，离阳端起铁锅凑到嘴边便是一顿牛饮。 滚烫的汤药顺着喉咙直下，逐渐填满了空荡荡的胃。 趁热喝效果最好，要是等它凉了，药效也散失了大半，这可花了离阳不少钱，绝不能有半点浪费。 离阳喝完一锅汤药，打了个饱嗝，放回铁锅，也不见他清洗，打开窗户一个翻身，却是爬上了客栈的屋顶。 抬头眺望夜空，月明星稀，天边的月亮大如圆盘，只可惜这地方没有中秋节一说。 离阳点了点头，觉得今天是个修炼的好日子，便随意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打坐起来，开始了日常修炼。 伴随着他在心中默默运转功法，皎皎月光尽数被离阳吸入体内，开始催动胃部，分解吸收来自汤药当中的灵力。 过程很艰难，也很缓慢，基本上半个时辰才消化一缕牛毛大小的灵力，不过对于离阳来说，他已经习惯了。 今天的汤药似乎格外给力，以往只能勉强支撑前半夜的修炼速度，到了后半夜就完全不行了。 然而现在已过了凌晨，肚中的汤药却还剩下一大半，甚至许久没有反应的瓶颈也些许松动了起来，离阳顿时心中一喜，更加卖力地运转起功法。 灵力一点一滴地被吸纳进入位于小腹的丹田，如同散落的沙尘一般围绕着中心缓缓转动，直到逐渐逼近了一个界限，才开始向内坍缩，汇聚成芝麻大小的一点。 然后，便是由内而外，彻底地爆发。 每开一窍，都是对人体密藏的一次挖掘，惠及全身。 十年苦功积攒下来的灵力瞬息间游遍了离阳的奇经八脉，所到之处纷纷迸发出新的活力，最后所有的灵力涌入心脏，凝聚成一柄重锤，不断击打着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窍门。 离阳只感觉心脏部位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次突破能否成功，全看造化了。 他屏息凝气，将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聚精会神，催动着那柄灵力大锤朝着心脏狠狠撞击。 每一次击打，都让离阳心如刀割，体内气血翻涌，甚至忍不住吐出二两鲜血。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窍门依旧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就在离阳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 (为什么一定要是锤子？不能是电钻？) 而伴随着他心念一动，那柄灵力大锤摇身一变，成了灵力电钻，刹那间便摧枯拉朽，成功打开了第五窍——心窍！ 心脏主气血，而心窍一开，便意味着离阳从此可以随意搬运周身气血，甚至能从普通的食物当中汲取精华，不再只能依靠吞服汤药来进行修炼。 虽然离灵窍的开启还遥遥无期，不过离阳已经很高兴了。 他望着天边刚露头的太阳，放声大笑：“道爷我成了！” 第3章 当街纵马 “大早上的，你叫唤啥呀！你个沙比！” 离阳的怪叫不出所料引来了邻居的不满，对他一阵臭骂。 此刻的离阳正沉浸于突破成功的喜悦当中，也不在乎对方的恶语相向，一个翻身便回到了房间。 稍微用水洗了把脸，清理了一下嘴角残留的血迹。 经过了一晚上的修炼，他现在饥饿难耐，正准备出门寻点饭食，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谁知此时，外面的街道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离阳伸手推开了木窗，探头一看。 只见那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名身着红衣的贵气女子正骑着一匹枣红小马，而在她面前则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叟，头破血流。 那女子下了马，视线却没有在地上的老叟身上停留分毫，反倒是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小马。 她口中喃喃自语：“小红，你没事？有没有被吓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起当街纵马造成的交通事故，那匹马自然是没有受任何伤，反倒是地上的老叟在痛苦呻吟。 而这肇事女子却对受害者不闻不问，下了马第一件事却只顾安抚自己的马匹。 真是荒谬至极！ 只是，围观众人看在眼里，敢怒却不敢言。 此时，便要说道说道这红衣女子的身份了。 她姓尉迟，名嫣然，乃是夜兰城五大家族之一尉迟家的大小姐，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父母对她有求必应，宛如掌上明珠。 尉迟嫣然当街纵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过路的百姓见到这位大小姐出现，便会纷纷高呼“马来了！马来了！“，从而提醒其他人快快躲避，否则被这匹烈马撞到擦到，下场不言而喻。 然而即便如此，也往往有人一不小心被撞翻在地，就如这次，这老叟不知是耳背还是聋子，周围的人已经高声提醒了，他却直挺挺往前冲，最后自然是落了个头破血流。 那枣红小马打了个响鼻，像是觉得突然停下来有些不爽。 众人见状暗道不好。 看到自己的宝贝爱马如此，尉迟嫣然脸上的表情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昂首阔步，走到那老叟身前，抬起绣着金丝的红绣鞋便是一脚，将老叟踢翻在地。 尉迟嫣然紧咬贝齿，口中不住地咒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敢挡本小姐的路！啊？！“ 原本便伤痕累累的老叟挨了这一脚，顿时脸色涨红，嘴巴一张，吐出二两鲜血。 围观众人不禁在心里为老叟捏了一把汗，也不知这一脚下去，还能不能活。 这次连像白衣书生那般的仁人志士也没有了，众人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希望这尉迟家的大小姐尽快消气，放过这可怜的老头。 尉迟嫣然踢完这一脚，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有一道冰冷彻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如芒在背，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抬起头四处搜寻，也没有找到那道视线的主人，这让她很生气，同时心底还有一点害怕。 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尉迟嫣然上了马，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围观的众人便纷纷给她让开道路。 她策马扬鞭，消失在了远处。 【罪人尉迟嫣然，杀人，故意伤人，击杀可奖励五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那道视线的主人，自然是在楼上的离阳。 见到尉迟嫣然纵马离去，他才收回目光，关上窗户。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没想到这次出现的奖励除了寿命还有其他东西。 功德他知道，福缘和宝运有什么区别吗？ 像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疑问，系统自动给出了解释。 【福缘能够让宿主尽量遭遇对自己有益的事件】 【宝运则只提升宿主获得珍贵宝物的概率】 【功德可以为宿主抵挡一次劫难】 离阳恍然大悟：“听不太懂。“ 不过管它具体是什么效果，反正都是好东西。 只是，尉迟嫣然还真不好杀啊。 以离阳现在开窍圆满的修为，对付一个凡人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别看对方孤身一人，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保镖呢。 尉迟家虽然不是什么修仙家族，但他们家主从刀剑宗请了一名供奉，据说修为深不可测。 要知道，刀剑宗可是雄霸一方的四品宗门，夜兰城不过只是他们治下的一座小城罢了。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力敌，不可力敌啊。“ 咕~ 离阳拍了拍脑袋：“差点给忘了，还没吃饭呢！” 他下了楼，出了客栈，之前的老叟已经被人抬走救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地上残留的血迹看起来多么刺眼。 离阳叹了口气，推开了路边食肆的大门。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身短着打扮的小二便提着茶壶走了过来。 他给离阳倒了壶热茶，笑脸相迎地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咱家的牛肉包子可是一绝！” 离阳低头抿了口茶水，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 “那就来一笼牛肉包子，再来一碗米酒，一盘茴香豆。” 小二点头哈腰：“好嘞！马上给您送来！”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向后厨吆喝菜点了。 离阳正闭目养神，突然旁边一个面有菜色的年轻人挤了过来，他穿着有些破烂的长衫，似乎许多天都没有洗，身上泛着一股淡淡的木腐味。 离阳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呵斥，谁知这年轻人对他一顿挤眉弄眼，同时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本书，硬往他面前递。 年轻人脸上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打开了书籍，显露出里面所画的东西。 真是不堪入目，伤风败俗，看了一定会乐不思蜀，喜上眉梢。 见到离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画本，年轻人顿时知道自己看对了人，用一种近乎怂恿的语气说道：“我对兄台是一见如故，这些画本便作为礼物，送给兄台了。” 离阳这才回过神来，伸手便抓住画本想要往怀里塞，只是这年轻人不肯放手，他便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弟我多日未进米粮，兄台可否点上一笼牛肉包子？小弟再和兄台细细谈论这些画本的来历。” 离阳突然释怀地笑了，好家伙，真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第4章 画本生意 一番交谈，得知年轻人姓李，名四，早年也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秀才，可惜最后名落孙山，从此郁郁不得志，整日借酒消愁。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四的家庭原本还算殷实，养他一个废人也绰绰有余，只可惜突遭变故，家道中落。 望着父母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面庞，李四这才幡然悔悟，浪子回头，打算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然而李四一个秀才，除了四书五经便一无是处，到最后不得不依靠满大街兜售他所着的画本为生。 这所谓的画本自然也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虽然李四的画技确实精湛，但实在没什么人需要。 毕竟青楼窑子数不胜数，也就那些身无长物的懒汉会偶尔从李四这里买几本尝尝鲜。 不过，离阳对此却不太认同。 他刚才浅浅品鉴了几本，发现里面不论是女主还是情节都老套的很，对于离阳这种常年在互联网高强度冲浪的人来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离阳实在不忍心让李四这么一个好苗子被埋没，于是他决定稍微提点提点这年轻人。 他抿了口茶，看着狼吞虎咽的李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 李四闻言一愣，尽力咽下了口中的包子，问道：“兄台，什么叫换个思路？“ 离阳呵呵一笑，伸手翻开桌上的画本，指着上面的女主：“你看，你的画本里女主都是青楼女子，太缺乏想象力了！“ 李四挠挠头，有些不解：“兄台你说笑了，画本女主不是青楼女子，还能是什么？“ 离阳摇了摇头：“唉，此言差矣，世人皆知青楼女子是专门作此营生的，如此便缺乏一种刺激感。“ “你想，要是这画本是某个良家妇女与夫君夜夜恩爱，会不会更吸引人眼球？“ 听到离阳这番话，李四瞪大眼睛，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嗫喏着说：“这，这不好？“ 离阳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好的，我接下来要说的更过分呢！“ 李四突然伸手捂住了离阳的嘴，他左顾右盼，也顾不上继续吃牛肉包子了，拉着离阳便冲出了食肆。 他似乎很激动，像是遇到了良师益友：“兄台，这种事情，还是找个只有你我二人的地方说，小弟洗耳恭听！“ 离阳哈哈一笑：“那好，便来我所住的客栈，就在那边。“ 于是乎，两人便回到了离阳所租住的客栈房间。 李四主动拿起茶壶给离阳倒了杯热茶，然后坐在旁边，乖巧的像是个夫子座下的学生。 离阳对这家伙的态度很满意，也不枉他多费口舌。 他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女主也可以是街边卖豆腐的温柔少妇，酒肆泼辣的老板娘，青楼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甚至……“ 说到这里，离阳停顿了一下，这让一旁的李四抓耳挠腮，从他那期待的眼神可以看出非常渴望离阳继续说下去。 离阳差点憋不住笑出声，虽然他最后还是忍住了，绷着脸继续说道：“甚至还可以是什么大家族未出阁的大小姐，你要是不怕杀头的话，画公主也行。“ 李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公主肯定是不行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其实离阳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点子，那就是画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子，不过一旦这样做，别说李四了，自己都得被人千刀万剐。 这种事，还是等到他实力强一些再搞。 他又抿了一口茶：“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名叫聊斋的书，里面的大部分女主甚至不是人！” 李四顿时吓了一跳：“不是人？那还能是鬼吗？！” 离阳点了点头：“不仅有鬼，还有狐妖，老鼠精，花妖等等，总之，要放开你的想象力！” 李四虽然想说些反驳的话，可细细一品，却又觉得离阳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草木成精，野兽化妖，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么？ 既然她们化作了人形，那想必做这种事，也是很合乎常理的。 一时间，李四茅塞顿开，他现在思如泉涌，恨不得立马回家提笔开画。 不过看离阳的样子似乎还要讲些什么，李四便又按捺住了躁动的心。 离阳又摆出画本，指着上面的情节说道：“不光是女主可以创新，连情节也可以，就比如偷汉子，扒灰之类的。” 然而听到这里，李四却突然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兄台，这些龌龊事就不要再提了！” 离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是个纯爱战士。” 李四不解问道：“兄台，这纯爱战士，又是何意啊？” “不喜欢我刚才所说的那些情节的人，就是纯爱战士。” 李四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纯爱战士，纯爱战士，我是纯爱战士。” 他突然看向离阳，张口便问：“那么兄台，你也是纯爱战士吗？” 离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也算是纯爱战士。” 李四顿时伸手抓住了离阳的肩部，语气激动：“果然，兄台和我是一路人啊！” 对此，离阳只能无奈一笑。 他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没想到已经快到中午了，也该送客了，他还要睡觉休息呢。 离阳一口气喝光了杯中最后的茶水，虽然已经凉了，但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根本不会喝茶。 “时间也不早了，该教你的也教的差不多了，希望你能够大卖。” 李四站起身来，对着离阳就是一鞠躬：“今日听兄台一席话，小弟胜读十年书啊！” 他双手抱拳说道：“那就此告别！来日画本卖出去的钱，我与兄台五五分账！” 撂下这句话，李四便转身离开。 李四这句话不禁让离阳高看了他一眼。 毕竟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离阳不同，李四可有一大堆家眷要养，能仅仅因为离阳的几句话就甘愿分出一大笔钱，看来也是个适合交朋友的人。 离阳愈发期待李四的人生会因为他的介入而改变多少，是成为千古流芳的画本大家？还是遗臭万年的禁书作者？ 他打了个哈欠，倒头便睡。 第5章 木雕 离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到他迷迷糊糊醒来，天刚蒙蒙亮。 离阳在床上挣扎了半天，直到看见没洗的铁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早市买药材了。 很不情愿地从舒服的被窝里爬出来，洗了把脸，漱口，拿起钱袋便出了门。 此时街道上的人就已经不少了，各种售卖吃食的小贩早早便搭起了摊子，包子馒头油条小米粥，空气当中都飘荡着一股香气，让人忍不住在此停留片刻。 离阳随便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皮薄馅多，一大口咬下去是真满足。 地上的鲜血早已被来往的脚印所覆盖，看不太真切，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昨天尉迟嫣然当街纵马撞伤老叟的事了。 离阳啃着肉包子，直奔夜兰城最繁华的西市。 还未真正走进，便能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叫卖吆喝声，而一旦跨过去，才能深刻体会到此间的如火如荼。 刚买的大肉包子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离阳吃完了，不过这地方有更多好吃的。 只不过，他得先找到采药人。 离阳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采药人，他眉头一皱。 转身买了根糖葫芦。 包裹糖衣的山楂被咬碎，酸甜的汁水便流了出来，叫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吃着吃着，离阳突然发现在一旁的小摊上，一个女童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呵呵一笑，伸手再买了一根糖葫芦，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见离阳走近，女童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不过渴望的眼神依旧停留在他手中的糖葫芦上面。 离阳拿起糖葫芦，放在小女孩面前来回晃动，这女娃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也跟着来回转。 他都被女童这样的娇憨表现给逗乐了，于是便说：“叫声哥，就给你。” 这女娃子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张口便喊道：“哥！” 离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也不忘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葫芦，刚放到嘴边，张开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便要咬下，却犹豫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蹦蹦跳跳来到一旁招呼客人的妇人背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道：“娘，糖葫芦！” 说罢，便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妇人嘴边。 妇人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娘不饿，小芷先吃。” 此时，在一旁注视着全过程的离阳鼓了鼓掌，说道：“好好好！太孝顺了！” 妇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刚想笑脸相迎，询问要买些什么，只是抬头一看，发现离阳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便有些犹豫了。 倒是一旁的小女孩反应过来，伸手指着离阳对妇人说道：“娘，糖葫芦就是他给我的。” 妇人闻言，立马伸手夺过了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同时抱歉道：“这位客人，是我家娃娃不懂事，叨扰了客人。” 离阳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是我看她可爱，送给她吃的。” 可爱？听到这番话，妇人顿时回想起前天张三的那些言语，抱着不明所以的女童一脸警惕：“客人，还请收回去！” 离阳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他倒是没有接过糖葫芦，没看见那女娃都快要哭出来了吗？ 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妇人身前的地摊，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木雕，有猪有狗，样式十分憨厚可爱。 于是离阳弯腰俯身，伸手拿起了一只小黄狗的木雕，稍微掂量掂量，发现还挺有分量，看样子是真材实料，只是，为什么会没有人买呢？ 他呵呵一笑：“老板，我看你这木雕做得也不错，怎么没什么客人呢？” 妇人并没有回话，依旧盯着他，似乎在催他快点走。 离阳也不在意，又伸手指着旁边卖糖人的小摊说道：“但你看，同样是绘画一类的技艺，怎么人家生意就那么火爆呢？” “要我说啊，为什么不试着雕些人来卖？” 可能是看出离阳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女儿已经趁她不注意把糖葫芦给吃完了，妇人摇头叹息：“客人有所不知，原本便是卖人物木雕的，只是妾身夫君染了风寒，妾身不像夫君，只能雕些动物，让客人见笑了。”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有没有尝试过雕些不一样的动物呢？” 妇人疑惑不解：“不一样？” 离阳伸手指着地摊上的木雕说道：“你看，你这里全是些狗狗猫猫的，太常见了！” 妇人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妾身才疏学浅，也没见过那些稀有的动物。” 离阳摆了摆手：“唉，此言差矣！没见过就不能雕了？” 听到这番话，妇人顿时明白了离阳的意思，她嗫喏着说：“客人是说，编造杜撰？” 离阳叹息一声：“朽木不可雕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就一定是假的？” “你大可说它来自九天之外，飘渺仙界之类的，反正大家都没去过，哪里知道有没有呢？” 妇人顿时陷入了沉思，只有她怀里的女娃子还舔着木棍。 离阳将手中的小黄狗放回了地摊，接着说道：“而且啊，除了雕动物，你还可以雕植物，比如什么风暴灵竹，千变蝶花，总之，名头越夸张越好！” 他又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了小女孩，同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还有，等你丈夫病好了，也让他试着雕一些拿武器的小人，小孩看到了，一定把持不住。” 妇人这才恍然大悟，当即俯身拜倒：“多谢恩公指点！” 离阳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唉，使不得，使不得，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有没有用还得看你自己。” 妇人摇了摇头：“恩公说笑了，这样的独门秘诀，何人不会敝帚自珍？” “来日妾身的夫君病好了，一定要登门感谢！” 离阳对此有些无奈：“害，你要是真想报恩，就送你女儿去检查一下修仙资质，我看她眼神灵动，聪颖异常，将来必成大器。” 妇人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恩公，此话当真？” 她拉着一旁又在舔木棍的小女孩，齐齐拜倒在地：“恩公之情，当结草衔环，没齿难忘！” 第6章 鬼打墙 采药人最终还是现身了，离阳受不住母女俩的千恩万谢，挥手告别。 他来到了采药人的摊子前，低头随意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药材。 于是离阳连忙问道：“老王，怎么今天没看见连须根、负子草之类的啊？” 采药人姓王，名五，年近四十岁，练过几年武功，年轻时是附近有名的猎户，据说空手打死过大虫，年纪大了气血下降，只能在石头山采药为生。 听到离阳的询问，王五长叹一口气：“小阳啊，叔不打算做采药这行当了。” 离阳疑惑不解：“咋了？你受伤了？” 很多珍贵的药材都生长在高耸的山崖或者危险的断壁上，为了找到它们，采药人自然要经过一番艰难的攀爬，过程当中难免发生意外失足跌落，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当场暴毙。 然而王五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今天叔遇到了怪事。” 说完这句话，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还露出些许后怕。 这一下子便勾起了离阳的好奇心。 他随即便问：“怪事？什么怪事？” 王五左顾右盼，见到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叔今个早上去石头山，遇上鬼打墙了！” 离阳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鬼打墙？不会是你迷路了？” 王五眉头一皱：“瞎说什么呢！叔从小就在山里面长大，走过的山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怎么可能会迷路！” “而且，这鬼打墙可不是普通的鬼打墙！” 离阳呵呵一笑：“这鬼打墙还分什么普通和不普通？” 王五见他不信，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寻常的鬼打墙不过是走不出去，叔这次遇上的，可要邪门多了！” 离阳来了兴致，问道：“哦？那到底有多邪门啊？” 王五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叔口渴了，你给叔倒杯茶。” 离阳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切！不说我可走了啊！” 既然没有熬炼汤药所需的药材，那他待在这里也确实没事做，不如早点回家睡大觉。 他起身便要走，不出所料，王五顿时伸手拉住了他，口中挽留：“唉唉！别走啊！叔这就给你讲！” 王五拉着离阳，两人挑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台阶，席地而坐。 王五清了清嗓子，随即便缓缓道来：“叔是丑时进的石头山，一开始沿着山路直走，到了一处小溪，觉得口渴，便过去取点水喝。” “等叔喝完水，就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雾了，这雾来得蹊跷，叔怕是有什么脏东西，便打算离开。” “可是……” 王五突然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离阳：“叔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离阳没有被故事吓到，反倒是因为这老登猥琐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屁股，和王五拉开距离。 王五接着说：“叔以为自己撞上了鬼打墙，便原地不动了，鬼打墙不能乱走，否则进了那鬼的圈套，便有死无生。”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叔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叔本来不打算管，以为那是鬼的奸计，专门引叔过去。” “最邪门的便是这里了，叔明明没有动，那声音却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就像是有只鬼贴在我耳朵边上，它说……” 讲到这里，王五便没再继续，而是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离阳。 离阳十分好奇：“所以它说什么了？” 王五的嘴巴一开一合，表情木讷道：“叔没听清。” “叔当时吓得拔腿就跑，哪有心思管这个。” 离阳翻了翻白眼：“所以就这？哪里邪门了？” 听到离阳这番评价，王五顿时有些不满：“别急着下结论，叔还没说完呢。” “等叔再没听到那声音，就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石头山，回头一看，那雾已经笼罩了整座山。” 他小声说道：“叔怀疑啊，是叔采的药太多，引得山神发怒了！” 离阳伸手扶额，有些无奈。 对于王五的经历，他内心其实已经有了另一个猜测，只不过还得实地考察一遍才能确定。 他作势要走，王五却突然发问：“唉，叔还没问你要那么多珍贵药材干啥，可是家里有人染了重病？叔可以介绍个给很多权贵看过病的老医师。” 离阳回答：“没什么，练功而已。” 听到练功这两个字，王五顿时来了兴趣：“练功？小子，你师从何人？” 离阳觉得这老登很烦，随意敷衍道：“没师父，自己瞎练的。” 王五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瞎练？这怎么行！胡乱练功可是会伤身的！” 看他也是一番好意，离阳只好一个纵身，竟然直接跳到了屋顶之上。 他低头俯视着目瞪口呆的王五，淡淡说道：“如何？” 说罢便再一翻身，落在了王五旁边，这一起一落，看呆了周围摆摊的小贩。 王五抬起头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眼，这才发现除了脸色苍白像是纵欲过度以外，这瓜娃子长得还挺清秀。 他的老脸上顿时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小阳啊，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要是没有，叔给你介绍个，就叔的小侄女，长得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离阳脸色古怪：“咳咳，我今年三十了。” 王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别跟叔开玩笑了，三十？叔看你十八还差不多。” 将近三百年的寿命显然延缓了离阳的衰老，所以他现在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年轻，其实已经是三十岁的大魔法师了。 一般人看不出来是很正常的，只有一些懂得摸骨的老医师，或者拥有灵视的修仙者，才能识破离阳的真实年龄。 王五拉着离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男人不成家，怎么立业呢？叔当初也是娶了你婶，才从游手好闲的后生变成了远近闻名的猎户。” 旁边卖菜的大妈也凑了过来：“老王说的对，这一旦娶了老婆，就等于家里有了贤内助，婆婆我有个堂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要是想，婆婆我现在就安排你们见面。” 一时间，见识到了离阳不凡身手的众人齐齐围了上来，也不管自家的小摊了，开始七嘴八舌地介绍起各自认识的未婚女子。 离阳头皮发麻：“放手啊！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不想找老婆。” 他见势不妙，一下甩脱了王五的手，直接跳出了相亲队伍的包围，兔起鹘落，消失不见。 第7章 采花大盗 夜深人静，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离阳睁眼，下了床，打开木窗，一个翻身，便上了屋顶。 今晚的月亮依旧皎洁如玉，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配合月光诀，能够一定程度上提升离阳的战斗力。 他准备去石头山看看王五所说的鬼打墙。 据离阳推测，那里很可能是有修仙者布置了阵法，才会将王五这种误入其内的凡人送出。 离阳的身影在屋顶之间闪烁着，他并没有修炼所谓的轻功，足心开启的轮窍会自动聚集空气当中游离的天地灵气，使得离阳身轻如燕，动如脱兔。 此刻，他便如武侠小说中的大侠一般，飞檐走壁，穿行在茫茫黑夜当中。 只是，离阳跳了一会，却突然发现身后来了个人。 对方体态修长，虽然穿着飞鱼服，但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女子。 她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离阳高呼：“大胆淫贼！还不束手就擒！” 刀长三尺，寒光凛凛，看样子是把好刀。 面对此女的污蔑，离阳伸手指了指自己，嗤笑一声：“我？淫贼？姑娘，你见过哪个淫贼不蒙面的？” 女子闻言，迟疑了片刻，便将手中的长刀入鞘，若有所思。 等到她再一抬头，却发现已不见了离阳的踪影。 女子紧咬贝齿，像是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 离阳自然无意与此女纠缠，他还有正事要办。 可谁曾想，等他以为已经甩掉那女人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些许动静，修仙者有灵力滋养全身，各种感官都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离阳回头一看，发现那女子就在他背后，紧追不舍。 他朝对方邪魅一笑，动用心窍搬运周身气血，灌入双足，一时间速度骤增，瞬息间便与女子拉开一大段距离。 身后女子见离阳突然加速，心有不甘，也连忙催动轻功，跟上前去。 离阳分明看出此女不是修仙者，却能勉强拥有相当于他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速度，当真是身手不凡。 他一时起了玩心，故意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逐渐放慢了脚步。 那女子见他如此这般，顿时觉得胜负在即，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可等她就快要触及离阳的衣角，离阳一个闪身，便又与之拉开了不小距离。 女子见状也不气馁，因为此时的离阳脸色苍白，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想必刚才也不过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两人你追我赶，深更半夜，一男一女在屋顶赛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痴男怨女，爱而不得的桥段。 离阳三番五次的瞬间提速也让那女子起了疑心，可看他气喘吁吁，脚步虚浮，分明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女子此时也香汗淋漓，体内气血耗费过度，脸上涌现一抹不自然的潮红，看来也累得不行。 可即便如此，女子也未曾放弃，像只倔强的老驴，追逐着挂在头顶上的胡萝卜，也就是离阳放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离阳见此，觉得自己有必要见好就收，再这样下去可要闹出人命来了，他刚才用系统看了一眼，发现这女人也不是什么恶人，就算杀了也没有奖励。 于是他收起脸上的伪装，显露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停在了女子面前。 “姑娘，我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紧追不舍呢？” 女子见状，顿时明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对方为了戏弄自己而故意表演的把戏，不禁火冒三丈。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就算你不是淫贼，这深更半夜，獐头鼠目，鬼鬼祟祟，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呵呵，瞧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必这女人的出身也必然不凡。 离阳摇头叹息：“唉，你那只眼睛看我獐头鼠目了？你妈没教你不要随意污蔑别人吗？” 女子冷哼一声：“我妈怎么教我，轮不到你来管！” 离阳呵呵一笑：“小娃娃，年轻气盛，可是要吃苦头的。” 说罢，他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女子面前，女子下意识地抽刀想要反击，不出所料，被离阳并指一夹。 离阳的两根手指就好似金石铁锁，叫她动弹不得。 明晃晃的刀离他只有不到一寸，然而任凭女子如何发力，也不能再降下分毫。 这咫尺之间，便犹如天涯。 女子见状，果断放开手中的长刀，挥出一掌，这掌中还带着丝丝寒气，叫人防不胜防。 只见离阳将夹中的长刀甩开，双手负于身后，也不见他还手，脚下挪移方寸，便轻而易举避开了女子这一击。 女子的攻势连绵不绝，势如破竹，或掌或拳，或踢或撞。 然而任她怎样施为，离阳皆一一躲过，自始至终，他的位置就没怎么变过，每次都是以毫厘之差避开女子招式。 女子本就在刚刚的追逐战中耗费了大量气血，一套把戏打过去，竟连离阳的衣角也摸不到，心中更是气闷。 同时，她也明晰，眼前这人的实力要远远超过自己。 女子停下了攻击，原地喘着粗气，在思考着破局之法。 离阳无奈摇头：“力道尚可，只不过，不够快呀。” 他顿时觉得有些无聊起来，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修仙者，去欺负一个凡俗豆蔻少女，未免有失身份。 想到这里，离阳自顾自点了点头：“也罢，今日就到此为止，你若是不服气，改日再战！” 说完，离阳用脚勾起地上的长刀，在半空之中一脚将其精准踢进女子挂在腰间的刀鞘，转身，便作势要走。 然而身后却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你可敢留下姓名？” 离阳一回头，放声大笑；“哈哈，有何不敢！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绰号夜兰居士的龙傲天是也！” 说罢，他便纵身跳下屋顶，消失在了茫茫黑夜当中。 只留下那女子一人，口中喃喃自语：“龙傲天？果然是个狂妄之徒！” 她却没想到，刚刚离去的离阳又返身回来了。 女子顿时想要抽出长刀，可随即便想到自己刚才在对方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便断了这念想。 她一脸警惕，问道：“你，你有何事？” 离阳挠了挠头：“我都报出名号了，你呢？” 听到此番话语，女子有些错愕，同时也放下心来，冷声道：“唐茗月！” 离阳若有所思：“唐茗月？不错，不错，是个好名字！” 他飞身而下，再次消失。 第8章 坊市 且说离阳摆脱那女子之后，便朝着西城门一路狂飙。 这一路上，便再没碰见什么人指着他高呼淫贼。 出了夜兰城，往西走大概二里路，便到了王五口中的石头山，果然，完全被一股奇怪的雾气给笼罩了。 为何叫石头山，因为山顶是大块裸露出来的岩壁，没有植被生长，光秃秃的一副凄凉景象。 山脚下也堆满了大量的鹅卵石，附近的许多村落都来此处采掘建房筑堤的石料。 离阳直挺挺走进了白茫茫的雾气当中，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能因为是阵法检测出他是修仙者。 进石头山的山路只有一条，蜿蜒曲折，好在并不险峻。 路旁杂草丛生，时不时还能看到几座孤坟，一般人夜里是不敢一个人走的，毕竟这世界是真的有鬼怪妖魔。 离阳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折断了叼在口中。 即使没有灯笼之类的照明工具，作为修仙者也能在黑暗当中清晰视物。 他慢悠悠走在山路上，就像是小时候放学回家似的，时不时便要停下脚步，追追野兔，抓抓蝴蝶。 离阳抓住一只灰兔子的耳朵，将它从地上提了起来，看这家伙的大肚子，似乎是怀了崽。 他顿时有些失望地将兔子随手扔掉。 老王跟他说过，怀了崽的动物就放了，等来年再一锅端。 离阳觉得很有道理，原地解开裤带准备撒泡尿，这样就能在此留下独属于他的标记，日后再来寻也是易事。 就在他尿尿的时候，旁边飘过来一个人影。 离阳瞥了一眼，是只游魂，长得还挺漂亮。 游魂算是最低级，最垃圾的鬼物，没有任何攻击力，最多靠近的时候让温度变低一点。 人死后都有机率变成游魂，并不需要什么执念，有执念的都变成恶鬼了。 游魂只保留了生前的些许记忆，以及和几岁小孩差不多的智力。 离阳在这只游魂目不转睛地注视下提上了裤裆。 他叹了口气：“别看了，你没有。” 说罢，离阳也不去管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而那只游魂呆呆地望着离阳的背影，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夜晚的深山总是寂静得可怕，尤其是身边还跟了只阿飘，若是一般人碰到这玩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周围总是传来一些夜行性小动物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叫人不寒而栗，生怕会有条毒蛇从灌木丛里蹦出来。 离阳随手摘了颗野果，也不认识，就往嘴里塞。 嚼了两口，他眉头一皱：“呸！真难吃！” 游魂在他吐掉的果核边停留了一会，然后继续跟在了背后。 根据王五的描述，沿着山路一直走，到了一处小溪，就能遇见那道所谓的声音了。 而等到离阳到达小溪的时候，才发现此处已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俨然形成了一个坊市。 坊市的门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青河坊。 似乎是因为此刻乃是夜晚，坊市中的人不算太多，离阳很自然地走了进去，倒也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倒是一直跟在他背后的游魂，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位手持折扇的白面书生收扇叹息：“如此绝色佳人，却殒命于此，实在是可惜。” 【罪人李天赐，杀人，击杀可奖励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身着破烂袈裟，手持佛珠，口中不停念诵经文的黑脸和尚却摇了摇头：“不过红粉骷髅。” 【罪人玄智，杀人，击杀可奖励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一旁留着小山羊胡的道士却掐指一算，开口说道：“此女乃是一富家小姐，死于失足坠落，想必她家人还未找到尸首。” 他缓缓起身：“也罢，就让老道我帮你一把。” 【罪人丁一，杀人，击杀可奖励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只见这老道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叠黄纸，并指一夹，朝着那游魂撒落。 飘扬的黄纸沾上游魂便无火自燃起来，明亮的火焰逐渐勾连在一起，完全包裹住了游魂。 这火焰看似吓人，却对那游魂没有一点伤害，反倒是让对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当中。 山羊胡老道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瞪大眼睛，嘴巴一张，竟直接将那火焰吸入口中。 待火焰消散，老道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对着黑脸和尚说道：“我已给她家人托梦尸首位置，玄智，你便超度了她。” 黑脸和尚眉头一皱，倒也并没有出声反对，而是盘坐在游魂身前，开始念诵晦涩难明的经文。 随着黑脸和尚口中不断涌出一些听不懂的言语，游魂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直到最后，她睁开眼睛，看了离阳的位置一眼，然后，便完全消散于世间。 离阳在一旁将他们处理游魂的全过程都纳入眼底，对方的修为他看不出，反正比他这个还没开灵窍的半修仙者要强，没看见人家都能用法术了么？ 不过从系统的提示来看，这三人都不算什么大奸大恶，毕竟哪有修仙者不杀人的。 当然，即便如此，离阳也不会贸然上前跟他们打交道。 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坊市当中的商铺给吸引了。 就比如，摆在离阳眼前的这些鬼画符，他可以从上面感受到浓郁的灵力波动。 店铺的老板是个穿金带银的胖子，一身打扮有点像是凡俗间的掌柜，看见离阳上前便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罪人刘二，杀人，击杀可奖励五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这位道友，可是看上了我店里的哪款符箓？” 离阳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懂，你给介绍介绍？” 胖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本店只售卖凡阶的符箓，更高级的自然是没有，再说了咱们散修也用不上。” 他伸手指着左边一排像是画了几条蛇的符箓，开口说道：“这些是凡阶下品的净水符，使用之后可凭空生成十斤净水。” 胖子再转向中间的符箓，图案是燃烧的火焰，他介绍道：“这是凡阶下品的点火符，顾名思义，点把火。” 最后便是右边的符箓，画得乱七八糟，离阳看不太懂，不过胖子解释道：“这是凡阶中品的金刚符，可让使用者肤若牛皮，骨如金石。” 第9章 符箓 说实话，对于胖子店里的符箓，离阳只有一个评价。 那就是垃圾。 甚至完全可以说，除了金刚符，其他两种都是来搞笑的。 什么点火符，随身带个火折子不就可以了？ 还有净水符，不像是拿来战斗用的，反倒是更适合荒野求生。 总不可能在别人出招的时候泼十斤净水过去？ 嘶，这么细细一想，还是有点用的。 胖子将他店中的符箓一一介绍完之后，离阳便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拿起一张点火符细细琢磨上面的图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看起来完全就是小娃娃的鬼画符。 于是离阳抬头看向笑呵呵的胖子，问道：“就没有其他符箓了？” 胖子很干脆地回答道：“没有，就这三种。” 离阳无奈叹了口气：“那么店里的生意一定不太好？” 胖子点了点头：“道友真是洞若观火，不瞒道友，道友还是今天第一个上门的客人。” 离阳呵呵一笑：“这么巧？那有没有什么优惠？” 胖子摇了摇头：“没有，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 离阳伸出食指摇了摇：“唉，一看你就不会做生意，我猜，你店中的符箓也只有金刚符能卖出去？” “既然其他两种没人买，为何不干脆当作赠品呢？” 这一番话，让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觉得此人除了脸色苍白，像是纵欲过度以外，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换了个意味，伸手，将离阳引进了店中，二人随意找了个座位，胖子还提起茶壶给离阳倒了杯茶水。 这茶水自然不是普通的茶水，光是放在面前，离阳便能感受到一丝灵力萦绕其间。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丝精纯的灵力便伴随着甘香的茶水涌入腹中，最后汇聚于丹田。 仅仅喝了一口，离阳便感觉自己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几乎相当于他苦修一个月，当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离阳倒也没狼吞虎咽，品茶便要如此，囫囵吞枣是不行的。 他脸上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连连称赞道：“好茶！好茶！” 离阳的一番表现被胖子尽数纳入眼底，他愈发确定此人虽然修为低劣，但却值得一交。 胖子笑道：“若是道友喜欢，我送道友一壶又何妨？” 离阳对此却摆了摆手：“唉，先不谈这些，还是讲讲符箓的事。” “想必你也明白我刚才说的意思了？” 胖子点头：“道友是说将其他没人要的符箓作为金刚符的赠品，这样既提升了金刚符的销量，又能处理那些盈余的符箓。” 离阳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跟聪明人讲话就是顺畅，不过这还不够。” 胖子有些惊讶：“哦？道友还有妙计？” 离阳站起身，从柜台拿来净水符和点火符，摆在桌上。 他伸手指着净水符说道：“能不能把这净水符放出的净水改成一些易燃易爆的液体？” 胖子有些不解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如此做，又有何用呢？” 离阳把一旁的点火符挪了过来：“单单一个自然是没用的，但若是把这点火符也加上来……” 不用他多说，胖子立马就心领神会，他若有所思：“如此，先用净水符泼油，再用点火符点火？” 离阳点头：“而且，既然有点火符，就没有凝冰符吗？” 胖子顿时眼前一亮：“道友是说凝冰符加上净水符？” 离阳笑道：“不仅如此，元素反应多了去了，不要拘泥于单张符箓，零始终是零，但零加零，可不一定就等于零。” 听到此番言语，胖子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口中喃喃自语：“零始终是零，但零加零，不一定等于零？” 这原本荒谬至极的言论，为何，自己觉得有些道理呢？ 霎那间，千百种思绪在他脑海中翻涌，以往无用的知识尽数汇聚在一起，胖子惊讶间发现，它们当中，竟然有无数种可行的组合！ 净水符加上天雷符，威力倍增。 净水符加上瘴毒符，让人防不胜防。 瘴毒符加上木藤符，既能束缚敌人，又能造成伤害。 诸如此类。 这些看似无用的符箓，一旦和其他符箓配合使用，就能产生奇妙的反应。 真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待到胖子强行从头脑风暴中脱离，再抬头看向正在品茶的离阳，他的眼神当中已然多了些许尊崇。 修仙者向来信奉弱肉强食，这强与弱也并不仅仅只是修为，还有境界。 而如今，在胖子看来，离阳对天地至理的理解，已然是远超于他。 这如何不叫他尊崇？ 此时一旁离阳还在细细品鉴杯中的茶水，却看见一直在沉思的胖子突然站起身来，举起茶壶就要给他倒茶。 离阳下意识地拿起茶杯，用双手护住，随后便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酒局当中。 他讪笑一声：“不必了，一杯足矣，再多可就过犹不及了。” 胖子见状，倒也没再坚持，放下茶壶，便开口说道：“道友平日里随口几句话，便叫人醍醐灌顶，真是佩服佩服！” “如此，我便不能把道友当作是那普通的客人了。” 只见这胖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灵茶，然后双手奉起，对离阳说道：“本人姓刘名二，走南闯北的散修一名。” 见刘二报上名号，离阳自然也不含糊，举起茶杯与他碰了碰：“本人姓离名阳，问道求真路上的凡人一位。” 二人仰头喝完杯中的茶水，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刘二有些诧异问道：“既然已踏入修仙，为何还自认凡人？” 离阳轻笑一声：“纵是力可排山倒海，千百年后黄土一抔，修仙修仙，既未成仙，可不是凡人一个？” 刘二闻言，顿时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眉细思。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道友可真是，让刘某我自惭形愧啊！” 他并未多说，提起茶壶，就给二人空荡荡的茶杯再度倒满。 “今日以茶代酒，我与道友聊个痛快！” 第10章 解惑 这灵茶虽好，可惜，喝的次数越多，身体能够吸收到的灵力也就越少。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耐药性。 不过纵使没有提升修为的奇效，灵茶本身的滋味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果然，修仙者用的东西就是好啊。 离阳抿了口茶水，说道：“既然李兄认我这个朋友，那我就直说，有一些问题希望刘兄帮我解答一下。” 刘二面露笑意：“那是自然，离兄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既然是论道，那么就该你来我往。” 闻言，离阳也不含糊：“想必刘兄也知晓我的年龄和修为了？” 刘二点了点头：“离兄三十而立，灵窍却还未开启，可真是……天妒英才啊……” 离阳笑着摆了摆手：“害，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还请刘兄莫要拘谨，想说什么便说。” 刘二若有所思，于是便开口道：“离兄真乃性情中人，好，那我就直说了，以离兄现在的修炼速度，还是趁早回凡间做个富商，娶个三妻四妾，安享晚年。” 对于刘二的言语，离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并没有生气，毕竟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让他放弃修仙，同样是不可能的。 于是离阳再问：“那有没有能够大幅度提升修炼速度的方法呢？” 刘二有些诧异：“有是有，只是，离兄还要修仙？” 他刚才都说到那种程度了，自然是不想让离阳将大好年华平白无故浪费在没日没夜的苦修上，更别说以离阳这样的修炼速度，恐怕连寿尽也摸不到突破的门槛。 十年未开灵窍，而自身也已经三十岁了，就算离阳长命百岁，也只剩下七十年的时间。 假设离阳运气好，十年开了灵窍，突破到下一境界百炼，百炼增寿十载，这一来一去，等于没加。 而百炼突破每个小境界的难度，是开窍的数十倍，也就是说，离阳需要一百多年，才能从百炼初期突破到百炼中期， 但他只有七十年的寿命，还没突破就老死了。 这还是理想状态，在现实当中，一直开不了灵窍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之，资质不好切莫修仙。 离阳闭目，再睁眼，说道：“求真之路阻且长，问道之心坚不移。” 若是换个人说这种话，刘二只会嗤之以鼻，可到了离阳口中，他却只能感叹天妒英才。 刘二叹息道：“若是我年轻时像离兄你这般，现在也不至于落得个颠沛流离的下场。” 相比于离阳，他出身修仙家族，老祖乃是元丹强者，称霸一方的存在，就算是到了五品宗门当中，也是中流砥柱。 刘二乃是水火金三灵芯，五岁修炼，六岁百炼，如今十六，已然筑衡，这还是因为他年轻时候沉迷于符箓，落下了不少进度，与他差不多天赋的同龄人，估计已经在准备冲击纳气境了。 离阳呵呵一笑：“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你所羡慕的，可能反倒是对方所厌恶的。” 刘二点头：“离兄言之有理。” 他继续说道：“提升修炼速度的方法，其一，无非是挑选灵气充裕的地方进行修炼，凡间城池向来是不敢建在灵脉上的，所以一般灵气稀薄。” “当然，深山老林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归根到底灵脉是随机分布的，而且也多半早已被一些修仙家族或者宗门占据，散修要么选择加入，要么便只能租借。” 刘二这时看了离阳一眼，摇了摇头：“以离兄现在的修为，自然是没人要的，至于租借，离兄身上可有多少灵石？” 离阳双手掏了掏口袋：“没有，一颗也没有。” 刘二像是早有预料：“我当然可以借给离兄一点灵石……” 说是借，其实以离阳的情况，恐怕是白送。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离阳伸手打断：“不必了，刘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离阳很清楚，再铁的兄弟，一碰上关于钱的问题，都会很难做。 而且，给得了一时，给得了一世吗？ 对于离阳的行为，刘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他表情坚决，也不再坚持。 “这其二，便是转修更高级的功法，离兄现在所修行的功法是什么等阶呢？” 离阳很干脆地说道：“凡阶下品，月光诀。” 刘二不禁扶额：“原来如此，冒昧问下，离兄的灵芯是何种的？” 离阳回答道：“五行杂灵芯。” 听到这些，刘二已然有些无地自容，看看人家什么天赋，什么功法，自己又是什么天赋，什么功法。 人家三十岁了还不忘修行，自己才十六岁就开始早早摆烂，天天摆弄这些破烂符箓。 他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若是自己没有出生在刘家，恐怕现在活得比离阳还不如。 刘二一挥手，便凭空拿出几本书籍，摆在了离阳面前。 “这些都是我收集到的功法，离兄随意挑个。” 大部分都是他杀死敌人，从对方的储物袋里发现的，没什么价值，一直放在自己的储物袋角落里，如今索性拿来赠个人情。 离阳顿时低头拿起一本泛黄的功法，打开一看。 厚土功，凡阶中品，需要拥有土属性灵芯，修炼之后可以在身体表面生成一层厚土盾，抵挡敌人的攻击。 这个太普通了。 离阳又拿起另一本没有封面的功法。 风息诀，凡阶上品，需要拥有风属性灵芯…… 看到这里已经可以不用看了。 血魔大法，凡阶上品，需要百名凡人的心头血、心尖肉…… 这个也不行。 归邪术，黄阶下品，通过仪式向某个邪神献祭自身的一部分，有形或无形之物皆可，并在内心诚恳祈求所需之物，按照所献祭之物的珍贵性获得赏赐。 这个也…… 等等，无形之物？ 离阳眼前一亮，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寿命。 而寿命，恐怕对于人来说，是最为珍贵的物品了，毕竟没了寿命，人就死了。 这归邪术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但对于离阳来说，这完全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不过表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 再随意翻了翻其他功法，离阳开口：“刘兄，可否让我带回家一一尝试？” 刘二笑道：“离兄要是想，便都拿去，反正我也不需要。” 离阳连忙道谢：“那就先谢过刘兄了，改日再来与刘兄坐而论道。” 第11章 枯木诀 且说离阳带着功法告别了刘二，他出了青河坊，离了石头山，却没回夜兰城。 而是深夜赶路，奔波数里，最终来到了夜兰城的南部。 此地同样是连绵的山脉，因出产一种可以鞣炼染色墨汁的高大树木，当地人唤作彩木山。 此山植被茂盛，树木高大遮蔽阳光，多有瘴毒，所以人迹罕至，最适合杀人抛尸。 离阳来到此处，并未在较为安全的外围停留，而是直奔瘴毒弥漫的深处。 凡人一旦开窍，哪怕只开了一窍，身体也经过了天地灵气的洗礼，寻常毒素已经不起作用。 在深山老林当中随意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大树洞，离阳也不顾清理身上沾染的落叶和灰尘，掏出归邪术便开始依葫芦画瓢。 这归邪术上没有任何口诀或是姿势参照图，只有一张光是看一会就有点眼花的复杂图案，根本称不上功法，只能算是一个引子。 书上说先在地上刻下这奇怪图案，然后在中间打坐冥想，就能招来天外的邪神。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不过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区区寿命而已，离阳有的是。 图案非常复杂，离阳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在地上勾勒完毕。 他将手中用来画图的树枝扔到一边，然后走到图案中间，原地打坐开始进入冥想。 纷乱的思绪逐渐被抛之脑后，脑海当中空无一物。 在这种状态下，离阳的感官被放大，他听到周围有落叶掉下的声音，有小动物移动的声音。 静心宁神，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进入了冬眠一般，将身体的各项代谢全部降低。 离阳就这样保持冥想状态，不知过了多久。 正当他游离在无垠的精神海洋间，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 会是来自天外的邪神吗？ 离阳不太确定，他决定先试一试：“以我一年寿命，换取能够提升修炼速度的物品。” 没有任何回应，恐怕是筹码太少了，人家看不上。 离阳感受到那道莫名的视线正在逐渐消退，于是他咬了咬牙：“五年！” 视线停止了消逝，但仍旧没有收取离阳的寿命，也未曾降下赏赐。 可能，还是觉得不够？ 毕竟五年十年的寿命，对于凡人来说可能会很珍贵，但在动辄千年万年的修仙者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还是说，要更加诚恳一点？ 毕竟对方好歹也是带了个神字，又不是随地摆摊的小贩。 于是离阳稍微整理了一下言语：“九天之外，诸邪之首，斩仙灭神，唯我独尊，六道不存，五行难量，存乎宙极，上达寰宇，天穹浩渺，不堕星间，尔来无穷岁，可夺百万军……” 总之各种花里胡哨的辞藻堆砌，说白了就一句话：哎呀，你太厉害了。 而伴随着他的不断念诵，那道视线也在飞速迫近，逐渐从小如沙粒变成了煌煌大日一般的存在，到最后，离阳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对方的影子。 同时，各种莫名的邪念也开始在离阳脑海中涌现，就仿佛千万名狂热的信徒在他耳边齐齐诵唱着诡异的教义，宣扬各种许诺的好处，诱使离阳彻底归入邪神的怀抱。 离阳知道自己的一番吹嘘已经引来了对方的关注，只是没想到似乎有些说过头了，脑海当中频繁闪现出少儿不宜的念头，让他本就苍白的脸雪上加霜。 好在离阳聚拢心神，意守存思，调用起尘封已久的马赛克和圣光，这才堪堪回转，保住一丝清明。 即便如此，沉沦其间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心中连忙默念道：“以我百岁寿命，换取可加快修炼速度的物品。” 对于凡人来说，百年寿命，几乎就是一生了，所以完全可以把这当作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即使在修仙者眼里，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时光。 刹那间，他便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伟力降临在身上，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虚空当中出现，硬生生截断了川流不息的生命之源，从中拿走了百年时光。 一下子失去了百年寿命，离阳原本澎湃的生机直接消去了三分之一，他现在，只有一百四十五年好活了。 离阳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身体的衰弱提前了，虽然他的外表还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内在的生命本源已然缩水了不少。 而当献祭完成，那道视线也悄然消失，连带着那些纷乱的邪念也偃旗息鼓。 离阳睁开眼，发现他的面前静静躺着一本诡异的书，周围地上刻画的图案已经凭空消失，倒是不用他再动手掩盖了。 离阳伸手去拿，发现这书黄色封皮的触感居然和枯死的老树皮一般，难不成，是用树皮做的？ 他稍微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发现什么味道也没有。 翻开第一页，褐黄色的书页上便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离阳完全看不懂，把书倒过来才发现写的是‘枯木诀’。 而到了第二页，上面的文字却又变正常了，离阳不得不把手中的功法再转回来。 粗略看了看，这上面记载了一种名叫枯木诀的功法，没有标注等阶，只需要拥有木属性灵芯便能修炼。 这枯木诀有两大妙用，一是枯息，能够极大程度降低修炼者的生命迹象，变得如同枯死的老树一般，一看就是装死偷袭的好技巧。 二是逢春，修炼者可以在一副棺材内铭刻图案，自己躺进棺材，再将棺材埋入深山老林，此时在棺材当中运转功法，便能进入一种似死非生的假死状态，同时可以缓慢吸取地母之气，从而逐渐改造自身，永久性地提升修炼速度。 只可惜，逢春所需要的时间太久，最低为十年，而十年的时间也只能提升五分之一的修炼速度，并且这个百分比是以最初的修炼速度作为基准，也就是说，越到后期，提升的效果就越不明显。 不过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这已经是神技了。 他没有多想，当即便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第12章 荒野求生 深山老林，一处无人踏足的隐秘角落。 此时正值晚秋，万物凋零，飘扬的落叶逐渐在地上堆积成小山包。 若是稍微凑近点看，便能发现一张苍白的人脸显露在这落叶堆间，人脸双眼紧闭，了无生息，莫说凡人，哪怕是一般的修仙者路过了，也只会感叹暴尸荒野。 然而，这原本死气萦绕的人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如同那初生的恶鬼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终于练成了！” 离阳微微一动，身上堆积的落叶残枝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尽数震开，飘飘落落好似下雨。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他总算是把这枯木诀给入门了。 虽然这功法没有明确标明等阶，但以他的切身体会，绝对是要比之前的月光诀强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离开启灵窍还是遥遥无期。 当然，离阳对此早有打算，他准备先逢春个五十年，将修炼速度提升一倍，这样就几乎相当于四灵芯了，还怕开不了灵窍？ 那么要想逢春，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给自己挑个好棺材，毕竟离阳未来要在里面躺五十年，若是质量不好或者不太舒服，恐怕会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起身便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一时半会竟然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再返观内视一看，好家伙，体内气血衰败，灵力不显，甚至比凡人还要虚弱。 咕~ 听到腹中空响，离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多日未进米粮，要不是打坐冥想降低了代谢水平，再加上半个修仙者的体质，恐怕还未参透功法，就已然饿死。 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更加迫切想要提升修为，因为到了百炼境，只要不大量消耗灵力，身体自动吸收的天地灵气便足以维持正常活动，无需进食。 现在的离阳，不说手无缚鸡之力，起码一条狗摆在他面前是打不过的。 他现在非常需要通过进食来恢复实力，否则这山林当中，有不少能够威胁到他的大型食肉动物。 不过好在，离阳现在可以随时进入枯息状态，只要不主动出手，豺狼虎豹也发现不了他。 只见他穿行在茂密的树林当中，四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前面的大树上似乎长了一些青涩的野果，只是离地面太高，离阳现在又不能爬树，只能在下面看着流口水。 他用石块在树上刻下了标记，等到时候恢复力气了再回来，一定得尝尝这果子的滋味！ 做好了记号之后，他随手扔掉石块，拍了拍手继续前进。 这地方的树木根系发达，枝盖茂密，阳光都被遮住了，所以地上看不见多少植被，只剩下一踩下去就发出响声的落叶。 离阳在这昏暗的地方走走停停，最终发现了他的目标——一只肥大的灰色野兔，没有怀崽，可以直接吃的那种。 不过这玩意向来听觉敏锐，即便离阳现在是枯息状态，而这附近地上到处都是落叶，难免会发出些许动静。 然而，离阳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腹中犹如火烧炙烤，饥饿逐渐侵蚀着他的神智。 在他眼中，那不是一只兔子，而是麻辣兔头、干锅兔、冷吃兔、椒麻兔…… 也不见离阳过多掩饰，身形一跃，双手张开成爪，便朝着那灰兔子扑去。 兔子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双腿发力便要弹跳到一旁，却是没想到，离阳丧失了力量和速度，却未丢掉算计。 他所扑向的位置，正是灰兔子躲避的落点！ 如此，在旁人眼中，便好似那兔子是直接跳进了离阳的怀中，不请自来。 只有心细之人才会发现，自始至终，离阳的目标便没有放在灰兔子原本的位置上。 离阳抓住长耳朵，提起灰兔子，看着这小家伙还在无力挣扎，他笑道：“兔儿啊，莫要怪我，我会把你做的很好吃的。” 捏死，放血，扒皮，除脏，用溪水洗净，木棍串个透心凉，架在生好的火堆上烤。 离阳还找到了一些香料，随意涂抹到兔肉上，便是一顿美味。 此时，已然是晚上了。 扒下来的兔皮挂在一旁晾干，拿回去还能给自己做个帽子之类的。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离阳这里亮起了火光，时不时能够听到凄长的狼嚎声。 草丛窸窸窣窣，极有可能突然蹦出来什么东西，不过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便是惊喜加餐了。 三下五除二把烤好的兔肉吃干抹净，在强大的胃部消化能力下，几十斤的兔肉一瞬间便消去了大半。 伴随着营养源源不断供应着，体内沉寂已久的气血也开始活跃起来，灵力在四肢百骸当中游走，逐渐唤醒了所有的细胞。 离阳的身体开始发出咔咔的骨头撞击声，筋骨齐鸣，不知道是不是转修功法的缘故，他竟然再度重现了每次开窍时所附带的灵气灌体。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获得了一场造化，离阳连忙原地打坐，开始冥想修行。 伴随着他运转枯木诀，周围天地间游离的海量灵气不断被吸引，进入体内冲刷奇经八脉，将那些深入骨髓的阴邪顽毒尽数剔除。 狂涌的灵气逐渐开始影响现实，甚至到最后形成了台风般的存在，周围高大的巨木不断摇晃，断裂的枝桠飞落。 而离阳便是那狂风之中岿然不动的风眼。 待到吸纳灵气的速度渐渐减弱，离阳的身体已然犹如新生。 他睁眼一看，周围早已被弄得狼藉一片，生起的火堆也熄灭了，头顶的树冠不知何时被开了个口子，一抹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照耀在离阳的身上，为他表面镀上了一层银辉。 见此情景，离阳不禁长啸一声：“千百转斡旋造化，十万言吾定胜天！” 啸声空转久绝，在这了无人烟的山林当中回荡，惊飞了恋巢倦鸟，吓跑了虎豹豺狼。 原本还需要继续进食摄取能量的离阳，如今已恢复至全盛时期，也是时候离开此处，回夜兰城了。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离阳毫不犹豫地转身，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第13章 城门外 那果子味道居然还不错，只是为何吞下以后，有些口干舌燥，浑身发热呢？ 离阳在心中记下了那果子的模样，打算以后找人解惑。 此时的他已经离开彩木山，正在回夜兰城的官道上。 夜已深，路上自然空无一人，离阳还想问问今天日期是多少，山中实在不知岁月。 他独自一人踩着马车留下的轮迹慢走，这么早回去棺材铺也没开门。 离阳自从有了系统，做任何事都慢悠悠的，不求做快做好，只希望不要做错。 等到他走过几里地，来到了夜兰城南门，此时天已蒙蒙亮，城门外已然有不少百姓在等待开门。 离阳没有飞檐走壁，而是选择混入其中。 有人特意在这里搭起了简易窝棚，既提供遮风挡雨的避身处，又弄些粗茶淡饭招待这些一夜未归，在外面跑生计的苦命人。 离阳随意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点了碗素面。 窝棚主厨的是个缺了左臂的汉子，他妻子负责招待，很快便将离阳点的餐端了过来。 装面的大粗碗是缺了口的，坑坑洼洼的，倒是还挺干净。 面汤自然是清亮的，看不出半点油水，只在表面撒了些葱花点缀。 热气夹杂着很淡的香味，或许是放了一滴香油，也可能是半滴。 离阳从桌上的筷筒里抽出一双还算对称笔直的竹筷，长久的使用已经让上面发黑。 他从碗中夹起面条，也没有吹凉，便直接送入口中。 味道勉勉强强，面粉不够细腻，里面掺了一些咯牙的东西。 离阳倒是不在乎好不好吃，因为并不感到饥饿，所谓的进食也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等到他修为再高一点，或许就会和其他修仙者一样，成千上百年不吃东西。 他一边吃着，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的人讲些见闻笑话。 这里有和年轻王五一样的猎户，背着处理好的猎物一边喝酒，一边向同伴炫耀自己的战果，或者讲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经历。 也有远游归来的学子，满口之乎者也，讨论政治民生之类。 挑担的小贩，在这里四处兜售竹筐里的货物。 背菜的老农，愁眉苦脸说着税赋。 甚至还有拖家带口，满脸疲惫的流民，他们聚在火堆旁，借着微弱的火光清点着家当。 除了夜兰城，附近不知还有多少个村落，零星点点地分布在周围。 若是遇上了什么天灾，亦或者沾染邪魔妖鬼，便不得不背井离乡。 只是，大多数难民也不见得能在夜兰城之中站稳脚跟，这里消费水平毕竟高了许多。 到最后，估计也是随便在附近寻了个荒地，重新开始。 一时间，喜怒哀乐，尽收眼底。 以往的离阳是不太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场景，他想要安静。 可随着他踏上注定孤独的问道寻真之路，也逐渐开始明白为何有修仙者仍旧眷恋红尘。 就算修成了天上的神佛，也始终还是个人罢了。 当然，若是选择无情无性那条路，便真正褪去了人的躯壳。 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东西，那就不太清楚了。 等到离阳回过神来，就发现碗中的素面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他给吃完了。 端起碗喝了口无味的面汤，原汤化原食。 城门还没开，离阳打算现场找个恶人杀了助兴。 就在此时，一位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大汉突然站起身来，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只见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我乃天星下凡，尔等为何不拜？” 周围人一听到这浑话，顿时起哄道：“天星下凡？你可知我是何人？” 大汉嗤笑一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见他这副发酒疯的模样，离阳来了兴致，他冷声道：“你若是天星下凡，怎会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问，让原本脑子就因为酒精而不太灵光的大汉更加迷糊了，他喃喃自语：“是了，我怎会不知？咦？我不知？” 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原本站着的大汉又坐了下去，只是没想到屁股一歪，直接摔到了地上，当场摔了个人仰马翻。 即使瘫倒在地上，大汉也没有停下复读，像是得了什么癔症。 直到有个老头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用拐杖戳了戳大汉的腰，大声喝道：“李二狗！你又尿炕上了！” 大汉听到这句话，面红耳赤，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俺！是俺滴娃尿的！” 见大汉此般滑稽反应，众人哄堂大笑，有人埋头捶桌，不能自已；有人捧腹后仰，摔倒在地；有人双手覆面，不忍直视。 一时间，窝棚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混在人群当中的离阳自然也笑了，倒不是盲从，只是这样的乐子实在不多见。 谁会想到这彪形大汉一把年纪了，还尿床呢？ 那大汉被同伴拉走，窝棚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离阳也继续听着他们讲述城里城外的故事。 良久，也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城门开了！’。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排成长队开始进城。 而窝棚当中那对夫妻，则开始麻利地拆解周围，将这些破烂布条和朽木装上拖车，逐渐消失在了晨辉当中。 进城的商户小贩都要缴纳一定赋税，还得出示腰牌，离阳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没有腰牌，差点被抓去当苦力。 南城门对应的是南市，只是这地方不如西市繁华，离阳随意逛了逛，又吃了点东西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客栈。 一进门，柜台里站着的客栈老板便一脸惊异地看着离阳：“这几天，都去哪玩了？怎么不见你踪影？” 离阳讪笑一声，问道：“老马，今个是什么时候啊？” 马六放下手中的算盘，叹了口气：“你呀你，玩疯头了？今个啊，是十一月二十四。” 十一月二十四，离阳记得，自己进石头山的日子是十月二十四，也就是说，他在彩木山待了差不多一个月。 从马六这里得知时间后，离阳便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直奔棺材铺。 棺材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好的，更别说离阳所需的棺材比较特殊，得去提前预订。 第14章 挑棺材 黑乎乎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鎏金大字——杨七棺材铺。 门两旁的墙上贴着对联——岁有终时，人无末路。 据说这是夜兰城里字号最老的棺材铺，传了两三代了，口碑是杠杠的，那些过了百岁的老人都指名道姓要这家的棺材。 店外堆了许多木料，店内人倒是挺少，还没到冬天，等着秋天的尾巴过去了，客人估计就要多了起来。 正刨着木料的中年男子见到离阳进门，便扔下手中的家伙什，随意拿了块抹布擦手。 他从旁边扯了张木椅，示意离阳坐下。 男人提起桌上的茶壶给离阳倒了杯茶。 也不见他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板着脸问道：“家里老人不方便来是？那么尺寸之类的……” 还没等他说完，离阳却摆了摆手：“是给我自己挑。” 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上下打量着离阳，叹息一声：“来我店里的大多都愁眉苦脸，唯独你是满不在乎。” 杨七做了这么久的死人生意，像离阳这么年轻的死者自然是见过的，只是如他这般一个人来挑棺材的，却是从未听闻。 而看他表情神态，也不像是将死之人。 兴许，是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怪病。 离阳笑道：“给自己挑块舒服的安居之所，怎么会不开心呢？” 或许是看他毫不避讳死亡，杨七摇了摇头：“是这个理没错，可生离死别，哪有那么容易释怀。” 他不愿在这上面多言，这世上人多了去了，有人怕死，有人想死，有人不怕死，不是每个人都能和离阳这般泰然处之。 杨七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支黑毛笔和一张白纸，问道：“那么对棺材有什么需求呢？” 离阳稍加思索，随后便说道：“首先便是坚固耐用，最好能放个七八十年。” 闻言，杨七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看样子是在记录需求。 “店里最好的木料是天沉木，可以百年不腐，只是价格很贵。” 离阳点了点头：“那就用这个，钱不是问题。” 杨七接着问道：“样式呢？” 离阳回答：“随便，喜庆一点。” 这倒是符合杨七的预料，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是喜丧，寿终正寝，不必饱受诸多磨难。 “那么，还有别的要求吗？”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有没有，那种配套的垫子之类的？” 杨七有些疑惑：“垫子？” 离阳用双手食指比划着：“就是那种比较软的垫子，棺材不是很硬么？放个垫子在背后会舒服一点。” 听到这句话，杨七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说道：“有是有，只是这种东西很容易就烂掉，最多保存十几年。” 离阳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行，那这就不要了。” 杨七随即将手中写满文字的白纸递给离阳：“看看有没有缺漏。” 离阳接过白纸，上下扫视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要求都写的很清楚，于是他点了点头，将白纸还给了杨七。 杨七将白纸折好，小心地放在衣衫中。 他站起身来，对着离阳说道：“那么，现在去选个模子，再交定金。” 离阳跟在杨七后面，二人从店铺后门离开，便来到了制作棺材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摆满了棺材，有些还是白模，有些已经完成上漆，白天还好，要是晚上来这，一般人肯定会吓坏的。 一堆木工师傅在这里刨削着木料，杨七领着离阳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好似是仓库的房间。 里面都是已经完成的棺材，充当样品来供人挑选，最后自然还是要改的，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棺材与众不同。 离阳左看右看，发现无论哪个都很不错。 于是，他决定切身体会一下。 离阳伸手指着一口红漆棺材，上面四角雕有寿桃，对着一旁的杨七说道：“我可以躺里面试试吗？” 杨七闻言一愣：“呃，当然可以……” 得到了允许，离阳也没有犹豫，掀开棺材板便直挺挺躺了进去。 他将双手成掌交叉平放在胸前，闭上双眼露出微笑。 出乎意料的是，棺材里面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硬，虽然比不上软垫，但也还能勉强躺一躺，不至于一觉醒来腰酸背痛。 只是，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离阳眉头一皱，睁开眼看着杨七：“麻烦把棺材板盖上。” 对于离阳一系列诡异的动作，杨七已经有些流汗了，而再面对这样的请求，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尊重客人的选择。 棺材板可不是什么轻东西，纵使是杨七这种大汉，也是双手齐上，卯足了劲再将棺材板缓缓合上。 躺在棺材里的离阳看着光线被一点点遮蔽，直至完全的黑暗。 当然，他还是能看见东西的。 离阳闭上眼睛，开始尝试运转枯木诀。 因为还没有铭刻图案，也并没有下葬到深山老林，所以逢春自然是不能进行的。 他也只是想先体会一下躺在棺材里面修炼枯木诀的感觉。 伴随着体内的灵力在功法催动下形成大小周天不断循环，离阳便逐渐进入了枯息状态。 嗯，感觉，还是有点难受，不确定，换个姿势。 此时，在外面等待的杨七开始慌了起来，因为一盖上棺材板，就没动静了。 但他又怕自己贸然打开棺材盖会让客人不高兴，连带着这单生意也黄了。 不过最终，杨七还是决定推开看一看，买卖没做成就没做成，人要是真出事了，不仅店的名誉会一落千丈，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也会愧疚不已。 只是，正当他要下手的时候，棺材盖自己动了。 离阳有些意犹未尽地从棺材里面站了起来，随后还没等杨七反应过来，便又钻进了另一口黑漆棺材。 他整个人躺在里面对着杨七招手：“再帮忙盖一下。” 见离阳出了棺材又进棺材，杨七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走过去再次帮离阳盖上棺材板。 第15章 唐茗月的算学课堂 这一进一出，磨蹭了大半个上午，离阳才最终选定了棺材样式。 是一口黄色的棺材，四角雕着参天大树，离阳觉得这很配枯木诀。 不过他希望杨七能够把这口棺材漆成彩色。 “就是像天边彩虹的那种彩。” 这样的要求，杨七这一辈子都没见过。 不仅杨七没见过，他老爸杨八，他爷爷杨九也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无疑会加大制造难度，而且费时费力。 当然，这些问题在离阳拿出金条的那一刻都尽数消弭了。 杨七点头哈腰：“保证一个月之内给您做好！” 定好了棺材，离阳便离开了棺材铺，再次回到了客栈。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身体就算比常人再强，一个月不眠不休也实在有点扛不住。 离阳索性睡了一觉。 而这一觉醒来，便是深夜。 离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一旁没洗的铁锅发呆。 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一件事，似乎是和某人的约定。 离阳转了个身，瞅着窗外的月光。 月光？月？唐茗月？！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在进青河坊的那晚，和一个凡俗女子纠缠不清，还约定改日再战。 然而一没确定时间，二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想必对方也早已忘却了。 不过，离阳回想起唐茗月的那些表现，她似乎是个倔强好强之人。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唉，还是去看一眼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离阳打开木窗，一个翻身，便出了客栈。 他朝着石头山的方向，也就是西城门前进。 只是，这一路上，也没有碰见什么女捕快的踪影。 看来还是离阳想太多了，毕竟他和唐茗月又不是什么熟人好友，只不过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夜风习习，吹动着衣衫。 离阳随意挑了个屋顶，便坐了下来。 他抬头眺望这座城池，即使是深更半夜，也依然有地方亮着灯光。 比如夜兰河畔的青楼一条街，无论早春还是寒冬，都是一副载歌载舞的景象。 楼船载着花魁争奇斗艳，书生挥洒文采，只博佳人一笑。 又或者西城门的夜市，张灯结彩，熙熙攘攘。 放眼望去，这哪里是什么修仙世界呢？和离阳之前所在的地方也没有多大区别。 倒并不是他思乡了，只是略微有些惆怅罢了。 就在离阳慵懒地靠在屋脊上，欣赏繁华夜景之时，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 他回头望去，却是没想到，唐茗月真的出现了。 她俏脸布满寒霜，冷声道：“我等了三十一天，你才出现，言而无信！” 离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哎呀，这不是有要紧事，一时半会忘记了。” 对于这般敷衍了事的解释，唐茗月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修仙者，武力，我比不过你，我们来比比别的。” 闻言，离阳顿时有些好奇：“比什么？” 这女人身为一介凡人，却非要和修仙者比个高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比算学！”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离阳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刚刚经历了高考。 还没有经受大学四年腐化的准大学生，可是知识水平最高的时候。 但他表面上却故作为难，眉头一皱：“这个，我没上过私塾啊，是不是有点……” 见状，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的唐茗月顿时窃喜了起来，果然，如她所料，此人就是个侥幸拥有灵芯的凡夫俗子罢了，要不然那晚也不会那样欺辱自己，毫无得道高人的风范。 不过她表面上自然是故作好意：“没关系，这样，你一题算五分，我一题算一分，如何？” 离阳还是有些犹豫：“我可能一题也不会做啊。” 唐茗月眉头一皱，实则内心已经笑开了花：“这样啊，那只要你做出一题，便算你赢。” 随后她又故意激将道：“若是这样你还不行，输给我一个女子，枉为大丈夫！” 唐茗月拙劣的演技在离阳眼中自然是无所遁形，他也很配合地冷哼一声：“不必激我，比就是了！” 见他真上了自己的套，唐茗月差点笑了出来，她紧绷着俏脸，将手中的算学书扔给了离阳。 “好了，现在就开始。” 二人之间隔了一大段距离，各自写写画画。 唐茗月悄悄瞥了一眼，发现离阳正在看着夜空发呆。 对于他的反应，唐茗月自然早有预料。 这上面的题目可都是她从算学博士那里特意要来的，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一些有名的大家也不能轻易解答，甚至于她自己都是先看了一遍答案才会的。 这家伙这次一定赢不了她！ 而这边的离阳随意看了一眼题目就没有什么兴趣了，都是些类似于鸡兔同笼之类的问题，他在小学就会做了。 说实话，离阳一开始还真拍她给自己弄个什么千禧难题，可随即一想，要是这个世界的数学能够发展到如此程度，百姓也就不至于活这么苦了。 离阳估摸着唐茗月写完了，才堪堪下笔，在书上随意写了点，便摇头叹气：“太难，太难。” 说罢，便把笔放在了一旁，俨然一副摆烂放弃的样子。 而完成了题目的唐茗月见他如此，便扬言讥讽道：“如此轻易便放弃，你的问道之心呢？” 离阳翻了翻白眼：“散修何来问道之心？不过苟且偷生罢了。” 他随手将算学书扔给唐茗月，负手背对着她：“如此，便算我赢了？” 听到这句话，唐茗月心中一惊，她接过算学书打开一看，上面大片空白，只有最简单的一题给出了答案。 更重要的是，虽然没有过程，但这答案居然是正确无误的！ 她一时间，竟愣住了。 等到唐茗月再抬头一看，离阳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她顿时气愤不已，将手中的算学书狠狠扔在屋顶上，挥手拔刀将其斩成了碎片。 第16章 仙人托梦窥真凶 流着鼻涕，光着屁股蛋的小孩拿起手中的木雕，装作一副大人的语气：“我乃千须神将，尔等妖魔还不束手就擒！” 定睛一看，他手上的木雕果真如同所说的一般，身披甲胄，手执长枪，长须美髯，不怒自威。 而另一娃娃也举着木雕：“呼哈！什么千须神将，我黑风大王从来都没听过。” 再看他的木雕，青面獠牙，人身兽首，披着破烂黑色斗篷，当真是妖邪异魔。 二人说罢，便将木雕碰撞在一起，口中甚至还时不时模仿金铁撞击的声音，好似是真的在降妖伏魔一般。 一旁坐着的离阳见此情形，不禁呵呵一笑。 看来那妇人的夫君病好了，而自己的一番胡言乱语，也成真了。 此刻他坐在一家早餐铺内，时不时便能看到一些娃娃拿着手中的木雕追逐打闹，可想而知这木雕的火爆程度。 离阳喝完碗里的小米粥，便起身准备离开，谁知此时却从隔壁桌飘来一个熟悉的人名——尉迟嫣然。 他稍微瞥了一眼，发现那一桌满满当当坐了四个人，皆是穿着长衫的书生。 见他们讨论的十分激烈，离阳顿时知道有八卦听了，索性再点了一笼包子，原地坐下偷听着。 其中一位个子较高的书生最先开口：“听说了吗？尉迟家的大小姐，尉迟嫣然死了！” 此言一出，不仅其他三个书生难以置信，就连一旁偷听的离阳也有些惊讶。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什么善恶有报，替天行道？ 麻子脸书生最先从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当即便拍手称快：“好！好！此女多行不义，死得好！” 另一名矮个子书生也附和道：“如此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为何连兄不早说呢？” 最后的胖子书生恍然大悟：“难怪最近都没看到她当街纵马了。” 被称为连兄的高个书生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们别这么大声，被尉迟家的人听见就不好了！” 此言一出，众书生皆压低了声音，当然，对于离阳来说没什么区别。 矮个书生似乎很急切，他接着道：“还请连兄细说！” 高个书生低头嘬了一口粥，抬头说道：“这事啊，还要从夜兰城五大家族之一的墨家开始说起。” 夜兰城高高在上的五大家族，尉迟，墨，江，萧，叶。 这五家虽然不是修仙家族，但都或多或少和修仙者有关系，并且依附在刀剑宗这颗大树上。 市井小民自然不能与之抗衡，即使是朝廷钦定的官员，也要畏惧三分。 不同于后来居上的尉迟家，墨家很早便在夜兰城定居，而作为夜兰城的特产，一种名为夜兰的奇花也是由墨家培育出来的。 这两家原本无仇无怨，相安无事，直到十天前，墨家从石头山寻回了三年前失踪的大小姐——墨念汐的尸骨。 尸骨迎回的当天下午，再次当街纵马的尉迟嫣然便被一个神秘人一掌击毙。 尉迟家自然是勃然大怒，实行封城，放出悬赏缉拿犯人的同时，也开始处处针对墨家。 而一向低调的墨家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猛药，竟然开始毫不留情地反击，都已经砸了尉迟家好几个运转良好的商铺。 若是凡夫俗子，自然是不知道这两家是为何，然而这高个书生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竟牵扯出一件尘封已久的命案。 原来当年墨家大小姐失踪一案，其实和尉迟嫣然有莫大的关系。 此女生性善妒，事事都要别人顺着她心意，所以其他四家的公子小姐都不愿和她扯上关系。 也只有一些想要攀附尉迟家的人才会聚集在她身边，还要任她打骂羞辱。 而偏偏，墨家大小姐墨念汐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存在。 墨念汐不仅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兼才女，时常便有书生作诗赞颂她的美貌才情，性格更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经常自己出资给贫苦人家施粥。 可以说，夜兰城男女老少无不把此女当作是下凡的仙子来看待。 这自然，引起了尉迟嫣然的强烈嫉妒和不满。 她认为是墨念汐夺走了只属于她的万众倾倒。 被世人赞颂膜拜的，应该是她尉迟嫣然才对！ 于是乎，在扭曲的恶念之下，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孕育而生。 她假借别人的身份邀请墨念汐到石头山游玩赏乐，然后便趁墨念汐不备，将她从断崖推下，当场摔死。 完成这一切的尉迟嫣然悄悄回到自己家中，做好了不在场证明。 当初墨家连尸首都无法找到，心有不甘，但无济于事，最后这起命案也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墨家家主，墨念汐的父亲墨坚说自己被仙人托梦，带领墨家从石头山寻回了墨念汐的尸骨，也拜托高人从尸骨得出了犯人是尉迟嫣然的结论，当场怒火中烧，派出杀手将尉迟嫣然刺杀。 当然，在众书生看来，后面这段什么仙人托梦自然是胡扯的。 只有在一旁偷听的离阳若有所思，怎么这剧情，似乎有点熟悉？ 自己难道在什么地方听过？ 他摇了摇头，继续偷听着四位书生。 却是没想到，尉迟嫣然的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而接下来的，则是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胖子书生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想必四先生的最新力作，大家都看过了？” 麻子脸书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四先生对于深闺少女的青涩刻画，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闻言，高个书生却是一脸不解：“唉？最新的不是酒肆韵事吗？” 矮个书生嗤笑一声：“连兄，你这都什么时候的版本了，现在是家中狐妻。” “难道不是鬼新娘？” “放屁！分明是花艳录！” 说着说着，四人便脸红脖子粗，开始争吵起来，像是在互相表明自己的xp。 最后还是早餐摊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句。 四人这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再想起自己刚才讨论的话题，便纷纷掩面而逃。 临走分开时，那高个书生却像是急眼了，指着麻子脸书生便大喊大叫：“吾羞于与此人为伍！” 离阳隐隐猜到他们口中的四先生是谁，他不禁轻笑一声：“看来，我当初果然没看走眼。” 第17章 偶遇 离阳本来还打算去青河坊看看刘二的生意如何，但既然现在封城了，也只能晚上再看看了。 现在露头的话，容易被当作凶手。 尉迟家虽然势大，但其他几家也不是吃素的，这封城自然不可能持续多久，不然没了附近百姓源源不断的供给，酒楼食肆之类的都要倒闭。 更何况，那杀人凶手还在不在夜兰城，都说不定呢。 离阳无意参与这两家的争斗，他现在只想好好享受生活，等到棺材做好，便要进行长达五十年的与世隔绝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惆怅，也不知，五十年后，自己刚熟悉不久的夜兰城，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此时的离阳正漫步在夜兰河畔，他走走停停，时常驻足。 白天这江边只有渔翁和浣衣的妇人，到了晚上才会热闹起来，毕竟旁边是有名的青楼一条街。 为了捧高那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时常会有楼船载着女子和宾客载歌载舞。 离阳走了有一阵子，却迎面遇见三个奇装异服的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晚在青河坊负责超度游魂的三人。 游魂？ 离阳此时才想起，三人之中的老道说过，那游魂是失足坠落而死，老道还给她家人托梦寻回尸骨。 原来如此，原来，那游魂，就是被尉迟嫣然推下断崖的墨家大小姐——墨念汐吗？ 那这么说，高个书生所讲的仙人托梦也是事实了。 离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路边人口中传言的实际参与者。 这么细细一想，若是自己不把墨念汐的游魂引到青河坊，尉迟嫣然还不一定会死呢。 他不禁呵呵一笑：“当真是，妙不可言。” 或许是听到了离阳这番感慨，老道丁一稍微看了一眼，随后便愣住了。 见离阳要走，他急忙追上前去，伸手挽留：“道友留步！” “你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老道我觉得道友有些似曾相识，若是没有，还望道友海涵，老道先抱歉了。” 离阳没想到对方会记住自己，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见过的，那晚青河坊，三位大师超度游魂，可真是我辈楷模。” 闻言，丁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捋着山羊胡连连摆手：“唉，道友谬赞了，老道我只不过是看那游魂可怜。” 这时，旁边的黑脸和尚玄智却是嗤笑一声：“这一路上，你都可怜多少次了？” 丁一眉头一皱：“玄智，莫要胡言。” 二人针锋相对，一时间空气当中都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眼看就快要打起来。 白面书生李天赐摇了摇折扇，对着离阳说道：“让道友见笑了，这两人向来不对付。” 这自然是假话，离阳那天明明看见这玄智和尚虽然脸上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听了老道的话，乖乖给那游魂超度了。 在他看来，玄智和尚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看破不说破，离阳摇了摇头：“可怜也好，看不惯也罢，不过求一心安宁。” 听到这番言语，丁一紧皱的眉头便舒缓了，他一脸惊讶地看向离阳；“道友所言极是，但求本心尔。” 玄智和尚也没再纠缠，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见状，李天赐收起折扇：“既然能够再次与道友相遇，便是有缘，不如去这凡间酒楼喝上一杯？” 丁一也开口说道：“不错，不错，老道我与道友一见如故，道友以为如何？” 见二人盛情邀请，离阳也没想过推脱，反正他现在无事。 于是他点头：“既然如此，那便随我来，我知道这夜兰城最好的酒家在何处。” 一听这话，玄智和尚顿时眼前一亮，问：“莫非道友是本地人？” 也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竟一下子改换了态度，让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先点头称是。 却是一旁的丁一解释道：“这和尚是个酒蒙子，道友莫怪。” 离阳顿时一脸古怪地看了玄智一眼，和尚不戒酒？ 难怪这和尚听到他能够找到最好酒家，便一脸兴奋。 不过他也没在意，呵呵一笑：“不怪，不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玄智和尚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皱，低头闭目沉思，像是在细细咀嚼离阳的这句话。 就连一直风轻云淡的李天赐也有些诧异地看着离阳，随后笑道：“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道友真是妙语惊人。” 丁一也是若有所思：“道友此言甚妙啊。” 对此，离阳只是轻笑一声：“若是想，便到那酒桌上，再听我娓娓道来。” 于是乎，四人便在离阳的带领下进了夜兰城最好的酒楼——醉月楼。 一桌好菜，几壶美酒，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离阳也从聊天中得知，三人并不是来自同一处，而是半途结伴，相邀游历整个大乾。 老道丁一来自五品宗门正一观，和尚玄智则出身不入流宗门莲花寺，白面书生李天赐却是四品宗门钧墨书院的弟子，怪不得他虽然态度平和，却仍让离阳感到一丝疏远。 不过一番酒宴之后，在三人眼中，离阳已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虽说年纪稍大，修为低劣，但频频语出惊人，就连见过登灵大能的李天赐也不得不承认，此子值得一交。 欢酒暂歇，丁一却眉头一皱，他看向离阳，掐指一算：“我观道友印堂发黑，今夜恐怕有血光之灾！” 闻言，离阳顿时一愣，从丁一的表情来看，也不像是在骗他。 于是他面色凝重：“道友还请细说。” 只见丁一站起身来，拔出背上的木剑，负剑绕着离阳正走三圈，反走三圈，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扬手撒向空中，再用木剑尽数穿刺。 被木剑刺中的符纸无火自燃，最后只剩下一张完好，被丁一接住，递给离阳。 他沉声道：“道友今夜若是有已规划的事，那就去做，做的时候，只需把这符纸贴身保管，便能消灾解难。” 随即，丁一的老脸上又露出菊花般的笑容：“而且，道友这血光之灾底下，还是桃花运。” “至于这桃花运道友想不想接，就看道友自己了。” 第18章 偷袭 今夜无月也无星。 只能说，更适合杀人放火了。 离阳出了客栈，便朝着西城门的方向前进。 本来知晓自己有血光之灾，他是不想出去的。 但丁一也说了，计划好的事便去做，若是没去做，那血光之灾依旧会发生，但他给的符纸就没用了。 离阳摸了摸胸口的符纸，既然如此，便选择相信这老道一回。 他已然进入了枯息状态，同时也把动作放轻。 若是眼力一般，或者没有长时间的关注，是无法发现他的。 离阳又来到了昨夜与唐茗月见面的地方，被斩烂的算学书静静躺在屋顶上，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今夜，她应该是不会来了？ 离阳在此地等了片刻，没有发觉唐茗月的身影，便留下一张纸条悄然离去。 纸条上面写着月底再战。 省得这小妮子天天傻等。 然而，他刚从这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交战的动静。 那打斗的声音居然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将无辜路过的他也给波及。 看来这便是老道所说的血光之灾了。 离阳无奈叹了口气，就近找了个阴影遮蔽的暗处蹲着，将枯木诀运转到极致。 他的生命气息逐渐被凭空抹去，又没有活动，此时无论是在凡人还是低阶修仙者眼中，离阳都只是单纯的物件罢了。 而来者也一一显露在他眼中。 原来是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围殴一名体型娇小，身披破烂灰色斗篷的神秘人。 这三名男子应该是罕见的三胞胎，出手默契十足，角度刁钻，在三人猛烈的攻势下，神秘人左支右绌，难以招架，顷刻间身上便多了不少伤口，想来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三名男子的修为和离阳差不了多少，都是没开灵窍的半修仙者。 至于这神秘人，身上似乎有能够遮掩气息的宝物，离阳看不出具体修为，但也能够肯定，对方也是开窍境。 毕竟要是百炼境的话，别说是三个，就是十个开窍境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开窍境无法将体内的灵力外放，便不能使用法术，对上百炼境，人家随便一道灵力化剑便可开山裂石，而即使不攻击，灵力化盾也足以抵挡开窍境的拳脚功夫。 既然确定了对方的境界和自己不相上下，离阳倒是放下心来，他只需要安静地蹲在这里，等待双方分出胜负，便可逃离。 嘶，不对。 离阳眉头一皱，用系统扫了一下四人。 【罪人尉迟十，杀人，抢劫，偷盗，勒索，击杀可奖励七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罪人尉迟十一，杀人，抢劫，偷盗，勒索，击杀可奖励六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罪人尉迟十二，杀人，抢劫，偷盗，勒索，击杀可奖励五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罪人夏韶韶，杀人，击杀可奖励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根据离阳这么多年的惩恶锄奸，他发现击杀恶人可获得的寿命和修为境界无关，一年寿命大概相当于一人。 也就是说，这三胞胎加起来起码杀了几百人，不能说罪大恶极，在修仙者当中只能算是小奸小恶，大部分没有宗门的散修都是如此。 离阳看着那神秘人，也就是夏韶韶若有所思。 难不成，老道所说的桃花运就是对方？ 从三胞胎的名字可以看出，他们估计是尉迟家的人，那么这夏韶韶，很可能就是墨家派出，杀死尉迟嫣然的那个杀手。 当然，离阳并不会因为这个就选择帮她。 不过，他很馋这三胞胎身上的寿命。 要知道离阳不久前花费了一百年寿命换到了枯木诀，而接下来他还要进行五十年的逢春。 可以说，他现在的寿命非常紧缺，等到逢春结束，也就只剩下九十五年好活了。 当然，即使心中已经隐隐有些蠢蠢欲动，但离阳绝不会正面参战。 枯木诀对于战力的提升并不多，只适合阴人偷袭。 所以离阳按兵不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在三胞胎的围攻下，夏韶韶不得不选择嗑药。 只见她服下一粒血红的丹丸，原本逐渐跌落的气息顿时回涨，甚至比之前还更胜一筹。 三兄弟见她要拼命了，一改之前猛烈的攻势，转而退守，宁可避开也不硬抗。 而若是夏韶韶显露出半点逃跑的迹象，这三人便犹如牛皮糖一般黏上来，也不攻击，就是单纯的拖时间。 等血红丹丸的药效退去，夏韶韶自然任人宰割。 夏韶韶自然知晓这一点，每一次攻击也变得愈发凌冽，完全放弃了防御。 尉迟十二一时不慎，被她一掌击中，虽然用手臂阻挡了，但汹涌的力量还是传达至身体，他不禁吐了口血，浑身气血紊乱。 其他二人见状，顿时攻了上来，再次缠住了想要逃离的夏韶韶。 尉迟十二原地打坐调息，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一时半会难以控制身体，等到他恢复，夏韶韶依旧是插翅难逃。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尉迟十二睁眼，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正缓缓从他血肉模糊的丹田抽出。 他再一回头，便看见一张苍白如同死人的脸在朝他阴笑。 尉迟十二还没来得及尖叫，就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恭喜宿主获得寿命五十年、福缘1】 不过这边完成偷袭的离阳已经收到了奖励，可以确定尉迟十二死透了。 一旁正在围攻夏韶韶的二人自然看到了离阳杀死自己弟弟的一幕，一时间失神片刻，被夏韶韶抓住机会，当场打断了一只手臂。 离阳却是没有参战，而是俯身搜刮着尉迟十二，从衣服里扒出一些金银，以及一本功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眉头一皱，一脚把尸体踹下了屋顶，口中还骂骂咧咧道：“穷鬼！” 那二人见离阳如此侮辱尸体，顿时目眦尽裂，尉迟十一更是直接改变了目标，朝着离阳冲来。 只是他一走，已经断了一臂的尉迟十可就倒霉了，被夏韶韶一掌拍碎了脑门。 离阳见他过来，也不逃跑，从兜里掏出几块刚捡的石子，摆了个架势，大喝一声：“看我独门暗器，暴雨梨花针！” 石子被大力抛出，尉迟十来不及多想便闪身躲避，毕竟听名头就知道这暗器威力很大。 只是等到石子飞逝而过，他才明白，对方只是耍自己而已。 尉迟十顿时暴怒不已，他誓要将这小子大卸八块…… 可惜，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炮制离阳，身后的夏韶韶便追了过来，一拳打穿了他的胸膛。 第19章 生意兴隆 尉迟兄弟三人尽数毙命，夏韶韶看了离阳一眼，随后便瘫倒在地。 此时的离阳感到胸膛一阵火热，他伸手将怀中的符纸掏了出来，竟然在手中化作了灰烬。 也就是说，这血光之灾已经不知何时渡过了。 离阳走近，见夏韶韶已然昏迷，但还有生息，想来是那血红丹丸药效霸道，身体一时能抗住，但久了便不行。 他先将尉迟十和尉迟十一的尸体全部摸一遍，收获了两块下品灵石。 这还是离阳第一次看见传闻当中的灵石，全身通透，有点像是大块未分割的水晶。 灵石看起来黯淡无光，灵气浓度也不高，估计是已经被使用了许多次。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有总比没有好。 做完这一切，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看着躺在地上的夏韶韶。 趁人之危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把她丢在这里，恐怕没过多久就会被尉迟家的人给抓走。 所以他扛起夏韶韶，在夜色当中，悄悄离开了夜兰城。 离阳晚上本就是打算要去石头山青河坊看看刘二的生意，现在带着夏韶韶一起也是一样。 而且夏韶韶估计也是想趁今晚月黑风高逃出夜兰城，离阳这么做反倒是帮了她。 踏入迷雾，这次倒是没有再遇见什么游魂，直接便来到了青河坊。 路上的修仙者见离阳扛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顿时显露出鄙夷的目光。 离阳也懒得和他们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直奔刘二的符箓店。 只是还未走近，便能听到嘈杂的声音。 待到离阳过去，才发现这么晚，竟然还有十多个人在店里选购符箓，忙得不可开交的刘二脸上的笑容从未停过。 而那些来购买符箓的修仙者脸上也洋溢着白嫖和我认为我赚了的喜悦。 离阳走进店里，刘二便下意识迎了过来。 “这位客人，要买……唉？是离兄啊！” 刘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把离阳当成了来购买符箓的客人。 离阳伸手指了指自己扛着的夏韶韶，开口说道：“你这有能够休息的房间吗？” 刘二瞥了一眼夏韶韶，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了一个意味。 他也没问离阳手上的女子是谁，伸手便将离阳引到了店铺的后院，也就是刘二所居住的地方。 刘二朝着离阳挤眉弄眼，指着一处房间说道：“此地设立了隔音以及防窥探的阵法，离兄可以安心行事。” 闻言，离阳无奈叹了口气：“这女人是我半路救的，你这有没有疗伤的药物？” 刘二笑眯眯道：“有，都有，就在房间里，红瓶子装着的便是。” 离阳实在难以忍受这胖子的猥琐眼神，道谢一句便扛着夏韶韶进了房间。 房间内很幽静，听不到外界半点声音，看来隔音做的确实好。 离阳将夏韶韶放在床上，然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寻找所谓的红瓶子。 红瓶子自然是找到了，只是上面的文字有些奇怪，叫什么七情六欲丸。 离阳顿时明白，刘二骗了自己。 他是好气又好笑，随手把红瓶子扔到一边，继续搜索疗伤药物。 最后还真被他给找到了，是个绿色瓷瓶，上面写着回春丹。 离阳拿着丹药给昏迷不醒的夏韶韶灌了几粒，见她紊乱衰弱的气血开始逐渐稳定回升，便知道药效起作用了。 做完这些，他也没继续待在房间里，而是出了门，来到了店铺当中。 看到离阳这么快出来的刘二十分惊讶，不过随即便收敛了表情，走过来伸手拍了拍离阳的肩部，像是在安慰：“没关系，十分钟也足够了。” 离阳翻了翻白眼：“都说了是救人。” 也不知道刘二信了没有，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离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讲，于是便看着那些选购符箓的修仙者说道：“我来你这，一是想看看生意怎么样。” 刘二自然是笑开了花：“全靠离兄的指点，生意火爆的不行。” 接着他却有些失落：“不过，我发现其他店铺也开始尝试这种策略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离阳自然是早有预料，他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是迟早的，刘兄不必在意，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留下这些来你店里光顾的客人。” 闻言，刘二眼前一亮，他知道离兄又要点拨自己了。 他挥手在旁边设立了隔音结界，防止别人窥探。 离阳斟酌了片刻，才说道：“比如实行积分制，客人每次在店内消费都会根据消费金额获得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参与一些活动，什么抽奖之类的，积分还能够直接抵消一定的金额，总之，看你怎么发挥。” 他说完，才发现刘二不知何时掏出来纸和笔，快速记录着离阳的话语。 刘二写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离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离阳无奈，只好接着说：“还有会员制，规定一次性消费多少送张会员卡，持有会员卡买商品可以打折，还能参与一些特殊的会员活动，这个可以和积分制组合起来。”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其实最根本的便是提升商品的种类和等级，有句话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 刘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不是我不想，而是符箓之道太难，可能，我没有这个天赋。” 离阳稍微犹豫了一会，问道：“那，刘兄你这店，还开吗？” 刘二摇了摇头：“等这个冬天过去，我就要回老家了，这店，自然是没法继续开下去。” 离别来得如此轻易，好在离阳也做好了准备，毕竟他来刘二这里，也是为了道别的。 离阳呵呵一笑：“那正好，我来你这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告别。” “我准备闭关突破开窍了。” 听到这句话，刘二顿时心中一惊，他抬头看向离阳，从他的眼中，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畏惧。 在刘二心中，离阳这句话不只是道别，也是永别。 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只能长叹一声：“看来你我兄弟二人注定是要分开。” 离阳倒是洒脱：“无需伤感，本就萍水相逢，茫茫尘世中能够相遇，便是最大的缘分了。” 刘二便又重新露出一贯的微笑附和道：“是极，是极。” 他低头沉思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离兄跟我来，我有件礼物要送给离兄。” 第20章 传承 刘二将他所学的符箓技法交给了离阳。 是一根斑驳的玉简，想来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传道玉简。 这种高级货离阳收不起，再说了，他没开灵窍，也用不了。 然而刘二的态度却很坚决，他说：“这是我恭贺离兄未来突破开窍境的礼物，莫要推辞。” “有句话叫做：开得灵窍出，方入仙中门。” 刘二随即笑道：“若是离兄对这礼物不满意，那便等日后成为真正的修仙者，再来西南刘家找我。”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离阳突破一定要成功。 对于刘二来说，离阳若是不能突破，到时候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这既是贺礼，又像是丧礼。 离阳自然明白刘二的意思，也只能放声大笑道：“好，那便借刘兄吉言，来日我再寻刘兄坐而论道！” 却见刘二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本薄薄的黄皮书，递给离阳：“这是我开窍时的诸多感悟，或许能够帮助离兄。” 闻言，离阳顿时有些激动，连声道谢：“多谢刘兄，能与刘兄交朋友，真是我平生莫大的荣幸啊。” 刘二摆了摆手：“唉，离兄也帮了我许多，相比之下，这些东西放在我这也是浪费。” 他既没有子嗣，也无后辈，本身便是刘家最年轻的一代。 再说了，就算是刘家的下一代，也能够得到从老祖那里传下来的修炼经验，根本不需要刘二区区一个筑衡境的感悟。 刘二赠予离阳的事物，在他眼中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鸡肋之物。 但离阳送给他的建议，却让刘二受益一辈子。 即使开不了符箓店，他还能搞其他产业，离阳所说的那些制度在商业领域都是通用的。 所以，实际上，刘二还觉得自己太过吝啬了。 他倒是想直接给灵石，可离阳多半是不会收的。 这让刘二有些为难，一时半会想不出自己还能够给离阳什么东西。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尴尬，离阳呵呵一笑：“这些便足以，刘兄再给，我也不要。” 刘二见他语气坚决，不似玩笑，便叹息一声：“也罢，离兄既然不愿，那我也不强求。” 他抬头看了看店铺，此时已无什么客人，便关了店门，带着离阳来到了后院。 二人来到了夏韶韶的隔壁房间，饮茶论道。 刘二抿了一口茶水，便开口说道：“我再给离兄讲讲开窍之后的境界，日后也不至于两眼抹黑。” 离阳点头：“那自然是洗耳恭听。” 灵窍位于眉心，虚实不定，开了灵窍，身体便可随时随地自动缓慢汲取周围游离的天地灵气，如同完成了一次生命本质的跃迁，躯体无时无刻不在受天地灵气的冲刷激荡，与凡人相比，俨然已经成为了新的物种。 体不生垢，无需进食，年老而气血不衰；灵力自显，灵识外放，须臾间洞察天下；肤若牛皮，骨如金石，寻常刀剑不可伤；水火不侵，百毒无惧，冰寒火烤亦自如。 到了百炼境，凡俗已然很难对修仙者造成伤害，除非百万军众无惧生死，才可能将修仙者活活累死，当然，前提是修仙者不逃跑，不使用外物。 百炼百炼，何为百炼，这炼的，便是体内的气脉，气脉越多越宽，那么修炼速度就越快，基础也就更牢固，毕竟到了筑衡境，这些气脉会逐渐凝聚成基盘，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修仙者日后能够达到的境界。 从开窍突破到百炼境，身体便会根据天赋自动开启一定数量的气脉，多者九九八十一，寡者四四十六，甚至三三九，而百炼突破到筑衡境的前提条件便是起码拥有百条气脉，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天赋异禀之人，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拿来拓宽和增加气脉。 气脉的数量和质量越高，那么突破到筑衡境时，所凝聚的基盘也就越好，根据出现的基点数量可分为一气、两仪……九宫，最顶级的基盘便是九宫基盘。 筑衡境想要突破到纳气境，便要将体内的灵力逐渐转化成为真炁，什么时候在基盘处凝聚出一丝真炁，便代表已然突破到了纳气境。 至于纳气境之后的境界，对于离阳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即使是刘二自己也只是知晓一些基础的知识而已，也就不再赘述。 听完刘二的一番讲解，离阳觉得自己对于修仙界的认识更加深刻了，日后也不至于被别人当成一无所知的小白，被坑了还帮人家数钱。 所以说，有个师父带就是好，能够学习前人的经验，少走许多弯路，也难怪那么多人争抢着要加入宗门，即使是散修也不例外。 宗门势力不仅掌控着大量的修仙资源，也垄断了修仙界最珍贵的知识，相比之下，无门无派的散修只能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摸索，一不小心便会走进岔路，甚至是死胡同。 然而，散修也并不想成为散修，除了一些追求逍遥自在，大部分都有难言的苦衷，就像离阳这般，年纪大，天赋低，别说宗门，就算是修仙家族也不愿意要。 或许，等日后离阳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会有势力愿意接纳。 当然，对于离阳自己来说，他是不太想加入宗门的。 一是因为他的真实年龄容易暴露出拥有奇遇，延寿的方法对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怪可是无价之宝，说不定刚进宗门，第二天就被夺舍了。 二是离阳在夜兰城生活了足足十年，在漫长的悠闲岁月当中，也逐渐养成了散漫的性格，真要进宗门受拘束他还不太乐意。 不过，若是现在真有个加入一品宗门的机会摆在离阳面前，别说一品，二品三品也行，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的。 毕竟宗门给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是那些修仙世家的公子小姐，也纷纷抢着进去。 离阳虽然能够靠着在凡俗杀恶人苟活，但他也想看看更高的山，更远的海。 更重要的是，即使躲在凡间，也难保有个魔道老怪一言不合血祭全城，实力不济，只能等死。 修仙界，始终还是弱肉强食的，像刘二以及丁一这般的好人也有，如尉迟兄弟那样的坏人也多。 第21章 诗词 青河坊的灵气浓度要比夜兰城内高许多，或许是阵法的缘故。 离阳索性在这里开始打坐修炼，等到一个月后再去取棺材。 尉迟十二身上的功法名叫三体同心诀，凡阶上品，需要三个心意相通的人修炼，对于离阳来说自然是屁用没有。 枯燥乏味的苦修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逐渐来到了十一月底，夏韶韶的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但仍旧没有苏醒的痕迹。 不过据刘二所说，这是正常现象，她耗费了太多气血，需要长久的恢复。 离阳这次没有忘记和唐茗月的约定。 虽然夜兰城的封城已经结束了，但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选择趁着夜色，悄悄溜回了城里。 依旧是熟悉的屋顶，今夜的月亮没有被乌云所遮盖，清冷的银辉撒落一地。 唐茗月比他来得更早，她这次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身普通的靛青色短着打扮，三千青丝也扎成了马尾辫束之脑后，如果不是胸前微微隆起，甚至看不出是个女子。 而离阳自然是穿着一贯的灰色长袍，长久的使用已然让这袍子有些破破烂烂。 不过对于他来说，穿得舒服就好。 离阳率先问道：“今日，比什么？” 他随意找了块干净的屋脊坐下，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见离阳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唐茗月更是一脸鄙夷，嗤笑一声：“就比文采，如何？” 离阳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看样子此女还对自己的文学素养很有信心。 不过再怎么才华横溢，也抵不过千百年来的文化底蕴。 作诗写文章自然不是离阳这个理科生的强项，但背诵些名言绝句还是手到擒来，他高考文言文默写可是拿了满分。 离阳这次倒是没故意下套，而是摇了摇头：“这个就算了，你比不过我。” 然而，唐茗月怎么可能接受离阳的好意呢，这无疑是在变相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不战而降，乃是十足的懦夫。 在唐茗月眼中，离阳此举，分明是在虚张声势。 那天的算学肯定是离阳蒙对的，也是唐茗月自己太过自信，不过这次，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了。 唐茗月冷哼一声：“还未比试，便称胜者？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离阳叹息一声：“我是怕你输的太难看。” 他抬头看了唐茗月一眼，双手枕于脑后，语气平淡：“你可知，我龙傲天人送外号诗仙？” 离阳这番自信异常的话语，也让唐茗月眉头一皱。 她内心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对方真的在这方面很厉害？ 可随即细细一想，她便立马否定了这个可能，且不说什么诗仙自己听都没听过，光是看着离阳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股无名怒火便涌上心头。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诗仙，要是大名鼎鼎，我怎会从未听闻？” 离阳伸出食指摇了摇：“此言差矣，这大千世界，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 “凡人和修仙者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何必强求？” 此女不是什么恶人，只不过常年生活在温室当中，又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如此执着于和离阳一个修仙者分个高下。 起初离阳见她可怜，还打算认输几次，可随即便想，自己要是不拷打一下对方，日后自会有其他人来拷打。 也罢，就让离阳来做这个恶人，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看看现实是多么残酷。 也不知是离阳言语中什么词语刺激到了唐茗月，此女非但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她面如寒霜，沉声道：“不比，便算你输！” 此话一出，原本笑嘻嘻的离阳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看着她：“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今日我便来打醒你。” 对于离阳的嘲讽，唐茗月没有多言，直接开口：“便以秋为主题，随便什么格式的诗句都行。” “我先来：秋风寒瑟雨淋漓，瘦马暂歇愁何去。” 言罢，唐茗月冷眼看向离阳，似乎胸有成竹。 毕竟，这诗也不是她作的，而是拜托夫子给的。 只见离阳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一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还没等唐茗月反应过来，离阳接着说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 “如何？” 出口成章，句句经典。 几千年的文韵压身，唐茗月近乎喘不过气。 她所知的诗句当中，自然有能与之媲美的，可那些都是名人名言，是自古以来不知多少诗人留下的文化瑰宝。 唐茗月自然没脸将它们拿出来声称是自己作的。 再说了，这些名句都是妇孺皆知的经典，对方又怎可能不知呢。 离阳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诗词，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用老家的经典，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文化输出。 他说完，便看到唐茗月一脸呆愣，这是早有预料的事了。 经典之所以经典，那是因为无论朝代改换，时空变迁，只要文化上有与之类似的元素，便能体会到此中的深意。 唐茗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一直盯着离阳。 离阳也不顾她还沉浸在震惊当中，长叹一声：“好胜并不是什么坏事，能够为了胜利而不断提升自己，这是优点。” “可若是过于执着于胜利这个符号，那便落入了下乘。” 唐茗月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在武功上输给了离阳，这是凡人和修仙者的差距，并不是她的过错。 但算学，文采，乃至自身气量都不如，这才是真正的失败。 见她涨红着脸，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离阳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既然如此，也该功成身退了。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背对着唐茗月：“唐茗月，你若是实在想证明自己，便看看五十年后，能做出什么成就。” 离阳转身，朝她微微一笑：“别到时候，你还是一事无成，朱颜却先衰了。” 说罢，他飞身而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只留下唐茗月一人，皱眉苦思，口中喃喃自语：“五十年后吗？” 五十年后，或许她已经死了。 第22章 离去 五十年后的唐茗月会如何，离阳并不关心。 对方终究是个凡人，不过是离阳漫长人生当中的一个过客。 他出了夜兰城，便直奔石头山。 此时的青河坊人并不多，刘二的店里更是空荡荡的。 离阳一进店，刘二便急匆匆走了过来，将一张纸递给他。 刘二面露歉意，开口说道：“离兄，那女子今早醒来便执意要走，我拦不住她，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离阳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素留山，千星洞，月莲池下，有你想要的宝物。 看来只是报酬，并没有什么以身相许，老道还说什么桃花运，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他将信随意塞进了口袋，连忙问道：“刘兄，可知这素留山是何处？” 刘二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刘二的回答让离阳有些不知所措，刘二都不知道，自己就更别说了。 离阳这十年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夜兰城的隔壁，也就是刀剑宗所在的玉峰城。 对于他来说，什么素留山千星洞，根本听都没听过。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有些为难，伸手挠了挠头。 看来得回夜兰城找找一些行商或者镖局之类的问问。 既然如此，那便到时候再说，离阳随即不再去想它，而是看向刘二：“我还有些修炼方面的困惑，还望刘兄替我解答。” 离阳很庆幸，自己能够遇到刘二，对方在修炼一途上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他翻看着刘二撰写的开窍感悟，时不时指着上面一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和词语，让刘二解释一下。 对于生活在纯物理宇宙的离阳来说，这些玄乎其玄的字眼，看是看得懂，但却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好在经过了义务教育，离阳对于新事物的学习和接受能力都很强，往往只需要刘二稍微点拨两句便恍然大悟。 就这样，在刘二的解惑答疑下，离阳对于问道寻真的理解更加深刻，受益匪浅。 而灵窍如何开启，他也已经找到了些许苗头。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悄悄逝去。 估摸着棺材大概是做完了，离阳停止了修炼，回到了夜兰城。 首先便是一直居住的客栈，老板马六依旧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直到离阳来到他面前才惊然发觉。 马六拨了拨算盘珠子，笑道：“又去哪里玩了？” 在他眼中，离阳独身一人，出手阔绰，估计是什么大家族出门游玩的公子哥。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家里喊我回去成亲，老马，退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根金条，放在木桌上。 马六愣了一会，有些疑惑：“你成亲，不是我给贺礼吗？” 离阳回答：“太远了，你去不了，这些就当作酒席了。” 马六连忙推辞：“唉，不用不用，受之有愧啊。” 然而此时离阳已走到了门口，随后身影便消失不见。 他房间里除了一些杂物以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回的东西，来这里也是跟马六告个别，毕竟也是相处了十年的老朋友了。 只可惜，离阳私底下悄悄看过，马六的子嗣都没有修仙的资质。 要不然，他还打算引荐一下。 一想到五十年后，这家客栈不说会消失，但老板马六估计是再也看不到了。 也许到时候依旧有人经营着此处，会是马六的儿子，还是孙子呢？ 离阳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 出了客栈，离阳本来还打算和李四说一声，可随即一想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住在哪，也就此作罢。 他来到了镖局，从走南闯北的镖师手上拿到了一张比较详细的大乾地图，代价是一根金条。 根据地图显示，素留山位于西山郡，而夜兰城位于南海郡，二者之间差了几百座城池。 以离阳现在的速度，就算走上几年都到不了。 还是等突破百炼境，能够灵力外放，在半空当中飞行再说。 而接下来，便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杨七棺材铺。 店中的人，已然多了起来。 离阳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已经入冬了。 都是些年轻的汉子，在为自家瘫在床上的老人挑选棺材。 即使有完善的保暖措施，大多数老人还是会在冬天逝去。 人人愁眉苦脸，连带着离阳也收敛了笑意，板着一张脸。 他一走进店，杨七便注意到了这位大客户，将手中的活交给一旁观摩的学徒，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 杨七沉声道：“棺材已经做好了。” 离阳点了点头：“那便带我去看看。” 二人来到了后院摆放棺材的仓库，黑的红的黄的皆有，但却都没位于中间的一口彩色棺材引人瞩目。 离阳走上前，绕着这口为他量身打造的棺材转了一圈。 不愧是百年老店，这工艺自然是没得说，细节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离阳微微颔首，一副满意的神情。 一旁的杨七见状，便麻利地推开了棺材盖。 离阳瞥了杨七一眼，心想这人居然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真是会察言观色。 他平躺进了棺材，杨七便重新盖上了棺材板。 在棺材里的离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料香气，似乎有些安神的作用。 或许是因为之前离阳要垫子的奇怪要求，这次的棺材底部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躺上去几乎感觉不到是硬邦邦的木头，更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 棺材内的空间也并不狭小，甚至还能够再挤进来一个人，离阳可以随意翻身。 看来，杨七非常用心。 离阳对这口棺材很满意，他推开了棺材板，笑着对一旁有些不安的杨七说道：“不错，我很满意。” 他随手从兜里掏出几根明晃晃的金条，扔给了杨七：“多余的是给你的奖励。” 杨七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差点因为金条的重量摔倒在地。 钱拿到了，他顿时笑眯眯地问道：“客人，需要我请人帮您抬回去吗？” 离阳摆了摆手：“不用。” 随后，他一手托起了七彩棺材，在众人目瞪口呆当中缓缓走出了杨七棺材铺。 第23章 下葬 彩木山深处，大树参天，瘴毒弥漫，蛇鼠毒虫不知凡几。 离阳扛着一把铁锹，托着七彩棺材，出现在了此地。 他放眼望去，环视四周，微微颔首，似乎对这里幽静宁和的环境很满意。 离阳将托起的棺材放在了一边，随后便开始给自己挖坑。 棺材内部已经铭刻好了逢春所需的特殊图案，现在只需要将其埋入土地深处。 只是，离阳挖着挖着，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在他躺进棺材之后，谁来负责将土填上呢？ 这一时半会，荒郊野外，也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类。 再说了，他也不愿意被别人知晓自己被埋葬在此处。 离阳挠了挠头，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正当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旁边的树林突然传出些许动静。 离阳定睛一看，一双幽绿的眼睛浮在半空之中。 原来是一头野狼。 看它皮毛灰败杂乱，气血衰弱，又孤身一狼，想必是被狼群驱逐的老狼王。 老狼王看见离阳便转身欲走，从气息可以判断出对方实力远强于自己。 离阳狞笑一声，纵身飞跃，一把抓住后颈肉，直接将数百斤的狼躯给提了起来。 老狼原本还想挣扎，奈何利爪挥舞，连离阳的皮都破不了。 徒劳无功，无济于事，只能就此作罢。 离阳见这老狼像是成了精似的，转瞬间便耷拉着尾巴表示屈服。 于是他随手将老狼放了下来，对方竟没有逃走，反倒是翻身露出了白肚皮，吐着舌头献媚，就差狗叫了。 离阳呵呵一笑：“有趣，有趣，既然你这么懂事，那我便送你一场造化。” 说罢，他挥手一掌贴在了老狼胸前，精纯的灵力顺着掌心传输至老狼的体内。 开窍境虽然不能灵力自显，灵力外放，但灵力传输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所传输的灵力并没有到达外界，而是从一个容器转移到另一个容器当中。 至妙的灵力瞬间游遍老狼的四肢百骸，衰老亏空的细胞贪婪地吞噬着，开始焕发新的生机。 堵塞的经脉被冲破，新的周天循环逐渐建立，开始朝着趋向于人类的形态发展。 虽然在此界当中，并没有什么人是万物之灵的说法，修炼速度快的种族比比皆是，不过多半繁殖能力低下，至于繁殖能力强的，天赋也参差不齐。 人类凭借着较为平均的繁殖能力和修炼天赋，一举成为了最大的族群，这便使得其他相对较弱的种族更愿意选择化形成为人类的模样，来更好与人打交道。 离阳停止了灌输灵力，同时也收回了手掌，老狼躺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正在接受灵力对身体的改造。 这招还是刘二教给他的，说是灵力外显的前置技巧，学会了这个，等到突破百炼境便能轻而易举掌握灵力外放等高级技巧。 离阳给这活不久的老狼传输灵力也并不是单纯想收个宠物，这家伙灰扑扑的，感觉不如狸花猫。 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帮自己一个忙而已。 灌输的灵力包含离阳的烙印，这老狼会不由自主地亲近离阳，虽然说做不到死士一般的忠诚，但稍微指挥一下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这点灵力对于离阳来说，几个呼吸就回过来了。 老狼的身体逐渐停止了痉挛，体型稍微变大了一点，衰败的气血恢复到了全盛状态，连带着身上杂乱脱落的皮毛也变得油光发亮。 离阳这一手灵力灌注，起码能让它多活十年。 躯体的变化已然完成，但这老狼依旧沉浸在那种飘飘欲仙的脱胎换骨当中，吐着舌头瘫倒在地上，微眯着双眼。 直到离阳一锹土泼在了它身上，才如梦初醒。 老狼抖了抖身上的土灰，摇着大尾巴屁颠屁颠朝着离阳跑来。 离阳一脸嫌弃，伸手指了指已经挖了一半的土坑：“快刨！” 经过灵力灌体之后，老狼的心智也成长了不少，虽然和成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已经能够听懂一些简易的命令。 老狼嗷呜一声，跳下了土坑，开始用两只前爪狗刨了起来，飞扬的尘土不断被抛射到地面，土坑也逐渐在扩大。 此时的离阳便可以悠闲站在上面，像是监理一般指挥着老狼施工员在底下干活。 “这边再挖深一点，还有这边。” “拐个弯，对，拓宽旁边。” “……” 就这样，在一人一狼的配合下，用于埋葬棺材的土坑很快就被挖好了。 离阳托着棺材跳了下去，将棺材小心翼翼地摆放好，随后便整理了一下仪容，直挺挺躺了进去。 盖上棺材板之前，他对着老狼说道：“等我盖上，你就把土填上，压实，之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去哪。” 说罢，离阳便合上了厚重的棺材板。 外面的老狼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遵从主人的命令，开始将之前挖坑刨出的沙土再次狗刨了回去。 伴随着沙土一点点的堆积掩盖，棺材里的离阳能够明显感觉到棺材盖的重量正在剧增。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一手掀开。 老狼将先前挖掘出的沙土尽数掩埋入坑，随后利用自身体重在上面蹦蹦跳跳，直到把小山包压成了小土堆，虽说放在这空地上仍旧有些突兀，但也没人会想到这是一座坟墓。 做完这些，老狼还似有些恋恋不舍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仰天狼嚎一声，便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棺材盖的重量不再增加，离阳便从口袋中掏出一排婴儿小臂般粗细的棺材钉，开始从立马完全固定棺材板。 二十几根钉子嵌入，头顶的棺材盖俨然与身下的棺材合为一体，就连离阳也要费点力气才能打开。 至此，逢春的前置要求已经完成了。 离阳闭上眼，开始运转枯木诀。 伴随着体内灵力顺着特殊的轨迹流转全身，他背后铭刻在棺材底部的图案也开始发出淡淡的荧光。 而再看外界，便能发现周围的草木正在肉眼可见的枯萎，像是有什么在汲取它们的生命力。 第1章 五十年后 风风雨雨，日升日落，春去冬来。 崇觉二十年，尉迟家惨遭灭门，墨家撤离，自此，夜兰城萧家独大。 崇觉三十年，大乾皇帝唐冶突破问天境失败，身负重伤。 崇觉三十三年，大乾皇帝唐冶宣布退位，由太子唐坤接手，改年号为玉明。 玉明五年，大乾太子唐尚与群峦三公主李唯喜结连理，两国关系愈发紧密。 玉明十年，大乾太上皇唐冶病逝，举国悲痛。 玉明十三年，大乾皇帝唐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在北天郡建造了百花宫，搜集网罗天下美女，夜夜笙歌，不问政事。 玉明二十年，大乾皇帝唐坤废立皇后，推冷贵妃上位，愈发荒淫无道，民不聊生。 玉明三十二年，大乾太子唐尚弑父，改年号为天彻。 天彻三年，南海海族入侵，乱世初显。 如今，已是天彻六年。 南海郡，夜兰城南部，彩木山。 因为多年的过度采伐，彩木早已变成了稀缺植物，再也不是随处可见，彩木山已然名存实亡。 此时还未入冬，却已飘雪，银装素裹，分外冷清。 密林深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名男子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胖子李虎早已累得汗流浃背，他开口问道：“张鼠，这鬼地方真的会有值钱玩意？” 被称为张鼠的瘦子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弯腰驼背，手上拿着一枚古旧的罗盘四处张望。 面对李虎的疑问，张鼠嗤笑一声：“我这寻宝罗盘可是从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宝物，据说是传说中的仙师赐予。” “我爷爷凭借这玩意可是混得风生水起。” 李虎伸手挠了挠头：“你爷爷是谁啊？这么厉害？” 张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爷爷他叫张三，当初可是夜兰城一霸！” 李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真强，不像我爷爷，就是个卖画本的。”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穿行在密林之中，就在这时，张鼠手中的罗盘突然动了，指针直指前方。 张鼠顿时惊喜万分，朝着身后的李虎连连招手：“快快，跟上！前面有宝物！” 他也顾不上等待同伴，自己先一溜烟跑了过去，等到李虎发觉，眼前已没了对方的踪影。 李虎原地呆愣了一会，随即一声狼嚎将他唤醒，吓得他连忙起身，扭动着肥肉也跟了上去。 张鼠走了一会，便好似已经出了密林，豁然开朗。 手上的罗盘也停止了颤动，指针停留在前面一个小土堆上。 他再一细看，才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处古怪的空地，四周依然被高大的树木所环绕，自己仍然在彩木山中。 此地寸草不生，甚至脚下的土壤也隐隐有些沙化的痕迹，一脚踩下去能够掀起不少沙尘。 这茫茫大山，密林深处，怎么会有个不长树的地方？ 奇怪，真是奇怪。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张鼠却心中一喜，他刚才所说的自然是骗李虎的，这罗盘是他前几天刚捡到的，本来只是打算试一试，没想到真有点用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罗盘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置，再也不是之前有些漫不经心的状态了。 这罗盘在张鼠眼中，俨然已成了发家致富的秘诀。 张鼠飞起一脚踹倒了土堆，双手撸起袖子，朝着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摩擦了两下便俯身开始挖掘。 挖着挖着发觉身后有些动静，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道：“李虎，赶紧过来帮忙挖一下！” 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了张鼠背后，却是没有再动。 张鼠眉头一皱，起身扭头一看，李虎额头冒汗站在他背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张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也没反应，于是他有些不满地问道：“咋了？你看见仙女了？” 李虎浑身发抖，抬起手指向前方，嘴唇颤了颤，才发声：“有，有狼！” 闻言，张鼠立马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大惊失色：“这特么是狼？！” 一头体型比老虎还要大，通体黑白相间的野狼睁着苍白的眼珠子，呲牙咧嘴地盯着他们，鼻孔还不断喷出热气。 见着野狼身形低伏，俨然一副进入战斗状态，将要攻击的样子，张鼠暗道不好。 他没敢转身，而是一边保持着和这头野狼对视，一边向后方缓缓退去。 旁边的李虎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是没见过狼，只是却从未听过这彩木山中有堪比牛犊大的野狼。 张鼠每退一步，那头野狼也就前进一步，直到最后，张鼠完全退回了密林，那野狼才停下了脚步。 此时，还站在原地的李虎离那头野狼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能够隐约感受到对方鼻子里喷出的热气。 躲入密林的张鼠已不忍再看，这胖子果然是个傻楞子，难道不会学着自己一样退回来吗？ 野狼绕着一动不动的李虎转圈，见他还不离开自己的领地，便作势欲扑，要把李虎大卸八块。 谁曾想，这时，周围不知何时突然起了大风。 狂风呼啸，摧折草木，野狼一下子中止了攻击，闪身离开。 而李虎也好似终于被这冷风吹醒，大叫一声便转身逃跑，躲在了张鼠后面发抖。 这风来得蹊跷，来得诡异。 张鼠细细琢磨，发觉唯独自己先前所挖的小土坑处风平浪静。 再结合这头不寻常的野狼出现，难道说？ 古怪之地，神兽守护，天象变换，这，这是异宝出世的节奏啊！ 传闻大乾开国皇帝唐正缺便是年少入山采药，不知不觉迷路，最后迷迷糊糊撞见了一只白虎靠着一把插在地上，锈迹斑斑的铁剑睡觉。 唐正缺用采到的草药引开了白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铁剑拔出，没想到拔出的一瞬间，剑身上的锈迹尽数脱落，而那头白虎也咆哮一声，化作了剑灵。 一时间天声震响，地龙翻身，等到唐正缺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深山，而那把神剑，正握在手中。 之后，唐正缺凭借神剑和白虎之灵的庇护，推翻了大吴，建立了如今的大乾。 在大乾，唐正缺的故事早已是妇孺皆知，张鼠一想到自己未来也能如他那般开国称帝，坐拥三千佳丽，顿时激动不已。 他双眼死死盯着那小土坑，准备异宝一出世便冲上去将其占为己有。 第2章 出世 大风裹挟着鹅毛大的雪片飞舞，狂风大作，就连参天大树也被吹得左右摇摆，落叶断枝纷纷如雨下，落在人身上打得生疼。 温度骤降，李虎流着鼻涕，冷的浑身发抖。 他说话都带着一股颤音：“好冷啊，张鼠，要不咱们回去。” 连有脂肪保暖的李虎都冻成这样，瘦小的张鼠自然更加折磨，甚至还下意识地靠近了李虎肥硕的身躯。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甚至于，他还巴不得李虎赶紧走，他还怕这胖子到时候抢自己的宝贝呢。 张鼠嗤笑一声：“要走你走，我反正不走！” 看他一脸坚决的样子，李虎也不再多言。 他倒是想回去，可没人陪着，实在是有些害怕。 李虎已然被那头野狼吓破了胆，闭上眼睛都是对方朝自己扑过来的画面。 二人躲在一棵百年老树下，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而那头野狼，也并未离去，只是逐渐和地上的雪融为了一体。 肆虐的风暴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张鼠李虎二人几乎要被冻僵了，他们蜷缩在树下，抱着相互取暖。 等到狂风暂歇，周围已然一片狼藉，断裂的枝桠，倾倒的灌木，都混在了这茫茫大雪中。 张鼠最先从雪堆里钻了出来，他被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眉毛和胡子上甚至还沾着落雪融化后产生的冰晶。 即便如此，张鼠还是丢下一旁的李虎，朝着空地中心小跑了过去。 只是还未等他过去，异变陡生。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大量的尘土被掀起，扩散的冲击波更是直接将张鼠推倒在地。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飞扬的尘土和雪花当中，隐隐飘浮着什么。 是异宝！ 来不及多想，张鼠便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步顶着渐起的狂风。 然而他越是靠近，风力也就越大，就好像是在故意作弄似的。 不过在张鼠眼中，这便是最后的考验了。 异宝有灵，择能者而居，此地只有他和李虎，谁是能者不言而喻。 眼看这狂风将要把他吹退，张鼠紧咬牙，发了狠，一瞬间竟像是打开了身体隐藏的潜能，调动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冲破了这风障。 张鼠，终究还是靠着毅力来到了风眼。 这里风平浪静，无论是天上飘扬的雪花，还是地上掀起的尘土，都被隔绝在外，就仿佛自成一个天地。 没有刺骨的寒风，只有温润如春的感觉。 张鼠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这件刚出世的异宝，是属于他的。 只见他兴冲冲地抬头一望。 一张惨白到有些吓人的人脸正盯着他看。 张鼠先是一愣，随后眼前一黑，直接吓昏过去了。 【罪人张鼠，偷盗，击杀可奖励十天寿命】 离阳看着张鼠的脸，觉得这家伙长得有些眼熟。 他抬手放出一丝枯黄色的灵力，钻进了张鼠的脑门。 倒在地上的张鼠颤抖了几下，随后便睁眼醒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离阳从半空落下，走到了张鼠面前，冷声道：“今夕乃是何年？” 听到声音，张鼠这才意识到离阳的存在，他刚想质问是不是离阳窃取了自己等候已久的异宝，却惊然发现，天上落下的雪花竟然沾不了离阳分毫，像是有生命似的主动避开。 而再一细想离阳的问题，不知今时是何年，这？ 想到这些，张鼠顿时直冒冷汗，连忙跪倒在地，俯身大拜：“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离阳眉头一皱：“问你话呢！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鼠低头，不敢直视，回答道：“仙师大人，今个是天彻六年九月十七日。” 闻言，离阳更是皱眉：“天彻？现在的大乾皇帝是谁？” 见他似乎更不高兴了，张鼠浑身颤抖，颤声说道：“仙师大人，当今皇上，是唐尚。” 唐尚？没听说过，离阳开始逢春的时候这皇帝估计还没出生。 照这么说，起码已经过了三代了。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在棺材里虽然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年，但能够感知到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提升了一倍，想必已然过去了五十年。 在逢春的加持下，现在的离阳，已经相当于四灵芯了。 五十年的苦修积攒了大量灵力，然而最后还是止步在灵窍前。 要不是那一缕福缘的帮助，离阳还真不能突破到百炼境，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野狼，从对方身上也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老狼就算被离阳灵力灌体，也活不到现在，看样子这头野狼也是对方的后代。 这么多年还能留在这里，老狼真是把自己的舔狗基因给遗传下去了。 离阳没有去管跪倒在地上的张鼠，而是慢慢朝着野狼走去。 那野狼见他走近，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威胁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却犹豫了。 等到野狼反应过来，离阳的大手已经放在了它的脑门上，开始猛搓。 一边揉着狼头，还一边点评：“嗯，比老狼好摸多了，看来它找了头不错的母狼。” 野狼呲牙咧嘴，在离阳怀中挣扎，但却纹丝不动。 躲在一旁的李虎见到此番场景，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只晓得对方一现身便让张鼠跪地求饶，现在更是把那头野狼当成了小狗肆意蹂躏。 恐怖如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虎屏住呼吸，生怕对方发现自己。 其实，在离阳的灵识之下，李虎早就无所遁形，不过他从李虎身上也感知到了故人的气息，再说了一介凡人，根本不值得他针对。 离阳开始将体内更加精纯的灵力灌入野狼体内，这一举动，让原本还拼命挣扎的野狼顿时停下了动作，闭目吐舌，开始享受脱胎换骨。 如果说开窍境的灵力是一洼雨天过后留下的积水，那么到了百炼境，便成了一缸平常人家储存的生活用水，两者之间的差距何止十倍。 在灵力的催化下，野狼原本大如牛犊的体型竟开始逐渐缩小，而重量却不减反增，愈发凝实的骨骼还有肌肉给予了它更强的爆发和防御，莫说是猛虎，就算是开了轮窍和脉窍的修仙者也难以力敌。 而这，只是百炼境的普通手段而已。 离阳若是想，完全可以灌输大量灵力，把生物变成一颗活体灵力炸弹，一旦爆炸，百炼境之下无人可挡。 他这时才深刻体会到，修仙界所谓大一境压死人的说法。 别说是差了一个大境界，就算是初期和中期，都有不小的差距。 寻常的天才只能跨小境，只有真正的绝世天才，能够被一二品宗门抢着收为真传的存在，才能跨越一个大境界。 第3章 夜兰城 鉴于刘二已然离去，青河坊再无故人，离阳便先回到了夜兰城。 他给野狼取了个名字，叫小花，因为它居然是头母狼。 对于这个名字，小花自然是欣然接受，没有半点怨言。 此时，三人一狼走在官道上，离阳为首，张鼠李虎二人跟在小花后面。 离阳手上拿着张鼠的罗盘，仔细琢磨。 拳头大小，黄色外壳，白色内衬，里面的指针是红色的，摸起来材质有点像是石头，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海腥味。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以他现在的修为，竟然看不出这东西的作用。 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够吸引这罗盘的呢？ 系统应该不可能，枯木诀？还是，那枚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符箓玉简？ 想到这里，离阳便从身上掏出枯木诀和符箓玉简，将罗盘摆在中间。 罗盘的指针偏了一会，最后直直指向了玉简。 发觉这罗盘的真实用处，离阳看向一旁的张鼠，问道：“你这罗盘哪里捡的？” 张鼠顿时低头回答道：“仙师大人，小的是在夜兰城东边乱葬岗捡到的。” 离阳点了点头，打算待会去看看。 三人一狼来到了夜兰城南城门，便准备进去。 城门边上的守卫看见小花，便走上前来，谁知却被离阳一挥手，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来不及多想，守卫知道自己差点冒犯了仙师大人，连忙跪倒在地：“仙师大人！小的不是故意冒犯！还请恕罪！” 张鼠见到此番情形，顿时觉得有些解气，这守卫向来看不起自己，如今还不是跪倒在自己面前求饶，真是风水轮流转。 离阳摆了摆手，跪倒在地上的守卫便感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自己扶了起来，这意味着仙师大人高抬贵手，愿意放他一马。 守卫顿时喜极而泣：“多谢仙师大人！” 离阳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言，三人一狼便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进入了夜兰城。 大雪纷飞，街道上看不见人的踪影，只有被扫过的雪证明这里还有人居住。 离阳转身看了二人一眼，开口说道：“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不必再跟着我。” 闻言，李虎便作势要走，却是犹豫了一会，才看向一旁的张鼠。 张鼠自然是摇了摇头，内心却是嗤笑，这胖子不懂钻营，多少富贾豪商一掷千金只求仙师指点半句，如今有跟随在仙师身边的珍贵机会居然不好好把握，真是愚蠢至极！ 李虎见状，便低着头，消失在了大雪当中。 张鼠不离去，离阳也没再管他，因为离阳终于想起，这家伙是谁的后代了。 是那个地痞张三。 没想到张三都被自己给杀了，还能留有后代，看来在之前便有子嗣。 至于那个李虎，自然是四先生，李四的后代。 李四一个瘦弱书生，子孙却虎背熊腰，这画本生意这么赚钱？ 其实离阳原本还打算跟着李虎去他家看看，可随即一想，都过去五十多年了，当年的书生恐怕要么垂垂老矣，要么溘然长逝。 不见，也罢。 街道两旁的建筑早已变了模样，无论是色调还是规格，都与之前不同。 真正的恍如隔世。 二人一狼漫步在逐渐被雪重新覆盖的道路上，最终来到了离阳最熟悉的地方。 有些歪斜的木制招牌已经被雪遮掩了，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离阳一挥手，冰雪消融，才显露出四个经历风吹雨打，已然缺失了笔划的大字——来福客栈。 店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任何生息，但通过灵识，却能看到有打扫的痕迹。 离阳在木门前驻足停留了片刻，便悄然离去。 见张鼠冻得发抖，离阳渡了一道灵力给他，犹如暖炉在身，当即拜倒跪谢。 这人虽然是张三的后代，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终归没有害人性命。 而且看他体型瘦小，一身破烂衣裳，想必日子过得不太好，和满脸肥肉的李虎相比差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的寿命太少了，离阳看不上。 离阳伸手摸了摸小花的狼头，瞥了一眼张鼠，问道：“你可知，这夜兰城卖人形木雕的人家在何处？” “若是能找到，我送你一场造化又何妨？” 闻言，张鼠顿时激动不已，果然，跟在仙师大人身边是他平生做出的最好决定。 只见他低头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回答：“仙师大人是说，洛家木雕？这夜兰城，也只有他家技艺精湛，可以将人脸描绘的栩栩如生。” 离阳自然不知道那母女俩是那家，微微颔首：“带我去看看。” 张鼠应声：“是，仙师大人，请跟我来。” 在张鼠的带领下，二人一狼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不小的宅院。 院门上写着两个大字——洛家。 张鼠却是停下了，朝着离阳微微欠身：“仙师大人，这便是洛家了。” 离阳倒是没有硬闯，上前用手轻叩了一下大门。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呼喊：“谁呀？来了，莫急。” 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是个中年妇人，视线在离阳身上停留了一霎那，便转到了一旁的张鼠。 她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嗤笑一声：“怎么？你小子又来讨饭了?” 听到此番言语，张鼠脸色涨红，低头不语。 离阳看了一眼中年妇人，对方身上没有熟悉的气息，但院里头还有其他人存在。 他微微一笑：“他就待在外面，我可以进去？” 中年妇人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离阳身上，犹豫了片刻，便让开了路。 “是来拿木雕吗？那便跟我来。” 离阳跟在妇人后面，进了院子，入了宅房。 客厅四处摆满了木雕，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在喝着热茶，察觉到有人进来便抬起了头。 而这一看，便愣住了。 老太忽然站了起来，却是忘了拿放在手边的拐杖，顿时一个趔趄，要不是一旁的中年妇人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估计就摔倒在地了。 即便如此，老太依旧没有接过妇人递出的拐杖，而是颤颤巍巍地朝着离阳走来。 直至走到跟前，她用浑浊的双眼凝视了片刻，像是在做最后的确定，随后竟一个矮身欲要跪下。 离阳自然不愿让这老太行此大礼，挥手将她轻柔托了起来。 老太张开没了多少牙齿的嘴，终于是喊出了那道间隔五十多年的称呼：“恩公啊！” 第4章 洛家 这老太，自然便是五十多年前在西市上摆摊卖木雕的妇人，其名为杨春花。 而引离阳进门的，便是杨春花的侄孙女，杨翠，专门从娘家寻来照顾她和丈夫的保姆。 杨春花身体还算健朗，可她那夫君，五十年前染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即便后来治好了，也落下了后遗症，如今躺在床上，日日需服药，也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极冷的冬天。 至于那馋嘴的女娃，却是没了踪影。 离阳虽然想问问，但却开不了口，万一那女娃出了什么意外，已经死了，自己再问，不是徒增悲伤么。 于是便提议先去看看她丈夫，自己可以帮忙治疗一下。 在杨春花和杨翠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处房间。 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离阳甚至还感知到了些许灵气波动。 他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屋中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面的绿色长香随着燃烧，正不断散发着温和的灵力。 见离阳的视线停留在这香上面，杨春花便开口解释道：“这香是小芷从宗门寄来的，据说很有用。” 闻言，离阳先是一喜，看来那女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了。 可随即，他又一惊，难道说，自己当初一番胡话，竟然成真了？ 那馋嘴女娃，竟然真的有修仙资质，还进入了宗门？ 此时，他心中有百般疑问，不过，现在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床铺上躺着一名男子，面色枯槁，气息衰弱，纵使不断有灵力涌入他的身体，也无济于事。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人命不久矣。 甚至完全可以说，对方气血亏空如此严重，伤及了生命本源，若不是灵力滋润，恐怕早就撒手人寰。 若只是气血衰败，那自然有的是方法恢复，可一旦伤到了根，就如同离阳之前向天外邪神献祭一般，等于自减寿命。 没了寿命，再怎么滋补也是无用，就好像瓶子底部开了个洞，装水只会一点一点地漏完。 而延寿之物，又何其珍贵，更何况，经过离阳仔细观察，发现此人俨然已经服用了不少延寿之物，想必都是那女娃的功劳。 只可惜，凡人太过脆弱，终究还是不能长存于世。 离阳没有选择渡些灵力给此人，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摇头叹息：“恐怕，时日无多了。” 听到此番言语，杨春花虽然早有预料，但仍旧面露悲切，浑浊的泪水流下，打湿了地板。 她就这样低声哭泣了一会，便给昏睡的丈夫掖了掖被窝，三人出了房间，沉默不语。 却是杨翠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问道：“祖姑母，小姑母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杨春花用绣花手帕擦了擦眼角，回答道：“前些日子，敦生还清醒的时候与我说过思念小芷了，我便给宗门发了家书，按理说，这都快一个月了，也应该……” 杨春花的丈夫名叫洛良，敦生是他的字。 一旁的杨翠面露疑惑：“祖姑母，家书不是八月底寄的吗？如今，已是快十一月了！” 杨春花听了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老了记性不好，家书已经发了两个月了，可洛芷还是没有回来。 她一时间有些焦虑不安，一般来讲，发了家书，女儿最迟一个月内就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 难道说，女儿也出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这里，杨春花顿时两眼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杨翠的怀里，看来是心力交瘁。 离阳眉头一皱，挥手给她渡了一道灵力，杨春花便悠悠转醒。 她看向离阳，恍惚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神当中满是期望和急切，拉着离阳的手便哀求道：“还请恩公再帮帮我这可怜的老太！” 在她眼里，这么多年过去，离阳却一点没变，想必也是和自家的女儿一般，是得道高人，是飞天遁地的仙师。 如今在此处，也只有离阳能够拜托了。 见离阳一声不吭，杨春花更是想要直接跪下，好在最后还是被离阳制止了。 离阳苦笑：“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情绪波动太激烈，还是慢慢来。” 说罢，他拉着杨春花坐到了软垫上，杨翠给他们二人都倒了一杯热茶。 喝了口热茶，杨春花苍白的脸也缓和了几分，只是依旧不安地注视着离阳。 离阳抿了一口，便朝她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只是，不知你女儿在哪个宗门？” 杨春花连忙回答：“就是玉峰城的刀剑宗。” 离阳眉头一挑，刀剑宗吗？也是，这附近就这一个大宗门。 玉峰城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有一百多里路，凡人骑马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到达。 对于现在能够短暂飞行的离阳来说，自然不需要那么久。 离阳喝了口茶，便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出发去玉峰城看看，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 杨春花四处看了看，随即便从一旁的柜子里面翻找出一个木雕。 是个留着双平髻的豆蔻少女，身穿天蓝色的齐襦裙，有些婴儿肥，笑得很灿烂，即便长大了许多，离阳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就是那个叫他哥的女娃。 杨春花端着木雕，一时间看入了迷，像是有些怀念，随后才醒悟过来，将手中的木雕递给了离阳。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感慨：“这是小芷成人时，敦生给她雕的，如今，也过去三四十年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瘦。” 离阳看着这个做工精致，有点像是手办的木雕，也是有些动容。 小娃娃已长成了大姑娘，有种老父亲的欣慰。 他将木雕收好，便起身告辞：“那就这样，我先去了。” 杨春花在杨翠的搀扶下一直把离阳送到了宅院门口，见到小花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离阳随手给张鼠渡了道灵气，也就保他长命百岁，并再三叮嘱，只有多做善事才能使之灵验，若是再作恶，便立马遭五雷轰顶。 张鼠自然是千恩万谢，当场发了毒誓，便离开了。 杨春花也不顾头顶飘落的雪花，硬是走出了院门，朝着已经走远的离阳深深鞠躬。 “恩公，慢走。” 送别声传到了离阳耳中，他微微一笑，灵力外显，像是有东西凭空托住了身躯，朝着天际高飞。 顷刻间，身影便消失在了涂抹天地的白中。 第5章 李家 且说李虎告别了离阳和张鼠，冒着大雪回到了温暖的家中。 他一进门，便被父亲李显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混小子！又跟着那张鼠不务正业？” 就连一旁的母亲兰溪也皱着眉头，一边拿着抹布帮李虎清理身上的枯枝落叶，一边埋怨道：“寒冬腊月天，还出去鬼混，都冻成这般了。” 李虎自知理亏，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只是低头嘟囔着：“我去看爷爷了。” 说罢，他便小跑进了房间，留下夫妻二人摇头叹息。 爷爷李四端坐在桌前，提笔挥毫，只是刚画几笔，便心神不济，只得收笔作罢。 想他年轻时期，彻夜奋战也不停歇，睡上一觉便精神抖擞。 可真是老了啊。 房门被推开，见到李虎进来，他苍老的脸上顿时露出菊花般的笑容。 “大孙子，又咋了？” 李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爷爷，我今天遇上传说中的仙师了。” 闻言，李四一惊，连忙问道：“你没有对仙师不敬？” 李虎摇了摇头：“没有。” 李四松了口气，坐到了李虎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部：“没有就好，跟爷爷仔细讲讲？” 大孙子虽然人蠢笨了点，但时常便来找自己聊天，有人陪终归是好的，自从玉氏，也就是自己的妻子玉莲走了，便只能整日作画聊以慰藉。 依稀还记得当初，自己得了离兄的指点，回到家中彻夜不休，赶出了第一本作品——夫妇秘事，还是玉莲在一旁研墨添油。 那也是自己第一次将四先生作为了笔名，写在了画本开卷。 只可惜，等到画本大卖，等到四先生扬名城外，等到自己封笔，也再未见过离兄。 想到这里，李四顿时感慨万分，当初若是没有离阳的指点迷津，自己恐怕连带着一家老小，早就饿死在夜兰城内，又怎能如现在这般，安享晚年呢。 李虎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爷爷李四此时陷入了回忆，整理了一下语言便开始讲述他是如何遇上离阳的。 直到李虎讲到：“仙师面色苍白，身穿灰袍，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听到此番描述，李四眉头一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貌有些熟悉。 李四挥手打断了李虎的讲述，从一旁的书桌上拿出纸和笔，递给了李虎。 李虎见状疑惑不已，李四伸手指了指毛笔：“你把那仙师的模样画下来。” 虽然李四早已封笔，四先生的名号也再无人知晓，但他的画技却传给了子孙。 李虎虽然不擅与人交流，算学文采也是一塌糊涂，但终归还是继承了一点他爹李显的天赋，画个人像自然是没问题的。 虽然对于爷爷李四的要求有些不解，但李虎还是低头提笔画了起来。 而伴随着漆黑的墨汁在白纸上晕染，勾勒出一位年轻男子的模样，李四一时竟怔住了。 他皱眉细思，此人，一定在哪里见过。 见李虎已画完放下了笔，李四连忙问道：“你可知这位仙师大人的名讳？” 李虎自然是一脸茫然：“不知道。” 李四从他手中夺走画卷，站起身来左右徘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画卷，便闭目思索。 大孙子口中的仙师，他是越看越熟悉。 可一时半会，却怎么也想不出。 似乎越是在记忆中搜寻，答案便越是躲入角落。 李虎见爷爷李四一番举动，也跟着起身，来到李四身边，指着画卷上的人像问道：“难道爷爷认识仙师大人吗？” 李四睁开眼，点了点头：“爷爷我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出是谁。” 听到这话，李虎也陷入了沉思，他自然是对这没什么印象，倒是偶然间想起了仙师大人问张鼠的一句话：今夕乃是何年。 李虎迟疑了片刻，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谬。 好在李四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便问道：“大孙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自己爷爷都这样问了，那李虎便只好如实回答：“仙师大人似乎活了很久，也许是爷爷年轻时候见过他？” 年轻时候？ 李虎的这番话，让李四茅塞顿开。 是了，仙师乃是得道高人，不能凭借表面的样貌判断年龄，没准人家已经和自己一般岁数了。 再说自己快二十几年没有出夜兰城了，一直待在家中，实在没有碰到过可能是仙师的人物。 那么，自己年轻时候，遇上了什么奇人？ 想到这里，李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要说他年轻时候碰上最大的贵人，便是离兄了。 他再低头一看画卷，上面的仙师逐渐和记忆当中的离兄重合。 果然，离兄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李四脸上的表情由迷茫困惑，变成了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竟大笑起来：“离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一旁的李虎分明看见，爷爷的嘴巴是笑的，可眼角却隐隐有了泪花。 难道说，这仙师真的是爷爷的故人？ 就在李虎沉思之际，李四却停止了大笑，眼角还留有泪痕。 他双手抓住李虎的肩部，面露急切：“离兄走了吗？快带我去见他！” 李虎虽然愚笨，但也明白爷爷口中的离兄就是仙师大人，看这称呼，二人关系不浅。 面对爷爷的追问，他只好回答：“应该，没走多远？” 见他语气透露着不确定，李四暗道不妙，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离兄了。 想到这里，他披上了棉衣，便冲出了房间。 客厅内的李显见到自己的老父亲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连忙上前追问：“爹，您这是要去哪啊？” 却是没想到，李四根本瞅都没瞅他一眼，风风火火便出了院子。 李显和妻子兰溪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大把年纪了，大冬天的出去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李四出了院子，放眼望去满目雪白，天上天下连成一片，皆是白茫茫。 他一时半会失了方向，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街道上空无一人。 棉衣难挡彻骨寒意，抬头未见故交好友。 离兄，想必已经走了。 就在李四失魂落魄之际，天边突然飞来一道虹光。 他抬头一看，离阳从空中落下，朝着他轻笑一声：“四先生，别来无恙否？” 离阳挥手，一道枯黄的灵力便注入李四的身体，他顿时感觉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李四知道这是错觉，可看到离阳的脸，还是不禁让他回想起了那个神奇的上午。 他也笑道：“离兄，别来无恙。” 第6章 乱葬岗 十年生死两茫茫。 那么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十年呢？ 时间太久，变化过多，如今的夜兰城，早已不是离阳记忆中的模样。 最繁华的西市因为一场火灾一蹶不振，五大家族名存实亡，只剩下萧家苟延残喘。 就连那夜兰河畔的青楼一条街，所捧的清倌儿也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使数十年未见，如今再度重逢，离阳与李四也只是谈论了些逝去的过往。 无需多么热诚，一杯茶水，便足以诉说千言万语。 相遇，只是为了更好的离别。 离阳告别了李四，出了夜兰城，再回头望去，纷飞的雪早已掩埋了一切，就像是座冰冷的坟墓。 不再留恋，也无需留恋，且向前去。 御空飞行，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张鼠口中的乱葬岗。 还未落地，便灵识一扫，果然发现了此处有异常灵气波动。 离阳放下了怀中抱着的小花，在他面前，是一具模样怪异的尸骸。 由于被冰雪掩盖，尸骸并没有彻底的腐烂，隐约还能辨认出骇人的样子。 因为脱水而干瘪的皮肤上长满了恶心的鳞片，没有毛发，脸颊处有类似于鱼鳃的结构，耳朵还有四肢都生长着额外的鱼鳍。 整体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只大号的鱼人。 想必，这就是海族了。 离阳从身上掏出那枚罗盘，怪不得这上面会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原来是出自海族之手。 从尸骸上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对方的死因不明，也许是死于法力高强之辈。 离阳眉头一皱：“海族的触手已经延伸到此处了吗？” 在之前与张鼠的对话中，离阳了解到三年前位于南海的海族势力便开始大肆入侵大乾，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寸草不生。 海族一向与人类不对付，每隔几十年便会冲上陆地掠夺资源，而宗门也时不时组织弟子前往海边清剿海族，以此来磨练弟子的战斗能力。 长此以往，二者便渐渐成了死敌。 海族的繁殖能力要强于人类，但修炼天赋却不忍直视，在与宗门势力的斗争中一向处于劣势。 然而如今，在位置偏僻的夜兰城居然发现了海族的身影。 难道海边的防线出了什么差错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离阳心中顿时生出跑路的想法。 不过随即他摇了摇头，暂且把这思绪埋在心底。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说到底这也只是离阳的猜测罢了。 以宗门和那些修仙家族的尿性，是绝对不会允许海族肆虐的。 若是南海郡扛不住的话，到时候估计便是整个大乾，甚至于其他国家也会派来援助。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还是懂得。 这种关乎整个人族的大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散修为之苦恼。 当然，南海郡真要完蛋的话，离阳还是会趁早离开的。 到时候，先去素留山看看，再去找西南刘家。 海族尸骸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算有，也多半早已被那些徘徊在此处的流民乞丐给扒走了，他们可不会因为这尸骸看起来吓人就放过，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恶鬼也敢斗一斗。 既然没有其他的发现，离阳便打算离开这里，反正他刚好要去刀剑宗，到时候把这件事跟宗门禀报一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只是他抱起小花，正要催动灵力御空飞行，却低头看了这海族尸体一眼。 再环顾四周，皆是胡乱堆砌的坟堆。 此地只有被草草下葬的尸骨，多半是夜兰城中的流民乞丐，往往在这寒冬腊月天里被人发现冻死在屋檐下。 离阳想了想，就算这里是乱葬岗，那也是人族的地盘。 这海族乃是异族，不能和己方葬在一起。 于是离阳一挥手，那海族尸体便被枯黄的灵力包裹着，和他一同飞上了天空。 带着尸体在天上飞了片刻，便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安葬地点。 是一间废弃的野外茅坑，屎山尿海，臭不可闻，即使隔着灵力护罩，离阳也能感受到那股恶臭。 一旁没有灵力护体的小花更是伸出双爪捂住鼻子，不住地嚎叫，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离阳紧皱着眉头，就像小时候扔鞭炮炸厕所一般，一挥手便将海族尸体扔进了粪坑，随后看也不看便转身飞到了空中。 伴随着噗通一声，海族尸体彻底淹没在了粪便海洋当中，将会在这里腐烂。 做完这一切，离阳便踏上了前往玉峰城的道路。 从夜兰城前往玉峰城，需要穿过流经整个南海郡，最终汇入南海的都灵河，再翻过狼头山。 离阳先是抱着小花御空飞行了半个时辰，灵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才落地赶路。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都灵河边。 今年的天气实在反常，如今才十月底，便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就连这波涛汹涌的都灵河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离阳放眼望去，便能看到许多居住在附近村落的渔翁破冰捕鱼。 在这大雪封天的日子，能够获得肉食的机会可不多，即使被冻得脸色发青，这些渔翁也没有退却。 小花见状，也朝着面前的冰层扑了过去，用爪子在上面刨了起来。 离阳呵呵一笑，挥手放出一缕灵力，落在冰层上便犹如黄油遇上了热刀，顷刻间冰消雪融，显露出里面平静的河水。 小花刚要一个腾跃跳下去捕鱼，只见离阳再一挥手，水面便犹如沸腾一般开始不断冒出气泡。 不过须臾，一条几十斤重的大鱼便自己跳了上来，被小花叼在口中，美餐一顿。 看到此番情景，离阳这才想起，自己百炼境当然无需进食，但小花可不行。 离阳笑着伸手摸了摸狼头：“以后肚子饿了就叫一声，让你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小花嗷呜了两句表示回应，继续撕咬着大鱼。 等到小花吃完，离阳的灵力也恢复了大半，便又抱着这狼，开始御空飞行了。 飞行的速度要比骑马快，大概和飞鸟差不多，就这样又飞了大半个时辰，离阳才从空中落下。 现在，已到了狼头山前，想必大概能赶在傍晚之前到达玉峰城。 第7章 山匪 前面的山路挤着一些马车，看样子是个商队。 离阳很自然地混了进去，装作是赶路的行人。 至于小花，在旁边的树林里跟着。 商队护卫见离阳孤身一人，既没有武器，也不像是天生神力，便放松了警惕。 离阳也适当与装满货物的马车保持距离，只堪堪跟在后面，像是利用这些箱子挡些风雪。 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一名侍女突然从前面的马车下来，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朝着离阳走来。 侍女来到离阳面前，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脆声道：“我家老爷见你衣衫单薄，特让我送件棉衣给你。” 离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仍旧只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和这风雪交加的天气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作为百炼境的修仙者，他其实并不需要棉衣来抵御严寒，即使不用灵力护体，身躯也经得住凡俗间的冰寒火烤。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着接过了棉衣，往自己身上一披：“那就替我谢谢你家主人，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来找我。” 闻言，侍女也好似当真了，点了点头：“那要是待会遇上山贼盗匪了，你可要挺身而出啊。” 她转身离去，回到了马车之上。 这棉衣稍大了一些，披在身上不像是衣服，反倒类似于斗篷，遮盖了离阳的身形。 其实，此时的他灵力早已恢复了大半，也是时候御空飞行了。 只是，刚才那侍女的话语，让他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主家发了话，护卫也就不再把离阳当作生人，甚至还好心让他坐上马车，歇息一会。 离阳亦是没有拒绝，在车上和这些大汉闲聊了起来。 在与护卫的交谈中得知，这商队是玉峰城的归家，运送些香料之类的物品。 车队晃晃悠悠，进了狼头山。 山中并没有狼，只不过从远处看起来形似嚎叫的狼头，当地人便唤作狼头山。 山路崎岖，商队不得不放慢速度，慢悠悠地在山腰盘旋，从高处看，就像是一条巨蛇在围着山峰转动。 行走了大半，离阳也忍不住想要先行一步离开，虽然洛良还能撑个几十天，但难保到时候会出现其他意外。 既然答应了人家，做出了承诺，便要好好完成。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的队伍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有山贼！’，所有护卫便下了马车，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离阳倒是没有下车，而是站在上面眺望着前方。 他看到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突然钻出几十名大汉，个个虎背熊腰，面露凶相，再用系统一扫，全是杀人如麻的货色。 此时，在离阳眼中，这些山贼便是单纯的寿命大礼包，自然不能被别人抢先。 再说了，他刚刚答应那侍女，若是遇上山贼盗匪之类的，便要挺身而出。 如今，不正是时候？ 只见离阳大笑一声，脱下身上的棉衣，催动灵力，便犹如修炼了绝世轻功的武林高手一般，脚尖轻点马车上堆积的货物，瞬息间就飞到了众山贼面前。 带头的山贼人高马大，手持巨斧，犹如魔神。 然而见到离阳如此夸张的表现，还是忍不住大喝一声问道：“你是哪个道上的？” 狂风吹拂着离阳的长袍，猎猎作响。 他脸色古怪：“要是我说了，你是不是就不打劫了？” 大汉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 他贪婪地看了一眼离阳身后那满载货物的车队，眼神最终停留在从马车上下来观察情况的侍女。 “最多，放你们一条生路罢了！” 他们兄弟近百人，在这冰天雪地埋伏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碰上这么肥的商队，要是能够全部吃下去，足够他们快活半年了，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再说了，也就是被离阳这一番惊世骇俗的动作给吓到了，可细细一想，就算离阳武功高强，恐怕也难挡数人围殴。 听到此番言语，离阳只是摇头叹息：“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面对这般赤裸裸的侮辱，大汉自然是怒不可遏，但也不敢贸然一个人上前，而是招呼身边的兄弟，一同压了上来。 “弟兄们，杀了此人，奖十两黄金！” 此言一出，在利诱之下，众山贼无不争相上前，生怕被别人抢了自己的黄金。 在他们眼中，离阳虽然有些古怪，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人罢了，如何能挡？ 商队护卫见山贼涌上，自然也下意识地想要发动进攻，却是没想到，离阳比他们快得多。 面对这些凡人喽啰，自然是不需要什么灵力化剑之类的高深伎俩。 只见离阳一个闪身，面前的山贼便倾倒了大半，定睛一看，无疑不是见血封喉，一击致命。 倒在地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想要发出惨叫，却因为喉管被撕裂，只能发出状似窒息的嗬嗬声，最后无力瘫软。 【恭喜宿主获得寿命一百五十二年、宝运1】 而他们身后的山贼，更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怎么眼前的人便倒了呢？ 就连从离阳背后赶来的商队护卫也是不知所措，齐齐将目光投向身上不沾丝血的离阳。 在刚才的一瞬间，这帮山贼当中罪孽最深重，寿命奖励不低于一年的尽数被离阳捏死，至于剩下的，自然是一些无路可走的流民，在鼓动和怂恿下落草为寇，实际上连个人都没杀过，只能算是从犯。 见到大哥前辈们都躺在地上变成了尸体，这些新手山贼自然是面露骇然，看向离阳的视线更是犹如注视索命的恶鬼，惨叫一声，丢了手中的武器，便化作鸟兽散去。 离阳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回头，那些护卫见他走近，纷纷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 他本是想回去拿上棉衣，却不曾想，到了一架豪华马车前，刚才的侍女从上面下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侍女笑道：“你可真厉害！我家老爷邀你去车上坐坐！” 离阳摇了摇头：“不必了，就此告别，前方已无险阻。” 他飞身拿上棉衣，便消失在了天际。 只留下那侍女在地上呆呆望着离阳消失的方向。 这时一名富态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探出了头，皱着眉头问道：“小叶，你在看什么？那位大侠呢？” 侍女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伸手指着天空张大嘴巴支支吾吾：“老……老爷，有……有仙人！” 第8章 遗物 且说离阳抱着小花御空飞行，瞬息间便将要出了这狼头山。 却是没想到，此时他身上的海族罗盘竟有了动静。 离阳眉头一挑，心想难不成，此地也有遗落的传承玉简？ 意识到可能出现了这般情况，他便来了兴趣，没有继续之前的路线，而是开始顺着指针指向的方向前进。 一人一狼跟随着海族罗盘的指引，在狼头山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断崖缺口。 此地周围皆是怪石嶙峋，不经意间将这缺口遮盖，不靠近还真没法发现，天地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一绝佳的避难所。 进了缺口，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个黑漆漆的山洞。 离阳没有贸然进去，因为看洞口凿刻的痕迹，这分明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造就的。 这个时候，便是小花发挥作用的好机会了。 离阳摸了摸狼头，伸手指了指黑乎乎的山洞，示意它进去趟雷。 小花欣然前往，摇着大尾巴便走了进去，只留下离阳在外面等待。 他刚才用灵识扫了一遍，发现里面似乎有古怪的干扰，竟无法再深入察看是否有危险。 离阳保持警惕，做好随时催动灵力，御空飞行开溜的准备，至于山洞里面的小花，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过了大概一刻钟，这狼却是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还朝着离阳嗷呜两声，像是索求奖励。 离阳随手渡了一道灵力给它，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洗髓伐骨的效用，但依旧很舒服。 趁着小花躺在地上眯眼享受灵气的滋润，离阳便打算进去看看。 既然这狼没什么大碍，那自己不至于倒霉？ 他没有运转枯木诀，因为进入到了百炼境，枯息状态便无须刻意催动功法，时时刻刻便身在其中。 不仅可以遮掩自身气息，还能一定程度上阻碍他人的灵识窥探，只要不碰见什么巨擘老怪，是看不出离阳底细的。 枯木诀不愧是值一百年寿命的功法，虽然没有标明具体等阶，但在离阳看来，绝对不低于黄阶，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玄阶功法。 要知道，一般只有三品宗门的内门弟子才能修炼玄阶功法，至于无根无萍的散修，能修炼黄阶上品就已经是走大运了，就连背靠元丹老祖的刘二，所修炼的也不过是黄阶中品。 别看枯木诀在离阳身上好像没什么大用，这只是因为他原本的天赋太过垃圾而已，要是换了一个双灵芯，甚至单灵芯的天才，逢春五十年提高一倍修炼速度，那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洞壁上的痕迹很规整，像是有人拿刀剑之类的武器硬生生凿出来似的。 地上似乎有干涸的血迹，已经氧化发黑了，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诡异的纹路。 离阳在洞穴内缓慢行走着，枯黄的灵力围绕着他全身，可以应对可能随时出现的偷袭。 一开始的路途很是狭窄，只能勉强通过一人，而走了大概一刻钟，空间便突然开阔起来。 这里，便是灵识受到干扰，无法继续探查的地方了。 只见这空间四四方方，像是个有人居住的房间。 血迹一直延伸到此处，便消失了。 而在这空间中央，赫然坐着一个人影，像是在打坐修炼。 见状，离阳下意识地转头便跑，心里还纳闷怎么小花一点事也没有，这里明明是有主之地。 然而跑到一半，却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追击。 按理说自己打扰了人家静修养伤，肯定是要被追杀的，因为对方不能确定离阳是逃跑还是喊人来围殴。 修仙界的猜疑很严重的。 再回想起刚才的匆匆一瞥，那人影似乎有些古怪之处。 离阳顿时挑了挑眉毛，转身再摸了回去。 回到之前的大空间，那人影依旧坐着，纹丝不动。 等到离阳大胆靠近，才发现此人已没了生息，居然是个死人。 离阳顿时放下心来，开始仔细观察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危险之处。 而这一看，便发现在墙角处堆放着大量玉简。 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眉开眼笑，也不管这死人了，径直朝着玉简走了过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又疑神疑鬼地用灵识扫了一眼，甚至还捡起地上的石块扔了过去。 石块撞击到洞壁上，随后在地上滚动，发出的声响在洞穴中回荡。 没有什么机关，好像是安全的。 不过离阳向来谨慎，即使泼天的富贵就摆在面前，他也迟迟不敢上前。 伸手摩挲着下巴，低头沉思了片刻，离阳再次退出了洞穴，然后带上不明所以的小花一起。 在离阳的指挥下，小花走到了那堆玉简旁，成功叼回了一枚玉简，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异常。 即便如此，离阳还是不敢直接去触碰那枚玉简，而是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 玉简的形状和刘二给的符箓传承玉简一模一样，但却是白色的，上面还用朱红颜料写上两个大字——叶小七。 这听起来，倒不像是什么功法，反倒类似于人名。 离阳眉头一皱，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再指挥小花一次性叼来了好几枚玉简，上面都写着人名，有男有女。 甚至于，到最后，离阳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洛芷。 看到这里，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补充证明。 离阳把目光再度转向那个死人。 尸体并没有腐烂的痕迹，面白如玉，看起来很年轻，束发，用一根朴素的青木簪固定。 身上穿着青绿相间的长袍，上面还绣有一些类似于刀剑兵器的纹路。 一柄断成两截的长剑摆在面前，上面还沾有蓝色的血迹。 看到这里，离阳已然明白了。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写有洛芷名字的玉简，将其贴到了眉心处。 灵识探出，与玉简链合，其中储存的信息便传输至离阳的脑海当中。 是一幅画面，在一颗大柳树下，杨春花搀扶着洛良，诉说着一些问候的话语，并且希望女儿洛芷尽快回家。 看完之后，离阳放下了玉简，朝着尸体躬身行礼。 他将此人左手中指上的储物戒卸下，抹除了精神烙印，随后把尸体、杂物连同那些玉简一起装进了储物戒的空间内。 做完这些，离阳便离开了山洞，继续前往玉峰城。 第9章 刀剑宗 此时再度回想起之前在洛家大院，杨老太对于女儿洛芷仍不归的疑惑不解。 零零散散的线索便串联在一起，逐渐揭开了谜底。 那些写着名字的玉简并不是什么传承或者功法，而是寄给刀剑宗弟子的家书。 洞穴当中的那具死尸，看身上的服饰也是刀剑宗弟子，想必他应该是在宗门接取了运送家书的任务。 然而因为他死在了这狼头山，家书没有及时送到刀剑宗，所以洛芷才没有回夜兰城。 至于死因，看那断剑上的蓝色血液，应该也是海族。 夜兰城有海族被杀，这里又有刀剑宗弟子被海族所杀。 看来情况要比离阳预料的更加糟糕，海族与人族的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他看向手中的海族罗盘，已经猜到它的真实用处了。 这东西能够追踪人族的玉简，而玉简一般用于存放大量信息。 想来这罗盘便是海族制造出来，用于截获人族情报的工具。 在不断的战争当中，双方的技术都在进步。 多说无益，离阳带上小花还有储物戒，继续朝着玉峰城的方向前进，他得尽快把这些消息上报宗门，把问题丢给那些巨擘老怪苦恼。 出了狼头山，便真正到了玉峰城的地界。 不过刀剑宗并不在城内，而是坐落在城外的大小玉峰之上。 离阳之前来过一次这里，所以还算熟悉，他带着小花飞到小玉峰前，便落地了。 刀剑宗内部有阵法禁制，只有元丹以上才允许飞行。 宫城楼阙，错落有致，雕梁画柱，美不胜收。 时不时便能看到有弟子出了宗门，便乘上刀剑，化作一道流光飞逝而去，消失在天际之外。 门口有专门负责接待来访客人的童子，一人牵着小花前往灵宠暂存处，一人引着离阳进了待客室。 童子给他倒了杯灵茶，便躬身退下，立在一旁，等候差遣。 离阳低头抿了一口灵茶，瞬息间便有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丹田，竟一下子填满了半条气脉。 离阳突破到百炼境时，直接开启了四四十六条气脉，然而到现在，他连一条新的气脉都没开辟完成。 这一口灵茶，便相当于他一个月的苦修。 果然，宗门就是豪横，哪怕拿来招待一般来访客人的，也有如此妙用。 离阳美滋滋地享用着灵茶，没过多久，外面有人轻叩三声。 随后，一名相貌老成的男弟子进了房间。 男弟子先朝离阳揖礼，开口询问道：“道友来访我刀剑宗，所为何事？可是要成为客卿？” 离阳眉头一挑，来了兴趣：“哦，不知，成为贵宗客卿有何好处？” 男弟子见他似乎有意，顿时心中一喜，连忙介绍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元丹境每年可获俸禄一百中品灵石，同时还可在功法殿二层随意选取玄阶功法，若是立下大功，还能得到宗门长老的提点……” 闻言，离阳脸色古怪，元丹境，此人真看得起他。 离阳轻咳一声，打断了男弟子的滔滔不绝，随后说道：“此事之后再说，本人在来贵宗的路上，偶然发现了贵宗弟子的遗体，不忍其曝尸荒野，便一并带来了，就在这储物戒中。” 他将储物戒递给男弟子，对方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接过。 用灵识查探之后，男弟子面露悲切道：“果然，是陈师兄。” 听这话的意思，恐怕对方早就知道陈师兄已遭不测，只是，为何宗门没有派人去寻呢？ 男弟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朝着离阳深深一躬，连连道谢：“多谢道友，道友此举乃是大义，我代陈师兄的家眷在此先谢过道友。” 他随即朝着一旁的童子招了招手，使唤道：“剑一，带这位贵客进听雨轩！” 男弟子挥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古铜色的腰牌，递给离阳，面露歉意：“还请道友暂歇片刻，此等大事，我需要即刻上报宗门。” 这腰牌，自然是出入宗门大阵的凭证，若是没有，往小了说进不去，往大了说被认定为敌人，当场阵法发动，元丹境以下必死无疑，就算是化玄大能也不敢硬抗。 离阳拿了腰牌，男弟子便匆匆离去，童子剑一引着离阳穿过了宗门大阵，随后在宫阙楼阁当中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被溪水环绕的建筑。 在童子的带领下，离阳被安置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内，点有熏香，丝丝紫色灵力弥漫其间。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发现此地灵气旺盛，再有这静心安神的熏香辅助下，修炼可事半功倍。 离阳立马原地打坐了起来，运转枯木诀，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浓郁的灵气，炼化成精纯的灵力，来开辟新的气脉。 在内视之下，遍布于全身之上的白色气脉逐渐延伸，充足的灵气供应使得可催动的灵力倍增，沿着经络开凿出虚无的灵气通路。 就如同作画一般，只不过载体是肉身，笔墨是灵力，灵力为毫，在肉身上一笔一划，勾勒出暗合大小周天的气脉图录。 一步一步，切莫急躁，否则错笔失手，便要推倒重来。 好在这熏香的妙用使得离阳静心凝神，灵识空明，纷乱的思绪被抛之脑后，宛若神游。 整个人此时进入了一种神妙异常的状态，无我有我。 时间的流逝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灵力如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一点一滴映照出万千气脉的纹路。 良久，离阳才如梦初醒，意犹未尽。 他这时检视自身，才发现体内已然新增了一条气脉，和那最初的十六条一起，不断汲取着天地灵气，滋养己身。 虽说离百条气脉还远，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没有想到，仅仅是在宗门待上半个时辰，便能抵上几个月的苦修。 离阳顿时喜上眉梢，也没有继续修炼，站起身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灵茶犒劳一下。 一口下去，绵长的醇香让人回味无穷，涌动的灵力更是妙用非凡。 这可比待客室的灵茶还要高级，一下子便又是消去了两月苦功。 若是能够一直待着这里，长此以往，离阳的修为必将突飞猛进。 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五十年才突破一个境界。 第10章 故人 就在离阳埋头沉思，考虑着要不要一直赖在这刀剑宗修炼时，门外却突然传来叩门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道婉转清脆的女声响起：“道友，我是执法殿的，前来是为了确认关于陈师兄的一些事。” 闻言，离阳挑了挑眉，没想到刀剑宗处理事务如此迅速，这么快便有人来了。 他原本还想再修炼一会，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于是离阳只能回应道：“请进。”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个女子，唇红齿白，巧笑嫣然，气质悠然，宛若邻家少女，叫人讨厌不来。 但不知为何，离阳却觉得对方的俏脸有些眼熟。 于是他便开始细细打量面前的翩翩佳人。 三千青丝梳成了垂挂髻，富有少女感，又带着些许俏皮，碧绿的玉簪嵌在头顶，素面朝天，再无过多饰品。 身上穿着的制服也与之前招待离阳的男弟子不同，倒是和那位陈师兄有些许相似之处，想必二人乃是同一级别的弟子。 就在离阳目不转睛注视着对方同时，那女子也用古怪的眼神仔细观察着离阳，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言语，空气一片寂静。 直到对方美目微睁，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哥？” 这宛如银铃作响的悦耳声音，犹如投向湖泊的石子，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也一下子唤醒了离阳尘封已久的记忆。 在他眼中，这名熟悉的刀剑宗女弟子逐渐与曾经的馋嘴女娃重合在一起，虽有些许改变，但仍旧可以确定是同一人。 此女，便是五十多年前被离阳用一串糖葫芦收买叫哥的洛芷了。 异地他乡，重见故人。 离阳面露微笑，似是有些感慨：“以你现在的修为，这称呼，我受之有愧啊。” 虽然他年龄要比洛芷大，但修仙界向来讲究能者为先。 洛芷的修为，他自然是看不穿的，灵识一开，只能窥见一片空白，连半点气息也捕捉不到，必然比他大了好几个境界。 而再看对方没有丝毫衰老迹象的姣好容貌，离阳便可大致推定，洛芷的修为不会低于纳气境。 百炼增十寿，筑衡增百寿，纳气两百，凝归五百。 要在真实年龄六十多岁时还保持着十几岁的模样，若是没有服用驻颜丹之类的宝物，那么整体寿命就必须超过三百。 然而在修仙界，像驻颜丹这种能够永葆青春的东西，一向是有价无市，起码得元丹境才有足够资产来求购。 洛芷再怎么惊才艳艳，也不可能五十年就突破到元丹境，要真是如此，一品宗门早就来抢人了。 所以她如今是何境界，已经很明了。 听到离阳这句话，洛芷柳眉微蹙，像是有些不满道：“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依旧像个小女生似的，径直走近，直接坐在了离阳旁边，睁大美目好奇地盯着离阳：“哥，我就知道你也是修仙者，这些年，你都去哪里游历了？” 离阳自然不能说自己在棺材里躺了五十多年，前几天才苏醒，只能勉强笑着回答：“没去哪，只在附近转悠。” 闻言，洛芷自是满脸不信：“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啦，我想听听哥哥你的故事。” “而且长大后我进入宗门，修炼有成之后也四处寻找过，都没发现哥哥的身影。” 她把小脑袋靠了过来，神神秘秘：“哥，你是不是来自某个隐世宗门，还被未婚妻退婚的天才啊？” 见洛芷俨然把自己想象成那种仇大苦深，一心复仇的话本小说主角，离阳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他无奈摇了摇头：“我就是一个普通散修，哪有这么戏剧化的背景。” 只是一个带着系统的异界来客罢了，这么多年才堪堪百炼境，简直就是一众穿越者当中的耻辱。 洛芷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看离阳一脸不愿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便气鼓鼓地说：“不讲就算了！” 见她这样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离阳有心伸手摸摸头，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对方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再做此事有些不妥。 更何况离阳和洛芷也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是比较特殊的朋友而已。 离阳沉默了一会，没有言语。 见他似乎有苦难言，洛芷也收起了自己的小任性，面露歉意：“对不起啦，哥，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也可以。” 离阳叹了口气：“太无聊了，说出来也是浪费时间。” 他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多言，便话锋一转：“你现在，恐怕已经纳气境了？” 洛芷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顿时显露出灿烂的笑容，很骄傲地说道：“嘿嘿，瞒不过哥哥啦，我现在已经纳气后期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妮子还真是天赋异禀。 离阳很是欣慰，同时也有些苦恼。 既然洛芷把自己当作是长辈，那么后辈修炼有成，做长辈的怎么也应该有所表示，不求什么大礼，聊表心意即可。 然而现在他身上除了枯木诀和符箓传承玉简，便再无其他能够拿出手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两样对于洛芷来说，似乎都没有太大的用处。 此时的离阳心中甚至冒出个想法，实在不行拿几十年寿命找天外邪神换个礼物。 但随即，他便掐灭了这个念头。 自从突破到了百炼境，离阳便感受到自己身上似乎围绕着某种特殊的气息，与当初直面天外邪神时脑海当中涌现的邪念类似。 果然，和这些神魔之类的打交道，很容易便被对方下套。 这股气息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任何问题，但离阳相信，它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不让这股气息继续壮大，他便舍弃掉了归邪术，将其封存在记忆当中，不愿重启。 想来自己之前是多么天真，居然认为能够做无本生意，占仙神的便宜。 不过，虽然疑似身上被打下了邪神烙印，离阳有些苦恼，但却并不害怕。 实在不行，多杀几个恶人，刷出功德，消灾解难，哪怕天劫也敢斗一斗。 再说了，枯木诀的确帮了他很多，这本功法的价值恐怕要远远超过区区百年寿命。 修仙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是踏踏实实苦修，也难保会被人盯上杀人夺宝。 第11章 噩耗 二人聊了聊过往和现状，便又回到了正事之上。 反正离阳一时半会也不打算离开这里，日后多的是时间秉烛夜谈。 洛芷起身提起茶壶给自己和离阳都倒了杯灵茶，随后便坐下，开口说道：“执法殿的长老已经确认过了，陈师兄死于海族之手。” 说到海族，她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凌冽的杀意。 作为内门弟子，洛芷手下的海族亡魂，没有十万，也有五万。 可以说，刀剑宗每个内门弟子，都是踩着海族的尸山血海，一步步晋升而来的。 如今同门师兄枉死，她怎能不怒。 对于这样的死因，离阳自然早有预料。 毕竟这附近只有海族的血是蓝色的。 南海郡的妖魔鬼怪势力比较小，因为大多都被品级宗门组成的南海联盟剿灭了。 为了能够全力应对海族，宗门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躲西藏的邪魔歪道身上。 他低头抿了一口灵茶，随即问道：“现在前线的大致情况如何？” 洛芷摇了摇头：“不太乐观，已经有五品宗门被灭门了。” 听她这么说，离阳顿时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今年的海族攻势这么猛烈吗？” 以往虽然也有一些不入流的宗门因为海族的入侵而分崩离析，但上了品级的出事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能够被评定为五品宗门的势力，必然拥有一名化玄大能，和多位元丹强者。 化玄增寿两千，而两千年前，大乾都还没有立国，唐正缺更是没有出生。 甚至要早于大乾之前的大吴，追溯到上古时期的殷分六朝。 可以说，每个化玄大能，都是历经数个朝代变更的老不死，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惜命，绝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宗门而葬送自己。 那么很明显，就是海族的强者齐聚，让这名化玄大能插翅难逃，只能饮恨倒地。 离阳实在难以想象，一位化玄大能拼命的场景，必然是天崩地裂，惊涛骇浪。 洛芷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海族出现了新的登灵大能，疑似与二十年前出世的传承有关。” 二十年前在南海附近突然冒出了上古遗迹，只有化玄境以下才能进入，一时间各路宗门散修齐聚一堂，在这遗迹当中上演了一场惨烈的尔虞我诈。 到最后，自然是南海郡四品宗门瓜分了宝物，其他五品宗门以及散修之类的，只能捡些漏网之鱼。 原本还以为好处都被他们拿走，现在看来，最大的机缘恐怕早已落在了海族手中。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离阳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低头品茶。 甘甜的茶水滋润了喉咙，他这才想起另一件事，便缓缓道来：“其实，我在夜兰城边也发现了海族的踪影……”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洛芷便心中一惊，面露急切，问道：“哥，此话当真？” 毕竟她的父母就住在夜兰城，若是海族已经入侵到了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洛芷是亲眼看过那些海族屠杀凡人的，残忍至极，她第一次上战场差点吐了出来。 见她一脸忐忑，离阳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完呢，那海族只是一具尸体，早就被人斩杀了。” 闻言，洛芷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也是，既然哥哥是从夜兰城过来的，那地方自然被他清扫了一遍，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想到这里，洛芷便用感激的目光看向离阳：“真是要多谢哥哥了，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会找个时间好好感谢哥哥的。” “毕竟，我也算是东道主，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自然要热情款待。” 离阳一时间不明白洛芷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虽然想要推辞，但看洛芷的样子也知道，恐怕对方早就有所安排，只能作罢。 说起来，他身为长辈，礼物没有带来，反倒是要后辈大摆宴席迎接，实在是惭愧惭愧。 不过随后，离阳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洛芷，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你看了家书吗？” 听到这番话，洛芷面露疑惑：“家书？哥哥你是说，陈师兄运送的家书里面有我的？” 果然，要是看了那封家书的话，洛芷就不会在这里跟离阳闲聊这么久，更不会有心思搞什么重逢宴。 离阳点了点头：“是你母亲在两个月之前写的……” 见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洛芷内心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离阳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你父亲他，恐怕不行了。” 这一句话，对于洛芷而言，就犹如晴天霹雳。 她红润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离阳，嘴角很勉强提起了一丝弧度，表情似哭非笑，颤抖着朱唇问：“哥，你不是在说笑……” 离阳自然不可能是在开玩笑，洛芷内心其实也很明白，她只是希望，或者说宁愿这是一个让人很生气的恶作剧。 面对洛芷这样的反应，离阳也是早有预料，任何人听到关于自己的坏消息，第一时间都是再三确认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多言，只是用平静的眼神和洛芷对视着。 直到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 泣声由小转大，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哪里是什么纳气境后期强者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倒不是说什么丑态毕露，只不过此刻才显现出更为真实的一面。 离阳静静等待着洛芷将埋藏的情绪发泄出来。 生离死别是修仙者必然要体会的痛楚，无论是出身凡人的父母，还是没有修仙资质的儿女，最终都要经历这世间最绝情的告别。 洛芷也不是当初的三岁小儿了，这五十多年里，她一定也见证过许多人的死亡。 离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无需说些安慰的话语，只用倾听便可。 直到哭声渐弱，俏脸上仍留有仿佛擦不干的泪痕。 她坐立不安，看向离阳，檀口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支支吾吾。 离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便先回夜兰城探查。” 洛芷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第12章 开智 二人出了听雨轩，一路上，与不少路过的刀剑宗弟子擦肩而过。 离阳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先放在洛芷身上，随后再转向于他。 从这些人的视线当中，离阳不知为何竟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同情。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不应该是羡慕嫉妒恨吗？ 再回首看看一旁的洛芷，欲言又止。 走了半刻，出了宗门大阵，童子便引着小花过来了。 见它气息比之前增强了许多，因为赶路而弄乱的皮毛也变得油光水亮的，离阳便知道这家伙肯定吃了不少好东西。 他伸手狠狠揉搓了一下狼头，弄得小花嗷嗷叫唤。 注意到小花的存在，沉浸在悲伤中的洛芷也暂时被这头卖相不错的狼给吸引住了，伸出手也想摸一摸。 面对陌生人的抚摸，小花自然是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不知为何，它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比自家主人还恐怖的气息。 更何况，主人的手不知何时箍紧了它的脖子，似乎在警告它不要乱动。 在这双重压力下，小花只能乖乖屈服，主动探出狼头任由洛芷拿捏。 柔软舒适的触感似乎让洛芷的心情好受了一点，虽然眼睛仍旧通红着，但俏脸上的泪痕却已消失不见。 她好奇地盯着小花看了一眼，随后对着离阳问道：“哥，这是你的灵宠？怎么还没开智啊？” 寻常野兽要是想成为更强大的存在，也就是化妖，首先需要的便是开智，否则的话以三岁小孩的认知，实在难以理解那些对于成年人来说都晦涩难懂的功法传承。 开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服下专门的开智丹即可，这种丹药等阶不高，也就黄阶下品，价格自然不贵，五块下品灵石便足以。 然而对于离阳来说，他身无分文，之前从尉迟兄弟身上收获的两块下品灵石早就在五十年的苦修当中消耗殆尽，灰都不剩。 再说了，小花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漫长旅程当中用来解闷消遣，必要时刻拿来应急的物品，根本算不上什么灵宠。 把一块灵石花费在这玩意身上，都是赤裸裸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面对洛芷的询问，离阳微微一笑：“这玩意资质太差，没有开智的必要。” 闻言，洛芷便用灵识仔细打量了小花一番，随后一挥手从储物戒当中拿出一粒橙黄的丹丸，直接喂给了小花。 服下了丹丸的小花浑身金光一闪，随即懵懂无知的眼神逐渐开始清澈起来，转变为了富有灵性的双眸。 它的躯体开始进一步地缩小，但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深沉起来。 直到最后，俨然和家养的土狗一般体型了。 离阳灵识一扫，才发现这家伙的修为已经到了开窍境巅峰，想来洛芷刚才喂给它的丹丸便是开智丹了。 不过几天的时间，小花便达到了离阳需要耗费十年之久才能触及的境界，这狗东西真是好运。 做完这些，洛芷便笑着对离阳说：“既然哥哥你不要，那不如送给我。” 对于洛芷的要求，离阳自然是欣然同意，直接把怀中的小花丢给了她。 一脸懵逼的小花抬头看向离阳，得到的回应却是近乎无视的眼神。 离阳心想，刚好他还在苦恼送什么礼物，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区区一只凡俗间随处可见的野兽，既能聊表心意，又可以好好陪伴洛芷，帮助她缓解一下至亲将要离世悲伤，一石二鸟，真是绝妙。 然而见状，洛芷却是有些犹豫：“哥，我只是说说而已啦，小花一定跟了哥哥你很久？” 也许哥哥消失的五十多年里，都是这只狗一直陪伴着孤独的他，夺人所好不是自己想要的。 闻言，离阳立马摆了摆手：“这玩意是我偶然捡到的，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本来是打算养大了烤了吃的，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他的确没尝过狼肉是什么味道，不过想来和狗肉也应该没什么区别，当然，这话就是说给洛芷听的，潜在意思就是如果她不要，离阳便把小花烤了。 听到这番话，洛芷秀眉微蹙，摸了摸已经吓得缩到她怀里的狼头，嘟起嘴埋怨道：“这么可爱的小狗，怎么能吃掉呢。” 离阳这才松了口气，小花若是被洛芷退回来，他一时半会也再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了。 他随即用枯黄灵力包裹全身，正打算御空飞行，却是被洛芷叫住了。 “哥，还是乘我的青霄剑。” 只见她掐个手诀，一柄青色的纤细长剑便凭空出现，迎风而长，瞬息间竟变得大如梁柱。 洛芷一个纵身，便抱着小花跳了上去，稳稳立在剑尖。 离阳意识到这便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顿时来了兴致，脚尖轻点，便也落在了飞剑之上。 伴随着洛芷继续用真炁沟通脚下的灵剑，二人一狼逐渐升上了高空。 此时离阳望着底下渺小若沙尘的小玉峰，不知为何有些恐惧。 “坐好了，哥。” 洛芷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句，随后将体内海量的真炁灌入灵剑，由剑身上铭刻的阵法转化成了澎湃的动力。 瞬息间，二人一狼便乘着飞剑，化作一道青色的虹光，消失在了天际。 在离阳他们堪堪离开后，三名刀剑宗男弟子刚好结伴从宗门大阵中走出。 其中一位模样清秀，面相白正的男弟子若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在了原地。 注意到同伴的举动，其他二人也纷纷好奇地看向远方天际。 待到灵剑彻底消失在他们灵识范围内，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寂静。 良久，身材瘦小的男弟子才忍不住发声：“刚才那位，好像是洛师姐？” 清秀男弟子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是执法殿的洛师姐。” 而另一名看起来较为沉稳的男弟子则伸手摩挲着下巴：“你们认识洛师姐身边的男子吗？” 瘦弱男弟子摇了摇头：“没见过，看衣着也不是其他宗门的。”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事，需要报告给冰长老吗？” 第13章 探查 凭虚御风，高天任驰骋。 在刚才的骤然加速中，离阳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洛芷，突如其来的袭击引得对方娇躯一阵颤抖，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当即抽回了双手。 场面一度尴尬异常，二人都没有开口。 离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他左顾右盼，这才发现周围被一层薄薄的青色真炁包裹着，保护他们免受狂风的刮削。 再回想起刚才，他也并没有因为飞剑启动而感受到向后的力。 果然，在修仙世界，物理是不太可靠的。 离阳之前的举动，完全是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 在洛芷眼中，恐怕已然成了无耻下流的登徒子。 想到这里，离阳便打算开口解释，却是没想到洛芷先说话了。 “哥，你是在何处发现陈师兄尸体的？” 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下，离阳无奈回答道：“在狼头山的一个山洞里。” 洛芷微微颔首，催动着脚下的灵剑，朝着狼头山的方向疾驰。 借助灵剑的极速，二人一狼瞬息间便到了狼头山。 还不等离阳澄清自己刚才的非礼举动，洛芷便紧闭双眼，操控飞剑绕着整座狼头山转了一圈，看样子像是在用灵识探查整个地界。 随后她睁开了眼，秀眉微蹙，一脸疲惫，看样子心神耗费甚多，叹息道：“没有任何海族留下的痕迹，凶手看来很谨慎。” “哥，麻烦指明山洞的具体位置。” 在离阳的指挥下，二人一狼很快便来到了断崖缺口处。 洛芷掐诀收回灵剑，一行人降落在山洞前的平台上。 洛芷柳眉微蹙，先是盯着洞壁上交错的剑痕看了许久，随后才走进了山洞，离阳和小花自然紧随其后。 一步一步，顺着地上已经结块的血迹，来到了那处空间。 洛芷灵识一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虽然她在山洞外面已经用灵识探查了一遍，但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即使有些失望，但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早有预料的，毕竟之前离阳将这里的所有东西一并打包收入了储物戒。 她转过身，却看见离阳正在她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洛芷歪了歪小脑袋，不解问道：“哥，怎么了？” 离阳这才找到机会，立马开始了辩解：“刚才在飞剑上，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听到这番话，洛芷却是满脸疑惑：“什么不是故意的？” 她随即便擦身而过，撂下一句话：“这里没有其他线索了，哥，我们走。” 离阳不明所以地伸手挠了挠头，难道她完全没注意到之前自己的非礼举动吗？ 但看身体反应也知道肯定被洛芷发觉了，所以是一时忘记了？ 不管怎么样，离阳已经给出了缘由，至于洛芷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摸不透。 待二人一狼出了山洞，洛芷便一剑挥出，二尺长的青色剑气飞逝而过，将这山洞连同半个断崖都直接砍塌，一时间碎石滚滚，尘烟弥漫。 站在后面的离阳见到这一幕，抱着瑟瑟发抖的小花不禁感叹：“纳气境恐怖如斯。” 闻言，洛芷却是自顾自摇了摇头：“和宗门真传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她随即转头看向离阳，面露微笑：“不过，能被哥哥这样夸奖，我很高兴。” 处理完陈师兄的葬身之地，一行人便再度乘上青霄剑，一路飞驰。 然而越是靠近夜兰城，洛芷眉目之间透露出的不安和悲伤便愈发明显。 见她一副近乡情更怯的模样，离阳叹息一声，开口提醒道：“还是先去之前发现海族尸体的地方看看。” 闻言，洛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催动脚下的灵剑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夜兰城东边乱葬岗。 离阳指着不远处的露天茅厕，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海族尸体就在那里面。” 待到洛芷看清那是什么，也不禁扶额：“哥，你为什么要把尸体丢进……” 对此，离阳只能搬出之前自己的理论：“这地方虽然是乱葬岗，但也是人族的埋骨地，你也不想看到海族和人族葬在一起？” 闻言，洛芷却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也逐渐开始理解离阳这么做的原因了。 换做是她，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同胞和那些畜生不如的海族待在一起。 不过即便如此，把尸体丢进粪坑还是难以评价。 只见洛芷一挥手，那具深埋在粪坑底部，整日整夜饱受恶臭和污秽侵蚀的海族尸体便从那翻腾的黄黑海洋当中浮现。 尸体的惨样不忍直视，身上的血肉早已被成千上万条蛆虫噬咬得千疮百孔，密集恐惧症看了当场毙命。 就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离阳自己也扭头看向一边，虽然他早有预料，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眼前，还是很难继续看下去。 洛芷也是紧皱眉头，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只用灵识探查。 良久，她才一挥手，重新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扔进茅坑。 “上面有佛法的痕迹，可能是某个路过的得道高僧所为。” 一听到佛和僧，离阳便想起了那个嗜酒如命的黑脸和尚玄智，再之后便是正一观的道士丁一，以及钧墨书院的白面书生李天赐。 也不知这三人此时已游历到了大乾何处，会有再见面的可能吗？ 探查完乱葬岗的尸体，洛芷照例围着整个夜兰城转了一圈，倒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可比这些任务还要艰难许多。 此时，雪已停，风暂歇，天边大日亦将黯淡。 漫长的冬夜，便要来临了。 二人一狼落在了洛家大院门口，洛芷整理好情绪，刚鼓起勇气上前打算敲门，却被身后的离阳喊住了。 “这些探查到的情报还需要上报给宗门？让我替你去。” 他面露微笑，朝着洛芷伸出手。 接下来便是洛芷一个人的家事，他作为外人实在不好插手，总不可能在这里坐等吃席。 洛芷顿时明白了离阳的意思，稍微犹豫了一会，还是摘下挂在腰间的青色腰牌，递给了离阳。 “见牌如见人，你只需要把这腰牌交给待客室的人就行。” 离阳小心翼翼地将腰牌收好，随后御空飞行，挥手告别。 洛芷最终，还是敲响了那扇许久未见的大门。 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洛芷再回首，看了远方一眼。 以这扇门为界限，二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 第14章 灵石贷 回去的路上，再没有什么袭击商队的山匪，身上的海族罗盘也无任何反应。 等平安无事到了刀剑宗，天已然完全黑了下去。 一旁的玉峰城虽然燃起了点点星火，但却不如眼前的刀剑宗一半明亮，站在此地便犹如白昼。 依旧是被那名唤作剑一的童儿领着进了待客室，样貌老成的男弟子一脸古怪地看着离阳。 “道友不是领了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大阵了吗？” 离阳摆了摆手，把洛芷的腰牌递给他：“这是你们洛师姐的腰牌，她现在家中有事，一时半会可能不回宗门了。” 听到洛师姐三个字，男弟子脸上的表情顿时认真了起来，接过腰牌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躬身告退。 “此事我会上报宗门，道友可凭借令牌在本宗随意挑选无人的居处。” 离阳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正打算参观一下贵宗。” 到了百炼境，睡眠便不再是必需，仅仅只是打坐冥想修炼，亦能温养心神，所以大部分修仙者都不会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虚无的幻梦当中，对他们而言，看得见的修为进步才更为重要。 夜晚的刀剑宗别有一番美景，灯火辉煌，即使外面冰天雪地，宗门大阵内部也依旧温暖如春。 时不时便能看到有弟子匆忙行走，偶尔也能窥见道侣夫妻甜言蜜语，天空中也常有流光飞过，想必定是元丹境以上的大能。 离阳独自一人漫步在青砖路上，周围的刀剑宗弟子看见他倒也见怪不怪。 毕竟在这附近，刀剑宗一家独大，所有外来修仙者到了此地界，最先来的都是这里。 走了有一段路，离阳看见了一家热闹非凡的店铺，金红招牌上写着百宝阁，而再看里面所展示的商品，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倒也不愧这个名字。 不过虽然很感兴趣，但奈何身无分文，只稍许驻足了片刻，便离开了。 离阳此时便想，如何才能赚到很多灵石呢？ 刘二给的符箓玉简他其实看过，但苦于没有灵石来购买描绘符箓的灵砂和符纸，这些东西也不是凡物，用金银自然也是买不到的。 散修的第一桶金，除了杀人夺宝，还有天上掉馅饼以外，还能怎么获得呢？ 想到这里，他顿时陷入了沉思。 也许，可以找洛芷借一点。 然而，这时一名穿着刀剑宗弟子制服的光头大汉却悄悄朝他靠了过来，面露笑容。 “道友，赵某观你在百宝阁前停留许久，是不是有心仪的宝物却一时拮据只能放弃呢？”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什么拮据，这叫灵石周转困难，资产变现缓慢。” 闻言，大汉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附和道：“对对对，是赵某唐突孟浪了，还望道友见谅。” 离阳冷声道：“我确实现在手头紧，你找我，想必是有办法了？” 听到这番话，大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是自然，不知道友需要多少灵石？”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假装思索了一会，随后便说道：“差不多有将近一万的灵石缺口，这么多你拿得出吗？” 听到一万两个字，大汉肉眼可见地皱了皱眉，不过看离阳一脸傲然的表情，便咬了咬牙：“赵某自然是拿得出的，只是不知道友要拿何物来抵押？” 说完，见离阳便要开口，他立马补充道：“事先说明，抵押的物品价值最低不能低于五千灵石，小本生意，还望道友见谅。” “其次，年息五百厘，概不还价。” 五百厘？ 五百厘就是50的利率，也就是说如果离阳借一万，那么一年过后就要还这赵某本金加利息一共一万五千。 赤裸裸的高利贷。 离阳没想到这修仙界，竟然也能出现高利贷。 那么炒股，做空之类的，恐怕也不在话下。 当然，这赵某还算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利滚利，那可是每过一年便成倍增加的，一百块给你滚到成千上万去，倾家荡产也还不完。 在赵某说完这些纯属坑人的要求之后，离阳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勇往直前。 他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太方便。” 大汉见他真的有意借贷，自然是喜出望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指着一旁的阁楼：“道友你看那地方如何？” 离阳抬头一瞧，雕栏玉砌，琼楼玉宇，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欣然同意。 反正最后肯定是这大汉请客。 二人到了阁楼前，门口挂着古色古香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敛香楼。 离阳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劲。 而一进门，便有戴着紫色面纱，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迎接，一看气息，捉摸不透，想必修为肯定比离阳高。 走在前面的大汉轻车熟路与这女子交谈片刻，便自顾自地上了楼，离阳紧随其后。 轻纱珠帘，玉光宝石，放眼望去，此地色调皆是朦胧的粉，与神秘的紫。 时不时便有衣着单薄的女子匆匆走过，竟然都是修仙者。 离阳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直到跟在大汉背后进了房间，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咳咳，道友，此地，不会是什么风月场所？” 大汉转身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莫非道友不知这敛香楼的大名？” 大汉随即拍了拍脑门，面露歉意：“是了，道友你一看便是外来者，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提起茶壶给离阳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灵茶，随后坐下，缓缓说道：“这里自然不是什么青楼，道友要是想和仙子坦诚相待，得去外面的凝脂府。” 听到这里，离阳松了口气，他保留了八十多年的童子身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破了。 杯中的茶水好似漩涡，远看是一种颜色，近看又是另一种颜色，能够跟随不同的注视角度进行变化，当真是奇妙非凡。 离阳轻抿一口，百般滋味便在口中炸响，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何种感受，只想再来一次。 好在他自制力够强，最终还是放下了茶杯，闭目细细回味。 见状，对面的大汉称赞不已：“没想到道友第一次来，竟然能忍住不喝这百弦茶的第二口，毅力非凡。” 他举起茶杯，朝离阳揖礼：“赵某先敬道友一杯。” 说罢，也不等离阳回礼，大汉便仰头一口灌下杯中茶水，随后还伸手抹了抹嘴角，倒是豪放不羁。 而就在此时，一段悦耳的琴声却突然间响起。 第15章 发财 这琴声来得蹊跷，虽动听却不喧吵，对二人的谈话没有丝毫影响，更像是背景音乐般的存在。 循着莫名的琴声，离阳这才发现，在房间中央有一道雪白的屏风隔断，将此处分成了两处空间。 透过屏风，能够隐约看到一道芊芊倩影在他们另一边轻抚琴弦，演奏乐曲。 见他已然发现，大汉便笑着解释道：“道友以为如何？此地特色之一，便是仙子伴乐。” 闻言，离阳已然明白，此地虽然不算是青楼，但也差不多，只不过把妓女全换成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 应该叫会所才对。 他轻笑一声，品了口茶，附和道：“妙哉妙哉。” 琴声婉转，倩影留痕，敛香楼的主人看来很懂这方面。 这种看得着摸不着的朦胧感，才是最容易激发探索欲和求知心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掀开屏风，一探究竟。 听到离阳这番言语，大汉大笑一声：“果然，道友与赵某乃是同道中人。” 他再度端起茶杯：“再敬道友一杯。” 对于大汉这种频繁拉近关系的举动，离阳倒没什么感觉，不过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他也笑着回应道：“若不是道友带我来这，自然无法体会到此间美妙，我也敬道友一杯。” 说罢，离阳仰头喝干杯中的茶水，二人相视一笑。 大汉开口：“既然赵某与道友一见如故，那再藏头露尾也不是意思。” 他自我介绍道：“赵某单字一个军，刀剑宗外门弟子，赵军是也。” 离阳自然也跟着说道：“本人夏华华，来自素留山千星洞，人送外号枯木老人。” 听到这番话，赵军一脸惊讶：“没想到道友乃是西山郡人，真是稀客啊。” 离阳微笑不语，从身上掏出了海族罗盘。 客套了这么多，也该讲讲正事了。 虽然赵军表面风轻云淡，但离阳知道对方内心已经急不可耐了，只是害怕过激的举动会放跑自己这条大鱼。 赵军见他举动，刚要询问，却注意到离阳瞥了瞥一旁的屏风。 赵军顿时心领神会，摇了摇头：“道友不必担心，这屏风也是禁制，仙子是探察不到我等的。” 原来如此，难怪离阳刚刚悄悄用灵识看了一眼，竟然没有窥见那仙子的真面目。 随即，赵军便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便是道友所要抵押的物品？” 离阳微微颔首，脸上显露出些许怀念：“这是我先祖留下的罗盘，可勘风水，能寻宝物，妙用多多。” 他故作十分心疼：“本来此等传家宝我是万万不会显于外人的，只是时运不济，生意出了差错，急需灵石周转。” 离阳抬头看了赵军一眼，随后叹息一声：“道友也知我是外人，初到贵宗又无亲朋好友，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才会一个人独自在大街上走走停停。” 听到这番经历，赵军也不禁叹气：“我当初也陷入与道友差不多的困境当中，自然能理解其中的心酸。” 不过，随后他却面露迟疑：“道友可否让赵某粗略看看？” 他接着解释道：“不是不信任道友，只是赵某见猎心喜，若是不愿，便算了。” 离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也罢，我与道友相谈甚欢，看看又何妨！” 说罢，他便小心翼翼地将罗盘递给了赵军，视线始终紧紧盯着，一刻也不肯转移，好似真把这玩意当成了传家宝。 见状，赵军也不敢过于莽撞，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 不过这反倒让他内心有些相信这东西来历非凡。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长年累月干这种事，必然需要一双好眼。 赵军抬头发现离阳直勾勾盯着他，面色苍白，状如死人，便立马笑呵呵地将手中的罗盘还给了离阳。 接过罗盘的离阳还像是不放心似的，上下检查了一番，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如何？” 赵军点了点头：“赵某眼拙，竟看不出此物的来历，看来恐怕真如道友所说，是上古留存之宝。” 离阳呵呵一笑：“那是自然，我岂会诓骗道友？” 赵军摇了摇头：“赵某当然不是怀疑，只是感叹这世间异宝繁多，恐怕赵某这一辈子也辨识不完。”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拿出一张黄纸，从桌上递给了离阳。 “既然如此，烦请道友在这上面留下气息，日后赵某也好寻得道友，归还抵押物品。” 离阳拿起一看，上面写满了文字，大致意思便是二人之间的交易只属于私人，不得上报宗门，如若违反，契约作废，抵押的物品自然也拿不回了。 看他迟迟没有留下气息，赵军便说道：“道友不必担心，这契约只是说明，没有半点约束之力。” 对于赵军所说的一切，离阳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在这张纸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有枯息在，就算拥有离阳的气息，想找到他也不是易事。 再说了，到时候他在不在这里还是另说。 做完这些，离阳便站起身来，有些急切地问道：“不知这灵石何时给我？” 赵军陪笑一声：“道友莫急，待我传书一封，先坐下赏乐品茶。” 离阳虽然重新坐下，但眉目间依旧有些不安和焦虑。 见状，赵军也知晓自己不必再拖时间了，既然宝贝已到手，那么灵石给对方也无妨。 只见他来到窗边，从手中凭空变出一只黄色的千纸鹤，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这原本是死物的纸鹤竟扇动着翅膀，摇摇晃晃飞了起来，随后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那纸鹤便叼着一只黄色的储物袋回来，落在大汉掌心又没了生息。 赵军面露笑意，将储物袋递给了离阳：“道友可以清点一下。” 离阳灵识一扫，发现这储物袋空间很小，只有堪堪半个房间那么大，不过里面却堆满了亮闪闪的下品灵石。 他装作仔细探查着，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十分不甘心地将罗盘递给赵军，甚至最后还抓住罗盘不放手， 直到赵军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一声，离阳才失魂落魄地放开了罗盘，仍由赵军将其放入储物戒中。 见他一脸苦涩，赵军立马安慰道：“道友何必如此，此宝只是暂存在赵某手中，真正的主人还是道友。” 他随即再次拿出了罗盘，放在了离阳眼前：“道友若是不愿，现在拿走，归还灵石也行！” 离阳自然不会让到手的鸭子飞走，长叹一声：“道友所言极是，我只是睹物思情罢了。” 随后，他揖了个礼，面露歉意：“既然钱货两清，我便回去运转生意了，还望道友海涵。” 赵军笑道：“道友且去，下次，赵某再与道友把酒言欢！” 第16章 采购 出了敛香楼，离阳终于绷不住，奸笑一声，引来路过的刀剑宗弟子侧目。 没想到他修仙生涯的第一桶金是靠高利贷赚来的。 那海族罗盘虽然捉摸不透，但肯定是不值一万灵石的。 不然的话，当初路过夜兰城斩杀海族的得道高僧肯定不会将这玩意落下，然后被张鼠一个凡人捡到。 而从它的功能上看，对于离阳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 虽然能寻玉简，可范围却不大，并且并不能穿透阵法禁制，不然在这刀剑宗早就乱转了。 而没有阵法禁制保护的玉简，也肯定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就像狼头山的家书一般。 总之，比鸡肋还鸡肋。 他原先还以为海族是靠这个来截获情报，现在想想完全不可能，就算用玉简记录，也是装在储物戒里运输，那罗盘根本探测不到。 如今有了这一万灵石，离阳便可以开始着手学习符箓，购买储物戒以及其他修仙者必需的宝物。 想到这里，他便进入了之前驻足停留的百宝阁。 一进门，便有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上前招呼。 “这位道友，需要买些什么呢？” 虽然脸上蒙着天蓝色面纱看不清相貌，但这柔媚酥骨的声音已让人想要一探究竟，这女子多半修行了媚术。 天生媚骨自然不太可能，毕竟拥有这种罕见体质的女修仙者，要么成为大能的鼎炉，要么自己就是大能。 反正离阳听到这声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一旁的柜台，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储物戒。 女子立马明白了离阳的意思，笑着开口道：“道友若是想要储物戒，那妾身推荐这款。” 她挥手便凭空拿出一枚古铜色的储物戒，悬在了离阳面前。 女子伸手一指，用灵力激发了储物戒上铭刻的微型阵法，一瞬间，储物戒的气息便消失不见，即使在灵识当中也微不可察。 她随即解释道：“此戒上铭刻了黄级中品阵法——小五行隔断阵，能够将佩戴者短暂与外界五行循环隔绝，从而消弭气息于无形。” “妾身觉得，此戒很配道友。” 虽然离阳内心也很中意这款，不过他却不会轻易表露出来，而是眉头一皱：“此戒的空间多少，价格几何？” 女子回答道：“价格一百下品灵石，至于空间，道友可自行探查。” 说罢，她挥手轻轻一推，那悬在半空的储物戒便飘向离阳。 离阳伸手接过储物戒，催动灵识进入其内，里面自然空无一物，看起来大概是那个装灵石的储物袋两倍大，也就是相当于刚才他与赵军谈话的房间一般。 他微微颔首：“还凑合，只是价格贵了点。” 闻言，女子便笑道：“道友说笑了，我们百宝阁的商品向来是物美价廉。” 离阳眉头一挑：“哦，我可没说只买这一点东西，也没有优惠吗？” 女子随即嗔怪一声：“若是道友还需其他物品，自然可以。”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便说道：“此戒我要了，说实话，此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家中后辈，她刚刚突破百炼境，有没有合适的丹药？” 听到这番话，女子的声音便更加娇媚了：“自然是有的，道友，请随妾身来。” 她的身体也隐隐约约朝着离阳靠近了一些，后者已然能闻到对方若有若无的香气，不似胭脂水粉，倒像是天生自带的体香。 在女子的带领下，离阳来到了二楼，这里的装饰更加精美奢华，和一楼的柜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女子在一些瓶瓶罐罐处停了下来，拿起一绿色小瓷瓶，转身向离阳介绍道：“补气丹，黄级下品丹药，药性温和，药效绵长，最适合刚踏入百炼境的修仙者。” 离阳从她手中接过瓷瓶，打开木质瓶塞，一股清香便扑面而来，里头是一粒粒青色的丹丸，大小如同人眼。 再用灵识探查，灵力浓郁，若是服下一颗，静心打坐，一日便能抵十日。 丹药乃是修炼当中不可或缺的辅助之物，适当服用不仅不会积累药毒，反倒可以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离阳盖好瓶塞，随即问道：“不错，价格呢？” “一瓶二十粒，每瓶十块下品灵石。” 离阳大手一挥：“来十瓶。” 随后他又伸手指向另一边的柜台：“那边也是百炼境能用的？” 女子点头：“益气丹，黄级中品丹药，算是补气丹的进阶，秉承了一贯的风格，但药力更强。” 离阳同样大手一挥：“来十瓶。”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来十瓶。” 丹药的保质期都很长，尤其是使用了这种专门温养灵力的容器，放个百八十年是没问题的，所以离阳根本不担心用不完而坏掉，他已然进入了扫货模式，只要是百炼境能用的，统统来一点。 一旁的女子见他如此豪横，声音愈发香柔了起来，身子都快直接贴到离阳身上了。 将二楼的百炼境丹药买了个大半，兜里的钱也去了大半，离阳这才想起自己还要买制作符箓的材料，便停止了采购。 女子见他没有继续购买了，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虽然这次她已经可以赚很多，但人心总是贪婪的。 她不经意间让脸上的面纱掀开了一部分，显露出大片白皙胜雪的肌肤和诱人的朱唇。 然而离阳只是拍了拍脑袋，问道：“我那后辈似乎还醉心于符箓，此处有没有灵砂符纸之类的？” 女子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自然是有的，道友请随我来。” 制作符箓的材料在二楼的角落，此处客人最多，因为符箓乃是修真六艺当中最简单的。 离阳让女子随意介绍了一些，便买下不少，随后更是又去为自己添了一件黄级中品的法袍，直接花了五百下品灵石。 此时，女子看向离阳的眼神已经俨然有了些许变。 在离阳离去之前，她紧咬贝齿，似乎内心做出了什么决定，将住处悄悄留在了那枚古铜色的储物戒当中。 第17章 师尊 且说离阳出了百宝阁，正欲随便寻个地方开始嗑嗑丹药，研究符箓，却是没想到天边一道流光瞬息而至。 随后离阳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他眼前一黑，然后一亮，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挪移到了一处冰雪空间。 此处白雪皑皑，没有丝毫生机可言，边界模糊不定，不像是在现实世界当中。 离阳自然是一脸懵逼，他揉了揉双眼，甚至还掐了掐胳膊，以为这是幻觉。 直到一位俏脸冰寒，气息深不可测，如渊似海的女子出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大能盯上了。 离阳朝女子揖礼，随后问道：“不知前辈有何事需要我配合？” 一道清冷无比的声音响起：“你和洛芷，是什么关系？” 听起来不像是询问，反倒类似于单纯的审讯。 离阳心中猜测眼前女子是洛芷什么人，口中回答道：“朋友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女子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本座，是洛芷的师尊，执法殿长老冰凝玉。” “你配不上洛芷。” 见她似乎把自己当作了徒弟的追求者，离阳连忙解释道：“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当作妹妹罢了。” 冰凝玉冷笑一声：“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么说。” 完了，碰上那种年轻时候被伤害，老了以后逐渐魔怔的疯婆子了。 离阳叹了口气：“看来，前辈对男性有很深的恶意啊。” 冰凝玉面无表情：“恶意也好，善念也罢，总之，你离洛芷远一点。” 闻言，离阳不禁问道：“我当然可以保持距离，但要是洛芷她自己靠过来呢？” 此话一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什么，又或是唤起了某些痛苦的回忆，冰凝玉原本平静如冰的气势瞬间演变成了惊涛骇浪般的威压。 离阳猝不及防，差点跪倒在地。 还好，这突如其来的重力只持续了一刹那，离阳得以幸存下来。 而此时再抬头看向冰凝玉，对方冰寒的俏脸已经阴如沉水，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离阳有心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怕一张嘴，自己就挂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场面一度死寂，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冰凝玉还是恢复了之前的古井无波。 “既然如此，那么，本座就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撂下这句话，她的身影便和这个空间一起消散于无形。 然而，回到现实的离阳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刀剑宗大阵内部。 此地荒山野岭，杂草丛生，灵气浓度却异常之高。 离阳放出灵识探查，发现方圆一里居然都没有人类。 他眉头一皱，正打算御空飞行，看看能不能找到个活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在此时，离阳身上的邪神气息突然有了波动，就好像是有什么在呼唤似的。 他原本不想搭理，谁知这股气息愈演愈烈，竟瞬间将离阳的心神拉入了冥想空间。 他再一睁眼，便看到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黑漆漆的人影。 这些人影看不见样貌，探不清气息，只能窥见轮廓，有点像是柯南里的小黑人。 离阳和这些人影此刻都站在一处破败不堪的广场上，地面是灰白色的，顶上的天空则一片漆黑，即使没有太阳或者其他光源的存在，这里依旧亮如白昼。 在离阳面前，则是一座倾倒的雕像，看样子似乎是个年轻女子，只是脸上的笑容非常古怪，看久了容易头晕目眩。 离阳虽然想知道这地方到底是何处，但却并不作声，因为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也成了小黑人一般的存在。 难道说，此处其他人影也是像自己一样身上带有邪神气息的修仙者？ 对于离阳的凭空出现，周围的人影没有任何动作，一点声音也没有，保持着死寂般的沉默，齐齐看向天空，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 离阳索性也默不作声，按兵不动，和他们一起望向空无一物的天际。 良久，一道阴邪异常的紫光破开黑天，照耀在广场上。 离阳没有避开，也无法避开，只能任由这一看便不是好东西的光芒在身上一扫而过。 这一瞬间，他脑海当中再次涌现了和之前使用归邪术召唤邪神一样的邪念，马赛克和圣光已经难以抵挡，无奈之下，离阳只能祭出压箱底的绝招——索然无味。 纷涌的邪念尽数退散，如今他的心中已古井无波。 待离阳睁开眼，才发现那道紫光已经消失，而身边原本站有人影的位置却空了下来，低头仔细一看，地上只有一小撮残留的灰烬。 显然，那些没有撑过邪念灌注的修仙者已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殒命于此。 随后，还没等离阳开口向附近的幸存者询问，他便脱离了此处空间，回到了现实当中。 灵识之下，那道邪神气息似乎又壮大了一丝，但同时也隐匿更深了。 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好事，但离阳也没办法，总不可能让他放任邪念肆虐，被紫光照成一撮灰？ 稍微检视了一下自身，发现没有其他异常，离阳便不再去想这些，想也没用。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自己被那个疯婆娘传送到了哪里，很大可能已经不在大乾了。 而看这周围一片荒凉的景象，在不在东十六国都是问题。 毕竟此地灵气如此浓郁，却没有修仙者的存在，这在人口众多的东十六国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离阳已经隐隐猜到自己所在何处，不过他却没有四处移动寻找有人烟的地方，而是就地寻了个山洞，将里面的熊瞎子宰了吃。 随意清理了一下，便拿出储物戒当中购买的丹药还有灵砂符纸，就地打坐开始修炼和钻研符箓技巧。 他必须把实力稍微提升一下，疯婆子的存在让离阳醒悟过来，真正踏入修仙界，讲理已然无多少作用，拳头才是真理。 更何况，以百炼境的低劣修为，在这里确实寸步难行。 第18章 十年 山中苦修无岁月，又是匆匆十年。 今日离阳一如既往地从冥想当中退出，体内的药力已经逐渐转化干净，他打开了储物戒，打算再拿一瓶益气丹。 然而这一看，他却惊讶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无论是丹药，还是制作符箓的灵砂和符纸，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此时，离阳顿时明白，自己该出山了。 他站起身来，挂在一旁的熊皮大衣便自动飞舞，如同有灵一般自动穿上。 为了掩饰身份，离阳将熊皮和之前购买的法袍缝在了一起。 他这些年里也离开过此处，悄悄前往各地探查。 果然，不出所料，离阳如今在的地方是与东十六国完全相反的西十三宗。 此地宗门统治一切，每个宗门的实力都相当于二品宗门，并且门人弟子繁多。 宗门底下都管理着一个庞大的凡间王朝，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十三个国家。 而西十三宗所占据的地盘，其实是要比东十六国更大，因此，这里还有许多未经开发的灵脉。 离阳所处的天青山脉，便是其中之一，这里位于冥魂教和赤霄山的交界处，大量散修聚集于此。 而他现在出门前往的，便是附近一处还算比较安全的坊市——血河坊。 离阳披上熊皮大衣，乘上一柄破旧铁剑，便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脚下这柄铁剑乃是他用这么多年来售卖符箓所赚取的灵石购买的，花了整整两百下品灵石，等阶只是中品法器。 上面所铭刻的阵法只有用来操控飞剑的灵御阵和提升锋锐的金切阵，离阳站在上面御剑飞行，甚至还要承受从面前袭来的强风，好在他有一件黄阶下品的法袍，能够阻挡狂风。 飞了大概片刻，过了好几座山，才在一处云雾笼罩的山谷落下，凭腰间的令牌入了阵法。 坊市当中人来人往，时不时便有气息邪异的修仙者出现，而店铺所售卖的物品也有些明显是魔道风格。 离阳对此却见怪不怪，因为这血河坊背后的主人，血河真人便是一位彻彻底底的魔道。 据说这血河真人乃是凝归境强者，来自血煞宗，不知为何到了此地。 离阳正准备前往时常光顾的店铺售卖符箓，同时购买一些丹药和刻画符箓的材料，在路上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玩意。 他立马走了过去，指着地摊上的青色果子，对着尖嘴猴腮的丑陋男子问道：“道友，此物是何？” 闻言，丑陋男子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离阳一眼，发觉自己看不清对方的修为，态度才谄媚起来，连忙回答道：“此物唤作人尸果，长于人尸之上，却阳烈异常，吃下去可补充体内缺失阳气。” 听到丑陋男子的解释，离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不顾对方的连连挽留，挥袖而去。 他来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口的招牌上赫然写着百宝阁三个大字，离阳刚来时也很惊讶，这百宝阁怎么到处都是。 一进门，便有一名中年男子迎了过来，朝离阳揖礼，随后便问道：“原来是夏道友，此次又是为家中后辈购置丹药？” 离阳微微颔首：“我那傻儿子修为有所突破，如今已是百炼后期。” 中年男子笑道：“如此便要恭喜令郎了。” 他随即将离阳引向一处柜台，拿起上面的黄色小瓷瓶介绍道：“增气丹，益气丹的进阶版，药力强劲，并且能够引导体内气脉自生。” 离阳接过小瓷瓶随意探查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价格如何？” “一瓶十粒，每瓶五十下品灵石。” 其实听到这个价格，离阳原本是想拒绝的。 他在符箓方面的天赋只能算是平庸，虽然比刘二要好一点，但也只是勉强过活，每月通过往百宝阁倾销符箓，大概只能赚取不到二十块下品灵石的纯利润。 这二十块，还不够他现在一天的修行所需，即使换成最便宜的补气丹也无用，必须积攒起来购买更高级的丹药。 而一瓶增气丹便相当于离阳幸幸苦苦两个月的成果，可想而知炼丹是多么暴利的行业，阵法锻器之类的都要往后稍稍。 然而没有丹药辅助，修炼速度慢如蜗牛。 体内气脉达到七十五条，俨然就快要突破到百炼境巅峰的离阳自然不甘心如此。 于是他只能大手一挥：“先来五瓶试试效果。”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拿来五瓶增气丹。 离阳随即将装满灵石的储物袋递给了中年男子，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心疼不已，毕竟这两百五下品灵石可是他大半家当了。 将丹药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戒，他便继续问道：“生柳符纸和清妙灵砂还有？” 就算身上再穷，也得花钱买这些制作符箓的基本材料，否则便没有收入，坐吃山空。 然而让离阳意想不到的是，中年男子居然摇了摇头：“近日赤霄山加大了巡逻力度，道友要等几天了。” 离阳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但又无话可说。 赤霄山虽然是名门正派，但有些地方做的比魔道还要极端，宗门弟子个个都是正义使者，魔怔到将与魔道有过接触的正派宗门弟子也通通认定为魔道，格杀勿论。 他们围绕着天青山脉建立了一道却邪防线，禁止进行贸易来往，甚至凡人商队都要仔细搜查。 资源无法交换，空有灵石却无商品可买，这便使得此处的散修无不憎恨赤霄山。 不仅对修仙者是如此，赤霄山所建立的凡间王朝正尚亦是嫉恶如仇，在那里一旦被发现作奸犯科，下场只有一种，那便是死亡。 离阳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可思议，直到他偶然间碰见从正尚逃难过来的凡人，才明白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既然没有材料，那便只能先回去等了，离阳叹了口气：“也罢，那我先告辞了。” 中年男子却是一脸笑眯眯地挽留：“令郎天资卓越，不知有没有婚配啊？” 离阳脸色古怪：“自然是没有，那傻小子醉心于修炼和符箓，整天宅在家中。” 闻言，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如此甚好，不瞒道友，本人有一小女，金钗年华，百炼中期，要不，让二人见上一面？” 第19章 突袭 见面自然是不可能见的，毕竟离阳哪来的儿子，他口中的傻儿子就是他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和假装修为罢了。 血河坊当中很难见到百炼境的修仙者，一旦出现，便会被诸多不怀好意的散修魔道盯上，等离了坊市，恐怕不仅钱财尽失，甚至性命难保。 随着离阳修为的提升，枯木诀的枯息效果也愈发强大，当初即便是纳气境后期的洛芷也看不透他，更何况是现在。 想必也只有凝归境以上的能够看穿离阳的真实修为，而这样的修仙者，整个血河坊恐怕也只有一位，那就是坊市的主人血河真人。 因此，面对中年男子的请求，离阳只能含糊其辞：“这个啊，想必他是愿意的，只不过我近日需要闭关。” 闻言，中年男子也不恼，依旧乐呵呵地说道：“既然道友没有时间，那便改日再谈。” 二人之间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离阳正欲离开百宝阁，却突然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一阵颤动。 他与中年男子对视一眼，便一同走了出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这一出门，二人便窥见了一幅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环视四周，只见原本环绕坊市周围的迷雾已然完全消散，可以清楚看到附近的山林草木，听到虫鸣鸟叫，闻到芬芳花香。 然而，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便意味着，坊市的阵法失效了。 再抬头一看，一条殷红的血河凭空盘旋在坊市众人头顶，其中还漂流着数不尽的骸骨，人兽皆有，直接将天空染成了诡异的血色。 见状，中年男子一脸惊讶，惊呼道：“这是血河真人的阴骨河！” 离阳却把注意力投向了矗立在血河一旁的参天巨剑之上，他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绝强的气息，眉头一皱：“是赤霄山的贯星剑，怎么会如此之大？” 赤霄山弟子无论男女老少，所使用的武器皆是贯星剑，只不过根据使用者修为不同，贯星剑的品级也不同，据说，这些贯星剑都是由赤霄山的护道灵宝——摧辰剑分化而出，玄妙异常。 听到离阳的这番话，中年男子也把目光转向那柄犹如小山的贯星剑，顿时大惊失色：“这？此等大小……恐怕是元丹强者！” 说罢，还没等离阳反应过来，一声隆隆巨响便从天边传来，再抬头一看，那柄巨剑已然完全贯穿了血河。 其实按道理来说，血河乃是液体，被刺透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也不知是对方释放了什么秘法，只见巨剑之上金光一闪，漫天的血河便尽数如雪一般消融，显现出一道仓皇逃窜的身影。 随后，重如山岳的巨剑竟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极速，顷刻之间，一阵电光火石，巨剑已然出现在了身影的前方。 而再看那道身影，已然停止了动作，直接从高空之上跌落下来。 血河坊的主人，凝归境强者，血河真人就此殒落。 看到这里，离阳的心跳都几乎停止了，再环顾四周，已然有摊贩早就开始收拾细软家当飞遁而逃。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便拍了拍还在望着天空发愣的中年男子肩膀：“逃命！” 对于天上的赤霄山元丹强者而言，无论是正派还是魔道，此刻只要出现在血河坊的，格杀勿论。 得了离阳的提醒，这中年男子顿时醒悟过来，但却是没有立马遁逃，而是转身进了店里。 对于这样的行为，离阳只能叹息一声，破旧铁剑从储物戒当中飞出，他一个纵身，便稳稳落在上头。 将枯木诀运转到最大，催动体内的灵力涌入脚下的飞剑，在灵御阵的转化下，变成强劲的动力，带着离阳化作一道流光飞往天际。 一瞬间，千百道飞遁的流光从血河坊四散奔逃，五颜六色，如同雨过天晴的彩虹，又像是盛大开场的烟火。 然而在那位元丹强者眼中，这只是巢穴被灌水的蚂蚁。 横贯天际的巨剑随意一扫，这些躲闪不及的修仙者便如同撞上电蚊拍的蚊子一般，顷刻间被巨力碾压成了齑粉，百年苦修重还天地。 离阳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最慢的一批，但反而因此躲过一劫，跑在他前面的人已然身消道殒。 见到这些比自己更强的修仙者惨状，离阳心惊胆战，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了刚刚购买的增气丹，仰头直接吞服了五粒。 丹丸下肚，海量的灵力便从腹部涌入丹田，几乎要将这里撑爆，顾不得运转周天，尽数塞进了脚下的飞剑当中。 在大量灵力的灌入下，遁逃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不少，离阳死死盯着那柄骇人的巨剑，生怕下一秒就朝自己打来。 不过让他疑惑，同时也十分庆幸的是，在做完刚才的死亡横扫之后，那柄巨剑便不动了。 然而下一秒，从那巨剑之上便分化出了千百道流光，朝着离阳这些遁逃的人袭来。 见状，离阳顾不得破口大骂，又往嘴里塞了五粒增气丹。 显然，那名元丹强者之所以不出手，是想要用剩下这些修为比较弱小的人给弟子练手。 在赤霄山眼中，离阳这帮人就像是在猎场奔跑的野鹿，他们便是手拿长弓的猎人。 离阳拼尽全力，达到了人生最高速，法袍已然无法抵挡面前袭来的狂风，撕扯着他的面庞。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绝望地发现，身后紧紧跟着两道身影，一看他们脚下的贯星剑便知，是赤霄山的弟子。 离阳咬了咬牙，再次吞服下了增气丹，催动脚下的飞剑再度加速。 短时间多次吞服丹药已然让药效难以完全发挥，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积攒了丹毒，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更何况，就算是这样了，依旧没有摆脱那两道身影的迹象，在离阳后面紧追不舍。 他心急如焚，知晓若是自己再不想点办法，被追上是迟早的事，而看对方的修为，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离阳开始操控飞剑进行变向，不过随即他便停止了这样愚蠢的行为，因为非但不能甩掉身后的追兵，反倒是拖慢了自己的速度。 就这样兜兜转转，似乎来到了群山之间。 离阳眼前一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远处有个地磁异常的山谷，可以阻碍灵识。 也许那里，可以提供躲藏脱身的地点。 第20章 厮杀 地极元磁一旦紊乱，不仅对草木走兽乃至凡人有影响，即使是修仙者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内也会因为干扰而心神不宁，难以修炼，甚至入魔。 离阳催动脚下飞剑下落，还未真正到达山谷，便已能感受到飞剑内灵力的运转不稳，甚至连他自身的灵力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是自身的一部分被单独抽离了出来，没有整体上的协调性，让人觉得别扭，甚至反感。 而随着深入山谷，不适愈发强烈，离阳已然难以控制飞剑的轨迹，索性将其收回了储物戒当中。 随后他瞅准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御空而去。 离阳此刻躲藏在岩石的缝隙当中，同时把储物戒上的小五行隔断阵开启，加上原本自带的枯息状态，一般修仙者很难发现他的踪影。 他在此处一动不动，不眠不休，时刻警惕着，就这样足足等了十天十夜，才悄然出了山谷。 此时再抬头看向血河坊的位置，那柄恐怖的巨剑已然消失不见，周围静悄悄的，再没有了追逐和厮杀的痕迹，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然而离阳心里很清楚，血河坊已经不复存在，他又要重新寻找能够交换资源的坊市了。 他在密林深处稍作休整了片刻，便打算回自己的熊瞎子洞。 天青山脉虽然不属于冥魂教的领地，相对自由一点，可此处有那该死的赤霄山。 就在离阳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入冥魂教的地盘时，头顶突然掠过一阵狂风。 他抬头一看，赫然是一名驾驭着贯星剑的赤霄山男弟子正在追逐某人。 对于这样的事，离阳自然不打算掺和其中，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没想到赤霄山最近的清剿行动如此频繁，以往是绝然没有元丹强者出手的。 难道说，赤霄山又要和冥魂教开战了？ 毕竟这两个宗门一正一邪紧挨在一起，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的事，更何况以赤霄山的秉性，绝不可能对自家大本营附近的魔道势力放任不管。 而事实上，在二十年前，离阳尚未被冰凝玉传送到此处的时候，赤霄山已然和冥魂教发生了一场大战，无数元丹化玄强者殒落，登灵大能也死了几位，就连赤霄山的问天境，也在此次大战当中受了不小的伤。 要知道，即使对于二品宗门来说，问天境也是最顶尖的存在，除去某些藏而不露的老怪，问天境完全就是宗门明面上的话事人。 原本还以为赤霄山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不说一蹶不振，也起码能够消停一会，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行动了。 离阳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密林之中穿行，刚才的发现让他不敢飞遁，只能假装过路的凡人。 这样走了有半刻钟，估摸着已经离开了赤霄山弟子活动范围，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离阳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绕路而行，灵识却不经意间发现了熟人。 是百宝阁的中年掌柜，王武。 只见他面如金纸，衣衫破烂，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左手血流不止，一时无法动弹，一边用灵识指挥着身边的飞剑抵挡攻击，一边用右手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丹药吞服疗伤。 而正在与王武争斗厮杀的赤霄山男弟子状态也不太好，面色苍白，双眼血红，犹如恶鬼，身上倒是看不出多少明显的伤口，但气息也十分低迷，甚至于，看起来比离阳也强不了多少。 当然，气息是气息，虽然对方有可能因为重伤，修为暂时跌出了原本的境界，但想要与之对抗还是自寻死路，没看见人家使用的贯星剑么，那可是真具级别的武器。 所谓真具，顾名思义，便是只有使用真炁及其以上等级的能量才能操控的武器，也就是说，使用者的修为最低得是纳气境。 普通的法器根本无法与真具相抗衡，没准稍微擦个边，对方毫发无损，你的法器便已然碎成了两半。 因此，这样级别的战斗，离阳就算参与进去，也只是累赘罢了。 他选择静观其变。 王武与那赤霄山男弟子分别站立在一块巨大山石的两旁，二人只是对视着，除了不断吞服丹药便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的灵识正在不断交锋。 顷刻间，硕大的山石便被切成了齑粉，肉眼难以窥见到底发生了什么，离阳只有用灵识才能勉强看清，两柄造型各异的飞剑你来我往，打了个旗鼓相当。 局面僵持着，似乎完全进入了比拼丹药的多寡，离阳知道赤霄山男弟子再怎么财力雄厚，也比不上坐拥店铺的王武。 果然，随着时间推移，赤霄山男弟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连带着操控的贯星剑也出现了失误，王武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好机会，一出手便是杀招。 只见那柄黑色古朴长剑刹那间消失不见，仿佛遁入了虚空，而下一瞬间，便又凭空出现在了赤霄山男弟子的身前。 然而，就在离阳都以为结局已定的时候，眼看王武的飞剑就要把对方戳个对穿，他脸上却涌现出不自然的潮红，随后张嘴吐出二两鲜血。 显然，一直被丹药压制的伤势终于还是爆发了。 而就是这片刻的延迟，让赤霄山男弟子得以反应过来，他却没有选择避开王武的飞剑，而是同样催动那柄虹色的贯星剑，直奔没了防备的王武。 硬物破开了脆弱的血肉，两柄长剑将双方都钉在了地上，竟是打了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离阳仍然没有上去捡漏的想法，修仙者最惯用的偷袭手法便是装死。 要不是他现在实在缺资源，可能早就离开了，毕竟谁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赤霄山弟子呢。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到日落，直到二人的尸体已然冰凉。 离阳悄咪咪地摸了上去，先检查了一番赤霄山男弟子，胸口直接被王武的飞剑贯穿，毫无疑问是死透了。 他扒下了对方的储物戒，还细细搜寻了全身，发现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便拔出胸口的长剑，将赤条条的尸体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当中，随后还掏出凡阶中品符箓烈焰符点燃遗留有血迹的地面，毁尸灭迹。 对方的储物戒是有禁制存在的，不过离阳寿命多，可以慢慢磨。 只是此时，离阳却察觉到，王武的尸体有动静。 第21章 遗愿 在察觉到王武可能诈尸的一瞬间，离阳下意识地回身想要一剑枭首。 不过还好，在转头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庞时，他还是忍住了。 离阳悄悄走近了王武，俯视着对方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见他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是……是夏道友吗？” 当初离阳来这血河坊的百宝阁倾销符箓的时候，使用的化名便是之前的夏华华。 用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这王武已然是弥留之际，也不知道是何等事物支撑着他回光返照。 离阳随即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回答道：“是我。” 闻言，王武苍白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丝笑意，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可惜，那柄贯星剑将他如同木板一般死死钉在了地上。 任凭他怎么咬牙使劲，也不能移动分毫。 尝试了很多次也无法挣脱，王武不得已放弃了这样的徒劳，发散出微弱的灵识，从右手中指上戴着的储物戒内悬出一粒丹丸，吞入腹中。 然而，下一秒，他猛地咳嗽一声，咳出了二两鲜血，咳出了刚刚服下的疗伤丹丸。 见状，离阳随即俯身捡起混染了鲜血的丹丸，在自己的熊皮大衣上随意擦了擦，便重新塞回了王武口中。 王武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丹丸落入腹中，他用感激的目光朝离阳点了点头。 只是，即使成功服下了疗伤丹丸，王武的气息仍然在不断衰弱。 他惊然间发现，自己吞下的丹丸竟然没有被消化吸收，依旧保持着原样静静躺在胃中。 这时候王武才明白，原来自己现在已经和死人没多大区别了，意识虽然清晰，但躯体已经彻底坏死，无法正常运转。 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王武赫然愣住了。 良久，他才仿佛释怀一般叹了口气：“让道友见笑了。” 离阳默不作声，求生乃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这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言语，王武渐渐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过了一会，就在离阳准备摸尸的时候，王武却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离阳：“道友，可否了结我一桩心愿？” 说罢，也不等离阳回答是否答应，王武便急忙开口：“将我储物戒当中的一半，不，三分之一家当，带回极乐城，交给我的道侣吴艳。” “至于剩下的，便赠予道友了。” 这样的要求不能算过分，但也很可笑。 因为王武就快死了，即便离阳不补刀，也可以在此静静等待着，到时候，王武的一切都归离阳了。 他又何必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宝物平白无故分给他人三分之一呢？ 见离阳许久没有出声，王武的眼神逐渐转变为绝望，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等待即将来临的死亡。 离阳其实原本就打算静等摸尸，只是偶然想起王武这十年来也没坑自己多少钱，于心不忍。 也罢，遵循本心，不然会出心魔的。 离阳斟酌了一下言语，便突然开口问道：“这便算是嫁妆了？” 嫁妆，什么嫁妆？ 这句话似乎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多大关系。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神智也不太清晰的王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离阳。 随后还没等离阳解释，他才恍然大悟。 王武尽力牵扯着僵硬的脸部，显露出有些骇人的笑容说道：“对！对！就是小女的嫁妆！” 得到了本人的允许，离阳随即俯身从王武右手上摘下储物戒，上面的禁制已然被对方自行解除。 灵识随意一扫，便被里面海量的资源给震惊到了，不愧是一个店铺的存货，也难怪当初王武没有立刻逃命。 财帛动人心，有那么一瞬间，离阳想要转身就走。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储物戒，稍微犹豫了一会，随即再度看向王武：“既然嫁妆给了，便只剩下彩礼了。” 这次的王武自然心领神会，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最后的气息，也消弭殆尽。 彩礼，自然是他这个父亲的遗体，如此大礼，足以。 离阳将三分之二的资源转移到自己的储物戒当中，随后用王武的储物戒收取了他的遗体，再次用符箓消除地上的痕迹。 至于那柄贯星剑，他随手扔进了之前躲藏的山谷当中。 贯星剑作为分化的子体，是能够被附近的其他子体所感应到的，这玩意不能要。 紊乱的地极元磁能够扰乱灵识，也许对这种感应也有影响。 做完这一切，再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缺漏或者不足，离阳便回到了自己一直居住的熊瞎子洞。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始清点储物戒当中的物品。 首先便是足以用到纳气境的各类丹药，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离阳都不需要去购买丹药了。 其次是足足一百块中品灵石，相当于十万下品灵石，当然，正常人是不会用中品灵石换下品灵石的，这一百块中品灵石的价值要远高于十万下品灵石。 最后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百宝阁几乎什么都有，不过离阳相信，王武当初打包飞遁的时候，所挑选的一定是最有价值的。 就比如他现在手中的阵盘，其名星渊阵，乃是黄阶极品阵法，布成之后可形成一片好似深渊的星河，敌人一旦踏入其中，便会迷失方向，久而久之，甚至会感官错乱，灵识萎靡，凝归以下难以逃离。 有了这阵盘，离阳便能更好的维持自己的人设，武力方面的试探已然无多大作用。 还有一些并没有使用说明的宝物，离阳打算以后找人询问一下。 总之，此次收获颇丰。 原本血河坊的覆灭还让离阳十分烦恼之后该去哪里交换资源，赤霄山的异常举动又让他心神不宁。 现在好了，有了这么一大笔资源，纷乱的思绪尽数退散，离阳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去处了。 至于王武的遗愿，只是顺路去做一下，好了结一段因果。 第22章 极乐城 西十三宗当中有三大魔门，血煞宗，阴尸门，冥魂教，分别对应人的精气神。 其中血煞宗门人弟子最多，所以许多魔道邪修都自称来自血煞宗，借一借虎皮。 阴尸门靠近寒天北境，终年冰封万里，即使是修仙者也不愿去那鸟不生蛋的荒芜地方，而阴尸门弟子却一直猫在那里，存在感很低。 冥魂教所占据的领地最大，将手底下的国家划分为了规则法制不同的地方，用来培养专门的灵魂。 比如说离阳现在将要去的极乐城，属于无忧乐土，在这片土地之上，无论凡人还是修仙者都不需劳作，终日享乐，只要死后贡献出自己的灵魂即可。 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凡人愿意千里迢迢从赤霄山的正尚跑来这里，对于他们来说，虚无的转世投胎不如眼前实实在在的欢乐。 当然，即便知晓轮回存在的修仙者也有不少愿意沉沦其中，大多都是散修，因为没有宗门前辈的点化，即便转世了也难以觉醒前世记忆。 且说离阳出了天青山脉，一路上，碰见了不少同道中人，虽然各自警惕着没有交流，但也明晰大家都是为了躲避赤霄山的屠杀。 而这其中，大部分人的方向都是无忧乐土。 可想而知，这地方是多么诱人。 离阳脚踩一柄枯黄色的长剑，在高空疾驰。 之前的那柄破旧铁剑已经被离阳尘封在了储物戒当中，或许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现在使用的乃是极品法器，不仅遁速极快，而且能够自动生成灵力护罩抵御强风。 至于威力，那自然是异常强大，甚至还能一瞬间耗费大量的灵力来发射剑气，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离阳身上的熊皮大衣倒是没有换下，毕竟穿了十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在里面套了个黄阶上品的小马甲。 就这样御剑飞行了有半个时辰，才窥见了不远处极乐城的一角。 灯火通明，琼楼玉宇，此城极大，几乎相当于两个夜兰。 虽然城内并没有飞行禁制，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离阳还是收起飞剑落了地。 此时乃是深夜，但城门外却排满了从各处跑过来的凡人，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离阳自然没有傻傻地上去排队，一个闪身便翻过了城墙，进到了城中。 极乐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是凡人，内城便是修仙者。 根据王武在储物戒留下的信息，他的道侣以及小女儿就住在内城的一家专门售卖丹药的店铺当中，名字叫做采菁斋。 虽然离阳知道这是取去芜存菁之意，但听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王武的妻子居然是个炼丹师。 炼丹，阵法，锻器，这三门技法相比于符箓和灵植需要更高的天赋，也比御兽要更加通用，毕竟大多数散修养不起灵宠，但丹药是一定得磕的，武器是一定要有的。 至于阵法，它的主要服务对象是修仙家族、宗门等势力。 内城设有阵法，只有修仙者才能进入，离阳灵识一扫，很快便发觉了此处的异常灵力波动。 他很轻松便进了内城，这里和外城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四处都是供于享乐的青楼、食肆、酒楼等等。 这些招牌上挂着白色幽魂印记的店铺，里面的一切消费都是由冥魂教买单的，不用花半块灵石，便能与仙子秉烛夜谈，吃遍山珍海味，享尽琼浆玉液。 往来的修仙者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即使面对离阳这个陌生人也没有显露出防备的神情，反倒是热烈欢迎了起来。 一位相貌丑陋的男子朝着离阳挤眉弄眼，指着一旁的青楼说道：“这位新来的道友，凝脂府最近来了一批新的仙子，个个都是凝归境的美人，还不尝试一番？” 见离阳没有反应，他随即伸手指了指自己：“道友且看，我天生丑陋，修为低劣，如今三十岁了，依旧停留在百炼中期，在外面别说凝归境，就是同等境界的女子也看不上我。” 他脸上顿时显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可是，在这无忧乐土，在这极乐城，凝归境也只能在我胯下承欢！” “道友，还不心动？” 离阳确实很心动，但听到这家伙说自己三十岁百炼中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便又有一位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拦住了离阳的去路。 只见此人笑呵呵地说道：“这位道友，恭喜你，成为了本店第十万名光顾的客人，特此奉上一份大礼。” 他随即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一盘珍馐，顷刻间异香弥漫，只闻上一丝，离阳便感觉食欲大开，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要知道离阳已经六十多年没有进食了，早就忘记了食欲是什么，眼前此物居然能激发出尘封的本能。 更何况，在灵识当中，这玩意灵力充沛到难以想象，离阳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吃下去，就能直接突破一个小境。 此时，站在离阳一旁的宫装女子轻嗅鼻翼，随即笑道：“好香啊，道友你若是不吃，不如便赠予妾身。” “妾身自然，会给道友应有报酬的。” 一名浓眉大眼的大汉怒目而视：“小子，此等玉食，给你也是浪费，不如乖乖交给本大爷！” 路过的白面书生高声惊呼：“竟是传说中的天极玉萝！吃下去不仅可以提升修为，还能延年益寿！” 苍然老者低头喃喃自语：“年轻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甚至最后，连中年男子也眉头一皱：“既然道友不要，那我也不强求，就把它扔去喂狗，只是可惜了这佳肴。” 这一瞬间，离阳周围的人纷纷叫喊着，仿佛都被这股异香吸引住，发表各自的意见。 他们或羡慕，或嫉妒，或催促，或强迫的话语，逐渐汇成了一句话：“快吃！快吃！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吃？” 离阳注视着眼前所有人激动不已的脸庞，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仿佛溺死的水鬼想要拉人垫背一般。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难以言传的气氛，一种诡异的感觉开始爬上离阳的脊背。 他恍然间醒悟过来，强硬推开了面前所有人，冲出了包围圈。 此刻再回头一看，一切又仿佛恢复了正常。 只是，不知不觉当中，离阳的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第23章 采菁斋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赤霄山的存在让离阳还能接受，毕竟确实有这种魔怔人。 但一开始听到无忧乐土的传闻，他是压根不信的。 而刚才的亲身经历更是让离阳坚定了自己的认知。 那些修仙者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恐怕不仅仅是对离阳，而是对每一个慕名前来的人都会想尽办法让其享受冥魂教的服务。 再联想一下冥魂教的专精，便可以大胆猜测，那些看似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标好了价格。 越想越骇人，离阳甚至想要尽快逃离这里。 他不敢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道之上，而是隐匿身形，从小巷屋顶移动。 沿着王武给定的路线缓慢行走着，还未到达，便发现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新的阵法。 离阳自然不敢硬闯，不过看见此处有守卫存在，于是他便直接现身，上前打算询问。 见他凭空出现，守卫没有怠慢，揖礼说道：“道友止步，前方乃是管制区，没有令牌不得进入。” 离阳眉头一皱：“那这令牌从哪来？” 闻言，守卫立马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直接递给了离阳：“道友，请进。” 对于这样的古怪行为，离阳一时摸不着头脑。 既然没有进行任何审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进，那要这令牌又有什么用呢？ 他接过令牌，仔细打量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一步踏进了阵法，眼前的景象竟然发生了改变。 此处和外面的最大区别便是除去冥魂教的享乐店铺，还有其他建筑。 路上的修仙者也少得可怜，不过脸上却是没有那种近乎病态的笑容。 这便让离阳放下心来，兜兜转转来到了采菁斋。 地理位置还行，附近倒没有多少同类型的店铺。 店面不大，毕竟是一个人经营的。 门口摆了两株青翠欲滴的绿植，离阳虽然不认识，但觉得挺好看，给人一种小清新的感觉，看来明显是在这上面花了功夫的。 伸手推开米黄色的木质店门，便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迎了上来。 对方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头上梳着双丫髻，身上是青绿色的旗袍，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印象。 只能说，和洛芷小时候完全不同。 小姑娘见到离阳，也规规矩矩地躬身揖礼，张开樱桃小嘴脆生生地问道：“前辈，是需要丹药吗？本店的绵龄丹是赠予道侣的最好礼物。” 闻言，离阳面色古怪，想说些很危险的话，可他还是忍住了。 于是他呵呵一笑：“丹药的事之后再说，我是替你父亲带话的，你娘亲在不在？” 听到父亲两个字，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捣蒜般点了点头：“我娘亲在！” 她随即也没有给离阳倒杯茶，便蹦蹦跳跳地走进了柜台后面的房间，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远在异地他乡的至亲突然有了消息，任谁都会喜笑颜开的。 只不过，若是死讯呢？ 当然，这种悲伤的事情，她娘亲恐怕也不会说给小姑娘听。 离阳也没有坐下，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店内的布置。 色调都是暖色，绿植很多，看来王武的道侣很喜欢自然风格。 某些细节方面做得很好，比如说那些贴在墙上的仙子照片，上面介绍到这些都是使用了本店丹药的女修士，给人非常直观的感受。 没过一会，小姑娘便跟在一位与她眉目十分相似的女子后面出来了，想来这便是王武的道侣吴艳了。 吴艳看见离阳，便微微欠身道：“小女不懂事，哪有让客人干坐着，还望道友海涵。” 离阳摆了摆手：“没什么，你这店铺做的不错。” 他随即传音入密：“接下来的消息，不适合这小姑娘在场。” 吴艳愣了一会，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秀眉微蹙，转身不知道对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后者便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兴许是去找小伙伴玩了。 吴艳将挂在店门的木牌翻转，上面写着休息中，随后二人寻了个座位，吴艳还提起茶壶给离阳倒了杯茶。 离阳没有品茶，直接掏出那枚蓝色的储物戒，递给了她，同时解释道：“这是王武留给你的。” 吴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疑惑不解地接过储物戒，用灵识探查了一番，才恍然大悟。 再抬头看向离阳，眼神当中明显流露出莫名的祈求，以及深藏的悲伤。 她语气颤抖着，明知故问：“道友，王武他……” 就算在储物戒当中看到了王武的尸体，也依然要确认一下吗？还在奢求希望。 离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吴艳像是认命了一般闭上美目，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流下。 原来，修仙者和凡人一样，也会哭泣，只是听不见声音而已。 良久，吴艳站起身，朝着离阳深深一躬：“妾身在此，拜谢道友了。” 这礼，离阳自然受的起，他抿了口茶，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说罢，他起身便要离开。 只是吴艳却突然出声挽留道：“道友留步，道友从天青山脉来此，一路上风风雨雨，何不在此暂歇片刻？” 离阳摇了摇头：“不必了。” 此处实在诡异，就算这所谓管制区稍微正常一点，他也不想在极乐城多呆，反正现在物资充盈，到附近随便找个深山野岭，自己开个洞府就行。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显然让吴艳有些失望，但却又像是不甘心似的再度开口：“道友觉得小女如何？” 听到这番话，离阳顿时瞪大了眼睛，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吴艳。 在这样的视线之下，吴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说道：“小女虽然只是四灵芯，但在灵植方面天赋过人，道友若是不愿收徒，把她收作药田童子也行！” 听到这里，离阳才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收那小姑娘为徒。 如果说五灵芯是一辈子可能停留在开窍的废物，那么四灵芯一生最多也就筑衡，算是修仙者当中最底层的存在，唯有三灵芯才有机会成为元丹强者。 修士能够达到的最高修为，或许在资质检测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 第24章 收徒 收徒自然是不可能收的，离阳现在的修为也就比小姑娘高一个小境，全靠枯息伪装，才让这吴艳把他认成了什么元丹强者。 更何况，离阳对此有些疑惑不解，他开口问道：“既然灵植方面有天赋的话，为何不去镜湖呢？” 镜湖便是西十三宗当中专门培育灵植的门派，凭借着一湖神奇的若泽水，向周围的其他宗门输送大量珍贵药草来换取灵石以及其他资源。 如果真的如同吴艳所说，那小姑娘在培育灵植上有天赋，那最好的去处自然便是这镜湖。 何必找他一个完全不懂这方面的陌生人呢？ 闻言，吴艳却是一脸苦涩：“自然是去过的，只能当杂役弟子，妾身不忍她受苦。” 倒是离阳忘记了，这镜湖自然也是二品宗门，就算是外门弟子，也得是三灵芯，四灵芯可不只能当杂役弟子么。 见他不再言语，吴艳期盼的眼神也逐渐转变为失落。 离阳此时其实是在思索，自己不要，可以给别人，毕竟在吴艳口中，那小姑娘还是有点用处的。 想到这里，离阳便突然开口了：“我是不可能收的，不过，我有个师妹。” 这个所谓的师妹，自然便是洛芷了。 刀剑宗是四品宗门，四灵芯也能进去。 为了避免被其他宗门形成垄断，所有宗门内部基本上都会培养只属于自己的修真六艺人才，想必刀剑宗也是如此，小姑娘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 离阳的话语又让吴艳燃起了希望，她急忙问道：“不知贵宗在何处？” 离阳回答：“大乾，南海郡，四品刀剑宗，离这里虽然很远，不过，极乐城是有大型飞舟的？” 这种跨国家的运输需求一般都有专门的大型飞舟存在，费用倒也不高，毕竟速度并不算多快，在路上将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贸易，载人倒是其次。 此话一出，吴艳顿时秀眉微蹙，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还不知道友这师妹，是何等修为？” 听到这番话，离阳仔细想了想，随即说道：“她嘛，现在应该凝归了，离元丹恐怕也不远了。” 短短五十年，洛芷便能修炼到纳气后期，对于指数级别增长的突破难度来说，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这样的天才自然元丹有望。 只不过吴艳脸上还是显露出肉眼可见的失望。 对此，离阳只是轻笑一声：“不过，她的师父是化玄，而且还很看重她。” 冰凝玉一念之间便将离阳从大乾传送到此处，可想而知对方的恐怖实力，元丹境显然是不可能的，唯有掌握了本命玄法的化玄境才有可能做到。 修士步入了元丹境，便开始接触天地至理，此时一味地苦修只会停滞不前，唯有感悟天地，审视自身，才能有所收获。 而将元丹境的所有理解汇聚在一起，去芜存菁，并不断进行提炼，最终形成本命玄法，便意味着已然跨越了元丹境，来到了神乎其神的化玄。 相比于元丹，化玄才是真正的归天地伟力于己身，即使是天罡大陆上最强大的太一宗，也是唯一的一品宗门，对待化玄也要慎之又慎。 毕竟，本命玄法乃是规则一般的存在，而且稀奇古怪，往往叫人防不胜防。 一听到化玄两个字，吴艳便一脸惊讶，随后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好似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即刻动身，乘坐飞舟前往贵宗。” 离阳用灵识在储物戒当中翻找了片刻，将洛芷的木雕寻出，递给了吴艳：“这便是我的师妹，到了刀剑宗，你只需将此物拿出，他们便知晓了。” 吴艳小心翼翼地将木雕收好，随后抬头看了看离阳：“道友不回去吗？” 离阳自然是想回去的，不过以现在的修为，就算回去了，估计也还是要被那老太婆折磨。 等到日后修炼到化玄，有了一战之力，再和冰凝玉算算总账。 当然，离阳其实有点担心，别到时候自己突破成功，她却老死了。 那自己只能在对方坟头撒尿了。 面对吴艳的询问，离阳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和她师父有点矛盾。” 这么实诚的一句话，到了吴艳耳中，却完全换了个意味。 她连忙躬身揖礼，面露歉意：“原来是前辈，妾身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得，看样子，在吴艳心中，离阳俨然已经成为了能够和化玄大能掰手腕的绝世高手。 对于这样的误会，离阳也不想过多解释。 他其实原本还想让这对母女把自己被冰凝玉传送走的事实告诉洛芷。 但随即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就算现在跟她说了也是自找麻烦，倒不如单纯报个平安。 他告别了吴艳，随后径直离开了极乐城，绕着周围兜兜转转。 果然，一路上有许多不错的山头已经被人所占，看来有不少散修也和离阳一样，惧怕待在极乐城内部，但又不愿回到天青山脉与赤霄山玩捉迷藏，便在这附近随意寻个地方开辟洞府修炼。 离阳乘着飞剑翻山越岭，最终发现一处怪石嶙峋的山谷，其内瘴毒弥漫，骸骨遍地，难怪没有修士在此安家。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自然是无所谓的。 山谷当中自然是没有熊瞎子洞的，离阳用灵识操控着飞剑，在一处山崖底部挖了个山洞。 他在山谷外部用储物戒内的阵盘设立了小感知结界，表明此处有修士占据，随后把真正的大杀器，星渊阵套在内部。 非常简陋的布置，不过却很有效，毕竟离阳不懂阵法，搞不出什么阵中阵、似阵非阵的高明操作。 做完这一切，离阳便从储物戒当中拿出各类丹药，开始潜心修炼。 之所以说四灵芯一生只能停留在筑衡境，那是因为到了后面寿命不足，对于离阳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影响。 他甚至不满足于修炼到百条气脉便突破，因为这样凝聚的基盘也会很垃圾。 反正离阳寿命多得是，他大可在百炼境多停留一些日子，再多开辟几条气脉，让后面的修行更加顺利。 第25章 五年 吴艳带着女儿坐上了大型飞舟一去不回，离阳则缩在山谷当中日夜苦修。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一下子便过去了五年。 如今，离阳已然在体内开辟了百条气脉，修为达到了百炼境圆满，随时可以进行突破。 不过这样毫无准备的突破显然是有可能失败的，而且几率还不小。 突破失败虽然不会当场丧命，但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丹药来修养。 离阳虽然还想再多开辟几条气脉，但也知道该着手准备突破了，等到日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实话他也有些闷了，刚好附近的散修给他发了一封邀请函，说是最近极乐城附近的散修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来交换各自所需的资源。 地点是在一座名叫碎月的山上，离这里不远。 离阳带上星渊阵的阵盘，稍微收拾了一下山洞便出了门。 他御剑飞行，不过片刻便到了邀请函上所说的碎月峰。 此山形状奇异，弯如月钩，植被稀少，大量的岩层裸露出来，倒是名副其实。 拍卖会便在峰顶举行，能够看到不少流光飞遁而去，离阳自然也不含糊，直接跟上了大部队。 到了山顶，便看见一栋古色古香的宫城，看样子肯定不是原先就建造在此处的，想必便是传闻当中的随身洞府了。 据说此种奇物使用的是类似于储物戒一般的芥子须弥技法，必须是专精此道的锻器师才能制造，而且修为得在元丹以上，不然无法运用天地至理。 看来，这散修当中，或许还有来头很大的存在，此次拍卖会似乎没有离阳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驻足停留，稍微欣赏了一会，便下了飞剑落地。 现在已然到了不少修士，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放眼望去像离阳这样孤身一人的似乎没有多少。 毕竟散修和宗门弟子单打独斗多半是要被虐的，只能抱团。 近了宫城，才看清顶部雕刻着三个大字——岩光居。 门口有侍女笑脸相迎，修为只是百炼境，不过容貌姣好，没有修饰的痕迹，即使放在修士当中也算是美人了。 离阳交了邀请函，便和众人一同进入了宫城当中。 内部雕梁画柱，精美异常，空间却是要比在外面看起来更大，也就是说巧妙运用了空间法则。 主要分为两层，一层是宽阔的大厅，二层则是奢华的包间。 离阳的座位离拍卖平台很远，也只有简单的结界和禁制，比上面差太多了。 好在座位够多，一向警惕的散修纷纷隔开一大段距离，这便导致离阳左右前后都没有什么人。 不断有新的修士进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变得零零散散。 估摸着人来得也差不多了，一位身穿黑袍的白眉老者便出现在了拍卖平台上，似乎是主持人。 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而且眼神古怪阴冷，光是被他稍微注视一会，身上就能起鸡皮疙瘩。 随即便有修士惊呼：“居然是白羊老怪！他不是惹了赤霄山的宋音虞吗？怎么还活着？” 白羊老怪离阳自然是第一次见，但这宋音虞的鼎鼎大名，他可是早有耳闻。 此人乃是赤霄山的真传弟子，据说天生剑心通明，被赤霄山掌门带回后居然引发了摧辰剑的波动，得到了护道灵宝的认可，当场分化出一柄全新的贯星剑赠予她。 这贯星剑自然和其他门人弟子的不同，天生便具有微弱的灵性，只需要频繁温养沟通，便能化作剑灵，与使用者心意相通。 不仅如此，宋音虞还是十分罕见的变异金灵芯，能够将武器的锋锐程度大幅度提升，有了这柄极为特殊的半灵宝贯星剑，便是如虎添翼。 她一直以来都被当作是赤霄山下一代掌门培养，如今不过百岁，已然是元丹强者，死在宋音虞手下的元丹不计其数。 离阳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白眉老者，居然能从宋音虞的剑下逃脱，可真是深藏不露。 能够请到这样的强者作为主持人，可见此次拍卖会背后的势力远不止什么散修同盟，肯定有其他宗门，甚至是冥魂教参与其中。 这么细细一想，离阳便愈发觉得，此次拍卖会是来对了。 他原本还以为只是小猫两只的互换资源，没想到场面如此盛大，看来一定能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筑衡丹。 筑衡丹，顾名思义，便是能够辅助修士从百炼圆满突破到筑衡的丹药，虽然品阶不高，只是黄阶中品丹药，但奈何炼制过程繁复，所需要的材料也因为各种原因变得稀少，一般的丹药店是没有卖的。 当然，极乐城当中自然有的筑衡丹，可离阳不敢吃。 且说台下的人叫破了白眉老者的身份，对方也不恼，只是用邪异的眼神环视四方，嘈杂的大厅便安静了下来。 他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每次叫价不低于一百下品灵石，还有其他疑问吗？”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老者的身份，台下自然是鸦雀无声。 倒是二楼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如果使用中品灵石呢？” 白羊老怪回答道：“一块中品灵石按一百五十下品灵石计算。” 这样的汇率已经很不错了，即使是在极乐城的黑市当中也拿不到这么多。 接下来没人出声，于是白羊老怪点了点头：“那么，就开始，第一件，残破的玄阶功法，只能修炼到凝归境，底价十块中品灵石！” 离阳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如此珍贵的宝物，虽说只是残破的玄阶功法，但无论是对于散修还是宗门弟子来说，都是有非常重大的参考价值。 当然，离阳是有枯木诀的，他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台下的修士顿时沸腾了起来，毕竟就算自己不修炼，也可以留给后代参悟，完全可以当作是传家宝一般的存在。 很快便有人出价了，数字不断攀升，最终定格在了二十三块中品灵石，被一名衣着暴露的女修士拿到，足足翻了一倍还多。 面对这么激烈的竞争，离阳开始思索，要是接下来有筑衡丹，自己该怎么出价才能亏少点。 第26章 遁术 “筑衡丹十粒，底价一块中品灵石。” 看完了前面千奇百怪的宝物，如今这筑衡丹倒是显得有些普通了。 离阳自然没有先开口，等待别人发声。 二层的包间到现在也没有出价，看来都在等压轴的拍卖品。 对于这筑衡丹，台下也只有零零散散几声，需要的人实在不多，即使出手，恐怕也只是为了家中的后辈罢了。 价格缓慢地爬到了五百下品灵石，离阳觉得差不多了，便直接说道：“五块中品灵石。” 按照白羊老怪给出的汇率来说，这便相当于七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一下子拉高的价格让其他声音都暂歇了，不少视线都隐晦地看向离阳，或许是在思索待会要不要杀人夺宝。 见除了离阳再没有其他人继续出价，白羊老怪便轻敲了一声手上的小木槌：“五块中品灵石第一次！” 依然没有人跟价，毕竟现在的数字已经远远超过这些筑衡丹本身的价值了。 “五块中品灵石第二次！” “五块中品灵石第三次！恭喜这位道友，购得了筑衡丹十粒！” 很快便有侍女将装有筑衡丹的木盒拿给了离阳，他用灵识简单探查了一眼，便收进了储物戒，随后将五块中品灵石递给了侍女。 这次出山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不过好歹出来一次，自然得多玩玩几天。 更何况，没准之后的拍卖品当中还有离阳感兴趣的。 白羊老怪轻咳一声，将昏昏欲睡的众人都唤醒过来，把目光尽数投向于他。 这便代表接下来的宝物很独特。 只见这老怪没有凭空掏出物品，而是指挥着一众修士从平台幕后推出一个四四方方被金色丝绸包裹的巨大铁笼。 这丝绸古怪的很，灵识竟然无法看破。 修士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唤起，纷纷想要一探究竟，这笼子里关着的是什么？ 白羊老怪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他自然也没有磨叽，大手一挥便掀开了金色丝绸，将铁笼内关押的生物完全显露在所有人眼中。 居然是一名不着片缕，额头生角的女子，大片裸露的白皙肌肤上还有一些摄人心魄的纹路，看起来妩媚妖娆，夺人眼球。 离阳面色古怪，因为看起来有点像是魅魔。 其他修士也是疑惑不解，此等生物从未见过，难道是海外种族？ 有人心直口快：“老怪，这是何物？妖魔？异人？” 白羊老怪却是没有回答，故作高深。 一时间大家伙纷纷开始议论起来，猜测这生物究竟是何种用途，总不可能买来只是为了收藏，他们可不愿这样糟蹋灵石。 直到二楼包厢传出一阵清冷的女声：“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来自悬冕空城。” 闻言，白羊老怪顿时眉头一挑，像是有些意外，不过他灵识一扫，随即了然于心。 他笑道：“不愧是冥魂教的摄魂使，见多识广。” 这摄魂使，自然便是指刚才的女声，果然冥魂教也参与其中。 见谜题已然被人一语道破，白羊老怪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介绍道：“不错，悬冕空城想必大家都知道，此物，便是得自其中。” 离阳自然也是知晓的，毕竟对于散修来说，消息不一定准确，但却十分灵通，一传十，十传百。 天罡大陆的历史悠长，时不时便有上古遗迹出世，不过多半都被宗门瓜分殆尽，散修连汤都喝不到。 而除了这些随机出现的遗迹外，还有固定存在的秘境，就比如这悬冕空城，便是一座时刻在天罡大陆上空游荡的飞宫。 悬冕空城每五十年停靠一次，并且只允许元丹以下修士进入，届时无论是宗门还是散修都会一拥而上，毕竟这里面可是有元丹机缘，许多散修便是借此一步登天。 说到这里，离阳便想起，距离上次悬冕空城停靠已经过了十年，如果自己能够在这剩下的四十年当中一路突破到凝归境圆满，刚好可以去看看。 只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为难自己了？ 台上的白羊老怪继续说道：“此等种族虽然修为低劣，只有大概百炼境的实力，不过天生媚骨，稍加调教便是做鼎炉的好材料。” “底价十块中品灵石！” 此言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台下的散修当中也不乏有好色之徒，但恐怕也不愿将如此巨款花在女人身上。 离阳自然更没兴趣，他现在连固定居所都没有，难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吗？ 最后还是二层的包间出了价，将这疑似魅魔的生物买了回去，灵石多就是豪横。 随后，白羊老怪拿出了一枚破破烂烂的黑色玉简，随意介绍道：“黄阶极品遁术，常态遁速一般，但可消耗寿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遁速，底价十块中品灵石。” 一听到寿命两个字，离阳便眼前一亮，他最不缺的就是寿命了，不过倒是没有立即开口。 黄阶的功法二楼自然是看不上的，台下的散修也是兴趣缺缺，毕竟一般的魔道功法也只是耗费自身精血，经过长时间的细心修养还是能够恢复的。 而寿命若是减了，那要么尽早突破，要么就花大价钱购买能够增寿的丹药或者天材地宝。 小家小户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代价。 当然，除去这一点，毕竟也算是黄阶极品的遁术，还是有不少人感兴趣的。 离阳的出价声混在这些人当中，将价格缓慢推到了二十三块中品灵石，他这次倒是没有大幅提价让别人直接放弃，而是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最后以十分微弱的优势拿到了这本遁术。 足足花了三十七块中品灵石，翻了三倍之多，主办方赚得是盆满钵满。 还好先前将赤霄山男弟子的储物戒破解了，对于这样的亏损离阳倒是能承受。 这次负责送货的便不是普通侍女了，而是一位修为明显更加高深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将装有传承玉简的储物袋递给了离阳。 离阳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不仅有遁术，还有一封更加精美的邀请函。 看来这主办方会通过消费水平来筛选有钱的主，然后再狠狠地割一波韭菜。 离阳自然是不打算继续参加的，毕竟这次的收获已经远超期望了。 第27章 劫杀 接下来的拍卖品越来越贵，台下的散修即使有心竞争，也无足够的灵石。 从二层的包厢中不断传出一个个夸张的数字，这拍卖会俨然已经成为了宗门大势力之间勾心斗角的大舞台。 此时已经有不少的修士离开，要么心满意足地购得了想要的宝物，要么因为灵石不够而垂头丧气。 现在还留在这里的，恐怕便是和离阳一样，单纯地只是为了找些乐子罢了。 而伴随着最后一件拍卖品被人拿下，此次拍卖会也落下了帷幕。 当然，还没有结束，只见这白羊老怪端坐台上，竟然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候修炼的些许感悟。 虽说此人乃是邪修魔道，不过问道求真之路殊途同归，即便理念不同，也有不少可取之处。 更何况，白羊老怪功参造化，修为深不可测，乃是元丹级别的老牌强者，在修炼一途上的理解颇为深刻，往往三言两语，便叫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台下散修无不聚精会神，就连二楼包间也虚心求教，一时间众人仿佛都忘却了各自的身份，放下了警惕和恶意，尽数投身于这场论道解惑当中。 良久，白羊老怪才长叹一声，身形渐渐消去了，只留下意犹未尽的修士们闭目沉思。 修仙界的大部分盛会最终都会以坐而论道的形式结束，毕竟问道求真，是需要交流与沟通的。 一味地闭关苦修或许短时间内提升迅速，但长久来说，却无异于自毁前程。 千人千面，每位修士对于道的理解都有所不同，唯有听之，问之，辨之，查缺补漏，才能直往大道。 离阳听完这老怪的传道，也受益匪浅，当即打坐冥想，运转枯木诀。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内视己身，便发现一条新的气脉已经开始缓慢生长。 原来传闻当中的一朝顿悟，立地飞升是确实存在的，离阳虽然没有当场突破，但已然跨越了百条气脉的限制。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离阳环顾四周，发现也有不少修士和他一般没有离开，而是原地修炼，看来也是从中得到了感悟。 或许人家的进步更大，不过他不在乎这些。 既然拍卖已经结束，传道也完毕，离阳便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起身便离开了这岩光居，脚踩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只不过所前进的方向既不是之前闭关的山谷，也不是附近的极乐城，而是兜兜转转，最后随意落在了一处无人的山头。 离阳放下了星渊阵的阵盘，往里面塞了几块中品灵石，阵法顷刻间便笼罩了此片地域。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所以干脆守株待兔，防患于未然。 无数飞遁流光经过此地，却是没有一人驻足停留。 就这样原地干等了片刻，离阳打了个哈欠，准备收工回家，看来还真没有人盯上他。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有人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离阳端坐在阵眼当中，透过阵法看到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脚踩飞剑，和其他修士一般经过此地，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些印象，像是买下残破玄阶功法的那人。 而过了一会，此女却是又悄咪咪地摸了回来，看来之前的路过只是为了让离阳放松警惕。 只可惜，这女子不知道，此地早就被阵法所包裹，一举一动都在离阳眼中无所遁形。 【罪人令萱，杀人，故意伤人，抢劫，敲诈，勒索，击杀可奖励五千一百二十三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果然，相比于凡人，修仙者就是杀人如麻。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修为，但看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星渊阵的存在，便可以断定不会超过凝归境。 纳气境的总寿命一般也就四百年，看这女子容貌也没有丝毫衰老，想必最多一百来岁。 综上所述，可以计算出，令萱每年都要杀五十多个人，几乎六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厮杀。 也就是说，她每到周末就要杀个人玩玩。 散修都如此恐怖，那么那些嗜杀如命，天天喝血吃肉的魔道岂不是更加夸张。 离阳已经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寿命会膨胀到何等地步，没准整个天罡大陆人都换了一遍，他却还活着。 且说这令萱下了飞剑，却是没有在此发现离阳的踪迹，她顿时有所警觉，连忙唤起飞剑准备遁逃，速度极快。 离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寿命大礼包，直接启动阵法将令萱与外界天地隔绝。 令萱飞了片刻，却发现自己始终没有离开这里，倒是没有任何慌张，只是随手掏出一面小铜镜，有些心疼地将起摔碎。 随后，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离阳也难以通过阵法锁定对方的气息。 最后，令萱完全消失在了阵法当中，无论是灵识还是阵盘都无法寻到任何踪迹。 离阳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对方给逃走了？ 难道说，对方刚才使用的是某种一次性空间传送法宝？ 看来绝不能小瞧天下英雄啊，谁能想到随便一个散修便能拥有如此至宝。 离阳摇头叹气，俯身打算收起阵盘。 不过这时，他却眉头一皱，中止了动作，继续维持着阵法。 离阳之前在山谷闭关的五年当中，也不是没有其他修士来试探，都被这星渊阵给打发走了，没道理现在出问题。 就算是空间传送法宝，发动的时候也会产生很大的空间波动。 但即便再三用灵识调动阵法探查，也没有窥见令萱的影子。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悄悄在阵法某一处放出了自己的气息，下一秒，一道血红剑光便疾射而出，将那缕气息完全斩断。 看到这里，离阳顿时明白了。 果然，那令萱并没有逃出阵法，而是利用某种不知名的宝物完全抹去了自身的气息，暗中等待阵法消失。 离阳轻笑一声：“差点还被你给骗过去了。” 他随即便催动阵法，漫天繁星尽数涌现，放眼望去无天无地，茫茫一片虚无混沌。 星渊阵虽然只是困阵，可被困的时间一长，也是会致命的。 毕竟此处与外界天地隔绝，被困之人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只能依靠自身携带灵石维生。 第28章 求饶 既然确认了这令萱并没有逃出阵法，那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了，离阳也不着急，反正他时间多的是。 星渊阵就这样一直保证最大功率运转，离阳从储物戒当中掏出那枚遁术玉简，贴到眉心开始接受传承。 良久，他才睁眼，喜形于色。 原来此法名为溯雀遁术，据功法创造者说是参照了一种神奇的生物溯雀。 此鸟形似家雀，却长有两对青翼，筑巢于伦梭天，也就是九天的第一重，那里被罡风环绕，元丹境以下必死无疑。 而这小小溯雀却能在其中安然自若，有大能观其神异，便撰写了这遁术。 溯雀朝生暮死，便是因为飞行消耗了太多寿命，这也是为何这遁术如果想要加速的话，便需耗费寿命。 对于离阳来说，寿命自然是不缺的，有了这功法，从此他进可星渊阵，退可溯雀遁，进退自如，妙哉妙哉。 虽然有心现场尝试一番，不过阵法里还关着一个人。 此时已是深夜，然而这令萱居然还能忍受得了星渊的折磨，不禁让离阳刮目相看，看来能活到现在的散修都不简单啊。 不过任对方如何，落入了这阵法当中，破不开，自然也只有死路一条，大不了比消耗。 想到这里，离阳便就地打坐，开始修炼起来。 修行无岁月，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之前那条新生的气脉已然开辟完成，只是第二条却迟迟不出现。 阵法内部也没有任何动静，离阳不禁肃然起敬，这令萱竟然如此坚韧，佩服佩服。 修为一时停滞不前，离阳便只能潜心钻研符箓技法，刘二所给的传承只到黄阶下品，而他现在也只能勉勉强强画出凡阶极品。 凡阶到黄阶又是一个坎，难以跨越。 又是一个月过去，浪费了许多灵砂和符纸，黄阶下品符箓还是没有制成，不过离阳已然有了些许收获。 似乎，听完那白羊老怪的传道，他的思维终于有了彻底的转变，已然开始逐渐脱离穿越前的身份。 只是，星渊阵当中依旧没有令萱的踪影，离阳从震惊，到麻木，再到现在的诧异，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是对方太强，还是这阵法太弱？ 离阳眉头紧皱，却不打算放弃，毕竟已经投入了这么多时间，半途而废可不行。 如今，已经是三个月后了，他将溯雀遁术炼至入门，同时在符箓一道上也精进了许多，虽然依旧不能描绘黄阶符箓，但凡阶已是信手拈来。 凡阶符箓虽然威力不大，但也能在战斗当中发挥阻碍作用，更何况，质不够可以堆量，一百张凡阶极品符箓砸下去，就算是筑衡境也得避让一番。 当然，离阳修习符箓技法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赚取灵石。 见令萱还不现身，离阳便只好故技重施，在阵法某个位置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只是这次，却没有血红剑光袭来。 难道说，自己的试探伎俩被对方识破了？ 想到这里，离阳稍微犹豫了一会，随即将五年前收入储物戒的赤霄山男弟子尸体扔了进去。 还是没有反应。 是已经死了，还是，在等离阳露出破绽呢？ 离阳冷笑一声：“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继续。” 他已然胜券在握，没必要着急冒险，这样只会正中下怀，落入此女的圈套当中。 果然，匆匆又是一月，星渊阵已经足足耗费了离阳三块中品灵石，而一直没有踪影的令萱终究还是出现了。 只见她面色枯槁，灵力不显，气息奄奄，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跪地求饶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鏖战如此之久，看来此女已经油尽灯枯。 不过离阳自然没有傻乎乎地现身，依旧坐在阵眼处，利用阵法传音道：“把你身上的储物戒，武器，法袍，全部放到一边。” 闻言，令萱自然照做，她已经快被要折磨疯了。 将身上的东西尽数整齐摆放在一旁，随后依旧保持跪倒的姿势。 离阳利用阵法将这些杂物挪移了过来，却是没有立刻探查，毕竟那上面很可能有反制结界或是其他机关。 令萱泣不成声：“还请前辈恕罪，妾身只是一时起了贪念，若是那些还不够，妾身愿意做牛做马，只求前辈宽宏大量，放妾身一马！” 语气真挚，不似作伪。 看她如此识相，对于命令也无半点抗拒，十分配合，离阳心中竟然起了一丝想要放过对方的心思。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是此女不经意间释放了媚术，真是其心可诛。 离阳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签了这血契。” 与专门拘拿灵宠的灵契不同，血契往往用于修士之间，确立二者的主从关系，仆从一旦违反逾越主人的命令，便会痛不欲生，甚至修为大跌。 当然，若是签订血契的双方境界差距过大，比如说现在的离阳和令萱，那么效果便没那么明显。 还有一种比血契更高级，约束力也更强的魂契，签订之后仆从一方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主人手中，若是主人身死，那么仆从便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 不过，离阳此举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为了麻痹令萱而已。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留对方一命。 只是听了离阳的话，这令萱却是犹豫不决，她楚楚可怜：“前辈，不是妾身不签，而是妾身之前已经和他人签订了血契。” 闻言，离阳嗤笑一声：“也罢，那你就继续待在这里面！” 既然对方连血契都签不了，那他便更没有理由放过这令萱。 令萱连忙哀求：“不要啊，前辈，妾身现在没有法宝，对前辈毫无威胁啊！” 她却不知道离阳真实的修为，就算没有武器在身，以令萱的修为恐怕一巴掌就能拍死离阳。 离阳没有出声，闭目打坐，开始修炼。 令萱的求饶声一度持续了三天，最后逐渐转变成了怨毒的咒骂。 “我可是血煞宗外门弟子的道侣！你杀了我，一定会被抽干精血，再炼成血傀，永世不得超生！” “你这畜生！为何不给我个痛快！要这样折磨我！” “你……你这个邪修魔道！” 第29章 邻居 一转眼，便是半年时光过去了。 阵法当中的令萱已然没了生息，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离阳自然没有贸然上前，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装死。 【恭喜宿主获得五千一百二十三年寿命，功德1】 直到系统出了提示，他才放下心来。 可渐渐的，离阳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 令萱的身体竟然在逐渐干瘪，像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抽离她的血肉。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离阳不禁眉头紧皱。 最后，令萱便彻底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张美人皮。 见状，离阳顿时恍然大悟，他却没想到，此女竟然是血魅。 血煞宗弟子常常会挑选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炼制成血魅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血魅的修炼方式便是汲取他人的精血，也难怪这令萱能够杀这么多人。 等到修为到达了足够高的境界，血煞宗弟子便会将血魅吸干，功力大增，只留下一张极为特殊的美人皮，等到来日再寻一女子，重新炼成血魅。 听起来阴邪异常，果真是魔道风格。 离阳将这美人皮收入储物戒，看着一旁的杂物倒是犯了难。 纵使这令萱已死，也难保这些贴身物品上面没有留下暗招，对于邪修魔道，如此谨慎是必要的。 毕竟人人喊打的邪修魔道能够存留至今，最大的原因便是此道门槛低，见效快，虽然往往有较大的副作用，不过连带着，手段诡异，叫人防不胜防。 离阳思索片刻，便随意从极乐城外正在排队的凡人当中随意抓了个恶人，给其灌注灵力，将修为提升至开窍，随后让他用身体和灵识触碰令萱的遗物。 至于为什么不抓极乐城内部的凡人，那是因为他们早就被冥魂教给预定了，都是上好的材料，离阳不想故意惹事，他也不愿进入这诡异的极乐城。 果不其然，这恶人战战兢兢地用身体接触没有反应，但灵识一放却是当场被抽干了全身鲜血，死相极惨，离阳不忍直视。 不过此人的死是有价值的，离阳再故技重施几次，便将遗物之上的隐患尽数除去。 首先便是令萱手上的血红飞剑，剑身之上的纹路犹如人身上的血管，不断泵出殷红的鲜血，看起来太张扬了，不适合离阳。 其次是此女身上的樱色衣袍，虽然没有沾染多少阴邪之气，不过款式是女修，离阳自然也用不上。 这两样东西离阳打算拿去黑市售卖，而且并不是极乐城的黑市，为了避免有心人顺藤摸瓜，他准备隐姓埋名到其他地方出手。 最后才是重头戏，储物戒，灵识一探，便发现同样有禁制，而且比之前赤霄山男弟子的还要复杂。 不过再厉害的禁制也经不过时间的考验，慢慢磨自然是能打开的。 离阳回到了山谷，重新布下星渊阵，刚要打坐静修，却是没想到，此时小感知结界有了反应。 他眉头一皱，透过阵法一看。 来者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年轻男修士，脚下踩的，却不是什么飞剑，而是一只放大了数倍的毛笔。 对方手中还抱着一坛酒，正声道：“道友，本人初来乍到，落户于道友隔壁，有些许不解，还望道友替我解惑。” 离阳没有出阵，语气古井无波：“有什么事，便在此处说。” 闻言，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也好，道友可知，这附近有何等享乐之处？” 离阳面色古怪，回答：“享乐？此处皆是享乐，就是不知你敢不敢。” 男子一脸好奇：“哦？为何不敢？” 离阳冷笑一声：“莫不知此地名叫无忧乐土？附近便有座极乐城，内城当中挂有冥魂教印记的店铺通通。” “只是一旦接受这些，便等同于将自身尽数献给了冥魂教。” “如此，你敢吗？” 也是见此人真是个新来的，就和曾经的离阳一样，他才愿意多说些废话。 听完离阳的告诫，男子低头沉思片刻，便连声道谢：“多谢道友指点，这坛恋竹酿，便赠予道友了。” 说罢，此人放下了手中的酒坛，便飘身离去。 离阳待他走远，完全没了气息，才操控阵法将酒坛挪移进来，倒是没有立即触碰，依旧抓了个恶人过来，渡了道灵力，让对方先试试毒。 见这恶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脸色潮红，一看便是喝醉了。 离阳即刻送他进了轮回，随后给自己也倒了杯这所谓的恋竹酿。 滋味醇厚，喝下便感觉仿佛身处青翠竹林当中，清香四溢，醉人却不扰脑，心神明晰，但又恍然若梦。 他不禁赞叹道：“好酒！好酒！” 杯酒下肚，连带着体内沉寂已久的气脉也开始活跃起来，离阳知晓此时便是修炼的最好时机，连忙打坐冥想，运转功法。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他才缓缓起身。 而再用灵识一看，第二条气脉的雏形已经隐约可见，距离开辟完成，也只剩下累积了。 若是能够一直按照这般速度，半年便能开辟一条新的气脉，想必到时候，离阳的基盘一定异常稳固。 只不过这显然只是理想状态，离阳已然有所预感，自己的身体最多只能容纳一百一十根左右的气脉，再继续下去只会过犹不及。 或许之后他便只能着重于拓宽已有的气脉。 到时候突破筑衡，传说中的九宫自然是不用想了，八卦也勉强的很，离阳所听说过的，只有那个天赋异禀的宋音虞，此女未来的成就绝不止化玄登灵。 最好的结果，可能便是五行。 大部分散修的基盘在五行之下，因为他们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离阳一般开辟更多的气脉。 而宗门的外门弟子也多半处于五行这个层面，若是再高一点，便是内门弟子了。 所以总的来说，离阳要是能够以五行杂灵芯的低劣天赋修炼出五行基盘，已经算是极为罕见的存在了。 不过即便如此，距离能够称霸一方的元丹也是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原本还想出山玩乐一番的离阳顿时断了念想，重新打坐修炼起来。 第30章 回归 时间又过去了五年，而离阳又开辟了三根气脉。 如今，他体内已经足足有一百零五根气脉，不断贪婪汲取着周围的天地灵气，修炼速度倍增。 而在这五年当中，隔壁邻居一有空便来找离阳玩乐，在交谈当中也得知了此人的姓名——黄逸。 离阳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却不经意间发现，这黄逸居然是个阵法师。 此时的离阳刚好在为无法打开令萱的储物戒而苦恼，空有宝山在前，却不能触及。 他随即灵机一动，在与黄逸的谈话当中若有若无地开始抛出关于禁制方面的话题。 果然，一谈到相熟的领域，黄逸便兴趣满满，毫不吝啬地给离阳解答疑难。 就这样，在对方的一番提点之下，离阳成功破解了储物戒的禁制。 里面的东西很少，毕竟血魅只是血煞宗弟子提升修为的工具，简单来说就是一头养在外面的猪而已，等肥了便要抓回来杀掉。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已经算是发财了。 足足五十块中品灵石，一本残缺的玄阶功法，以及一些乱七八糟，一看就是邪修所用的物品。 玄阶功法名为明流剑法，却是不着重于攻击，而是防御。 正如功法之名，明镜般毫无缺漏，流水般绵延不绝。 虽然功法创始者的理念有些古怪，但好歹也是玄阶功法，就算只是残缺，也足够现在的离阳使用了。 毕竟他不可能每次在敌人来袭之前都能安全布下星渊阵，些许对敌之术还是要的。 花费不少时间，将明流剑法入门之后，原本还打算再次闭关的离阳突然收到了一则消息。 极乐城的大型飞舟——极乐号已然回归。 他这才想起吴艳母女俩，也不知对方在刀剑宗过得如何。 想到这里，离阳便出了阵法。 离去山谷之前，他还看了一眼隔壁的山头，那黄逸，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来找自己了，也不知是闭关修炼，还是身死道消了。 散修都是如此，修着修着，人就没了。 倒也无需挂念，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御剑飞行，不过片刻，便来到了极乐城。 进了管制区，直奔采菁阁。 离阳并没有告知吴艳自己闭关的地点，所以对方最大可能便是在这采菁阁等自己。 这店铺显然有人打理，模样与十年前离阳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进了店门，便听到有些许动静，只是出来迎接的却不是吴艳，而是另一名陌生的女子。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那女子看见离阳，便躬身揖礼：“想必便是吴姐姐口中的前辈了，她已将这店铺转手于妾身。” 随即掏出一枚黑色的储物戒，递给了离阳：“这里面有吴姐姐与洛师姐给前辈的来信。”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洛师姐？你也是刀剑宗弟子？” 女子点了点头：“妾身安雪，乃是刀剑宗外门弟子，被宗门委派至此进行商业贸易。” 离阳沉思了片刻，随后问道：“海族现在如何了？” 安雪回答：“海族已然被南海联盟逼退，重回南海休养生息。” 听到这番话，离阳有些惊讶：“哦？形势转变如此之快？” 毕竟他被冰凝玉传送到此之前，海族的触手已经延伸到了内陆，区区二十年，如此猛烈的攻势居然就被消解了？ 安雪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洛师姐的师尊，也就是本门冰长老在十年前一举突破到了登灵境，横扫十万海族，打得对方落荒而逃。” 如果说前面都是好消息的话，现在这个就好坏参半了。 作为人族的一份子，同时也是洛芷的哥哥，离阳自然希望那些肆虐的海族尽快退去。 可一听到那疯婆子居然突破到了登灵境，离阳心里就一阵不爽，同时也有些无奈。 这刀剑宗，自然是回不去了。 离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随即话锋一转：“宗门派你来此处，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赚取灵石？” 安雪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自然瞒不过前辈，其实宗门给妾身的真正任务，是来此处探查冥魂教。” “宗门长老怀疑，海族的异动和冥魂教有关联。” 这番说法倒是出乎离阳的意料，冥魂教与南海中间隔了不知道多远，二者之间居然能有联系。 冥魂教为什么要引动海族入侵，难道是为了收割灵魂？ 一时间离阳的脑海中涌现了诸多猜测，不过都没有切实的证据。 于是他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你要小心，因为血煞宗的人也在这里。” 不管之前在不在，令萱死了这么久，她口中的血煞宗道侣一定会来这里调查。 此话一出，安雪便有些疑惑：“血煞宗？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离阳自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引过来的，他摇了摇头：“魔道行径变化莫测，谁又能知道他们是为何？” 安雪觉得所言有理，随即连声道谢：“多谢前辈提醒，妾身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得知了自己想要的大部分信息，离阳便告别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闭关了。” 安雪躬身送别：“前辈慢走。” 且说离阳出了管制区，正要离开极乐城，却是不经意间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灵识一扫，便发现正是多日未见的黄逸。 只见这黄逸在内城当中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进了一家冥魂教的酒楼，喝得酩酊大醉才出来。 随后却是再次转身入了一旁同样是冥魂教的食肆，狼吞虎咽。 青楼倒是没去，不过也没什么两样。 在离阳眼中，此人已然堕落成为了冥魂教用于修炼邪法的资粮，是待宰的羔羊。 怪不得数日未见，原来黄逸早就抛却了洞府，整日在这极乐城当中享乐。 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告诫居然没有救下对方，还是说，这黄逸是自甘堕落？ 按照对方之前给离阳留下的印象，也不至于如此。 总之，不管黄逸为何会献上自己的一切，从此刻开始，离阳便与他再无交集。 念在此人在禁制方面帮了离阳不少，他最后看了这昔日的道友一眼，随后悄然离去。 第31章 来信 黄逸的沉沦并没有让离阳停下脚步。 原本还以为此人通晓阵法，虽生性有些放浪，但也是个聪明人。 可如今再看，蜜饯藏毒却不自知，徒增笑料罢了。 离阳再次回到了山谷，打开了安雪所给的储物戒，发现里面除了两封信以外，还多了一些东西。 一件织好的天蓝色毛衣，有些地方的针脚都错了，看来编织者一定是个新手。 一顶帽子，用的材料似乎有些熟悉，离阳仔细想了想，发觉这是小花身上的毛发。 最后便是一座木雕，所雕刻的正是离阳自己，座台底下有落款，写着小妹洛芷，字体娟秀。 看来二十年未见，这小妮子一定想死自己了。 离阳轻笑一声，随后先打开了吴艳的信。 开头自然是一大段的感谢，随后点明吴艳自己也加入了刀剑宗，至于她女儿王灵纱，倒是并没有拜入洛芷门下，而是被另一位凝归境的内门弟子看上，收为了弟子。 其实在离阳见到安雪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吴艳成功了。 毕竟对方把一直苦心经营的店铺转手给了别人，明摆着是不回这极乐城了。 总体来说，结局还算是好的，吴艳自己也很满意，在信的末尾又对离阳一阵千恩万谢，并表示若是离阳回来，她们母女两一定会大摆宴席，隆重迎接。 吴艳的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只能算是开胃菜。 接下来才是正餐。 多年不见，离阳也有点怀念洛芷了。 他一打开信，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给吓到了。 风格不像是信，反倒和日记差不多，一些琐碎的小事都被洛芷写在了上面，比如说小花突破到了百炼境，小花开始换毛了之类的。 小花虽然曾经是离阳的狗，但离阳早就把这玩意忘记了。 他看了一会，发现实在没什么营养，啰里嗦，索性只挑重要的。 首先便是表明洛芷暂时并没有收徒的想法，在这里说一声抱歉，同时也感谢离阳即使天各一方，也依旧想着她，还为她送来了一个好苗子。 其次，三年前，洛芷的母亲，杨春花也不幸离世了，洛芷参加葬礼的时候，全场只有那个杨翠还认得她。 洛芷不禁想到，等到杨翠死去，无论是洛家还是杨家，恐怕都没有什么人会认识她了。 这些人只会知晓，自己祖上还有个修士在刀剑宗。 对于这样的结果，离阳自然早有预料。 洛芷也不愿在信中多提及如此悲伤的事，只是一笔带过。 接下来，便讲到作为修士最重要的修为。 原来在十年前，不仅是冰凝玉突破，洛芷也成功将体内的真炁凝为液态，自此踏入了凝归境，跻身于内门十大弟子，届时若是突破到元丹，或者在宗门大比上夺得内门第一，便有资格成为真传弟子。 不过在离阳看来，有冰凝玉这个登灵师尊在，洛芷的地位和真传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毕竟，刀剑宗的掌门也才登灵境。 除了修为上的进步以外，洛芷还在与海族的对抗当中斩获大量战功，直接被宗门奖励了一座随身洞府，当然，由于还没有突破到元丹境，这洞府自然暂存与师尊冰凝玉手上。 这其中，恐怕也有冰凝玉的一份功劳，看来她对洛芷是真的喜爱。 在信中，洛芷不止一次提到想让离阳参观参观自己的随身洞府，甚至开始埋怨当初他不辞而别。 对此，离阳只能无奈一笑。 在信的末尾，洛芷还很贴心地嘘寒问暖，告诫离阳寒冬已至，她织了点御寒衣物，虽然样式丑了点，不过穿起来很舒服，还拜托宗门的纺织娘附上了阵法，希望离阳不要嫌弃。 她会继续努力，争取织出更好的衣服。 如此真挚的情谊，让离阳受之有愧。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可能是洛芷现在唯一还能见到的亲人了。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会更加珍惜。 对方只不过是把对父母的思念转移到了自己这个便宜哥哥上。 将漫长的信看完，离阳叹息一声，随后收起了衣物。 他自然是不打算穿的，修士还惧怕什么天寒地冻，全裸在雪地里打滚都没事。 而就在离阳准备开始修炼时，外面却突然开始下起了雪。 下雪自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毕竟现在已是深冬。 不过离阳却出了山洞，像是想要欣赏雪景。 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将天上地下都晕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放眼望去，已分不清天与地。 凛冬已至，这便意味着，又是一年过去了。 离阳在山谷之间驻足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去，回到了山洞当中，开始打坐静修。 如此便又是十年，体内的气脉已然达到了一百一十二条，再修炼下去，也难以寸进。 离阳索性放弃了开辟新的气脉，转而拓宽原有的气脉。 这过程，依旧十分艰难。 要想将已经差不多定型的气脉拓宽，就必须日复一日地用大量灵力冲刷，直至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便表明此条气脉已经发生了变化。 再过去十年，体内的气脉已经尽数被拓宽了一次，第二次实在难以进行，因为此时离阳身上的丹药以及灵石已经消耗殆尽。 他将溯雀遁术和明流剑法都炼至小成，一些对敌招式已经熟烂于心，除此之外，黄阶符箓也大获成功。 如今的离阳，俨然可以称得上是符箓高手。 只是黄阶下品之后的符箓传承，又该去何处寻觅呢？ 为了获取修炼所需的的丹药，离阳不得不分出一些时间来刻画符箓，然后将其倾销到极乐城内城管制区的百宝阁当中。 没错，此处也有百宝阁的存在。 离阳一时好奇，经过一番打听，才知晓这百宝阁乃是天机阁的产业。 天机阁自然也是西十三宗当中的一员，门人弟子稀少，不喜张扬，和阴尸门一般只在小圈子内活动。 而这些百宝阁的掌柜也并不是天机阁弟子，就如王武一般，乃是从当地选拔的散修。 离阳对此十分诧异，这天机阁，不应该是那种留着山羊胡的算命瞎子吗？怎么反倒是满身铜臭的商人？ 第32章 安乐坊 离阳刻画的黄阶符箓虽然能够为他提供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可既浪费宝贵的修炼时间，又来得太慢。 对此，离阳只能选择暂时离开极乐城，前往附近的另一座城池——安乐城。 他想要将令萱的飞剑或是法袍脱手。 按道理来说，距离此女死亡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想必那血煞宗弟子也没查出什么。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离阳还是打算伪装一下。 他之前在令萱的储物戒当中找到了一本可以更改体貌，甚至稍微变化气息的功法，名叫千面功。 毕竟对方作为邪修魔道，掌握这样的技法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利用这千面功，离阳毫不留情地抛弃了自己的帅脸，换上了一张苍老如枯木的面相。 再缩减了一下身高，披上黑乎乎的熊皮大衣，整个人就好像是佝偻阴险的老怪。 一看就不好惹。 极乐城有极乐坊，安乐城自然便有安乐坊，这两处皆是像离阳这般游离在城池之外的散修所共同建立，为的便是避开冥魂教的耳目。 当然，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另说了。 坊市明面上只售卖一些基本的商品，只有进入地下黑市，才能见识到千奇百怪的宝物。 离阳进了安乐坊，兜兜转转，跟随着其他人穿过了一处隐秘阵法，一同来到了地下黑市。 此处人声鼎沸，人流络绎不绝，倒是要比外面还热闹。 离阳随意寻了一处专门销赃的店铺，一番唇枪舌战，最终将令萱的血红长剑成功脱手。 虽然这样做价格会低不少，但胜在安全隐秘。 而做完这件事，离阳也并没有着急离开，反倒是直奔另一处书香墨染的建筑。 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揽风亭。 此乃西十三宗之一，百闻书院底下的产业，专门售卖情报，同时也定制了天地玄黄四榜，用来将天罡大陆的强者俊杰一一排名。 二十年的闭关苦修显然让离阳有些恍如隔世，作为散修消息若是不灵通，到时候天灾人祸来了，想跑都跑不过别人。 一进门，便能看见一个个小小的房间，修士进入其中，便可咨询所想要的具体细节。 离阳入了包厢，便有一位气息衰败的老者隔着帘门问道：“道友所需何种？周边大事、寻人索物、榜上排名？” 离阳毫不犹豫：“先来周边大事。” 老者点了点头，将一枚黄色玉简递出，离阳接过，灵识一扫，便发现这二十年当中光是无忧乐土附近就发生了不少大事。 首先便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青山脉遗迹，有传言窥见了宋音虞进入其中，看来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其次则是冥魂教在附近新建了一座城池，名为永乐城，无数凡人修士竞相涌入其中，也不知有多少会和黄逸一般成为资粮。 剩下的大多都是是某某修仙家族被灭门，死相惨状，疑似魔道，某位散修得了机缘，修为大增…… 离阳皱着眉头看完，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天青山脉的遗迹他自然是不打算参与其中的，毕竟那里都是赤霄山的疯子，像离阳这样的散修肯定一进去就会被直接打成邪修魔道，围殴至死。 付了几块灵石给老者，离阳出了揽风亭，打算前往下一座城池，在那里的黑市把令萱的法袍也给贱卖了。 只是就在他经过一处普通的地摊时，系统里的宝运却有了动静。 离阳却是没有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前进，等到出了安乐坊，再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用千面功改头换面。 这次，他变成了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装作是新来的，再次回到了地下黑市。 一路上离阳一脸好奇，见到感兴趣的物品便要上前询问一番，甚至也买了不少，不过都是些便宜货。 这些摊贩见他这么好忽悠，虽然穷得很，榨不出多少油水，但好歹也是赚一笔，纷纷变得热情起来。 离阳就这样瞎逛着，直至回到了之前宝运发生异动的小地摊。 地摊的主人是个有着三角眼，看起来奸诈异常的年轻男人，一见到了离阳光顾，便虚情假意地笑道：“道友你来我这可算是来对了！我王鼠的宝贝可是整个黑市都绝无仅有的！” 闻言，离阳低头一看，摊子上摆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破碎的器皿，有片段的衣物，甚至还有狰狞扭曲的森森白骨。 一看便知，这些都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阴气极重，此人要么是盗墓贼，要么就是老鼠成精。 离阳眉头一皱：“你这，都是些看不出使用价值的杂物。” 听到此番话，王鼠却是呵呵一笑：“道友所言差矣，看不出，不代表没用，这些都是古时的物件，历史悠久，能够留存至今，已然证明了它们的特殊之处。” 听起来倒是有些许道理，不过再细细一想，这说的不是屁话么？ 一件物品能够存放多久，和它的价值几何，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必然联系。 塑料几百年都不降解，收废品的都不要。 离阳不再言语，仔细打量着上面的物品，实在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一个沾满泥巴的灰色小陶罐，其他都是些无用的垃圾。 而这小陶罐，便是引发宝运波动的罪魁祸首。 离阳越看越皱眉，最后冷哼一声：“也就这罐子能拿来装酒。” 此言一出，王鼠顿时眉开眼笑：“道友真是好眼力，居然能发现最珍贵的宝物，此乃传说中的噬仙罐，据说……” 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摆了摆手：“莫要胡言乱语，一块下品灵石。” 王鼠面露不满：“道友，这可是传说中的……” 离阳竖起了两根手指：“两块。” 王鼠有些急切：“道友，都说了这是传说中的……” 离阳顿时显现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作势要走：“三块！再不行我就……” 却是没想到，这次竟是王鼠出声打断：“成交！道友可要拿好了，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见他一脸笑意，离阳便知自己给的价格还是高了，面露愠色，一把抢过小陶罐，匆匆离去。 【宝运-1】 第33章 罐中幽魂 “道友难道不知，这王鼠乃是附近赫赫有名的骗子？” 一处摊贩的主人，一位年轻男子忍不住对离阳说道。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假装不满道：“若是早知如此，我也不会买这玩意。” 闻言，年轻男子笑了笑：“既然这样，我以四块下品灵石，可否让道友将此物转手于我？” 离阳一脸惊喜：“当真？” 他随手将小陶罐递了出去，只是这年轻男子却未接手。 只见此人摆了摆手：“唉，道友，我只是说笑而已。” 离阳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说实话，他还真怕这人接手，到时候离阳便又要改换身份，甚至可能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再怕出现其他的意外，离阳便加快了速度，出了安乐坊便一路飞驰，到了一处荒山野岭，布下阵法，才安心地开始端详手中的小陶罐。 此物居然不能用储物戒收取，看来的确有些神异。 离阳随手掏出一张净水符，生成净水将此物洗净，便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罐体本色乃是银白，小巧玲珑，罐壁上雕刻着些许古怪的图案，有点像是魂魄或者幽灵，里面自然是空的。 离阳随即用灵识一扫，却突然眼前一黑。 等到再睁眼，已然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 还未等到离阳反应过来，就感受到大脑一阵刺痛，随后，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便出现在了此处。 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有点像是穿山甲，但身上的气息却晦涩难明，深不可测，虽说要比当初的冰凝玉差不少，但依旧是离阳难以抗衡的。 离阳心中一惊，知晓自己是遇上了传闻当中的夺舍，还是被妖族夺舍。 他刚想意守存思，保证心神清明，那穿山甲便直直朝离阳撞了过来。 随后一道天雷降下，把对方劈成了碎片。 【功德-1】 见状，离阳长呼一口气，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被系统坑了呢，被妖夺舍也算是宝物？ 穿山甲没了踪影，但它灵魂破碎留下的些许记忆碎片却在被离阳缓慢吸收。 原来此妖一直生活在天青山脉的地底，本没有修炼天赋，也无种族传承，却有一日在山间打洞时偶然发现了一处喷涌高浓度灵气的缝隙，便在那安家筑巢。 在大量灵力的日夜熏陶催化下，这穿山甲硬生生开了智，虽然没有功法修炼，但身体时刻受到灵气的冲刷，日复一日变得强壮起来，尤其是用来挖掘的双爪，竟然连黄阶铁剑也能轻易折断。 只是虽然得此洞天福地，但不得其法，最终寿尽而死。 而恰好此妖喜好四处挖掘，巢穴当中囤积了不少修士遗留之物，小陶罐便是其中之一，此物似乎能留存灵魂，于是乎，穿山甲死后没有立马入轮回，反倒是误打误撞进了这小陶罐当中。 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动，此妖的巢穴被大水灌溉，这小陶罐自然也被冲上了地面，然后被王鼠发现。 离阳猜测，这所谓的变动，便是遗迹出世。 在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离阳退出精神世界，却惊讶间发现，自己的灵识探查范围扩张了不少，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不仅如此，灵识也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些许微弱的灵力波动都能有所察觉。 想必这也是因为吸收了穿山甲的记忆碎片。 不过这只是财宝的一部分，因为根据记忆显示，这穿山甲的巢穴当中还有不少灵石和其他宝贝。 离阳自然没有犹豫，因为大水已经将不少遗物冲上了地面，难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他也顾不上继续贱卖令萱的法袍，乘上飞剑便往天青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同道中人，不过他们的目的想必都是刚出世的遗迹，就连宋音虞这样的元丹天才也参与其中，可想而知里面的机缘该有多珍贵。 即使争不过宗门势力，哪怕从中分一杯羹也是大赚特赚。 至于极大可能身死道消，对于散修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遗迹的位置非常显眼，因为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散发照彻天地的金光，就好像在朝各处修士高呼‘此处有宝！’ 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离阳自然也装作和其他人一般直奔遗迹，到了地方则悄咪咪地离开，转而在密林间穿行。 按照记忆当中的路线，来到了小陶罐被冲出的地方，此地居然是一处较大的湖泊，湖水浑浊，深不见底，甚至还能看到有凡人在此垂钓捕鱼。 虽然修士早已水火不侵，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掏出了凡阶中品符箓——避水符。 灵力激发手中符箓，只见周身被一层薄膜似的气泡包裹，逐渐沉入了水下。 灵识一扫，便发现了一处岩石缝，离阳挥剑破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便如同鱼儿一般钻了进去。 顺着狭窄的裂隙游了许久，才到达了穿山甲所挖掘的甬道当中，从上下高宽可以看出，那穿山甲生前的体型堪比一辆马车。 此处四通八达，一般人进入只会迷路走进死胡同，好在离阳吸收了穿山甲的记忆，对于他来说，这里就像家一样熟悉。 地上虽然仍旧留有水渍，不过水已排干，想必是因为那遗迹已经钻到了地面，没有继续动摇山体。 如此走着走着，便能俯身拾到几块下品灵石，亦或者一些残破不堪，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的法宝。 对此，离阳自然是来者不拒，当家才知柴米贵，修炼方懂灵石缺。 再走了几步，面前的通道便更加宽阔了起来，看来是快要到巢穴深处了。 此时离阳注意到，周围的灵气浓度正在逐渐上升。 半刻钟之后，终于是来到了记忆当中温暖的家。 此处遍地都是骸骨，有兽有人，皆是那穿山甲吃剩的。 离阳一番搜索，拿到了三枚储物戒，以及其他一些有价值的物品。 这三枚储物戒都没有禁制，不过里面的东西也少得可怜，除了一点灵石便再无什么。 不过此趟旅程累计下来，也差不多赚到了大概两百中品灵石，毕竟是这穿山甲多年的存货。 离阳已经心满意足，毕竟那小陶罐只是他用三块下品灵石买来的。 第34章 墙壁 收集完这些遗留的宝物，离阳便开始寻找那道神奇的缝隙。 这穿山甲为了保护自己最大的秘密，专门搬来一些连它都挖不动的巨石将缝隙盖住。 不过这自然瞒不过拥有它片段记忆的离阳。 只见一只硕大如巨象的穿山甲静静躺在此处，躯体完整，身上没有一道伤口，但却没有半点生息。 离阳随手挥出一剑，斩在它背上，竟是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想来这一身甲胄是做法宝的好材料，身上的肉也常年经受灵气洗涤，恐怕吃了也能增长修为，离阳便用储物戒将这尸体给收了。 偌大的穿山甲眨眼间消失不见，便显现出它身后的巨石。 离阳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些巨石极有可能是一些珍稀矿石，怪不得这穿山甲无法处理。 将这些矿石也一并收入了囊中，那道缝隙便近在咫尺。 岩壁之上长了些许青苔，大量的灵气从这道二指大小的缝隙当中涌出。 离阳凑近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也不打算一探究竟，若是不小心破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沉思片刻，将周围清理了一番，随后顺着原路离开了天青山脉，去往附近的另一座城池——恒乐城。 在恒乐坊地下黑市将手中的破旧法宝分批贱卖之后，离阳又到百宝阁分批购进了大量丹药。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频繁使用千面功改头换面，最后离去的时候又是如之前对付令萱一般，随意寻个地方布下阵法，守株待兔。 只是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离阳做的足够隐秘，还是根本没有人关注他，总之，没有碰上劫杀。 对于这样的结果，离阳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不管如何，他再次回到了穿山甲的巢穴，在此地布下星渊阵，然后打坐开始静修。 此处灵气浓度要比之前的山谷高太多，离阳已经决定今后的日子一直待在这里。 至于那瘴毒弥漫的山谷，谁愿意要就直接拿去。 只是如此修炼还不到一年，从缝隙当中涌出的灵气竟然开始逐渐减少。 离阳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在意。 在穿山甲的记忆当中，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每次一减弱，穿山甲就会向缝隙里面挖掘一次，便又能恢复正常。 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操控飞剑便开始掘岩，伴随着石片纷飞，灵气浓度也渐渐重回了原本的水平。 只是没过多久，这种情况便又发生了，而这次即便离阳再度掘进，灵气浓度虽然升高了，但依旧不如之前。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被穿山甲用了这么多年，有所消退也是很正常的事。 再说了，就算减少了，也比之前的山谷强。 更何况，没准这只是暂时的。 然而现实往往出人意料，缝隙涌出的灵气日益下跌，到最后，竟是连之前的山谷都不如了。 离阳忍无可忍，操控长剑一路撸到底，缝隙的位置方向也在不断变化。 到最后飞剑竟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挖不动了。 等到他清理完周围的碎石，才发现面前的竟是一堵青色仿佛玉质的墙壁，灵气便是从上面的缝隙泄露出来。 一时间，离阳惊讶万分，因为这明显是人造之物，难不成，宝运所指代的真正宝物，其实是这个？ 灵识并没有发现异常，星渊阵也无任何反应，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他迟疑了片刻，将飞剑插入了缝隙当中，想要借此破开墙壁，或是扩大缝隙。 只是任凭灵力怎么咆哮，也看不出一丁点损坏的痕迹，倒是离阳手中的极品法器受了不小的伤害，让他心疼不已。 见状，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他这时灵机一动，将储物戒当中的穿山甲尸体掏了出来，开始用剑试图砍下它的爪子。 穿山甲的爪子锋利无比，没准能破开这道墙壁。 只是离阳切了半天，穿山甲的皮没磨破，手上的飞剑却是弄出了一道道豁口，显然不能用了。 没想到这穿山甲死了以后身体还这么坚韧，离阳分割不开爪子，只能用灵力直接托举着穿山甲的整只手臂，朝着缝隙撞击。 伴随着一阵火花四溅，墙壁像是被抓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纹路，穿山甲的爪子倒是毫发无损。 一看有戏，离阳便不停歇地用爪子挖掘墙壁，灵力耗尽便原地打坐休息。 而随着缝隙被一点点扩大，周围的灵气浓度也开始逐渐回升。 因为并没有阵法阻碍，透过这狭小的缺口，离阳可以窥见墙壁背后的一星半点。 似乎是个房间，摆满了一些工具，有几种离阳特别眼熟，跟符箓刻画有关。 所以，这里面是个符箓刻画工坊？ 那么，应该会有一些符箓传承？ 想到这里，离阳便有种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过一贯的小心谨慎还是让他按捺住了这样危险的想法。 虽然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但这毕竟是其他修士留下的产物，难保不会有什么自主防御措施，到时候若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阵法，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再说，离阳的最初目的其实只是想让灵气浓度升高而已，现在已经完成了，也没必要去冒险。 他随即收起了穿山甲的尸体，原地打坐修炼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靠近源头，这次灵气始终没有衰减，总是保持着相对较高的浓度。 而在此处修炼的离阳也进步迅速，不到五年，便再度将体内的气脉尽数拓宽了第二次。 如今，满溢的灵力已经充盈他的丹田，随时可以尝试突破。 见进无可进，他便服下了一粒筑衡丹，开始凝聚基盘。 虽然之前也从揽风亭收集了一些关于筑衡的情报，但纸面文字终究还是比不过贴身教导。 第一次的突破显然是失败了，体内原本圆满的灵力顷刻间消去了大半，基盘却迟迟没有出现的迹象。 好在气脉没有受损，修为虽然从圆满跌落到巅峰，但底子还在，只需要休养生息即可。 不过突破虽然没有成功，但筑衡丹的药力却被完全吸收，气脉似乎扩张了不少。 从中也汲取了不少经验，这便让离阳对于下一次的突破更有信心了。 第35章 入梦 心神汇聚于丹田，灵力引动全身气脉，牵扯勾连，就如同纺织娘一般，将气脉作线，灵力为针，编成基盘的雏形。 过程当中绝不可三心二意，否则气脉交织冲突，浑身灵力翻涌，便等同于失败。 基底已成，则催动灵力游走四肢百骸，将奇经八脉当中的精玄填落至基底，以经络为映照，合大小周天，心光自明。 至此，只剩下最后一步，那便是均衡若素，归化智身。 然而明明只差一点，却出了些莫名其妙的差错。 离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丹田当中的基盘便土崩瓦解，重新化作一条条白色气脉遍及全身。 第二次突破又告失败，此时距离上次突破失败只过了三年。 三年里日夜苦修，废寝忘食，到头来却换来这个结局。 他不禁长叹一口气，暂时中断了修炼，背靠墙壁闭目养神。 也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有些累了，还是陷入困境让离阳心烦不已，想要逃避片刻。 他迷迷糊糊间，竟然入眠了。 梦境中霞光万丈，无天无地，仿若身在青冥，神游太虚。 离阳便宛如落叶一般漂浮在此间，暂歇一会。 直到似扁舟飘荡的他撞见了另一道身影。 来者乃是个模样清秀，温文尔雅，叫人讨厌不来的年轻男子。 身着墨袍，面露温和笑意：“道友，可是在修道上遇了险阻？” 闻言，离阳却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修士即便入梦，也是清醒梦，梦中绝不会有他物。 此人却是离阳从未见过，也不曾留有些许念想的。 毫无疑问，是闯入者。 他之前便经历过穿山甲魂灵意图夺舍，自然对这方面十分敏感，瞬间警惕起来，也不等对方回话，直接自己退出了梦境。 恍然惊醒，离阳立马起身，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玉质墙壁。 虽说不知那人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可此处最为可疑的便是这墙壁背后的房间了。 深埋于地底，也没有任何活物的生息，便最容易滋生阴邪之物。 别看对方表面人模狗样，内里没准是半朽枯骨，腐血烂肉。 一时间，彻骨寒意爬上离阳脊背，他变得疑神疑鬼，到最后甚至搬离了此处，来到能够保证一定灵气浓度的地方修炼。 然而，此举似乎并不能让那人消去。 就在离阳打坐苦修，准备第三次突破的时候，那人却是凭空传话：“道友，莫不知这衡亦包括了天与地？” 此言一出，对方便没了声息，而离阳却是皱眉深思。 因为这句话似乎给了他一些启发，筑衡筑衡，这所筑造的平衡，除了身与心，魂与魄，难道说，还涉及周身天地，四方上下？ 想到这里，之前突破失败所遭遇的诸多疑难便迎刃而解，茅塞顿开。 此中真意，唯有实际经历者才知晓。 想必那人已经看出了离阳现在的状况，才出言指点，只是，这其中有没有暗藏的陷阱或者圈套呢？ 离阳自然无从得知，他也只是猜测，毕竟对方是鬼非人。 只是在之后的日子当中，离阳每每遇到些晦涩难明，需要苦思冥想之事，那人都会发声点醒。 对方的境界显然要比离阳高深，往往一词一句便能发人深省，除障破阻。 不管那人为何要帮助离阳，他只顾修炼，绝不做多余之事。 如此，便又是两年，丹田内的灵力再次积攒满溢，离阳服下筑衡丹，静心守神。 第三次突破正式开始。 伴随着药力缓缓发散，游走全身的气脉聚拢于丹田，编织基底，凝聚基盘。 平衡已然建立，接下来便是归化智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离阳眉心却传来一阵刺痛，顷刻间打乱了所有的灵力路线，眼看就快要完成的基盘终究还是破溃，重新化作上百根无形的气脉。 海量的灵力反涌让离阳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涨红，随后张口吐出二两淤血，神态萎靡。 没想到，第三次突破还是失败了。 离阳从储物戒当中掏出疗伤丹药服下，气色瞬间好了一点。 他此时内视己身，才发现位于眉心的五行杂灵芯闪烁着诡异的彩光，刚才的刺痛便是由此传来。 斑斓的彩光持续了片刻，便又消弭于无形。 离阳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五行杂灵芯一辈子都会停留在开窍百炼的真正原因，其实不止是寿命不足，还有先天缺陷吗？ 意识到这个让人无比绝望的可能，离阳顿时有些气馁，没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多，也还是未能冲破本身的枷锁。 他自嘲般笑了笑，没有继续苦修，反倒是从储物戒当中取出美酒佳酿，开始痛饮享乐。 如此自暴自弃了整整三日，恍惚当中却是不知不觉又入睡了。 梦里依旧遇见了那人，见离阳出现，便笑道：“道友何至于此，需知修道从来不是件易事，怎能因为些许险阻而驻足不前？” 离阳嗤笑一声：“这么说，你是有办法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做这些是图什么，不过，若是你能帮我渡过此次难关，那你所求之事我自然应许。” 闻言，那人却是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确实有所求于道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才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离阳：“五行相生相克，已然是一种绝妙的平衡，包含万千，再容不得其他。” 听到这里，离阳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自己的五行杂灵芯已经在体内形成了衡，如此再立其他，自然有所冲突。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五行循环乃是至高法则，包罗万象，修士也不过只是当中微末。 一大一小，便破坏了平衡。 离阳要么建立一个能够与五行循环相媲美的衡，要么直接将这五行杂灵芯作为筑造基盘的衡。 前者自然是不可能的，后者却是唯一的法门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问道：“既然如此，便以这五行用作基底？”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是如此，可要这般，便需大气运相助。” 第36章 所求 气运？ 一语惊醒梦中人。 长年累月的苦修让离阳都忘记了系统的存在，毕竟这玩意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会吱声，其余时间都是一片死寂。 他这时才想起，之前在彩木山进行五十年逢春的时候，便是消耗了一缕福缘才成功从开窍突破到百炼。 想必这福缘便是气运的一种了，虽然名字完全不同，但效果估计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离阳便有些激动，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想必你也是过去的人物了，既然如此，也没见过以五行杂灵芯修炼到百炼之上的修士吗？” 闻言，那人摇了摇头：“自然是有的，可他们都是以后天手段硬生生拔高了自己的灵芯，像道友这般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我不知道友获得了何种机缘宝物，可若是没有大气运加持，此举甚是危险。” “需知五行乃是天地寰宇，古往今来，以此为基底，莫说寻常修士，哪怕是仙帝转世，也承受不起。” 看来对方也是不看好，甚至劝说离阳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对此，离阳自然心中有数，不愿与这人过多辩论。 他随即话锋一转：“也罢，既然如此，便说说你所求何事。” 见离阳似是打算放弃了，那人便面露微笑：“此事简单，只需道友先去到这镌刻台，之后我自会一一讲解。” 对方口中的镌刻台，想必就是这玉质墙壁背后的房间了。 只是见他遮遮掩掩，离阳反倒是警惕起来：“便在此处细说！” 见状，那人愣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是极，是极，那我便与道友坦诚相待了。” 原来男子姓魏名商，乃是常世真人座下的大弟子，在常世真人飞升仙界以后，他自感时日无多，便听从师尊的命令，利用特殊功法和禁制将自身封存在师尊的洞府——六道宫之内，在此静静等待能够继承师尊衣钵的后辈出现。 这六道宫，其实是一件护道灵宝，其内设有诸多阵法禁制，以此来考验来者，从中挑选出最合适之人。 听到这里，离阳便已然明白，魏商口中的六道宫，恐怕就是这天青山脉刚出世的遗迹。 然而千年时光过去，六道宫内部出了些许差错，不仅阵法核心遭到破坏，发生了泄漏，还提早唤醒了正处于休眠状态的魏商。 此时，其实距离常世真人所预言的时间还差了不少，但没了阵法禁制的辅助，魏商实在难以留存于世间，更何况洞府内部灵气正在不断外泄，假以时日，便会完全沉寂于地下。 因此，魏商不得不提前让六道宫出世，可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小师弟小师妹的出现，便已身死道消。 如今，魏商只留下一丝执念，游荡在自己曾经最常待的镌刻台附近，直至离阳的出现。 故事说来很长，其实只有四个字——造化弄人。 说罢，魏商便注视着离阳：“我希望道友能够替我完成师尊留下的任务，将常世一脉重现世间。” 他语气真挚，眼神恳求，不似作伪。 离阳其实原本还想问问自己是不是那个有缘人，可听到这话便明白，他只是个路过打酱油的。 他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言而无信，并非君子所为，虽然离阳并不是君子，但也不算是小人。 用乐于助人来形容他自然是极为勉强的，最多只能算是没有好处不干。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口问道：“若是帮你完成了这遗愿，可有其他好处？” 魏商呵呵一笑：“自然是有的，届时六道宫内的宝物，道友可以随意取用。” 离阳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魏商语气严肃：“我可以道心发誓，到时若是害了道友，亦或者没有给足宝物，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此言一出，离阳便感觉冥冥之中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注视，好似被天地见证了一般。 他这才明白，此方天地并不是死物，而是有天道地纲的存在，修士作为这天地的一份子，自然时刻被关注着。 修道修道，所修的便是天地至理，誓言不可乱发，尤其是关乎于道心的，便等同于立下了无形契约。 魏商的举动让离阳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警惕，他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应下了，只是，这墙壁该怎么跨越？可有比挖掘更好的办法？” 魏商苦笑一声：“此处乃是灵气泄漏最为严重的地方，其内阵法已然失效，我帮不了道友。”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不过也早有预料，毕竟缝隙就摆在那里，要是有阵法保护的话，他也到不了此处。 他随即说道：“若是如此，那我便只能一点点挖掘了，只是这般，时间来得及么？” 毕竟在他印象当中，现在距离遗迹出世，已经过去快十年之久。 魏商却是笑道：“道友不必担心，我已做好了准备。” 既然对方不介意自己慢慢挖，那离阳自然点了点头，随后退出了梦境，再次将穿山甲的尸体从储物戒当中取出，开始卖力挖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飞升修士留下的洞府，能够飞升到传说中的仙界，便意味着对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天罡大陆的顶端，也就是破劫境。 对于他一个小小百炼来说，破劫境完全就是大能当中的大能，别说什么登灵老太婆，就算是一品宗门太一宗，恐怕也只能好礼相待，尊为上宾。 此等人物所收藏的宝物，恐怕有夺天造化之功，生死人，肉白骨也不过是小意思。 若只是某个无名散修的坟墓，离阳自然懒得去冒险，可现在一有魏商的道心誓言，二则是这诱惑实在太吸引人。 纵使离阳向来谨慎，如今也不得不闯上一把了。 没有不休生机滋养的尸体终究还是难以维持，在长久不间断地挖掘当中，穿山甲的爪子也开始损坏。 好在有四只爪子，后爪虽然不如前爪锋利，但也勉强能用。 而在不断耗尽全身灵力，又打坐恢复的过程当中，离阳不经意间发现，自己体内的气脉居然再度拓宽了不少，这便让他更有动力去进行这项枯燥又乏味的任务了。 第37章 六道问心 五年时光匆匆流逝，如今，距离离阳来到此处，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穿山甲的四只爪子尽数报废，最后离阳不得不将它的牙齿拔下继续挖掘。 而在他昼夜不停歇的努力下，原本的狭窄缝隙已然变成了人头大小的洞口，里面镌刻台的场景一览无余。 离阳再次用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灵气波动。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使用千面功缩小自身，硬生生从眼前这个洞口挤了进去。 落地，入目便是一张人脸，吓了离阳一跳，好在他反应过来，这便是魏商的尸体，与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魏商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还请道友取下我手上的储物戒，禁制已经解开，里面有开启阵法所需的身份令牌。” 离阳自然照做，灵识一扫，便发现这储物戒空间大得吓人，其内装满了灵石还有各种宝物。 他强忍着掏一把的想法，把一枚刻有魏商二字的碧色令牌取出，令牌背后写着常世二字，看来对方所言不虚。 “接下来，道友出了这镌刻台，往右拐，便能进入阵法核心。” 说完这句话，魏商便再没了动静。 离阳也不着急，而是开始仔细观察着周围。 此处除了魏商的尸体以外，便是一些与符箓有关的工具和材料，离阳随手拿起一枚玉简，上面写着随心笔录四个大字。 他将其收入了储物戒当中，魏商也没有言语，看来便是默许了这般举动。 离阳随即大手一挥，将此间有价值的事物尽数搬入魏商的储物戒当中，如此，哪怕不继续下去，他也得了不小的好处，甚至可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当场走人。 不过他知道，若是魏商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相比于飞升大能的宝库，这些只是芝麻罢了。 因此做完这些，离阳便没有停留，按照魏商的指引，走出了镌刻台，往右拐，果然窥见了一座阵法。 这阵法似乎没有反击功能，离阳随意扔了块石子，只是被弹开了。 他掏出令牌，眼前的迷雾便尽数散去，显露出一条通路。 离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生怕触碰到什么禁制，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好在这令牌的权限够高，一路上都安静异常，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等穿过了阵法，映入离阳眼帘的，便是一颗颗悬浮在半空当中的水晶球，其上浮现着各种画面，似乎都是一些修士。 他们当中有人结伴而行，也有人孤身一人，四处奔走，或是打坐静修。 灵识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当然，就算有暗招，离阳也看不出来。 他来到了一颗水晶球前，上面显示着一名身着血色长袍的中年修士，正在打坐，看他面如金纸，估计是在疗伤。 【罪人王龙，杀人，故意伤人，抢劫，偷盗，击杀可奖励三千二百五十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水晶球下有不少按钮，离阳没有贸然使用，谁知道这些是什么。 不过魏商却介绍道：“此处便是六道宫阵法的核心，每颗水晶球便代表一名进入的修士，道友的任务便是使用手中的令牌给予他们真正的考验。” “先前一些自动阵法和禁制已经被这些修士破坏殆尽，就快要闯入深处了。”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哦？若是不小心弄死了怎么办？” 魏商笑道：“弄死了，便代表此人没有资格继承我常世一脉。” 明明语气非常平淡，但到了离阳耳中，却是有些悚然。 不过随即他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刚好离阳需要大量的福缘来完成突破，既然魏商这样说，那么他便要当一回刽子手了。 在魏商的指引下，离阳将手中的令牌靠近水晶球，面前便浮现出了六个代表六道轮回的图案。 随意用灵识点了天神道，倒是没有和离阳想象中一样，凭空出现几尊上仙大神，将这王龙虐杀。 而是场景一番转变，竟是这王龙摇身一变，成了顶天立地，掌管三界的至尊。 一开始的王龙还警惕万分，以为这是幻觉，可随后便在无数凡人修士的奉承当中迷失了本心。 他在其中为所欲为，夜夜笙歌，整日享乐，将自身深藏的欲望尽数显露，毫无遮掩。 而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王龙面带笑意地死去了，躯体完整，没有半点伤痕，只是内里的心神已然步入九幽。 【恭喜宿主获得三千二百五十年寿命，福缘1】 而这边的离阳也收到了奖励，只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刚才也陷入其中，是否能够留存真意，守好本心？ 结果自然是知晓的，恐怕离阳也比王龙强不了多少，脱离不了这似真非假的美梦。 如此，便体会到这常世真人的手段，是多么厉害。 肉体的毁灭往往只是暂时的，但魂灵的破溃却是真正的永恒。 攻心自发，不战而胜。 接下来的时间里，离阳不断重复这番操作，将水晶球当中的修士一一拉入常世真人设定好的六道轮回。 有人一瞬间从元丹强者变成在泥地打滚的肥猪，被拉上屠宰台的那刻道心崩溃。 有人身处地狱，艰难求生之余迷了双眼，逐渐化作了恶鬼。 也有人重回凡世，眷恋红尘，得了贤妻良夫，膝下儿女成双，共享天伦之乐，了无遗憾。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修士都逃脱不了此间迷梦。 就比如那位宋音虞，此女杀心甚重，若是发现稍许不对，便杀个天翻地覆。 也有人能够保持本心，不忘初衷，任它风起雨落，自身岿然不动，自然轻松过关。 只是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少数，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实打实的天才，他们的修为虽然最高也只是元丹，但这只是遗迹所规定的上限。 元丹以上的境界往往牵扯太多，所有大能都不希望自己的传承给别家做嫁衣，自然要从修为低末当中挑选，赠予重礼，灌注心意，方能收心。 离阳虽然不能肯定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仙成佛，但若是中途不夭折殒落的话，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第38章 夫君 利用这六道轮回完成一次遴选之后，水晶球便黯淡了大半，里面的修士自然也尽数身死道消。 至于剩下的修士，似乎都被传送到了一处白茫茫的空间之内，相识之人聊起自身经历，与同道相互映照，孤家寡人闭目沉思，回味感悟。 看来是要进行下一阶段了，此处只是暂歇罢了。 真正的传人只有一个，也不知剩下的天才会如何，若是全部葬送于此，恐怕外面的势力会发疯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魏商却是迟迟没有发声。 离阳眉头一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刚想出声询问，却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一阵颤动，眼前的水晶球光芒大放，逐渐将离阳笼罩其中。 随后辉光消退，离阳的身影也不见了。 离阳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处虚空，周围皆是闪动的画面。 此处灵识被阻碍，无法使用，只能依靠肉眼去看。 也无法催动灵力进行御空飞行，甚至连储物戒都无法打开。 离阳只能凭借四肢，类似游泳一般在这些不断重复的画面在穿行，直到他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宋音虞。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却是没想到明明之间还隔着一大段距离，一股莫名的引力便将离阳吸入画面，此处虚空又归寂静。 等再一睁眼，离阳便发现自己身着喜庆新郎服，正在与一不知名的女子拜堂成亲。 对方的脸被头上的红盖头给遮住了，肉眼自然看不穿，离阳下意识地想要动用灵识探查，却惊讶间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凡人，连内视自身都无法做到。 此时，一旁的傧相高呼道：“一拜天地！” 离阳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见到女子鞠躬，他也有样学样。 “二拜高堂！” 此言一出，离阳刚想要鞠躬，却不知被何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半跪在地。 台上二老倒是没在意离阳的举动，笑呵呵地将夫妻俩从地上扶起。 “夫妻对拜！” 那女子转身，朝离阳一躬，离阳迟疑了片刻，还是微微欠身回礼。 “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一大堆人便将离阳和女子二人团团围住，逐渐拥向了新房。 等关上房门，众人退去，离阳才摘下了头上的帽子，这东西让他闷得慌。 放眼四周，皆是喜庆的红色，床上甚至还摆着两床喜被，女子静静坐在床边，等待她的夫君掀起红盖头。 离阳却没有急不可耐地上前与佳人亲热，他深知此处并非现实，或许也和之前的六道一般，皆是常世真人为了挑选传人所设下的考验。 此刻他心中涌现出万千思绪，思考如何才能逃离此处。 只是苦思冥想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常世真人乃是破劫大能，他的手段又岂是离阳一个小小百炼所能破解的。 既然强破不了，那便只能恪守本心，将这一切都看作是无边虚妄。 想到这里，离阳便知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做了。 只见他走到那女子身前，对方察觉到离阳的靠近，娇躯不自主地颤抖了一番。 离阳伸手将对方头上的红盖头掀起，显露出一张精致的俏脸。 此女有三分像是洛芷，剩下的七分便皆是宋音虞。 美目含春，朱唇玉面，端是个大家闺秀，贤淑良人。 离阳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此女的脸颊，吹弹可破，手感不错。 见他这样一副浪荡模样，女子却是不恼，只是脸上逐渐涌现两朵霞云，煞是动人。 见状，离阳却是呵呵一笑：“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此女想必就是宋音虞，至于相貌为何改变，恐怕便是因为离阳擅闯此处，阵法窃取了些许记忆，糅合而来。 离阳之前在水晶球中将宋音虞如何通过六道问心尽数纳入眼底，知晓此女嗜杀如命，不愧为赤霄山的下一代掌门。 闻言，宋音虞却是有些疑惑：“炎辰，此言何意？” 炎辰，灼热星辰，想必便是给离阳安上的字了，通俗易懂。 宋音虞如此反应，倒是让离阳有些不解，难道说，此女已然入戏沉沦？ 离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自控力很强，他之所以能够忍受几十年的枯燥苦修，也只是注意力暂时被转移罢了。 没道理宋音虞都沦陷于此，他自己却相安无事。 又或者说，是自己身上的系统，亦或者魏商的令牌？ 离阳在自身上下搜寻了片刻，没有找到令牌的下落，倒是脑海当中的系统还一直待在那里。 【罪人宋音虞，杀人，击杀可奖励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二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甚至还能用。 看来果真是因为这系统的保护，才让离阳免于像宋音虞这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逐渐被同化为其中的一部分，从此便在世间消散于无形，沦为戏中人。 意识到如此，离阳心中一阵庆幸，对着宋音虞不住摇头叹息：“没救了。” 此言一出，宋音虞更是一脸茫然：“妾身，是做错了什么吗？” 离阳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热茶下肚，没想到这幻境塑造得如此逼真，竟是让离阳感受到了久违的口渴。 他见坐在床边的宋音虞秀眉微蹙，便索性也给她倒了一杯，随后说道：“你最大的错误，便是还认为自己是新娘。” 听到这番话，宋音虞先是紧锁眉头，随后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只见她娇声喊道：“夫君？” 声音虽然谈不上酥媚入骨，但配上羞红俏脸，含春神态，却别有一番韵味，好似真是刚从深闺少女转变成俏小媳妇，风情之余又带着些许还未曾褪去的青涩。 着实让离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样的举动顿时把宋音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用自己的嫁衣被看贴心地帮离阳擦嘴。 离阳却一个闪身，避开了这般行为。 他知晓自己绝不能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腐蚀，即便有系统在身，也不得不防。 离阳此举让宋音虞呆愣在旁，随后美目通红，竟是欲哭起来。 她语气悲切：“夫君，妾身到底何处惹你心烦了？还请明说！” 离阳叹了口气：“唉，跟你说了也没用。” 赤霄山的魔怔人放出来也是为祸一方，离阳若是点醒她，到时候没准反倒是恩将仇报，将他也一并视作邪修魔道，通通杀了。 第39章 轮回 就这样，纵使宋音虞百般献殷勤，离阳自是岿然不动。 他甚至一纸休书，与此女断绝关系，随后带上家中些许银钱，浪迹天涯。 绝不能跟着设定好的剧本走，所见皆是浮云，恪守本心，不要忘记自己乃是修士。 为了达到这般效果，离阳随意寻了个深山老林，在洞中打坐冥想，就仿佛他仍在穿山甲巢穴苦修。 如此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过七日，离阳便活活饿死，毕竟此方世界并没有灵气。 死后离阳便仿佛脱离了肉体的桎梏，变成了虚无的魂灵，一念所及之处便可到达。 他须臾间穿行天下，想要看看此方世界是否有尽头。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离阳还是没有发现设想中的边界，看来飞升修士的手段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形容。 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离阳便回到了最初的地点。 他看见所谓的双亲憔悴苍老，似乎在为不打招呼而离家出走的儿子难过伤心，悲痛不已。 他发现宋音虞居然没有离开这虚构出来的离家，反倒是任劳任怨，就像真正的儿媳妇一般服侍二老。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此女依旧会望着从来没有用过的喜被发呆。 离阳的性情大变显然完全破坏了这个幸福美满的情节，把它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惨剧。 对此，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离阳却没有半点不忍。 毕竟这些人的感情流露就算再真挚，也只是浮光幻梦，是镜中花，水中月。 对于离阳来说，这就像是一场有些恶趣味的模拟人生游戏。 可以悲伤同情，但却不能与自身联系在一起，这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他静静注视着宋音虞操办二老的葬礼，随后在婚房上吊自尽。 在对方死亡的一瞬间，此方世界便破溃于无形。 只是正当离阳以为自己成功脱身之时，下一秒他便又从不知名的地方醒来。 而第一眼所见之人，仍旧是那宋音虞。 离阳此刻浑身无力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梳着双马尾的宋音虞捧着一碗稀得跟水似的热粥，用缺口的汤勺小心喂着。 此女相貌年幼了不少，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也破旧污秽，补丁一个接着一个。 再放眼望去，家徒四壁。 离阳心想，不搞合家欢，改打苦情牌了是？ 他随即开口：“别救我了，让我死了得了。” 闻言，宋音虞顿时一愣，手中的汤碗一时没拿稳，跌落在地，摔成了两半，热粥也撒了一地。 她随即嚎啕大哭起来，抱着离阳不肯放手：“大兄！不要丢下小妹！” 被她这一搞，离阳顿时心烦不已，语气缓和了些：“我得了绝症，治不好的那种，治了也是浪费钱，留点钱给你自己好。” 宋音虞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衣服上的污渍混杂着泪水，把原本还算白净的小脸蛋涂抹得像是小花猫。 她话语当中依旧带着颤声：“可是，秦爷爷说你只是感了风寒而已，休养几天就好了。” 离阳嗤笑一声：“他是在安慰你，我自己还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么？赶紧让我死，别救了。” 此言一出，宋音虞顿时慌了神，急忙用哭腔说道：“秦爷爷不会骗人的！” 见她又要开始大哭起来，离阳灵机一动，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便现在把他叫过来看看。” 宋音虞点了点头，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离阳一眼，离阳自然无动于衷。 等到这小丫头走了，离阳便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后用被子绕着房梁简单打了个结，嘎吱一声吊死了。 即便知晓这一切都是根据记忆编织的假象，可常世老贼的手段太过下作，洞悉人心，花样百出。 在察觉到自身已然陷入了一个不知道会重复多少次的轮回之后，离阳便只能选择速死。 唯有逃脱了肉体的实时反馈，才能变成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静静等待此方世界的终结。 当然，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离阳把这宋音虞给弄死，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主人，离阳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只是刚才离阳有气无力，不能保证可以杀死对方，若是被宋音虞逃了，他还是只能选择自尽。 这次依旧如同之前一般，死后意识并未消散，而是化作幽魂在天地间游荡。 失去了诸多感官，只留下能够思考的脑子和可以窥视的双眼。 离阳看着宋音虞因为自己的死与她口中慈眉善目的秦爷爷反目为仇，看着她吃着百家饭逐渐长大，看着她最终与风烛残年的秦爷爷解开误会，冰释前嫌，最后继承了药铺。 只可惜身处乱世之中，又哪能安稳。 南蛮的铁骑攻破了防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执行的乃是残酷的屠城战术。 宋音虞最终还是和闺蜜约好，一起服毒自杀。 只是在死的时候，她手中还一直攥着离阳唯一留下的破旧木偶。 至此，第二世结束，第三世开始。 这次的离阳直接成了个植物人，整天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他只有耳朵可以听，连自杀也做不到。 看来常世老贼设下的阵法还真是智能，居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来限制离阳。 宋音虞成了唯一来看望他的人，从对方口中，离阳得知了这一世的剧情。 原来离阳一家出了车祸，双亲丧命，只留下他一个植物人。 坏就坏在保险公司给出了足够高的赔偿，肇事司机更是不缺钱的主，离阳恐怕只能老死了。 而作为主治医师的宋音虞出身富贵，样貌姣好，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只是她有难言之隐，患上了罕见的恐男症。 为了治疗和克服自身的恐惧，宋音虞将离阳作为了倾诉和接触对象，毕竟在她眼中，一个植物人完全无法伤害到自己。 只是在频繁的相处当中，宋音虞居然日久生情。 为了挽救离阳，她毅然投身于科研事业，并成功在植物人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 当记者采访，询问宋音虞为何能够达到如此成就时，她只是甜蜜一笑。 离阳的手术很成功，当他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之时，宋音虞泣不成声地与他相拥在一起。 离阳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伸手拔下了自己手背上的注射器针头，在宋音虞深深不解当中插进了她的脖子。 离阳幽幽说道：“既然不让我自杀，那就只能先解决你了。” 第40章 百世 【恭喜宿主获得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二年寿命，功德1】 原本离阳还因为宋音虞死前释然宽宏的表情有些心烦，可一听到系统的奖励播报，便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全然忘却了苦恼，喜形于色。 虽然他之前也通过六道考验间接杀死了不少修士，已经获得了不少福缘。 只是据先前魏商所言，以五行筑衡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操作，难度极高。 为了确保能够突破成功，离阳自然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福缘。 到时候就算有剩下的，也能放到突破纳气用。 而如今，便让他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若是在这看不到尽头的轮回当中，杀死每一世的宋音虞都能得到不衰减的奖励，可想而知，离阳一定能够积攒下大量的福缘。 只是按照之前的猜测，自杀过多会被故意针对，那么同理，杀死宋音虞很有可能也会如此，没准给对方弄个强者大能的身份，杀不死的同时也让离阳求死不得。 想到这里，他便开始仔细思索了起来。 听起来有点像是人类对抗不断学习进化的高智能ai，离阳必须控制好每一世的最终结局，才能让好处最大化。 他心中已然有了简单的计划，只是还需要实际验证一番可行性。 果然，第四世的宋音虞成了仙帝之女，离阳则是堪堪从下界飞升而来的修士。 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离阳便选择了自杀速通。 只是这次，想死都难喽。 刚死不久的离阳便被宋音虞再次复活，甚至专门用无上秘法为他塑造了不死不灭之身，从此跳出六道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对此，离阳只能寄人篱下，日夜苦修，一边恬不知耻地从宋音虞处索取修炼资源，一边暗地里拉帮结派。 最终联合宋音虞父亲的敌人成功将对方坑杀于上古大阵当中。 如离阳所料，奖励并没有衰减，每一世的宋音虞都可以看作是不同的个体，从原本的形象当中分化而出。 十次，二十次，五十次，一百次。 足足百世轮回，才彻底停歇。 不断变化的剧情，纷繁交织的联系，以及不变的二人。 离阳统计了一下，在这百世轮回当中，他一共自杀了四十三次，亲手或者间接杀死宋音虞三十五次。 之所以加起来不到一百，那是因为有的剧情难度颇高，无论是自杀还是杀死宋音虞都是不可能之事，离阳也只能选择逃避。 只是一逃一追，看不到尽头。 也并不是所有的剧情二人之间关系都很好，伴随着离阳杀死宋音虞的次数多了，在下一世，便有可能反目为仇。 当然，甚至还有的剧情二人毫不相干，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离阳为了积攒突破所需的福缘，便只能痛下杀手。 而在这不断的轮回当中，离阳却悚然间发现，宋音虞的形象居然开始逐渐靠近现实当中的她，甚至有几世出现了赤霄和贯星这两个字眼。 这便让离阳怀疑此女是不是要苏醒了。 为了广大无辜散修的冤魂，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小命，离阳不得不悉心教导，试图将宋音虞再度扭转回来。 他甚至放弃了一些杀死对方的绝好机会，只为让此女再度沉沦于此无穷的迷梦。 如此，百世终结，离阳又回到了那处虚空当中。 此处之前不断闪烁的画面已经尽数消弭于无形，再无他物，只剩下一枚碧色的令牌，正是魏商所留。 离阳缓缓游到了令牌旁边，伸手一把抓住，随后一道白光闪烁，他却没有出现在六道宫的阵法核心当中。 感受到周围熟悉的灵气浓度，灵识一扫，便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天青山脉的附近。 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送出了六道宫，离阳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上，还好，魏商的储物戒还在，只是那枚救命的令牌却没了踪影。 他没有停歇，急急忙忙使用溯雀遁术朝着之前穿山甲的巢穴飞驰。 在六道宫当中获得了大量寿命，如今离阳已将溯雀遁术变成了常驻的赶路方法。 只是这时却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隆隆巨响。 离阳抬头一望，便窥见那冒着金光的六道宫须臾间飞上九天，消失在视野当中。 见到此番场景，离阳当场愣了片刻，随后咬牙切齿，怒声道：“魏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六道宫都飞走了，那么对方所允诺的飞升宝库自然也没了下落。 现在即便到了穿山甲巢穴也是做无用功，但离阳依旧有些不甘心。 等到他站在通道当中，看着眼前偌大的巨坑，才明白此事已经完结，没有后续了。 离阳瞬间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地摇头叹息，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能够被对方三言两语就诓骗过去打白工。 他开始庆幸自己事先将镌刻台当中的所有事物一并收入囊中，再加上魏商的储物戒，聊以慰藉。 离阳痛定思痛，决定先离开此处。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整个遗迹都直接飞走了，想必那些在暗中观察的巨擘老怪肯定会按捺不住，此地不宜久留。 之前的极品法器已经损坏，还好离阳没有将那柄破旧铁剑丢弃。 只是没想到，这尘封已久的物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时候，真是造化弄人。 离阳乘上飞剑，顷刻间消去了身影。 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山谷，幸好此处环境恶劣，灵气不多，没人愿意居住。 随意抓了个恶人询问，知晓现在距离阳在穿山甲巢穴内闭关依旧只是过去了差不多十五年。 他这才明白，那所谓的百世轮回，不过只是一念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如此玄妙神异，不愧是飞升修士的手段。 只是不知，最后究竟是哪位幸运儿得了常世老贼的衣钵传承？ 或许等此处风波消去，才会有些许传言。 离阳看到阔别已久的山洞，心中不知为何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安全感。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感慨一番的离阳挥手简单清理了一下蜘蛛网，随后重新布下星渊阵。 虽然没有拿到飞升修士的遗宝，不过在六道宫内，离阳已经积攒了大量的福缘。 他对突破，势在必得。 第41章 五行筑衡 一转眼十年过去，这期间离阳又足足尝试突破了六次，接连失败。 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灰心丧气，因为伴随着失败次数越多，系统的异动就越强。 而同时，每次都将筑衡丹药力吸收，即便没有跨越境界，一步登天，但修为却是愈发稳固，连带着体内的气脉也增至一百二十根，并且奇迹般完成了第三次拓宽。 虽然筑衡丹只剩下最后一枚，但离阳却毫不犹豫，丹丸入腹，意守存思。 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此次突破绝不会像之前那般前功尽弃。 离阳一直在与眉心处的五行杂灵芯鏖战僵持，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长久大量消耗灵力，又得不到丹药补充，游离的天地灵气已经无法满足离阳的肉体。 他的身躯，正在日渐萎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至五年之后，冬去春来，迷蒙大雨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春雷倾泻而下，端坐于山洞之中，已经瘦削到不成样子的离阳却双耳一动，就仿佛是听见了这年初的第一道天怒。 一瞬间福至心灵，位于眉心的五行杂灵芯被莫名的伟力裹挟，最后竟是直接落入了丹田之中，与那已经成形的基盘融为一体，最终化作了一道五色玉盘。 完成之时，天地间惊雷咆哮，雷云汇聚，似是要降下天罚，将离阳这妖孽之物摧毁。 只可惜，这道劫雷最终还是没有降下，乌云散去，大雨停歇。 等到离阳睁开眼，感受到体内那玄妙异常的五色玉盘，满心欢喜地走出山洞，却发现四周皆是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他有些疑惑，明明自己刚才听到了打雷下雨之声，怎么一瞬间就消去了，地上也没有水渍。 这又不是夏天。 不过随即便将这些无谓的不解抛之脑后，因为离阳惊然间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清楚感知到周身游离天地灵气当中的属性。 天地灵气分有五行，并不单一存在，而是互相混合，甚至无时无刻不在生灭轮回。 想要在这种混沌状态去分辨其中的五行属性，自然是极难达到的操作。 然而如今对于离阳来说，这仿佛就是他天生的本能，如臂使指。 这便意味着，在今后的符箓刻画当中，离阳便可以更为准确地捕捉到想要的属性灵气，借助灵砂和符笔灌入符纸，作为引动天地伟力的根所在。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当即从储物戒当中取出刻画符箓的材料，挥毫洒墨，顷刻间，一张黄阶中品的赤炎符便绘制完成。 见状，他原本还想着闭关如此之久该出去逛逛，现在却是没了这般懒散想法，转身便再次回到了山洞。 离阳拿出魏商所写的随心笔录，里面记载了这位符箓大师的诸多经验，甚至多处出现了玄阶符箓的影子。 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飞升修士的大弟子，虽然言而无信，信口雌黄，但在符箓技法上还是精湛无比。 随心笔录上的感悟让离阳受益匪浅，他在储物戒当中继续翻找，果然发现了不少玄阶符箓的制作方法。 只是玄阶符箓需要引入天地规则，只有元丹境及以上才能刻画。 不过哪怕是粗略看看，也让离阳脑海中涌现出纷繁灵感。 他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学习符箓技法，仿佛终于是发现了修道的乐趣所在。 而在这过程当中，离阳却有了更为震惊的发现。 他的五行杂灵芯在突破时与丹田的基盘融合，变成了如今的五色玉盘，眉心处空空如也，就好似那些根本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一般。 然而没有灵芯，离阳却依然能够吐纳灵气，内视己身，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倒是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今，离阳所走之路乃是全新的一条，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学习，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是如何。 苦思冥想了片刻没有找出答案，便将这些苦恼尽数抛之脑后。 仅仅半年时间，离阳便成功绘制了漫长人生当中第一张黄阶上品符箓——极冰符。 现在的他俨然可以称得上是符箓小成，无论是赚取灵石还是与人争斗，都能够凭借一手符箓占上不小的优势。 此时，却是觉得有些心累了。 离阳出了山谷，正打算去附近的极乐坊揽风亭看看这三十多年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正当他经过一处小矮山时，灵识却敏锐捕捉到了些许异常波动。 此地乃是那黄逸所居之处，在对方沦为冥魂教修炼资粮后，便荒废了。 可如今，竟是又有了动静，想必也是被其他散修给占了山头。 离阳自然不打算和这新来的邻居有什么交集，只是正当他要离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从小矮山中慢悠悠地飞出。 他定睛一看，发现此人居然就是那黄逸！ 离阳之前明明看见对方出入挂有冥魂教招牌的酒楼食肆，整日享乐沉沦其中，已化作了冥魂教所饲养的牲畜。 可如今再看，此人不仅逃出了极乐城，甚至又恢复了之前那般逍遥的模样。 难道说，这人已然破解了冥魂教的手段，从此白吃白喝白嫖，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个可能，离阳顿时有些激动。 只见他须臾间跟了上去，躬身揖礼，笑道：“道友好久不见。” 闻言，那黄逸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离阳，开口问道：“听这语气，道友好像认识我？” 这番话，就如同一桶凉水泼在了离阳身上，激动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 修士的大脑诞生出了神异玄妙的灵识，自此过目不忘，一目十行，根本不可能健忘。 离阳脸色古怪：“不好意思，我只是看道友的背影有些眼熟，不知是否在哪见过？” 黄逸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摇了摇头：“没有，我与道友未曾见过。” 此言一出，离阳全然没了故人重逢的欣喜，反倒是悚然一惊。 离阳面露歉意：“既然如此，想必是我认错了，还望道友海涵。” 说罢，他便催动脚下的飞剑急匆匆离开了，就仿佛此地有什么恶鬼祸事一般，避之不及。 第42章 叛逃 这黄逸虽然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记忆却不知消去了多少，或许他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过往的记忆为代价，抵消了冥魂教的诱毒。 只是对于离阳来说，失去宝贵的记忆换来享乐和资源，似乎也不太行。 在百世轮回当中，他积累了不少修道方面的经验。 毕竟在里面离阳可不是最垃圾的五行杂灵芯，虽然没有系统的帮助，但依旧凭借着世界之主宋音虞的帮助，达到了仙帝之下的大能境界。 常世老贼所模拟出的世界太过真实，即便与天罡大陆有些许不同，从中获得的感悟也有一定启发的价值。 若是将这些珍贵无比的心得体会去换些可用灵石采购到的宝物，自然是不值的。 更何况，现在的离阳根本不缺灵石，单是魏商的储物戒当中就足足给他留下一百块上品灵石，再加上符箓后续也能为离阳提供源源不断的灵石。 再者说，离阳觉得这黄逸十分诡异，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 说不定，对方只是冥魂教的诱饵，专门拿来钓大鱼的存在。 见他已然完全忘却了自己，离阳也不愿在此过多停留。 御剑飞驰，便来到了大有变化的极乐坊。 坊市似乎在这二十多年当中扩建了不少，前来光顾的修士也多了起来。 揽风亭人满为患，想必是最近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离阳进了熟悉的包间，只是此次的招待人却不是曾经的老者，而是一名年轻男子。 见离阳进门，对方便笑道：“道友可是想要有关合欢宗遗迹的情报？”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 看来这合欢宗遗迹，便是最近的大事了。 他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除了这个，还有周边大事记也来一份。” 从对方手中接过玉简，灵识一扫，便发现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首先便是赤霄山发布悬赏令，通缉五年前叛宗的宋音虞。 离阳没有想到此女居然还活着，她不应该沉溺于百世轮回当中，自此成为行尸走肉吗？ 至于对方为何叛逃宗门，离阳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或许是百世轮回当中的某一人格完全取代了原本的宋音虞，才让此女性情大变，认识到了赤霄山的魔怔，选择叛逃。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广大痛恨赤霄山的散修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在他们眼中只是狗咬狗罢了。 但对于离阳来说，可就不妙了，毕竟他的真实相貌是被宋音虞所知晓的。 更何况，在百世轮回当中，离阳直接或者间接弄死了此女不少次，一部分恩将仇报，一部分滥杀无辜。 现在所主导宋音虞的人格若是刚好在轮回当中被离阳击杀了，那前来找离阳报仇的几率也不低。 虽然现在筑衡境的枯木诀理论上是可以阻碍凝归境的窥伺，但很不幸，宋音虞是元丹强者，还是天才中的天才，突破到化玄也不是没可能。 千面功更是雕虫小技，对方若是遇见，灵识恐怕瞬间就能看穿离阳，到时候，性命难保。 意识到这般，离阳顿时想要离开此处。 如今距离他与刘二分别也差不多过去了一百年，也是时候回去大乾看看了。 更何况，西南刘家所在的西山郡刚好还有个要去的地方，那便是夏韶韶口中的素留山千星洞，也不知离阳对她的救命之恩可以换来什么宝物。 暗自下定了决心，便转向其他消息。 或许是由于大师姐的叛逃牵制住了大量赤霄山弟子，对于天青山脉的围剿终究还是半途而废，大量散修涌入其间，甚至自发组建了一个所谓的天青同盟。 而这合欢宗遗迹，便是最先被这天青同盟所发现，位置却不在天青山脉，反倒是处于无忧乐土。 也不知这天青同盟当中有什么能人，竟能与冥魂教一起联合开发此处遗迹，并且广招各路散修进入夺宝。 合欢宗乃是上古大宗门，亦正亦邪，门人弟子众多，只是在数千年前，与其他宗门一般，尽数毁于劫变。 据说这劫变乃是天罡大陆自古以来的传统，众多遗留下来的古籍都记载了历史上不止发生过一次。 时间不定，具体会遭遇什么天灾人祸也完全预测不出，即便是擅长窥探天机的天机阁也难以下定论。 有传言说这劫变乃是天道的自发演化，修士篡夺天地灵机，纳为己用，死后虽然能全数奉还，但若是修士数量多了起来，便会出现更多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巨擘老怪。 而天地灵机是有限的，一旦顶层的修士过多，承受不住无穷索取，便会降下类似于清理机制的劫变，让灵机重现。 此等猜想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历史上一些极其强盛的宗门势力难以渡过劫变，反倒是小家小户得以幸存。 只是此中也有例外，就比如当今的一品宗门太一宗，便是成功从上次劫变留存下来的大宗门。 于是便又有大能提出另一番更为悲观的说法，那便是整个天罡大陆皆是被天外邪神圈养的牲畜，一旦养肥，便抓来吃掉，就如同血煞宗弟子饲养血魅一般。 太一宗之所以幸存，只不过是因为邪神们需要一个傀儡，从而来暗中奴役其他人。 当然，这些都是修士根据劫变的一些特征，再结合自身所修的道，而总结糅合出来的些许理论，其中也有不少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逻辑，总之，当不得真。 合欢宗乃是一品宗门，即便在劫变当中全灭，也留下了不少功法，催生出了一大批专门修炼媚术的修士，就比如大名鼎鼎的凝脂府，对外自称便是合欢宗真传。 如今这遗迹出世，自然引得四方修士齐聚，怪不得极乐坊人山人海。 除了这两个大事以外，其余的消息对于离阳来说都没有什么价值，无外是家族灭门，散修得宝。 甚至说实话，合欢宗遗迹出世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毕竟这种一看就危险重重，不仅要小心阵法等死物，更需提防在暗中虎视眈眈的修士。 此地风暴渐起，暗流涌动，不宜久留，还是快快离去。 离阳出了极乐坊，马不停蹄，直奔极乐城。 第43章 飞舟 曳电舟坊，乃是二品宗门千雷城底下的产业，专门经营大型飞舟的制造以及运输。 千雷城位于一处常年发生雷暴的地域，环境恶劣，不过也凭借着这些天怒，成为了天罡大陆上锻器和炼体技法最为高超精湛的宗门。 大型飞舟要想跨越数百万里的距离，就必须上升至九天第二重——惊聚天。 不同于罡风围绕的一重天伦梭天，惊聚天充斥着大量元磁雷云，此处地极元磁紊乱，并且时不时便有雷暴发生，只有千雷城所打造的飞舟才能在其中安然无恙，平稳前行。 离阳从曳电舟坊得知下次前往大乾的飞舟要等到十年后，付下灵石预定了座位之后，索性又回到了之前的山谷闭关修炼。 符箓一道似乎暂时遇到了瓶颈，修为提升也是缓慢至极，虽然不缺丹药，可这山谷的灵气浓度毕竟还是太低了。 嗑药虽好，磕多了却容易积攒药毒，到时候还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以及宝物去洗髓伐骨，一来一去实在不值当。 再说，离阳又不需要像其他修士一般争分夺秒，他现在的寿命已经到达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整个天罡大陆恐怕都没有能比他活更久的人存在。 筑衡境虽然不像百炼境一般需要在体内开辟出百条气脉才能尝试突破，只需要利用基盘将灵力转化为真炁即可。 一旦丹田内出现了第一缕真炁，那么剩下要做的，便是水磨功夫了，一点一滴地将体内灵力尽数转化为真炁。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通的过程，也不知难倒了天下多少修士。 真炁乃是与灵力完全不相同的力量，二者之间的区别极大。 虽然离阳事先也从揽风亭收集到了不少资料，但仔细研究了大半年也没找到什么头绪。 看来到时候，还得找前辈解惑。 既然这二者一时停滞不前，那离阳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溯雀遁术和明流剑法当中。 伴随着他仿佛不要命一般频繁使用溯雀遁术，对于此法的理解也逐渐上升了一个层面，从小成变为了精通。 如今的离阳一旦全力燃烧寿命，恐怕元丹境以下无人可追得上他。 倘若到时候修炼至大成，纵使元丹强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跟上离阳的脚步。 实在是居家旅行，逃命必备。 至于明流剑法，却是没有什么进展，离阳为了修炼此法，还特意购买了一柄黄阶下品的漆黑长剑，又将那破烂铁剑扔进了储物戒的深处。 他希望，自己以后没有要用到这个的时候。 或许是在剑道方面没什么天赋，除了将招式背得滚瓜烂熟以外，再没有什么长进，依旧停留在小成境界。 而就在他苦修期间，悬冕空城停靠在了赤霄山与镜湖的交界处，此时合欢宗的遗迹还没有挖掘完成，便又引来了大量修士。 等到离阳出山，才发现附近的山头人满为患，甚至有修士看上了他所在的山谷，只是在星渊阵上吃了不小的苦头。 见状，离阳索性收起阵法，悄咪咪地离开此处，也不知等那些散修发现此处无人，会不会因此争抢起来。 还未入极乐城，便能在远处看到天边悬浮着数十艘大型飞舟，每艘都几乎如高山巨峰一般大小，可以容纳海量的修士与货物，乃是锻器一道最杰出的造物之一。 若是没有这些大型飞舟，那么各地的经济得不到流通，低阶修士一辈子也只能待在一个国家。 曳电舟坊今天的来客倒是没有往常一般多，毕竟此处现在不仅有合欢宗遗迹，还有悬冕空城秘境，不知道多少修士都在赶来的路上，怎么会有人离开呢。 离阳再度使用千面功变换了相貌和身形，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个贼眉鼠眼的地痞流氓，名字也换成了张鼠。 与飞舟的招待员做好手续之后，离阳便跟随着一众修士上了飞舟。 此处琼楼玉宇，雕梁画柱，除了修士所居住的房间以外，甚至还有各种店铺，俨然若一座飞城。 一路上离阳看到了熟悉的百宝阁，甚至还有专门售卖符箓的灵纸舍。 这灵纸舍乃是三品宗门乾清宫底下的产业，虽然店面小了点，不过对于离阳来说，此处比百宝阁更适合倾销符箓。 除了售卖修炼资源的店铺以外，还有食肆和酒楼之类的享乐场所，毕竟修士无需进食，吃东西不过是为了怀念过去，满足口腹之欲。 只是路过一个拐角，便偶然窥见了一座被轻纱珠帘笼罩的建筑，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凝脂府。 离阳没想到，这飞舟之上竟然连风月场所都有，真是一条龙服务做齐了，势必要榨干修士的灵石和其他。 兜兜转转逛了许久，也没能将此处都走遍，飞舟之上显然是禁止飞行的。 不过一想到未来将会在这里待上数年，离阳倒也不怕没时间。 最终还是来到了自己预定好的房间。 空间不大也不小，毕竟他选的只是三等座，也就比最低等的四等座高了一等。 其实以离阳现在的财力，完全可以承担起更高级的房间，但为了掩人耳目，财不露白，最终还是选择了比较符合自身修为的等级。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间用隔断巧妙塑造了四处，客厅，主卧，次卧，练功房。 此处的装饰摆设也下了不少功夫的，的灵茶，散发温和灵力的熏香，甚至还有专门辅助修士冥想的静心蒲团。 离阳原本还以为会跟凡俗间的普通客栈差不多，没想到却是如此。 他饶有兴趣地四处转了转，随后在主卧发现了一张可以睡下四人的大床。 离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谁家修士还需要床铺，不是一直坐在蒲团上打坐冥想吗？ 总不可能，把之前看到凝脂府的仙子带回这房间秉烛夜谈？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离阳便释然了。 他用灵力卷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刚飞到嘴边正打算品一品，却发现桌上摆了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碟。 第44章 小侍女 离阳灵识一扫，便意识到这玉碟竟是类似于终端的存在，其上提供了各种服务，比如说升座，换房之类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曳电舟坊给自己留下了一条消息。 仿若幻梦般的投影从玉碟上射出，是一名男子，看他身上带有雷电纹路的制服，便明白此人是曳电舟坊的修士。 他躬身揖礼，面露笑意：“道友能够乘坐本次飞舟，乃是曳电舟坊的荣幸。” “道友身为三等座的贵客，可以从中挑选一位侍者或者仆从。” 说罢，画面一阵转换，一众妙龄女子，清秀男子的形象便显露其上。 此言一出，离阳这才想起，似乎三等座是配有侍者的。 既然对方提供了服务，离阳自然欣然接受。 他便开始耐心挑选起来。 这些人的修为有高有低，处于开窍百炼的大部分都是侍者，只负责打理房间或者伺候之类的。 筑衡纳气自然也有，不过都需要额外的灵石费用，毕竟这些都是拥有一定战斗力的仆从，甚至有些还特意备注了可以签订血契，完全把自己当作商品售卖。 以离阳现在的境界，他自然不可能选个修为比自己还高的仆从，所以便从侍者当中随便选了个模样娇憨的少女。 不过片刻，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便是之前出现在玉碟影像中的曳电舟坊修士，他身后的少女自然就是离阳所选的侍者。 见离阳现身，此人便面露歉意：“因天象有变，飞舟出发的时间可能要比预定的晚一点，还望道友海涵。” 他随即掏出了一个玉盒，介绍道：“此物乃是千雷城锻造的雷光玉佩，可保道友安然行于雷暴之下，些许小礼，聊表歉意。” 此人原来是为了这番事才上门，离阳还觉得有些奇怪，直接让侍者自行前来不就可以了，毕竟不需要办理什么手续，这项服务本就包含在之前的预定当中。 不过他也没想到，原来修仙界也是会发生火车晚点，航班延误这种糟心事的。 只是让离阳更加无语的，便是对方所送的礼物，这明摆着，是要让他到时候去千雷城走一趟。 毕竟雷暴这种天灾，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除了遗迹秘境九重天以外，整个天罡大陆上，也只有千雷城才有。 离阳虽然心里一阵腹诽，但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自然明白。” 见他收下礼物，此人告退一声：“既然如此，本人便回去做事了，道友若是还有其他需求，可在玉碟提出。” 男子转身离开，离阳上下打量了这小侍女一番，修为低劣，堪堪开窍，灵芯也如离阳一般，五行杂灵芯。 五行杂灵芯之所以垃圾，便是在吐纳过程当中所吸入体内的大部分天地灵气与灵芯属性相冲，进而发生逸散。 这也是为什么灵芯的属性越少越好，甚至传说中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无属性空灵芯，修炼速度那是一日千里。 而不光是离阳在观察对方，这侍女虽然低着头，却也透过额头垂下的刘海偷偷看着离阳。 她只是开窍，自然没有灵识可用。 察觉到此女的小动作，离阳倒是没有点破，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回到了房间。 小侍女跟在他背后进了门，便贴心地随手把门关上了，站在原地，等候差遣。 离阳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小侍女脆生生地回答：“妾身名叫吴七，老爷唤我小七就好。” 离阳点了点头：“小七，其他话我就不说了，你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闻言，吴七便如同捣蒜一般点头，随后说道：“小七明白了，老爷放心，小七一定会尽职尽力的。” 对于她的表现还算满意，离阳嘱咐吴七打扫一下房间，便回到练功房开始绘制符箓。 练功房设有专门的禁制和结界，不过即便如此，离阳还是凭借在百世轮回当中学习到的一些阵法经验，再度布下一道阵法，防止他人的窥探。 多亏了常世老贼的通天手段，离阳从中学到了不少，虽然一一尝试过后发现自己在其他技艺上都没有天赋，不过一些基础的东西还是会的。 毕竟时间太过漫长，即便学不会高数，起码也能做些算术。 如此沉浸于符箓一道不知过了多久，在符纸上刻画的符笔却突然拐了个弯，一张即将完成的黄阶上品符箓便就此报废。 见状，离阳叹了口气，知晓自己的心神已经耗费过多，便随手扔下符笔，打算出门逛逛。 出了练功房，便看见吴七在客厅坐着发呆，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离阳出现。 直到离阳轻咳一声，此女才惊觉万分，慌慌张张地站起，朝着离阳躬身揖礼：“老爷，您终于出来了。” 见她这番举动，离阳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吴七自然如实回答道：“老爷，现在是十月二十四日。”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因为此时距离他上飞舟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多月，修行无岁月倒是其次，最关键的，便是这飞舟怎么还没出发？ 离阳拿起玉碟，便发现里面已经有了通知，说是航路当中出现了一伙邪修，专门设下空间阵法，阻拦过路的飞舟收取费用，顺便杀人。 这般理由在他看来却是有些勉强了，毕竟千雷城可是二品宗门，在整个天罡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能够与之叫板的，恐怕绝不是什么普通邪修。 可若是敌对宗门寻仇，也没必要拿飞舟开刀？ 这飞舟虽然是千雷城底下的产业，但上面驻守的千雷城修士也不过元丹，对于二品宗门来说，只是区区一个内门弟子罢了。 更何况，飞舟之上更多的则是其他宗门的产业，还有大量的散修，犯不着为了一点芝麻惹了大伙。 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隐情，离阳便开始猜测起来，难不成，是为了等待什么还没登上飞舟的大人物？ 第45章 搜查 飞舟的出发时间一拖再拖，其上的修士怨声载道，即便这曳电舟坊是千雷城的产业，也有人不愿再等，退票离去。 离阳原本也想大骂退钱，可一番咨询才得知，错过这一趟，下一趟前往大乾的飞舟便要等到五十年后。 他自然不愿等这么久，再加上曳电舟坊又给了不少补偿，索性在此心安理得地住上了。 反正此处灵气浓度还算较高，环境也极为舒适，甚至还有人服侍，比瘴毒弥漫，遍地尸骸的山谷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就这样过了数日，此时的离阳正在练功房捧着随心笔录津津有味地看着，所布下的阵法结界却有了动静。 他眉头一皱，灵识一扫，发现是侍女吴七。 看对方一脸焦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敢来打扰离阳。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离阳已然对此女有了一定了解，知晓她虽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但毕竟是经过了专业的调教。 离阳将玉简收入储物戒，随后出了房间。 见他出现，吴七便欠身，伸手指向房门，面露歉意：“老爷，门外有人找您。”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 他在这艘飞舟之上自然没有认识之人，来者只可能是曳电舟坊的修士，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错，还不能出发？ 离阳倒是想看看，这次对方还能编出什么啼笑皆非的理由，又会送上何等鸡肋之物聊表歉意。 他挥手打开了房门。 果然，又是之前那年轻男子，不过这次，他旁边却站了另一名陌生的中年修士，对方没有穿制服，显然不是曳电舟坊的人。 只是还未等年轻男子先开口，这不知从哪来的中年修士却说道：“这位道友，我奉冥魂教之命，前来搜查逃犯，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此言一出，离阳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年轻男子，对方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此处虽然是冥魂教的地盘，但毕竟在千雷城的飞舟之上，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霸道，果然不愧是邪修。 离阳随即侧身让开了路，二人进门。 中年修士走在前头，身后的年轻男子却在经过时偷偷给离阳塞了袋灵石，眼神当中流露出些许歉意。 二人随意看了看，便将视线锁定在练功房，或许是被离阳布下的阵法阻碍了灵识。 见到此番场景，离阳正打算撤下结界，反正里面的东西也被他事先收入了储物戒。 却没想到中年修士的目光只是稍微停留了片刻，便微微颔首，似乎已经探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显然对方已经找到了阵法的薄弱点，灵识绕过了结界，将内部一览无遗。 这倒是让离阳惊觉起来，虽说他的手段简陋，但毕竟经过长时间的打磨，对于阵法没有太多了解的一般修士是很难看破的。 此人要么也通晓阵法，要么就是境界远远高于离阳。 中年修士叹了口气：“一切正常，叨扰道友了。” 只是正当他要离开之时，却突然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离阳一旁瑟瑟发抖的吴七。 见此人居然径直走了过来，年轻男子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口便说道：“冷兄，此女是我曳电舟坊从小培养的侍者，身份清白，绝不可能是什么逃犯！” 毕竟怀疑吴七，就是在质疑曳电舟坊，乃至千雷城。 让其他宗门的人前来自家飞舟上搜查本就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再这般，恐怕传出去，曳电舟坊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中年修士却毫不领情，冷哼一声：“是与不是，我自能分辨。” 只见他掏出一柄巴掌大小的木剑，掐了个手诀，木剑便凭空而立，绕着吴七飞舞了一圈，随后回到了中年修士的手中。 离阳不经意间发现，这小木剑的样式，怎么和赤霄山的贯星剑有些相似，对方不是自称奉冥魂教的命令吗？ 他深深看了中年修士一眼，没有言语。 中年修士闭目静心，像是在读取木剑上所探查到的信息。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满脸疑惑，似是有些不解。 见状，年轻男子便问道：“冷兄，可是有何发现？” 中年修士摇了摇头：“并无。” 年轻男子笑道：“我就说嘛，吴七是我从小看她长大的。” 听到这话，离阳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自己又卷入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件当中。 只是接下来中年修士却再度发话了：“但我感觉，此女有古怪。” 年轻男子愣了愣，随后问道：“古怪？什么古怪？冷兄能否细说？” 中年修士皱眉深思：“我看不出，但直觉告诉我是这般。” 这理由却是有些牵强了，虽说确实有天人感应这般说法，可那都是臻至化境的大能，亦或者天生交感异于常人的异数才能切身体会到。 一般修士最多也就在突破元丹以及之上的境界时能够与天地建立短暂的联系，从而领悟法则至理。 更何况，若是人人都能依靠直觉逢凶化吉，那还要天机阁干啥？ 听到此番话语，就连离阳也不禁扶额：“这世上反直觉的事物多了，道友慎言。” 年轻男子也附和道：“这位道友所言极是，冷兄，还是快点去下一处！” 中年修士随意看了离阳一眼，之后又像是有些不甘心地进入了练功房，才告退一声：“多谢道友配合，还望道友见谅。” 待二人出了房间，离阳关上门，随即也注视着吴七。 难不成，此女真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是左看右看也没观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窥见了吴七微微颤抖的双腿，想必这小妮子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离阳顿时打消了自己脑海当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轻笑一声：“人都走了，没事了。” 吴七这才放松了绷紧的肌肉和神经，一下子竟然有些腿软，还好最后还是紧咬贝齿没有瘫软下去。 她眼角含泪，面露感激，语气甚至隐隐带着哭腔，朝着离阳躬身道谢：“多谢老爷出言相助。” 离阳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要继续回去闭关，若是再有人寻上门，你便在练功房门上轻叩三声。” 第46章 传道 飞舟终于还是出发了，距离原定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两个月。 离阳还特意带着侍女吴七一同来到甲板，观看飞舟发动阵法。 首先便是一道金光闪过，将整艘飞舟尽数包裹在布满晦涩符文的护罩当中。 随后只见飞舟两旁的装置一阵变换，到最后竟是升起了如同船帆一般的存在，遮天蔽日，极为壮观。 离阳觉得十分新奇，在心中猜测此般事物是何用处。 一旁的吴七见他看入了神，便开口介绍道：“老爷，这是风雷帆，可以将九天之上的罡风和磁雷转化吸收为能量，供应飞舟使用。” 闻言，离阳立马转头看向了她。 他倒是忘记了，此女从出生到现在都待在这飞舟之上，对此处一定非常熟悉，若是有疑问，直接问她便好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注视的时间有点久了，吴七下意识地欠身道歉：“老爷，是小七多嘴了。” 离阳摆了摆手：“没有，你再仔细说说？” 两人便站在这甲板上仔细探讨了一番风雷帆的基本原理，直到曳电舟坊的修士发出警告，飞舟将要到达伦梭天了，届时将有罡风袭来，船体可能会发生抖动，离阳这才和吴七回到了房间，继续之前的对话。 他从吴七这里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大型飞舟的知识，甚至还包含了一些九重天方面的秘闻，比如说惊聚天之上乃是星砂密布的柔亘天。 星砂乃是锻器的上好材料，也能作为某些关乎星辰和重力的阵眼，甚至可以用来绘制符箓。 只可惜一粒芝麻大小的星砂便有万钧重，唯有元丹境才能勉勉强强拿起，而元丹强者自然不屑于在柔亘天揽星砂牟利，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随便找个小宗门或者修仙家族当个供奉，都比那样舒服不少。 往往是一些行将就木的低阶修士，被势力雇佣，乘着特殊的飞舟收集星砂，一不小心便会丧命。 除了发觉此女在飞舟领域见识丰富以外，离阳还惊讶间发现，吴七在符箓一道也有不低的天赋。 虽然不能像他一般精准分辨天地灵气属性，但吴七却能够更快找到引动力量的根所在，比刘二可要强多了。 甚至可以说，要比离阳还高那么一点点。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尝试性地教给了她基础的符箓技法，随后在一旁观察。 以此女的低劣天赋，又不像离阳一般拥有系统可以逆天改命，在修道一路上自然走不了多远，倒不如学学别的，到时候没准还能养家糊口。 倒不是离阳大发善心，只是他停留在黄阶上品符箓上太久，已然有些心烦意乱了，得给自己找点乐子看。 然而看这小妮子有些笨拙地拿着符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离阳居然隐隐感觉瓶颈有些许松动。 他原本只是打算过一过当老师的瘾，却没想到从中还能获得启发，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离阳这才明白，做老师，有时候也不光光可以把知识传授给学生，在这过程当中，也能对自身起映照和回顾作用。 在教导吴七的同时，离阳也开始对自身进行查缺补漏。 他恍然间发现，还有许多微末的细节没有注意到，一些习惯也必须进行改良。 一番操作下来，吴七没学到多少，反倒是作为老师的离阳感悟良多。 看来修道真的不能以常理来定夺，埋头苦修比不上一朝顿悟。 不过虽然已经大致摸到了黄阶极品符箓的门槛，但还需更多的积累。 离阳便不再把这只当作玩乐，开始悉心教导吴七起来。 为了方便在一旁观摩的同时打坐静修，离阳索性准许了吴七进入自己的练功房，反正此女修为低劣，就算离阳不出手，以她开窍境的拳脚功夫，也根本打不破离阳的灵力护体。 短短一年时间过去，吴七已然能够绘制凡阶中品符箓，这倒是让离阳有些自惭形愧了，毕竟他当初可是足足花了十年，看来还是低估了此女的天赋。 不过符箓一道天赋再高，寿命短暂，最终也难成大器。 吴七修炼虽然还算勤奋，至少比当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离阳要好得多，不过依旧迟迟没有开启灵窍。 修为提升如同龟爬，也不知何时才能突破到百炼。 对此离阳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百年之后，吴七会变成一抔黄土，离阳就不禁叹气。 魔道邪修，天外邪神都不算些什么，修士最大的敌人，还是这永不停歇的时间流逝。 在离阳心中，他其实已然把这娇憨的小姑娘当成了后辈。 岁月虽然没有在离阳身上留下痕迹，但他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向老年人靠拢，对于小孩子总是有种怪异的亲切感。 而伴随着二人成为师徒一般的存在，关系也在逐渐拉近。 一日，离阳倾销完符箓回来，便看见吴七正在练功房绘制符箓，他在一旁稍微指点了一番，便打算闭目养神一会。 只是屁股一坐，却惊然间发现自己的静心蒲团不见了。 离阳刚想问问吴七蒲团去哪了，就看见此女一脸羞涩地从衣服底下掏出蒲团，递给离阳。 见状，离阳顿时满脸震惊：“你，你这是为何？” 吴七低着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小七，小七给老爷暖暖……” 这般言语实在是让离阳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你这是从凡俗间学来的？” 吴七点了点头：“以前飞舟停靠的时候，小七时常偷偷溜出去玩。” 怪不得此女一直称呼离阳为老爷，明明其他侍者都是叫大人的，原来是被凡人给带坏了。 离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罚你今日的符箓翻倍！” 只是看这小妮子泫然欲泣的样子，还有一直摆在半空中的蒲团，他还是心软了片刻，从对方手上接过了蒲团，垫在了屁股底下。 就把这当作是吴七的拜师礼。 只可惜，离阳没有想到，一时的放纵，却逐渐转变成了肆意妄为。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第47章 拍卖会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或许是曳电舟坊良心发作，一路上也没有过多停留进行贸易，以这般速度，大概明年就能抵达大乾了。 而又或许是为了赶在落地前赚最后一笔，曳电舟坊的修士在飞舟之上举行了盛大的拍卖会。 此时的离阳已经通过贩卖符箓累积了大量灵石，正愁没地方花呢。 他带着侍者吴七，进入了拍卖会大厅。 这次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只有座位，离阳拿着玉碟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从这里可以将拍卖台一览无余。 主持人是个中年男子，说话倒是风趣幽默，很会引动气氛。 前面的拍卖品都是些很寻常的事物，虽说对离阳也有用，不过并不是刚需。 他虽然灵石多，但也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只打算出手拿下必要之物。 就比如说现在拍卖的真炁瓶，其内存有一丝纳气境修士从自身剥离出的真炁，经过高人处理消去了烙印，非常适合筑衡境的修士拿来感受气机。 离阳大手一挥，买下了足足十瓶。 事实上一般修士往往吸收三四缕真炁便能诞生气感，然而这真炁瓶可不便宜，寻常散修自然难以承受。 宗门弟子都有同门师兄师姐灌注，也不太需要此般事物。 所以此类商品一直处于极为尴尬的地位，但又不可能降价。 离阳深知自己的天赋低劣，就算有福缘相助，也是那种十抽才出一发金的非酋，可想而知若是没有系统，他恐怕突破一百次都未必能成功。 拿下真炁瓶以后，离阳倒是没有再出手，因为接下来都是一些高阶修士才能用到的东西。 只见台上的中年男子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个灰扑扑的陶罐，介绍道：“定魂罐，可收纳亡魂，百年不散。” 离阳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穿山甲幽魂所寄居的罐子么？原来叫定魂罐。 中年男子继续说道：“此物还可温养灵魂，非常适合鬼修，起价十块中品灵石。” 看样子这东西的价值还挺高。 虽然也有人出价，不过大多都兴致缺缺，毕竟这玩意是拿来给鬼修用的。 这鬼修却不是那么好当的，毕竟修士死后，顷刻间三魂七魄便被鬼差抓走，送入轮回。 而要想从这些无形无相的鬼差手中逃脱，难度不亚于突破元丹。 至于当初的穿山甲为何能够存留，或许是因为六道宫的阵法那时候还未完全崩解。 再者说，鬼修的功法也是极为难得的，因为没有肉身，气脉之类的自然无法构建。 在离阳看来，这些出价的修士，恐怕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即便身死，也还有几率躲藏在这定魂罐中如那穿山甲一般等待夺舍。 离阳虽然也不希望自己未来会落得如此下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放弃了将手中的定魂罐也转手卖出去。 定魂罐过后便没什么新鲜东西了，只是正当离阳觉得有些无聊时，台上的东西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十斤五行灵砂，在座各位若是有精通符箓一道的千万不要错过。” 离阳眉头一挑，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看见珍贵的五行灵砂。 五行灵砂虽然品阶不算高，但胜在蕴含五行之气，并且能够根据所绘制的符箓属性自行演变，确保不会相冲，算是万金油。 这十斤，足够他用好几年了。 离阳随即也加入了出价的行列。 只不过懂得符箓一道的修士实在太多，出门在外都希望能够有一技傍身，不至于沦落到没有灵石可用的困窘境地。 眼看现在的数字已经超出了五行灵砂本身的价值，离阳眉头一皱，便没有继续抬价。 五行灵砂最终自然是被别人买走了，剩下的拍卖品当中也没有离阳感兴趣的，他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离阳转头看了一旁的吴七一眼，此女端着侍者送上来的果盘，吃得不亦乐乎。 见他注视着自己，吴七迟疑了片刻，把已经吃了一半的果盘递给了离阳。 离阳自然没有接，叹了口气：“没什么好看的了，走。” 此言一出，吴七便加快了咀嚼速度，被食物塞满鼓起的脸颊像只仓鼠。 见状，离阳也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有这么好吃？” 吴七摇了摇头：“比上次拍卖会的差多了。” 嘴上这样说，口中却没有一刻停歇。 离阳顿时有些无语，比之前的差你还这样狼吞虎咽。 他起身正欲离开，就让这小妮子待在这里吃个痛快。 这时却突然有一道传音过来：“夏道友，还请来二楼一叙。”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离阳思索片刻便想起他是灵纸舍的掌柜东坚。 由于离阳长期提供了大量优质符箓，此人还特意提高了价格。 此人寻他，恐怕是打算为身后的乾清宫招揽自己。 想到这里，离阳便带着吴七来到了二楼，一进门，东坚便迎了过来：“夏道友好久不见啊！” 离阳随即回礼：“不知东掌柜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只见东坚塞给了他一个储物袋，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里面正是之前的五行灵砂。 离阳疑惑不解：“哦，原来拍下五行灵砂的便是东掌柜，只是，为何要给我？” 东掌柜笑道：“这便是宗门拜托我给夏道友的礼物。” 闻言，离阳有些为难：“此般好意我心领了，贵宗能够如此看中夏某，实在是三生有幸。” “只是我一向散漫惯了，恐怕难以满足贵宗的要求。” 他心中却想，这么点东西就想招揽自己，若是换作一个黄阶下品的符箓师还有可能，可离阳已然能够绘制黄阶上品。 听到离阳这样说，东坚却笑了笑：“宗门不知道夏道友的具体情况，自然如此，还望夏道友见谅。” 说罢，他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做工精美的符笔。 东坚随即解释道：“但我却知夏道友的厉害，此物乃是黄阶极品符笔，便赠予夏道友。” 离阳叹了口气：“东掌柜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如今实在没有加入宗门的想法。” 见他态度坚决，东坚倒是没有继续纠缠。 “也罢，既然夏道友不愿，那我也不强求。” 第48章 赎身 虽然离阳最终还是没有收下五行灵砂和符笔，不过却是从东坚那里得到了一枚令牌，据他说可以凭此物在各地的灵纸舍打八折。 虽说对方很看重自己，不过离阳明白，他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赋还没有吴七高，能取得如今这般成就完全是因为花费了足够多的时间去研究符箓。 若是答应对方，到时候加入宗门，肯定是会露馅的。 而一旦发现离阳其实并不是天才，那么待遇自然也会从宗门骨干变成散修客卿。 离阳并不想专研符箓，他学习此法只是为了赚取灵石，从而换取修炼所需的各种资源。 说实话，要不是炼丹学不会，离阳肯定去当丹师了，既能赚取灵石，又可以自给自足。 拍卖会结束之后，飞舟的速度再次飙升，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很快就会抵达此次旅途的最终目的地——大乾的都城天方。 离阳最后一次在灵纸舍倾销符箓，顺路在百宝阁补充了一些丹药，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客厅没有吴七的身影，离阳用灵识看了看，发现对方此时正躺在主卧的床上。 毕竟这小妮子还处于开窍，灵窍未开，便仍需要入眠休息。 只不过，往常她都是直接睡在次卧的，主卧虽然没人用，但说到底是给离阳这个主人使用的，吴七作为侍者，是没资格睡在里面的。 而且按照离阳对她的印象，这小妮子虽然不学好，但却很懂得尊卑有序这个道理，没理由突然发癫。 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疑问，离阳走进了主卧。 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似乎根本没睡的吴七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满心欢喜地看着离阳说道：“老爷，您来得正好，妾身替您把床暖好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很自豪，离阳也不知道这家伙小脑袋瓜是怎么想的，冷哼一声：“我上次说的话，你难道没记住吗？” 吴七却是一脸疑惑不解：“记住了呀，妾身已经把今日的符箓翻倍了！” 此言一出，离阳不禁扶额，看样子，此女单纯地认为，自己给她的惩罚只是做做样子。 他正打算呵斥训诫一番，脑海当中却又突然涌现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等到离阳下飞舟了，吴七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离阳便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旁边，示意吴七坐过来。 他凝视着吴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有没有想过未来？” 吴七摇了摇头，这也在离阳的预料当中。 离阳笑道：“既然没有安排，那要不要跟我去地上？” 与其一直留在这飞舟之上当个小小侍者，倒不如回到地面开个符箓店，没准运气好还能突破到百炼。 闻言，吴七有些迟疑地问道：“老爷是想给小七赎身吗？” 作为曳电舟坊从小培养的侍者，吴七自然没有人身自由，毕竟她没有经济来源，所用之物皆是来自主家。 离阳微微颔首：“如果你想的话，就可以。” 吴七顿时低头陷入了沉思。 离阳也并不是一定要让吴七跟着自己，他只是觉得如果继续当老师的话，能够从中汲取到更多灵感。 他静静等待着对方做决定。 说起来，吴七虽然个子娇小，但实际上已经十八岁了，放在凡间这时候估计已经嫁人生娃了。 只不过因为从小就待在这飞舟之上，没有接触过太多人，才稚气未脱，像个小孩子。 良久，吴七才抬起头，看向离阳，仿佛下定了决心：“老爷，小七想。”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赎身。” 看来此女虽然有些愚笨，但也知道一辈子待在飞舟上面做个侍者没有前途。 离阳拿出玉碟，在其上确认了赎身吴七。 不过片刻，年轻男子，也就是曳电舟坊服务主要负责人秦夜便上门了。 秦夜笑道：“道友可是确定要给这侍者赎身？” 离阳微微颔首：“自然如此。” 见他不似说笑，是真的打算给吴七赎身，秦夜便从储物戒当中拿出一张血契。 秦夜解释道：“还请道友在其上留下精血。” 离阳催动体内灵力，从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血契上，转瞬间被吸收干净，消弭于无形。 秦夜掐了个手诀，手中的血契无风自舞，最后崩解成肉眼不可察的碎片。 而同时，离阳也感受到冥冥之中多了一道联系，他转头看向吴七，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显然对方也有所反应。 秦夜表情有些复杂：“如此，吴七便只属于道友了。” 他随后看向吴七：“吴七，你以后可要好好服侍这位道友。” 吴七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 秦夜此时没有说话，却是在二人之间设下了隔音结界，唯独把吴七排除在外，或许是有些不方便被她听到的事。 他说道：“有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知道友愿不愿意听。” 离阳笑道：“道友若是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秦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友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曾说过，这吴七是我看着长大的。” 离阳点了点头：“我自然记得。” 秦夜随即面露怀念：“既然道友记得，那我便讲讲这吴七的故事。” “吴七的父母都是凝归境的修士，只可惜好不容易结合生下来的吴七却是五行杂灵芯。” “她的父母不愿意要一个废物，便将吴七送到了飞舟之上。” “吴七原本的名字，其实是吴虎，但我觉得这不太好听，便给她改成了吴七。” “我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让道友可怜吴七。” “只是希望，道友在之后的日子当中，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折磨她。” 此言一出，离阳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什么魔道邪修，怎会做这般事。” 对此，秦夜面露歉意：“我自然也相信道友为吴七赎身并不是拿来取乐的，多有冒犯了。” 离阳摆了摆手：“无妨，此乃人之常情，毕竟你已然相当于她的父亲了。” 秦夜唏嘘不已：“是啊，父亲，没想到我还没谈上道侣，却有了女儿。” 第49章 重回大乾 大乾，北天郡，都城天方。 二人下了飞舟，便先在这大乾最繁华的都城逛了一圈。 虽然并没有来过这里，但不知为何，看着周围的建筑，离阳仍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国家与他最初的故乡很相似。 此处高阶修士众多，虽然设有飞行禁制，大家都是步行穿梭，不过也依然能够窥见一丝那些元丹以上强者身上独有的天地规则，往往一出现便让其他低阶修士乖乖让路。 离阳和吴七游玩赏乐了许久，随后才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口招牌上写着户扉茶馆。 茶馆里的客人没有多少，此处的掌柜和店员竟都是女子，身上的衣服也极具特色，花花绿绿的，样式倒是和周围完全不符。 离阳却是没有点茶，径直来到柜台前，就像是随意闲聊般说了一句：“家里的门关了吗？” 掌柜笑了笑：“没有。” 她随即便招呼了一位店员，带领着离阳还有吴七穿过暗门和阵法，来到了昏暗的地下。 之前在飞舟之上得知了离阳要去西山郡，秦夜便给他介绍了一条捷径。 据说在天罡大陆之上有个神秘的教派，唤作摩罗教。 此教拥有一件特殊的护道灵宝，可以在设立好的节点开启门扉，从而传输修士或者货物，以此来牟利。 离阳若是能够找到此教明面上的据点，比如说这户扉茶馆，就可以花费灵石借助门扉快速到达西山郡。 之前离阳跟掌柜所说的便是暗语，一般修士是不知晓其中真意的，唯有使用过门扉的人才懂得。 在店员的带领下走了片刻，便能够看见前方矗立着一扇流光四溢的漆黑门扉，宛若星空一般。 离阳付了灵石，在店员的注视下与吴七一同走了进去。 在身体踏入这扇虚幻门扉的一瞬间，周围的光便尽数消弭，就好像彻底被吞噬了一般，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即便是动用灵识，也无法窥见丝毫。 离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还是停滞。 或许是有点害怕，站在他身后的吴七悄悄扯起了衣角。 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很快变换，而是一直静默持续着。 离阳原本还以为乘坐这所谓的门扉只是一眨眼就到了，却没想到还要在这深沉的黑暗当中度过一段难熬的时间。 虽然此处没有天地灵气，不过离阳还是可以吞服丹药，为了避免干等，他选择了冥想修炼。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沉寂已久的邪神气息又有了动静，再度把离阳心神拉入了那个诡异的空间。 依旧是站满黑影的广场，依旧是残破倾倒的雕像，只是这次天边却没有降下充满邪念，能够摧灭修士的阴邪紫光。 反倒是高悬起了一轮清冷的弯月。 光是看着这月亮，眼睛就如同被灌入肆虐的风雪一般，仿佛千百根冰凝的针刺入眼球。 而伴随着银白的月光洒下，离阳便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冰封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股莫名的寒意并不只停留在表面，而是从外逐渐向着灵魂深处渗透。 即便没有了肉体的反馈，离阳也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冰寒彻骨。 在这诡异月光的照射下，他的思维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就好像脑袋里的某个零件生了锈，还没有上润滑油。 离阳不知道自己现在陷入了什么状况，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固守心神，不让自己因为剧烈的不适而失去意识。 然而寒意并未因此停歇，侵蚀着神智。 这样的折磨寻常修士显然难以承受，还好拜常世老贼所赐，离阳在百世轮回当中有过更加痛苦的经历。 到后期由于他杀宋音虞的次数过多，二人反目成仇，离阳有几次被对方抓起来囚禁了许久。 即便如此，本能还是希望能够尽早结束。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离阳才仿佛溺水之人终于上岸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他的心神已然回归肉体，而门扉的旅程也结束了，站在一旁的吴七有些好奇地盯着离阳看。 “老爷，小七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此女不知道离阳刚才经历了怎样一番劫难，竟说些不知所谓的笑话。 离阳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吴七的脑袋。 二人身在地下，此处仍旧是摩罗教的地盘，等到一名女子将他们从坑道当中领出，才发现这里居然是间酒楼。 西山郡，东临城，便到了。 离阳体内的邪神气息现在已经微不可察，即便用灵识内视也看不到踪影，显然是完全融为一体了。 这玩意就像是附骨之疽，时不时便会整个大的。 根据这一次的发作，离阳猜测，或许是传送涉及到了空间法则，一定程度上破开了天罡大陆对他的保护，才让天外邪神有机可乘。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利用传送门之类的进行远距离移动了。 宁可乘坐飞舟，哪怕耗费的时间更多。 经历了这么一番险境，离阳顿时感觉自己的心神耗费过多，带着吴七在内城随意寻了个修士经营的洞府，租了一个月休养生息。 只是，当他打坐修炼之时，却突然间发现自己丹田内五色玉盘中代表水的蓝色部分要比其他稍微亮了一些。 离阳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下意识地进行吐纳。 随后，他感知到了海量的水属性灵气朝自身袭来，如同离阳身体对天地间水属性灵气的亲和度提高了一般。 就仿佛体内还残留着那道月光的影响。 难不成，这神秘空间当中的灾劫其实是一种考验？ 如果能够成功渡过的话，便会像现在离阳这般得到某些奖励？ 离阳看着水属性灵气在自己的指尖飞舞，随后借助符笔和灵砂灌注到符纸之上，一张黄阶极品符箓——若水符便大功告成。 他没想到，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就这样被破开了。 虽然只是一张水属性的黄阶极品符箓，但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一次的成功，其他属性符箓也想必无需等太久。 不过完成了这一张符箓之后，离阳却没有继续绘制，他似乎从刚才的刻画当中，得到了些许映照。 水，乃是生命之源，刚柔并济，阴阳交错。 离阳对于五行之水的理解似乎更上一层。 第50章 西南刘家 因为有了新的感悟体会，离阳在租住的洞府内多停留了些日子。 在此期间，他没有继续研究其他属性的符箓，反倒是将大量精力投入到明流剑法之上。 水的启发让离阳捕捉到了一丝精髓，连带着对于明流剑法的根本理念也有些许明悟。 虽然依旧停留在小成境界，不过距离精通也不远了。 即便离阳宅在洞府苦修不出门，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吴七从外面收集到了有关西南刘家的信息。 刘家集中居住在一处名叫刘家沟的山谷，据说那里有一截断掉的五品灵脉，一直被周边其他修仙家族觊觎。 他们在等刘家的老祖，那位元丹强者刘发殒落。 刘发虽然已经很老了，不过族内又涌现出了不少有望突破元丹的苗子。 当然，这里面没有刘二的名字。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为了夺得灵脉，其他修仙家族势必会对这些有威胁的种子下手。 离阳利用千面功改换了自身的面貌，相比于他的真实模样衰老了不少。 见状，吴七有些惊讶：“原来老爷您已经这么老了，下面的胡子都白了。” 离阳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吴七双手抱头娇呼一声。 一面由水凝成的镜子悬浮在面前，离阳借着它上下打量自己。 他曾经也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以后老了的样子，如今倒是实际见识了一番。 似乎人老了，看起来反倒是更顺眼了。 退了洞府，带着吴七前往刘家沟，离这东临城倒不远。 溯雀遁术一开，不过片刻便撞见了刘家沟设立的阵法，大雾朦胧，看不清里面是何等样子。 离阳落了地，便有一名年轻男子迎了上来，朝他躬身揖礼：“这位前辈，来我刘家沟所为何事？” 离阳笑道：“来此见见故人，你可认识刘二？” 闻言，年轻男子皱眉深思，仔细想了想才像是记起：“原来是刘堂叔的朋友，还请前辈在此稍等片刻，我回去喊他出来。” 年轻男子招呼了一下站在门口的童子，让他将离阳二人带到了茶水间。 童子想要倒茶，却是被吴七从手中夺过茶壶，给离阳满上一杯。 离阳轻抿一口，滋味倒是不差，虽说比不上宗门，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以他现在的境界，普通的灵茶已经无法提升修为了，即便有，也只是一点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片刻，便有人推门而入，自然就是刘二了。 他似乎也苍老了许多，气息有些衰败，甚至修为也没有一丝长进，仍旧停留在筑衡初期，与离阳一样。 刘二看见离阳，一脸难以置信，嘴巴张开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离兄？” 离阳笑着点了点头：“刘兄，好久不见。” 吴七十分有眼力见地给刘二也倒了一杯灵茶，二人对坐着，相视许久。 刘二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离兄现在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离阳却开口问道：“我不过是施了些障眼法，倒是刘兄，出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刘二举杯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才缓缓道来：“一言难尽啊！” 原来当年刘二离开青河坊，在回西南刘家的路上却遭散修拦路抢劫，一番争斗之下，虽然散修失了性命，但刘二也身负重伤。 好在他被路过的三名修士所救，只可惜虽然命是保住了，可丹田却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此生修为恐怕再难进一步。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二顿时生无可恋，那三名修士中的山羊胡老道却告诉他，此劫有法可消。 只是需在西南等上百年，便会有命中注定的有缘人登门拜访，到时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刘二虽然很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但对此也是将信将疑。 不过就算他不信，也还是去往了西南，毕竟那里是刘二的老家。 他本就是要回这里的。 故事讲完，刘二笑了笑：“如今已是一百年过去了，可我却没看见有什么转机。” 离阳却眉头一皱：“除了山羊胡老道，剩下的那两人是不是黑脸和尚和白面书生？”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刘二一时愣住了，良久才回答：“和离兄所说的一样，难不成，离兄认识他们？” 离阳点了点头，他当然认识，这不就是当年在夜兰城遇见的丁一三人么，没想到刘二也能碰见对方。 他随即问道：“既然如此，那老道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离阳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还需要实地验证一番。 刘二低头沉思，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离阳十分熟悉的黄纸。 只是这黄纸刚一离身，便凭空而立，像是有自主灵智一般飞舞，最后绕着离阳转了三圈，跌落在地上，无火自焚。 而再一看，烧干的灰烬竟清晰描绘出一个字——水。 二人齐齐注视着地面，一时间没有言语。 良久，刘二才抬起头，用满含期盼的目光看向离阳：“离兄，这是不是代表，你就是消灾解难的有缘人？” 离阳却没有回答，仍旧盯着地上那团灰烬皱眉深思。 他此时已经开始怀疑丁一老道的身份了，当初预知到夏韶韶也就算了，毕竟是在同一天。 可如今，对方的手段却是跨越了百年，甚至算到了天外邪神会赐予离阳水之精髓。 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可再细细一想，离阳身上之所以有邪神气息，那是因为他使用系统奖励的寿命做了交易。 丁一有没有把系统这个最大的变数也考虑到？ 那是不是说，他可能也知晓离阳是外来者，穿越客？ 若是如此，那想必此人的境界一定深不可测，甚至要比常世老贼厉害。 意识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可能暴露了，离阳悚然一惊。 被人发现寿命多也没什么，还可以用奇遇来解释。 但系统这一完全超乎常理的存在，甚至能够扭曲此方世界的规则。 一旦有人知晓了此等至宝，一定会将离阳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的。 他不相信，有人会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 第51章 水与火 “离兄？离兄？” 最终，还是刘二的声音把离阳从各种迫害妄想当中唤醒。 意识到绝不能这样疑神疑鬼，自我内耗，离阳叹了口气，暂时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 往好了想，至少丁一老道对他没有什么恶意，反倒是乐于助人。 若是真对离阳有企图的话，在夜兰城就应该出手了。 离阳一抬头，便看见刘二的那张老脸有些焦虑地盯着他。 “离兄，若是实在没办法也没关系。” 刘二强颜欢笑：“反正我还能快活五十年。” 筑衡增百寿，加上原本的寿命，差不多也就两百年。 按道理来说，刘二应该还能再活一百年，怎么就只剩五十年了？ 于是离阳不禁问道：“刘兄这寿命为何也缩短了？” 刘二苦笑一声：“离兄有所不知，我丹田内被嵌入了一团魔火，此火不仅隔绝吐纳，而且日夜汲取我的生机，壮大自身。” 此言一出，离阳恍然大悟，难怪这刘二看起来比自己还老，原来是寿命被丹田内寄生的魔火给吸去了。 离阳有些好奇：“连你家那位元丹老祖也没有办法吗？” 刘二叹了口气：“老祖事务繁多，哪会在意我这种小人物。” “也找相熟的高人问过，虽然可以解决，但代价我负担不起，根本不是一些灵石能够换到的。” 毕竟丹田作为修士第二重要的器官，要想修复它，自然需要一些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往往有价无市。 他又看向离阳：“离兄若是为难的话，也不必帮我，我已习惯了。” 离阳摆了摆手：“打住，我又没说不行。” 闻言，刘二脸上也显露出激动的神色：“当真？离兄你真的有办法？” 离阳点了点头：“那山羊胡老道还是有些能耐的，既然他说这有缘人是我，那多半便是如此。” “更何况，我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刘兄莫要急切。” 水克火，离阳正好从那邪神空间当中得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他已然掌握了一丝水之精髓。 只是刘二丹田内的乃是吞夺生机的魔火，按理来说，能够克制它的也应该是富含命源的净水。 然而离阳体内的力量来自于那道绝寒的弯月，所表现的更多则是冰封与冻结，怎么看也和生机勃勃扯不上关系。 又或者说，只是将刘二的寿命消逝停滞，毕竟被魔火夺走的生机不能复原，早已成为了那魔火的一部分。 一时间，离阳脑海当中涌现诸多想法。 他沉思片刻，随后对着一脸期盼的刘二说：“说实话，刘兄，我需要研究一阵子，此事得从长计议。” 刘二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我都等一百年了，自然不急这片刻。” “说起来，离兄大老远跑过来，我还没好好迎接一番呢。” 听到他这样说，离阳也不禁感叹：“是啊，一来一去，可真远。” 刘二自然不清楚，离阳并不是从南海郡跑过来的，而是来自冥魂教的极乐城。 光是在飞舟之上，就耗费了四五年的时间。 在刘二的带领下，离阳和吴七成功穿过大阵，进入了刘家沟。 刘二在他家大摆宴席，与离阳喝了个痛快。 欢酒暂歇之后，刘二原本还想凭借自身的职位权限，为离阳谋个洞府，不过却被离阳拒绝了。 他只是在刘家管事面前表演了一下绘制黄阶中品符箓，便立马被尊为上宾。 见此，刘二不禁感叹：“果然，当初把那传承给离兄是对的。” 大部分散修的境界都停留在筑衡境，纳气境已算强者，至于凝归境，便如同当时开创血河坊的血河真人一般，可以占山为王。 黄阶中品符箓即便在纳气境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自然大有市场。 就这样，离阳成为了刘家的客卿，不仅拥有一座比刘二还要靠近灵脉的洞府，每月还有一块中品灵石的俸禄，而他只需要每月上交十张黄阶中品符箓就行。 甚至刘家还让刘二问问离阳有无道侣，自然是打算联姻结亲，从而将离阳牢牢绑在刘家战车之上。 离阳现在还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所以婉拒了。 刘二因为与离阳重逢又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再无过去的颓废。 只不过，离阳还是能够偶尔窥见他显露出一丝迷茫。 或许，是还在担心离阳所给他的希望到时候只是一场空。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离阳发现刘二丹田中的魔火唤作燃灯火，乃是来自邪教燃灯教。 此教派常年流窜于西山郡附近，时常对凡人以及修士下手。 他们会将抓捕到的凡人或者修士用燃灯火活活烧死，以此来献祭取悦所信仰的不知名邪神。 燃灯火，便是取意以气为灯座，以精为灯油，以神为灯芯。 不仅能够烧灼外物，更是可以吞夺修士的生机，以此来壮大自身。 看来当初拦路抢劫刘二的散修，便是来自燃灯教，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从外向内逐渐燃烧的燃灯火跑到了丹田里面。 对此，刘二表示不知，他当初拼尽全力杀死对方之后就昏迷了。 魔火的来历已经搞清，接下来离阳便将精力集中在了五色玉盘之上。 弯月的力量似乎直接影响到了这五色玉盘，离阳每次吐纳，吸入大量的水属性灵气，便会有一部分经由玉盘转化成了冰蓝色的灵力。 而按道理来说，修士体内的灵力应当是无属性的，只有在离体之时才会根据所施展的法术生出五行。 冰蓝色灵力累积到一定程度以后，离阳尝试着将它释放出来，没想到顷刻间便将周身都冰封起来。 随后在得到刘二的同意下，离阳开始将这股特殊的灵力传入刘二的丹田。 令二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日渐壮大的燃灯火在与冰蓝色灵力接触的一瞬间，竟然肉眼可见的萎缩了一分。 虽然离阳传入刘二体内的冰蓝色灵力也完全消弭了，不过显然，此法可行。 离阳开始昼夜不停歇地往刘二体内输入冰蓝色灵力，耗尽了便磕丹药打坐恢复。 如此十年过去，离阳的修为虽然没有半点进步，但对于五行之水却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而同时，刘二体内的燃灯火也只剩下一点小火苗，仿佛随时可以浇灭。 第52章 清明水 洞府之中，二人对坐。 离阳微微一笑：“刘兄，这便是最后一次了。” 刘二点了点头：“便要先谢谢离兄了，愿意在我身上投入这么多时间。” 他随即闭目冥想，将身心尽数放开。 离阳催动体内那股冰蓝色的奇异灵力，顺着手臂游走，最终传入了刘二的丹田之内。 刘二的身体因为这异物的侵入，颤抖了一下，随后由内而外散发出淡淡寒意。 冰蓝色的灵力一见到燃灯火，便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纠缠了上去。 已经被削弱不少的燃灯火自然无力反抗，眼看着就要被完全消融。 只是不知为何，却突然从火苗变成了熊熊烈焰，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进行最后的挣扎。 刘二原本就因为寒气入体而变青的脸一下子又苍老了不少，不仅如此，离阳还发现，这燃灯火如同拥有了意识，竟然开始攀附着冰蓝色灵力，想要进入到他的身体里。 好在为了防止反扑，离阳这一次特意积攒了大量的冰蓝色灵力，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一红一蓝开始鏖战僵持起来，没想到做了准备的离阳竟然落入了下风。 他心一横，吞下了一粒丹丸，全力运转枯木诀，源源不断将转化出的冰蓝色灵力传入刘二的丹田。 燃灯火对于刘二生机的吞夺是极为缓慢的，不然也不至于一百年才烧了五十年寿命。 在这十年里，它已经被温水煮青蛙，消耗了太多力量。 增长比不过减少，自然日渐衰弱。 在离阳的努力下，燃灯火终究还是拼不过冰蓝色灵力，燃烧的火焰逐渐消退，完全被冰蓝色灵力包裹。 见败局已定，这燃灯火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直接脱离了刘二的丹田，与冰蓝色灵力完全融为了一体。 离阳从刘二体内抽出灵力，却没有收回体内，而是随手洒向了一旁。 但这次却不是冰封万物的寒气，反倒像是被那燃灯火融化了一般，显现出一团清澈的水。 离阳顿时有些疑惑，不过也暂时没去管。 因为刘二苏醒了。 只见他面露忐忑，随后一脸狂喜，离阳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在察觉到自己丹田恢复正常以后，刘二眼角含泪：“能够结识离兄，真是我刘某此生荣幸。” “还请受刘某一拜！” 离阳摆了摆手：“高兴的太早了，你还剩多少寿命？有把握突破到纳气吗？” 刘二笑道：“只剩下大概四十多年，不过我虽然天资愚钝，但也确信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突破纳气。” 他本就是筑衡圆满，如今虽然因为燃灯火倒退了不少，但重修上来自然是轻而易举。 闻言，离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离去了，吴七你稍微照顾一下就行。” 一晃十年过去，吴七已然长成了大姑娘，在离阳的悉心指点下终究还是突破到了百炼。 只不过她没有离阳这般福缘，将来自然是无法进行筑衡。 百炼增十寿，吴七并没有因为突破而延缓太多衰老，即便现在看起来还年轻，不过若是再过去十年，想必就能窥见皱纹了。 离阳不忍心见她一日日的腐朽，刚好此女也触摸到了黄阶符箓的门槛，可以出师了。 他便让吴七加入了刘家沟，成为一名符师。 此言一出，原本还欣喜万分的刘二顿时有些失落：“是了，离兄已然为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既然要走的话，那便让我再送一程。” 离阳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我又没说现在要走，这个月的俸禄还没拿呢。” “再说了，也只是出去办个事而已，又不是不回来。” 在刘家沟待得还算舒服，离阳打算在此观摩刘二突破纳气，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感悟，有助于他捕捉那玄之又玄的气感。 刘二这才高兴起来：“俸禄，对对，这个可不能忘。” 二人又在一起喝了不少酒，尽兴而归。 回到洞府的离阳打坐静修，却突然发现体内没有再生成熟悉的冰蓝色灵力，反倒是有一团透明的水盘踞在五色玉盘之上。 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的生机流逝要比平时快，打开系统一看，自己的寿命居然在以二分之三的速度减少。 也就是说，现在离阳活一百年，寿命就会减少一百五十年。 虽然对于他来说，多出的二分之一损耗只是洒洒水，不过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会不爽。 想必就是这水的原因了。 没想到冰蓝色灵力与燃灯火融合之后，居然变成了一种可以吞夺生机的水。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离阳从附近的城池随意抓了两个年纪相同，又作恶多端的老头，把体内的水沾其中一人身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果不其然，沾染上这水的老头衰老速度要明显比另一个老头快。 做完对照实验的离阳自然当场把他们给超度了，而汲取了生机发生了增殖的水居然还能回收。 离阳认为此物大有用处。 水虽然不如火之刚烈，但胜在无形无相。 即便在灵识之下，这水也和普通的净水没有丝毫区别。 为了方便区分，离阳把它命名为清明水，因为这个世界也没有清明节。 头七水太难听了。 试想一下，若是当初困住令萱的时候，离阳在星渊阵内灌入大量的清明水，恐怕此女早就现身求饶了，也不至于等那么久。 除此之外，也可以用于暗算，比如说在灵茶里面混入清明水，或者在浴池内。 当然，对方肯定会察觉到自己的生机被汲取，之后肯定不会再碰任何液体。 只是，若是在炼制丹药的材料当中混入这清明水呢？ 离阳不是炼丹师，也不知道用清明水拿来炼丹会不会失败，或者改变性质，失去了吞噬生机的能力。 他只是假设这样也能起作用。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原本用来辅助修炼的丹药，便变成了毒药。 若是一时没有察觉，让丹药内的清明水顺着药力进入了丹田，后果便如刘二那般，不堪设想。 不仅是丹药，或者从原材料出发，灵植呢？ 若是将清明水流入遍及天罡大陆的地脉，那到时候，是不是便要依靠净水符取水了？ 一时间，离阳脑洞大开，开始仔细分析这清明水能够用于何处。 第53章 无尽兔子 与刘二还有吴七告别之后，离阳便朝着素留山的方向前进。 素留山位于西山郡的角落，距离东临城很远，也怪不得当初刘二说不知道。 离阳翻山越岭，最终来到了翼山城，素留山便是在此城附近。 进了内城，照例来到揽风亭收集情报。 离阳这才得知，这素留山乃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所谓的千星洞也只不过是个开了天窗的山洞，因为晚上抬头就可以看见星星，才被当地人唤作千星洞。 至于月莲池，自然没有这个说法，不过里面却是有一汪长满莲蓬的湖水。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这种破地方真的会有什么宝物吗？ 虽然夏韶韶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但毕竟一百年过去了，没准她当初留下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不过不管如何，离阳最终还是打算去一趟。 因为据说，那里的景色不错。 御剑飞行，不过片刻，便抵达了所谓的素留山。 放眼望去，杂草丛生，甚至还立着几座孤坟。 灵识一扫，便发现此处灵气浓度极为低下，甚至比不过离阳当初的瘴毒山谷。 也难怪没有修士占据此山。 进了千星洞，来到月莲池，果然，这里什么也没有。 只是正当他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从旁边却突然跳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的红眼睛与离阳对视着，一动不动。 离阳犹豫了片刻，还是用灵力抓住了它的长耳朵，把这只不怕人的兔子凭空提了起来。 说起来，他好久没吃兔子了。 扒皮拆骨，穿肠烂肚，就着头顶璀璨的星光，离阳美美吃了一顿。 兔肉的滋味让他回想起了当年在彩木山的经历，人生总是重复一遍又一遍。 吃饱喝足，离阳起身，打算回刘家沟继续修炼。 却是没想到，又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跳了出来。 这次离阳看清了，它是凭空出现的。 他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兔子的红眼睛看得离阳有些毛骨悚然，可无论是肉眼还是灵识，都没有发觉其他异常。 这兔子也并未攻击他，只是一直盯着。 离阳抬手一道灵力，将兔子切成了两半，血肉模糊。 他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尸体，想看看这玩意到底会不会复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些日子，尸体已然腐烂生蛆，散发着阵阵恶臭。 或许，只是离阳的错觉？ 不管如何，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然而一踏上飞剑，便又有一只兔子从一旁的虚空当中蹦出，这次没有地面，它直接悬浮在了离阳的面前。 离阳看也不看，挥出一道符箓，人头大小的火球顷刻间将兔子吞噬，随后坠落在下方，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坚硬的岩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兔子尸骨无存，尽数化为了灰烬。 而同时，离阳已然将溯雀遁术运转至极限，一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正当他以为已经摆脱了那诡异的兔子时，灵识却发现了不对劲。 周围的景物，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离阳随即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熟悉的素留山之上。 远处的草木就如同虚幻的影子，只能看见，但却永远触摸不到。 一只兔子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离阳脸色阴沉，从丹田内招出一股清明水，将对方团团包裹住。 他随即原地打坐静修。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兔子的生机完全被清明水所吸收，壮大了几分，又回到了离阳丹田之中。 只可惜，这只兔子死了后，没过多久便又有一模一样的兔子出现了。 兔子仿佛无穷无尽，即便离阳设下星渊阵，它也照样从旁边蹦出来。 离阳最后放弃了杀它，让这只兔子一直跟在背后。 这兔子除了总是拿红眼睛盯着离阳，其他地方倒也和正常兔子一样。 它会吃草，会拉屎，会撒尿，会睡觉。 最逆天的是，它还会发情。 发情也就算了，还往离阳身上蹭。 怎么，把他当公兔了？ 在发现即便让这兔子自然死亡以后，还是会有新的兔子跳出来，离阳便只好一到发情期就把这兔子给杀了或是吃了。 整座素留山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阵法禁制与周围隔绝了起来，不管离阳怎么狂飙，最终停下来，依旧是原地踏步。 没有昼夜交替和季节转换，离阳一开始还凭借自身的感知记录时间，都后面也放弃了。 此处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可能完全不同，没准离阳在此待了许久，而外界只过去了一瞬间。 在将之前于飞舟拍卖会上买来的十瓶真炁消耗殆尽之后，他终究还是摸索到了那一丝气感，只是最先转换的却不是那些通用灵力，而是清明水。 被转换为真炁形态的清明水从此可以在气态和液态两种形式间转换，想必作用起来更加无形。 这标志着，离阳已经正式踏入筑衡中期。 只是对此，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兔子已经吃厌了，离阳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吃兔子了。 他现在看见兔子就有一种莫名的不适。 长久的孤独让离阳变得有些神经质，毕竟这里可不比常世老贼的百世轮回，那里起码到处都是可以交流的人。 于是他蹲下身子，对着兔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兔仙子，您就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吃兔子了。” 然而，让离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句玩笑般的话语，却让这兔子开口说话了。 “真的吗？” 声音婉转悦耳，但不知为何离阳听了只感到头晕目眩。 他愣了片刻，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兔子站了起来，两只前爪不知何时捧着一枚白兔玉佩。 “既然如此，那便收好这个。” 说罢，白兔玉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最终挂在了离阳的脖子上。 离阳扯了扯，发现根本扯不断。 他把白兔玉佩翻了个面，背后刻着蓬莱两个字。 东海蓬莱？ 离阳刚想出声询问这个蓬莱是不是他所知的蓬莱，却发现兔子的身影已经消失。 这次，再没有新的兔子从离阳身边跳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便不再纠结于蓬莱，乘上飞剑便直冲云霄。 果然，看着身旁不断逝去的景象，他已然明白，自己成功脱离了那个兔子地狱。 第54章 老祖 终于从兔子地狱逃脱的离阳发现身上除了多了块白兔玉佩，他的眼睛也变得和兔子一样。 就好像得了红眼病。 不过，这种症状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反倒是增强了离阳的瞳力。 他现在可以轻易窥破一些修士的伪装，甚至找到阵法的节点。 然而，对此离阳却并没有太高兴。 与吴七的血契没了感应。 在翼山城停留了片刻，离阳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现在距他刚来到此地过去了足足六十八年。 也不知刘二突破成功了没有，若是失败的话，恐怕就再难见面了。 至于吴七，离阳不敢想。 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洛芷归家的感受，近乡情更怯。 御剑飞行，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刘家沟。 只是，此处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有好几批修士正在轮流对大阵发动袭击，周边的大雾已然消散，显露出里面严阵以待的刘家修士。 离阳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人，甚至刘二也在其中。 见他安然无恙，气息反倒更加深沉，离阳便明白刘二突破成功了。 离阳运转枯木诀，悄悄混入了大阵外的修士当中。 一名身着靛青色制服的年轻男子见一时半会打不破这大阵，便冷笑一声：“你们刘家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吗？” “刘发大限将至，你们族中有望元丹的凝归种子又都死完了，青黄不接，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再霸占此处灵脉了！” 刘家老者拄着拐杖，怒目而视：“住口！严峰，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刘家待你如亲族，为何要勾结外人？” 严峰嗤笑一声：“老东西，你还好意思说，若真是把我当刘家人，为何当初棒打鸳鸯，将我与璃妹拆散？” “你害得璃妹身死，枉为她的长辈！” 似乎这严峰所说的都是事实，那刘家老者虽然怒火中烧，可嘴里终究还是吐不出什么反驳的语句。 倒是站在他一旁的刘二站了出来，叹了口气：“严侄儿，刘璃的身死也不能全怪二爷爷，毕竟谁能预料到燃灯教会对城中修士下手呢？” 此言一出，严峰倒也没说什么，随即便有一络腮胡大汉笑道：“严兄还与这些乌合之众说个什么，将这阵法打破，到时候任你处置。” 大汉一声令下，一众修士便纷纷催动体内灵力，操控手中的飞剑切削阵法。 伴随着阵阵金铁交鸣，大阵忽明忽暗，一点点薄弱下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家修士数量要远少于外面的修士，若是出阵主动迎战，自然是自寻死路。 可即便依靠这阵法，也不过只是拖延片刻，若是没有援军，到时候大阵一破，还是得艰难对敌。 似乎无论哪种选择最后都会导向失败的结局。 如果离阳没有加入战斗的话。 严峰眉头一皱，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护体真炁似乎在被快速消耗。 明明没有人攻击他。 灵识没有发现异常，但绝对有古怪。 不仅是他，就连大汉，甚至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察觉到了异样。 一时间，众人虽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暗地里却开始各自传音。 “想必各位都有所感知？知道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吗？” “我的护体灵力只是被突破了片刻，身上的法袍便受到了损伤，甚至寿命也消逝了一部分。” “烧灼外物，吞夺修士生机，或许，是燃灯教的手段？” “但此处并没有燃灯火，为何我等都在减寿？燃灯教何时掌握了如此大范围的古怪手段？” “依我看，此地十分诡异，不若先撤了，反正，盯上刘家的又不止我们。” “是极，与其到时候被其他势力渔翁得利，不如先让他们也试试这般手段，看看能不能逼出幕后黑手。” 眼看手下已经产生了退意，大汉却心有不甘：“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燃灯教的手段大家都清楚，短暂接触也是要不了多少命源的。” “攻破刘家大阵，到时候宝库任尔等挑选！” 此言一出，自然激起了一部分人的贪婪，他们便更加卖力地指挥手上的飞剑撞击大阵，甚至撤销了身上的护体灵力，将丹田内的灵力供应尽数转向飞剑。 严峰却是低头沉思，随后若有所觉，眼中精光一闪。 “是我等周身的气。” 能够同时影响到在场所有修士的，便是这无处不在的气了。 修士虽然不需要呼吸，但只要身在这天罡大陆之上，便时时刻刻遭受气的包裹。 只是虽然发觉了真相，但严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里的气已经不知何时被人做了手段，与那燃灯火一般，将一切都视为养料。 灵力也好，真炁也罢，一旦接触，便燃烧殆尽。 纵使严峰使用真炁将周身的气尽数退散，形成一道真空领域。 可用于维持领域的真炁依旧会遭到外面气的侵蚀。 毕竟，气无穷无尽，无所不在。 除非直上九天，到达虚蒙之外，才能真正摆脱气的束缚。 然而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破劫大能能够做到这般。 见清明气居然没能将这些修士吓退，离阳紧皱眉头。 之前在兔子地狱，他体内的清明水已经依靠吸取自身的寿命变得如同大海一般，如今尽数转换为了清明气，散布周身，无形无相。 好在这玩意敌我不分，即便是离阳也遭受到了侵蚀，自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才是罪魁祸首。 正当离阳思索要不要暗中使用符箓偷袭的时候，大阵内部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随后一道金光幻象须臾间从修士大小变换成为大如山岳般的存在，竟是一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刘家大阵在他面前都矮了一头，可想而知身形是有多么巨大，遮天蔽日，众人在他面前宛若蝼蚁。 离阳见势不妙，直接将溯雀遁术拉满，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在场其他修士反应自然也不慢，催动脚下飞剑便向四处遁逃。 只可惜，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几分。 只见幻象冷哼一声，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便席卷四方，被波及到的修士转瞬间化作了飞灰，连同身上的储物戒也尽数消弭。 幻象对此似乎还有些不满足，大手一伸，便如同穿越了空间一般，无视距离，将那已逃出数千里的大汉抓回。 护体真炁直接被挤碎，大汉七窍流血，连连求饶。 幻象却看也不看，稍微一用力，便将此人捏成了齑粉。 他略微有些惊讶地瞥了离阳逃跑的方向一眼，随即消失不见。 第55章 异变 一瞬间逃出足足数万里的离阳仍旧有些后怕。 想必那中年男子就是刘家的元丹老祖刘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此等人物手下存活。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单纯跑得快罢了。 只是，之前听那严峰所言，这刘发不是大限将至，正在闭死关，期望能够突破到化玄吗？ 如今却还能现身退敌，难不成，这只是刘家的一次引蛇出洞，是为了揪出族中的间谍二五仔？ 不过要是往坏的方面想，也没准是这刘发突破失败，回光返照而已。 离阳特意在外面待了不少时间，收集了一些有关刘家的情报，这才发现刘家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 已有不少原本关系较好的势力暗中与刘家划清关系，似乎都在蠢蠢欲动。 至于刘家老祖的现状，那更是扑朔迷离。 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还活着。 不过众多流言当中，却没有一句话提到之前严峰等人的惨死。 就好像此事并没有发生一般。 想必是被有心人刻意隐瞒，鼓动一些不怕死的修士继续试探刘家。 察觉到这其中暗流涌动，离阳不得不用千面功再次变换了身形和相貌，偷偷回到了刘家沟。 驻守的修士自然根本不认识他，一脸警惕：“来者止步！刘家已对外界关闭！” 离阳掏出自己的客卿令牌，没有言语。 那修士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回去禀报。 过了一会，刘二才一脸激动地将离阳迎了进去。 洞府之中，刘二不禁好奇：“离兄，不是说只出去一会吗？可如今，已是六十八年过去了。” 离阳叹了口气：“中途遇到了怪事，不便细说。” 他随即问道：“还是说说刘家现状，为何会不对外界开放了？” 刘二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想必离兄在外界也听闻了我刘家的种种传言。” 离阳点了点头：“据说老祖死了。” 刘二摇了摇头：“老祖并没有死，但也已经时日无多了。” “突破化玄失败，即将寿尽而亡。” 离阳眉头一皱：“既然如此，为何不放弃此处灵脉？” “要知道，没了元丹强者，外界许多势力可都是对这里虎视眈眈。” 刘二苦笑一声：“我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可惜，家里的长辈不愿意离开这祖地。” “离兄还不知道？族内有望元丹的凝归种子已经尽数遭了毒手，若是再失去脚下这片灵脉，恐怕世上再无西南刘家了。” 离阳当然知道，毕竟那天的战斗，他可是参与者之一。 他冷笑一声：“若是不离开此处，照样会被灭族。” “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二愁眉苦脸：“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我也知晓，可奈何人微言轻。” “离兄若是想走，便走。” 离阳见他欲要留下，心中叹息一声，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真不走？” “天地何其广阔，何必只眷恋脚下的土地？” 刘二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我要留下，毕竟这一百多年里，家族帮了我不少。” “我亲手送走了不少长辈后生，如今，也该轮到剩下的人送送我了。” 闻言，离阳知晓他已做出了选择，便不再劝阻，随后起身：“既然如此，刘兄，那便后会有期了！” 刘二强颜欢笑：“后会有期。” 说是后会有期，但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一次的离别恐怕和当初在青河坊一般。 当初的刘二认为离阳闭关想要突破到百炼是自寻死路。 现在的离阳也认为刘二继续留在刘家沟是等死。 财侣法地，乃是修士必争之物。 刘家如今没了顶梁柱，新生代又尽数惨死，青黄不接，若是还留在此处不走，届时便犹如病虎，一定会被那些凶狠的豺狼野兽瓜分殆尽。 高楼大厦若是被抽了脊骨，等待它的便是轰然倒塌。 若是此时还不逃命，难不成要和这大楼一起陪葬吗？ 刘二不走，那是因为此处是他的家，他的根，人对于家乡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热爱。 但离阳不同，他来此处的最初目的也只是为了看看刘二而已。 如今甚至还帮助刘二突破到了纳气，对于当初在青河坊的恩情，离阳其实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他自然要走。 只是等到离阳将要出洞府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刘二的话语。 “吴七的墓，离兄不去祭拜一番吗？” 此言一出，离阳的身形停顿了片刻，随后却加快了脚步，没有停留。 虽然在失了血契的感应那刻，离阳便猜到吴七可能已不在人世。 随后确认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十八年，他便更加确定，吴七恐怕已经死了。 可如今听到刘二亲口一说，离阳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他之所以只口不提吴七，便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可该来的总会来，避不开的。 据刘二所说，吴七并没有葬在刘家祖地，而是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埋在了离阳的洞府旁边。 是一座小土堆，立着的墓碑上写着离阳侍女吴七之墓。 即便这么多年没见，她仍未忘记自己是离阳老爷的小侍女。 没有太多祭拜的痕迹，此女没有成婚，也无后代，只有刘二会在每年的年末给她上一炷香。 离阳呆立在此，凝视了良久，才蹲下身子，一挥手，洒下数根白香，无火自燃。 烟气随风飘荡，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生离死别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离阳倒没有过于悲伤，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一看到这小土堆，便仿佛又能听到吴七叫他老爷。 他在此处一直等到香燃尽，才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让离阳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却突然阴云密布了起来。 昏沉沉的天暗了下去，雷声隆隆，电闪雷鸣，顷刻间照彻天地如白昼。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抬头，便窥见一道金色的雷霆竟视刘家大阵如无物，朝着自己所在方位轰然落下。 离阳吓得连忙催动溯雀遁术狂飙躲避。 只是预料当中的雷击却没有发生，他一回头，便看见吴七的墓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一个偌大的深坑。 第56章 闹剧 金色的雷霆不断砸落，就仿佛有什么阴邪之物将要诞生了一般。 离阳眉头紧皱，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原本还以为是此方天地终于发现了自己是个外来者，身上还带着天理不容的系统。 却没想到老天爷把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吴七的墓上。 难道对方已经尸变，将要复苏吗？ 离阳随即便否定了这个荒谬至极的想法，吴七区区一个百炼境修士，活活老死的存在，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大动静。 或许是她的墓刚好埋在了什么东西之上。 比如说，灵脉？亦或者某些被上古修士封印在此的妖魔？ 毁灭性的雷霆已然将离阳曾经的洞府变得面目全非，刘家人察觉到如此浩大的声势自然也纷纷聚集了过来。 刘二见离阳早就在此，便开口问道：“离兄，这难道是其他家族的手段吗？”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要是其他家族能够轻易穿过大阵，你们刘家不早就全灭了。” “这明显是天象，或许，有什么东西将要出世。” 有不怕死的修士持着避雷符靠近，还没走两步便浑身一颤，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将他拉回，恐怕早就被电成了焦炭。 飞剑一靠近，便受到了干扰，若是直接将其丢进去，顷刻间便化作一团灰气。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虽说这不断砸下的雷霆没有伤及任何人，但此处毕竟是刘家沟大阵之内。 若是让外面的修士借着这雷霆越过大阵入侵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便有修士将这情况上报，然而纵使是刘家那些人老成精的爷爷辈，在见到这现象时也是沉默不语。 显然见多识广的他们也不知晓这是为何。 到最后，就连那元丹老祖刘发也被惊动了。 只见他挥出一掌，大如山岳的金色掌印便与金色雷霆撞击在一起。 然而，让众人大惊失色的是，刘发的掌印转瞬间便被雷霆吞噬，似乎连一点阻碍都没做到。 甚至或许是遭到了攻击，水桶粗的雷霆分化出一丝，直直朝着刘发袭来。 或许是以为被此物轻视了一般，刘发有些不屑地站在原地，随手摆出一道黑漆漆的古朴盾牌，准备抵挡。 然而等到那一丝电光靠近，感受到其上的大恐怖，刘发才脸色大变，竟直接用元罡操控着手中的盾牌主动迎向电光，随后自己却是身形一转，也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竟化作了漫天金光。 电光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穿了元械级别的盾牌，随后便消散于无形。 正当离阳等人以为刘发已经成功躲过这骇人的雷霆之时，漫天金光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形成了刘发的模样。 他原本苍白的脸涌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张口吐出二两鲜血，原本睥睨天下的眼神当中竟有了些许畏惧。 “所有人不得靠近此处！” 刘发撂下这句话，身形便消散了，或许，是回去养伤了。 意识到这雷霆绝非凡物，甚至只需要一丝便能够击伤元丹圆满强者，众人不禁往后退了几里。 离阳更加确定这些和吴七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对方因此落得个尸骨无存。 不仅是刘家修士，就连外界也发现了此处的异常。 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势力见此情景，终究是按捺不住，齐齐汇聚于这刘家沟。 望着大阵之外密密麻麻的修士，甚至还有不少如刘发一般的元丹强者，离阳很想开溜。 可惜，大阵不开，里面的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不过还好，伴随着修士越来越多，刘发终究是没有老年痴呆，知晓以现在的情况，仅凭他一人是无法独占这可能出世的宝物，便命令刘家撤下了大阵，甚至摆好宴席，恭迎众人。 不过这也代表着，刘家已经完全放弃了此处，西南刘家，从此不复存在。 当然，无论对于离阳还是刘二来说，这都算是一个好消息。 一时间，刘家沟俨然变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方圆几万里的修士都听到消息朝这里赶来。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有修士见此地聚集了如此之多的同道，便灵机一动，竟是做起了生意，甚至当众摆摊。 毕竟既然有元丹强者参与其中，剩下的低阶修士自然也只是看个热闹，倒不如乘机赚点灵石，交换一下资源。 离阳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谁知道这雷霆下面，是异宝还是妖魔呢？ 金色雷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到最后甚至引来了附近的一家五品宗门——重山宗。 此宗所修的似乎是炼体之法，门人弟子皆是光头大汉，甚至还有光头女子。 他们见此雷霆，便以为是可以拿来锻体的天象。 只可惜，在付出好几位凝归境内门弟子的性命，甚至有一名元丹长老重伤之后，终究还是放弃了送死。 不过重山宗也和其他势力一般，认为此处会有异宝出世，甚至放言打算强占刘家沟。 为了对抗宗门，其他势力便联合在了一起，甚至刻意将刘发推举成为了带头人。 毕竟此处原本就是刘家的地盘，此举是为了占上大义。 刘发自然是不想掺和其中的，但奈何势单力薄，在一众元丹修士的威逼利诱之下，终究还是与宗门公开叫板。 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两极对立，虽然现在还没有动手，但想必等雷霆消失，一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一众散修见捞不到好处，到时候还有可能被大战波及，便作鸟兽散。 离阳自然也准备离开，只是就在此时，连绵不断的金色雷霆却忽然间消散于无形。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骤然间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见状，两方人马纷纷冲向被雷霆砸出的大坑，甚至还有不少不怕死的散修也参与其中。 可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突然出现，直接将整个刘家沟抓入掌心，随后遁入虚空。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愣住了。 这般通天彻地的手段，元丹绝无可能做到，想必也只有传说中的化玄大能。 没想到一番勾心斗角，到最后却是轻易被此等大人物摘了桃子。 真是一场让人笑不出来的闹剧。 第57章 是人是鬼 东临，内城，一间修士所开的茶楼。 离阳与刘二对坐饮茶。 离阳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随后问道：“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去何处？” 刘二点了点头：“家族打算迁到东林郡，派我先去探路。” 离阳叹了口气：“你自己的想法呢？” 刘二笑道：“我与离兄不同，宁可随波逐流。” “而且，家族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就在东林郡。” 见他满脸笑容，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哦，看你这表现，对方很不错？” 刘二摇了摇头：“不过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离阳呵呵一笑：“那我便在这里先恭喜了。” 他随即掏出一袋灵石，递给刘二：“份子钱也先给了。” 刘二自然没收，反倒是开口问道：“那么离兄你呢？” “你又打算去往何处？” 离阳自然早有安排：“百里，那里很适合我。” 经历了刘家沟事件之后，离阳发觉此处卧虎藏龙，随随便便就能冒出化玄大能，实在是不适合他一个小小筑衡散修生活。 他打算前往大乾的邻国，也就是东十六国国力最弱的百里，在那里随便找个小家族当个客卿。 如今离阳已经摸索到了气感，剩下的便只是水磨功夫，将丹田内的灵力尽数通过五色玉盘转化为真炁。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传闻百里的人都是天生白发，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 他想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此。 闻言，刘二若有所思：“百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那里虽然资源贫瘠，但争斗也少了许多。” 他随即举起茶杯：“既然你我二人都做了打算，便在此分别！” 离阳与刘二告别，出了茶楼，正打算御剑飞行，灵识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丝窥视。 他本来不打算搭理，却没想到有了意外发现。 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离阳喃喃自语道：“吴七？” 疑似吴七的身影在人群当中一闪而过。 离阳眉头一皱，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对方确实和吴七长得一模一样。 但吴七早就死了，甚至尸骨也被金色雷霆狂轰滥炸成了齑粉，最后更是被某位不知名的化玄大能给整个挪移走了。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吴七乃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并没有所谓的兄弟姐妹。 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离阳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乘上飞剑便快速离开了此处。 不管那是不是吴七，也不管对方想要做什么，和离阳已经没关系了。 百里刚好紧靠着西山郡，离阳无需借助大型飞舟，便可抵达。 这一路上，没有再遇上什么诡异之事。 如此不间断飞行了不知多少个昼夜，才跨越国境线，踏入了百里的地界。 此地为边境城邦——历烟。 离阳一进入此城，便知道传闻所言非虚。 放眼望去，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是白毛。 不仅头发是白的，就连眉毛之类的也都是白的。 当然，如离阳这般的黑发之人也有，想必都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离阳索性用千面功将自己也变成了白毛。 再加上原本就有的红眼，仿若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 灵识一扫，便发现此处修士的等阶果然普遍不高，如离阳这般的筑衡境也少得可怜，以上的境界更是半天都没见到一个。 这便给了他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不过相对的，此地的灵气浓度也远远不如大乾。 正是因为资源贫瘠，百里的修士才如此弱小。 只是不知为何，离阳却很少在大乾见到百里修士，他们好像都喜欢待在本地。 此城也不如大乾任何一座城邦繁华，甚至店铺也少得可怜，只有百宝阁，凝脂府，揽风亭。 连一家专门售卖某种修炼资源的都没有，比如说灵纸舍，亦或者玄丸居。 想必这些店铺背后的宗门也是看此处捞不到太多油水，便没有在此地开设分店。 离阳照例进了揽风亭，从中购买了一些有关周边势力的情报。 他很快便选定了一家筑衡势力，唤作紫霞山。 紫霞山的门人弟子多为女修，不过也并不是没有男修。 而且大多都是散修，没有实际传承。 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便是筑衡初期的紫霞老太，比离阳还低一个小境界，自然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只是出了揽风亭，却又窥见了吴七的身影，这次对方没有藏头露尾，而是就站在过往人群的另一边，凝视着离阳。 离阳愈发觉得诡异起来，自此当初在素留山被无尽兔子折磨，他心底已经留下些许阴影，实在不想和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扯上关系。 可这次离阳没动，那吴七却渐渐走了过来。 离阳顿时悚然一惊，头皮发麻，当即乘上飞剑，溯雀遁术拉满。 历烟城逐渐消失在了视野当中，连同那疑似吴七的生物。 似人非人的东西，最为可怕。 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来到了所谓的紫霞山。 钟灵毓秀，有山间瀑布，飞石小潭，景色甚佳。 只是离阳此时却无心欣赏此番美景。 因为那吴七，这次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仿佛知道他的行踪一般，早早便在此等候。 离阳毫不犹豫地一剑斩落，将此物切成了两半，随后挥出一张赤炎符，将尸首灼烧。 然而能够破除黄阶法器的灵火却没有将此物焚烧殆尽，仅仅只是烧焦了表面的皮肤，变得面目全非。 见状，离阳又放出数张符箓，打算将此物碾成齑粉。 却没想到，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老爷，您真是狠心啊。” “这么多年把小七丢在刘家沟不管不问，小七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撕裂声，此物被火烧毁的脸竟转变成了宋音虞的模样。 “夫君，为何抛下我？” “你在轮回当中杀了我那么多次，我要你死！” 随后是洛芷，冰凝玉，夏韶韶，唐茗月，甚至墨念汐…… 离阳记忆当中的所有女性一一显现，时哭时笑，时怒时喜。 而此物的气息在一次次变换当中，竟然变得越来越强。 到最后，给离阳的压迫，竟是比当初的冰凝玉，以及一手捞走刘家沟的神秘大能还要骇人。 他脸色苍白，大喝一声：“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第58章 真相 好消息，不是鬼，是修士，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修。 坏消息，对方的实力要远超离阳，他毫无反抗之力。 总之，昨天晚上，离阳被榨干了。 此处游离现实，不在当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无天也无地。 而在这其中，竟凭空建有诸多亭台楼阁，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离阳此时便身在一间装扮了大量红色丝绸，就好像结婚新房一般的卧室。 他盘坐于大红喜被之上，内视己身，便发现丹田之内的灵力已然尽数转化成了真炁。 这也就表示，他现在是一名纳气境修士了。 纳气是一道坎，因为到了此等境界，修士所使用的力量便会进阶一个档次。 从灵力，变为真炁。 所以在元丹之下，纳气已经算是高修了。 只是对此，离阳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招惹上了一个可怕的女人。 宋音虞。 离阳能够功力大增，也全拜她所赐。 “夫君，是不是觉得此法甚妙呢？” “既能提升修为，又可享敦伦极乐。” 新人红装，玉面含春，绝美之状不可方物。 见此女悄无声息地出现，离阳凝视着对方那张熟悉的俏脸，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宋音虞，还是吴七？” 宋音虞娇笑一声，随后身形转变，化作了吴七的模样，楚楚可怜：“原来，老爷您喜欢这个调调啊。” 离阳头皮发麻，冷哼一声：“不必这样假惺惺作态，我知道吴七已经死了！” 变成吴七的宋音虞却只是歪了歪小脑袋：“老爷，小七可没死哦~” 她随即抱住了离阳的臂膀，一边磨蹭着身体，一边说道：“小七就是宋音虞，宋音虞就是小七。” 脸的左右部分各自变成了宋音虞和吴七，异口同声：“我们是一个人呀！” 离阳想从她的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可奈何对方气力奇大无比，宛如金石铁锁，叫他动弹不得。 此女修为已臻至化境，深不可测。 这诡异的白色空间便是对方的手段，离阳无法逃离，只能任她摆布玩弄。 见宋音虞故弄玄虚，离阳只得唉声叹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七毕竟也算是我的徒弟，就不要借她的模样来迷惑我了。” “我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闻言，宋音虞便恢复了原本相貌，只是仍旧粘着离阳不放手。 她一脸笑嘻嘻地说道：“夫君这么专一纯情，妾身很是欣慰呢~” 随即又化作了吴七，嘟着嘴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小七很喜欢老爷哦~” “老爷这样说，可是伤了人家的心呢~” 宋音虞冷哼一声：“卑贱的奴婢，难道还想与主母叫板？” 吴七瑟瑟发抖，抬头看向离阳，眼神仿佛在求助：“老爷，她好凶啊。” 一时间，对方的脸不断变换成二人的模样，神态不一，从口中吐露出性格迥异的话语。 就仿佛体内分裂出了一个吴七的人格，正在与宋音虞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面对如此诡异的一幕，离阳默不作声。 按道理来说，他肯定是要帮吴七的。 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宋音虞的表演，还是吴七真的在对方体内复苏了。 此女妖邪异常，或许，连宋音虞这个身份都是伪装。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离阳实在分不清。 见他一脸沉闷，宋音虞便放开了离阳的手臂，随即坐在了旁边。 她轻笑一声：“怎么了？还在为妾身是谁而苦恼吗？” 离阳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想要和此女保持距离。 见状，宋音虞捂嘴偷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一般。 “看来，夫君的脑子有些不好使呢~” 赤裸裸的辱骂，虽然从对方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讥讽，但离阳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低着头，皱眉沉思。 却没想到吴七把小脑袋从底下探了过来，满脸幽怨：“老爷是不是忘了小七的真名，叫做吴虎了？” “吴虎两个字加起来，就是虞呀！”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想不明白，夫君真是傻乎乎的。”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悚然一惊，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对方。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时间，诸多被忽视的细节和线索重新串连在一起，揭开了真相。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曳电舟坊的大型飞舟频频推迟出发时间。 怪不得那自称来自冥魂教的中年修士所使用的小木剑与贯星剑一模一样。 怪不得对方会感觉一个在飞舟上长大的小侍女有些古怪。 离阳和秦夜都弄错了，原来那人是对的。 理清这一切后，离阳恍然大悟：“想必，当初飞舟晚点的原因，便是赤霄山在追查你？” 宋音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纤手玩弄着耳边垂落的秀发。 这样的回答，便是默认了。 离阳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在意识到吴七可能只是宋音虞为了骗过赤霄山而捏造的一个身份后，他已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既为吴七没死而感到庆幸，但又明白吴七其实从始至终都未真实存在过。 她就像是一张美人皮，宋音虞披上她便成了吴七，脱下她又变回了宋音虞。 自己，似乎在一个虚幻的人物身上灌注了感情。 有点二次元了。 虽然穿越前常年在互联网高强度冲浪的离阳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但虚拟的网络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切实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这便让离阳百感交集。 宋音虞显然也是拥有关于百世轮回记忆的，离阳在里面和她纠缠不清，各自都杀了对方不少次。 现在又多了吴七这一层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即便如此，宋音虞也没必要放下身段，献身于自己？ 二人之间最多是有些暧昧，绝对谈不上相爱。 想到这里，离阳便疑惑不解，也不含糊其辞，直接开口问道：“宋音虞也好，吴七也罢，你我相识一场，虽有些牵扯，但也没到双修的地步？” “还请宋姑娘明说，不然我寝食难安。” 宋音虞嗔怪一声：“夫君真是会作弄人，竟要妾身说出这些羞耻的经历！” 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她还是缓缓道来了故事的一切。 第59章 秘辛 过去的赤霄山，似乎并不像现在这般魔怔，反倒是一度被西十三宗推举为正道魁首。 在那时，它是根正苗红的名门正派。 直至某天，宗门的护道灵宝，摧辰剑的剑灵，不知为何发了疯。 它运用一种神秘的天赋，竟将宗门上下所有人都变作了血肉傀儡，心神被其奴役，身不由己。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操控修士，摧辰剑不惜削弱本体的力量，分化出成千上万的子体，也就是贯星剑。 修士若是频繁用心神与这贯星剑沟通，便会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腐化，进而完全成为提线木偶。 听到这里，离阳顿时有些庆幸当初在天青山脉他把贯星剑给丢掉了。 不然的话，没准现在他也成了魔怔人当中的一员。 但同时，离阳也陷入了沉思。 因为若是护道灵宝都有可能像摧辰剑这般，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许还有其他宗门和如今的赤霄山一样？ 每个二品宗门都拥有护道灵宝，或者反过来说，唯有驾驭得了护道灵宝的宗门，才能被评为二品。 如果这些宗门当中的修士都被自家的护道灵宝所控制了，恐怕大乱将起，天罡大陆之上再无安宁之日。 而且，除了这些二品宗门，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也拥有护道灵宝，甚至还不止一件。 也就是那个从劫变当中幸存的一品宗门，太一宗。 想到这里，离阳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猜测下去。 实在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整座赤霄山都是如此，宋音虞也不例外。 她之前一直处在摧辰剑的控制之下，甚至由于资质极好，所赐予她的贯星剑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绝月。 绝月剑对于心神的压制更甚，宋音虞根本无法逃脱。 直到她进入了六道宫。 原来那百世轮回的确是常世老贼用来考验传人的通天手段。 然而，和之前的六道问心完全不同，道心坚定并不能脱离百世轮回。 每一世，修士的记忆都会被完全清除，随后注入设定好的剧本。 真正的破解之道，便是在这永续的轮回当中，找到一个岿然不动的锚点。 就像是在海上遭遇风暴的船只，需要降下沉重的船锚才能避免被撕裂。 而恰好，离阳误打误撞进入了宋音虞的考验当中，他的做法成功给年幼的宋音虞留下了深刻印象。 宋音虞便将离阳作为了锚点，最终成功通过了考验。 常世老贼自然不会允许自己选定的传人处于他人的操控当中，身为飞升修士，手段通天。 因此她不仅获得了常世老贼的传承，也借此脱离了摧辰剑的控制。 六道宫完成了使命，便破开了虚空，返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而意识到摧辰剑的诡异之后，清醒过来的宋音虞自然不打算羊入虎口，她选择离开赤霄山。 只可惜，摧辰剑显然察觉到了它最看重天才的异动，派出大量人手追捕宋音虞。 她为了躲避赤霄山的追击，不得已进入了刚出世的合欢宗遗迹。 现在二人双修所使用的阴阳离合大法，便是得自其内。 在遗迹内闭关数十年，终于突破到了化玄的宋音虞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利用常世老贼的传承，将自己化身为吴七，登上了曳电舟坊的大型飞舟。 后面的剧情，便无需赘述了。 总之，多亏了离阳，宋音虞才能摆脱摧辰剑的魔爪。 或许就是因为那百世轮回当中不休的爱恨情仇，以及这一路上的朝夕相处、频频相助，才让对方不知不觉中倾心于他。 理清了这一切的脉络之后，离阳心情复杂。 他看得出来此女的感情是真挚不作伪的。 但正因为如此，离阳才受之有愧。 只有他才知道，当初在百世轮回当中，之所以和宋音虞纠缠不清，其实只是为了刷福缘来突破。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是找打，就让它烂在离阳肚子里。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离阳始料未及，即便得知了始末也难以下决定。 而或许是看出了他的迟疑，宋音虞的俏脸上罕见露出了些许悲伤：“既然夫君不愿，那妾身也不强求。” 对此离阳自然是连连摆手，开口解释道：“我并非此意，只是未曾经历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此言一出，宋音虞便破涕为笑：“夫君此言，可是在说谎话哦~” 闻言，离阳眉头一皱：“何来谎话？我哪里跟其他女子有过纠葛？” 宋音虞眼神幽怨：“夫君是忘记了百世轮回吗？” “在其中，你我二人可不止一次成婚。” 离阳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是呢？不过梦幻泡影，虚无一场。” “难不成，所做的春梦也算？” 宋音虞嘟起嘴巴，有些不满：“夫君还真是一心向道，视佳人为红粉骷髅。” “想必妾身在这，也是耽误了夫君修行对？” 说罢，她便起身欲要离去。 只是此女走路实在太慢，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等待着什么。 离阳自然知晓她意欲何为，叹了口气，但却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纠结什么。 只见宋音虞都将要走出这房间了，却迟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离阳的声音，顿时跺了跺脚，转过身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离阳：“你为何不出声挽留？” 对此，离阳只是无奈笑了笑：“好，那便请宋姑娘留下。” 其实在这一番无厘头的对话之后，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修士又不似凡人，无需在意世俗，所谓道侣也不过只是在问道求真一途上抱团取暖的两人。 他不必寻根究底，只需大胆去爱。 需知修道的最初目的，便是为了逍遥长生。 长生离阳现在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便只是逍遥了。 何为逍遥？ 是上九天，下五洋，遨游天地于无穷？ 还是修为通天彻地，无人不服，无人可当？ 离阳认为，随心所欲，才是真正的逍遥。 想做之事不会因为种种外物原因而放弃，并不是放纵自己的欲望，只是单纯跟着心中所想而走。 这便是逍遥了。 就比如，他现在有点想谈恋爱了。 “倒不必一直称我为夫君了，唤我真名，离阳。” 第60章 棒打鸳鸯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阴阳离合大法不愧是来自上古大宗。 只需在二人敦伦之时运转此法，便可催动体内阴阳暗合互补，游走大小周天，引动天地异象。 不仅乐趣非凡，还能精进修为，真是玄妙神异。 仅仅和宋音虞双修了二十五次，离阳便发现丹田内的真炁已然有了液化的趋势。 纳气境想要突破到凝归境，便需要将体内的真炁从气态转变为液态，进而形成炁海。 清明水比较特殊，可以随意在气态和液态这两种形式间转换，倒是不必离阳出手。 不过，他却把清明气的操控变得更为细致起来，不至于放出去的时候伤害到自己。 若是能够一直保持这个修炼速度，那么离阳距离凝归境想必也不远了。 当然，一日千里直接突破到元丹自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离阳的修为之所以提升如此之快，便是因为宋音虞的境界要远远高于他，在双修当中，境界低的自然获益更大。 此女是化玄大能，这白色空间，便是宋音虞的本命玄法，唤作罗刹界。 只要身处此界之内，宋音虞便可变化万千，不死不灭。 倘若是有敌人踏入，不仅修为会遭到压制，还将时时刻刻面对从此界诞生的罗刹女围殴。 这些罗刹女都继承了宋音虞的一部分能力，境界也堪比化玄。 也就是说，来者必须要先除掉这些仿若无穷无尽的化玄，才能走到宋音虞面前。 离阳不禁感叹，本命玄法恐怖如斯。 既然已经和此女有了夫妻之实，而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离阳也深刻感受到了对方的浓浓情意。 他便逐渐接受了这段稀里糊涂的感情。 女追男，隔层纱，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正在苦修的离阳眉头一皱，随后退出了冥想。 他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有些疑惑不解。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宋音虞应该已经过来找他双修了。 如今却迟迟不见踪影。 倒不是离阳色心渐起，而是他在修炼当中遇到了些险阻困境，急需高人指点。 以往都是一个人埋头苦修，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信得过的前辈，自然要虚心求教。 他下了床，用真炁提起茶壶，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灵茶，脚下的地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震动。 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的离阳发散灵识，便窥见了骇人的一幕。 只见头顶的空间不知何时破裂了，一柄熟悉的巨剑从缝隙当中切入，正是赤霄山的贯星剑。 贯星剑之下，宋音虞秀眉微蹙，抬手唤起诸多苍白剑影，悬浮周身，以待来敌。 而同时，在她脚下，无数相貌和她一般的玉面罗刹女从虚幻的影子凝实，手持千百刀兵。 伴随着缝隙被这贯星剑不断扩大，一名清秀少年的身影便现身于此。 他看向宋音虞，一脸悲切：“大师姐，你为何要自甘堕落，背叛赤霄山？” 宋音虞冷哼一声：“二师妹，不必多言，手底下见真章！” 对方明明是男子模样，为何宋音虞却要喊他小师妹？ 离阳有些疑惑，难不成还有女扮男装的桥段？ 总不可能修仙界还有男娘？ 此时，或许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二师妹的碧绿眼瞳跨越了距离，穿透了阻碍，直直盯在了离阳身上。 离阳顿时感到灵识一阵刺痛，心神萎靡，明显是对方发动了袭击。 还好宋音虞也同时出手，将二师妹的手段消解，离阳才幸免于难。 交锋暂歇，见状，二师妹冷笑一声：“就是此人害你如此？” “一介小小纳气修士，竟能将化玄女修迷得神魂颠倒。” 这毫无预兆的背黑锅让离阳甚是无奈，想必这所谓的二师妹已然被摧辰剑迷了心智，沦为了提线木偶。 闻言，宋音虞却是没有出言反驳，反倒是巧笑盈盈：“没错，就如二师妹所言，我能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 其实她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有时候讲真话也是要看场合的。 不出所料，此言一出，那二师妹立刻火冒三丈，没有过多言语，便催动着横贯天际的贯星剑朝离阳所在的方向斩去。 宋音虞掐了个手诀，一直悬浮在她周身的苍白剑影便分出一道闪光，瞬息而至，将那落下的巨剑撞偏了角度，势大力沉的斩击直接摧毁了将近一半的楼阁。 离阳看着不远处倾倒的假山温泉，长呼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宋音虞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但哪怕光是看着那巨剑斩落，便心惊胆战。 这二师妹能够被派来追捕宋音虞，想必修为也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 两位化玄大能在面前交战，离阳一介小小纳气，自然帮不上忙。 甚至由于这二师妹被宋音虞一顿操作，对离阳产生了恨意，他反倒是变为累赘了。 离阳运转枯木诀，企图将自身与周围的死物同化在一起。 他其实内心很希望宋音虞把自己传送走，但又怕传音会被二师妹拦截，进而影响战局。 而或许是真有什么心灵感应，又或者宋音虞本就打算这么做，只见她一挥手，离阳便眼前一黑。 恍惚之间，他已被宋音虞送出了罗刹界，又回到了紫霞山前。 同时，手上还多了枚储物戒。 离阳正打算用灵识探查，看看宋音虞给自己留了什么重要信息或者宝物。 体内的邪神气息却微微一动，又将他拉入了那神秘古怪的邪神空间。 只不过，这次倒是没和之前两次那般降下什么灾劫。 因为场景已经变更了，不再是站满黑影的残破广场，而是灯火通明的房间。 此处也有代表修士的黑影，只不过零零散散，放眼望去只有两个。 一见到离阳出现，便有一瘦长黑影开口说道：“想必道友一定有很多疑惑？比如此处是何地，我等又是何人。” “不必着急，答案已经显现。” 离阳先是有些疑惑不解，随后便看到一段文字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此处唤作天魔城，连通万界，唯有通过天外邪神的考验才能入内。 一旦拿到了凭证，心神便可随时降临，再无需依靠空间裂隙。 看到这里，离阳便毫不犹豫地退出了天魔城。 毕竟他现在还站在紫霞山外面，不是个安全的场所。 第61章 五行天地 御剑飞行到了一处荒郊野岭，操纵手中飞剑开山削石，挖掘出了一个很深的山洞。 在外面布下改良后的五行感知结界，随后又在洞中布下星渊阵。 灵识感应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离阳首先做的不是继续探查那所谓的天魔城，而是打开宋音虞留下的储物戒。 毕竟里面肯定有对方留下的重要信息。 虽然与她相处时间不久，但离阳已然将宋音虞当作了道侣，自然关心。 空间很大，虽然空荡荡的，只有一柄白玉长剑，一枚玉简，和九颗灵石。 虽然看不出具体品级，不过拿来与手中的上品灵石对比一番，便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灵石了。 极品灵石太过珍贵，一般都只拿来充当某些护宗大阵的能源，拿来修炼实在是暴殄天物。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掏出极品灵石无疑是自寻死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么，宋音虞为何要给他呢？ 暂且将这疑问放下，离阳看向那白玉长剑。 它的造型似乎与宋音虞使出的苍白剑影有些类似，或许是她留给离阳的武器。 至于那枚玉简，里面自然是宋音虞所留下的信息。 首先便是让离阳不必担心于她，常世老贼不是一般的飞升修士，所留下的传承也并非凡物，假以时日成长起来，赤霄山自然不是宋音虞的对手。 而那摧辰剑十分看重她，不会轻易下死手，宋音虞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随后又说那白玉长剑乃是她所用玄器——玄光分影剑的分化子体，经过了些许特殊的改造，里面储存了十道相当于化玄初期的剑气，只需要填入极品灵石便可催发。 但不要因此逞能，切记只有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才可使用。 而且一旦涉及天地规则，往往单凭一道剑气是无法力敌的，最多只能用来拖延片刻，想要凭此跨越大境界杀敌，未免痴心妄想。 其实不用宋音虞特别备注提醒，对于这样的大杀器离阳也不会随意浪费，自然要作为底牌隐而不发。 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要见血，才不算糟蹋。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剩下的便是阴阳离合大法的阴篇。 离阳所修的自然是阳篇，阴篇乃是女修才能修炼。 不太明白宋音虞此举是为何，难不成还让他在外面找小三？ 也或许是看他修炼速度慢，特意允许找个鼎炉之类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离阳也不会将此法轻易传给他人的。 毕竟这原本就是宋音虞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二人才相聚一个多月，便被棒打鸳鸯，不得不再次分别。 有些东西往往失去后才发觉它对自己的重要性。 他现在人微言轻，要想帮助宋音虞，起码也得突破到能够触及天地规则的元丹。 只是元丹遥遥无期，更何况，离阳不知道自己若是要凝成元丹，那么这丹田之中的五色玉盘又该何去何从？ 前路迷茫，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拼福缘了。 离阳叹了口气，随后打坐冥想，准备看看那所谓的天魔城。 内视己身，便发现体内的邪神气息似乎变成了一个古文，虽然不认识，但却能够理解所表达的意思——太殊。 心神只需要稍微触碰这古文，恍惚间便再次进入了天魔城。 房间内的黑影似乎消去了不少，离阳眼前仍旧浮现出了字句。 他这次耐心看完了。 其一，在天魔城内无法攻击，也无法窥探他人。 其二，修士可以在天魔城挂售物品。 原来黑影只是修士心神在天魔城的投影，在此地便如同凡人一般，既无修为，也无境界。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魔城便相当于一座连通万界的自由交易市场。 至于用来交易的货币，也就是这所谓的虚石，自然来自每次的虚行。 修士的投影会被随机分配到一处房间，一旦人满了，就会开启虚行。 虚行将把修士的投影传送至传说中的虚界，在那里完成某个未知任务才能返回天魔城，并且获得虚石作为奖励。 不过投影一旦在虚界死亡，修士的心神同样会湮灭，可以说是危险至极。 现在离阳所在的房间包括他自己，已经有三个人了，一旦达到五个，便会强制开启虚行。 在了解到这般情况后，离阳自然希望永远不要再来人了。 不过他也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离阳放眼四周，发现之前那个看起来还能交流的瘦长黑影不在，另一名黑影见到他也沉默不语。 在离阳试图靠近之后，对方便消失了。 看来很警惕，想必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既然现在这房间没人，离阳便开始四处闲逛起来。 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连椅子都没有。 好在只是心神投影，也不会觉得累。 墙壁上只有不会熄灭的火把，发出的光照亮了四周。 借着火光，离阳在中央的圆盘上窥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按钮。 他迟疑了片刻才按下去，眼前顿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列表。 原来，这里便是使用虚石与万界修士交易的地方。 只能说天魔城果然不愧是万界自由交易市场，库中的宝物极多。 见状，离阳顿时有了兴致，开始搜索一些自己想要到东西。 比如说有关五色玉盘的情报，亦或者与之相关联的功法。 毕竟他现在距离凝归境只剩下水磨功夫，但对于如何突破到元丹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元丹涉及到天地规则，而离阳所要走的道必定是五行。 然而原本只打算随意看看，没想到还真有所发现。 有一本书，名叫五行天地，讲述了天地初开之时，形成五行循环的大致过程。 着书之人乃是灵光域的庭浮帝尊，离阳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不过听起来很厉害。 意识到这本书可能对自己突破元丹有所帮助，离阳便看向了它的价格。 一百虚石。 再对比一下其他离阳所知晓的珍贵宝物。 五行之精，五虚石。 实话说，有这么多虚石，与其买这书，倒不如多买几份五行之精，吞服吸收下去，没准也能突破元丹。 离阳自觉无趣，便脱离了天魔城，返回现世。 第62章 混战 离阳再次变换了身形，化作一名白毛的中年修士，红眼睛也被他隐藏起来。 如今看上去，倒是和百里本地人差不多。 将修为压至百炼，便进入了紫霞山。 这种散修势力自然是没有护宗大阵的，虽然建有诸多亭台楼阁，可终究称不上宗门。 最多只能算是抱团取暖罢了。 毕竟散修虽然无门无派，看起来逍遥自在，可其中的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是他刚要现身，向守卫门口的修士表明自己的来意时，不经意间灵识一扫，却发现有一群修士正御剑朝此处赶来。 离阳眉头一挑，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露面，反倒是悄悄躲在了暗中。 对方来势汹汹，看样子不是来作客的。 为首的乃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衣，骚包得很。 他挥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后便指着下面的建筑笑道：“此地竟有现成的宫阙，倒是不必你我多费劳力。” 这一番话引得身后众人哈哈大笑，纷纷附和道：“所言极是。” 一行人似乎并没有把紫霞山势力放在眼里，就仿若是在自己家一般指指点点。 门口守卫的修士看不透他们的修为，自然不打算强出头，便回去上报了。 拥有兔子红眼的离阳却能一眼窥破对方的境界。 这年轻男子表面筑衡初期，其真实修为却是纳气初期，足足高了一个大境界，是个会扮猪吃虎的料。 只可惜，离阳现在已然是半步凝归，自然不惧于他。 更何况，纵使有什么超前手段，也敌不过化玄剑气。 除了此人以外，剩下的大多都是百炼，有几个也是筑衡，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 离阳现在若是出手，顷刻间便能将这些修士打得屁滚尿流。 明流剑法虽然偏向于防御，可离阳还有大量的黄阶极品符箓，就算是乱扔下去，也能砸死不少。 只是此举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锦上添花自然比不过雪中送炭。 不过片刻，一位身着紫衣的苍然老妪便在一众女修的簇拥下出现。 她一眼看出对方的修为不在自己之下，便眉头紧皱，开口问道：“不知道友来我紫霞山，所为何事？” 语气平淡，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些自信。 然而年轻男子却是没有立即回复，反倒是脸色阴沉如水：“怎么会有个老妪在此，真是大煞风景。” 此言一出，一旁的中年修士随即站了出来：“令公子放心，待我前去赶走她们便是。” 只见此人呼出两柄寒光飞射的短刀，便交击而去。 下手毫不留情，哪里是要赶人，分明是袭杀。 见对方目中无人，一言不合便要开打，紫霞老太不禁怒从中来。 此间乃是她们所占据的地界，从来便是如此，岂容得他人染指？ 且说那飞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虚虚实实，让人弄不清到底是哪把先攻击。 若是一般修士遇上，定会被其迷惑，进而防不住攻势。 但老太只是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一枚闪着青光的玉镯便呼啸而去，须臾间迎了上去。 飞刀与之撞击，却不能伤及分毫，反倒是自己被弹飞出去。 见状，中年修士掐弄法诀，操控两柄飞刀分散开来，一柄留在原地继续与那玉镯纠缠，另一柄竟瞬间消去了身形，遁入暗影。 想必一定在暗中伺机而动。 老太丝毫不惧，再一挥手，身上的紫衣宝光毕露，岿然不动。 这便让那中年修士犯了难，对方明显有法袍护体，一柄飞刀难以破开防护。 但若是两柄飞刀齐齐上阵，那老太的玉镯想必也不是吃素的。 要是他敢撤防，老太自然会出击。 散修之间的比拼莫过于此，大家的功法和神通都是半斤八两，唯有外物才是关键。 就在这中年修士苦恼之际，老太身边的女修却暗中催动了飞针。 这飞针看起来小巧精致，可其上闪烁的寒芒让人不敢小觑。 而且藏于流形，遁于微风，灵识难以察觉。 老太顿时心领神会，操控玉镯再度与飞刀撞击，飞针便借着四溢的灵力余波依附于玉镯之下。 二者一明一暗，等飞刀再次与玉镯撞击之时，飞针瞬间消去了踪影，遁入虚空。 待到飞针靠近，中年修士终于反应过来，却没有大惊失色，而是不慌不乱地将藏在暗处的飞刀显现，与那袭来的飞针相撞在一起。 原来那消去身形的飞刀并没有徘徊在老太身边，反倒是固守己身。 见一击不中，那女修也没有继续追击，直接召回了飞针，悬于周身，蓄势待发。 中年修士不禁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虽然以一敌二没有落入下风，但应对起来也是勉强，若是没有这下意识的举动，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于是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名同样是筑衡初期的宫装女子媚笑一声：“林大哥，我且来助你！” 随即抛出一尺红绫，竟是直接将那与飞刀纠缠的玉镯捆住，不得动弹。 中年修士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机会，面露喜色，随后便催动两柄飞刀一瞬齐发。 女修放出飞针便要上前拦截，却被另一位矮小男子利用一口矮钟荡开。 双方筑衡修士战作一团，剩下的百炼修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一时间，两边众人都加入了这场混战，出招接招应接不暇，你来我往。 虽然两边的筑衡修士实力大致相仿，人数也旗鼓相当。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老太这边处于下风。 毕竟，那年轻男子还未出手，依旧立于虹色长剑之上，负手笑看远处山川瀑布，竟是连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战场之上。 真是嚣张至极。 紫霞山这边虽然知道他才是最大的敌人，但奈何筑衡修士都被对方给拦住了。 至于剩下的百炼自然不可能上去送死。 更何况，想必一人是无法快速解决对方的，必须多人齐上。 唯有抓住一个好时机全员逼退自己的敌人，才能触及对方。 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男子飞在天上，悠闲自在地欣赏美景。 第63章 雪中送炭 令元每在上面多待一秒，下面紫霞山众人心中的压力就越大。 毕竟对方的老大还未出手，自家的首领却与杂兵斗个旗鼓相当，任谁第一想法也是投降跑路。 如今能够勉强参战，已经算是老太收买人心的手段厉害了。 可惜，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培养出的归属感在生死威胁面前未免有些脆弱。 如此倾轧之下，不过片刻，便有人慌了心神，失了阵脚，被敌人抓住破绽。 竟直接被人一剑枭首。 一具无头尸体的倒下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顷刻间便有不少紫霞山的百炼散修毙命亦或者受伤。 局势的转变往往便是从这种小事细节开始，逐渐扩大为所有。 一时间，紫霞山的士气低迷，甚至有人落荒而逃。 毕竟只是一些散修，没有宗门所谓的归属感。 老太目眦尽裂，看着自己手下的修士尽数丧命。 她顿时发了狠，知晓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行了。 只见老太服下一粒丹丸，手中掐弄法诀。 那玉镯便青光大放，直接震退了红绫，宫装女子不禁吐出二两鲜血。 中年修士连忙操控两柄飞刀迎击，然而此次不过僵持片刻，便被玉镯打落。 见玉镯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将其打落，他忍不住大喊道：“令公子，救命啊！” 这时，离阳便知，自己出手的好时机快到了。 不过还需等上片刻。 听到中年修士的求救，令元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随即也不见他动手，身后却飞出一道血影，顷刻间与那玉镯相撞。 躲在暗中观察的离阳眉头一挑，因为他发现这血影乃是名女子，长得居然和令萱有些相似。 再结合此人的姓氏，难不成是此女的后代？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便觉得有些好笑了。 或许这一大家子人，都要葬送在他的手中。 老太见令元终于出手了，也不管中年修士，直接催动玉镯飞逝而去。 只是在血影连连迎击之下，这玉镯之上，竟是不知不觉中沾染了邪秽之物，宝光黯淡。 没想到对方还能污浊法器，老太便召回了玉镯，随后身形一动，悬浮到了空中，与令元对视。 她随手撒出一把符箓，熊熊烈焰朝令元袭去。 见状，令元只是摇头一笑，一剑荡清四野。 法器出击会被血影阻碍，甚至遭受损伤。 符箓品级太低，无法起多少作用。 一番交战下来，却没有伤其分毫。 意识到令元如此难缠，老太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窥见下方那年轻女修在宫装女子和中年修士的合击之下口吐鲜血，不禁怒火中烧。 她随后又召出一枚黄光玉镯，二镯合力，终于将那血影逼退。 没了血影的抵御，青黄二镯呼啸而至，隐隐将令元包围。 然而面对此杀招，令元依旧是不慌不乱，随手挥出一剑，便将青黄二镯尽数击退。 随后又是一剑，竟是直接斩碎了老太的玉镯。 法宝损毁，作为主人的老太自然受到了反噬，她口吐鲜血，大惊失色道：“纳……纳气高修！” 老太的法器乃是黄阶极品，居然挡不住令元一击，毫无疑问是遇到了更高一级的法宝。 也就是纳气境及以上才能使用的真具。 见自己的真实修为被人揭穿，令元轻笑一声：“看来，还是我装得不够像啊。” “原本还打算饶你一条狗命的，既然如此，便先取了你项上人头。” 他掐弄法诀，虹色长剑上涌起一道蒙蒙青光，高涨而落。 随后挥剑奋力一斩，青光便脱离了剑身，化作一道月牙般的剑光疾射而出。 剑光飞逝，快如闪电，奔若雷霆。 老太竭力扭转身躯，灵识却发现无论躲到何处，这剑光都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而且在她闪转腾移拉开距离的同时，那剑光非但没有因此消弱，速度反倒是越来越快。 眼看避无可避，就要被直接命中，老太咬咬牙，祭出身上法袍。 紫衣脱离她的身躯，迎风便涨，须臾间遮天蔽日。 剑光钻入其中，一番挣扎，没了声响，逐渐化去。 令元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这老太果然有些能耐。 不过他随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因为那紫衣不知何时已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其内剑光呼啸而至，瞬息间将紫衣搅碎。 碎布四散飘落，老太又吐出几口鲜血，然而剑光不依不饶，她只能再度闪躲。 只是没了玉镯，又无法袍，些许符箓，根本阻碍不了剑光分毫。 老太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躲开这仿若会自动追踪的剑气，顿时面露绝望。 眼看她就要被一刀两断，一道灰黄剑气不知从何处袭来，与剑光相撞，消弭于无形。 老太自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疑惑不解。 而令元则是眉头紧皱，他放眼四周，灵识扫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剑气的主人。 他刚要出声质问，却只见一道漆黑流光朝自己袭来。 令元轻蔑一笑，抬手挥剑便欲迎击。 他舞动剑身，瞬息间刀光剑影，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青色护罩。 随后却是又催动一柄赤色小斧，破开风阻，朝那漆黑流光迎了上去。 小斧之上泛起血光，竟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力，底下众人的兵器不分敌我地被牵扯。 漆黑流光却是一个瞬身，直接越过了这诡异的小斧。 同时，也越过了做好准备的令元。 没想到，这道流光的真正目标不是他，而是藏在他身后的血影。 待令元反应过来，流光已直接洞穿了血影，将那女子钉在了地上。 诡异的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女子既没有惨叫，伤口也不流出鲜血。 竟是血肉干瘪了下去，化作一张美人皮。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任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游刃有余的令元，如今却是一回合便落入了下风。 虽未伤及本人，但却除去了一大助力，甚至是一击毙命，毫不拖沓。 望见此情此景，底下紫霞山众人不禁翘首以待。 不管来的是何人，只要与令元为敌，便是他们的朋友。 伴随着阵阵阴笑，离阳登场了。 第64章 刀兵之利 离阳一经现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汇聚于他。 他抬手召回飞剑，连同上面挂着的美人皮一起。 离阳从飞剑上捋下美人皮，拿在眼前细细看了一会，随后阴笑一声：“桀桀桀，小子，本座问你，令萱那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离阳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让战场安静了片刻，底下众人一时停止了交战。 因为看样子，他不仅与令元有一战之力，还有些许关系。 离阳此番问题让令元愣了一会，随后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会认得我太奶？” 此言一出，顿时让众人也惊讶不已。 在修仙界，年龄大并不一定代表修为高。 但若是活了很久，表面又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怪，最好还是别去招惹。 因为这种人无一不是人老成精，又阴险狡诈的角色。 而恰好，他们面前的离阳就很符合这样的人设。 闻言，离阳嗤笑一声：“没想到此女还能留下家族？她不是跟本座手上的美人皮一般么？”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任人玩乐的皮物罢了。” 令元看不穿他的修为，又见他连这种秘辛都知晓，在心中便已确定，离阳是和太奶一个时代的人物。 稍微思索了片刻，令元脸上随即露出些许谄媚的笑容：“前辈有所不知，成为血魅之前，亦是可以存留一丝精血，孕育后代的。” 离阳若有所思：“如此？” 其实他根本不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不过是为了羞辱对方，激起战斗而已。 只是没想到他出手击杀了血影，又放言说令萱乃是一介皮物，这令元居然还能虚情假意地喊一声前辈。 懂扮猪吃虎，会见风使舵，遇事不进先退，谋事三思后行。 此子断不可留，必须尽快除去。 见他一脸沉思，令元便出声问道：“还不知，前辈与我太奶是何关系？” 离阳看了他一眼，随后祭出长剑。 他表面风轻云淡，不紧不慢地回答：“本座与她的关系极好，令萱死前，还一直称赞本座乃是彻头彻尾的邪修魔道呢。” “只可惜，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若是早点说的话，本座也不至于折磨她半年。” 离阳话还未说完，那令元便催动脚下飞剑，转身准备飞遁而逃。 对此，离阳自然早有预料，无形的清明气已经将四周环绕，对方稍有异动，便会被他察觉。 飞剑化作流光，顷刻间到了令元身前。 令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即便知晓离阳乃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他也要搏出一条生路。 他挥剑横扫，一道青色剑气迎上，却未阻碍分毫。 随即也操作手中长剑飞去，与离阳的飞剑交击在一起。 然而，此时，令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双方飞剑交锋不过片刻，离阳的漆黑长剑便被一刀两断。 此番情景让令元愣了片刻，随后才回过神来，放声大笑：“你这老头，莫不是待在深山老林太久，没有及时更新装备？” “故弄玄虚！不知死活！” 底下的紫霞山更是一度绝望，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老怪竟在法宝之上拼不过令元。 离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使用的还是之前为了修炼明流剑法而刻意购买的黄阶下品法器。 怪不得拿在手中虽然很顺手，但一旦催发体内真炁却有一股莫名的滞涩感。 也怪不得他，毕竟谁知道会碰上宋音虞，二人一阵双修便突破到了纳气境。 只是见这令元态度大变，离阳不禁轻笑一声，随后从储物戒当中掏出白玉长剑。 长剑飞逝，令元自然故技重施，放出手中长剑主动迎击。 可谁曾想，这次却是他的青色长剑被一刀两断。 一波三折的剧情让底下众人心情跌宕起伏，老太终究是松了口气，服下丹丸便开始疗伤。 令元顿时知晓自己还是小瞧了深山老怪，顾不得逞能，再次催发遁术想要逃离。 同时一股脑地将储物戒中的法宝丢出，试图阻拦离阳的攻势。 离阳看也不看，随手挥出一道苍白剑气，便将这些破铜烂铁通通击碎。 灵识捕捉到此番场景，令元便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直接拼命开启了燃血遁术，朝着天际疾驰而去。 见自家首领不战而退，底下的修士自然四散而逃。 甚至也有不少紫霞山的散修卷铺盖走人，毕竟一看离阳就是邪修魔道，难保不会屠山。 唯有受了重伤的老太以及一众女修留下，此处乃是她们的大半家产，若是抛弃了，还不如死呢。 其他修士也罢，但这令元是必须要干掉的。 离阳催动溯雀遁术，须臾间便追上了燃血奔逃的令元。 见状，令元吓得亡魂直冒，咬破舌尖再度吐出二两精血，化作红雾落在身上，速度便又提升了不少。 只是令他绝望的是，即便如此做了，离阳却依旧跟着他旁边，不断发出阵阵阴笑。 见逃无可逃，令元却依旧没有放弃，再度吐出本就不剩多少的精血，加快遁速。 离阳不想浪费时间，随手挥出一剑。 白玉长剑乃是玄器分化子体，玄妙程度可想而知，任对方使出浑身解数，也阻挡不了分毫。 长剑瞬息间突破了令元的护体真炁，摧枯拉朽般刺穿了脆弱的血肉，将他直接钉死在岩壁上，不得动弹。 可即便如此，令元依旧双手握住剑身，哪怕割出鲜血，也要试图把白玉长剑从胸口拔出。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离阳负手而立，叹了口气：“你当时若是直接下跪求饶，本座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可你却一直逃窜，哪怕到死也不放弃求生，本座便愈发觉得留你不得。” 此子像极了小说话本当中那些不折不挠的主角，若是留他一命，便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更何况，对方还与血煞宗有关系，自然不能放过。 若是到时候引了大的，那可就后悔莫及。 令元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可是从他口中流出的只有鲜血。 离阳摇了摇头，挥手放出一道赤炎符，将对方焚烧殆尽。 处理完令元的尸首，再三确认找不出什么线索或者痕迹，离阳便急匆匆赶回了紫霞山。 第65章 奉我为主 令元身死，手下散修也纷纷逃命。 一时间，紫霞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不过，让离阳意外的是，他还未进山，便看见那老太居然带着一众女修，站在山门前，像是在等着自己。 离阳下了飞剑，见他出现，那老太便躬身揖礼：“多谢前辈。” 身后的一众女修也齐声道谢：“多谢前辈救我紫霞山于水火之中！” 离阳眉头一挑，玩味一笑，开口问道：“空口道谢，就没有礼物？” 老太笑道：“自然是有的，前辈若是看上了紫霞山何物，尽管拿去。” “小门小派，无以为报，还请前辈见谅。”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随后指着之前那名使用飞针的年轻女修，轻笑一声：“人也可以拿走吗？” 此言一出，对方脸色一变，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不知为何却又沉默了。 离阳自然知晓这老太暗中传音给了这女修，叫她不必惊慌。 老太面不改色，依旧面露笑意：“莲儿能被前辈看上，那是莲儿的荣幸。” 她悄悄传音，那莲儿便强颜欢笑地躬身揖礼：“前辈若是有什么吩咐，莲儿自当应从。” 离阳放眼望去，众女修纷纷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下一个被选上的就是自己。 离阳自然不打算也不屑于做这种欺男霸女之事，他深知强扭的瓜不甜。 且不说他已有了家室，此举也只是为了试探老太的为人处事。 看来，对方人老成精，除了修为低劣，做事倒是滴水不漏。 即便离阳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也能欣然同意。 他随即话锋一转：“你们不怕本座屠山炼法？” 老太摇了摇头：“自然是怕的，只是，老身虽然修为低劣，但识人一向很准。” “前辈若是嗜杀之人，想必那些散修也逃不出去。” 闻言，离阳却是阴笑一声：“若是本座所炼之功多需女子呢？” 老太有些迟疑，随后却是浑然不惧：“那我等便该遭此劫！” 只不过老太是如此，她身后的女修又是另一回事了，纷纷面露惊容，也就那莲儿稍微好一些。 当然，看她一副认命的样子，或许早就放弃了希望。 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不得不从。 不是所有散修都能和这老太一般看透世事，洞悉人心。 一番言语将紫霞山的底摸了个透彻，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故作皱眉：“刚才与那人大战，倒是有些乏累了。” 老太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既然如此，前辈不如去紫霞山坐坐？我等也好招待招待。” 离阳微微颔首，他本就是打算加入紫霞山的，如此便是顺水推舟。 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收拢人心，好名正言顺地霸占此处。 一行人入了紫霞山，把酒言欢，离阳还欣赏了一番众女修舞剑，连连赞叹。 欢酒暂歇，只留离阳和老太二人。 离阳轻抿一口茶水，随后也不含糊，直接开口说道：“本座一直想要寻个好地方闭关修炼，发觉此处景色优美，不错不错。” 此言一出，老太愣了片刻，随后眉开眼笑：“前辈若是想，那自然是可以的。” 离阳有些诧异：“哦？你不怕本座在此处抽魂炼尸，搞得乌烟瘴气？” 老太叹了口气：“前辈乃是纳气高修，无论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轮不到我等指责。” 她随后抬头看了离阳一眼：“更何况，经此一战，老身也知晓，纵使处处与人交善，实力不济也只会受其欺辱。” “前辈若是愿意留在紫霞山，老身可随时让位于前辈。” 离阳摆了摆手：“本座对掌权没有兴趣，只想苦修，你还是继续当老大。” “而且，今日之事不要过多宣扬，届时若是有人问本座是何人，你便说是百炼符师。” 老太点了点头：“既然是前辈的要求，老身自然会尽心尽力。” 她迟疑了片刻，随后还是问道：“不知前辈对洞府有何要求？老身即刻派人去改造。”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隐蔽，朴素，无需多余的装饰。” 老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翌日，老太便领着离阳来到了收拾好的洞府当中，乃是一处藏在山谷间的翠竹小屋。 此地灵气浓度不低，比之外界却是要好了不少。 景色优美，布有简陋的阵法，到时候离阳自会改造一番。 毕竟也不能指望一群百炼筑衡的散修通晓阵法。 阵法在修真六艺当中不是最赚钱的，或者说，赚钱的速度比不上炼丹锻器。 但所需的天赋，以及学习的难度，无疑是最高的。 散修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提升修为之上，毕竟再不突破就要老死了，哪有那么多寿命浪费在阵法这个无底洞之上。 即便是经过了百世轮回的离阳，如今也只是堪堪掌握了基础。 离阳对老太的安排还算满意，只是他不经意间灵识一扫，却发现了有其他人在此。 定睛一看，竟是那名为莲儿的女修。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见他这番表情，老太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开口问道：“前辈，不知何处惹您烦心？” 离阳倒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借着灵识窥探莲儿。 此女资质平平，不过四灵芯。 修为也不高，筑衡初期，表面看起来年轻，其真实年龄已经达到了五十三。 大多数散修便是如此，一辈子触摸不到那玄之又玄的气感，只能一直停留在筑衡初期。 毕竟他们又不像离阳这般豪横，一口气买下了足足十瓶真炁。 意识到此女对自己毫无作用，离阳看了老太一眼，随即笑道：“烦心倒是没有，只是这好意，本座心领了。” 老太顿时明白了离阳所言何物，随即解释道：“前辈别看莲儿年龄大，她元阴还未失，可……” 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冷哼一声：“本座行事，何时需要你来指教？” 见他态度坚决，老太自然不敢不从，点头应声，便带着那莲儿离去了。 只是将要出山谷的时候，那莲儿还回头看了离阳一眼，瞬间被老太训斥了一番。 待二人离开之后，离阳布下阵法，开始昼夜不歇地苦修。 第66章 寻道五行 修行无岁月。 一晃五十年过去，紫霞老太寿尽而亡，紫霞山又换上了新的首领——紫霞仙姑，也就是那莲儿。 当然，背地里，真正的主人自然还是离阳。 他深居简出，同时也适当调老了自己的相貌。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百炼老修，命不久矣。 只有莲儿以及其他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修士知晓，离阳乃是纳气高修。 然而她们却不知，在这五十年里，离阳消耗了大量之前积攒的福缘，已然将丹田内的真炁尽数转化为液态。 重如铅汞，形若流浆。 炁海已成，便标志着离阳已然踏入了凝归境。 然而接下来，便再难进一步了。 一味地苦修到了后期，反倒是寸步难进。 此时，真炁的积累已然无用，必须找到那玄之又玄的道才能一飞冲天。 千人千道，即便是同门弟子，所感悟的道也不尽相同。 可以说到了此等地步，便再无前人经验可寻，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开陈立新。 离阳虽然已经明晰，自己所要走的路便是五行。 可对于五行，他的认知还停留在极为浅薄的金木水火土当中。 在历烟城附近，凝归修士虽然稀少，可若是放眼整个百里，便会发现凝归修士的数量足足是元丹强者的万倍之多。 毕竟元丹才是真正触摸到了大道的存在，与低阶修士的差别宛如鸿沟。 不知有多少惊才艳艳的天骄停留在凝归许久，却迟迟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意识到自己需要吸纳更多有关五行的感悟，离阳便告别了紫霞山，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当中消失在了天际。 毕竟在她们眼中，离阳只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百炼散修，资质低劣，大限将至，为了突破筑衡不得不出山冒险搏命。 此次离别，便是永别了。 当然，已经成熟了许多的莲儿自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离阳刚出了山门，灵识便窥见此女追了上来。 他眉头一挑：“怎么，舍不得本座离开了？” 莲儿摇了摇头，却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古朴玉简。 “姥姥死前将此物留给了我，但我觉得更应该给前辈。” 离阳自然没有接过，反倒是开口问道：“哦，为何？” 他虽然不认为莲儿有动机也有实力谋害自己，不过万事都得小心翼翼，方能成就霸业。 莲儿长叹一声：“这其中，乃是悬冕空城的某处藏宝位置。” “悬冕空城这样的秘境，我等筑衡自然不敢染指。” “宝物合该能者居之。” 毕竟大多数修士去那里都是为了争夺元丹机缘，自然修为都在凝归境。 筑衡散修过去自然是送死。 闻言，离阳却是皱了皱眉：“那和本座又有何干？” “你怎么知道，本座会不会去悬冕空城呢？” 莲儿却是一脸淡然：“此物留在紫霞山毫无用处，倒不如赠予前辈。” “至于它能否发挥作用，也全凭前辈一人决断。” “前辈多年前救了我等一命，此物不过聊表谢意。” 离阳啧啧称奇：“没想到，你倒是越来越像老太了。” 他稍加思索，随后接过了玉简：“此物我收下了，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时间。” 莲儿笑着点了点头：“前辈放心，莲儿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绝不会后悔的！” 离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如此。” 他随即御剑飞遁而去，只留下莲儿在原地驻足，或许，也是在为离阳送行。 毕竟此番分别，没准就再也见不到了。 且说离阳出了紫霞山，将玉简记录于心，随后使用符箓将其彻底烧毁。 他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去这悬冕空城，毕竟离阳现在也是凝归境了。 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缓缓。 毕竟那地方有大量的宗门弟子参与，藏龙卧虎。 更何况，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出山的最初目的，便是在这天地间感悟五行循环。 若是运气好，能够一朝得道，那届时自然不需要去悬冕空城与那些宗门天骄争夺机缘，闹个你死我活。 当然，这都是离阳的幻想。 实际上，这一路他山川美景倒是看了不少，五行精髓却是依旧停留在水之一道。 苦恼之余却又释然了。 果然，玄之又玄的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领悟的。 这样的天才往往只存在于上古传说当中，什么一朝顿悟，白日飞升。 对于一般修士来说，或许只有一次次的深入体会才能明晰。 比如说，躺在水里随波逐流？ “爹爹，你看，河里有个老头！” “阿月别看！那是个死人！” 又或者，用赤炎符烧自己一下？ “嗷嚯嚯！” 离阳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一脸郁闷。 虽然说许久没有剃头洗头了，但修士也不需要这些。 如今一头秀发尽数葬于火海，真是可悲可叹。 土葬，这次没有被人刨开棺材板。 树皮干瘪瘪的，不太好吃。 刀兵贯体，流了不少血，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样的方法似乎不行，除了伤害自己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也许不能把五行分别看作一个单一的个体，得尽数包容。 那么，问题就来了，做什么事能够五行俱在呢？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只是还没等到他想出如何深入了解五行，体内的太殊古文便产生了异动。 有个分不出男女的宏大声音告诉离阳，虚行将在一天后开始。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这听起来不是个好消息。 首先便是他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虚界是何处，揽风亭没有这样的秘闻。 但想必一定还有很多修士和离阳一般，成功通过了邪神考验，入住了天魔城。 或许他们私下建立了信息网，只是离阳没有发现而已。 虚界危险重重，而离阳却找不到任何有关的线索，自然不愿去这完全陌生的地方送死。 其次，自然是虚行只是心神投影进入，他的身体还留在现世，若是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当然，离阳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他只能再次悄咪咪地回到了紫霞山，告诉莲儿一声，自己将要闭死关，任何人不得打扰入内。 对于离阳的去而复返，莲儿虽然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离阳端坐于洞府当中，眼一闭一睁，眼前的景物便全然变了。 第67章 狗屎运 放眼望去，周身都是倾倒的残檐断壁，天色灰暗，似乎将要下雨。 在离阳附近站着四名修士，想来便是此次虚行的队友了。 他们不再像在天魔城那般只是一团能够看见朦胧轮廓的黑影，而是显现了自己的真身。 只不过，这相貌多少有些古怪。 一名额头生眼的中年男子气质邪异，有些诧异地瞥了离阳一眼，却没说些什么。 长着个昆虫脑袋的异族不断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一名长有四只手臂的光头大汉。 以及头大如斗，身形高大瘦削的年轻修士，想必他就是瘦长黑影了。 看起来五人都不是同一个种族，所用的语言也肯定不一样，这便让离阳开始担心起来，到底该如何交流？ 不过还好，当年轻修士开口说话的时候，离阳便知晓天魔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各位简单给自己定个代号，若明。” 从若明口中发出的声音很奇特，似乎带着阵阵回音，听了却不让人头晕目眩，反倒是心神澄澈。 虽然耳朵分辨不出对方使用的是什么语言，但体内的太殊古文微微颤动，便将话语的意思传达给离阳。 光头大汉没有嘴巴，他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当中回荡：“奇。” 三眼男子口中没有舌头，发声似乎来自腹部：“本座天渊！” 见状，离阳也自然给自己编了个称呼：“枯木。” 最后便是那非人的异族了，只见它发出一阵高昂急促的尖啸声，引得其他四人纷纷皱眉。 “延祁！延祁！” 若明笑道：“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便说说这虚界。” “想必我们当中，有人是第一次来。” 果然，这个若明是那种喜欢说话的人，离阳很庆幸第一次来虚行，队伍当中能有他。 “虚界顾名思义，乃是与我等生活的现世完全不同的地方。” “此处发生的事，都是现世的历史和过去。” “所以若是各位待会见到有记载的，还请与众人明说。” “你我之间并不是对手，反倒是队友。” 说罢，离阳顿时鼓了鼓掌：“好好！若明大师说的不错！” 对此，若明只是笑了笑。 其他三人虽然没有言语，但也纷纷用动作表示认可。 毕竟即便到了此处，显现了各自的真身，也如同凡人一般，修为境界尽数消弭。 单论身体素质来说，四人可能都打不过奇，毕竟他有四只手臂。 离阳猜测，或许是因为只是心神的投影，失了肉体，才会如此。 见无人出言反对，若明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有人对此地了解吗？” 他俨然成了小队的领导者。 不过可惜，面对这个问题，众人都没有回答。 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说不愿分享。 即便是同行之人，也未必要互帮互助，更何况五人之间都没有交情。 然而，就在此时，众人的面前却浮现出了熟悉的天魔城文字。 “活下去。” 若明眉头一皱，正打算说些什么，却没曾想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朝这边靠近。 离阳是第一个开溜的，但有人比他跑得还快。 只见奇俯下身子趴在了地上，便如同走兽一般六肢挥舞出残影，瞬息间跑到了离阳面前。 延祁背后的布料被撑开，四片青色半透明的虫翼舒展出来，伴随着高频振动，将对方直接带到了半空。 天渊更是第三只眼全开，身形仿若电光流矢，飞檐走壁。 就连最后一个起跑的若明，也因为手长脚长，后来居上，逐渐来到了离阳旁边。 他甚至安慰一声：“道友不必惊慌，虚界古怪异常，所见所闻亦不能视为真相。” 随即猛然提速，也和其他三人一般消失在了离阳的视野当中。 青石砖铺成的路上，一道身影在拼命疾奔。 而在他身后，一只如同楼房大小的巨獒紧追不舍，将沿途各种倒塌的墙壁撞碎。 离阳不敢回头看身后究竟是什么生物，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由于路上有大量碎石木料，他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生怕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进而被追上。 即便如此，这些障碍物也还是成功拖慢了离阳的速度，但对于身后的巨獒却没有半点影响。 背后的未知生物靠得越来越近，离阳甚至能够隐约感受到它口中呼出的热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奔跑的感觉了，这让他不禁回想起校运动会。 肺如同被火烧一般，呼出和吸入的空气都是炙热无比的，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升温。 离阳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但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心神恍惚之间，脚下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身体一个踉跄，疲劳的肢体没有保持住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宝运-1】 心中吐槽这算是什么好事，趴在地上的离阳挣扎着抬起头，便窥见了那神秘生物的全貌。 是一只毛色灰黑杂乱，沾有不少血痂的巨獒，并且诡异的是，它不止两只眼睛。 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珠就好像是珍珠奶茶一般，镶嵌在狗脸上，原本还是散乱的视线，在注意到离阳之后，齐齐对准了他。 离阳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更奇怪的是，这多眼巨獒明明已经追上了他，却没有发动攻击，反倒是伸出鼻子对着离阳闻来闻去。 它的狗脸上显露出人性化的疑惑，似乎在反复确认什么。 从对方血盆大口当中吹出的腥风让离阳不禁作呕，他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巨獒嗅了许久，才一脸厌恶地转过身，用后爪刨起了地上的砖块和土灰，将离阳完全掩埋。 随后它仰头长啸一声，便朝着其他四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离阳才咳嗽着推开身上压着的杂物，疑惑不解。 难不成这狗觉得他不好吃？ 离阳站起身来，抬起右脚一看，才发现脚底沾上了一坨黏不拉几的东西，想必刚才就是这玩意害得他摔倒。 他凑近略微闻了闻，奇臭无比。 再回头看看刚才路过的地方，赫然是一坨被人踩了一脚的狗屎。 离阳若有所思。 也许，是这狗把他当作了狗屎？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第68章 大雨 多眼巨獒的出现让小队分崩离析，众人四散奔逃。 离阳害怕那狗再找上自己，便在一旁的废墟当中一阵翻找，弄出几块烂布，强忍着恶心把地上还有脚上的狗屎尽数收集起来。 这玩意奇臭无比，即便隔着层层布料包裹，他也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恶臭。 而且从大小上来看，似乎也不是多眼巨獒拉的，总不可能狗长那么大，屁眼还和普通狗一般？ 所以这坨狗屎到底是谁拉的呢？ 离阳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天边却突然闪现一道电光，伴随着轰鸣的雷声。 他抬头看去，头顶的乌云已经聚集在一起，浓重如墨。 看来将要下雨了。 离阳放眼四周，这附近都没有比较可靠的遮挡物。 于是他再次跑了起来，想要趁着这大雨还未落下，寻个合适的地方躲避一番。 走了一段路，便发现身前有巨大的爪印，以及几泼还在流淌的鲜血，鲜红的颜色在一众黑青当中格外显眼。 想必是有人已经被那多眼巨獒给抓住了，也不知下场如何。 这边自然不能再过去了，虽说身上带着狗屎，但会动的狗屎难免会吸引注意力。 离阳随意换了个方向，朝着另一边前进。 此地仿若是被摧毁的人族城市，结合之前若明的介绍，或许存留于历史当中。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物湮灭了这里，木料没有烧灼的痕迹，不像是火灾。 看着这些坑坑洼洼的墙壁，反倒更像是被白蚁蛀空了似的。 离阳捡起一根还算顺手的木梁，虽然伤害很低，但起码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前方隐约有微弱的火光，离阳眯着眼远眺了一下，发现有熟悉的人影，似乎是若明他们。 不过此处十分诡异，难保会出现什么伪装怪。 离阳自然没有光明正大地靠近，反倒是俯下身子，悄咪咪地溜了过去。 然后就被发现了。 若明笑道：“道友不必担心，此处乃是虚时点，要回天魔城，只有这一条路。” 既然被对方发现了，离阳也索性露头，只不过右手依旧紧握着木梁。 此时若是有人敢袭击他，便会迎来当头一棒。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是个还算完好的院子，三人正躲在院门的庇檐下，唯独没有奇的踪影。 想必对方凶多吉少。 院门大开着，里面透露出的火光让人莫名的安心。 但为何，这三人不进去呢？ 或许是看出了离阳的疑惑，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解释，若明开口说道：“要想进入虚时点，所有未死亡的虚行者必须一同入内。” “没想到道友居然能从那怪物手下逃脱，真是人不可貌相。”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但却没有轻易靠近。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天际的雷鸣声已经响彻了许久，终于开始下雨了。 一滴雨落在了离阳面前，还很有弹性地跳了几下。 弹性？ 后知后觉的离阳定睛一看，这从高空落下的雨滴，竟是一颗颗眼珠！ 一时间亡魂直冒，他顾不得再试探眼前三人，快步便走了进来。 院门很小，如今却足足站了四人，自然有些拥挤。 延祁的肢体被外骨骼包裹着，咯得离阳有些难受。 对方同样也有些不爽，因为闻到了一股臭味，发出阵阵尖锐的嘶鸣声。 在离阳进入庇檐的一瞬间，大雨倾泻而下，数不尽的眼珠滴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不知道还以为在玩弹弹球呢。 也许有一句古诗可以来形容，大珠小珠落玉盘。 只是即便离阳已经过来了，若明也没有进入院子的趋势。 他不动，天渊自然转身想要踏入，但却被无形之物所阻碍了。 见状，离阳若有所思，难不成，奇还活着？ 从天上下落的眼珠越来越多，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就像是长了一层密集的水疱。 密集恐惧症看了当场暴毙。 一道身影在这诡异的大雨中出现，逐渐靠近四人所在的院门。 对方衣衫破烂，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赫然就是离阳以为已经被多眼巨獒吞吃的奇。 奇失去了左边的两只手臂，血流不止。 落下的眼珠不断击打在他的身上，就宛如万钧星砂一般，让奇的身体愈发沉重，脚步变得越来越慢。 他没有说话，但能够从苍白的眼眸当中窥见哀求。 只是四人谁都不敢出去，即便这大雨看起来没有给奇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拖慢了他的脚步。 不断砸落的眼珠让奇不禁跪倒在地，仅靠右边的两只手臂爬行。 地上的眼珠越来越多，开始逐渐堆砌起来，漫过了他的身体。 即便这样，奇也并没有放弃求生，顶着这些诡异的眼球缓慢前进，就像是在眼珠海洋里游泳一般。 随后众人脑海中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总之，奇停止了运动。 院门还是进不去，对方的生命很顽强。 天渊冷笑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大雨还在下，堆积的眼珠已经快要漫过院门台阶了。 奇再度站了起来，连带着那些覆盖他全身的眼珠，一同带着怨恨的目光注视着四人。 就像那只多眼巨獒一般，眼珠嵌入了奇的身体，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 若明叹息一声：“不把他杀死的话，虚时点是进不去的。” 只见延祁张开四瓣的口器，显露出类似注射器的舌头，喷射出一坨墨绿色粘稠液体，精准落在了奇身上。 那些眼珠接触到这些液体，便被腐蚀成一滩灰黄的脓水。 受到了攻击，奇瞬间发了狂，朝着院门袭来。 眼看对方就要踏入四人所在地，天渊额头的眼睛半睁，奇不知为何便停下了动作，仿佛被石化凝视了一般。 离阳瞅准机会，就是一棒抡出去，打得奇身上的眼珠爆浆。 但是他的本体却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若明笑道：“道友，还是让我来。” 离阳迟疑了片刻，便将手中沾满恶臭脓水的木梁递给了他。 若明挥起武器便是一个重锤，直接将奇的脑袋给打爆了，红白之物四散飞落，还好离阳借延祁的身体躲了躲。 失去了头颅的奇似乎还有些活性，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身上的眼珠开始乱转。 若明将已经因为与硬物撞击而变形的木梁投掷了出去，噗嗤一声直接捅穿了奇的胸膛。 如此，过了片刻，才彻底安静下去。 第69章 狗头人和人头狗 杀死变成怪物的奇之后，大雨仍未停歇，下落的眼珠堆砌成山，已然淹没了台阶。 不过还好，四人终于进入了院子，免于被这些诡异的眼珠寄生。 只是每个人依旧不约而同地与其他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三人与离阳之间的距离最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放眼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 一个装满水的大水缸，角落里还有间木制的小屋子，看样子是个狗窝。 离阳眉头一挑，心中猜测那坨狗屎是不是来自这里。 院门嘎吱一声关上了，随后四人面前的宅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只人身狗首的怪物，身上还穿着灰色小背心，显露出强健的胸肌。 若明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这狗头人扫视了四人一眼，随后大手一挥。 一瞬间，除了离阳以外，其他三人脖子上尽数出现了项圈，身体也强制跪趴在地上。 四人都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狗头人便朝着离阳的方向走去。 它探出鼻子仔细嗅了嗅，随后伸爪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问道：“你为什么拉屎不擦干净？”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离阳身上。 对此，离阳只能尴尬一笑：“没带纸。” 想来这狗头人也是因为他身上有狗屎的味道，把离阳认作了同类。 离阳可不想和其他三人一样脖子上戴个狗项圈，趴在地上变成人头狗。 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出言否定，反倒是变相承认。 闻言，狗头人不禁后退几步，一脸难以置信：“那你用什么擦的屁股？难道你吃了？” 离阳连忙辩解：“自然是用手擦的，怎么可能吃！” 这个绝对不能承认，要是认了他就真成狗了。 狗头人显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指着一旁的水缸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洗手！洗完手我再来教你锻造。” 它随后牵着三人进了房子，只留下离阳一人在院子里。 离阳真的去洗了洗手，毕竟之前用破布装狗屎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味道。 不过即便再三搓洗，他身上仍旧有股经久不散的臭味。 除非，离阳将挂在胸前的一袋子狗屎扔掉，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也没有想到，一坨路上踩到的狗屎能够数次帮助自己化险为夷。 果然，系统不会坑自己，说这是宝物就是宝物。 洗完手的离阳也进了房子，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个铁匠铺。 墙壁之上悬挂着不少刀兵剑戟，甚至还有一些常用的农具。 狗头人此时正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拉动风箱，至于那三人则是被拴在了一旁的墙上，纷纷注视着离阳。 显然，他们不明白为何只有平平无奇，身上还带有一股恶臭的离阳可以不受侮辱，自由行动。 可脖子上的狗项圈似乎让他们无法言语。 离阳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宝物分享给他人。 他随意看了三人一眼，便走到了狗头人身边。 离阳刚一靠近，这狗头人便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随后哀嚎一声，转过头怒目而视：“你为何还没有把屎洗干净？” 离阳一脸无辜：“我已经洗了很多次了。” 见他语气真挚，不似作伪，狗头人不禁叹息一声：“算了，你来拉风箱，保持熔炉温度。” 离阳自然顺从接过了它的工作，卖力地干活。 伴随着空气的吹入，炉内的火焰变得愈发旺盛。 到了一定程度，狗头人微微颔首，像是确认了什么。 随后它便将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倒入熔炉当中，开始搅拌。 离阳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它身上，而是思索到底该如何出去。 活下去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所谓的虚时点也到了，但对于怎么返回天魔城还是一无所知。 他扭头看了被拴在墙上的若明，或许还得问问对方。 然而离阳的小动作却被狗头人给发现了，它一狗爪拍在离阳头上，因为肉垫的关系，没有多疼，反倒是很舒服。 “不要去看人了！看清楚我怎么锻造的！要是学不会，你也和他们一个下场！” 这番言语让离阳悚然一惊，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狗头人身上。 放入熔炉的材料因为持续不间断的高温开始熔化，并在狗头人的搅拌下逐渐混杂在一起。 最终变成了泛着红光的一坨。 随后狗头人拿起挂在一旁的锤子，举过肩膀便重重砸了下去。 大锤与雏胚撞击在一起，激起四溢的火花，发出洪钟般声响。 不知为何，这一锤砸下去，离阳却感觉是砸在了自己心中。 一时间，狗头人的动作笼罩着一股莫名的韵味。 它的捶打在离阳眼中，已然变成了另一幅场景。 是一位通天彻地的大能在用法诀塑造金之道则。 而这金之道则当中，又蕴含着一团炽热的火。 火与金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却又泾渭分明。 离阳不禁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锤与雏胚碰撞的响声宛若古怪的音律，引动离阳的心神，让他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烈焰将离阳的躯体焚烧，血肉被熔化，已分不清具体的器官，尽数融为一体。 然而，在这样诡异的状态下，离阳的心神却依旧清明。 他甚至能感受到被大锤击打的痛楚，分不出到底是那个部位，全身都在颤抖。 这种疼痛也是离阳从未经历过的，像是肿痛，又像是刺痛，亦或者摧毁意识的剧痛，还是酥麻。 此刻，他仿佛化身为熔炉中那一坨雏胚，正在遭受火烤捶打。 五感似乎汇聚为一种，离阳能够从一次捶打当中接受到海量的感触。 他可以闻到，也可以听到，甚至能够尝到。 感官之间的隔阂被撕裂剥离，像是进入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通感。 而在这一瞬间，离阳仿佛窥见了那游走天地的细线。 五颜六色，捉摸不透，纠缠轮转。 正是这些细丝纺织编造了此方世界。 想必，这就是无处不在的五行循环。 这样的幻梦并没有持续多久，狗头人的厉喝便将离阳唤醒。 “你怎么睡着了？！” “你记住了我刚才的配比吗？” 离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的心神还停留在刚才的顿悟当中。 见状，狗头人扔下手上的锤子，冷笑一声：“觉得很无聊是？那你就去外面清醒一下！” 第70章 遛狗 狗头人停止了锻造，离阳被怒不可遏的它一脚踢出房子，吩咐离阳去遛狗。 不对，应该是去遛人。 离阳自然是不可能离开这个院子的，便牵着三人到了那狗窝旁边坐下。 他在这里和三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若明才伸手指了指脖子上的狗项圈。 离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 虽然他被狗头人认作了同族，但想必此处的主人只有一位，对方所施的法他一介凡人自然无能为力。 更何况，摘下来之后呢？ 这三人身上又没有狗屎，也不可能离开此处去面对那些恶心的眼珠，只能留在院子里，到时候被狗头人看见还是得被拴住。 若明若有所思，随后用手指在地上写些莫名的文字。 好在天魔城还算给力，即便是文字也一并翻译了。 “道友，你必须完成那怪物的要求，才能离开此处。” “这便是此次虚行的最后一关了。” 也就是说，离阳需要学会锻造吗？ 其实即使这若明不说，他也会继续在一旁观摩狗头人锻造。 因为刚才的经历让他发现，自己似乎能从中领悟五行精髓。 虽然说看了半天丹田之内的五色玉盘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离阳确信那一切不是幻觉。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狗头人所锻造之物，在熔炉当中任其敲打。 虽然只有金火二则，但那种玄之又玄的通感，让离阳得以在一瞬间窥见了万事万物运转的本质，也就是他一直想要感悟的五行循环。 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事物如今就在面前，他怎可能放弃。 出了铁匠铺，任凭离阳怎么回忆，也无法真正触摸到那种境界。 他便知晓只有在里面注视狗头人工作才能进入。 离阳在地上写着：“我知道了。” 若明抬头看着他，有些犹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一旁的天渊却直接写到：“人族，本座用五虚石跟你换可以脱离这该死项圈的宝物！” 离阳眉头一挑：“你认得我的种族？” 天渊回答：“自然，本座杀了你们人族不少纯阳。” 纯阳又是何等境界，离阳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个，反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三眼族？” 离阳曾经在揽风亭随意查看了一些有名的史书，其中便记载有一种额头生眼的人形种族横渡虚空入侵天罡。 天渊冷笑一声：“那只是你们人族对于本座族群的蔑称，本座乃是天极族！” 离阳眉头一皱：“我不管你是三眼还是四眼，天极还是地极，总之，五虚石不够！” 他才不管这人是什么通天大能，到了这虚界，修为全无，如今更是被变成了人头狗，还不任由离阳拿捏。 闻言，天渊却是没有生气，反倒是低头仔细想了一会，随后写到：“那你需要何物，说与本座听听。”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五行之精是必需的，但这东西在现世也有。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敲诈外域的强者大能，离阳自然不打算白白浪费。 他稍加思索，便回答：“五行天地。” 其实说完这个，离阳还有些心虚，毕竟五行天地这本书在天魔城的售价乃是整整一百虚石，比刚才天渊的出价足足翻了二十倍。 这样的狮子大张口，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然而，让离阳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敲竹杠，这天渊却是愣了一会，随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离阳一眼。 “有趣，有趣，你该不会，想和庭浮那家伙走同一条路？” 看起来，这天渊似乎认识五行天地的作者庭浮帝尊，难不成，他也是同级别的强者？ 只是还未等离阳询问，这天渊便摇了摇头：“此书虽然对于本座来说不值一文，但在天魔城的价格却是一百虚石，人族，你太贪心了。” 见状，离阳阴笑一声：“区区外物罢了，怎么比得上道友的性命呢？” 他幽幽看了对方一眼：“想必，那怪物也不会因为我杀了一条狗而大发雷霆。” “毕竟，狗就是狗，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此等赤裸裸的威胁依旧没有激怒天渊，反倒让对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 “小子，你该不会，是个邪修魔道？” 离阳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天渊大笑一声：“正好，本座也很期待庭浮那家伙听到有个邪修跟她走一路的反应。” “人族小子，本座答应了。” 见一番忽悠，对方竟然莫名同意了，离阳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也没想太多。 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但是，应该只有在天魔城才能交易？你又怎么保证到时候不会后悔赖账呢？” 天渊有些不屑：“本座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离阳当然不会仅凭这一句话就完全信任对方，恩将仇报对于修士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更何况言而无信，简直就是小儿科。 反倒是一旁的若明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在虚界当中同样可以借助天魔印记立下交易契约。” 天魔印记，想必就是那古文太殊了。 他随即又补充道：“若是道友愿意，我可以用五份五行之精来换一条生路。” 一份五行之精便包含了五种属性的天材地宝，五份足够离阳用好久了。 离阳自然欣然同意，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像天渊一般刚好拥有他想要的东西。 随后，他又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延祁。 见离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延祁的昆虫脸上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表情。 它也伸出节肢在地上写到：“给你，最为，珍贵，宝物。” “延祁，之卵！” 离阳顿时有些好奇：“卵能孵出你吗？” 延祁摇了摇头：“不能。” “可以，产生，女皇。” 女皇又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可以暴兵？ 就在离阳疑惑不解之时，天渊有些惊疑不定：“星壳族？” 延祁点了点头。 离阳随即将目光投向天渊，他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解释道：“星壳族即便在万界当中也算是极为强大的种族，族人成年便可肉身横渡虚空。” “女皇可以不断培育出劣化的星壳族为其作战，小子，算你走运。” 第71章 锻造 与三人达成交易契约之后，离阳便有些心疼地分了一点狗屎给他们。 若明强忍着恶臭，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狗屎，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地上写到：“道友，你确认此物有用？” 天渊更是面色阴沉如水，眼中寒光毕露。 至于延祁倒是没什么动静。 离阳回答：“有没有用，待会看看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此言一出，三人便知晓自己似乎上了贼船。 但又没有办法，总不可能坐以待毙。 只能暗中祈祷手上的狗屎能够发挥作用。 离阳随即牵着三人又回到了铁匠铺，迎面遇上了狗头人。 狗头人先是探出鼻子猛嗅几下，随即干呕一声，挥手解开了三人脖子上的项圈。 “你们四个拉屎都没带纸？” 对于这样的污蔑，这次四人齐齐点了点头。 狗头人不禁扶额，一脸无奈：“你们是还没开化的野人吗？” 它随即又面露疑惑，看向离阳：“让你遛的三条狗呢？”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到离阳身上，或许是害怕他说出真相。 离阳只是一脸无辜地伸手指了指三人：“被他们一人一条给吃了。” 闻言，狗头人眉头紧皱，扫视三人：“既然把狗吃了的话，那就得多锻造一把武器。” 三人自然不敢不从，纷纷点头应声。 似乎对于他们的识相态度很满意，狗头人难得笑了笑，随后却又重新摆出一张严肃脸。 “那便都跟我来。” 四人跟着狗头人后面，进了铁匠铺，坐在一起观摩对方打铁。 离阳不知道其他三人如何，反正大锤一砸，他便再次进入了通感，开始寻觅五行循环。 雏胚在狗头人不断的敲击锻打之下，逐渐排出杂质，变得纯净透彻起来。 而同样的，离阳也感受到自己纷乱的思绪逐渐排空，只剩下宁静的心神。 前所未有的寂静，就如同身在太空。 心神澄澈，恍若初生。 狗头人随后便将这塑造好的雏胚浸入水中冷却，于是金与火的交融当中，便出现了水。 水与火的碰撞催生了金的变化，让其染上了一层特殊的构造。 接着已经成型的雏胚被嵌入刃土当中，开始从中汲取莫名的元素。 土的加入似乎糅合了水与火，将两者之间的冲突暂时消退。 最终的最终，狗头人给这柄黑漆漆的长剑安上了事先切削好的木质握把。 木，代表新生，扎根于土，被水所灌注，燃于火，相助于金。 于是乎，整个五行便完整起来。 生生不息，无休不止。 在完成的一瞬间，离阳的心神已然超脱了虚界，悬于太外青冥。 在他的四方上下，都是茫茫一片不断闪动的点。 离阳知道，他已经进入了世界的更深层。 他越过了现世的体，到达了虚界的面，窥见永恒的五行之线，随后，又见到了这些捉摸不透的混沌点。 离阳挥手将一点抓在手心，放在眼前细看。 此物明灭不定，轮转万千，似乎处于时刻变化的状态。 它的变化不因时间与空间的更替所扭曲。 也不因外物的观测和内在的迁移而拐动。 看似是混沌，但却实在有形。 无形谓有形，有形谓大空。 离阳难以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此物，只能联想到天地初开，便将其称为混沌点。 然而它是否真的存于世间，离阳也不清楚。 点成线，正是这些无穷无尽的混沌点，汇聚成了成千上万条不断交错的五行线。 线的相交又形成了点，亦或者说，点本就在那里，只是未曾发现罢了。 他在这里游离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少年。 早已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这些点在某一瞬间同步，掀起创世大爆炸。 离阳这才缓缓苏醒。 他的心神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景象当中，大脑拼尽全力，高速运转记录下所有的细节。 良久，离阳才从无止境的回味和感悟当中回过神来，他这时候才发现，其他三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连狗头人的身影也未曾窥见。 熔炉闪动着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离阳推开房门，抬头却望见阴沉的天空。 他有些疑惑，明明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天空。 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离阳便转身准备回房间拿一根火把出来看看。 顷刻间，雷声轰鸣。 一道苍白的闪电劈落，横贯天际，仿佛要将这昏暗的苍穹给撕成两半。 而这须臾间的白光，一瞬间照亮了院子。 而就在这刹那，离阳却窥见了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一团庞大的黑影匍匐盘踞在院子的角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原本应该有个小狗窝。 在闪电照耀的片刻，黑影之上浮动着千百只眼珠，死死盯着离阳。 正是那多眼巨獒！ 可是，此处不是安全的虚时点吗？为何对方能闯进来？ 离阳亡魂直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缓缓往后退去。 只是，原本应当没有任何阻碍的道路，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硬物。 离阳不得不艰难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狗头人。 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却又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再次抬起头，赫然看见狗头人的狗脸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 它们一眨一眨的，仿佛在发出嘲笑和讥讽。 离阳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一脚将这狗头人踹飞，随后直奔院门。 多眼巨獒察觉到了脚步声，瞬间苏醒站了起来，朝着狂飙的离阳怒吼一声。 无数的眼珠从血盆大口当中喷出，离阳惊骇万分，连忙扭转身子避让。 好在离院门比较近，也恰好这多眼巨獒没有第一时间奔跑，而是发动远程袭击。 离阳成功撞破了院门，强劲的冲力让他止不住脚步，直接摔倒在地上。 即便摔得浑身疼痛，他也没有在地上多待片刻，强撑着身体便又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飞奔。 离阳这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废墟已经消失不见，连同那些眼珠一起。 如此狂奔了片刻，发觉身后并没有追兵，已经累得不行的离阳才放缓脚步，转身一看。 多眼巨獒已然消失不见。 那狗头人又恢复了正常，站在院门静静注视着他。 也不知道是在送别，还是在引诱。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离阳的梦境。 第72章 大五行天地真经 【获得奖励：五虚石】 忙活了大半天，数次虎口逃生，最终却只得了这么点东西。 看来离阳还是低估了虚石的珍贵程度。 他在心中已下了决定，此物绝不能拿来换取天罡大陆上存在的宝物。 回到天魔城房间的离阳发现此刻其他三人都没了踪影。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因为双方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离阳心念一动，又回到了现世。 他灵识一扫，便发现之前自己点燃的熏香仍未烧完。 甚至细看，似乎根本没有损耗。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虚行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在现世都只是一瞬间。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放下心来，他实在是害怕又和那兔子地狱一般，关进去一出来过了成千上百年。 内视己身，便能窥见那天魔印记，只是其中除了三人所交易之物，还多了一坨狗屎。 离阳好奇地取出那坨散发着恶臭的狗屎，却没想到一脱离印记，这坨狗屎却变了个模样。 它变成了一枚灰白色的旗子，上面刻有小狗图案，看起来有点像是狗符咒。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通过自杀来验证可能性。 要万一不是传说中的狗符咒，那离阳可就直接翘辫子了。 一旦拿出，便无法收回到天魔印记当中，倒是可以直接放入储物戒。 暂且不知这狗旗子有什么作用，离阳便将它藏好。 随后，将注意力转向其他三物。 首先便是若明的五份五行之精。 五行之精，分别是天烁金，玄灵木，沉渊水，日耀火，积秽土。 这些天材地宝往往只有一些纯度极高的灵脉当中才有可能出现，价格一度高居不下。 即便对于拥有魏商身家的离阳来说，也算是省了一大笔钱。 通过吞服这些至纯之物，修士便可暂时体会到五行精髓。 若是炼成丹药，反倒有害无益。 离阳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收入到储物戒当中。 随后便是一枚大如拳头的绿色虫卵，这便是延祁所说的女皇。 据说只要每日提供一滴精血，就能逐渐与此物建立联系。 星壳族肉身强大，即便只是劣化版本，也比一般灵宠要厉害不知道多少。 虽然孵化缓慢，而且前期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喂养，不过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有生命之物自然不能放进储物戒，得用专门的灵宠袋。 好在离阳一顿翻找，倒是在令元的储物戒当中发现了此物，将虫卵收纳进去。 最后，自然是离阳梦寐以求的五行天地。 只不过拿出来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枚五色玉碟。 离阳发散灵识，心神便被其吸入，随后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当中。 此处与他之前在虚界当中所窥见的混沌空间有些类似。 只不过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混沌点却是黑色的。 按道理来说，此物应当没有实际形象，无形谓有形。 但不知为何，到了这地方，却是被固定了。 此间的意象又是何等？ 离阳不禁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只见一道金光爆射而出，须臾间将四方上下都染成了辉色。 此光虽然明亮，但却并不刺眼，离阳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个人影，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弥漫的金光当中浮现出一些文字，开始讲述五行轮转的过程。 只是离阳看了一会，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强忍着恶心想要继续阅读，却突然发现体内的五色玉盘一阵异动。 而同时，眼前的文字也开始不断变幻。 对于此番情景，离阳惊疑不定，下意识地想要脱离此处。 可这时候他才发现，任凭心神怎么呼唤，也回不到躯体内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封锁在这五色玉碟之内，离阳只能静观其变。 好在五色玉盘的异动没有持续太久，而他眼前的文字也同时完成了新的排列组合。 此时离阳再一细看，便发现这竟然是一门功法，唤作大五行天地真经。 不仅如此，之前的晦涩感也尽数消退。 他粗略扫了一眼，便发现当中明确提到了五色玉盘，只不过换了个更加正式的称呼——五行源基。 离阳越看越心惊，因为这功法就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不仅说明了五行源基的来历，甚至指明了之后的道路。 一时间，离阳修炼途中遇到的种种险阻困境都在里面得到了解释，恍然大悟。 虽然从之前天渊的话语当中，离阳便已知晓这庭浮帝尊极有可能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但如今真正发现了对方留下的功法，仍旧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他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才能勉强凝聚五行源基，那么这庭浮帝尊呢？ 难不成，对方是此位面的气运之子？ 功法的末尾处还有庭浮帝尊的留言。 “此法唯有五行俱全之人方能修炼。” “当然，你能看到这个，便代表你有资格。” “仅仅只是资格而已，此法还需大毅力，大气运，缺一不可。” “若是修成了，届时，便来我庭浮宫一叙。” 看到这里，离阳便发现五色玉碟对他心神的封锁已经结束。 现在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了。 他心念一动，眼前的功法又变成了五行天地，只是阅读起来仍旧艰难。 或许，是因为离阳现在的修为境界还不够高？ 将功法记录于心之后，他便退出了五色玉碟。 虽说从前辈高人那处得到了指点和功法，但离阳却有些失落。 原本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可没想到，竟然有人已经比他走的还远。 庭浮帝尊对于五行循环的理解无疑是远超离阳的，二者之间的差距甚大。 不过这种心情也只持续了片刻，离阳苦修数百年，道心虽说比不上那些宗门天骄，但也比一般的散修要强得多。 他随即打坐冥想，开始整理在虚界铁匠铺获得的感悟，以及查看这所谓的大五行天地真经。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离阳才睁开眼睛，面露喜色。 五行源基之上已多了两处亮起的部分，金与火。 再加上原本的水，也就是说，他现在只剩下木和土了。 不过从大五行天地真经当中得知，要想真正领悟五行规则，也就是突破到元丹境，还需要一个额外条件。 那就是必须在体内纳入一丝五行之线。 而同样，修炼大五行天地真经也需要这一丝五行之线。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知晓自己接下来该去往何处了。 第73章 噶韭菜 五行之线乃是由一个个混沌点所形成，藏于世界运转的核心。 大天地难窥全貌，往往显露给世人的只是冰山一角，难以捉摸。 而且异常稳定，以离阳现在的修为是难以深入其中寻觅五行之线的。 但小天地不同。 小天地乃是人造之物，相比于大天地，会有明显的痕迹。 而从这些创造者不经意间遗留的瑕疵当中，便可以触摸到内里的深处。 也就是被大能捕获的天地至理。 秘境相对于整个天罡大陆来说，便是一处精致的小天地。 二者之间的运转原理，五行循环都是一样的。 所以离阳现在最有可能找到五行之线的地方，便是这些遍布天罡大陆的秘境了。 既然五行之线已经有了头绪，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剩下的木和土之精髓领悟。 好在离阳如今足足有五份五行之精，纵使他天资愚钝，又无前辈师尊指点，也能依靠资源硬生生堆出来。 更何况，还有福缘相助。 只不过在之前突破凝归的时候，他从六道宫中获得的福缘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决定先去杀点人。 毕竟这玩意又不嫌多。 他随即将莲儿召入洞府，便开口问道：“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邪教魔道？” 莲儿愣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修仙界向来不乏这种歪道，只是，还不知前辈意欲何为？” “若是想要开疆拓土，扩大地盘的话，无须前辈出手，我等亦可前往。” 经过了五十年的休养生息，紫霞山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比老太在时还要强盛。 毕竟有离阳这位纳气高修坐镇后山，即便他从不在外抛头露面，但有这股底气在，做事也不必畏手畏脚。 更何况虽然竭力封锁消息，也仍有传言说紫霞山入驻了一位深山老怪，周边势力自然有所忌惮。 所以莲儿此言也并非打肿脸充胖子，如今的紫霞山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筑衡势力当中的霸主。 至于她是不是自己有这种扩张的想法，现在只是顺水推舟，倒是无从知晓了。 只不过，离阳却是摆了摆手：“并非如此，本座只是想去拜访一下四方的同道。” 若是人都被紫霞山杀光了，他还怎么刷福缘？ 莲儿沉思片刻，随后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了离阳。 “这便是我等暗中收集的历烟城周围势力图，里面粗略标注了大概位置。” 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其中记录了不少恶行累累的修士组织，不仅有大致的活动区域，就连主要战力也一一显现。 看来这无疑是紫霞山的内部资料，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修士的鲜血。 他很满意地微微颔首，随后将符箓传承玉简丢给了对方。 “这其中有一些符箓传承，至于如何使用它，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莲儿有些迟疑，刚要开口，却窥见了离阳的眼神，便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收入了储物戒当中。 毕竟紫霞山确实很缺能够稳定培养下一代传人的知识，莲儿如今寿命已过半，也该好好想想接班人的事情了。 她躬身揖礼：“多谢前辈赏赐。” 随后又说道：“既然是上门拜访，需要为前辈准备一些赠礼亦或者车驾吗？” 闻言，离阳不禁笑道：“不必如此，本座已为他们备好了大礼。” 这大礼自然是赤炎符，清明气，还有白玉长剑，保证能够送他们早登极乐。 见他早有打算，莲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告退一声，离了洞府。 离阳随即开始细细分析玉简当中的各势力。 由于历烟城附近没有宗门，基本上都是修仙家族亦或者散修势力，所以邪魔歪道还真不少。 这便是宗门存在的一个好处了。 宗门为了选拔弟子，自然要主动维护周围城池的安宁。 毕竟往往一千人中才能诞生一位能够踏入问道求真之路的仙苗，而且天赋还有高有低。 为了提升这些潜在弟子的质量，宗门自然希望治下城池的凡人数量越来越多。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血煞冥魂那种的魔道宗门，门中弟子也不会随意屠杀自己手下的城池。 而若是饱受邪魔歪道侵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人都留不住，又何谈生育？ 所以对于凡人来说，他们反倒是更希望能够依附宗门。 虽然被圈养，但起码安居乐业，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历烟城周围的魔道势力大多都只是筑衡，纳气自然也有，不过数量太少，只有小猫几只。 要杀自然也是先挑纳气，福缘的数量倒是和修为的高低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领头人实力越强，势力的人数也就越多，即便是邪修也懂得靠山大的好处。 他稍加思索，便选定了一个唤作吞天的邪教。 据说此教派其他恶事都不干，只喜欢食人。 相比于其他喜欢屠城的外道来说，倒是比较低调。 不过危害程度反倒更甚。 因为这吞天教所食之人皆是有灵芯的仙苗，不仅会袭击附近的村落，甚至还对一些弱小的散修势力和修仙家族下手。 不仅凡人畏惧，周边的势力也厌恶至极，就连百炼官方也数次推动围剿。 只可惜，此教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发展迅速，只要没除掉首领，单单剪去其枝桠，过不了多少年又会壮大。 而这吞天教主又极擅长伪装躲藏，数次从百炼官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久而久之，百炼官方也放弃了费财费力的围剿，等过于严重了才打压一番。 毕竟历烟也是个鸟不生蛋的边境城市，既提供不了多少经济，资源又贫瘠。 只是没了限制，此教便犹如蝗虫一般肆意扩张。 如今，已成了历烟城附近最大的毒瘤之一。 此势力人数众多，而且不善斗法，无疑是用来刷福缘的好对象。 只不过，离阳也在思考，究竟要不要饶那所谓的吞天教主一命。 把这吞天教当作是韭菜一般，噶一次，等一段时间长好了，又噶一次。 如此可持续发展下去，离阳必定能够收获大量的福缘，保持源源不断。 第74章 师徒 吞天教的活动范围大概在一处名叫白骨坟的山谷当中。 此地瘴毒弥漫，尸骸遍地，寸草不生。 倒是让离阳回想起之前在极乐城附近的山谷。 不过到了此处，灵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想来这种邪教也不会常驻于某处，必定会频繁更换据点位置。 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百炼官方势力的追捕，更是因为附近的人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为了获取更多用于修炼的资源，自然要四处游走。 见此地没有发现，离阳正打算离开，瞳术却窥见了异常。 在山谷的某个角落，有一处与周围天地格格不入的地方。 靠近了才发现，是一座极为简陋的阵法。 借助瞳术，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阵法的薄弱点，潜入进去，便发现此处似乎是一片药田。 阴气浓郁，土地灰白，其上所生长的花却是鲜红，浓郁的灵气波动显示此物是某种灵植。 离阳没有立刻将这些药草收入囊中，因为他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是个模样丑陋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袍，修为不过百炼，背对着离阳，在专心烤些什么。 【罪人何山，杀人，侮辱尸体，故意伤人，击杀可奖励一千一百二十二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离阳无声无息地靠了过去，便听到这何山正在自言自语。 “师父呀，您老人家，现在暖和了？” 何山脸上显露出诡异的笑容，不断放出体内灵力，催动火焰升温。 他时不时癫笑几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饿了许久。 然后又摇头晃脑，口中不断呼唤着师父。 或许是一时没有注意，有一边烤得有点久了，甚至发焦了，他便急匆匆给其翻身，随后跪倒大拜，面露歉意。 “师父呀，徒儿不是故意把您给烤焦的！” 何山有些心疼地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肉刀，将烤焦的部分除去。 只是盯着落在地上的焦肉，他却不禁愣了片刻，随后四处张望，像是害怕被人发现。 何山自然察觉不到离阳就在他身后，以为附近无人，才快速将地上的焦肉捡起塞入了口中。 一入口，此人脸上便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不禁感叹道：“师父，您好香啊！” 一时的抚慰并没有满足何山，反倒是激起了他的食欲。 为了让所烤之物快速熟透，他不断翻转面前的烤架，同时加大了火力。 而这何山的神情，也愈发病态。 伴随着血肉在高温下逐渐变形，一股莫名的香味便开始弥漫。 离阳默不作声，静静注视着此人表演。 在何山的努力下，不过片刻，铁棒上串好的不知名血肉便已经熟透了。 他盯着此物痴笑，竟不知不觉间从嘴角流下粘稠的涎水。 何山伸手正准备将铁棒拿下，随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袖子擦了擦口水，急急忙忙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这些瓶罐的材质，赫然是森森白骨。 将大腿骨从中间截断，挖空内里的骨髓，便成了此物。 到底是该说浑然天成呢，还是就地取材？ 何山从这些人骨瓶当中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调料，开始往烤架上撒。 离阳从这些东西当中感知到了古怪的灵力波动，看来并非凡物。 伴随着调料的不断添加，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渐渐的，犹如实质，甚至在暗中侵蚀着离阳的护体真炁。 而同时，那坨血肉也开始发生了惊人的转变，逐渐散发出了精纯的灵力。 甚至到最后，浓缩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肉丸，表面还变换出了金石一般的色泽。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丹药灵食呢。 想来这便是吞天教修炼的法门了，真是十分诡异。 见已然大功告成，何山有些自豪，对着肉丸喃喃自语：“师父，您看，您教我的，都没忘。” 离阳没有继续看下去，因为这何山已经要开吃了。 他冷哼一声，体内磅礴真炁瞬间外放，便直接将此人压倒在地，挣扎不起。 即便如此，这何山最关心的却不是自己，反倒是一直朝着翻倒的烤架伸手，想要抓住那跌落在地上的师父。 见状，离阳便将那一坨沾满尘灰的肉丸悬起，幽幽注视着对方。 “想吃的话，便乖乖回答本座的问题。” 何山咽了咽口水，捣蒜般点了点头。 一番利诱拷问，离阳便从何山口中得知了吞天教现在的大本营所在何处。 此人之所以在此，便是因为和他师父一起被派来此处，采集吞天教种植的尸花，想必就是那些鲜红的花朵了。 只可惜，多日未进食的何山最终仍不住饥饿，偷袭了所谓的师父，将对方做成了肉丸。 收集完自己所要的信息之后，离阳便将肉丸扔给了对方。 在何山咬下去的一瞬间，一道赤炎符将其烧成了灰烬。 此人储物戒当中除了一些人骨瓶，便只剩下一本功法。 正是吞天教的传承，一门唤作吞天噬地的邪功，只有前篇。 此法名不副实，和所谓的吞天噬地没有半毛钱关系，想来也是创造者随意取了个响亮好听的名字而已。 修炼的主要方式，便是吃人。 通过各种秘制的调料，将人肉炼为丹药一般的大补存在，称为人丸。 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炼丹还真有点相似。 只是看看刚才那何山的状态，便知道若是修炼此法，心神必将被欲望所驱使，忍不住做出各种伤天害理之事。 离阳看了两眼便嗤之以鼻，直接将此物销毁。 此等有伤天和之法，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侮辱。 随后又把注意力转向药田里的那些尸花。 此物虽然是灵植，但用处不大。 吞天教种植此物的目的，只是因为炼人丸的某种调料需要尸花。 没什么价值，卖不了多少钱。 更何况，这些看似美丽的花朵，其实底下都埋着一具枉死的尸体。 尸花便是从这些尸体当中吸收阴气和怨气才得以成长。 既然对离阳无用，他便一把赤炎符烧光了此处。 做完这些，离阳便离开了此处，动身前往吞天教的真正大本营。 第75章 父子 一座名为黄叶的山，山上遍布黄叶树。 到了目的地，离阳这才发现，此处居然距离历烟城不过数十里。 该说是灯下黑，还是艺高人胆大？ 进了黄叶山，按照何山所提供的路线兜兜转转，才最终到达了大阵入口。 居然是一处熊瞎子洞，一公一母两只黑熊正在里面酣睡。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刚好他之前的熊皮大衣已经损坏了，等待会解决了吞天教，可以从这两头熊身上借一点。 他利用千面功变作了何山的模样，拿着对方的身份令牌，便成功通过了阵法。 当然，这阵法在他眼中也漏洞百出，虽说不能大手一挥便即刻消解，但若是花上些时日，也是可以慢慢解开了。 不过既然有捷径可走，为何还要绕路呢？ 一进到里面，便发现此处乃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分为数层，每一层都开凿了大量的小型山洞供修士居住。 整体盘旋而上，越往上空间越小，形似倒置的陀螺。 离阳现在位于空间最大的第一层。 放眼望去，灯火通明，处处都是被铁钩子挂在墙上的尸体，就好像进了放猪肉的冷库。 人山人海，身上都穿着黑色长袍，不断在小型山洞当中进进出出。 有人见离阳进入，便朝他痴痴一笑。 只可惜，嘴角情不自禁流下的涎水，还有贪婪的眼神暴露了对方只是在馋他身子。 绝不是在欢迎。 一群人围着几个大铁笼跳着莫名的舞蹈，影子在灯光下逐渐扭曲成怪物的模样，光是看上去便让人头昏眼花。 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笼子当中赫然关着一些面露绝望的修士，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想必便是从外面抓来的。 气息奄奄，身受重伤，自然逃不出这铭刻了阵法的铁笼子。 除了修士以外，还有一些拥有灵芯的凡人。 所以，这帮人是在开宴会？ 离阳放开瞳术，一眼望去，并没有发现纳气境的修士存在。 他顿时眉头一皱。 吞天教主隐觅的手段果然不俗，竟是连诡异白兔赠予的瞳术也不能看破。 又或者，对方根本不在此处？ 在来之前，离阳经过了深思熟虑，最终还是放弃了养韭菜的想法。 莲儿也说了，修仙界向来是不缺邪魔歪道的。 养韭菜还需漫长的时间，倒不如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但没曾想，到了吞天教，却找不到那吞天教主的踪迹。 对此，离阳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不能做好事了。 就在他思索该如何炮制这帮邪修之时，一位苍然老叟却急匆匆走了过来。 老叟站在离阳的旁边，扫视了铁笼子一眼，随后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我儿不在这里。” 离阳上下打量了这老叟一眼，发现此人虽然修为不过百炼，同样身着黑袍，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与其他癫狂的教徒完全不同。 难不成，这里还有未完全入魔的修士？ 【罪人李天，杀人，侮辱尸体，故意伤人，击杀可奖励五十万三千一百二十二年寿命，随机奖励福缘、宝运、功德当中的一种】 只是系统一扫，便发现了对方的真面目。 离阳若有所思。 见他看向自己，李天便急忙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见过我儿？” 离阳倒是没有沉默，而是轻笑一声：“老头，你不妨先说说你儿子到底长啥样。” 李天随即伸手比划着：“他大概这么高，右眼有颗痣。” “喜欢穿白衣服，喜欢吃甜食。” 说到一半，这李天却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老脸上竟也显露出与此处教徒一般的痴笑。 “他的大腿很肥美，吃起来味道很好。” “他的手臂肉太少，吃起来不过瘾。” 就连口中的话语也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句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淌出恶心的涎水，滴落在地面。 看来，是离阳想多了。 毫无疑问，此人也和那些教徒一般，吞食人丸过多，心神尽数沦陷于无边的食欲。 在从外到内描述完儿子的特征之后，李天便用期盼的眼神看向离阳：“怎么样？有见过吗？”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没见过。” 李天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口水，面露失望。 见他这副表情，离阳不禁笑道：“有没有可能是你把他给吃了？” 闻言，李天却摇了摇头，信誓旦旦：“我怎么可能会把我儿子给吃了呢？” “他可是我的宝贝。” 离阳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味道呢？” 此言一出，李天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离阳的话语似乎唤醒了李天被食欲所压制的记忆，一时间，他茫然无措。 他低着头，不知不觉间，两行浑浊的泪水已然从眼角流下。 随后却抬起头，用蓄满泪水的老眼看向离阳，眼神当中竟透露出些许莫名的悲哀。 离阳被他这一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良久，这李天才像是恍然惊醒，泣不成声：“我，我不知道啊。” “我滴儿啊！我滴儿啊！” 他状如疯癫，脸上又哭又笑，口中不断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但所谓的儿子，想必已经被这李天炼成人丸给吞食了。 他又能在哪里找到呢？ 茅坑？ 见状，离阳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你很想你儿子吗？” 李天愣了片刻，随后捣蒜般点了点头：“想！你知道我儿子在哪？” 离阳微微颔首：“我现在已经知道他在哪了。” 李天欣喜若狂，伸手抓住离阳的肩膀：“那快带我去见他！求求你了！” 离阳却有些犹豫：“这个过程呢，可能会比较痛。” 李天自然急不可耐：“我不怕痛！” “只要能见到我儿子！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离阳幽幽看了他一眼，随后阴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好心送你去见他。” 只见一道白光一闪，满脸期待的李天表情凝固，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流不止的大洞。 他随即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离阳，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 只可惜，从口中流出的只有鲜红的血液。 第76章 屠杀 李天的儿子自然在阴曹地府。 所以离阳便将他也一同送入轮回，父子相见，真是感人肺腑。 只是尸体倒在了地上，一副面具却从李天的脸上脱离。 而此时再用瞳术一看，便发现此人的修为居然变成了纳气圆满，距离凝归只有一步之遥。 在发现一个百炼老修却能够杀五十万人之后，离阳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而是一座大型城池总人口的一半。 对于百里这个国家来说，更是相当于屠城。 凡人虽然完全无法抗衡修士，但如此恶劣的行为，百里官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一个百炼境的老修，怎么可能从那些凝归高修手下逃脱。 而见到如今这番景象，离阳便已明白，这李天，就是所谓的吞天教主。 只是对方这一番举动让他仍旧有些疑惑。 是此人看破了离阳外来者的身份，想要试探偷袭呢？ 还是说，这吞天教主也和这些教徒一般，心神错乱，将疯未疯？ 不管如何，李天已然身死。 周围的教徒见离阳出手杀人，却没有惊呼或者应战，反倒是盯着地上的尸体流哈喇子。 离阳将面具和储物戒收入囊中，催动白玉长剑，开始了屠杀。 流光飞逝，身着黑袍的教徒在玄器的分化子体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就像是割麦子一般，一下子便倒了一大片。 这些人的脑子已经尽数被无边的食欲所占据，即便看见飞剑朝自己袭来，也只是望着地上的尸体痴笑。 引颈受戮，不外乎如此。 甚至有严重者，当场趴在地上开吃。 当然，也有未入魔多久的新人，见身边的同道纷纷惨死，求生的欲望暂时压倒了诡异的食欲。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逃窜，求饶，反抗。 然而，在足足大他们两个境界的离阳面前，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尸山血海，将这洞窟渲染成无边地狱。 不过片刻，此处的教徒便尽数丧命。 离阳一剑将铁笼子削开，其中的修士凡人纷纷跪倒大拜，口中高呼多谢前辈仙人救命。 “从哪来，便回哪去。” “本座，要将这魔窟焚毁。” 离阳破开了阵法，这些受了重伤的修士，以及手无寸铁的凡人，便相互搀扶着逃离了此处，重见天日。 到最后，只有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离阳看向他，二者对视，这娃娃眼中居然没有丝毫畏惧。 见状，他便问道：“你为何不走？”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了。” 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此人是个三灵芯。 他轻笑一声：“既然无处可去，那便跟我来。” 一把赤炎符将此处烧了个精光，离阳便带着小男孩回到了紫霞山。 那两头熊就先放它们一马。 莲儿见他这么快回来，身边还带了个外人，不禁开口问道：“前辈，不知他是？” 离阳摇了摇头：“他的身世没什么好说的，是个仙苗，你便将其收入紫霞山。” “也不必太过照顾，本座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之间没有多大联系。” 若是不这样说的话，想必这莲儿肯定会认为他带回此人，便是为了让他继承紫霞山。 莲儿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小男孩离开了。 离阳回到洞府，将面具还有那李天的储物戒摆在面前。 这面具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凡俗街边小摊随意贩卖的劣质品一般，黄漆，摸起来的手感有点像是木头。 然而一旦戴在脸上，真炁与其牵扯，便会显现出真正的玄妙。 离阳感觉不到自己脸上戴了一张粗糙的面积，但看向水镜的时候，却映照出一个陌生的面孔。 到了此般境界，千面功已无太大作用。 这张面具的出现倒是让离阳能够更好地伪装自己。 想必那李天便是借助此物才能频频躲过围剿，却没曾想如今却落到了离阳手中。 储物戒内的物品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人骨瓶，甚至还有一些处理好的人丸。 当然，最珍贵的东西还是吞天噬地的完整版本。 虽然对离阳没什么用，不过他还是粗略看了一眼。 然而，看到后面，离阳却惊讶间发现此功似乎并非和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是彻头彻尾的邪功。 因为此法当中的人，其实是指一种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怪物，其名烟婼。 烟婼原形长得有点像是站起来的黑熊，能够吞吐烟雾，将自己变作美人，从而引诱进入山中的樵夫，将其吞吃。 所以也称此物为烟美人。 一位名叫言真子的练气士发现此物祸害百姓，便将其斩杀，炼成了一锅肉丸，分与那些家中丧失了男人的寡妇。 没想到这些妇人吞吃了肉丸之后，身上的病症竟然尽数消弭，容貌也好似年轻了不少。 言真子从中获取了灵感，便开始四处捕捉烟婼。 在漫长的实验当中，他成功创造了这所谓的吞天噬地。 并在最后，借助那些用烟婼炼成的肉丸，功力大增，立地飞升，超脱了此界。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话本小说中的故事。 现在的天罡大陆自然是没有烟婼这种生物的存在了，所以那李天便将人当作了材料。 毕竟人太多了，到处都是，根本不缺。 只是不知道，那些副作用到底是因为李天用错了材料呢？还是这功法本就有缺陷？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这功法或许还能拿来试试，前提是找到烟婼这种生物。 但若是后者的话，那这便是彻彻底底的邪功。 除了这本功法以外，离阳还发现了一门唤作牵魂引的搜魂秘术。 若是当时有此法，他也不必与那何山废话。 稍微整理了一下收获，离阳便再度出了紫霞山，前往下一个目标。 在这五十年里，离阳将历烟城周围的恶势力一扫而光。 以至于，到最后，已经找不到多少可以噶的韭菜了。 好在此时福缘已经累积得差不多，离阳不必翻山越岭去往其他城池猎杀陷入黑暗中的人们。 他闭关苦修，便成功将五行源基尽数点亮。 虽然没有再次得到清明水一般的奇物，不过对于五行灵气的感知以及操控却是更上一层楼。 如此加持之下，从离阳手中释放的符箓威力完全提升了一个品级。 不仅如此，溯雀遁术和明流剑法也齐齐踏入大成境界。 如今的离阳可谓是全盛姿态。 只是等他出山，却窥见了苍老如老太的莲儿，心情还是莫名有些复杂。 没有多言，就此彻底告别了紫霞山。 第77章 通缉 即便五十年过去了，历烟城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记忆当中的样子。 利用之前得到的面具，离阳再次改头换面，化作一阴森老者，修为停留在筑衡后期，在此地已然算得上不好惹的存在。 过往修士见他靠近，纷纷主动避让。 他照例进了揽风亭，一番问询，随后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有传言说，赤霄山已然和冥魂教结盟。 离阳顿时头皮发麻。 这两家宗门的诡异手段他都是见识过的，冥魂教专精灵魂，不知腐化了多少修士甘愿成为修炼的资粮。 赤霄山更是宗门上下尽数被剑灵所控制，沦为提线木偶，身不由己。 这两者要是结盟了，哪还得了。 不过毕竟是传言，经不起推敲。 赤霄山和冥魂教之间可不止发生过一次大战，每次都是两败俱伤，如此深仇大恨怎可轻易放下。 再者说，就算是那剑灵在暗箱操作，其他宗门也绝然不会坐视二者强强联合。 两个二品宗门合在一起，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太一宗也要畏惧三分。 对于这样能够威胁地位的存在，自然不会不管不顾。 离阳细细想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知晓这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捕风捉影。 但同时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若真是如此呢？ 修仙界本就讲究玄学，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就比如说，那剑灵大发神威，将整个冥魂教也奴役了。 又或者，冥魂教暗中掌控了剑灵，从而成为赤霄山的真正主人。 这并非胡思乱想，而是确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骇人，离阳不得不强行中断了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则消息上。 上面说寒天北境妖魔异动，南离大漠异象频生，恐怕劫变将起。 这听起来显然更劲爆了。 天罡大陆虽说主要是被人族掌握，但其他种族也并非弱小。 位于南海的海族就不必说了，每次来袭都会给大乾一记痛击。 但偏偏人族拿这些泥鳅没什么办法，往大海里一钻就找不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路妖族，常年混迹于人族城邦当中，极难分辨。 寒天北境位于北极，终年冰封，其中掩埋着不少上古凶兽，一旦苏醒，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阴尸门与连城便是为了抵挡这些妖魔而建立的第一道防线，同时也时刻监视着这片冻土。 而南离大漠就在百里旁边，据说乃是上次劫变的产物，黄沙之下暗藏着不少宗门遗迹，都在天灾当中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危险重重。 这二者若是真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许也真的离劫变不远了。 除了上面这两条令离阳不禁皱眉的噩耗以外，还有一件却是喜事。 悬冕空城已在南离大漠和百里交界处停靠。 虽然若是以往，离阳是绝然不会去这种遗迹秘境当中冒险的。 但如今他已然踏入了凝归，刚好达到了能够进入悬冕空城的最高境界。 更何况还有宋音虞留下的白玉长剑，虽说比不上那些宗门真传，但也勉强有一丝自保之力。 所谓的元丹机缘只是其次，莲儿赠予的藏宝图也不是很重要。 最关键的，便是在悬冕空城内可以找到五行之线。 无论是突破元丹，还是散功转修大五行天地真经，都需要这五行之线。 可以说，若是想再进一步，便不得不去。 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等上些日子，没想到一出门就刚刚好碰上。 这对于离阳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剩下的倒是没有需要特别关注的，都是些琐碎小事。 不过仅仅是这些也足以让刚出山的离阳震惊万分了。 果然，闭关不能太久，不然的话，没准一出门就发现世界已经毁灭了。 离阳出了揽风亭，却窥见有大量修士聚集在某处。 他眉头一挑，自然也上前打算看看有什么热闹。 只是没想到，第一眼便看见了有些晦气的玩意。 台上站着个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修，梳着高挑马尾，背负长剑，看起来英气十足，宛若凡间侠女。 可离阳随意一瞥，便发现此女背后竟是贯星剑。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溜，但却被对方手中的画像所吸引。 因为看那玉树临风的模样，不就是离阳自己么。 意识到这热闹可能与他有关，离阳便不由驻足停留，想要看看这赤霄山究竟要搞什么鬼。 赤霄山女修见周围的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此人乃是号称枯木老怪的邪修，真名离阳。” “滥杀无辜，抽魂炼尸，残害诸多修士，罪行累累。” “若是有人发现其踪迹，上报可获中品灵石十颗！” “斩杀此獠，只需将其头颅明示，便重重有赏！” 闻言，台下修士不禁发问：“此人是何等修为？” 显然如此重赏吸引了不少人，不过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们想要获得更多信息，以此来权衡利弊，判断到底要不要参与其中。 女修自然回答：“不过纳气。” 然而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纳气还怎么杀？我才百炼！” “此等邪魔外道自然有侠士出手，你我只需要在一旁看戏便好。” “所言极是。” 见状，女修依旧面无表情，将手中的告示贴上墙，便匆匆离去了。 她似乎并没有事先了解此处修士的平均水平，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离阳自然也跟着这些修士一同散去，表面风轻云淡，心中却惊愤交加。 惊的是这赤霄山竟然四处通缉他，此时若是被人发现了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愤的是对方歪曲事实，自己何曾抽魂炼尸，做魔道之事？ 他这些年可是除去了不少盘踞在历烟城附近的毒瘤，挽不少凡人修士于水火当中。 却没曾想，好名声没有，反倒是被打成了邪修魔道。 想必肯定是那所谓的二师妹搞得鬼。 如此赤裸裸的污蔑，让他不禁在心中问候了摧辰剑祖宗十八代。 虽然知晓此处无人能看破他的身份，不过离阳依然感觉如芒在背。 就仿佛有人躲在暗处，随时便会出手，想要斩下他的头颅献予赤霄山。 他在周围稍微转了转，便御剑出了这历烟。 第78章 悬冕空城 离阳这次又将自己变成了一名平平无奇的年轻修士，毕竟要面对一众宗门天骄，还是不要太过高调。 在低阶散修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真要给这些天才上眼色，恐怕是嫌活得太久。 化玄剑气又如何，没准，人家身上有登灵大能留下的手段。 悬冕空城虽然停靠于百里边境，不过这个国家地界本就没有多大，以离阳现在的速度，大概几天便能到达。 而一般来说，悬冕空城会停留足足十年，才重新起飞。 曾经也有大能利用通天手段想要捕获这秘境，只是任凭怎么施为，也难以将其困住。 据说此物从上古存留至今，和太一宗一起渡过了劫变。 可谓是历史悠久，神秘异常。 离阳在揽风亭没有找到多少关于悬冕空城内部的情报，据接待修士所言，每次停靠里面都会发生变化，若是想要最准确的描述，还是需要前往悬冕空城所降落的地点搜寻。 毕竟，肯定会有一些修士依靠向后来者贩卖情报牟利。 这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得晚，就要被人赚信息差。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道中人，有的三三两两成群结伴，自然也有像离阳这般孤身一人的。 大家都很默契地互相保持一定距离，毕竟无论什么秘境遗迹出世，往往就会有一些修士在半途当中埋伏劫杀。 他们并不打算进入秘境当中争个你死我活，而是把这当作是钓鱼的诱饵。 离阳倒是没有碰到这样的倒霉事，平平安安到达了悬冕空城。 还未真正进入，便可在远处看见这形似陀螺的飞宫，上尖下尖中间宽，却没有插入地面，而是如同被一种神秘力量包裹着，矗立在此地。 周围皆是各种修士临时建造的亭台楼阁，甚至在空中还有飞舟亦或者随身洞府。 无数道飞遁的流光汇聚于此，俨然成为了一次修士的盛会。 离阳下了飞剑，便奔赴此地的揽风亭。 从里面购得最新情报后，他便细细看了起来。 悬冕空城内部有一百层，每层大致分为安全的城镇，和充满怪物的迷宫。 其内不允许飞行，但修士的各项手段都没有限制。 城镇存在大量天外异族，无法被伤害，疑似是秘境的一部分。 它们开设了一些店铺，专门贩卖各种奇怪的商品。 比如说所谓的强化武器，和丹药一般的古怪药水，以及与功法类似的技能。 当然，这些东西只在秘境当中起效，出了悬冕空城便会变成凡物。 迷宫的怪物会不间断的自动生成，一定区域内的怪物死光之后，大概可以持续几天的时间不会再出现怪物。 杀死怪物可能会掉落一些用于交易的金币，亦或者一些特殊的材料。 在迷宫当中，有各种阴险的陷阱，当然也有宝物。 杀死一层的怪物首领，便可晋升至更高一层。 层数越高，怪物越强，能够获得的奖励也就越丰厚。 离阳越看越眼熟，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但他又实在想不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沉思了片刻没有结果，便只能作罢。 或许到时候进去看看，才会明白。 大致了解内部的情况之后，离阳又购买了一些紧要的疗伤丹药，便跟随着一众修士一同前往悬冕空城。 只是到了这秘境门口，才发现居然有两名修士守卫于此。 看对方身上的制式长袍，想必也是宗门弟子。 在场修士很快便认出这两人是来自附近三品宗门风剑宗的修士。 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男修见众人乌泱泱飞遁过来，便开口说道：“散修若是想进此处，先交一块中品灵石！” 此言一出，自然有人不服：“怎么，这秘境是你家的？” 年轻男修眼中寒芒一闪，也不见他动作，一道蓝光便一闪而过，竟是一柄天蓝飞剑直冲云霄。 见他一言不合便要出手，刚才发言的老叟却也丝毫不惧，使用某种秘法遮掩了自己身形，躲藏在众人当中。 离阳利用瞳术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这老叟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他似乎对自己的神通很有信心。 年轻男修眉头一皱，随后却是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飞剑遁入虚空，消于无形，不过顷刻间，便来到了那老叟的面前。 老叟顿时吓得亡魂直冒，也顾不得躲藏，直接催动遁术躲避，同时抛下一团毒烟阻碍飞剑。 却未曾想到，这剑只是用来迷惑他的虚影，毒烟自然落空。 而真正的飞剑早已在他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待。 那老叟到死也没发现面前悬停的飞剑，直直撞了上去，自然被洞穿了眉心，当场毙命。 一番切磋不过刹那之间，那老叟竟撑不到第二回合，便被对方一招毙命。 尸体重重跌倒在地，飞剑被年轻男修召回，竟是连对方身上的储物戒都不屑于拾取。 当然，他不要，周围的散修也不敢上前捡起。 年轻男修扫视众人，冷笑一声：“可还有谁不服？” 此番乃是杀鸡儆猴，意识到这宗门弟子的手段，在场众人自然不愿惹上什么麻烦，区区一块中品灵石，也还是拿得出的。 现场一片寂静，此时另一位成熟女修却是面露歉意：“我师弟向来脾气火爆，最近又遇上了糟心事，才如此，还望各位见谅。” 随即又解释道：“此次悬冕空城的降落将我宗的一处驻地摧毁，损失不知凡几，这般做也只是迫不得已。” “缴纳完灵石者可来我处领取一块身份令牌，届时出入秘境便无需再付，同时在我宗店铺消费时可获优惠。”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是红脸白脸，纵使这成熟女修说得再漂亮，到头来也还是需要付出灵石。 秘境向来不归属任何势力，也是散修超过宗门弟子的唯一机会。 宗门此举不仅吃相难看，而且用心险恶。 只有散修才必须交灵石进入，摆明了就是欺负你没势力，没靠山。 面对这般倾轧羞辱，众人也默不作声，乖乖交了灵石进入。 毕竟老叟的下场历历在目。 离阳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却暗中记下了那年轻男修的模样和气息。 对方同样也是凝归境，没准到时候还能在秘境当中遇见。 第79章 越层 穿过这泛着白光的传送门，便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引得不少人赞叹不已。 此间植被茂盛，郁郁葱葱，放眼望去皆是五颜六色的花朵，争奇斗艳。 不仅景色优美，而且灵气旺盛，不亚于西南刘家的灵脉之地。 沿着铺砌好的青石板路行走，不过片刻便到了所谓的城镇。 此处的建筑风格倒是和天罡大陆上有些类似，不过区别还是有的。 街道上的行人倒不多，毕竟这里只是第一层，为了获取更多的宝物，大部分人都不会停留于此。 摆摊的小贩却是不少，专门出售一些迷宫情报之类的。 离阳自然也买了一份，将怪物类型记住，便开始闲逛起来。 他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家铁匠铺。 里面站着一个长着茂密胡须的小人，身长大概只有离阳一半，修士一般称其为毛人。 但离阳知道，这不明显是奇幻故事里的矮人么？ 怪不得之前在天青山脉散修拍卖会上能够看见魅魔一般的存在，那玩意也是来自悬冕空城。 离阳不禁有些好奇，矮人魅魔都有了，那精灵兽人哥布林呢？ 或许是看他停留时间久了，矮人抬起头看了离阳一眼，随后开口问道：“远道而来的冒险者啊，你需要强化兵器，还是打造兵器？” 离阳眉头一挑：“没有别的了吗？” 矮人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重复着上一句。 看来这便是典型的npc了。 那修士便是玩家？ 这悬冕空城是副本？ 想到这里，离阳脸色古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铁匠铺只能使用怪物掉落的材料制造武器，能够用于强化的也是这些武器。 修士所带的法宝是不能升级的。 离开矮人铁匠铺，又碰见了牧师药店，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药剂，只能用金币购买。 随后甚至还有修女教会，可以花费一定的金币，在此地进入深度冥想，有助于修行和感悟。 当然，也有专门提供住宿的旅馆，里面的房间设有禁制，属于秘境的一部分，无法被攻击打破。 在城镇当中，修士虽然无法对这些npc造成伤害，却可以互相厮杀。 唯有这旅店当中的房间才是绝对安全之所。 同样需要金币。 在此处，灵石似乎没有多少作用，硬通货变成了从迷宫怪物身上获取的金币。 不过，将城镇走了大半也没见到精灵。 总不可能，在迷宫里。 想到这里，离阳迟疑了片刻，随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迷宫。 毕竟他现在没有金币，再看也是白看。 迷宫很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而且每名修士进入都会被分配到随机的位置。 运气好，也许走两步就能到首领房间。 运气差，没准刚过来就踩到陷阱，或是被怪物包围。 一层的怪物实力大概相当于开窍境，对于凝归高修来说自然是土鸡瓦狗，蝼蚁一般。 但陷阱却是危险异常，一不小心便会受伤，甚至当场毙命。 这里昏暗异常，墙上插着的火把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堆砌的砖块是灰黑色的，比较沉闷。 离阳走了一会，便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灵识不能看破这里的墙壁，但离阳的瞳术却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异常。 就比如他现在前方的地板，似乎有些许古怪。 离阳稍加思索，便从储物戒当中翻找出被他丢在角落的赤霄山弟子尸体，直接扔了过去。 机关并没有被触发，这便让他有些为难。 显然若是这么简单就能破解，这秘境早就被宗门搜刮完了。 不过好在虽然不能见招拆招，但起码已经发现了陷阱。 这玩意之所以危险，有一半的原因便是暗藏在某处，伺机而动。 见周身还有其他方向的路，离阳便没有傻乎乎地走上去试一试到底痛不痛，转身毫不犹豫地去往了他处。 迎面跳出来两只绿色皮肤的小个子怪物，定睛一看，果然是典型的杂兵哥布林。 手持双刀，泛白的瞳孔死死盯着离阳，嘴巴微张，嘴角不断流出恶心的涎水。 还没等对方说出开场白，离阳便大手一挥，撒出一张赤炎符，须臾间将这两只哥布林烧成了灰烬。 灵火焚尽得太快，连惨叫还未发出，便已消弭。 随后地上凭空出现一袋金币，离阳收入囊中，用灵识数了数，只有三枚。 连最垃圾的治疗药水都买不起，爆率真低。 接下来又遇到几波怪物，都是哥布林。 这次离阳没有杀得太快，想要听听它们到底会说些什么。 “咦嘿嘿！乖乖做本哥布的！” 他眉头一皱，再次抛出赤炎符将这满口污秽的玩意送入轮回。 不对，这种下贱的东西应该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离阳之前清剿了不少邪教，其中让人魂飞魄散的手段不计其数，当即便打算拿这些哥布林试试。 只是和他预料的差不多，这些生成的怪物都没有灵魂。 一路上杀了不少哥布林，也避开了不少陷阱，有的极为阴险，要不是白兔给的瞳术给力，再加上离阳一向谨慎，走三步退四步，恐怕难免会受伤。 即便如此，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最终到达了首领房间。 相比于迷宫般的甬道，这里倒是非常显眼，是一个偌大的圆形广场，怪物首领一般就站在中间，静静等候修士的到来。 不过现在却空无一物，只有一道通往第二层的光柱。 对此，离阳却毫不惊讶。 因为怪物首领是每天开始时生成的，而且有几率掉落大量金币和一些能够带出秘境的珍贵宝物。 专门有修士会在此处等待，只要首领出现，便一刀做掉。 离阳走进光柱，便来到了第二层。 此处的城镇与第一层一模一样，或者说，每一层都是一样的。 就连那些npc也是同一个人。 此处的修士自然也不多，大家都急急忙忙地进入迷宫，想要上升至更高的楼层。 离阳倒是不急，而是先去牧师药店买了些药水。 随后进入旅馆定了个房间，用白玉长剑捅了自己一刀，开始对比普通丹药和这药水的效果。 最终结果，果然还是丹药更适合修士。 不过有一款剧毒药水的味道不错，有点像可乐。 虽然喝下去会七窍流血。 第80章 二人 每一层都有可以出秘境的传送门。 越层需要进入迷宫，不过一旦通过了某一层，即便出去再进来，也还是会回到这一层，不必再从第一层重新开始。 当然，也可以通过传送门主动下层。 前三十层的怪物都很弱，更加需要提防的反倒是其他修士。 尤其是一些散修，还有邪教魔道弟子。 散修是为了杀人夺宝，邪教魔道弟子则是为了修炼功法，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嗜杀而已。 不过好在，如今的离阳已经可以通过在周身散布清明气，从而提前感知到敌人的踪迹。 这种方式在灵识不能穿透的狭窄迷宫当中十分有效。 离阳已经借此成功避免了数次与其他修士的相遇。 毕竟他现在不缺福缘，更何况遇到的往往是成群结队的散修或者宗门弟子，以一敌多实在是勉强。 或许等离阳散功重修，才能凭借大五行天地真经的玄妙与真传交锋。 一到十层的怪物都是各式各样的哥布林，见人便说些污秽不堪的言语，再配合那丑陋的面目，实在让人有些不适。 好在实力低下，只有堪堪开窍，往往还没开口，便被离阳一道赤炎符烧死。 然而，除了小怪，还有首领。 每一层的首领都是一只相当于凝归境的巨型哥布林。 不仅实力强劲，堪比宗门弟子，而且喜欢一边战斗一边说脏话。 离阳有幸几次刚好撞见了一些宗门弟子围剿首领，这些修士打着打着都脸色阴沉。 尤其是女修，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以至于到最后，不得不暂时屏蔽了听感，只靠传音来互相交流。 离阳不眠不休地一路闯关，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玩意，来到了第十一层。 此处的怪物变成了黏不拉几的史莱姆，修士唤作明团，砖砌的甬道也换成了洞穴风格，抬头便可以看见垂落的钟乳石。 史莱姆虽然实力只相当于百炼境修士，但却意外的对切割钝击有较大的抗性，即便是离阳手中的玄器分化子体，洞穿起来也有一种莫名的滞涩感。 不过还好，他还有符箓。 一张赤炎符便能将这玩意烧成灰。 史莱姆除了会掉落金币以外，偶尔还会爆出一颗沾满了粘液的肉球，或许是这玩意的核心。 核心可以直接拿去牧师药店卖钱，也可以作为一种奇怪药剂的材料，喝下去能够短时间提升真炁的坚韧程度。 倒是比哥布林有价值多了。 只是此处的陷阱也变得愈发阴险，令人防不胜防。 即便有瞳术的帮助，离阳还是多次与危险擦肩而过。 而他现在，却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 那就是他面前所有的道路都存在陷阱。 唯有活物才能触发陷阱，但离阳并没有灵宠。 他不禁开始怀念起当初送给洛芷的小花了，要是此刻对方在的话，就好办了。 不过，若是小花一直跟着离阳的话，或许在天青山脉就死了。 见运气不好，走到了死胡同，进无可进，离阳便转身打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只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拐角却突然传来清明气的异动。 他眉头一皱，催动枯木诀隐藏在了暗处。 同时也将四处散布的清明气悄悄收纳入丹田。 虽然离阳刻意控制了清明气的浓度，也在自己身上实验过，保证既能探查，又难以被发现。 但若是对方有什么秘法的话，也会察觉到。 毕竟，这清明气是有害的，而且还是会自主增殖的。 不过片刻，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修便从离阳来时的路缓缓走出。 或许也是发现了这里四处都是陷阱，无路可走，男修便停留在了原地。 只是紧接着，却有另一名身着血袍的男修出现，似乎是在追逐前面那人。 见对方停下，他自然也发现了此处的不对劲。 现在二人都驻留在了此处，静静对视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虽然这二人都做了伪装，不过离阳还是能够借助瞳术窥见他们的真实面貌。 虽然素未谋面，不过他却知晓对方的身份。 悬冕空城的元丹机缘吸引了大量宗门新生代修士，如果能够借此踏入元丹，那么他们将一飞冲天，成为同门师兄弟当中的领军人物。 也同样，可以从内门弟子，晋升至真传。 届时，不仅能够获得更多的独门传承和修炼资源，也能拥有不俗的话语权。 真正从弟子，变为了门人。 有好事者专门将此次进入悬冕空城争夺元丹机缘的天骄按照以往实力表现排名，做成了一张榜单——逐日榜。 逐日逐日，便是取自追逐位于悬冕空城一百层的浑天大日之意。 元丹机缘毫无疑问就在一百层，实力越强，自然越接近那轮大日。 逐日榜上的修士都是不好惹的存在，离阳自然将其全部记下，以免与之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而面前这二人正好榜上有名。 身着血袍，面色阴冷的唤作仇明，血煞宗内门弟子，停留在凝归圆满多年，擅长血魅之术，曾经以一敌二击杀千雷城修士，甚至从一位元丹散修手下逃脱，实力不容小觑，乃是老牌强者。 而另一位身着白衣，风轻云淡的则是段飞，同样为血煞宗内门弟子，虽然没有对外显露出多少实力，不过他却是血煞宗圣子候选人之一。 圣子，乃是宗门的扛鼎人物，是真传弟子当中的最强者。 他不必多么善于经营宗门，也无需精通修真六艺。 唯一的要求，便是战力。 修为境界都不重要，最关键的，便是能打。 能在同境界无敌，同时战胜新生代和老牌强者，甚至跨境界击杀。 作为圣子候选人之一的段飞虽然实力不显，但在逐日榜上的排名却要比仇明还要高。 更何况，此人还有个登灵父亲，身上必定有登灵大能留下的手段。 这二人虽然不是一个时代之人，但却是同门。 即便是血煞宗这样的魔道宗门，也规定了不能随意同门相残，毕竟这种行为无疑是在变相削弱宗门的实力。 当然，在外面自然管不了这么多，有仇报仇，没仇也可以杀人夺宝。 第81章 同门相残 不过片刻，沉寂的气氛便被打破了。 仇明冷哼一声：“段飞，你真要如此？” 闻言，段飞却是轻笑一声：“我还想问，仇师兄，你真要如此？” “为了区区一只血魅，竟然要同门相残。” 听到这番话，就连离阳也是疑惑不解。 看样子，这二人是因为血魅纠缠在一起。 可血魅对于血煞宗来说，不只是拿来修炼的工具吗？ 对于段飞的质问，这仇明却是怒从中来：“倩儿乃是我花费大量天材地宝培育出来的血魅，和其他普通血魅完全不同！” “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其斩杀，分明是在挑衅！” 看来，是这段飞先出手，怪不得会被仇明追逐。 段飞摇了摇头：“仇师兄，恕师弟眼拙，实在是看不出那倩儿与其他血魅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我不是赔了你两只同等境界的血魅吗？难道还不够？” 离阳还以为这段飞杀了仇明的血魅没有赔偿，甚至出言讥讽，才会被对方追击。 却没曾想，都赔了两只了。 那这仇明是为何？ 仇明脸色阴沉：“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也不知道是此人自知理亏，还是另有隐情。 总之，话没说两句，便开始斗法起来。 离阳很想开溜，但奈何被这二人堵住了去路，若是一旦现身，势必会遭到双方围殴。 只能静观其变了，兴许，还能捡人头呢。 只见仇明身后浮现一轮虚影，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描绘着一座美轮美奂的血色宫殿。 此法便是血煞宗传承之一——极殇封宫大典，乃是玄阶极品功法，能够在修士丹田之外开辟一座极殇宫，收纳诸多泣女和血魅。 血魅离阳见多了，皆是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唯有死亡才会露出本相。 泣女如今却是终于见到了，肤色苍白，身着轻纱白衣，面露哀色，时不时便会发出扰人心神的凄惨哭声。 这么细细一想，血魅更像是刺客，泣女则是法师。 一时间，从仇明身后的宫殿当中飞出诸多血魅和泣女，鬼影重重，天昏地暗。 仇明自己也掏出一把漆黑长枪，翻手舞动，脚踩流光，便袭向段飞。 看来他并非是只靠召唤物打架的羸弱召唤师。 再看段飞这边，见仇明出手，魑魅魍魉尽数涌现，不禁叹了一口气。 随即也不见他施法掐诀，身形便瞬间被宛如潮水般无尽的血魅泣女淹没，从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好似没有任何防备抵抗一般。 仇明跃向半空，奋力挥出一记横扫，真炁引动长枪尖锋，须臾间爆射出一道漆黑月牙波，竟是连这些唤出的鬼物也一同湮灭。 不过身后的宫殿却是接连不断涌出，一瞬间便又将空白填满。 秘境的地面自然是无法破坏的，但离阳却能从那道月牙波上感受到恐怖的枪意。 他从中窥见了点的洞穿，线的切削，以及面的轰击。 没想到，此人已将百兵之王炼至如此境界。 对于兵器的掌握，亦或者说同心相印，可大致分为初出茅庐，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以及，传说中的真意。 离阳苦修明流剑法多年，将此法炼至大成，可对手中长剑的理解，依旧停留在初出茅庐。 可面前这仇明毫无疑问，已经踏入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到了此等程度，不再局限于一板一眼的招式，修士已然与手中的兵器合二为一，如臂使指。 与人争斗当中，不过片刻便能洞察对方的弱点，甚至偶尔还能福至心灵，顷刻间将局势逆转，反败为胜。 果然，不愧是宗门天骄，恐怖如斯。 只是，另外一人段飞，会如此简单的被他解决吗？ 仇明一挥手，血魅泣女便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显露出段飞原本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物。 显然，对方用某种手段躲掉了攻击。 作为圣子候选人之一的段飞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落败。 仇明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抬头环视四周。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灵识无法察觉，但离阳的瞳术却可以窥见。 在那些铺天盖地的血魅泣女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滴微不可察的殷红鲜血。 再一眨眼，这滴血便凭空化作了两滴。 一分二，二分四，四化万千。 须臾间，密密麻麻的血滴便将仇明包围，宛如天狱囚笼。 血魅泣女无法触及这些血滴分毫，一旦从中穿行而过，便被凿出一身细若牛毛的小洞，惨状叫人不寒而栗。 进而却像是中了什么奇毒一般，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顷刻间便化为一滩殷红的脓血。 甚至于，躲藏在暗中的离阳惊讶间发现，这毒血竟然在和他的清明气相互吞噬。 面对如此诡异的技法，仇明却是岿然不动，双手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挥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 朝他袭来的血滴便如同落下的雨水遇上伞面一般，被巧劲和借力轻松化去，竟是没有伤及分毫。 只不过段飞的手段显然不止于此，被长枪弹飞的血滴逐渐汇聚连接，竟形成了千百根密集的血线。 血线交织在一起，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再度将仇明困于其中。 如同蛛网之上的飞虫，一旦被缠住了，便再也逃不开。 仇明浑然不惧，并指一挥，手中长枪泛起层层锋芒。 此刻，他身上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惧生死，只为一击。 任它如何，唯有以力破之。 仇明手握长枪，面对袭来的血线，并没有选择使用之前的横扫。 而是反其道而行，双足大跨，将全身真炁凝于枪尖。 此刻，他就好像是蓄满压缩的弹簧，是绷紧了弦的强弓。 寒光先至，破于一点。 随后枪如游龙。 惊天枪势之下，密布的血线顷刻间崩散成数不尽的血滴，一瞬间犹如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然而飞溅到了一半，却如同时间逆转一般，倒流而上，再度汇聚，凝结成一团高悬在半空的污血。 随后猛然炸裂开来，四散而飞的血滴便好似裹挟了万钧之力，撞击在仇明的枪舞上，直接将对方的身形向后打退了几寸。 第82章 水融 如此大范围的广域打击显然波及到了在一旁吃瓜的无辜群众。 望着袭来的血滴，离阳有些无奈。 他可不想硬吃这玩意不吭声。 只能抽出白玉长剑，挥出几道剑光便将其尽数斩碎。 而这番动作，也显然将离阳的身形完全暴露在二人眼中。 他的现身显然让在场二人惊讶万分，就连一直没有踪影的段飞也从血滴当中缓缓浮现，和仇明一同注视着离阳。 被二人阴冷的目光盯着，离阳强颜欢笑：“你们继续打啊，就当我是路过的。”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催动溯雀遁术逃命的准备，可奈何这二人居然不约而同地利用自身站位将唯一的出口封死了。 段飞轻笑一声：“道友隐觅手段还真是惊人，竟然骗过了我等。” 仇明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眼，随即却是毫不留情地出手了。 漫天血魅蜂拥而至，泣女哭嚎传至四野。 见状，离阳不慌不忙撒出一沓天雷符，同时手中掐弄法诀。 符箓当中的根激发了周围的天地灵气，产生一道道闪烁密集电光的阳雷，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了樊笼。 随即也不见一只血魅泣女从中脱离，只听到一阵哀嚎惨叫，顷刻间便将这些阴邪鬼物尽数破除。 纯正的阳雷乃是大部分阴邪之物的克星，更别说在离阳的加持下，这些符箓的威能提升了大半。 轰雷之下，妖魔鬼怪，无所遁形，在劫难逃。 见离阳如此轻易便化解了自己的手段，仇明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在看到对方拿出天雷符时，他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不过，玄阶功法可不止如此。 只见他身后的虚影一阵变换，从血色宫殿转成了无边地狱。 从中缓缓浮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影，逐渐与仇明合二为一。 此人的气息再度拔高，一瞬间，竟越过了凝归的界限。 俨然算是半步元丹了。 离阳不禁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功法的玄妙，而是他惊讶间发现，那女子居然和令萱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陷入了沉思。 随后却抬头看了仇明一眼，脸色复杂。 鬼物之所以惧怕阳雷，便是因为没了肉身的保护，阴魂尽数暴露在外面。 阴阳相撞，便会产生剧烈的反应。 而如今这仇明将收集到的血魅泣女与自身相融，有了肉身作为隔离，阳雷对他便不再那么有效。 与那女子结合，此人脸上的神色却温和了几分。 不过动作依旧没有任何拖沓，顷刻间便化作一道血影袭来。 对方的攻击势大力沉，震得离阳虎口发麻。 而且与之靠近，时不时便会听到如泣女一般的哀嚎，扰乱心神。 几回合下来，离阳甚至感觉自身血液正在翻涌，好似是要破体而出一般。 想来便是这血煞宗有名的控血之术在干扰。 接敌不过刹那间，离阳便明显落入了下风。 这是主修功法上的差距。 枯木诀虽然提供了极为逆天的两个功能，逢春和枯息。 但对于战斗却没有多大的辅助加成。 离阳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在竭力避免与同等修为的人厮杀，更多时候是在以大欺小。 说实话，若不是想要突破元丹就必须进入秘境寻觅五行之线，他甚至打算在紫霞山蹲个成千上万年。 只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能说，时运不济。 他将大成境界的明流剑法发挥到了极致，挥剑在周身舞出了一面毫无缺漏，完美无暇的明镜。 可镜子终有破时，破镜难重圆。 仇明的枪势在离阳之上，离阳甚至只是堪堪摸到了势的门槛。 鏖战片刻，仇明便催动体内真炁灌注枪尖，一个回马枪，直接击碎了明镜。 好在明镜之下，还有连绵不绝的流水。 水，至柔至刚，无孔不入。 离阳在五行之上的造诣无疑是要高于仇明的，这是五行源基，也是时间带给他的优势。 而对于水之精髓的理解，他更是透彻。 唯一的黄阶极品符箓，若水符，让离阳出招对招时便可借用游离于天地间的水灵气。 水之一道，在他的剑尖滑落，随后再度流转于剑身。 面对仇明迅若电光，奔如疾雷的重压，离阳心神澄澈。 虽然不像话本小说中的主角一般临阵突破，但却实实在在将水之精髓逐渐与明流剑法。 或者说，与他的身躯融合。 他仿佛又回到了虚界的狗头人铁匠铺，再度化身为熔炉当中的雏胚。 仇明的枪，便是那高高举起，将他锻打的大锤。 伴随着一刻也不停歇地敲击，离阳正在将早已掌握的水彻底地融会贯通。 他虽然没有反击，但防御的招式却是愈发精简流畅。 就如同，真正的水流一般。 斩不断，破不开，韧性十足。 果然，只有在酣畅淋漓的厮杀当中，才能体会这样的真谛。 毕竟五行并非只是养生留存，就像天地从来不缺灾劫祸难。 本就是为争斗而生的。 仇明很快便发现，虽然打破了那层花里胡哨的明镜，但离阳却变得更加难缠了。 这让他有些不解。 离阳修为不如施展了封宫秘法，踏入元丹领域的他，兵势也未曾领悟，甚至连主修功法也没有展现出诸多玄妙之处。 为何还不落败？ 站在一旁看戏的段飞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离阳不仅隐觅技法高明，而且还领悟了水之精髓。 他原本还以为离阳只是个精于符箓一道的符师，如今看来，也并非等闲之辈。 当然，此刻，只有离阳自己知道，他快不行了。 虽然将水之精髓彻底融入了自身一举一动当中，浑然天成。 但修为、功法上的显着差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弥补的。 他现在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子，可随着心神的萎靡，血肉的倾颓，终究有极限的。 更何况，一旁还有个手段更诡异的段飞在虎视眈眈。 虽然对方没有出手，且之前还与这仇明大战了一场。 不过再怎么说这二人都是同门师兄弟，魔道行事本就随心所欲，没准一下子就冰释前嫌，一起来对付自己。 离阳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正在思索如何尽快脱身。 然而，就在此时，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段飞却突然出手。 第83章 玄阶 一条血龙嚎叫翻飞着，顷刻间便将正在与离阳厮杀的仇明击退。 仇明眉头一皱，看向段飞：“你为何要阻我？” 见对方暂时停止了迅猛如风的攻势，离阳便知晓这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趁仇明的注意力转向段飞，离阳不要命地催动溯雀遁术，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当中。 就连段飞也因此愣了片刻，随后不禁笑道：“有趣，有趣。” 仇明见他完全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见状，段飞有些无奈：“仇师兄，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不必祸及他人。” 仇明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血煞宗的内门弟子这么讲道义了？” 他撂下这句话，倒是没有继续追击离阳，而是结束了封宫秘术，背后的虚影逐渐消散，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不少。 封宫秘术虽然能够暂时拔高仇明的修为境界，可与阴魂相合，也要时刻承受怨念和阴气的侵蚀。 长久下去，自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再者说，仇明先是和段飞打过一场，又与离阳厮杀。 修士思如迅电，动若惊雷。 极短时间的交战，已然不知道相互出招对招了多少次，耗费了大量心神。 那些大限将至的老怪，往往大战一场，便身死道消，就是这个道理。 仇明盘膝而坐，吞服下一粒黑乎乎的丹丸，静心疗伤起来。 段飞叹了口气：“不是我故意放他走，而是我等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此人虽然藏头露尾，但从功法上来看，也只是一介散修，掀不起多大风浪的。” 闻言，仇明倒是没有反驳，冷哼一声：“令堂所求之事，我自会去做。” “还有，那两只血魅我不要了，你必须还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段飞脸色复杂：“仇师兄，你还不愿意忘记那女人吗？” 仇明默不作声，便是变相承认了。 段飞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能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且说离阳出了迷宫，随后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进入。 虽然他也可以花费金币在旅馆躲避，但那太耽误时间了。 反正修士每次进入迷宫都会被分配到随机的位置，那二人恐怕再难与他遇见。 进了迷宫，照例放出丹田内的清明气，察觉到四周空无一人，就连怪物也没有，离阳这才松了口气。 此次交战不过片刻，他便已经知晓自身的种种不足，以及与宗门天骄的差距。 不过损失倒是没有多少，只是几张符箓而已。 倒是收获满满。 离阳摊开手掌，掌心之上便浮现出一团彻明的净水。 他心念一动，这水便化作了仇明的长枪，随后又转为邪异的血魅，又或者是见者悲切的泣女。 甚至于，逐渐凝成了极殇宫的模样，栩栩如生。 空气当中的水灵气在离阳手中就像是橡皮泥一般，可以随意揉捏。 他望着手中这变化万千的水，心中涌现出些许明悟。 符箓是支点，上面被修士所刻录的根则是杠杆，以此来撬动天地灵气。 玄阶与黄阶的最大差别，便是将这根，换为了天地规则。 那么所引动之物，自然也是对等的道法。 因此无论是威能还是效果都要远超黄阶。 一般来说，唯有踏入元丹境才能触及到天地规则。 当然，也有天赋异禀，交感清晰之人能够提早领悟。 离阳虽然没有这个资质，修为也只是凝归。 不过他却借助五行源基而掌握了五行精髓。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随后，他将水球悬在身前，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了符纸，符笔，还有上好的灵砂。 原地打坐，心神澄澈放空。 竟是在这危险重重的迷宫当中，开始勾勒符箓起来。 伴随着离阳挥毫洒墨，水球也不断发生变化，就如同他心念的实质化表征一般。 一张张刻画好的符箓跌落在地上，没有灵机，很明显是描绘失败了。 这样的情况，对于离阳这个在符箓一道上浸淫了数百年的老符师来说，似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尝试，或者说是从无到有的创造，向来是需要千百次的草稿打底。 离阳的手速越来越快，符箓宛如飘飞的落叶。 在漫长的练习当中，他似乎捕捉到了冥冥之中的一丝真意。 只是看见了，却不等同于能够追逐上。 灵砂逐渐被用完了，便只能更换比较低级的。 符笔失了灵光，变为了凡物。 符纸库存已经告急。 然而，离阳却眼睁睁看到，那一丝真意离他越来越远。 无力的奔跑却造就了这般结果。 直到最后，符箓从他手中飘落，而储物戒当中已经没有符纸了。 望着脚下堆砌成小山一般的废弃符箓，离阳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没有足够的经验，自创符箓还是太过勉强了。 他挥手便将这些废纸尽数烧毁，随后，瞳术却捕捉到了一抹灵光。 离阳愣了片刻，随后也顾不得其他，俯身直接趴了下来，在燃烧的灰烬当中一顿翻找。 良久，他才欣喜若狂地捡起半张符箓，捧在手心，如同对待什么至宝一般，小心翼翼。 因为离阳从这张残符之上，窥见了那一丝真意的雏胚。 他毫不犹豫地将悬在身前的水球握在手中，像捏碎气球一般将此物当中蕴含的心念以及水灵气全部释放。 在真炁的引导下，尽数灌入手中的残符。 汲取了这些之后，残符如同被一股无形的伟力托举一般，缓缓升上了半空。 而那些灰烬，也开始围绕着它转动。 就好像凡俗子民在恭迎他们的新王诞生。 灰烬逐渐聚集在一起，为那张残符重续了被烧毁的部分。 随后，便落在了离阳的掌心。 虽然表面看上去与普通符箓没什么不一样。 但离阳已经能够从上面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悸动。 然而，还未等他细细琢磨一下这无意中创造出来的符箓到底有何用处，清明气却再次传来了未知的波动。 位置，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离阳眉头一皱，正打算催动溯雀遁术开溜，却没曾想，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第84章 四人 来者是四名年轻修士，衣着各样，皆不相同。 虽然每名修士进入迷宫的位置是随机分配的，不过也有巧合的时候，就比如刚才。 再者说，所有修士都是处于同一迷宫当中，只需要借助一些法宝便可汇合。 离阳虽然只对其中一人有印象，不过在系统的帮助下，他还是知晓了所有人的姓名。 为首背着一把门板大小巨剑的高大女子唤作朱彩，在逐日榜上有名，乃是刀剑宗如今的内门第一。 一旁脸上笑嘻嘻的则是康伟，还有一名看似憨厚的大汉却有个奇怪的名字——申屠平。 离阳之所以觉得这名字不对劲，那是因为姓申屠的一般都是千雷城修士。 显然面前这四人都是刀剑宗的新生代修士。 至于最后一位个子娇小，气息也是最弱的，便是离阳所认识的王灵纱了。 也就是当初在极乐城碰见的小女娃。 没想到，这一百多年过去，对方这四灵芯的低劣资质，居然能够突破到凝归。 虽然只是凝归初期，但也很让人惊讶了。 毕竟大部分四灵芯修士终生都停留在筑衡。 离阳不禁猜测，或许，与她在灵植上的天赋有关。 即便见到了故人，离阳也不打算现身。 别忘了，他现在还被赤霄山给通缉着呢。 离阳当初在刀剑宗的时候，可没有千面功以及现在的面具，使用的完全是本相。 若是一旦表露身份，难保这四人不会把他捉去领赏。 只是离阳不动弹，那王灵纱却朝他的方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 他悚然一惊，不知道这小妮子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说已经发现了他。 不管如何，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便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亦或者遁逃的准备。 当然，多半是遁逃。 毕竟这四人的实力虽然可能不如段飞仇明二人，但奈何人多势众。 然而，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即便已经非常靠近他所在的位置了，这四人也并没有发动攻击。 就连那王灵纱也再没有其他举动。 在这个距离下，他若是偷袭，有八成把握能够取一人性命。 因为实在是太近了，以离阳的出手速度，对方很难反应过来。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也是，毕竟连段飞仇明二人都未曾窥破他的伪装，这个初入凝归的小娃娃又怎能看穿？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放下心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王灵纱的视线，康伟笑着问道：“王师妹，有什么异常吗？” 王灵纱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随意看看。” 闻言，康伟环视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随即挥手用真炁折下头顶的一截钟乳石，悬在身前端详了片刻。 随后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此处的历史似乎有数千年之久。” “也有可能是上万年。” 这时，一旁的申屠平却面露思索：“俺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悬冕空城大概是一万年前突然出现在天罡大陆上空的。” “那时候，太一宗还没建宗呢！” 康伟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禁称赞道：“没想到林师弟博古通今，真是人不可貌相。” 申屠平挠挠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俺只是刚好看见了而已。” 听到这里，离阳却有些疑惑了。 这申屠平不是姓申屠吗？为何这康伟要称呼他为林师弟？ 意识到这其中似乎有隐情，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康伟和申屠平二人商业互吹了片刻，话题便又回到了正轨。 康伟扫视了一眼周身的景象，点了点头：“此处的景象确实和前十层大为不同。” 那朱彩却是冷哼一声：“只要没有那些烦人的小绿人就行。” 看她的样子，肯定是被那些哥布林的污言秽语给恶心到了。 王灵纱也附和道：“那些怪物确实不堪入目。” 见状，康伟便笑道：“大师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朱彩没有回应，不过却是微微颔首，看来是承认了这一点。 康伟随即轻笑一声：“大师姐不必担心了，据说，这里的怪物唤作明团，看起来倒是挺无害的。” 朱彩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模样？说来听听。” 康伟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言语，随后才开口回答：“大概，和糯米团差不多？” 他随即又补充道：“只不过是透明的。” 听到这番言语，朱彩若有所思，倒也没说些什么。 四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就像是在郊游一般。 不过离阳却知道，那个康伟的灵识其实一直在规律扫描四周。 到了此等境界，修士已然可以一心二用，甚至一心多用。 嘴上谈乐，身体却不忘警戒。 四人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不过终究还是渐渐消失在了离阳的视野当中。 到最后，清明气也无法探测到对方的身影。 离阳这才从角落中走出，从储物戒当中掏出那枚新生的符箓，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此符的符头符脚皆是水行，但内里的符胆却不知是何物。 离阳从中能够隐约看出一点若水符的踪迹，想必是自己不知不觉当中添加了进去。 只是除了这些，其他的部分却是叫人半懂不懂了。 似乎是糅合了多道符箓，但若是细细一瞧，却又仿佛完全没有见过。 玄之又玄，从其上涌现出一股莫名的韵味。 离阳自然不打算将这道神秘符箓直接用了，来看看实际的效果。 毕竟这可是从刚才那么多废纸当中脱颖而出的独苗，绝不能随意浪费。 奈何现在又没有符纸，不能将其抄录。 离阳灵机一动，从储物戒当中掏出几张若水符，开始依葫芦画瓢。 既然此符与若水符极为相似，那么便将若水符改画成其。 然而，不过片刻，手中正在刻画的符箓便无水自湿，直接软烂成了一坨。 明显是改动失败，气根不成，灵机自泄。 离阳倒是没有气馁，反正若水符还多。 今天若是不把这神秘符箓参透，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关于那一丝真意的记忆正在逐渐消退，也不知为何。 或许，是离阳资质不够。 就像凡人踏入了神明的领域，只会因为一下子接受过多的知识而癫狂。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若水符只剩下几张，离阳才勉强将一张若水符改造出那种独特的韵味。 虽然相比于神秘符箓本身还是有些差距，不过终究是成功了。 只是，就在离阳欣喜之余，清明气却又传来了异动。 第85章 相见 离阳眉头一皱，正要破口大骂没完没了了是，却惊讶间发现，来者正是之前从这里经过的王灵纱。 虽然这小妮子做了些许伪装，但在他眼中自然无所遁形。 离阳轻笑一声，身形缓缓潜入了暗影。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此女能弄出什么花样。 只见王灵纱鬼鬼祟祟地来到此处，环视四周，最后却将目光精准定格在离阳的位置。 果然，此女在刚才就发现了他。 到底是何种手段？ 离阳叹了口气，显出身形，幽幽盯着对方。 “你，意欲何为？” 话语伴随着真炁外放，厚重的压力涌现，王灵纱小脸一白，连忙开口说道：“前辈，是洛姐……洛真传派我来的！” 闻言，离阳稍稍收回了些真炁，眉头一挑：“哦？她怎会知道本座在此处？” “还有，你又是如何发现本座的？” 王灵纱深呼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熟悉的黄纸，无风自舞，无火自燃。 离阳伸手将燃尽的灰烬收入掌中，脸色阴沉。 不用此女多说，他便已经明白，又是丁一那个老道。 真是阴魂不散。 对方究竟想要从离阳这里得到什么？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见离阳默不作声，王灵纱还以为他不太明白，随即解释道：“这是洛真传赠予我的灵符，遇到前辈便会有反应。” 离阳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微微颔首：“那么，她有何事？” “还有，你刚才称她为洛真传，她突破元丹了？” 王灵纱捣蒜般点了点头，面露笑意：“洛姐姐在五十年前出世的天剑山遗迹当中得了机缘，成功突破了元丹，成为真传弟子。” 天剑山的盛名，离阳倒是略有耳闻。 此宗门乃是和太一宗一个时代的势力，虽然没有后者强大，但也比当今的二品宗门要厉害不少。 只可惜，没能撑过劫变，门人弟子尽数丧命。 如今遗迹出世，寻找衣钵传人。 没想到，居然能被洛芷从中得了元丹机缘。 想必这过程当中一定经历了不少险阻困境。 正是因为他也触摸到了元丹境的门槛，才明白这其中的艰辛。 能踏出这一步的，无疑都是拥有大毅力的修士。 看来，不仅仅是离阳自己在进步，此女显然也成长了不少。 他很是欣慰。 王灵纱随即又拿出一枚储物戒，正欲递给离阳。 只是碍于周身都被他的真炁所困，便一脸无辜地看向离阳。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此物收入掌心，只是依旧没有解除对王灵纱的封锁。 此女虽然修为低劣，但身上一定有些秘密，不然也无法达成今天这般成就。 他与对方只是一面之缘，没有多少交情，自然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储物戒当中东西很少，依旧是一些编织的衣物，与之前在极乐城收到的对比倒是好看了不少。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却是毫无用处，只能放在储物戒里吃灰。 倒是这般心意却让他很是欣喜。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洛芷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给离阳纺织衣服的人。 除了只能当装饰品的衣物以外，便是一柄碧色的长剑，样式有些熟悉。 离阳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便是之前洛芷所用的真具青霄剑。 既然入了元丹，自然要换更好的元械，便将此物留给了离阳。 有点像是家里大姐穿小的衣服留给小弟。 离阳现在有了玄器分化子体，自然也用不上这青霄剑。 最后，便只剩下一枚玉简了。 离阳只是用灵识简单扫了一眼，便被其中密密麻麻的字迹给吓了一跳。 洛芷肯定又把信当作是日记了，一百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这小妮子的碎碎念。 他稍加思索，便决定先将其放在一边，等之后慢慢看也不迟。 转而看向眼前的王灵纱，态度稍微温和了一些：“多谢了，能千里迢迢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王灵纱摇了摇头：“前辈有所不知，我本就打算前往这秘境寻觅机缘。” “如此，也只是顺路罢了。” 离阳轻笑一声：“不管如何，有功，便有赏。” “说，你想要何物？” 王灵纱摆了摆手：“前辈，您当初引我入刀剑宗，这份大恩都未来得及报。” “又何谈论功行赏？” 她随即又补充道：“况且，洛姐姐来之前也赠予了我不少灵石。” “她这些年在宗门当中都一直很照顾我，把我当作亲妹妹一般。” “为了一点小事，收了洛姐姐的灵石不说，如今却又要向前辈索取，实在是受之有愧。” 见她态度坚决，离阳倒也没再提赏赐的事情，只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将那张好不容易刻画好的新式符箓掏出，随后开始依葫芦画瓢转描了起来。 有一便有二，打破界限的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至于之后，便只需要不断地练习了。 见离阳突然开始绘制符箓起来，王灵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却不敢表露于外。 如此，不过片刻，便有三张符箓成型了。 离阳毫不犹豫地催动体内真炁，涌向手中的符箓。 顷刻间，周身的水灵气在那股玄妙的韵味引领下，逐渐遍布离阳的全身。 他惊讶间发现，自己的躯体似乎变换了形态。 就像是流水一般，可以汇聚成一个整体，也可以分化为无数个独立的个体。 一旁的王灵纱见到此番场景，不禁睁大了眼睛。 良久，离阳才从这种状态中脱离，符箓的效用，大概是如此了。 他的心神仍旧沉浸其中，似乎从里面窥见了一丝段飞神通的痕迹。 和若水符一般，也是离阳在感悟过程当中，情不自禁地掺杂进去的。 也可以说，正是这两者的启发，才让离阳能够制成那道神秘符箓，进而将其简化。 成为现在的化水宝符。 此符虽然没有纳入一丝完整的天地规则，但也截取了部分真意。 称不上是玄阶真箓，但却可勉强叫一声宝符。 离阳挥手将一张化水宝符传给了王灵纱。 “此符的功能，想必你刚才也见识过了？此处危险重重，它可保你一命。” 王灵纱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连声道谢，随后飘然离去。 第86章 元丹感悟 在那张化水宝符当中，离阳其实还隐藏了一句话。 那就是小心那个林师弟，因为对方的真名是申屠平，可能与千雷城有关。 之所以不当面说，是因为这毕竟只是猜测，或许只是对方改名了而已。 待王灵纱离开之后，离阳才继续闯关，踏入了第十二层。 随后花费金币，进入了绝对安全的旅馆，才从储物戒当中拿出玉简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玉简当中存储的信息很多，一些琐碎小事他自然会忽略。 灵识一扫，便看了个大概。 首先便是洛芷在天剑山遗迹当中领悟了剑之真意，并借此突破了元丹。 她如今在真传中位列第十二，暂居末尾。 不过洛芷却很有信心可以超越她的师兄师姐们。 想必从天剑山遗迹当中得到的不只是元丹机缘。 难不成，她想成为刀剑宗的接班人吗？ 让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小花那只舔狗居然能够活到现在。 虽然说妖兽的寿命一般要比人类长许多，但小花的资质他是知道的。 不能说最垃圾，毕竟还有离阳自己垫底。 但也不太可能像现在这般，一百多年内修为飙升到了凝归。 毕竟小花又不像离阳一般拥有系统。 肯定是洛芷喂了这家伙什么天材地宝，真是暴殄天物。 倒是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冰凝玉那老妖婆在数年前与海族争斗，受了重伤。 如今将自己冰封在本命玄法当中，情况不太乐观。 看到这里，离阳不禁拍手叫好。 冰凝玉当初将他传送至危险重重的天青山脉，就凭这一点，离阳对她的态度不会有多好。 当然，他倒是希望冰凝玉能够活到自己可以复仇的时候，好亲自动手。 不过就算死了也行。 这一百多年间，海族又对南海郡发动了几次袭击。 虽然一次也没有胜利，都是大败而归。 但却对整个大乾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一些五品宗门开始搬离，四品宗门也损失惨重。 至于那些修仙家族还有不入流宗门，自然是早早跑路了。 南海郡流失了大量人口，乱世将至，妖魔鬼怪纷纷登场。 以至于，到后面不得不将一直驻守在北天郡的修士军队调了过去，才震慑住了海族。 对于海族进攻为何如此频繁，各势力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怀疑是新晋的海皇在清除异己，也有人说南海之中出现了新的怪异种族，正在挤压海族的生存空间。 海族迫不得已，便只能选择攻上岸。 因为它们也明白，想让陆地上的人类接纳它们是不太可能的。 除了世代积累的血债以外，还有更为纯粹的理由，那就是代价会很大。 让人类与海族共处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海族占领陆地所要付出的代价。 总之，各说纷纭。 离阳如今都不在大乾了，自然不太关心这些。 其次，就是关于他被赤霄山通缉的事了。 洛芷表示自己当然不相信那些罪名。 赤霄山虽然自诩名门正派，实际上近些年来的举动越来越诡异，小门小派也就是看在它是二品宗门才愿意忍受。 至于那些同为二品宗门的大派，自然是理都不理。 她告诉离阳不必惊慌，若是被人追杀，可以逃来刀剑宗寻求庇护。 洛芷，或者说其他人并不知道赤霄山通缉离阳的真正原因。 只有离阳自己明白，是被宋音虞给连累了。 当然，也不算连累，充其量只能说是二师妹与他的私人仇怨。 总之，要是二师妹真的杀上门，洛芷一个新晋元丹自然无能为力。 就算她师尊冰凝玉没有受伤，也多半不会帮离阳。 所以对于洛芷的好意，离阳只能心领了。 最后，则是关于丁一，或者说，是那个赠予洛芷黄纸的道人。 据她所说，那道人是天机阁的化玄修士，云游至此，在刀剑宗做客。 洛芷一日偶遇对方，道人掐指一算，便说她有重要之人身在远方。 这张黄纸，能够引领具体的方位。 即便对方是化玄修士，洛芷也对此半信半疑。 不过好在王灵纱刚好要来此处寻觅机缘，索性便拜托了她。 虽然天机阁化玄修士，与正一观老道之间的差距很大。 但离阳还是可以断定，此人，就是丁一。 从夏韶韶，到刘二，再到王灵纱。 对方总是能够预见离阳的未来。 这让他感觉似乎一直在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 离阳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者说，所有正常人都不喜欢。 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就此作罢。 除了以上这些，剩下的便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离阳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看，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大致了解洛芷的近况就好。 只是信，或者说日记的部分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但玉简当中的信息却还没有读完。 离阳顿时有些好奇，剩下的这一大半，会是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是元丹感悟。 或者说，是洛芷突破元丹后写下的一些心得体会。 虽然每个人所走的道路不同，但却指向一个共同的终点，那便是长生逍遥。 正所谓殊途同归。 洛芷留下的这些文字，足以给离阳提供参考。 虽然她并没有使用一些较为专业的术语描述，不过记载的倒是非常翔实。 这样反倒是让离阳这个散修也能看懂。 想必洛芷为了照顾他，在上面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领悟天地规则一般分为三个阶段。 离阳现在所处的精髓，洛芷刚刚掌握的真意，以及最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道则。 精髓是道路的，只不过是些许特质糅合而成的核心。 理解了精髓，便可在自身的一举一动之上掺杂事物的本真，浑然天成。 就如同现在的离阳一般，举手抬足之间，便可窥见水的些许迹象。 而精髓要想晋升为真意，那就必须剔除掉那些重复的特质，将所有一切归结于一点。 直达此物的真谛，不需要繁杂的赘述。 看到这里，离阳已然有些许明悟。 不仅仅是因为洛芷的启发，也是刚刚那道神秘符箓的作用。 化水宝符可以在短时间内将离阳的躯体转变为无形无相的水。 在那种神异非凡的状态下，离阳已经逐渐开始明晰水的真实。 或许，这样的效果多来几次，他没准就能触摸到真意的门槛。 只是，如果单单掌握的水之真意，似乎并不足以让离阳踏入元丹。 因为，他是五行源基。 看来，还是得将大部分的希望寄托于大五行天地真经上所说的五行之线。 希望那玩意能够帮助离阳摆脱桎梏，一飞冲天。 第87章 围剿 为了避免被段飞仇明二人认出，离阳使用面具再次改换了面貌还有身形。 他现在是一名面相憨厚的胖子。 不得不说，能捏脸就是好玩，可以随时体验不同的外相。 离阳深知，他来此处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寻觅五行之线，以及探宝。 五行之线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此方秘境的顶层，那里是构造整个小天地的核心。 而莲儿所赠予的藏宝图位置在第三十一层。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越层，他现在已经来到了第三十层，此处的怪物实力大概相当于半步凝归。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依旧是毫无威胁。 此处的迷宫场景变成了铺满树枝的巢穴，怪物也换为了鹰身女妖。 修士唤作人面鸟妖。 鹰身女妖可以飞行，并且会从翅膀上发出速度堪比飞剑的羽毛。 他此时正好用赤炎符将一只鹰身女妖烧死，对方掉落了一根羽毛。 离阳顿时面露喜色。 这羽毛可以拿去矮人铁匠铺打造一对翅膀，装上便可短暂地飞行。 许多修士留在这一层，便是为了这双翅膀。 毕竟到了后面，能够飞行的怪物会越来越多，一直待在地面上容易被风筝。 而且，这玩意会发光。 小心翼翼地收好羽毛，离阳便继续前进。 只是刚走了两步，一直散布周身的清明气却发出了警告。 修士，而且是大量的修士在不远处。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修士的数量远超他的想象。 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像是零星几个人汇合在一起。 想必是有势力在围剿刚刚生成的怪物首领，从而来获取珍贵的掉落物。 这也就意味着，离阳距离首领房间已经不远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若是再回头，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于是他也悄咪咪摸了过去。 到了首领房间，果然，一群修士正在与一只巨大的鹰身女妖斗法。 而还有大量修士站在一旁看戏。 离阳自然也混入其中。 有四名修士正在与首领大战，还有四名修士则负责在周围镇守。 毕竟他们可不想专注与怪物厮杀的时候被人偷袭，也不想战利品被在场的其他人抢走，所以自然要派人盯着。 负责监视的修士当中有离阳见过的，也就是之前在门口用老叟杀鸡儆猴的年轻男修——燕飞白。 至于那名成熟女修，则是在与首领大战当中，名叫穆欣。 还有一位在战斗当中的男修榜上有名，唤作穆天，乃是风剑宗内门第一。 可以窥见，虽然燕飞白的视线停留在看戏的众人身上，但他的灵识却一直关注着房间内的战斗。 尤其是穆欣。 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太一般。 巨型鹰身女妖的境界虽然和在场的大部分修士差不多，但奈何是妖兽。 不仅皮糙肉厚，而且生命力顽强。 即便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但看气息依旧生龙活虎。 相比于离阳之前遇到的普通鹰身女妖，此怪不仅能射出堪比飞剑的羽毛，还能挥动翅膀形成类似于伦梭天的罡风。 那四人当中，有一人躲闪不及，便被罡风卷入其中，护体真炁仅仅支撑了片刻便彻底破碎，就连身上的法袍也宝光黯淡，明显是受了损伤。 燕飞白见状，也不知暗中传音说了些什么，便换下了那名修士，自己上场。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但离阳却用瞳术观察到，那穆天见燕飞白上阵，眉头一皱。 想来这穆天和那穆欣恐怕是一个家族的，甚至更有可能是兄妹亦或者姐弟。 对方显然不太喜欢和自己亲人有不清不楚暧昧关系的燕飞白。 或许是和冰凝玉一般，认为燕飞白配不上穆欣？ 这种狗血情节在修仙界多了去了，离阳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燕飞白与那穆欣似乎颇有默契，两人频频能够打出配合极佳的连招，不过片刻便将那巨型鹰身女妖的一只翅膀斩落。 风剑宗一向是走轻灵一道的，来无影，去无踪。 燕飞白对于剑的理解虽然和离阳差不多，都处于初出茅庐，只是触摸到了无形之势的存在，却没有真正领悟。 但对方所学的剑法显然要比明流剑法更为高明。 毕竟明流剑法只是残破的玄阶功法，与正牌的玄阶功法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此人身形飘忽不定，手中长剑也神出鬼没，怪物根本不能触及分毫。 相比于之前那名修士倒确实要强上不少，起码不会再被那罡风卷入了。 而那穆欣则是仿若化作了一缕清风，看似在随波逐流，实际上，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怪物的所有攻击。 往往凭借毫厘之差的距离安然无恙，甚至还不忘出招。 每次挥剑，必将带走一大团血肉，宛如凌迟。 可想而知，此女已然看破了这巨型鹰身女妖的招式。 原本四人的战场似乎已然变成了只属于这二人的舞台，明眼人都能看出，哪怕此时其他两名修士不出手，这怪鸟被斩杀也是迟早的事。 这本来是件好事，不必再付出更多精力以及人员，便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 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穆天却不是这么想的。 或者说，他完全被其他情绪所支配了。 因为燕飞白和穆欣这二人的一番操作，给在场所有人的印象恐怕都是双剑合璧，两情相悦。 众人都会认为这二人是道侣关系。 这样的结果对于穆天来说，就仿佛，是在他面前坦白关系，谈情说爱一般。 首领的气息越微弱，穆天的脸色就越阴沉。 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挥出一道夸张的剑气，将燕飞白震退的同时，也斩杀了遍体鳞伤的巨型鹰身女妖。 失去了生息的尸体往下跌落，围观的修士蠢蠢欲动。 穆天冷哼一声，体内雄厚的真炁外放，无形的压力便涌向所有人。 有根底较浅的散修如遭重击，差点当场跪下。 也有人脸色煞白，不敢抬头再多看一眼。 离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此人的威压比起仇明段飞还是差了些许。 见众人一时被震慑住了，四人当中的另一人连忙奔向地上的尸体，想要第一时间将宝物收入囊中。 只是，就在此时，一道白光突兀闪过。 第88章 走火入魔 疾走的修士突然停滞了身形，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此人明明还有生息，但头颅却缓缓从脖颈滑落，跌落在地上，滚动了些许距离才停下。 脸上的表情依旧停留在将要触摸到宝物的欣喜中。 切面光滑似镜，真炁甚至封住了气血和穴窍，没有一滴洒落。 见状，穆天愣了片刻，却是那燕飞白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冲向宝物掉落地点。 负责镇守的风剑宗四人见突发变故，倒也没有离开岗位。 因为他们明白，以现在的情况，一旦不看住这些围观的修士，那么届时场面想必会一团糟。 想要混水摸鱼的人可多了。 更何况，他们也相信，作为大师兄的穆天能够处理好这一切。 见燕飞白出手，穆欣自然也紧随其后，穆天虽然落在了后面，但也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甚至于，由于他的修为更加高深，遁术更为高明，到最后竟还抢在了两人前面。 只不过，有人比他们还快。 巨大的尸体缓缓消弭于无形，一道白影顷刻间便将跌落在地上的宝物卷走，众人都还没看清到底掉了什么。 离阳借助瞳术倒是窥见了一丝，看样子，似乎是一件法袍。 见己方经过一番苦战，好不容易才斩杀首领，所掉落的宝物却被他人抢走，穆天顿时怒不可遏。 只见他掐弄口诀，手中墨色长剑瞬息间分化万千，宛如洪流一般朝白影袭去。 燕飞白和穆欣自然也同时发动杀招，一红一蓝两柄飞剑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飓风一般的剑阵，将那白影困住。 一困一杀，虽说这三人之间还有理不清的纷乱关系，但在宝物和敌人面前，却暂时消去了。 然而，面对三人齐力，那白影却是没有其他动作，像是一时间呆住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不速之客要被细细切成臊子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哀嚎轰然响起。 诡异的音波扩散开来，顷刻间便将袭来的飞剑尽数震退。 声波呼啸而至，竟将在场众人都往身后推入了几步，灵识也受到了莫名的冲击，头晕目眩。 就连离阳也有一瞬间的耳鸣，可想而知，这道音波的威力。 其他人离这么远尚且如此，风剑宗的三名修士自然更加难挨。 燕飞白与穆欣二人脸色煞白，好在可以互相扶持。 但离得最近的穆天就没这么幸运了，第一波冲击被他全数接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随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明显是受了轻伤。 破开三人的招式以后，那白影却是没有立刻逃离，反倒是站在原地，逐渐显露了真身。 赫然是一位人身兽首，满头白发的羊头人。 此人没有右臂，气息捉摸不透，脖颈上盯着个山羊头，也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眼睛血红，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发出嗬嗬的怪声，嘴角隐隐流出粘稠的涎水，看起来相当诡异。 但不知为何，离阳心中却涌现出一抹莫名的熟悉感。 它是人还是妖？ 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 离阳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眼尖之人忍不住惊讶高呼：“是白羊老怪！他怎么还没死？！”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离阳恍然大悟，但又不禁皱眉。 因为在他印象当中，白羊老怪是老牌元丹强者。 而元丹境显然是无法进入悬冕空城的。 有人自然也和离阳想的一样，便发出了质疑：“白羊老怪不是元丹强者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随即猜测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所修功法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那么境界倒退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此番言语倒是说得通，只是不管如何，白羊老怪也是实打实的老牌元丹强者。 如今纵使境界倒退至凝归，也不是在场修士所能应对的。 虽然失了丹域，又无法使用天地规则，但对于道的理解无疑远超众人。 他可是掌握了真意的存在。 在明晰了敌人的身份之后，就连穆天也是一脸阴沉。 他自然知晓白羊老怪的鼎鼎大名，却没曾想能够在这里遇见对方。 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通天手段，仅仅一招便摧枯拉朽般破开了他们三人合力。 这样看来，完全没有胜算。 就算负责镇守的四人也一同加入战斗，短时间内恐怕也拿不下对方。 再者说，若是继续与白羊老怪争斗，恐怕在场的其他人也会生起混水摸鱼的想法。 到时候一番混战，难免会出现死伤。 为了一件不知名的宝物不太值得这么做。 大不了，再等明天刷新了。 一时间，穆天思绪万千。 在充分权衡了利弊之后，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宝物。 他随即将自己的想法通过传音告诉同门，显然都同意了。 穆天冷笑一声：“既然曾经的元丹强者都下场了，那此物，我等便不要了。” 白羊老怪并没有回应，反倒是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穆天，随后身形一动，再度化作一道白影。 穆天悚然一惊，以为对方又要出手，连忙掐弄法诀，催动体内真炁。 只是没想到，白羊老怪的目标并不是他。 而是围观看戏的一名修士。 “啊啊啊啊啊！” 白羊老怪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了此人的脖颈之上，一瞬间便将其吸成了干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来不及思考，便四散而逃。 离阳自然也第一时间催动遁术，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他的灵识却敏锐间察觉到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被吸干精血的尸体并没有倒下，反倒是嚎叫着扑向其他修士。 就如同恐怖电影的经典角色，丧尸一般。 由于这一层的首领被击杀了，通往上一层的传送门自然也打开了。 一众修士随即奔向白色光柱，却没曾想，白羊老怪就守在附近，来一个咬一个。 看来此人虽然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甚至身受重伤，但还留有一丝本能。 见状，好在离阳及时刹住了车，转身便奔向四通八达的迷宫。 沿着来时的路狂飙，周身的修士渐渐消失。 直至彻底安静下来。 离阳刚想松一口气，散布于周身的清明气突然发出了警告。 他没有想太多，催动真炁一个闪身。 与白羊老怪擦身而过。 他居然追了上来！ 离阳危矣！ 第89章 追杀 白羊老怪的状态很不对劲。 至少，和离阳想象亦或者所知中的走火入魔不太一样。 在双方身形交错的那一瞬间，从对方血红的双眼中，离阳只能看到一种熟悉的渴望。 与吞天教教徒十分类似，但又掺杂了别的成分。 总之，是对新鲜血肉的向往。 是欲壑难填。 离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白羊老怪会沦落至此。 也不知道为何他放弃了那么多修士，偏偏选择自己。 离阳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跑出迷宫，进入绝对安全的旅馆。 溯雀遁术运转到了极致，燃烧着离阳的寿命，换取前所未有的极速。 缓慢，但坚定的与白羊老怪拉开了距离。 要是换其他凝归修士，肯定是跑不过白羊老怪的。 甚至于，他们的灵识还没有察觉到白羊老怪的靠近，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不仅仅是因为灵识探查范围的差距，更关键的则是清明气。 在迷宫之中，灵识会被墙壁所阻隔，但清明气不会。 散布于离阳周身的清明气拥有远超灵识的感知区间，毕竟它们是离阳真炁的一部分。 通过不断汲取离阳自身的寿命，进行无限的增殖。 如果离阳将现在储存于丹田内的清明气尽数放出，那么恐怕这一层都会被覆盖。 当然，为了尽量避免被其他修士察觉到清明气的存在，离阳只会在一个小范围内释放清明气。 多亏了清明气提供的大量缓冲时间，让离阳得以在白羊老怪发动攻击的第一时间催动遁术逃跑。 而这遁术，便是第二个优势了。 溯雀遁术以珍贵的寿命作为代价，换来的却是元丹境以下修士难以企及的极速。 当然，对于其他修士来说，这显然是得不偿失。 但离阳不同。 即便白羊老怪曾经是元丹强者，但境界的跌落还是让他丧失了最厉害的手段，天地法则。 以至于现在，他甚至追不上全速的离阳，只能堪堪吊在后面，紧追不舍。 只不过，离阳现在又面临的新的问题。 怪物首领被击杀以后，迷宫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即便他选择的是来时的路，即便路线已被他牢牢记住。 如今却是全然换了个模样。 还没走几步，便发现前方的区域存在陷阱。 离阳深知自己一刻也不能停下，甚至要竭力避免那些可能导致减速的拐角。 也同样不能一头冲进死胡同。 就在他思索的一瞬间，清明气便已然响起了危险的警告。 离阳知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掏出化水宝符，顷刻间变成了无形无相的水态。 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陷阱冲去。 检测到活物的存在，上下四方的地板转瞬间变了模样，一圈又一圈，像是叠罗汉一般的古怪阵法摞在一起。 在穿过去的一刹那，离阳感觉自己的身躯正在被分割，感官正在被剥离。 就就像，他已经死了一般，正躺在棺材里静静腐烂。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离阳才得以从那种窒息般的死亡恐惧当中脱离。 他检视自身，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长舒一口气。 但化水宝符的效果却提前结束了。 或者说，是被那些神秘阵法给抵消了其上的玄妙。 这也是强闯陷阱的代价。 离阳觉得可以接受。 单单是从那道神秘符箓上拓印下来的残篇片段都能如此神异，可想而知，它本体该有多么非凡。 若是到时候，离阳能够将其全然复刻，必定能得到一道真正的宝符。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他可没忘记身后还有追兵。 离阳有符箓，那白羊老怪自然也有宝物。 想必对方也能快速脱离这陷阱。 他没有片刻停留，便保持着极速继续冲刺。 但令人意外的是，清明气却敏锐捕捉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白羊老怪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发现陷阱，还是说已然完全丧失了理智，竟不见他做出任何防护便冲了过来。 踏入陷阱所在方位的一瞬间，古怪阵法启动，一眨眼便在对方的身体上切下成千上万道伤口，血肉横飞，宛如残忍的凌迟一般。 然而白羊老怪并没有当场毙命，硬生生从陷阱当中钻了出来。 即便血流如注，遍体鳞伤，这白羊老怪的速度却没有分毫减慢。 不过离阳灵识却感知到他的气息微弱了一丝。 见状，离阳若有所思。 如今的白羊老怪，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元丹以下修士的大部分战力，在于主修功法，在于法宝。 但从白羊老怪现身到如今，离阳并没有看到他使用什么法宝。 就连神通，也只是一次大范围的恐怖嚎叫罢了，离阳和他拉开了不少距离，倒也不太怕那一招。 更关键的一点，便是对方似乎神智已经渐渐模糊了，仅仅凭借求生的本能在行动。 如同纯粹的野兽一般。 离阳计上心来，检查了一番自己还有多少化水宝符，随后继续遁逃。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地寻找迷宫出口，反倒是见着了哪边有陷阱，便往哪边走。 而在这样的过程当中，离阳也发现化水宝符并不是万能的。 虽然能够豁免绝大多数伤害，但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身体造成了一定量的损伤。 不过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紧紧跟随在离阳身后的白羊老怪，已经奄奄一息了。 对方本就疑似走火入魔，境界大跌，受了重伤。 如今又失了神智，不会使用法宝，也没有吞服丹药，一路上仅凭强悍的身躯硬吃了不少陷阱，已经算是厉害了。 要知道，这迷宫当中的陷阱，对于凝归境修士来说可是致命的。 纵使那些逐日榜上的宗门天骄也不敢像白羊老怪这般连吃十几个。 现在的白羊老怪已经面目全非，头上的羊角都被切掉了一根，两只脚血肉模糊，体内的器官直接暴露在外。 身上的伤痕多得吓人。 烧伤，冻伤，毒素，斩击，乃至于寄生。 要是换离阳来，这样的伤势早就嗝屁几十次了。 但这白阳老怪还能狂奔，可想而知元丹强者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 只可惜，他空有杀人的手段，却根本追不上离阳。 而且也不知为何，就算追不上，也要硬追。 这样的诸多不利，到最后只会演变成一个结局。 第90章 再临 迷宫的一处角落。 离阳脸色煞白，虽然还有化水宝符，但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承受不了如此频繁的形态变换了。 将五行俱全的修士身体转变为单纯的水态，本就是逆天之举。 再加上那些陷阱留下的伤害，让躯体不堪重负。 体内真炁近乎枯竭，毕竟溯雀遁术虽然可以通过消耗寿命来提高速度，但催动的初始力仍旧是真炁。 没有真炁，自然无法运转功法。 他现在已经力竭了。 不过好在，漫长的追逐战，总算是结束了。 无敌的白羊老怪，最终还是倒下了。 地上的那坨血肉已然看不出人形，伤痕累累。 离阳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远处吞服了几粒丹药，歇息了片刻。 等到丹田内真炁恢复了三成，才挥出几张赤炎符。 周身的火灵气被引动，化作数团汹涌的火焰，袭向对方。 做完这些，离阳随即催动溯雀遁术，打算一有异样就立即逃离此处。 只是，白羊老怪并没有和他预料当中的一般，再度从地上爬起。 炽烈的火焰沾染上模糊的血肉，灼烧着一切。 难道，真的死了吗？ 之所以不确定，那是因为在这场追逐战当中，离阳已经亲眼所见元丹强者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了。 即便失去了天地法则的保护，即便四肢尽断，即便身体破破烂烂，即便头没了一半。 白羊老怪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歇。 如今，对方的停滞，让离阳一阵恍惚。 就好像，刚刚从无尽的噩梦当中突然醒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四散的灵火开始缓慢吞噬着地上的血肉，浓烟飞舞，空气中开始飘荡难闻的焦味。 离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加骇人了。 只见伴随着油脂溅射的哔啵声，白羊老怪的身上开始涌动着密密麻麻的圆形突起。 就好像是有什么活物寄生在他体内，如今感受到了火焰的威胁，想要破体而出，寻求生路。 亦或者，搜素下个可怜的宿主。 见状，离阳顿时紧张起来，再度吞服丹药，试图加快真炁的回复速度。 白玉飞剑悬在了他的周身，在灵识和清明气的扫描下，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血肉像是布帛一般从内部被撕裂，血淋淋的孔洞当中钻出熟悉的眼珠。 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蔓延的病毒一般，渐渐遍布全身。 它们阴魂不散。 瞳孔不规律地转动着，或许是在适应这具躯体。 随后却是一瞬间同步起来，齐齐注视着不远处的离阳。 这番诡异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赶紧掏出符箓多添了几把火。 火势愈演愈烈，那些诡异的眼珠也被高温炙烤着。 明明没有发声器官，却能产生怪异的哀嚎，令人心神震颤，迷宫甬道当中回荡着不似人形的惨叫。 甚至不断扭动着，想要脱离白羊老怪的尸体。 就像是在开始腐烂的尸体上爬行的蛆虫。 但又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了一般，挣扎着。 眼珠最终还是没有和蛆虫一般从尸体跌落到地面。 不过片刻，便如同被戳破的水疱一样，破裂成一滩腥臭的脓水。 良久，才彻底安静下去。 烧干的地面只留有一枚破破烂烂的储物戒，没有禁制，里面的空间也小得可怜。 除了之前那件法袍以外，什么也没有。 干净的就好像，这不是一个元丹强者的家当，而是从开窍老修手上顺来的一般。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眼前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白羊老怪并不是单纯的走火入魔。 再结合那诡异的眼珠，可以猜测，也许此人也进行了一次虚行。 只可惜，他没有像离阳这般好运，反倒是和奇一般，被眼珠寄生，成为了怪物。 但一个怪物显然是进不了悬冕空城的。 那这样说，白羊老怪很可能是先走火入魔，境界大跌，想要进入悬冕空城寻找恢复实力的机缘。 但虚行却恰好在这时进行，白羊老怪的心神在虚界被眼珠感染，进而带到了现世。 至于对方为什么追他，可能，是因为离阳身上也有虚界的气息？ 比如说那坨狗屎变为的小狗旗子。 虽然还有诸多疑点，逻辑上也有一些不太通顺的地方，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离阳当然没有忘记，之前那名被白羊老怪吸干血的修士再度站了起来，化作了行尸。 作为母体的白羊老怪被他干掉了，但感染源仍旧存在。 想到这里，离阳悚然一惊。 来不及多想，他便原路返回，来到了首领房间。 他想要除掉那些该死的眼珠。 不是因为什么人族大义，单单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毕竟那眼珠实在太诡异了，又和神秘的虚界扯上了关系，若是在现世扩散开来，恐怕大劫将至。 然而，此地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迹表明，这里曾经上演了一次厮杀。 看来，是没办法把感染遏制在初期了。 既然如此，留在此地也没有意义了。 离阳稍作停留，便通过白色光柱，来到了三十一层。 城镇当中有不少修士聚集在一起，谈论刚才发生的一切。 逃出生天的他们纷纷心有余悸，在一旁庆幸不已。 离阳没有窥见风剑宗等人的身影，或许他们已经离开秘境，向宗门上报这一变故。 他进入了旅馆，服下丹药开始疗伤。 同时，也从储物戒当中拿出那件法袍。 从怪物首领身上掉落的宝物是可以在外面使用的。 法袍样式很奇怪，看起来有点像是风衣，主体是黑色，掺杂了一些类似于皮带的白色边框。 防御性能勉勉强强，大概相当于黄阶上品，但匿踪效果倒是极佳。 很适合离阳。 只是与胖子伪装放在一起有些别扭。 刚好也要换面貌了，离阳催动体内真炁，灌注面具，便变成了一个身形瘦削的黑发青年，看起来年龄不大。 面貌清秀的有些过分，导致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女扮男装。 不过，现在的模样倒是和身上的这件法袍很般配。 虽然看着水镜当中的倒影，总是会让离阳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自己所捏造的身份，似乎真实存在。 他只是假借了对方的外在而已。 第91章 进化 白羊老怪走火入魔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人心惶惶，三十层的修士都不敢进入迷宫。 当然，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有不怕死的进去探查过，并且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白羊老怪已经不在了。 至于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行尸的新型怪物，倒是没太多人在意。 只有离阳明白，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所谓的行尸很有可能就是当时被白羊老怪吸干血的修士，它们身上肯定也感染了眼珠。 虽然无论是虚界还是现世，眼珠的传播手段似乎都只有肉身直接接触。 但谁知道这病毒一般的玩意，会不会进化出其他特质呢？ 离阳只希望那些修士遇见行尸立即斩杀，不要给眼珠任何机会。 最好，还是用赤炎符烧上几遍。 他要是大肆宣扬此物的诡异，反倒是会有一些有心人刻意将其保留下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相信大部分修士见到非人的怪物，第一反应不是抓来研究收藏，而是一剑枭首。 在旅馆内疗伤完毕，离阳便踏入了迷宫。 毕竟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莲儿的藏宝图而已。 只是一进入其间，便被恶心到了。 此间的砖墙变成了活物一般的粉色肉壁，微微蠕动着，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未知生物的腔内。 不断有粘稠的半透明液体从这些肉壁上流下，闻起来有股诡异的甜香味，而且似乎还会扰乱心神。 虽然并不致命，也不像是什么毒素。 离阳迟疑了片刻，先干了一瓶治疗药水，随后用空瓶子将这些粘液收集起来。 或许，还能拿起牧师药店看看，能不能制造一些特殊的药剂，亦或者直接换取金币。 此处的怪物是一种看起来很怪异的东西，粉色皮肤，类似于长了很多触手的史莱姆。 攻击方式也比较可笑，只会像蟒蛇一般用触手缠绕住猎物，但力量却不足以让其窒息。 比史莱姆还要无害许多。 同样弱火。 虽然实力大概相当于凝归初期修士，但这样的弱点太致命了。 离阳只需要几张赤炎符，便能将其活活烧死。 除了金币以外，还会掉落一截长满了吸盘的触手。 也许，可以拿来烧烤？ 百里不像大乾一般紧靠海洋，此处往往只有河鲜。 离阳确实很久没吃鱿鱼之类的海鲜了，虽然他并不喜欢那种怪味。 如此在迷宫当中兜兜转转走了一会，灵宠袋中却突然有了异动。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从里面掏出女皇的卵，发现这东西竟然将蛋尖微微倾斜，指向了一个方向。 由于长久的精血浇注，离阳与这卵中的女皇已经有了心灵感应。 虽然它还没有孵化，不过离阳却能隐隐感知到强烈的渴望。 似乎，这迷宫当中，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女皇。 难不成，此地也有星壳族？ 带着这样的疑问，离阳开始遵循卵的指引，走向了另一条路。 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一处死胡同。 离阳面前只有蠕动的肉壁，别无他物。 于是他不禁思考，难道自己走错了？ 亦或者，是女皇感应错了？ 卵的颤动依旧没有停下，并且所指向的位置就在面前。 离阳开始用灵识和瞳术双重扫视眼前的这面看似普通的肉壁，或许在上面能够找到一些隐藏起来的蛛丝马迹。 当然，也可能没有。 不过好在，这一番探查，还真让他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一幅由类似于角质层的材料组成的图画，上面似乎缺失了三块东西。 有点像是解密。 一块是触手，那就是这一层的掉落物。 一块是圆形的，离阳把史莱姆核心放了上去，倒也严丝合缝。 最后一块，形状有点像是瓶子。 离阳随意塞了个喝光的药水瓶子，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换了个最便宜的药水，也无动静。 离阳沉思了片刻，随后将那装满粘液的药剂瓶放了进去。 这次有效了。 伴随着一阵血肉撕裂声，图画中央露出了一个粉色的肉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构造。 离阳倒没有直接将手伸进去，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生物的口器。 或许是插钥匙的，但离阳哪来的钥匙？ 他刚想用白玉长剑试试，可随即又改变了主意。 毕竟玄器分化子体还是比较珍贵的，不能乱用。 在储物戒当中一阵翻找，最后在角落里翻出那柄破烂铁剑。 离阳迟疑了片刻，拔剑直接对准肉洞插了进去。 可以听到有血肉被锋刃割开的声音，也能看见散发着恶臭的白浊液体流出。 就在他以为把这玩意弄坏了的时候。 伴随着一阵血肉蠕动声，面前的墙壁居然缓缓从中间分开了，显露出里面的隐藏房间。 而那幅图案也被肉壁所吞噬，连带着那柄破烂铁剑一同消失，再看不到任何痕迹。 离阳倒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用灵识和清明气仔细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他手中的卵躁动更加剧烈了。 房间内只有一团由血肉筑成的高台，高台中心的圆圈似乎刚好可以放下什么东西。 女皇就是被这东西吸引的，冥冥之中给离阳传递了一个信息。 进化。 它可以依靠这玩意进化。 延祁所给的资料当中的确说明了，女皇卵在未孵化的时候可以通过吸收一些天材地宝来加快生长速度，亦或者产生一些新的特质。 只是上面列出的大部分物品，离阳并没有听说过。 甚至于，在揽风亭，亦或者专门售卖药石的玄丸居都找不到。 想来肯定不是天罡大陆，甚至不是此域的产物。 如今这里却是出现了可以催化女皇卵的玩意，难道说，这悬冕空城来自外域？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而且还很大。 毕竟这里的怪物在天罡大陆上从来都没有记载。 离阳不禁猜测，或许悬冕空城来自一颗奇幻星球？ 在靠近这高台时，手中的女皇卵几乎要从他的手中跳出来。 当离阳将卵放置在高台之上时，里面伸出几只黏糊糊的肉粉触手将其尽数包裹。 无论自己怎么施为，也撼动不了一丝。 催动灵宠袋想要将其直接回收也没有动静。 明显是暂时锁死在了上面。 这卵就像是焊在了高台上一般，甚至就连女皇的感应也沉眠了。 然而，好巧不巧，这时，清明气却发出了警告，似乎是有修士在接近。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第92章 吞噬 “仇师兄，我怎么会骗你呢？这不是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女皇卵离阳自然不可能放弃，但现在又拔不出来，明显是在经历一场极为重要的蜕变。 所以他选择再度潜入暗影。 不管怎么说，先手，有时候往往便代表着胜利。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次遇上的修士又是之前那两人。 段飞，以及仇明。 这两人一进入隐藏房间，便注意到了高台上的女皇卵。 毕竟这地方只有此物最为显眼。 仇明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真炁，斩向巨卵。 见状，离阳自然按捺不住，想要出手抵挡。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受到半点损伤。 好在这时，一旁的段飞同样掐弄法诀，将仇明的真炁消弭于无形。 随即有些无奈说道：“仇师兄，不必如此。” 仇明冷哼一声：“此物正在汲取其中的养分，你难道不想孵化千幻蜈蚣？” 段飞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我改变主意了，此物的气息明显要比千幻蜈蚣更为神秘。” 此言一出，仇明便再没有了任何举动，单单站在一旁凝视着女皇卵，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段飞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颗人头大小的血色虫卵，催动体内真炁，虫卵便被无形之力托举，悬在了半空。 紧接着又从手心挤出一滴精血，缓缓浮起。 伴随着段飞口中不断吐露出一些玄奥晦涩的字眼，精血与虫卵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最终，鲜红的血液如同落入湖泊的雨滴一般，自然而然融入了虫卵。 汲取了段飞精血的虫卵开始变大，蛋壳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是一只长有美人脸的巨型蜈蚣，阴邪异常。 段飞随即一拍储物戒，诸多天材地宝从中凭空出现，围绕着人身一般大的虫卵缓缓转动。 离阳利用瞳术，可以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些极为珍贵的药草，甚至还有五行之精。 他不禁猜测段飞此举，恐怕是在催化虫卵，让它提前孵化。 用于培育的宝材在段飞的操控下开始慢慢融入虫卵。 伴随着他不断施为，卵当中的人面蜈蚣居然开始蜕皮。 不断脱落的皮屑又重新被蛋壳吸收，养分再度反哺给内里的人面蜈蚣。 而伴随着一次次蜕皮，人面蜈蚣的气息也开始逐渐复苏。 甚至于，到最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显露出鲜红的眼眸。 人面蜈蚣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似乎想要冲破蛋壳。 只是初生之时力量还有稍许不足，扭动了可怖的身躯好一会，也没能脱身。 堪堪将薄薄的蛋壳顶出一个个凸起，便失了气力。 段飞抬手挥出一道真炁，直接将顶上的蛋壳削去，人面蜈蚣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时离阳才发现，此物似乎缺失了几对节肢，就好像发育畸形一般。 它却没有立即爬出来，反倒是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啃食蛋壳。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人面蜈蚣的躯体居然再度变化。 原本看起来还有些半透明的骨骼和节肢逐渐凝实，表面的甲壳也开始镀上一层金属光泽，看起来坚硬异常。 将蛋壳尽数吞入腹中以后，此物便发出一声类似于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朝着段飞低下了头颅。 它在表明自己的臣服。 想来在刚才的催化过程当中，段飞早就将自身的精血与之融合，成为了主人。 只是，对于人面蜈蚣的举动，段飞却并不买单。 或者说，他将对方培育出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本身。 段飞再度弹出一道鲜红的真炁，顷刻间便将人面蜈蚣的头颅击穿，绿色的血液喷洒在了背后的肉壁之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人面蜈蚣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反击，但又碍于对方是自己的主人，只能无意义地挣扎。 引颈受戮，不外乎如此。 段飞摇了摇头，手掌用力虚握，硕大的人面蜈蚣便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碾压成了一坨散发着恶臭的烂肉。 随后又在毒血的侵蚀下，转瞬间化作一团红绿交杂的污血。 其中颜色泾渭分明，竟没有丝毫融合成黄色的迹象。 段飞放开了真炁掌控，悬在女皇卵之上的污血便如同被戳破了的水气球，倾泻而下，尽数灌溉在了高台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露出仿佛大功告成的神色，竟直接在原地打坐修炼起来。 仇明看了段飞一眼，便自顾自地开始绕着高台转圈。 离阳可以窥见，那些散落的污血正在逐渐被女皇卵吸收。 或者说，是在吞噬那只人面蜈蚣。 卵的外壳颜色从绿色逐渐变成了血红色，那些污血也被汲取得一干二净，没有半点残留。 他不知道段飞做了什么，不过可以从刚才的言语当中推断出。 此人似乎想要把女皇卵占为己有。 并且毫不犹豫地将本该放在高台之上孵化的人面蜈蚣提前催化，导致对方成了那副畸形的怪样。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杀死，作为纯粹的养料。 只可惜，段飞不知道，女皇卵早就在五十多年不间断的精血灌注当中完全臣服于离阳。 再配合上延祁所给的秘法，二者的性命早就绑定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段飞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离阳做嫁衣罢了。 当然，修仙界的事情不能说绝对。 没准段飞的秘术更为玄妙，可以从原本的主人离阳手中抢走对女皇的控制权。 不过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毕竟离阳早就已经和卵当中的女皇意识建立了紧密的心灵感应。 二人留在这里等待女皇卵的孵化，离阳自然也跟他们一起。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高台之上的卵开始颤动。 蛋壳逐渐破裂，段飞面露喜色。 而躲在暗中的离阳同样也非常高兴。 因为他重新与女皇意识建立了联系，对方的心智似乎已经成熟，不再只会传递那些模糊不清的意思。 虽然只对离阳说了一个词语——爸爸。 但这也就是意味着，段飞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虽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但如今真的实现了，离阳还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确实有点害怕自己养了五十多年的女皇被段飞抢走。 不过好在，修仙界虽然讲玄学，但小概率事件还是比较难发生的。 第93章 再战 女皇还未完全出世，段飞就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为血煞宗内门弟子，他对于精血的感应自然远超普通修士。 也就惊然间发现，将要诞生的此物和他之间并没有建立可靠的联系。 对方明明吞噬了混合自身精血的千幻蜈蚣，又经受了他父亲秘传的魇鬼血炼大法，没道理如此这般。 段飞很确信自己没有在仪式上构造出什么错误。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此物早就认主了！ 但为何他先前没有发现？ 不管如何，眼前的一切都表明，段飞失算了。 意识到这一点，段飞便毫不犹豫地催动体内真炁，运转赤阴天书，想要将此物直接灭杀。 既然他得不到，那自然也不能给别人做嫁衣。 毕竟这玩意可是吞噬了原本父亲送给他的千幻蜈蚣，以及各种珍贵的灵材。 耗费颇大，若是就这样拱手送人，段飞恐怕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只可惜，离阳出手比他还快。 或者是，在与女皇成功建立联系的那一瞬间，离阳就预料到了段飞接下来会干什么。 他瞬息间将还未完全现身的女皇收入灵宠袋当中，放出一张化水宝符，直接穿过了段飞的攻击。 然而一旁的仇明见离阳凭空出现，自然手持长枪挥出一道光波，拦在离阳面前。 只可惜，二人都没有想到，离阳面对他们的一切攻击都选择了硬抗。 或者说，是无视。 离阳的身躯已经在那股特殊的韵味下化作了半透明的水态。 无论是段飞的毒血，还是仇明的枪意，似乎都不能触及分毫。 反倒是直接从中穿了过去，命中迷宫坚不可摧的肉壁，掀起阵阵冲击波。 溯雀遁术带来的极速让离阳刹那间便冲出了二人的围攻，眼看就要离开这个隐藏房间。 两旁原本分开的肉壁却毫无征兆地合在了一起。 见状，离阳顿时脸色一变。 他挥出一道剑气，斩在面前的肉壁上，没有半点损伤。 随后又放出赤炎符，灵火却根本不能沾染在上面，就好像这不是可燃物一般。 离阳眉头紧皱，转向二人，猜测是不是对方搞鬼。 段飞摇了摇头：“这位道友，夺人宝物可并非君子所为。” 离阳嗤笑一声：“你应该知道，此物本就归我所属，何谈掠夺？” 仇明没有多言，身后显出虚影，唤出魑魅魍魉。 看来，是不得不战了。 离阳虽然很清楚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位，但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也只能硬拼到底了。 白玉长剑悬于周身，一众符箓蓄势待发。 他倒是不太害怕，因为还有化玄剑气这个大杀器存在。 只是联想到这段飞也有个登灵父亲，便不得不慎重起来。 女皇卵虽然不凡，但毕竟还未显露出真身，想必对方是不认识此物，也不知晓其真正作用的。 那么为了一件未知的宝物，值不值得对方耗费登灵大能留下的手段呢？ 离阳无从得知，但肯定是要与之厮杀一番的。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没有人出声询问该如何离开这里，虽然这个问题也很关键。 但在分出胜负之前是没有意义的。 面对诸多发出尖啸袭来的血魅泣女，离阳自然照旧撒出一把天雷符。 纯正阳雷轰然而落，重重鬼影瞬息消散。 段飞眉头一挑，随后轻笑一声：“没想到，又是你啊。” 二人显然识破了离阳的身份，毕竟面貌身形可以作假，但功法却不能。 仇明更是冷笑一声：“手下败将。” 他收回了血魅泣女，再度施展了封宫秘术，手持长枪，势不可挡。 这次段飞倒没有在一旁看戏，而是直接加入了战场，身形瞬间化作漫天的毒血，将离阳困死。 离阳则是不慌不忙摆出一排符箓，诸多加护归于己身。 随后放出漫天烈焰，将毒血尽数逼退。 长枪瞬息而至，摧枯拉朽般击碎了立于离阳身前的土障符。 此招来势汹汹，又恰好卡在了离阳施放符箓的空当，若是换一般符师，肯定会仓促应对。 但好在清明气一直遍布周身，再加上灵识以及瞳术的三重窥探，离阳得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白玉长剑自然迎上，借力卸力，以剑身为支点，将仇明的枪尖巧妙偏转。 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枪势在水之精髓的挪移下，成功将出现在离阳身后的段飞逼退。 仇明没有收回长枪，而是一个横扫，直接将离阳荡开。 恐怖的枪势袭来，离阳的护体真炁一阵颤动，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地破碎了。 毒血趁机而动，凝聚为一条狰狞的血龙，嘶吼着朝着离阳飞来。 赤炎符完全无法阻碍此物片刻，仇明的长枪也闪着寒芒一并出现。 此处空间还是太狭小了，尤其是被这段飞分化出来的毒血包围，稍微安全一点的落脚之处都几乎没有。 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离阳叹息一声，只得选择使用化水宝符。 然而二人在之前已经见过了这符箓的玄妙。 仇明冷哼一声，手中长枪抖出阵阵枪影，瞬息间好似化作了千百根枪尖，一眨眼便将离阳的躯体洞穿了数千次。 每一次穿透，都能看到水态泛起涟漪，传至全身。 千百段刺击同时命中，离阳的躯体就好像是煮开的沸水一般，扭曲的波动交织在一起，相互碰撞，随后又再度激起波澜。 久久没有平复。 而同时，段飞掏出一瓶漆黑如墨的液体，催动真炁将其炸开，一瞬间，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便弥漫四周。 他抬手一挥，这团诡异的黑血便消弭于无形。 随后，却是直接出现在了离阳的面前。 一见到此物，他心中就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要避开，却因为化为水态的身躯无法停止颤动，丹田内的真炁一时受阻。 意识到情况危急，离阳唤来白玉长剑将毒血一分为二，同时毫不犹豫地催动了里面蕴含的化玄剑气。 一时间，一道煌煌金光犹如一轮浑天大日照耀四方。 离得最近的仇明闷哼一声，竟一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强制退出了封宫秘术。 段飞悚然一惊，也顾不得继续操控黑血，将四散房间的毒血尽数归于己身。 随后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古朴小盾，挡在身前。 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这股气息实在是太骇人了，让他不禁回想起被父亲呵斥的那些日子。 段飞咬咬牙，双手捧起一尊无面雕塑，喃喃自语着什么，似乎是在祈祷。 待到金光消退，离阳只看见一抹倩影浮于高天，俯视众生万物。 一剑，可开天！ 第94章 烟婼 离阳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他过于依赖化水宝符的妙用，仅仅因为借此拖死了白羊老怪而沾沾自喜。 如今不过片刻便被二人破解，竟逼出了压箱底的杀招。 果然，作为散修，底蕴还是比拼不过这些拥有古老传承的宗门天骄。 在放出化玄剑气之后，他隐约看到，除了宋音虞的虚影以外，还有另一位无面修士的存在。 或许，那便是段飞的父亲。 化玄显然是无法抗衡登灵的，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但不知为何，二者相拼，随后却是引发了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离阳只来得及给自己再度贴上一张化水宝符，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钻心的疼痛才将他唤醒。 真的很痛，即便在百世轮回当中经历了那么多，离阳还是难以忍受现在这般折磨。 他现在似乎只是心神恢复了，但肉体却无法动弹。 系统还在，说明离阳还没有死。 只是漫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功德直接清零了，看来是替他抵挡了最为凶险的劫数。 此刻离阳只能暂时畅游在精神空间当中，回味宋音虞的那一剑。 到了化玄境，真意将蜕变为本命玄法，虽然与道则还差了不少，但也玄妙异常。 离阳虽然不知道宋音虞领悟的是什么真意，但从那惊人的一剑当中，他可以窥见冰山一角。 那种感觉，和神秘符箓之上的特殊韵味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总之，用言语很难描述。 唯有真正见过，才能深刻体会到。 虽然宋音虞的道和离阳不同，但他却能从中获得有些感悟。 毕竟化玄出手可不是随意能够见到的。 如此细细琢磨了不知多久，心神才终于重新掌控了身躯。 离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粉色肉壁。 而是遮天蔽日的树荫。 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亦或者坐起来。 但胸口的剧痛让他难以呼吸。 用灵识一番探查，胸膛处一片漆黑，稍稍牵扯便能感受到磨人的胀痛。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异样。 甚至连身上的黑色法袍都没有损坏。 灵识沟通储物戒，催动真炁从中掏出一些疗伤丹药，吞服入肚。 然而，离阳却惊然间发现，药力一进入身体，便被胸前的黑气夺走了大半。 被吸入丹田的精华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来这黑气，便是之前段飞所施为的黑血了。 没想到趁着离阳的身躯变为水态，此物竟钻入了躯壳。 他调动体内的真炁，试图将此物驱逐出去，然而却也被尽数吞夺。 此等阴邪毒物似乎能够汲取离阳体内的一切，来壮大自身。 他眉头紧皱，苦思冥想，最后计上心来，选择将清明气尽数纳入体内。 不出所料，无形无色的清明气一遇见这霸道的黑气，便开始互相吞噬起来。 黑气虽然强势，但清明气无穷无尽，不用看也知道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者会是谁。 只不过，在这个漫长的过程当中，离阳恐怕无法动用太多真炁。 他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站了起来。 灵宠袋当中的女皇再次陷入了沉睡，据它所说，是一次性吸收了太多能量，需要时间消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完成进化苏醒。 放眼四周，周身都是高大的树木，树冠大如华盖，阳光无法射入，所以昏暗潮湿。 空气当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绿色的瘴气。 此处看样子，似乎并不是悬冕空城内部。 难不成，他被传送出去了？ 离阳随即放开灵识，想要探查一番。 然而，附近并没有活人，并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 这地方，居然没有天地灵气！ 五行自然是俱在的，但除了空气，没有半点灵机。 这在天罡大陆几乎是不可能的。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一时陷入了沉思。 没有天地灵气，便意味着符箓的效用将大打折扣，修士也需要频繁吞服丹药来维持体内灵机。 但不幸的是，他现在正被黑气困扰，若是此时吞服丹丸，只会助纣为虐，让清明气与黑气的斗争持续更长时间。 如此两难境界，真叫人苦恼。 也就是说，离阳现在，看似是凝归高修，但实则一丁点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甚至若是长期得不到灵气滋润，体内灵机衰败，恐怕要活活饿死。 这种事情，要是说出去，会把人笑掉大牙的。 一时间，他心烦不已。 思前想后也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阳手持白玉长剑，穿行于密林当中。 这玄器分化子体，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拿来当拐杖和割草刀使用。 此间的树木高大，植被茂盛，似乎没有人类生活的踪迹，完全是一处原始丛林。 小动物自然也有，不过要说最多的玩意，还是花花绿绿的蘑菇。 瘴气似乎就是这些致幻蘑菇从伞盖喷射出的孢子，一旦吸入，恐怕就要看见小人了。 如此兜兜转转，仍旧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离阳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御剑飞行看看此处全貌。 现在体内真炁用一点便是少一点，所以他只是浮上高空大致看了一眼，便又重回地面。 而这时他才惊然间发现，此处居然有两个太阳。 两轮浑天大日悬于两旁，照耀世间。 见状，离阳若有所思。 此处，或许已经不是天罡大陆了。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唯有一处山谷比较显眼。 而且以瞳术来看，那地方，似乎还有袅袅炊烟。 想必是有人家居住。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不禁加快了脚步，争取在天黑前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所。 虽说修士习惯了风餐露宿，但有地方遮风挡雨自然也是好事。 更何况，他现在迫切想知道此处究竟是何方。 只是刚走两步，灵识便注意到了一只怪异的生物。 表面上看起来是头黑熊，但气息却要比一般野兽强大得多，大概相当于百炼修士。 而且四脚在地上爬了一会，便如人一般站了起来。 一团灰白朦胧的烟雾凭空出现，随后又彻底消散。 里面的人熊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位身材婀娜多姿，面容姣好，浑身上下只有隐秘三点被绿叶所遮挡的美貌女子。 女子檀口微张，便吐露出悦耳的歌声，虽然听不懂语言，但却心神舒畅。 不对，是被此妖迷惑了。 离阳越看越觉得这妖怪有些熟悉，不是因为曾经见过，而是对方的大致形象或许在哪里出现过。 好在修士过目不忘，在脑海当中一番查找，便寻到了这妖怪的来历。 那便是吞天噬地当中，用于炼制大补丹丸的烟婼。 第95章 屠村 一剑枭首。 为了尽量减少体内真炁的耗费，离阳没有选择飞剑，而是直接悄悄摸到了对方身后，挥出一剑了结了此妖的性命。 大好头颅跌倒在地，滚了两圈，死不瞑目。 尸体瘫软，血溅四方。 死亡后没有显出黑熊原形，倒是和吞天噬地当中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看来，已经可以确定此妖就是那所谓的烟婼了。 离阳挥手将尸体收入储物戒，随后继续他的旅途。 烟婼的出现，只是一段插曲。 毕竟吞天噬地的安全性并没有得到验证，离阳可不想和那帮吞天教徒一般心神沉沦于肉欲。 更何况现在纵使得了烟婼，也找不到修士来试毒。 他愈发怀念有小花在的日子了。 如此在密林当中穿行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又遇到了不少烟婼，一并被离阳斩杀，尸首自然尽数收入储物戒。 此妖体内灵机充裕，即便不使用吞天噬地炼成大补丹丸，也可以卖于玄丸居，当作是某些丹药的原材料。 更别说本身就是在天罡大陆上绝迹的上古物种，想必会有很多修士对其感兴趣。 只可惜灵宠袋被女皇所占据了，离阳现在身上腾不出空间来活捉一只烟婼。 女皇自从吞噬了段飞的人面蜈蚣，破壳而出，便再无任何消息。 若不是离阳还能够感应到它的存在，或许，还会以为进化失败了。 他此时再次用灵识看了一眼，发现灵宠袋中还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看来，是需要等上些时日了。 若是平常，离阳自然愿意等，毕竟五十多年他都坚持下去了。 但现在，他失了大半神通，符箓在这鬼地方效果又大打折扣，自然希望女皇能够尽早展现战力，给他提供一点安全感。 离阳可没有忘记，除了他以外，那二人也很有可能来到了此处。 若是以现在这种情况碰上对方，恐怕他又要放出化玄剑气了。 只是这招虽然厉害，但毕竟已经出现过一次，若是故技重施，那二人肯定会有所防备。 就如同之前离阳使用化水宝符一般。 再者说，他现在也没有功德护体了。 一路上思索着对策，终究还是到达了山谷。 此间坐落着一个小村落，放眼望去，大概只有数十户人家。 房屋都是木质的，想必是就地取材，毕竟紧靠这么一大片原始丛林。 虽然没有窥见人类在外面走动，不过灵识却可以察觉到活人的气息。 果不其然，这地方是有人居住的，而且看建筑风格，与悬冕空城却是有些类似。 这便让离阳有些疑惑了。 难不成他还在秘境当中？ 那这里又是多少层？ 带着这般疑惑，离阳悄悄潜入了村子。 他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不过藏在暗中总是错不了的。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按照灵识的探查，这里的居民似乎都聚集在前方，一处类似于教堂的建筑当中。 或许，是在祷告？ 意识到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离阳不禁提高了警惕。 他没有先进入教堂，反倒是在附近的木屋当中仔细探查，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表明此处是何地的东西。 然而一阵翻找，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离阳只能选择踏入教堂，询问一下这里的居民。 但他一踏入教堂，灵识便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 与邪教有些类似。 只见一群身披绿袍的人正围绕着一副棺材跳舞，口中还不断发出低沉的诵唱声，似乎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舞姿古怪，扰人心神，歌声晦涩，听得头昏脑胀。 透过瞳术，离阳可以窥见隐藏在衣袍底下的面貌，居然都是年轻靓丽的女子。 那么，这里的男人去哪里了呢？ 总不可能来到什么女儿国？ 他再定睛一看，便发现棺材是敞开的，里面还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熟人。 正是仇明。 此人的两条腿已经没了，虽然对于修士来说，缺胳膊少腿只是家常便饭，花灵石买些丹丸便可重新长回。 但仇明身上还有其他较为严重的伤势，伤上加伤，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当中。 自然没有办法催动灵识从储物戒当中拿取疗伤丹丸。 对方显然不像离阳这般拥有功德护体，一个凝归修士，在化玄与登灵的交锋当中能够留下半条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只可惜，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现在居然有一群邪教徒准备拿他做仪式的贡品，献给所信奉的邪神。 离阳和对方并没有交情，反倒是彻彻底底的仇人。 不仅仅是因为两次的追杀，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不过现在面对这摆在眼前的复仇机会，离阳却是犹豫了。 他伸手摩挲着下巴，一时陷入了沉思。 考虑再三，还是打算救此人一命。 当然，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只是此人对于离阳来说有大用。 暂且留对方一命罢了。 离阳耗费体内真炁，催动飞剑，顷刻间便将一名邪教徒枭首。 只是他明明一直处于枯息状态，放出飞剑的位置也与自身不同，没有泄露出半点气息，这帮邪教徒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离阳的踪迹。 见同伴惨死，她们的身形开始转变，逐渐撑破了身上的绿色长袍。 姣好面容之下，是纯粹的野兽。 伴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数十头黑熊出现在了离阳面前，对着他嘶吼嚎叫。 见状，他这时才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些邪教徒居然都是烟婼假扮的，怪不得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 想必，村子里的男人已经被这些烟婼尽数吞吃干净了。 看来对方是鸠占鹊巢，此地早就沦为了妖物巢穴。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只打算杀鸡儆猴的离阳冷笑一声，将体内正在与黑气争斗的清明气放出了一部分。 即便显出了原形，这些烟婼的实力也不过百炼。 虽然可能与修士的修炼体系有些不同，不过说到底还是吐纳天地灵机，化为己用。 一遇到清明气，她们身上的护体灵力便土崩瓦解。 为了不伤及内部，有损灵机，离阳便收回了清明气，随后催动飞剑。 他现在虽然不能运转功法，符箓也没什么用，但指挥飞剑还是可以的。 玄器分化子体的锋锐可想而知，肉体凡胎如何能抵挡。 不过片刻，便尽数魂飞魄散。 做完这些，离阳便将倒在地上的尸首收入囊中，又皱着眉，唤出净水将此处的血液清洗一番。 毕竟他可能要在这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既然是自己的窝，自然要整理一番，不能因为一些老鼠屎而破坏了氛围。 第96章 试毒 即便惨叫哀嚎不断，即便离阳已悄然靠近，躺在棺材里的仇明仍旧没有半点苏醒的痕迹。 此人受的伤极为严重，命悬一线。 看他血肉模糊的腹部，甚至极有可能丹田已经受损。 离阳第一时间将仇明的储物戒取下，身上的一切外物也尽数除去，以防此人恩将仇报。 随后却是喂下一粒疗伤丹丸，让仇明的气息变得平稳些许，不再是刚才一副弥留之际的模样。 离阳需要仇明来试毒。 他想看看，如果使用了之前所杀的烟婼作为原材料，炼制出来的丹丸会不会就没有那些副作用了。 吞天噬地与其说是一门功法，倒不如直接称为菜谱。 毕竟在炼制丹丸的过程当中，没有半点口诀，只需要按照顺序添加调料即可。 除了需要在这些特殊的调味料上花些心思以外，其余倒是没有什么需要掌握的诀窍。 而用于制作这些调味料的宝材除了个别有些特殊，比如尸花，其他都是些烂大街的东西。 只是此处灵机不显，恐怕也难以找到。 不过好在，离阳之前得到了李天的储物戒，里面有不少已经处理好的调味料。 刚好，现在可以拿来试试。 他扫视四周，发现这地方虽然宽敞，但却连一处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离阳随即用真炁托举着装有仇明的棺材，随意进入了附近一栋木屋。 此处的摆设很温馨，甚至还有壁炉，里面火烧得正旺。 将仇明放下，离阳便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具血淋淋的烟婼尸体，催动体内真炁，无形伟力瞬间将其碾成了一团糜烂的肉球。 在屋子内寻了一根木棍，将这肉球串起，刚好可以架在壁炉的火堆之上。 凡俗的火焰对于灵物来说自然没有半点作用，不过离阳放出了些许真炁，火便全然换了个模样。 灰黄的烈焰燃起，底下的柴火却并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焰舌不断舔舐着肉球，在高温催化下，血与肉逐渐开始融合。 离阳掏出人骨瓶，按照功法上所说的，依次加入各种稀奇古怪的调味料。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却并没有像何山烤师父一般，散发出那种近乎蛊惑人心的香味。 反倒是和平常的烤肉有些类似，只有凑近才能闻到淡淡的焦香。 见状，离阳便收起了刚才的三心二意，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吞天教的异常并不是因为这门功法，而是用错了原材料。 毕竟拿活人来炼人丸，是典型的魔道手段，要是没有一定代价的话，那这世间早就没有正派的容身之处了。 天道地纲自会衡量这一切，给予相应的判夺。 无情之物，却更能保持有情循环，真是发人深省。 伴随着调味料的加入，烹饪过程的继续，人头大小的肉球逐渐缩小，变成了拳头一般大。 到了最后，已经变化的如同普通丹丸一般，只有眼珠大小。 甚至于，之前一直散发的淡淡焦香也尽数消退了，看起来就好像是巧克力豆。 与人丸的形成有很大的不同。 离阳拿起这粒丹丸，放在眼前凝神细看。 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玄妙之处。 随后他灵机一动，又从储物戒当中掏出李天处理好的人丸。 这两者放在一起，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光是大小气味不同，更关键的，便是离阳居然在人丸上隐隐看到了一幅古怪的图案。 之前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人丸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毫无用处，自然不会过多关注。 当然，现在也没啥用，也就是临时拿出来看看，到时候还是要扔掉。 亦或者，投毒？ 这种东西，应该也没有人会愿意吃？ 想到这里，离阳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这人丸，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剧毒。 它会侵染修士的心神，将其变得疯疯癫癫，并且上瘾。 无边的食欲将会驱使修士不顾一切代价吞服更多的人丸。 侵染严重者，就如同那些吞天教徒一般，谋害至亲，面对死亡威胁，也依旧只顾眼前的人丸。 不过说到底，此物光是看样子就十分诡异，想要借此毒害敌人，恐怕也难以下手。 暂且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离阳开始端详人丸之上刻画的神秘图案。 而这么细细一看，便窥见了有些骇人的一幕。 人丸之上所镌刻的图案，赫然是一张人脸。 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丁一老道！ 此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一时间，离阳陷入了沉思。 只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他对于丁一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更何况，对方的修为极有可能远超离阳。 思来想去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倒不如专注眼前之事。 只是虽然这样说，离阳还是把此事记在了心中。 此时，已是日落，天边的两轮大日同时落下，余晖渲染着晚霞。 景色倒是不错。 此处人烟稀少，处处都是葱郁密林，虽然灵机不显，但环境倒是非常不错。 见仇明还在沉睡，离阳便撬开他的嘴巴，直接将烟婼丸推入。 丹丸入腹，不过片刻便尽数消解。 伴随着药力四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仇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未知力量的影响下快速复原，虽然没有断肢重生，但疤痕却渐渐消去，看不见任何踪影。 除了肉体的新生以外，通过灵识，离阳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正在增强。 不是因为伤势复原的恢复，而是在其上又多添了几分。 虽然只是提升了那么一丝，但也已经够玄妙了。 要知道，到了凝归境，真炁的积累已然无用。 唯有像离阳这般领悟精髓，亦或者仇明那样催动秘术，才能将自身的威势凭空拔高。 而如今，只需要吞服这烟婼炼制的丹丸，便可达到同样的效果。 离阳不禁想起吞天噬地上所记载的故事，难道说，那个言真子，到最后真的依靠此物，飞升到了仙界？ 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谬，但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烟婼炼成的丹丸，的确可以提升修为。 便叫人不得不信了。 只不过，此物的副作用还没有验证。 而恰好，吞服消化了这一粒烟婼丸以后，躺在棺材里的仇明俨然已经有了苏醒的前兆。 那便看看，这仇明会不会像那些吞天教徒一般，心神被欲望所压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第97章 苏醒 见这仇明将要苏醒，为了避免被他看破身份，离阳利用面具再度改头换面，成为了一名和烟婼一般身着绿袍的苍然老者。 此人一睁开眼睛，便下意识地想要打开储物戒拿取武器或者疗伤丹药，自然摸了个空。 他随即看向四周，审视了片刻，才将视线投向此处除他以外唯一的活人——离阳。 仇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人？” 离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张血契，摆在了他面前。 “签，或者死。” 此言一出，仇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放出一滴精血，便与离阳签订了主仆血契。 毕竟血契并不能左右仇明的性命。 离阳与仇明的境界相同，所以签订的血契所提供的约束力也一般。 一旦违反离阳的命令，也只是会痛不欲生，或者修为大跌而已。 这可比当场去世要好多了。 只要此人还存在一丁点求生欲望，那么就必定会选择与离阳签订血契。 当然，无论对方选择什么，对于离阳来说，仇明的最终下场都只有一个。 仇明现在没有储物戒，虽然服下了一粒烟婼丸，不过伤势依旧非常严重。 此时莫说催动极殇封宫大典，就连下地行走也十分困难。 可以说，此人的性命完全掌握在离阳手中。 见仇明这么识相，离阳伸手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介绍道：“此处乃是魔法森林，老夫则是言真子。” 闻言，仇明眉头紧皱：“魔法森林？也是悬冕空城的某一层？” 离阳自然装傻：“老夫不知你口中的悬冕空城是何物。”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番话，仇明若有所思。 他在想，此人连悬冕空城都没有听说过，那这地方恐怕不在天罡大陆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仇明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是挣扎着从棺材里爬起来。 只可惜他没有双腿，体内真炁又没有恢复，只能瘫坐在上面发呆。 仇明闭上双眼，一时陷入了沉思。 见状，离阳也转身回到了壁炉前，继续烤制烟婼丸。 良久，仇明才忍不住发问：“此地为何没有半点灵机？” 想必肯定是想要通过吐纳天地灵气回复真炁，却突然间发现这地方半点灵机都没有。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老夫都说了这里是魔法森林，自然是没有什么灵机的，只有魔法。” 仇明有些不信：“既然没有灵机，那为何你却能修炼？” 离阳冷笑一声：“老夫自有妙计。” 面前的烟婼丸在灵火烤制之下渐渐成型，离阳却将其碾碎混入了药水当中。 他想看看此物到底是不是和丹药一般，破碎之后便失了五行循环，进而药力逸散。 离阳拿着药水，来到仇明面前，将此物直接递给了对方。 仇明接过药水瓶，自然是没有立即喝下。 但在注意到离阳的眼神之后，他还是选择服从命令，毕竟形势所迫，不得而为之。 只是混杂着烟婼丸的药水下肚，不仅气息没有增强，就连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半点修复的迹象。 仇明自然是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什么毒药，自己是被对方抓来试毒的。 没想到喝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也没什么味道，就像是喝白开水一般。 看见此番情景，离阳却是基本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烟婼丸果然是和丹药一般，内里有完整的五行循环，一旦破坏整体，药效便消去了。 他将这条发现记录在玉简当中。 随后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枚玉简扔给了仇明。 里面记录了烤制烟婼丸的详细过程。 离阳本就打算将储物戒当中的烟婼尸体全部烤成烟婼丸，如今有了仆人仇明，自然要好好使唤。 毕竟哪有主人干活，仆从在一旁看戏的道理。 再者说，吞天噬地又不是什么珍贵功法，最关键的还是烟婼本身。 仇明用灵识扫了一遍，很快便明白了离阳的意思。 他用双手推动着棺材，来到了壁炉前，开始接替离阳的工作。 至于离阳，自然是躲在一旁悄悄破解仇明储物戒的禁制。 同时暗中观察着仇明的状况。 虽然现在看样子仇明没有什么问题，但离阳还是不敢直接吞服烟婼丸。 首先，便是害怕那副作用是延迟爆发的，毕竟吞天教主李天有时候也是挺正常的，短时间接触并不会将其认作疯子。 所以需要更多的实验数据来证明，这所谓的烟婼丸是完全无害，且有益的。 其次，便是因为离阳现在体内还存留着黑气。 黑气一日不消失，他便不敢摄入任何滋补之物。 毕竟那样子只会助纣为虐，不仅恢复不了真炁，还会助长黑气的威势，将完全康复的时间再度拉长。 作为宗门天骄，仇明的学习速度自然出类拔萃，第三颗烟婼丸很快便在他手中成型了。 他一把将这丹丸从火中抓起，随后递给了离阳。 离阳从仇明的眼神当中没有看到一丝对于此物的病态渴望。 亦或者被此人很好地隐藏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之前明明已经吞服过了此物，却不像吞天教徒一般彻底上瘾。 这一发现再度印证了离阳的猜想。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离阳一向谨慎，毕竟吞天教的惨状历历在目。 他眉头一挑，示意仇明将手中的丹丸直接吞服下去。 仇明自然照做，仰头吞下了烟婼丸。 伴随着药效释放，他身上的伤口再度恢复，气息又增强了一丝。 就连仇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此等药效他并不是没有体会过，但炼制手段如此精简古怪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那肉球是从什么奇珍异兽身上剜下来的？本就蕴含了诸多灵机？ 还是说这些散发着普通灵气波动的调味料混杂起来，发生了独特的反应？ 又或者，真如离阳所说一般，这便是对方修炼的妙计？ 一时间，仇明脑海当中涌现诸多想法。 当然，他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有仇明烤制烟婼丸，离阳便可以专心做些其他的事。 储物戒的禁制虽然繁复，但对于离阳来说，也只不过是需要多费上些时间罢了。 其实他本可以直接对仇明使用搜魂秘术的，不过那样难免会伤及对方的心神。 到时候，对于烟婼丸的实验就不好做了。 毕竟离阳需要确认吞下这丹丸之后，仇明会不会和那些吞天教徒一般心神被欲望所压制。 再者说，等确认了烟婼丸完全无害，再对仇明搜魂，也是一样的。 离阳根本就不打算放此人一条生路。 第98章 重生 房间内，二人各怀鬼胎，默不作声。 数十具烟婼尸体已经尽数被仇明烤制成烟婼丸，被离阳收入囊中。 到现在为止，仇明已经吞服下了两枚烟婼丸，似乎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或许是因为离阳在这里，对方不得不压制内心的欲望？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当然，他把一部分清明气留在了这里，从而时刻监视着仇明。 再者说，还有血契的感应。 更何况，以仇明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想逃，又能逃去哪里呢？ 山谷周围都是瘴毒弥漫的密林，甚至还有烟婼这种妖物存在，自然不排除有其他大妖。 一个失去双腿，没有法宝，且体内没有真炁的凝归修士，也就只能凭借拳头，以及坚韧的躯体。 遇上肉体力量更为凶悍的妖兽，自然没有半点胜算。 所以，离阳完全不担心仇明逃脱。 他出了木屋，打算去山谷后面的密林里看看，想着或许还能够碰上烟婼。 高悬的太阳已然落下，夜幕降临。 漆黑的夜空当中倒是没有如离阳所想挂着两个月亮。 一个月亮也没有，只有点点繁星闪烁。 离阳把此处称作魔法森林是有依据的，看看这些花花绿绿的蘑菇，还有吸入就能引起致幻的孢子瘴气。 可不就是魔法么。 这地方灵机不显，催生不了蕴含灵机的灵材，但却生活着体内灵机充裕的烟婼。 或许，是这些烟婼的诞生，已经吸干了此处的灵机。 想到这里，离阳手中的飞剑便愈发饥渴难耐了。 只是兜兜转转，走了好一会，身后已然看不见山谷的踪影，但烟婼还是没有遇到一只。 离阳不禁有些怀疑，或许这烟婼也和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种可能性倒是极大，毕竟吞天噬地上记载，这烟婼最初便是在山间用美妙歌声色诱樵夫的。 而樵夫自然不可能在深夜进山，那不是找死么。 所以为了适应猎物的作息，这烟婼自然也只会挑选在白天出现。 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 既然晚上找不到，那离阳也只能原路返回了。 只是走了一段路，刚好能够勉强看到山谷模糊的影子，却惊然间发现，那里灯火通明。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他出村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村子里除了仇明和自己以外，再没有其他活物。 而在清明气的监视下，仇明也并没有离开木屋。 既然不是对方做的，那会是谁？ 总不可能，这灯是智能家居，到点了自动亮？ 带着这些疑惑和不解，离阳回到了山谷。 家家户户燃起了明灯，人影绰绰。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每间木屋里头都出现了一名年轻女子。 从相貌和气息上来看，正是白天被他亲手斩杀的烟婼。 难道说，此处真的是悬冕空城的某一层？ 不然的话，为何这些妖物会定点刷新重生？ 只是离阳先看了一眼储物戒，确认那些用烟婼尸体烤制成的烟婼丸并没有消失。 但在悬冕空城的迷宫当中，那些怪物死亡，是不会留下任何尸体的，只会产生掉落物。 总不可能，这烟婼的掉落物，就是自己的尸体？ 这样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毕竟烟婼最珍贵的东西，不就是它们的尸体么？ 不管怎么说，烟婼尸体自然是越多越好。 离阳照例将这些妖物尽数斩杀，尸体收入储物戒。 最后才来到了仇明所在的木屋。 这里面自然也生成了一只烟婼，只是仇明却没有杀它，反倒是试图和对方交流沟通。 只可惜，语言不通是件难事。 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见离阳进来，那烟婼便有些害怕地躲在了仇明身后，双手连连摆弄着一些奇怪的手势，或许是在求饶。 有仇明在场，离阳倒不太好使用白玉长剑。 毕竟那样无疑会暴露他的身份。 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人设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 所以只能从储物戒当中翻出了洛芷赠予的青霄剑，抬手将这烟婼斩杀，尸首收入储物戒。 对于烟婼的凭空出现，以及离阳的此番举动，仇明显然有些不解。 他当即便开口问道：“你真不知悬冕空城？” 显然，仇明也怀疑这地方仍旧是悬冕空城的某一层。 离阳自然矢口否认：“都说了老夫从来没听过什么悬冕空城。” “此界唤作幻想乡，与你所来的地方有很大差别。” 仇明眉头紧皱，幻想乡这个字眼，他没有任何印象。 难道说，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天罡大陆，被传送到了其他世界？ 他随即便将这些猜测暂时压下心头，再问：“那这女子又是什么情况？” “你为何要随意将其斩杀？” 离阳轻笑一声：“它是妖精，此界的特产。” 闻言，仇明紧皱眉头：“你是说，她是妖？” “但我没有察觉到半点妖气。” 离阳摇了摇头：“妖精和妖可有很大差别。” “首先，妖精是不死的，是自然的象征，它们会不断重生。” “其次，妖精的血肉蕴含灵机，你吃下去的那些丹丸，便是用它们的尸体烤制而成” 说罢，他便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具烟婼的尸体，当着仇明的面用真炁将尸体捏成了肉球。 见状，仇明自然也明白了这一切，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离阳也不管他在想些什么，丢下一枚装满烟婼尸体的储物戒，便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烟婼仍然不断地在木屋当中重生。 只需要将其斩杀，那么第二天在原来的位置，又会满血复活。 甚至，它们的记忆都未消去。 但离阳对这些烟婼搜魂，所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真是诡异。 他很想知道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悬冕空城，亦或者天罡大陆。 到了后面，烟婼们每次见到离阳，便是一脸绝望，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倒是省了离阳几丝真炁。 借此，他在储物戒当中囤积了大量的烟婼丸。 也喂给了仇明不少。 当然，这样做，不可避免的让仇明修为恢复了一些。 不过离阳并不在意。 除了血契的约束以外，更关键的，便是离阳体内的黑气与清明气，已经快要分出最终的胜负了。 届时，离阳将重回巅峰状态，自然不惧一个没有法宝，失去双脚，丹田真炁不多的仇明。 他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来试探仇明，从而检测对方心神是否有问题。 第99章 融合 黑气虽然厉害，但面对近乎无穷无尽的清明气，还是得乖乖被吞噬殆尽。 而今日，便是完全根除这祸害的时机了。 离阳屏息凝神，内视己身，便能看到胸膛之处，有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点。 在黑点周围，是数不尽的清明气，将其团团围住，犹如百万大军兵临城下。 然而面对如此险境，黑点依然在负隅顽抗。 见状，离阳不禁感叹，段飞的手段实在是阴毒。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被这黑气给缠上了，恐怕命不久矣。 好在离阳有清明气。 见战况僵持不下，他便催动丹田之内的所有清明气蜂拥而上，尽快将其绞杀。 同时，也撤回了一直散布于周身的清明气警戒圈。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感知消去的一瞬间。 一道血色流光却不知从何处疾射而来。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流光之中，是一道身影。 见状，离阳心中冷笑，却是不管不顾，依旧专心于体内的争斗。 就在这血色流光将要命中离阳的时候，白玉长剑从他周身的虚空当中突然遁出，直接将那血色流光击退。 见一击不成，对方倒也没有放弃，逐渐现出了真身。 正是仇明。 他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长好了。 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朦胧的影子，但已经足够仇明行动自如了。 手上的武器亦是类似于虚影般的存在，不再是漆黑长枪，而是血色长剑。 白玉长剑的出现显然也印证了仇明的猜测。 他看向依旧在打坐冥想的离阳，冷哼一声：“又是你。” 随即也不多言，手持长剑再度袭来。 离阳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 撤回散布周身的清明气，也不过只是为了引诱对方。 虽然在这些日子里，仇明伪装得很好，完美诠释了一名被迫签下血契的修士该如何不甘的。 殊不知，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离阳深知自己演技极为拙劣。 更关键的，便是他自己也不知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所说的一切都是临时编造出来的，自然难免有些漏洞。 以他对仇明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些瑕疵。 所以仇明一定会识破离阳的伪装。 再者说，即便不知晓离阳的真实身份，被迫签下血契的仇明也不可能不反抗。 此人即便面对拥有登灵父亲，还是圣子候选人之一的段飞也不卑不亢。 自然不可能随意给他人屈膝下跪。 离阳不知道此人是如何无视血契惩罚对自己出手的，也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凭空变出武器和双脚。 想必也是某种压箱底的秘法。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仇明若是仅仅只有这般手段，是远远不够的。 就比如现在，他一心二用，一边统领清明气大军灭杀黑气，一边操控白玉长剑与仇明交手。 这并不是离阳变强了，而是仇明变弱了，毕竟他已经被离阳剥夺了太多。 见一时拿不下离阳，仇明便掐弄法诀，吐出几滴精血，洒在剑身之上。 精血滴落，便如同雨滴化入湖泊，顷刻间被血色长剑吸收殆尽，原本虚幻的剑身又凝实了几分。 随后，仇明长啸一声，剑光争鸣，竟引得地上的落叶高悬而起。 此人的气息竟一瞬间恢复到了凝归境界，想必又是动用了什么秘法。 果然，宗门弟子就是本钱雄厚，此等玄妙的秘法手中也有一大把。 散修敌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仇明便就这样高举手中长剑，身形悬于天地间，周身落叶飞舞，如星拱月。 他明明没有其他动作，但长剑之上的血色却愈发浓郁。 而仇明自身的气息，也在不断高涨。 离阳知晓，此人正在蓄势。 他没有想到，仇明不仅感悟了枪势，也领悟了剑势。 枪乃百兵之王，而剑，则是兵中君子。 藏于匣中韬光养晦，出手之时锋芒毕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势的累积并非没有上限，但若是继续等待下去，仇明这一剑，将会非常惊人。 他出此招的目的或许并不是为了斩杀离阳，而是为了逼离阳出手。 离阳自然愿意满足对方的要求。 因为此时，体内的黑气已经所剩无几，只留有一些残兵败将还在负隅顽抗。 他的实力，已然恢复了大半。 离阳随即唤回白玉长剑，手中掐弄法诀，催动丹田真炁，顷刻间便化作一道白影。 见离阳终于出手，仇明自然毫不犹豫，便将手中正在蓄势的剑招奋力挥出。 一时间，天地变色。 即便没有达到完全程度，但所累积的势也已经足够骇人了。 势乃无形，却胜似有形之物。 在离阳眼中，仇明不像是单单只挥出了一剑。 而是千百，上万。 仿佛周身都在被数不尽的剑光所逼，倾轧之力，压得人心肺沉重，难以呼吸，灵识灰暗，心神萎靡。 真正的剑招还未抵达，离阳便被其上逸散的势影响。 这，便是势的真正威能。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招，离阳心神澄澈。 虽然他现在不能使用化水宝符，但水之一道的精髓，仍旧留存于全身。 甚至于，经过了数次大战以后，精髓已经开始逐渐向传说中的真意转换。 丹田真炁尽数释放，在水之精髓的催化下，竟然和清明气交融在了一起，看似泾渭分明，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分彼此。 有那么一瞬间，离阳像是终于触摸到了势的门槛。 他福至心灵，渐渐将清明气与真炁轮转为了一幅熟悉的图案。 黑白分明，互相归化。 正是太极。 真炁乃是修士的生命源泉，是诸多玄妙功法的起初。 而清明气，则是封结生机的寒月，与烧灼外物，吞夺生机的燃灯火所糅合而成的奇妙产物。 一生一死，一阴一阳。 便促就了现在这般。 离阳来不及给这招命名，因为仇明的剑势已至。 他催动手中的太极图案，飞身便直接迎了上去。 同时，也不忘使出明流剑法。 只可惜，明镜在势之下不堪一击，流水亦是直接被破开。 离阳知晓，现在，自己只能靠手中的太极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或者说，很有自信。 剑招瞬息而至，与离阳手中的太极相撞，顷刻间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在这道白光当中，离阳的灵识，瞳术，以及清明气统统失去了作用。 就如同凡人一般，被暂时蒙蔽了五感。 虽然听不见任何响动，但耳朵却陷入了长久的蜂鸣。 两招对撞产生的激波，直接将中间的空气抽离，变成了一个只属于虚蒙的区间。 而离阳，便在其中缓缓飘荡着。 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第100章 三重势 高悬的落叶纷飞而下，溅起的尘灰四散跌落，扩张的余波渐渐消散。 待到一切都重归平静，只剩下二人静静对视着。 仇明脸色惨白，面如金纸，气息飘忽不定，将生未生，将死未死，想来刚才那一招也耗费了他大半心神与真炁。 他手中的血色长剑已然破碎，就连临时塑造的双脚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身形仿佛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看来，此人已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只是，面对此番不利状况，这仇明却并未显露出半点沮丧之意，反倒是大笑一声：“好！仅凭这招，你便可以称得上一位合格的对手！” “不再是手下败将了！” 闻言，离阳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显然，在二者招数对撞当中，他也受了些许伤害。 体内气血紊乱，真炁颠倒，周天相冲，内脏犹如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虽然只能算是一些小伤，但要知道，离阳只是被余波命中了。 可想而知，若是真不做任何防护，仅凭法袍以及肉身去抗衡的话，一定会被仇明的蓄势剑招撕成碎片。 闻言，仇明先是愣了一会，似乎是对离阳毫不做作的回答有些意外。 随后却是低眉苦笑道：“是啊，天时地利。” “都被你尽数给占去了。” 他紧闭双目，再度睁开，黑色瞳孔便不知何时已逐渐被血侵染，显现出如同被脉络蔓延一般的纹路。 看起来，妖邪异常。 显然，仇明似乎是又催动了什么秘法，原本快要消去的双腿再度凝实，萎靡的气息也不断高涨，最终定格在了半步元丹，竟是比之前还要强盛。 同时，大手一握，仿佛从虚冥当中抓取了些许无形物质，汇聚于此，凝为实质。 伴随着一声清鸣，仇明手中便凭空显现出一把青辉长刀。 刀气辉长，若是长久注视着，便叫人眼睛生疼，不敢再看。 无形之势，重新在仇明的周身纷繁涌现，顷刻间便将离阳悄悄散布于附近的清明气尽数震退。 此人，居然掌握了三种兵势！ 果然，不愧是逐日榜上有名的老牌高手。 也不愧是和离阳一个年代的宗门修士。 仇明持刀高悬于天，低眉俯视，语气古井无波：“但，人和，你可未必占据！” “刀阵，起！” 此言一出，也不见这仇明如何挥刀，千百道无形刀光便凭空显现，就仿若早就藏于暗处，蓄势待发。 离阳放眼望去，周身皆被无形刀光所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万千般若汇于一形，犹如天狱囚笼。 刀光渐起，若明若暗，叫人分辨不得，难以评断。 此间杀机四溢，隐而不发，便是以无形之势时刻倾轧。 心神惑乱，气血翻涌，真炁游走周天断续。 见状，离阳自然静心凝神。 体内黑气已经所剩无几，只需要再等上片刻，便能彻底根除此等祸害，从而大放丹田真炁，重回巅峰。 但想必仇明也知晓离阳现在处于关键时刻，绝不会让他轻易完成。 此人出手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便是看中了离阳尚未恢复。 真是斗战好手。 只是，离阳面对此般大势，也分毫不惧。 刚才的生死轮转太极，只不过是他的一次仓促间的尝试。 而如今，已经知晓其中感受之后，离阳便一瞬间悟得所谓至理。 真炁与清明气混杂轮转产生的阴阳，填补了五行源基的空缺，如此，离阳的道路才算完整，才算上达天辰，下至九幽。 只见仇明大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刀，悬于周身的万千刀光便如同百万士卒，领将之命，逐渐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誓要将离阳困死。 离阳负手而立，也不见他做出任何手势，灵识一动，熟悉的太极图案便流转其间。 面对诸多袭来的明暗刀光，玄奥太极图案竟一分为二，阳对暗，阴撞明，顷刻间便将其尽数消解，化于无形。 仇明招式自然不止如此，他的身形紧随在万千刀光之后，恍惚间好似也化作了明暗不定的刀光，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真假，难以捉摸。 离阳的瞳术和灵识无法窥见对方的踪迹，清明气也一直被无形之势排斥在外，根本不能接近对方实体。 意识到这一点，他并没有胡乱出手，而是紧闭双目。 水，不只是水。 在领悟精髓之前，水便是流动与交织，是无穷运动的典范。 而现在，对于离阳来说，水是一种虚无的概念，是冥冥之中存在于天地间的至理。 流动的性质不必拘泥于液体，若是从宏观层面上来看，万事万物都在一条蜿蜒盘旋的河水当中，循着时间这一标杆，不断前行。 有那么一瞬间，离阳仿佛回到了虚界的狗头人铁匠铺，他这次倒是没有深入世界的核心，看到那些明灭不定的混沌点。 他只不过，将自身拔高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以像个剧外人一般，将周身天地，上下四方，分毫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窥见仇明的身影，只隐约看到了一条鱼儿在奋力与冲散碎石的激流抗争，逆流而上。 也就是捕捉到这一画面的片刻，离阳出手了。 一直沉寂的白玉长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浩大气息，竟像是有些喜悦一般发出阵阵清鸣，不再只是单纯的凭借真炁飞行，而是须臾间遁入了虚空。 随后，便凭空出现在离阳的手中。 感受到手中长剑传来的阵阵震颤，离阳知晓是这剑在渴望战斗，这是万般兵器的宿命，是它们从炉火中被锻造出来的初衷。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呢？ 离阳轻笑一声，看似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 但实际上，在这出招的转瞬间，他丹田内的真炁尽数被耗尽，从无边无际的真炁海，变为了干涸的河道。 而同时，在与黑气争斗的清明气也不甘示弱，分出一团与真炁合而为一。 虽未出现太极图案，但阴阳，乃至五行之威，都尽数加于此剑之上。 诸多玄妙的累加，还不仅仅是简单地堆砌，而是彻底地融合。 可想而知，其中蕴含的威势，会有多么恐怖。 离阳这一剑挥出，便将所见之处的无形刀光尽数消弭于无形，无论明暗，在此等威势之下皆无所遁形，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只留仇明一人。 被此番剑气荡过，他的高涨气息也不免萎靡了几分。 只是见自己的招数被破解，此人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依旧保持着平静模样。 他抬头看了一眼离阳，反倒是冷笑一声：“我说了，你不占人和！” 第101章 阵法 零点的逝去，代表了昨日的结束，与今日的新生。 但对于这地方来说，也代表着烟婼的刷新。 伴随着仇明的阵阵冷笑，原本黑漆漆的村庄，仿佛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木屋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诸多熟悉的气息凭空出现在离阳的灵识之下，赫然是被他杀了成千次的烟婼们。 她们这次没有选择引颈受戮，反倒是齐齐从木屋当中走了出来，身形一阵变换，从美貌女子，化作了凶恶野兽。 一只只相当于百炼境界的黑熊如人而立，站在仇明身后。 一时间，敌众我寡。 见状，离阳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却并不在意，反倒是当场嗤笑一声，指着这些烟婼问道：“这便是你所说的人和？依我看，只是一帮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他虽然不知晓仇明为何能与这些妖物建立联系，但区区几十名百炼，对于凝归高修来说，自然不算些什么。 最多，也就只能用它们的血来擦拭离阳的长剑罢了。 面对这般嘲笑，仇明却是好似同意离阳观点一般点了点头：“我自然知晓它们实力弱小。” “但却可以拿来用于别处。” 说罢，仇明便以指击破心窍，从中活生生炼出一滴至纯金血，伸手悬在身前，手掌下翻，任其落下。 这金血一脱离躯体，顷刻间便消散于无形。 但离阳却能够通过瞳术窥见，有一团朦胧的虚影潜入脚下大地，随后便如种子一般演变出诸多根茎。 开枝散叶。 而底下的那些烟婼，便是这种子发芽结果的养料。 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被从土层下突然钻出的血色藤蔓缠着身体，不得动弹。 猎物已经捕获，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进食了。 藤蔓之上长出了婴儿手臂般大小的尖刺，直直刺入了显出原形的烟婼躯体，瞬息间便将其内血肉吸干殆尽，只留一张皱巴巴的空壳。 肉眼便能看到藤蔓之上涌现出一大团隆起，正在将汲取到的精华运往地下。 如此过程不过持续了片刻，底下烟婼便尽数惨死，一身血肉活生生被藤曼吸干，体内灵机皆沦为了神秘种子的养料。 伴随着诸多灵机的供给，一圈玄奥的文字显现大地，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心神衰累。 赫然是早就安置好的阵法！ 离阳自然不可能等待仇明完成这古怪的仪式，即便现在他占据上风，多年苟命的经验也提醒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他催动手中白玉长剑，再度挥出刚才的阴阳五行剑气。 见离阳出手，一直在旁边分心操作阵法的仇明也冷哼一声，提刀便迎了上来。 千百刀光再度显现周身，但在离阳剑气之下尽数摧枯拉朽般消于无形。 见状，仇明也发了狠，吐出几滴精血，身形再度凝实几分，将手中长刀挥舞成一轮血日，裹挟着一直暗中积蓄的大势，将离阳挥出的剑气抵消。 随后，此人却是借着二者相撞产生的反推之力，身形后撤，从高空落入了底下。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飞身正要上前，灵识却探查到一丝莫名的灵机。 他抬头看向高天，不知何时，那里居然出现了一道散发着幽蓝玄光的小口子，就仿佛这浑浑苍天破开了一个大洞。 灵机，便是从这洞口当中流出逸散。 只是此时也来不及思考这是何等天象，又意味着什么，落在地面的仇明便顷刻间身形化作了一滩污血，渐渐融入了大地。 见到此番场景，不知为何，离阳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随后大地震颤，宛若地龙翻身，即便离阳悬于高空，也被这突然间紊乱的地极元磁所干扰，变得不稳起来，几欲跌倒。 一双血色大手扒开了碎裂成块的土地，巨物破土而出，伴随着混杂着男女声线的嚎叫声，土灰崩落，烟尘弥漫。 嚎叫声令人心神颤栗，离阳面色凝重，因为他感知到了一股绝强的气息。 从地下钻出的巨物渐渐现出了身形，乃是一只黑发赤目的恶鬼，虽然只有半个身子显现，但依旧高如楼宇。 可想而知，若是此物完全站出来，必定会大如山岳。 或许是那些烟婼实力低微，所提供的养料不足以完全催化这恶鬼，才出现了如今这番场景。 恶鬼的脸半男半女，一半是仇明，一半则是令萱，似喜似悲。 大手一挥，便如同孩童推倒积木一般，将周身的木屋尽数撞烂。 随后双手撑地，竭尽全力想要从地上拔出自己的下半身。 离阳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毫不犹豫地吞服下一把烟婼丸，其内充裕的灵机涌入四肢百骸，气息顷刻间也到达了半步元丹的境界。 不仅如此，刚才一番斗法之中，身上留下的明伤暗伤也尽数恢复。 更关键的，便是体内一直负隅顽抗的黑气，终究还是在清明气的围殴之下，发出一声不似人形的惨叫，化作一道黑烟从离阳头顶飞出。 没了此等祸害的纠缠，丹田之内的清明气便多了几分，对于真炁以及灵机的拖累也尽数消解。 此时，离阳已然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他再度挥出一道阴阳五行剑气，只是这次却并未有丝毫停顿，而是一剑接着一剑。 剑光连绵不绝，犹如不断袭来的潮水，一潮已过，一潮便又来。 此等层层不断，顷刻间便放出数十道犀利剑光，矫若游龙。 宛如疾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向恶鬼。 面对离阳这般招式，仇明化作的恶鬼却像是失了神智一般，不管不顾，任由道道剑光从他身上切削下大块血肉。 不过片刻，剑光渐息，而这恶鬼已失了一臂，身上伤痕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但离阳却敏锐间发现，此物的气息非但没有因此减弱，反倒是隐隐更加强盛起来。 再定睛一看，落入地上的血液却是消于无形，转而重回地下。 此人，是在以上半身的血肉，来补全下半身的天缺！ 若是让仇明完成此举，恶鬼之身脱出禁锢，到时候，离阳恐怕性命堪忧。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再无任何保留，高抬手中长剑，举过头顶。 蓄势！ 心神与这长剑共鸣，虽未生得剑灵，但毕竟是玄器分化子体，天生便带有一丝真性。 在这一百多年间的日夜陪伴下，纵使无心，也能听到其中传来的阵阵回响。 见识了仇明身上三种不同之势后，又被烟婼丸强行拔高了境界，离阳终究还是勉强踏破了门槛，从初出茅庐，转变为了炉火纯青。 他的剑势乃是从明流剑法，以及水之精髓，还有气之阴阳当中转变而成。 阴阳五行只是粗略的称法，如今真正领悟其中神异，便应当换个正式的名字了。 就叫它，演态势。 第102章 了结因果 势之倾轧，无形无相。 演态势变化万千，叫人防不胜防。 或许是意识到离阳这招不同于之前，恶鬼震天咆哮一声，大手一挥，用力虚握，竟不知施展了何等秘术，直接将离阳所在地域捏成了一团晶球。 晶球之内，离阳眉头一皱，发觉此间完全与外部天地隔绝，甚至灵识都无法施展开，好似笼中母鸡。 他冷笑一声，随即掏出一张化水宝符作为引子，顷刻间身形便化作了一滩净水，随后又变作无形尘雾，脱出晶球，升至高天，然后再度凝成原形。 这便是演态势的玄妙之处，可以借助蕴含灵机之物随意更改自身。 只需要从中摄取到一丝五行精髓，便可归化万千。 见此招被离阳轻易化解，恶鬼勃然大怒，胸口间的血肉一阵蠕动，竟从里钻出一枚赤色眼瞳，一经睁开，便放出万丈豪光。 离阳自然不想被此光照到，身形须臾间又消去了，赫然是借助演态势再度变作了水汽。 但这玄光仿若是知晓他的方位动向，不论转到何处，皆紧追不舍，犹如附骨之疽。 见状，离阳便停下了动作，好似实在没有办法一般任由玄光照落。 一经接触，便肉烂骨消，化作了一滩腐臭的脓血。 见离阳如此轻易就被杀死了，这恶鬼反倒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挥起独臂四处抓取，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若是换仇明在，想必肯定能发现离阳的踪迹。 可这恶鬼显然已经丧失了部分神智，或者说，是那酷似令萱的女子幽魂正在与仇明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总之，在完全失去了目标之后，这恶鬼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是愈发疯狂起来。 此时的离阳，正躲藏在暗处，静静窥视着对方。 他的身形赫然在水与气二者之间不断流转变幻，正是此般捉摸不定的状态，才让这恶鬼失了感应。 离阳此举并不是为了躲藏，而是为接下来的致命一击做好准备。 他的蓄势，从未真正停下。 而此时，便是出手的时机了！ 只见手中白玉长剑清鸣一声，在演态势的侵染下，这玄器分化子体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飘忽不定。 离阳面无表情，飞身而入，瞬息间便来到了正在胡乱拍击周身的恶鬼面前。 随后体内真炁异动，从口中压出几滴精血，滴落在长剑之上。 吸收了离阳精血的长剑发出阵阵辉光，照耀四方，随后却是收拢内敛起来，但气息反倒是愈发深沉。 藏剑于匣，既然无匣，那便以势为匣，以精血为油，润剑身，争剑鸣！ 恶鬼这时才恍然间察觉到离阳的出现，神情还留有些许疑惑不解，随后却是在仇明那张半脸的驱使下呼出一口纯黄之气。 此气当中显现出诸多不似人形的怪肢异首，如同被蒙上一层布料的鬼笼，挣扎着想要脱离。 然而对于离阳来说，为时已晚。 长剑挥出，转瞬间掀起重重巨浪激波，纯黄之气在这般排山倒海之力面前霎那便土崩瓦解，内里鬼物挣脱樊笼束缚，原本还想要作恶一番，却窥见这道煌煌剑光袭来，顿时惊骇不已，连忙四散而逃。 只是还未飞遁出多少，便被余波吞噬，顷刻间魂飞魄散，消散于无形。 见此招来势汹汹，恶鬼举起独臂，便挡在身前，同时大喝一声，引得周身震荡，灵机紊乱。 血盆大口长吸一口气，随后鼓动双颊，竟呼出一柄墨色大锤，朝着剑气直迎而上。 大锤之上显现出诸多冤魂，嘶鸣嚎叫，扰人心神。 只是一经撞上离阳的这道蓄势剑招，单单只坚持了片刻，其上用累累血债铸就的阴邪便被尽数剥离。 从中解脱的魂灵齐齐朝着离阳的方向俯首大拜，随后遁入轮回。 任这恶鬼施尽百般手段，剑光分毫未衰，威势不减，直挺挺撞在恶鬼的胸口。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恶鬼庞大的鬼躯竟被这股巨力撞得跌倒在地，腰间血肉撕裂，骨头尽断，好似已经和下半身分离，只剩下些许皮肉还连接在一起。 此招建功尤甚，但离阳却未停下分毫脚步。 他静心凝神，再度挥出一道剑气，同时手中掐弄法诀，身形瞬时消散。 眨眼之间，仿若有万千离阳，同时手持白玉长剑，朝着恶鬼身下的阵法挥出剑气。 他早已看出仇明所化恶鬼是依托这阵法存在，虽然在暗中窥视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阵眼，但破阵又何须如此精妙，以力破之便可。 恶鬼自然察觉到了离阳的真正目的，挣扎着想要护住身下阵法，奈何刚才那招乃是离阳蓄势已久的剑气，即便消解，演态势也依旧存留至今，死死将其摁住，不得动弹。 伴随着道道剑光削落玄奥梵文，其上的阴邪灵机也不攻自破。 见状，恶鬼知晓若是继续下去，自己便要重新遁回那幽暗冥间，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它此刻也不管体内仇明如何施为，独臂撑起，怒吼一声，手臂之上青筋毕露，竟将上半身直接拔离了下半身。 顷刻间血流如注，恶鬼气息萎靡，但依旧挣扎起身。 随后大手一伸，插入还埋藏在地面的下半身当中，在血肉模糊间一阵翻找，像是在寻找什么。 离阳自然不会如它所愿，奋力挥出一剑，直接将这恶鬼仅剩的独臂斩下，随后再度飞身而下，运转演态势，伸出一指点在了恶鬼眉心。 一粒水蓝的光点落入其间，恶鬼狰狞的面貌怔住了片刻，随后仿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只是，还未等它做出些许举动，原本坚实的躯体却突然绵软起来，竟不知何时化作了水态，顷刻间土崩瓦解，尽数跌落在地。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这恶鬼身躯化作的流水收入掌心，凝成一团血球，用力一握，其间便传来不似人形的哀嚎。 他再摊开手掌，掌心朝下，仇明的半截身子便从其上凭空出现，跌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离阳飞身而下，落在仇明身前，静静注视着对方。 “说实话，你不该使用那秘法变作恶鬼的。” 闻言，仇明却是冷笑一声：“不必多言，成王败寇，你还在等什么？” 离阳叹了口气：“其实，我是不想杀你的。” “但奈何，你我之间的因果纠缠太深。” 闻言，仇明眉头紧皱，有些疑惑不解。 见状，离阳便从储物戒当中翻出那张令萱的美人皮，摆在了仇明面前。 仇明看了一眼，便再没有移开眼神，看脸上表情，似是怔住了。 良久，他才闭目，流下两滴鲜红的血泪。 “原来，就是你。” 第103章 搜魂 搜魂，便是等同于将一个人一生的记忆瞬息间读完。 不仅对被搜魂的修士有极其严重的副作用，即使是搜魂秘术的使用者，也需要经历一番巨量信息的冲刷。 心神不坚之人，难免会将他人记忆认作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事件，严重者还会混淆人格，分不清谁是谁，我是我。 当然，对于经历了百世轮回的离阳来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除此之外，大多数宗门都会为了防止自家功法外泄，而对门人弟子的魂灵下禁制。 但作为邪修的仇明，显然不愿意让他人在自己身上做手脚。 将半死不活的仇明搜魂完毕之后，离阳便好心送了他一剑，让他早入轮回，下辈子，再寻小师妹。 从对方的记忆中得知，这仇明曾经也是某个五品宗门的内门大师兄，意气风发。 只可惜，在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祸当中，他不仅修为大跌，丹田受损，恐怕前路无光，还失去了一生挚爱小师妹。 宗门不出所料将仇明除名，他在悲痛之余，也发现自己别说是再进一步，就连重修回原本的境界也够呛。 沦落到这般境地的仇明并没有颓废，反倒是为了复活小师妹，同时也为了复仇，毅然转修了魔道。 在多年之后手刃仇人的仇明并没有因此释怀，反倒是在对小师妹的日夜思念当中逐渐变得魔怔起来。 他付出了巨大代价，将小师妹的魂灵转化为血魅，并作为自身功法的基底，想让对方永久地留在自己身边。 但不幸的是，生死轮回是无法逆转的。 强行将小师妹的魂魄拘禁于现世，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逐渐被魇化，对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她了。 仇明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开始大肆蓄养血魅，企图将小师妹的魂灵转移至她人身体之上。 爱不得，生死离。 仇明与小师妹之间的真挚爱情确实很感人，但那些被炼成血魅的女子同样无辜。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人都死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如同仇明所说的一般，成王败寇，也不必分出谁是谁非。 一番搜魂，除了得到储物戒的禁制开启方式以外，还知晓了一些来自血煞宗以及其他门派的功法。 仇明所主修的极殇封宫大典对于离阳自然是没用的，不说只有半篇，修行过程有伤天和倒是其次，最关键的便是离阳现在已经有大五行天地真经了，自然看不上这玄阶功法。 不过，仇明所使用的一些秘术倒是非常有价值。 就比如说，眼前这唤作敕命魔功的秘术，可以通过截断自身一部分命源，来换取修为大幅度提升，同时除却诸多负面状态。 仇明便是依靠此法才能逃脱血契的束缚，以及塑完残躯。 秘术是没有具体品阶的，毕竟它们大多都不是成体系的传承，往往只侧重于某个功能。 功法才是本命法，秘术只是护身诀。 离阳原地打坐，将敕命魔功快速入门以后，随意截断万年寿命，体会了一番其中神异，才转而思考关于烟婼的问题。 根据仇明的记忆，对方是通过一种通灵之术与那些烟婼进行简单沟通的，二者之间交换的信息很少，大概意思就是仇明与它们有共同的敌人离阳，不如结盟应对。 这帮烟婼也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和仇明做好了约定，打算一同围杀离阳，只可惜，仇明一开始的想法或许就是单纯利用它们，用一身血肉催化恶鬼诞生。 当然，对于不死的烟婼来说，这倒是没什么损失。 离阳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开始清点仇明储物戒当中的物品。 灵石若干，黄阶极品法宝五件，一些灵材。 除了那柄墨蛟枪以外，其余的东西倒是暂时派不上用处。 离阳将墨蛟枪悬在身前细看，隐隐从其上感知到一丝莫名的威势，就好似在面对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岳，倾天压力扑面而来。 看来，这便是传闻中的龙威了，没想到这墨蛟枪名副其实，打造它的材料当中竟然真的蕴含龙族精血。 虽然只是劣化的蛟龙，但也不可小觑。 对于人族来说，龙威自然没有多大影响，但要是放在妖兽身上，尤其是海族，恐怕当场就会被压得抬不起头，俯首称臣。 毕竟，这是源于它们血脉当中的本能。 离阳现在已经唤醒了白玉长剑其上的真性，自此可心灵相通，即便手持墨蛟枪一心二用操控飞剑，也如臂使指，不再担心对招失误。 这真性倒是一直询问他是否能给自己取个新名字，毕竟气机已成，便不再只是玄器分化子体了。 离阳斟酌片刻，才开口说道：“素光剑，如何？” 素便是白色，这倒是很好理解。 此言一出，素光剑上的真性便欢呼雀跃起来，连带着剑身也微微颤动，发出阵阵清鸣，似乎对于主人赐名这件事非常欣喜。 与之有感应的离阳自然也能够体会到那种喜悦，脸上也不禁露出温和的笑容。 对于剑客来说，手中之剑，便是自我之影。 如影随形，剑即我身。 稍微把玩墨蛟枪片刻，离阳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高天之上的那道蓝色口子。 虽然不太明显，但他仍然能敏锐察觉到，这洞口似乎在逐渐扩大。 其中画面若隐若现，即便催动瞳术也看不清虚实，或许只有到跟前才能一探究竟。 离阳稍加思索，还是决定不要贸然行动。 经过长时间对仇明的观察，他终于可以确认，烟婼丸没有和人丸一般的副作用。 刚才在战斗之中的吞服，也让离阳自身验证了一番玄妙功效。 虽然多次服用，会导致之后的烟婼丸药效逐级递减，不过这倒是理所当然的，所有丹药，包括一些天材地宝皆是如此。 更何况，进步再怎么微小，也是提升。 再者说，就算增加的修为微乎其微，烟婼丸还能快速补充体内灵机，虽然不能断肢重生，但却是比一般疗伤丹药厉害多了。 这种好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离阳打算先攒个一万粒，再用通灵之术直接询问烟婼该如何离开此界。 想必它们也巴不得离阳这个煞星快走。 只是，待到深夜，做好一切准备的离阳却惊讶间发现，烟婼居然没有刷新重生。 一开始他猜测是因为出生点被毁了，所以按照记忆将整个村庄都重现。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烟婼却再也没有出现。 离阳不得不离开了山谷，御剑飞遁，想要在此界寻觅其他有本地居民的地方。 然而兜兜转转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放眼望去，依旧是高山密林，了无人烟。 他现在，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第104章 巨眼 高天之上的空洞越来越大，从中逸散的灵机也愈发充沛，但对于此界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想要指望其填满此界，变成修士乐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离阳施展百般手段，也无法看破这天口之中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这里又没有了烟婼，他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 离阳可没有忘记，自己来悬冕空城的初衷，是为了寻觅五行之线。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不再犹豫。 离阳先是吞服了大量的烟婼丸，保证体内灵机充裕，随后又催动了敕命魔功，气息顷刻间便拔高到了半步元丹。 甚至比当初使用封宫秘术的仇明还要强盛许多。 然后是法袍一并穿上，手持墨蛟枪，脚踩素光剑，心神一动，便飞身直入。 只是一进到里面，才发现此处和离阳所想象的有些不同。 没有混乱的空间风暴，也没有魑魅魍魉。 有的，只是光怪陆离的场景，以及玄奇非凡的体验。 他的躯体仿佛变成了橡皮泥一般，被随意揉捏拉扯，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也就是说，只是离阳的感官暂时被蒙蔽扭曲罢了，眼前所见都是假象。 上下颠倒，天旋地转。 而在这流光四溢，宛如彩虹一般的通道当中，离阳偶然窥见了一些画面。 一些长着尖耳朵的人，围绕着一棵枯死的参天大树在祈祷，在诵唱，在歌咏。 显然，这棵树，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大树倾倒，火焰，风暴，各种天灾涌现，尸横遍野。 紧接着，便是死寂的虚蒙，些许星光点缀其间。 一颗星辰在眼前爆炸，内核崩解，须臾间便宛若风化的岩石一般，落成粒粒沙尘，消散于无形。 随后又是千百次的重现。 纷乱的影像如同随意拼接剪辑的营销号解说，叫人半懂不懂，离阳看了许久，也没能从其中提取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然而，就在他苦思冥想眼前这些景象到底代表什么的时候，一道微不可察的青光在旁边闪过。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因为他的灵识从中感知到了一道窥探的目光。 他将丹田内的清明气发散出去，很快便知晓了这道视线是来自何处。 只是待离阳细细一看，想知道究竟是何物，便突然间脸色大变。 不远处，一只青白色的巨眼正静静注视着离阳。 而二者的视线一经交汇，离阳便感觉心神如遭重击，剧痛难忍。 这巨眼给他的感觉与虚界眼珠完全不同，对方的气息恢宏浩大，重如山岳，在巨眼面前，离阳宛若一只蝼蚁。 根本无法抗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离阳发现了，巨眼像是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睁大瞳目，几乎是以瞬移的方式靠近。 见巨眼将要追过来，离阳连忙催动遁术，拼了老命在通道当中狂飙。 他的移动掀起了阵阵波澜，就好像水中涟漪一般，在通道内扩散。 然而没想到，对方的速度还要更快，顷刻间便到了离阳身后。 见状，离阳亡魂直冒，也没有多想，直接又往口中塞了一把烟婼丸，耗费诸多灵机，遁速再提一层。 可即便如此，那青白巨眼也在背后紧追不舍，犹如附骨之疽，完全没有被任何甩脱的迹象。 照这个趋势下去，离阳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必须想出其他脱身之法。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身后那青白色巨眼便眼瞳一凝，从中喷射出一道冷白光柱，扫向离阳。 光柱气息恐怖，给离阳的感觉甚至不亚于宋音虞的化玄剑气，较之那段飞的登灵父亲也不遑多让。 所到之处连通道壁也被摧枯拉朽般烧灼破坏，留下一道道深痕，甚至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迷蒙。 这招不能接，接了就会死！ 面对这般险境，离阳却心神澄澈，面无表情，恍惚间便进入了演态势，却并未将身形化作水汽。 因为刚才已经见识了这光柱的真正威力，他便明白，此举非但不能脱逃，反倒被会当场打杀，无疑于寻死。 想到这里，离阳便咬牙痛哼一声，神意流转，竟是直接将身体从中间一分为二，化作两个离阳，分别朝着不同方向逃窜。 两人不仅气息一模一样，就连身上法宝也是同等，虚虚实实，叫人分辨不出。 光柱瞬息而至，顷刻间便将其中一个离阳吞噬，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已身死道消。 而另一位离阳在其烟消云散的一瞬间，身形也停滞了片刻，随后却是不管不顾，直挺挺地朝前冲去。 巨眼见还有漏网之鱼，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再度紧追了上去。 他人或许还会以为那光柱击中的是假身，只有离阳自己明白，若不是他在刹那间转换了心神，恐怕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即便成功从那恐怖光柱中脱身，分身的损耗也伤及了本体，心神阵阵激荡，难以平静，丹田真炁有缺，暂无自生之力。 离阳强忍着不适，再度吞服下了一大把烟婼丸，苍白的脸总算是恢复了些许血色，飘忽不定的气机也稳定了些许。 但这一切还没完。 感受到后背一阵发冷，离阳便知晓那巨眼已经追了上来，如芒在背。 他刚才其实已经感知到了一丝独属于天罡大陆的灵机，只是一时寻不到究竟在何处。 若是能够找到，便是彻底摆脱这恐怖巨眼的机会。 光柱再次袭来，这下来得突然，离阳甚至来不及施展分身，身形便直接被刷落。 好在这紧要关头，他果断挥剑自断一臂，催动演态势将其变作一团冲气流，把自身往外推离了几分，才得以保住性命。 即便如此，也被这光柱的余威波及，遍体鳞伤，血流如注。 光柱去势不减，呼啸间便击在了通道壁之上，掀起阵阵如水般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一时间，整个通道就像是涌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 见自己两次攻击都被离阳躲过，小小蝼蚁何德何能，巨眼仿若发怒了一般，瞳孔一缩，万丈青光凝于一点，随后爆射而出。 此招一出，离阳便心神颤栗，心中不禁涌现出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但他却并未在意，因为，就在此时，他一直散布于周身的清明气也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来自天罡大陆的灵机。 正是从这些被巨眼光柱破开的缝隙当中传出！ 见状，离阳将演态势运转到了极致，顷刻间身形一分为三。 只是在青光面前，无论多少化身都是无用的，一瞬间便尽数消散，化为烟云。 通道之中再无其他活物，但巨眼却是怒不可遏，仿佛是被人戏弄了一般，不断射出光柱，将周围一切都烧灼殆尽。 良久，将此地弄得一团糟，才像是终于发泄完怒火，缓缓消散。 第105章 背叛 阵阵雷鸣渐渐消散，一具焦尸倾倒在地，随后又被一脚碾成了齑粉，随风飘散，三魂七魄尽数消去，连轮回也入不得。 原本憨厚的大汉在苍白电光之下，脸上的表情也阴森了几分。 他望着瘫倒在地上的二女，不禁摇了摇头：“看来果真是四品宗门，就连内门首席也如此不堪一击。” 闻言，朱彩咳出一口黑红的淤血，落在地上竟冒起了绿烟，想必是中了毒。 她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我等又岂会沦落至此？” 一旁的王灵纱黯然神伤，抬头质问申屠平：“林师弟，你为何要这般做？” 此言一出，申屠平只是嗤笑一声：“什么林师弟，我乃千雷城内门弟子申屠平！” 见对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王灵纱便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将前辈的提醒当真，如今，为时已晚。 她站起身来，并指引动碧色长剑，悬于周身，似乎决定要自己承担这个错误。 见状，申屠平挑了挑眉，戏谑一笑：“王师姐，你这又是要做甚？” 他伸手指向奄奄一息的朱彩，笑道：“就连朱师姐也败在了我的手下，你还是省省。” 此人神态极为嚣张，仿佛胜券在握，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康伟已死，二女都中了剧毒，之所以王灵纱的状态看起来还好，是因为她的体质能够免疫一部分毒素伤害。 而且，在四人之中，她的实力是最弱的。 即便如此，王灵纱也浑然不惧，或者说，是悲愤交加。 愤怒于申屠平的背叛，愤怒于自己的愚蠢。 为死去的康师兄悲伤，为将死的朱师姐，还有自己悲伤。 她并指一挥，碧色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便呼啸而去，顷刻间便到了申屠平跟前，直直朝其斩落。 谁曾想，这申屠平避也不避，任由剑光切削脖颈，甚至还刻意扬起头颅，闭上双目，好似在享受按摩一般。 待到剑光消去，此人身上竟无半点伤口，就连那袒露而出的脖颈之上，也未留下一道白痕。 千雷城修士最擅炼体，身如金刚，气若雷霆，王灵纱的黄阶上品飞剑，不过是给对方挠痒痒。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并指一转，碧色长剑重回身旁，悬停以待。 见王灵纱收回飞剑，申屠平还故作不满：“王师姐，再多来几下可否？” 知晓他是在戏弄自己，王灵纱怒气更甚，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轻喝一声，周身大放青光，气息竟瞬间拔高了不少。 如今，已是相当于凝归中期修士了。 她随即掷出一枚素色玉碟，迎风便长，须臾间大如小山，却未砸落，而是悬在高空，播撒点点青光。 这青光一落入脚下地面，便凭空长出了朵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伴有诸多粗壮藤曼而生。 见到此番奇异景象，就连申屠平也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王灵纱能有这般生机之宝。 只是待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周身已然被这些催生的植物所围。 申屠平弹指挥出一道电光，落在这些枝叶上，却是顷刻间被导入了地下，毫发无伤。 见状，他有些诧异，随后却饶有兴趣地再放出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电光，击打在这植物牢笼之上。 这次便不再像之前那么容易被消解了，电光蔓延，引得枝叶颤动，花瓣飞舞，落叶凋零。 只是，仍旧未被完全破除。 不过，申屠平好似是从中看穿了什么，大笑一声：“莫要小看千雷城！” 随即浑身上下电光喷涌，雷声轰鸣，顷刻间放射出道道苍白电光，将这些催生出来的植物尽数打成齑粉。 他再抬头看向那素色玉碟，眼眸大睁，竟从中飞射出一道金色闪光，直直打在那玉碟底部，宝光黯淡，一个不稳，便跌落在地上，重回之前那般大小。 法宝受损，作为主人的王灵纱自然不能好过，张口便吐出一口淤血，小脸煞白，双股战战，几欲瘫软在地。 见此招也被申屠平破解，她面露绝望，但却不肯倒下，依旧持剑对敌。 见状，申屠平叹了口气：“王师姐，莫要挣扎了。” 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玩够了，他已然觉得有些厌烦了，还是尽早将这二女枭首，以免到时候徒生变故。 只是有时候，往往怕什么便来什么，还未等他下手，一道闪烁着幽蓝玄光的口子便在一旁的墙壁之上凭空出现，从中跌出一位身着古怪黑色风衣，气息隐秘的修士。 正是离阳。 为了躲避那道青光，他表面上将身形一分为三，实则本体变作了水汽，混杂在三人当中，抓住时机便从缝隙当中溜了出去。 只是刚逃出生天，便又见到这般景象，真是时运不济。 他见到申屠平，再看了一眼王灵纱，便明白此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些狗屁倒灶之事。 自己撞破了对方行事，一场争斗也是在所难免的，想来自己不动手，对方也要灭口。 先下手为强。 也没有多言，当即吞服下一大把烟婼丸，体内灵机再度充盈，手持墨蛟枪便飞身而上。 对于不速之客离阳，申屠平自然眉头紧皱，因为他看不破对方的伪装。 虽然能进入这悬冕空城的最高境界也只是凝归，但这番便说明，离阳绝不是等闲之辈。 见离阳一句话不说便直接开打，申屠平也飞身迎了上去，只是他并未取出任何法宝，依旧单凭肉身与雷法作战。 作为千雷城修士，他对于近身战自然很擅长，见离阳莽头便冲了过来，心中不免一阵嗤笑。 在他看来，对方是自寻死路。 只是二人身形瞬息撞在一起，却没曾想，离阳顷刻间便被申屠平给撞碎了。 见状，申屠平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暗道一声不好，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寒意，还未等他激发雷法应对，股间那处便犹如钻入一条赤炎毒蟒，火辣辣钻心剧痛，一时间失了心神，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一身精壮肌肉颤栗不已。 一旁的王灵纱见到前辈竟将那杆大枪活生生塞入申屠平体内，惨状难以直视，甚至自身也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臀部。 离阳握住墨蛟枪想要将其拔出，但因为失了一臂，有些不好发力，便伸脚踩在申屠平的屁股上，猛蹬两下才将连枪带肉一并拔出。 血流如注，泼洒在地。 申屠平这时又哀嚎一声，只是与之前又好似不太一样，其中像是夹杂了些许解脱之意。 素光剑瞬息而至，顷刻间便要将此人大好头颅斩落。 锋长剑光单单只是靠近，便刺得申屠平汗毛直立，他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若是再不还手，便要被对方直接给打杀了。 只见丹田真炁一番鼓动，浑身上下爆射出层层电光，直接将袭来的素光剑震退。 借这番空当，申屠平随即便紧握双拳站起身来，眼角含泪，怒气冲天，声如轰雷：“你！该死啊！” 第106章 雷法体修 在王灵纱看来，离阳一经出手，便叫这申屠平狼狈不堪，恼羞成怒。 举手投足之间便见实力高低，想来胜负已分，不必再多看。 只有离阳自己明白，刚才那一击不过是他取巧而为。 寻常修士未见过演态势这般玄妙，自然难免会一时着道，但毕竟不是什么蠢人，只需稍加思索，不说求得破解之法，勉强应对还是可行的。 而且，墨蛟枪深入此人体内，居然不得寸进，想必对方已将五脏六腑尽数祭炼完毕，达成浑体通圆，否则离阳这一枪下去，恐怕便会要了申屠平的性命。 炼体与兵者类似，都可分为三个阶段。 祭炼皮肉骨，外物难破，称为金刚。 祭炼五脏六腑，内毒不伤，称为通圆。 气精合一，自生神通，称为巨魁。 巨魁已然相当于元丹境，甚至比一般元丹境还要强悍许多，寻常元丹修士与巨魁体修交手，若是所修功法没有诸多神异，秘术也不堪大用，恐怕连几回合都撑不过，便会被体修欺身而上，一顿老拳打得皮开肉绽，跪地求饶。 见申屠平施展雷法，离阳便知晓他是要动真格的了，先轻笑一声：“道友说笑了，这世上何人不该死？” “纵使破劫大能，若是没有渡过那三灾五劫，到头来也是落得一抔黄土。” 说罢，他便并指夹出一道化水宝符，竖于眉心，心神一凝，宝符便化作一汪净水，仿若有灵性一般缠绕指间。 随后点在了缺失的右臂之上，净水迎风自长，须臾间便填补了空缺，变换为一只看起来还有些迷蒙的手臂。 离阳简单挥舞这临时手臂适应了一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修士身躯乃是天生之物，若是不小心残缺了，便要寻得塑根丹才能补全。 此丹不贵，却也不便宜，当然，即便负担不起，也要咬牙借贷买来。 毕竟，若是身残体缺，周天断绝，修为便不得寸进，倒不如死了算了。 离阳此举不过是为了应对申屠平，才利用水之精髓暂塑己身。 闻言，那申屠平却是嗤笑一声：“我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今日你必死！” 离阳那一枪对他却是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但侮辱性却是直接拉满，此刻他心中怒不可遏，誓要将对方扒皮抽骨。 他身形随即如雷彻电，顷刻间便化作一道苍白电光，呼啸而至。 体修便是如此，若是不近身，便要给人当陀螺抽。 见状，离阳浑然不惧，他虽然不是纯粹的法修，但也是善斗的剑修，更何况，如今又领悟了飘忽不定的演态势。 剑光争鸣，离阳手持墨蛟枪，双步大开，腰背使力，脊骨转动周身气血，真炁尽数灌入枪身，伴随一声大喝，回身一扫，竟直接将那疾驰而来的申屠平砸回原地。 只是墨蛟枪刚一接触此人，便引来阵阵雷闪电光，震得离阳虎口一松，差点把手中的长枪也一同甩出去。 而同时，素光剑也未建奇功，还未近身便被其上雷法打落，剑中真性哀鸣一声，又悬在了离阳周身。 这小家伙，似乎在喊疼。 此番情景倒是让离阳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雷法还带有金磁之力，对于剑修来说，实在难缠。 被他一枪砸落身形的申屠平却是毫发无伤，扭动臂膀，狞笑一声：“怎么？知晓我千雷城的厉害了？” 他随即伸手成掌，深吸一口气，身形向前，双掌猛地合落，便犹如两面大铜钹敲击在一起，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无形声波轰然而落，引得四处迷宫洞壁都一阵颤动。 隆隆闷响应声而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一旁的王灵纱瞧见这轰然阵势，便连忙捂住耳朵，蹲伏在地，紧闭双目，俏脸煞白。 只是身负重伤的朱彩却未来得及这般做，顷刻间被无形声响贯体而过，双眼翻白，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离阳则是及时身化为气，借此躲过了这一劫。 却未曾想，此招只是开胃小菜。 申屠平依旧保持合掌姿势，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浑身上下层层电光便尽数涌入掌心，随后凝作三颗苍蓝光球，爆射而出。 这光球虽然离体，但仍在申屠平的控制之下，只需心神转动，便可回转自如，犹如三件上乘法宝，虽未有灵性，但却如臂使指。 奔雷彻电，瞬息间便到了离阳身前，其上汹涌雷电，引得浑身发麻，发毛直竖。 见状，离阳也不敢托大，催动演态势便将自身一分为三。 这三人一人持枪，一人挥剑，一人取符，齐齐施展各自手段。 一时间枪若游龙，剑光飞舞，伴有道道雷火砸下。 只是如此这般，却奈何不了那光球分毫，剑枪若是袭上了，便被金磁之力翻转而下，不能触及分毫。 雷乃木属，金本克之，可申屠平这雷法当中已然混入了金磁之力，是以离阳施展的道道金符难以将其消解。 见离阳一时忙于应对，左支右绌，申屠平挺身而立，双臂架于胸前，轻笑一声：“小剑修，我千雷城的乾元震诀可还好受？” 他原本见离阳神出鬼没，还担心是什么修炼了某种玄妙法门的法修，却没曾想，是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剑修。 剑修虽然御使飞剑，千里袭人，但说到底也逃不出兵者二字，遇上体修自然难以应对，更何况，申屠平所修行的乾元震诀乃是金雷之法，专克这些摆弄刀剑的修士。 不过申屠平却并未小觑离阳，别看他明面上操控着三颗元极球，实则暗地里警示周身。 他怀疑眼前这三人都不是离阳的真身，对方或许此刻正隐藏在暗中窥伺，蓄势待发。 就在那持枪的离阳被两枚元极球之间激发的阵阵雷光打落之时，一道虚实不定的身影便突兀出现在申屠平的侧方。 见状，申屠平冷哼一声：“同种招式，你以为我会再次上当？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 他随即一个瞬身，似乎是催动了什么秘术，庞大身形化作奔雷电影，一拳便将那藏头露面的身影打翻在地。 然而，此般定睛一看，便发觉这哪里是什么偷袭的离阳，分明是一具只有上半截的尸体，死不瞑目。 申屠平这时才知晓自己又中了离阳的奸计，灵识感知到另一边再度飞出呼啸剑光，他却避也不避，反倒是将身形扭转，右腿高高抬起，再轰然落下。 雷法自身间传导，汇入脚下大地，伴随着道道震波扩散，直接将周身的一切剑光枪影尽数轰散。 他嘴角挂着淡淡嘲弄笑意，环首扫视周身：“怎么？黔驴技穷了？” 离阳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发出，在此地阵阵回荡，似是有气无力：“这倒不是，道友可否待我歇息片刻？” 闻言，申屠平怒喝一声：“装神弄鬼！” 他随即也不管仍旧在与元极球交手的两个假身，转而奔向在一旁的二女。 申屠平可并未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便是这刀剑宗的弟子。 既然这离阳难缠，那便先解决掉这二人。 第107章 穿肠烂肚 一旁观战的王灵纱见这申屠平突然朝自己袭来，吓得花容失色，倒也没忘悬起碧色长剑，手中掐弄法诀，青光便疾驰而去。 飞剑将至，申屠平却避也不避，运转雷法，随手一拍，便将王灵纱的长剑打落，身形竟丝毫未滞。 此般招数，不能阻他分毫。 只是待申屠平突至王灵纱身前，眼看就要一掌将此女头颅如同敲西瓜一般拍碎，离阳却也没有显出身形。 他顿时心中有些疑惑不解，难不成，对方和刀剑宗不是一伙的？ 那为何，见到自己便要出招上手呢？ 然而就在这申屠平迟疑的那一瞬间，一直藏在暗中歇息的离阳动了。 他真的在歇息，毕竟刚刚从巨眼手下逃脱，还没来得及调养片刻，便又遇上了这申屠平。 纵使有大把烟婼丸补充体内灵机，但心神却是耗费甚多，若是不静心凝神，恐怕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难免会出现失误。 离阳修为与这申屠平相近，即便悟得了演态势，但对方同样是较为克制自己的雷法体修，若是不专心应对，难免会吃苦头，甚至落入下风。 离阳收回了正在与元极球纠缠的两个假身，随后却是再度分化三身，将申屠平团团围住。 见状，申屠平冷哼一声，双手成掌便合在胸前，周身雷光大放，顷刻间便将三人尽数震退。 随后狞笑一声，伸手成爪，就要将王灵纱的脑袋捏碎。 此时，他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一阵尖锐之意，还未真正临身，便有一股割裂皮肤的感觉。 知晓离阳是出真招了，但申屠平却不管不顾，决心要将眼前此女打杀。 毕竟对方此番行事，已经证明，此女与之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便是后辈道侣之类的。 离阳伤其一指，他便要断其一臂。 再者说，他本来的目的也就是干掉这二人。 更何况，申屠平对于自己的肉身还是非常自信的，之前也见识过了离阳的手段，虽然能伤他，但却…… “啊啊啊啊啊！” 寒芒先至，枪出如龙。 熟悉的剧情，熟悉的位置，申屠平惨嚎一声，当即跪倒在地，抽搐不已。 他面前的王灵纱自然回过神来，托着朱彩便飘身离去。 申屠平此时只感觉后门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棍硬生生塞入，灼皮烂肉，剧痛难忍。 他心神一番惊怒之余，也十分疑惑。 自己之前不小心吃了对方一枪后，明明刻意散布真炁雷法护佑后门，怎地现在如此轻易便又被离阳给破除了。 随即内视己身，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一团玄明之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体内，看样子正是从后门突入，腐血蚀骨，竟是比申屠平偷偷下给刀剑宗三人的芒谲毒还要阴险。 见状，他便催动丹田真炁，裹挟金雷之力想要将此气驱逐出去，却不曾想二者相遇，自己的真炁却顷刻间被吞噬了大半，不禁大骇。 好在一向依仗的金雷之力面对此般诡物还算克制，只是此气绵长不绝，一时半会是没法将其彻底根除了。 除去吞夺外物以外，申屠平还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命源消耗过度，想来也是此气在作怪。 亏他之前还以为对方是来自刀剑宗，如今再看，此般阴邪手段无疑于邪修魔道。 见自己遭了暗算，一时又拿对方不下，申屠平便隐隐有了退意。 虽然宗门交代的任务若是不完成便会有惩罚，可再怎么说，也比不过保住性命要紧。 想到这里，申屠平便心神一动，将散落周身的元极球唤回，随后浑身上下大放雷光，将袭来的离阳分身再度逼退。 他怒目圆睁，怒喝一声：“你这卑鄙小人，尽使些腌臜手段！” 随后却是暗中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卷书画，催动真炁激发，周身便渐渐升起了些许迷雾，看不清其中身形。 见状，离阳便知晓此人是要逃了。 他倒是对申屠平没什么杀意，只不过是看在王灵纱的面子上阻一阻对方。 只是此时，一道传音却突兀显现，正是那气息奄奄的朱彩。 “这位道友，你若是能斩杀此獠，我有至宝相赠！”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却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倒是问道：“哦？这至宝，究竟是何物？又有何等妙用？” 朱彩倒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回答：“一枚含离元精！” 此言一出，离阳稍加思索，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元精乃是元丹强者耗费诸多心神才能凝聚的至宝，其内不仅蕴含了大量的元浑，还留有一丝真意。 不论是拿来锻器炼丹，亦或者静心参悟，都是极好的。 此等宝物往往有价无市，倒也算得上是至宝。 只是此时，申屠平的身形已经消去了大半，气息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眼看就要完全逃离此处。 离阳却只是轻笑一声，随后手中掐弄法诀，身形化气，瞬间消散于无形。 清明气乃是他真炁的一部分，如今却被留在了申屠平体内，因此纵使此人逃到天涯海角，也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催动完瀚海宝录的申屠平正欲专心根除体内清明气，却不曾想太阳穴一阵鼓动，似是有什么祸事将临。 他随即警觉起来，环视四周烟幕，细看半天也未能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这瀚海宝录乃是宗门上师赐予他的法宝，近乎相当于一座小型阵法，其内蕴含水之精髓，只需灌入真炁，便可将修士卷入带离，须臾间溜之大吉。 若是寻常修士，没有悟得五行之水，是绝无可能破除此法的。 想来那古怪剑修虽然身形飘渺，但恐怕对于水行一道也没有涉及，毕竟兵者主杀伐，不学金雷火，怎么会有人跑去学水呢？ 想到这里，那股莫名的危机感也渐渐消去了，申屠平才放下心来，静心凝神，内视己身，催动金雷之力，竭力绞杀那团难缠的气。 然而就在他放松的一瞬间，四道离阳的身影凭空在周身显现，齐齐发动了凌冽的攻势。 见状，申屠平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残留在体内的清明气了，连忙催动真炁对敌。 只是好巧不巧，此时一直遵循本能的清明气却如同有了意识一般，开始疯狂侵夺附近的灵机，引得申屠平气血运转不畅，通圆之体留有缺漏。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便被素光剑削去了一只臂膀。 见到此番情形，申屠平更是大骇，随即吞服下一粒明黄丹丸，激发周身气血，看来是要拼命了。 只是他却绝望间发现，药力入体，还未流经四肢百骸，便先被那团气给凭空摄去了大半。 此等诡物，怎会如此歹毒？ 即便如此，申屠平也并未放弃，依旧施展浑身解数，频频催动雷法将离阳的剑枪打落。 离阳虽然知晓胜负已分，但也不愿与此人纠缠过多，到时候难免会徒生变故，便掐弄法诀，将分身尽数收回。 随后高举长剑，将自身积蓄了许久的演态势尽数挥出。 势一展开，便铺天盖地，即便这申屠平是雷法体修，身形在离阳面前也不禁矮了几分。 他只感受到一股绝强的威势将要袭来，但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任何应对之法。 恢宏大势倾轧而下，就连涌动的雷鸣电光也黯淡几分，申屠平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却仍要负隅顽抗。 他怒喝一声，竟开始燃烧精血，须臾间气息拔高到了半步元丹，浑身上下大放金光，虽未生有神通，但却已然触摸到了巨魁的门槛。 只是个人之威，实在是难挡汹涌大势啊。 第108章 秘宝 迷蒙水雾当中无法窥见二人身形，只能听到一番响动，看来战况激烈。 朱彩服下一粒青绿丹丸，药力入腹，这才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芒谲毒，只是表面上仍旧脸色煞白，气息奄奄。 感觉自己身体稍微好受了一些，朱彩看向一旁正在疗伤的王灵纱，便开口问道：“王师妹，此人你认识？” 此人多次从申屠平手下救走王灵纱，二者之间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闻言，王灵纱自然点了点头，虽然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回答道：“前辈便是当初引我入刀剑宗的修士。” 此言一出，朱彩顿时心中一惊，因为照王灵纱这么说，对方和她们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修士。 难怪所用功法从未见过，而且气息隐秘，难以窥破其中真面目。 看来，没准对方真的可以解决掉申屠平。 申屠平知晓了宗门秘宝的存在，是绝不可能放他走的。 稍加思索，朱彩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只是丹田真炁一阵反涌，她便再度吐出一口淤血，但顾及王灵纱还在旁边，便硬生生吞回了下去。 内视己身，才发现体内已经千疮百孔，剧毒加上重伤，恐怕她已经命不久矣。 自己若是死了，那宗门赐予的秘宝又该何去何从？ 王灵纱她自然是从来不指望了，但不给对方又能给谁？ 宗门对她有大恩，这秘宝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若是辜负了一番好意，若是到时候机缘被他人捷足先登，她纵使死，也死不瞑目。 一时间，朱彩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一旁的王灵纱见她似是有些苦恼，或许是担心离阳不敌申屠平，随即便安慰道：“朱师姐，不必担心，前辈可是洛真传的哥哥，纵使未入元丹，也是同境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听到这番话语，朱彩先是愣了愣，随后却是面露疑惑：“可我明明记得，洛真传的父母家眷不是早就故去了？” “王师妹，你是从何处得来这消息的？” 见她似是有些不信，王灵纱连忙解释道：“是洛真传亲口跟我说的！她还写了信让我带给前辈！” 只是朱彩却从这句话当中抓住了关键：“信？你之前就见过他？” 王灵纱捣蒜般点了点头，眼中透露出些许崇拜之意：“前辈在之前就察觉到了林师弟的不对劲，还叫我小心一点。” 她随即有些悲伤地抹了抹眼泪：“可是，我却没有把这当回事。” “都是我的错，才害得康师兄身死。” 见状，朱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一声：“这跟你没关系，谁知道经过了宗门长老问心的林师弟会是千雷城的修士呢？” 若是那些化玄大能都不能看破对方的伪装，她们这些弟子又怎会知晓呢？ 不对，有一人可以。 便是正在与申屠平争斗的那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彩悚然一惊，愈发觉得对方不凡起来。 果然，不愧是洛真传的哥哥。 既然对方和刀剑宗也有些许渊源，那把这秘宝让给对方，似乎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朱彩便暗暗做了决定。 而这时，那二人也分出了胜负。 接连的大战让离阳耗去大量心神精力，因此纵使现在有烟婼丸补充灵机，也感到阵阵昏沉。 不过好在，申屠平已然伏诛。 他便可以真正地休憩一会了。 被墨蛟枪竖贯全身的申屠平仍旧留存一点气机，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离阳，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到底想说些什么。 离阳有心听听他会说些什么遗言，据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也不是什么骂人的话。 他随即稍稍将耳朵靠了过去，却没曾想，这申屠平竟暗中鼓动了些许气血，大骂一声：“日你老母！”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挥剑便要将其头颅斩落，却发现此人说完这一句，便没了气息。 他随即阴笑一声：“你以为这样便能占些便宜？真是天真。” 刚好仇明的记忆当中便有诸多摄魂之法，也不见离阳如何施为，单单只对着申屠平的尸首眉心处轻吹一口气，此人的魂灵便慢悠悠从头顶钻出。 这魂灵一开始还有些茫然，随后看见离阳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然是死了。 只是，对方脸上的笑容怎么如此阴森呢？ 离阳也不多言，伸手便按在了魂灵脑袋上，不顾对方挣扎，直接开始了搜魂。 只是除去一些琐事之外，关于千雷城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想来便是宗门为了防止秘术功法外泄，才下了禁制。 不过离阳对于炼体亦或者雷法也没有什么兴趣。 一番搜魂过后，申屠平的魂灵俨然已经破碎不堪，即便入了轮回，下辈子也恐怕是个痴儿傻子。 离阳好心，便弹出一道真炁，叫他魂飞魄散，也不用在这茫茫人世间受苦了。 做完这些，倒是不急着清点储物戒，而是将这瀚海宝录收入囊中，从渐渐消散的水雾当中走了出来。 二女见离阳现身，便知晓胜负已分。 离阳随手便将申屠平死不瞑目的首级扔给朱彩，淡淡说道：“将含离元精给我。” 朱彩捧起这头颅，闭目发散灵识，却发现其内的魂魄早就不见了，这只是一具空壳。 她正想开口询问，却突然窥见了对方杀气未消的眼神，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申屠平死了便是最好，至于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她一介凝归修士，也顾不了那么多，还是让宗门长老去苦恼。 朱彩随即将头颅收入储物戒，到时候也能作为凭证与宗门解释，随后却是掏出了一枚储物戒，递给了离阳。 离阳灵识一扫，才发现其中除了含离元精以外，还有另一具物件，稍稍细看，便发觉此物居然长得有点像是摩托车头盔，上面还留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接口，印着熟悉的文字。 他顿时眉头一皱，看向朱彩，刚想开口询问，对方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先传音过来。 “前辈，此物是刀剑宗的秘宝，可以直达顶层。” “那申屠平潜入我宗，也是为了此物。” 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离阳自然是持怀疑态度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随即便质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用？” 朱彩苦笑一声：“此物需要到达五十层才能使用，而现在这里只是四十一层。” “更何况，我已无法再走下去了。” 离阳这时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女气机微弱，灵机不显，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即便如此，他仍旧有些不解：“既然是刀剑宗的秘宝，为何不给这王灵纱？” 朱彩摇了摇头：“以王师妹的修为，若是没有我在，恐怕也上不了五十层。”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等前辈晋升元丹之后，多回刀剑宗看看。” 第109章 转变 朱彩的心思不难理解，此女想必就是那种从小便进入宗门，被当作护宗人培养的修士。 在长期的耳提面命，理念熏陶之下逐渐变得忠心耿耿，一切都为宗门利益着想。 说好听点是死士，说难听点是被洗脑了。 刀剑宗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放心将如此珍贵的秘宝赐予她，其中目的不言而喻，便是为了培养一名只听命于宗门的元丹强者。 只可惜，队伍当中混入了叛徒，如今朱彩命不久矣，为了不让这秘宝白白浪费，同时也相当于代表刀剑宗拉拢离阳，便如此这般做。 在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仍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此物真的能够直达顶层？” 离阳怎么看，也觉得这玩意的画风与天罡大陆格格不入，就算是放在这悬冕空城当中，也格外显眼。 见他似是有些不信，朱彩仿佛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此物历史悠久，据宗门长老所说，是建宗之时便存在的。” “直到近日，掌门才根据古籍上的记载，确认了此物是来自这悬冕空城，同时也知晓了它的真实作用。” “那便是收敛修士化为虚态，使得可以遨游小天地，不受种种规则束缚。” 听完这番话语，离阳若有所思。 其实若是按照朱彩所说，那此物不仅仅可以直接到达顶层，基本上在这秘境当中没有任何约束，想去哪就去哪。 不过这悬冕空城除了顶层，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了。 稍加思索，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离阳可从来没忘记，自己进入这悬冕空城的最初目的，便是为了寻觅五行之线。 顶层乃是悬冕空城的核心，五行之线最有可能出现在那里。 如今瞌睡来了枕头，离阳自然不会拒绝。 更别说，第一个进入一百层的人，还能得到传说中的元丹机缘。 如此大礼，怎可弃之。 见离阳答应了，朱彩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只是如此气机一散，便没了动静，闭目瘫坐在地上，已无生息。 一旁的王灵纱这才恍然惊觉，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朱彩的尸首，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低声哭泣了起来。 以她这般低劣的修为，若不是朱师姐一路上多有照顾，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只是朱师姐，康师兄也待她甚好，可如今，却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若是当初听了前辈的提醒，早早说与朱师姐，三人留些防备，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此时越想越觉得后悔，仿佛有千百道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她，王灵纱，才是害死大家的真凶。 见她神色痛苦不已，离阳便安慰道：“逝者已往，便无需介怀。” “想必朱彩也不希望看到你这般消沉。” 闻言，王灵纱却止不住泪水，口中喃喃自语：“可是，是我害了大家，我是罪人。” 还真别说，系统显示你确实是罪人，只是修炼至今才杀了一百来个人，倒是有点给修士丢脸了。 不过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吐槽几句。 离阳有些疑惑：“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王灵纱这才解释道：“前辈你之前不是提醒我林师弟有问题吗？我却没有当真。” “若是早一点告诉大家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听到这番话，离阳有些无奈，当初他也是瞎猜的，谁知道此人真的有问题。 见王灵纱居然一直在为这事懊恼不已，他便叹息一声：“若是觉得内疚的话，便开始苦修，提升实力！” “别忘了，申屠平的背后，其实是千雷城。” 离阳的意思自然不是要王灵纱去和一个庞然大物二品宗门作对，那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只是单纯找个像样的理由，激发王灵纱的动力而已。 果然，此言一出，效果显着。 王灵纱当即停止了软弱的哭泣，皱眉沉思，随后神情却是坚决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虽然脸上泪痕犹存，但却一改之前的那股颓废气息，看向离阳，眉宇之间涌现出一丝坚定之色。 “前辈说的是，罪魁祸首还未伏诛，我不应在此停留。” 见她这么快便能从悲伤当中走出，离阳不禁有些欣慰，此女总算是成长了几分，不再是之前那样傻乎乎的了。 但也生怕她误会什么，随即提醒道：“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千雷城对你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更何况，此事也不仅仅是你们三人，而是关乎整个刀剑宗。” 王灵纱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不会做些不理智的事情。” 离阳这才笑道：“那就好。” 他随即伸手拍了拍王灵纱的肩膀，说道：“该出去了，此地不宜久留。” 王灵纱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依旧悲痛不已，挥手将朱彩的尸首收入储物戒，才跟随着离阳一同出了迷宫。 二人到了相对安全的城镇区，离阳便开口问道：“想好接下来要去何处了？” 王灵纱微微颔首：“我不打算再留在此地了，回去将朱师姐安葬。” 闻言，离阳轻笑一声：“这样也好，毕竟，以你的修为，到了后面实在是难以应对。” 他随即又掏出几张化水宝符，递给了王灵纱。 “一路上要小心些，想必经历了这次，你也知道这世间险恶了？” 王灵纱收下了符箓，躬身道谢，转身离去。 只是走了几步，她却突然回头，似是有些不舍地问道：“前辈，还会再相见吗？”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想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应该，会有？” 若是能够成就元丹，他自然会回刀剑宗看看，毕竟那疯婆子重伤不治，也奈何不了自己。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王灵纱依旧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影逐渐消失在传送门当中。 与王灵纱告别后的离阳住进了旅馆，好好休养了疲惫心神一番，才开始清点申屠平储物戒当中的物品。 照例是一些灵石，杂七杂八的法宝，以及功法秘术。 功法大多都是炼体的，倒是有一门唤作紫电迅光的玄阶身法可以学学。 与单纯提升速度的遁术不同，身法侧重于多变，若是搭配上演态势，离阳的身形恐怕会更加难以捉摸。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些灵材了，没什么能用的。 接连斩获了两名宗门天骄的身家，离阳现在资本雄厚。 只是有钱也难买机缘，若是灵石多就可以突破元丹，那天底下最强的势力便不是宗门，而是各大商会了。 将紫电迅光入门以后，离阳便拿出那枚含离元精，开始细细参悟其中真意。 此中真意乃是金行，想必也是刀剑宗某个元丹强者赠予朱彩的宝物，金锋锐利，无所不破。 虽然与离阳领悟的演态势有些不符，但仍旧给了些许灵感启发，伴有诸多玄妙自生，距离领悟金行精髓，恐怕不远。 第110章 顶层 将含离元精炼化大半，又外出寻得了塑根丹，将缺失的右臂补全，顺便清剿了附近一些邪魔歪道，补充一下之前被耗尽的功德。 离阳这才发现，如今距他进入悬冕空城，已经过去了三年，期间有足足两年时间是耗费在了那烟婼巢穴中。 据说有宗门天骄已经攀上了八十层，距离登顶或许也不远了。 不过离阳知晓，这剩下的二十层才是最难的，其中迷宫的怪物，说不定已经掌握了真意雏形，首领更是有可能无限逼近于元丹。 他倒没有第一时间开始越层，而是回到了三十一层，拿出莲儿赠予的藏宝图，再度进入迷宫寻觅了起来。 这次倒是没有遭遇什么变故，毕竟仇明已死，想来那段飞恐怕也凶多吉少。 最关键的，便是女皇没有动静。 只是到了地方，离阳才惊讶间发现，此地的宝箱早就被人捷足先登，空无一物。 看地上残留的痕迹，便可以推测出是不久前才拿走的。 想来若是之前没有被传送到烟婼巢穴，恐怕这宝物便归他所有了。 一得一失，仿佛早已注定。 不过没了宝箱，离阳却发现了这一层的其他有价值之物。 那就是这些从粉色肉壁之上不断分泌出的半透明粘稠液体，拿去牧师药店可以换不少金币。 也可以用来制作一种特殊的药剂，能够有效延长灵兽的发情期，对于御兽师来说倒是宝物。 离阳自然也留了一些，或许到时候还能拿给女皇用。 只是很快，许多修士都发现了这不起眼甚至有些恶心的粘液居然可以换取金币，一时间，三十一层人满为患。 没有了宝箱，离阳便觉得留在这一层也没什么意义，他也看不上这点金币，索性便开始了越层。 四十一层以上的迷宫风格换成了下水道，地面充满着散发恶臭的污水。 怪物也从触手怪变为了蛇人，不仅能够吐出可以腐蚀真炁的毒液，还掌握了木之精髓的雏形。 莫说寻常散修，就连一些小宗门的外门弟子碰上，都难逃一死。 当然，对于领悟了演态势的离阳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能在逐日榜上争一个末位。 别看离阳接连干掉了两个宗门天骄，实际上两次他都占了不少优势，却还打得跟势均力敌似的。 仇明自然不用多说，人家没有储物戒，又断了两条腿，要不是在战斗当中，离阳厚积薄发领悟了演态势，又有大量烟婼丸相助，谁赢谁输还说不定。 至于申屠平，此人是个笨拙的体修，又对自己的肉体过于自信，以至于被离阳将清明气送入了体内而不自知，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离阳现在愈发明白主修功法的重要性，不说仇明的极殇封宫大典，哪怕是申屠平的乾阳震诀，运转起来也有诸多神异。 反观枯木诀，实在是不堪大用。 当然，这并不是将此法完全否定，只是随着修为境界的增长，作为散修，难免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宗门弟子一开始所修行的便是能够直指大道的功法，想换也换不了，等同于叛宗。 散修出身微末，修炼的初衷或许就只是为了多活几年，自然会选择一些入门简单的功法。 等到日后若是运气好，得了些许机缘，再改换门庭也不迟。 当然，大多数散修都没这样咸鱼翻身的机会。 离阳很幸运，能够从天渊手中敲诈到五行天地，所以他现在巴不得马上截取五行之线，从而散功转修大五行天地真经。 一番越层之后，他便成功来到了五十层。 而似乎也印证了朱彩所说的，一踏出传送门，储物戒当中那秘宝便有了反应。 离阳不紧不慢地来到旅店，付了金币，随后便进入了房间。 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在房间四处布置了一些禁制，离阳这才拿出那和摩托车头盔差不多的秘宝。 悬在身前细看，上面写有pow、wan的两个状态指示灯突然亮起了绿色。 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其戴在了头上。 灰黑色的护目镜上显现了莫名的状态栏，左边是时间，右边则是电量。 虽然这地方并没有插座，但却显示电源已连接。 当时间从12:59跳到13:00时，头盔不知为何发出了类似于引擎发动的轰鸣声。 离阳随即眼前一黑，躯体仿若轻飘飘的，飞荡在一片漆黑的虚蒙当中。 想来他的躯体已经被这头盔给转换成了虚态，从而投放到秘境的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只是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顶层。 不过离阳现在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因为在飞升的一瞬间，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似乎被唤醒。 他这时终于想起了这玩意到底是啥，试探性地说了一句：“lk start？” 身形瞬间被拉长，进入到了一个遍布彩色条柱的通道，直到尽头。 当自身停滞，离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就在他思索这里是不是所谓的顶层时，却发现一旁的角落当中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娃。 见离阳突然出现，这二人便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唤作太钰的把小脑袋探了过来，盯着离阳看了好一会，才收身转头对一旁的太瑶说道：“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闻言，太瑶似乎有些好奇，也凑近想闻闻，自然是被离阳一巴掌拍开了。 他面无表情，开口问道：“此地乃是何处？” 这二人有些诡异，他竟然看不出修为境界，但要说是凡人，也绝不可能。 凡人在刚才他一掌之下早就魂飞魄散了。 此言一出，二人对视了一眼，才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这里是悬冕空城的第一百层！” 听到这番话，离阳便有些疑惑不解。 既然此地是顶层，那么机缘呢？ 该不会被这两个小娃娃给捷足先登了？ 他却是没有直接询问，反倒暂且无视二人，在周围转了起来。 毕竟机缘没了就没了，五行之线还在就行。 此处四四方方，看似是一个盒子空间，但实则大有玄妙之处。 离阳光是站在这里，便能够感受到脚下涌动的五行循环。 只是想要真正触及，却不是一件易事。 灵识无法探出，单单用躯体亦或者兵器却也戳不破这看似薄薄的墙壁地面。 施尽百般手段之后也无法成功，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在这时，又有一人凭空出现，赫然是个英武不凡，气宇轩昂的男修。 对方没有藏头露面，亦或者不屑于伪装，反正离阳一看，便知晓此人是谁了。 正是逐日榜上首席，来自殷部落的殷黎。 殷黎一现身，先是看了那两个小女孩一眼，却是没有过多在意，反倒将视线投向离阳。 他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脸上便显露出一丝好奇，却是没有多言。 既然对方不先开口，离阳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依旧在苦思冥想，该怎么突破这纯白空间的限制，到外面截取五行之线。 而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无法断开连接，重回旅馆。 也就是说，没有登出键。 倒是符合原着了。 第111章 聚集 随着时间推移，出现在这纯白空间的修士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榜上有名的，即便有些闻所未闻，但身上气息也甚是强盛，亦或者捉摸不透，反正不是什么弱者。 想必，他们都是实打实一层又一层慢慢爬上来的，不像离阳一般使了秘宝，有走后门的嫌疑。 这其中，倒是有个离阳相熟的。 那就是段飞。 没想到此人还活着，而且看样子也并没有受什么伤。 虽然对方可能不认识他，毕竟见人越来越多，难免会有赤霄山的修士，为了避免被认出身份，离阳此次再度利用那副神奇的面具改换了身形以及面貌。 此处空间本就狭小，人却蜂拥而入，自然渐渐变得拥挤起来。 修士哪怕是同门甚至道侣之间，都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何况这些人当中互为仇敌的还不少，如此靠在一起，便难免会起争端。 当然，眼前这情况，自然是打不起来的，且不说空间狭小难以施展技法，若是一不小心波及旁人，恐怕到时候就会演变成乱战了。 在场修士虽然有正有邪，但都不是什么蠢人，知晓不能意气用事，若是一时不慎，非但报不了仇，反倒会引得众人围殴。 见地面拥堵，自然有修士欲要御空飞行，只是刚升至半空，便觉得有些不妥。 大家都站在地上，而你却一人凌驾，未免有些猖狂了。 即便这不是本意，也难免会有性情古怪的修士上来找茬，到最后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有些人见离阳一直转来转去，倒是有些好奇，只是也不愿先开口，平白落了身份。 当然，也有人不在乎这些。 就比如现在，离阳眼前这位玉树临风，身着飘渺青衣，手执玉白纸扇的白面书生，左廷玉。 此人来自百闻书院，也是圣子候选人之一，所修功法乃是浩然正气诀，据说乃是地阶功法，得自千年前飞升的亢夫子之手。 左廷玉依仗此等仙家妙法，又借助手中伪玄器蜕尘扇，于五十年前斗败了肆虐诸河流域的元丹大妖，黄岩蟒怪，甚至还斩下了对方的一只蛟角，费去了五百年苦功，使得此妖疯狂逃窜，遁入了南海。 其实力强劲，并非仇明可比。 左廷玉轻摇着手中纸扇，脸上显露出温和笑意，便靠了过来，开口说道：“道友可是在寻觅解脱此地之法？” 闻言，离阳倒没有承认，却是反问对方：“难道你不想离开此处？” 左廷玉笑了笑：“我自然也是，只是从殷道友那里听闻，道友乃是第三个登顶的修士，所以想来论道一番。” 离阳眉头一皱，看向不远处的殷黎。 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窥见了一旁站着的左廷玉，殷黎心思活泛，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原由，却是咧开嘴对离阳笑了笑。 殷部落乃是天罡大陆人族祖地，历史悠久，遵循古礼，据说从其中走出的修士也大多豪爽不做作，殷黎这般却是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离阳稍加思索，随即又指了指正在与一群女修玩乐的太珏和太瑶，问道：“那两个小娃娃还排在我前面，为何不去找她们？” 此言一出，这左廷玉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却是罕见显露出了一丝诧异，虽然很快便被其收敛起来，但离阳仍然依靠瞳术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 想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晓的道理。 左廷玉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这才收起纸扇，神色也变得些许认真起来，揖礼道：“却是我看走眼了，不知道友是来自西极昆仑，还是东海蓬莱？” 听到此番言语，离阳自然有些疑惑，西极昆仑他自然没听说过，东海蓬莱倒是略有耳闻。 他脖子上戴着的白兔玉佩，背面就写着东海蓬莱，想来，那兔子和此地也有莫大的关系。 只是离阳之前也进揽风亭寻觅过，其中并没有太多关于东海蓬莱的情报。 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它掩盖了一般。 搞不清楚此人为何会把他认作来自这两处，不过也并不妨碍离阳扯虎皮。 他倒也没有直接发声承认，只不过很自然地晃了晃身体，将脖子上挂着的白兔玉佩稍稍显露出来，似是有些不耐地冷哼一声。 “是又如何？” 见状，左廷玉便笑道：“原来道友是来自那处，怪不得不识得太一双子。” 离阳随即便明白了其中原由，想来那两个小娃娃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宗门修士多半都是认识的。 唯有散修，亦或者来自那两处神秘势力的修士才不知晓。 至于为何这左廷玉没有把他当作是散修，想必也是因为内心下意识地认为一介散修不可能排在自己前面。 倒不是这些宗门天骄心高气傲，而是散修千百年来，能够出人头地，闯出一番名声的实在太少。 放眼望去，各个都是有大毅力，大气运之人，即便放在宗门当中，也不是泛泛之辈，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才没入宗门，做了一介散修。 正所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当然，如离阳这般开挂的不算。 离阳眉头一挑：“哦？那两个小娃娃是太一宗的？” 左廷玉微微颔首：“这二女本是一颗终年盘旋在天罡大陆上空的陨星，被太一宗掌门屈星河运用大神通捕获，灌以诸多天材地宝，又取太阳太阴二气，引入其中，炼作魂灵，这才得以蜕生。” “虽心智未全，但却可须臾间引动太阳太阴之力，莫说凝归修士，哪怕元丹强者，都要畏惧三分。” 离阳没想到那两个小娃娃来历居然如此非凡，又回想起自己初见时竟然敢上手，若不是对方心智依旧如孩童一般，喜好玩乐，恐怕现在已经尸首异处。 一阵后怕之余，也有些许不解。 离阳随即便问道：“既然这二女实力如此强悍，那此处机缘不早已是她两囊中之物？” 左廷玉点了点头：“屈老贼此番鼓动怂恿她们出山，便是为了寻觅晋升之法，将太阳太阴二气凝为一体。” “届时，阴阳并行，无有缺漏，化玄大能也得俯首称臣。” 他随即却笑了笑：“只是现在，似乎出了些岔子。” 左廷玉看向四方，淡淡说道：“若是那机缘早就被她们得到，想必此处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将视线投向一旁骑在殷黎脖子上的太珏，以及有些不满的太瑶。 他随即说道：“也就是说，此次悬冕空城获取机缘的规则，可能已经更改了？” 左廷玉笑而不言，但二人心中都知晓这恐怕是事实。 想来这些宗门天骄恐怕也不甘将机缘拱手送人，原本自然是没希望的，而现在却又出了新的变故，倒起了别样的心思。 第112章 赫尔墨斯之手 左廷玉见多识广，似乎对修真六艺都有独到的理解，至于各种宗门趣事秘辛，也是信手拈来。 说话风趣幽默，倒叫人讨厌不来。 离阳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破绽，倒并没有多言，只是在一些较为深入了解的地方随口说上几句，以免冷场。 毕竟他能从此人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自然愿意附和几句，就当作是代价了。 除去一些散修闻所未闻的情报以外，从对方口中，离阳也知晓了东海蓬莱与西极昆仑的真正来历。 这二者都是隐世宗门，渡过了多次劫变，经久不衰，地位超然，一度被天罡大陆之上的势力认定为是仙人传承。 西极昆仑乃是海外名山，此山并非坐落于海，而是倒悬于天，凡夫俗子无法窥见，破劫修士亦不得进入。 据说山中有神兽麒麟，真龙火凤，祥瑞非凡，甚至还有一些天罡大陆上已经绝迹的物种，堪称自然保护公园。 琼浆玉液任尔享用，仙丹灵药吃不了兜着走。 飞鸟走兽与人共舞，景色绝美，仙气缭绕，清乐飘渺，祥云笼罩，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总之，描述得跟上界仙境差不多。 至于东海蓬莱，相比之下倒是低调了许多，只是一处与世外隔绝的岛屿罢了，虽说也频频有凡人修士误入其间，得了一番机缘之后一步登天，但说到底还是不如西极昆仑那么张扬。 之所以能与之齐名，便是有传言说，蓬莱岛上面有不死药，无论凡人修士，甚至是飞鸟走兽，只要服下，便能不老不死，长生永存。 仅凭这一点，便能吸引诸多凡人修士乘舟出海，寻觅仙岛。 讲到这里，左廷玉还像是开玩笑一般，对着离阳问道：“想必若是真有此物，道友也一定服下了？” 闻言，离阳脸色古怪，不死药他倒是没吃过，但寿命长却是事实。 他随即收敛表情，摆了摆手：“我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蓬莱岛上只有兔子。” 离阳的微妙神色显然让左廷玉愣了一会，他向来是不信什么不老不死的，但离阳的反应却让他不禁有些怀疑。 难不成，蓬莱岛上真的有不死药？ 这想法一经诞生，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左廷玉不禁皱眉细思，或许可以借离阳之手寻得这不死药。 甚至于，夺取对方的储物戒，从中翻找搜寻出不死药。 只是此等邪念一出，便被体内浩然正气压倒灭却，借此，左廷玉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走火入魔。 他随即静心凝神，存思守意，打算彻底根除这一邪念。 左廷玉修道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为了寻求长生逍遥的贫苦书生，如今已是走上了一条只属于自身的道路。 前路漫漫，但却有诸多未曾见过的美景，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想到这里，他便释然了。 随即却是再度打开纸扇，轻摇几下，笑道：“却是让道友见笑了。” 离阳自然不知晓这左廷玉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所以对他这反应很是疑惑。 离阳正想开口询问一番，却感觉脚下虚蒙猛然一震。 随后这白色盒子空间，却是如真正的盒子一般，四边墙壁往各自方向倒下展开，互相勾连，逐渐形成了一轮圆圈。 紧接着边缘的地面开始依次升起，塑造成类似于阶梯的形状。 此处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一座角斗场了。 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拥挤的修士自然朝四周分散开来。 见状，左廷玉便告罪一声离开了，想必是要回去与殷黎汇合，毕竟现在生了些许变故，倒是不好再闲聊了。 离阳照旧躲在了角落，继续研究如何捕捉到在外面游离的五行之线。 此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都有些疑惑不解，就在众人讨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苍青天幕之上，缓缓显现出一道人影。 金发碧眼，长着尖耳朵，面容姣好，身上的衣袍多以青绿，配上金丝纹路，坠饰颇多，看起来华美异常。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女形似精灵，而且对方并不是实体，没有名字。 见她现身，自然有不怕死的修士御空飞行，打算到近处看看，一探究竟。 只是升至半空，便怪叫一声跌落下来。 虽没有受什么伤，但看脸上惊恐的神色，却仿佛是窥见了什么神魔一般。 不过或许是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自然又有人想上前观摩一番，甚至还发动了袭击。 只是一阵刀光剑影下去，对方却是分毫未伤。 此女见状，便大手一挥，将在场所有修士都定在了原地。 随后便开口说道：“无知的凡灵们，鉴于此次有二人同时登顶，因此规则更改，尔等需展开一对一的交战，决出唯一的胜者！” 这二人，想必就是那同心异体的太一双子了。 果然，真如离阳所猜测的那般，这二人的出现破坏了规则，使得悬冕空城的阵灵不得不临时更改。 说罢，这阵灵便引出百道绚丽的流光，洒向在场众人。 这流光仿若有灵性一般，会自动选择修士融入。 离阳本想抗拒一番，但奈何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玩意钻进他的眉心。 待到所有流光都与修士融为一体，这阵灵才解释道：“为了弥补尔等与那二人的实力差距，这道流光会赐予你们一些独特的技能，善用它们，才能夺得最终的机缘。” “战斗将随机挑选双方，随时做好准备，也可以直接认输。” 说完这些，阵灵便消失了，而在场修士却都被传送到了阶梯之上，就像是观众一般。 而位于圆心的场地上，也出现了两名修士。 战斗，顷刻间便打响。 离阳倒没有先关注场上的二人，而是在四周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不大不小的一个正方形空间当中。 他的附近自然也有其他修士，唤作潘方，来自镜湖，但对方只是随意看了离阳一眼，便闭目养神了起来，想必是调整好状态，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见状，离阳也不愿自讨无趣，索性也原地打坐了起来，开始与刚才钻入眉心的流光心神交融。 一番探查解析之后，那阵灵所说的独特技能便完全展露在离阳的眼前。 【赫尔墨斯之手：在进入战斗后，若是你的攻击先命中敌人，则根据所造成的伤害提供一定几率，从而来窃取敌人的物品。】 攻击？清明气，似乎也算是攻击？ 但清明气的释放同样有时间，更何况此物若是单单放出，对修士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唯有进入体内，才能大显身手。 那么，除此之外，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先发制人而且一发入魂的招式呢？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113章 出口成脏 场上的战斗异常激烈，时不时便有修士身死道消，却是比所谓的宗门大比还要血腥不少。 毕竟宗门大比只是为了争夺资源，而此处则是为了取得元丹机缘。 即便当上内门第一，也并不代表将来能够成就元丹，而在场修士，除了离阳以外，哪个不是内门首席，亦或者圣子候选人之一呢？ 元丹所成之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像段飞这般拥有登灵父亲的仙二代，也要走出温室庇护，与人厮杀。 毕竟唯有这般，才能追寻到只属于自己的道路。 光靠吞服丹药，吐纳灵气，只会停滞不前，到最后活活老死。 当然，离阳除外。 不过他虽然免于寿命的困扰，但同样要与人争斗。 因为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如何破除此地限制，到外面截取五行之线的办法。 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元丹机缘了，想来此物虽然没说具体是什么，但也肯定适用于所有修士。 至于斗不过这些宗门天骄，倒是其次，大不了认输罢了。 大多数剑修所领悟的都是金雷火之类的法门，皆有激烈昂扬之意，乃是锐意进取之道，最忌讳的便是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纵使失败也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是彻底的技不如人，才方可认输。 若是都如离阳这般，见势不妙便溜之大吉，遇事凶险则退避三舍，长此以往，心神难免蒙尘，自然不能与剑中真性达到契合为一的境界，以至于修为不得寸进，甚至被手中长剑否定，藏锋于暗，不显真芒。 剑修若是没了剑，与寻常修士便没什么两样。 不过好在，离阳修行的乃是水行一道，最讲究的便是圆润通达，顺势而为，正所谓水往低处流。 当然，水若凝成了冰，那自然是坚韧锐利，变换为了刚物。 当初他踏入此道，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与自身极为契合。 修道修道，自然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这所谓的适合并非只是简单的相似，而是返照内心，通明灵体所得来的结果，其中真意，唯有亲身经历者才能深刻体会，常人若是没有踏入其中，自然雾里看花，不见真切。 场上二人很快便分出了胜负，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打斗一番发觉不是对手，当场认输。 胜者倒是没有嘲讽，败者自然也不撂下什么大话，各自躬身揖礼，随后身形缓缓消散。 胜者重回观众席，而败者，自然是被打回下一层，需要再与迷宫怪物进行一番较量才能入场。 只是按照现在这个淘汰的速度，或许赶不上下一次，机缘便被夺去了。 离阳眼前一黑，再睁眼，便发现自身来到了场上。 在他对面，同样站着一名女修，想来便是此番的对手了。 此女身着明黄道袍，头戴纯阳巾，手中却并未执拂尘，反倒是拿着一枚墨色法铃。 离阳定睛一看，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阴尸门的内门首席，李瑾秋。 对方所修之法乃是纯阴法体才能掌握的幽空断生术，可以唤出阴幽二气，阴气侵身，幽气伤神，二者合一，还能勾连幽冥，从中借得些许鬼神之力。 手中法铃唤作殒绝三叉铃，借此操控阴尸，如臂使指，铃响而尸动，铃落则人亡。 听说此女乃是性情中人，当初为了拯救濒死的亲生姐姐李净秋才堕入魔道，将命不久矣的李净秋炼作了阴尸，这才得以留存世间。 与之作战，便等于要同时面对两名同心一体的凝归修士，其中困难不言而喻。 二人一见面，便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李瑾秋轻摇手中法铃，一具散发着浓重阴幽二气的美人尸便凭空显现，想来也是一直放在专门的敛尸袋当中，若是接敌，便如这般即刻唤出。 这美人尸自然就是李净秋，面貌倒是和这李瑾秋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便是稍显成熟妖冶了些，身上的衣物也袒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联翩。 离阳照例散布清明气于周身，但同时，却将丹田真炁尽数汇聚于喉，随后隆声大放。 “你姐姐！我！全家！祖宗！” 传音或许会被对方下意识地阻碍，但如此放言，里里外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一时间，不仅场内，就连场外的众人也是鸦雀无声。 即便是左廷玉也大跌眼镜，明明在之前的交谈当中，还觉得离阳虽然惜字如金，但却是个好相与的人，怎么现在却出口成脏了？ 向来追求洒脱逍遥的修士当中也并不缺乏一些真性情的人，但如离阳这般一见面就问候别人祖宗十八代的倒是少见，不仅骂得难听，还专挑人痛处。 毕竟谁不知道，这李瑾秋乃是从灾荒下逃生的难民，父母双亲为了保全她和李净秋尽数丧命，因此平生最恨有人侮辱她家人。 果不其然，离阳还未说完，这李瑾秋便脸色一黑，却没有鼓动阴幽二气，而是掐弄法诀，唤出一团黑乎乎的地脉幽冥，竟是直接开始向四方鬼神借用力量，显然是气坏了。 见状，离阳却心中暗喜，口中依旧滔滔不绝，围绕此女族谱上下一番亲切问候，但同时，也不忘化入演态势，身形转瞬间一分为三，齐齐朝李瑾秋攻了过去。 李瑾秋虽未掌握兵势，但她的姐姐李净秋却使得一手玉钗，随手一点，从云鬓之上便飞出三道幽玄碧光，“铛”的一声便将三个化身尽数打落，其中精气刹那间便被这青鬼玉钗夺去，补化自身。 此番情形倒是离阳所未预料到的，没想到这古怪玉钗居然能定住千变万化的演态势，摄取其中灵机为自己所用。 若是寻常修士见着了，肯定心中暗做打算，不会再放出分身任其吞夺壮大。 但谁曾想，离阳却是不管不顾，照例施展分身之术，随后又摆出一排天雷符，所选目标却不是李净秋，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李瑾秋。 虽说擒贼先擒王，但李瑾秋又不是什么阴邪之物，乃是活生生的修士，即便修炼了幽空断生术，也只不过沾染了些许阴幽之气，天雷符对其效果平平，远不如拿来对付已被炼为阴尸的李净秋。 见离阳这番举动，一旁的左廷玉也不甚理解，更别说当事人李瑾秋了。 她面对诸多煌煌天雷，冷哼一声，并指一挥，便引动周身阴幽之气，随后却不知为何尽数转变成了浩然正气，顷刻间便将滚滚天雷轰散。 此幕引得场外观战修士一阵惊呼，就连专修浩然正气的左廷玉也不禁眉头一皱，这李瑾秋明显乃是彻头彻尾的邪修，怎么能够引动浩然正气？ 难道说，这便是此女的技能？ 若真是如此，那便难办了。 第114章 反转 众所周知，阴邪鬼祟之物最惧煌煌大日，这也是为何明明邪修魔道门槛低，提升快，发展迅速，却仍与正派势力旗鼓相当，甚至因为功法的某些副作用，有时还落入下风。 可如今这李瑾秋却一反常理，明明修行的乃是阴幽二气法门，却能凭空生出如此精纯的浩然正气，即便是左廷玉也自愧不如，倒是有些讽刺了。 此女获得的技能，想必就是如此，完美弥补了自身功法的缺陷，怪不得面对天雷符丝毫不惧。 有浩然正气护体，别说区区天雷，就连大自在寺的纯正佛法也奈何不得。 既然李瑾秋先一步显现出了神通，那在场观战修士自然将目光转向了离阳，纷纷猜测此人会如何应对能够引动浩然正气的李瑾秋。 以及，离阳的技能是什么。 离阳的分身再度被李净秋所射出的幽玄碧光所击散，其上附着精气尽数纳入己身。 或许是吞夺够了，李净秋随即掐弄法诀，从青鬼玉钗上渐渐显现出一只青面獠牙的夜叉，手持三股叉，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阵阵凄厉尖啸，看气息赫然是半步元丹。 如此，便成了三对一的局面。 再看离阳那边，虽然身形飘忽不定，但此处空间虽大，亦不是无限，夜叉一出，便与姐妹二人一同将离阳围了起来。 见离阳躲躲藏藏，李瑾秋不禁冷笑道：“怎么不骂了？继续骂啊？” 她随即张口吐出一团墨绿气雾，迎风便长，须臾间便散布周身，甚至将清明气也尽数排开。 此物乃是李瑾秋昼夜不歇汲取地脉阴幽二气，再灌以修士精血，生魂，皮肉，又鼓动秘法凝炼而成的堕心烟，寻常修士若是不小心踏入其中，顷刻间便肉烂骨消，魂飞魄散。 法宝若是沾上一点，不仅宝光黯淡，就连其中真性也难免被污，需炼入些天材地宝才能消去。 然而或许是人好心善，听了李瑾秋的反问，离阳却是突兀从这碧绿烟云当中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她喊道：“日你老母！” 此言一出，李瑾秋倒是没有生气，却是警觉起来。 此人明明身处堕心烟当中，为何还这般活蹦乱跳，又或者，眼前这也是假身？ 不过离阳虽然古怪，但至今也未显现出什么玄妙神异之处，除去分身化形和符箓以外，便再无其他招式了。 其貌不扬，在李瑾秋的记忆当中从未有与此人相似的修士，想来也是什么不知名的散修。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定，却是轻摇手中法铃。 铃声渐响，须臾间引动阵阵惑人心神的音波，沿着周身不断扩散。 李瑾秋随即闭目，灵识与法宝真性沟通，紧接着猛地一睁，漆黑眼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碧绿，似是寻得了什么破绽，娇呼一声：“去！” 她随即掷出手中法铃，循着莫名指引，直接将身化为气，潜藏在堕心烟当中的离阳打了一个踉跄，显出身形。 见对方并没有如李瑾秋所想藏在了别处，而是就待在这堕心烟当中，她不禁有些疑惑，此人为何能免疫堕心烟的毒害？ 李瑾秋随即定睛一看，便发现离阳看似身无旁物，实则周身皆被一层透明的气包裹着。 她稍加思索，便明白这便是离阳之前暗中散布的事物，只是虽说可以侵蚀护体真炁，但速度实在缓慢，李瑾秋并没有过多在意。 如今，却是没想到此物居然能和她灌注了大量心血所炼成的堕心烟斗个旗鼓相当，倒是有些本领。 不过纵使有些手段能与堕心烟抗衡，但面对她们姐妹二人，再加上夜叉大鬼，又能如何？ 见离阳真身一出，李瑾秋自然不打算放过这绝佳的好机会，大手一拍，便从随身携带的敛尸袋当中唤出三具男尸，皆是她这些年斩杀的正道修士。 三尸或持刀，或挥拳，或念法，齐齐袭向离阳。 场外左廷玉见此情形，却是眉头一皱。 倒不是担心离阳，而是这三尸当中，有一具赫然是百闻书院的弟子，若是论辈分来说，还算是他的师兄。 数年前外出游历，据说是去寻觅机缘，却是没想到栽在了此女手中。 其他两具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观战修士很快便将其全部认出，见同门死不瞑目，不禁怒不可遏。 天罡大陆虽然没有清明头七之类的说法，但对于落叶归根这件事倒是极为看重，修士纵使身死，也希望将自身骸骨掩埋于宗门，亦或者家乡。 如今这李瑾秋却将其炼为了阴尸，想必其中魂灵也被魇化，这可比单纯的魂飞魄散还要残忍。 见三尸袭来，离阳却是没有再度催发演态势躲藏，反倒是持枪悬剑，顷刻间放出道道凌冽剑光，将三尸尽数击退。 这剑光玄奥异常，暗杂阴阳五行，一时间，竟是将这三尸困在了原地，一时半会难以脱身。 离阳随后又挥枪横扫，与那夜叉大鬼撞上。 见离阳终于正正经经与李瑾秋交上手了，先前觉得有些无聊的观战修士便聚精会神起来，只是如此定睛一看，便发现离阳处于明显的下风。 那夜叉大鬼每每挥动手中三股叉，便要将手持长枪抵挡的离阳往后击退一丝。 此等鬼物巨力甚伟，鏖战片刻，离阳便感觉虎口被震得发麻，甚至有些生疼，几乎将要拿不住墨蛟枪了。 他虽并未修行枪法，但兵者互通，再加上先前搜魂仇明，从中得了些感悟体会，倒是使得有模有样，光比技艺，这夜叉自然不如离阳，但奈何对方天生神力，一力破万法。 发觉不能与这夜叉硬拼，离阳刚想唤回素光剑，却发现那三尸再度袭了上来，无奈只能让剑中真性自行对敌。 见离阳居然与自己的召唤物打得有来有回，李瑾秋不禁嗤笑一声，随即却毫不留情地引动阴幽二气，沿脚下地脉潜行，在离阳身下直冲而上。 阴主杀伐，幽主变化，二者合一，便杀气四伏，难以捉摸。 好在离阳早有防备，再加上有清明气作为缓冲，一个瞬身，便躲过了李瑾秋的这道攻击。 只是刚一脱身，便见那三尸当中的百闻书院弟子口中诵念一道法诀，顷刻间双目白光大放，眼眸一凝，便将离阳定在了半空，不得动弹。 见状，李瑾秋轻喝一声，左手虚握，便有诸多阴幽二气宛若滚滚烟尘，从地脉涌出，汇聚成一双幽冥鬼爪，便要将离阳碾成齑粉。 只是，就在众人以为此次对战胜负已分之时，站在李瑾秋身边，一直专心操纵夜叉的李净秋却不知为何失神了片刻，随后却是一个瞬身，趁着李瑾秋施法的空当，在对方三分惊骇，七分不解的眼神下，单手成剑，贯穿了胸膛。 此番变故来得突然，不仅是场外修士目瞪口呆，就连李瑾秋自己也心神失守，一时竟忘了反击，眼睁睁看着亲生姐姐将她开肠破肚。 第115章 你姐姐真不错 召唤物反叛主人的例子倒也不少，但李瑾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她的姐姐。 旁人或许不清楚，她自己却是知道的，李净秋的魂灵尚在，且并未魇化。 她们姐妹俩乃是双胞胎，天生便心灵相通，在李净秋濒死之际更是签下了魂契，再加上幽空断生术以及殒绝三叉铃的约束，想要将她们拆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李瑾秋很快便明白，这就是对方的技能了。 想必刚才的那些言语辱骂也不是什么胡乱发泄，其中或许夹杂更深刻的真意。 她想的自然没错，而事实上，离阳也只是突发奇想，欲试试语言攻击到底算不算攻击。 毕竟对于一些重情义的修士来说，言语要比躯体上的伤口还要痛彻心扉。 说来也巧，离阳骂了一会，原本还指望把李瑾秋的储物戒给偷走，却是没想到能够将对方的姐姐纳为麾下，自然计上心来，便故意演了这一出，给予对方一记痛击。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明明刚才还是优势的李瑾秋突然便受了李净秋一重击，现在却又要面临夜叉大鬼与李净秋的前后夹击，一时间情况危急。 而原本处于下风的离阳面对三尸，自然游刃有余。 李瑾秋咬牙催动阴幽二气，便要将身前的李净秋震退，可谁曾想，此般招数到了对方身上却是没有起一丁点反应。 毕竟阴尸本就是常年待在阴幽二气之下的枉死尸体，自然对其有极大的豁免能力。 见状，李瑾秋随即便想使用她获得的技能，倒反阴阳，将自身阴幽二气扭转为浩然正气，必能对姐姐造成不小的伤害。 只是此般想法说来轻巧，到了实际，看着那张昼夜陪伴熟悉的面庞，却是迟疑了片刻。 但想来姐姐也是不会怪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李瑾秋便不再犹豫，轻喝一声，挥袖一抖，引导团团浩然正气周身大放，将李净秋直接震开，半空当中泼洒下一抹漆黑如墨的血液。 只是还未等她从储物戒当中掏出疗伤丹药服下，那夜叉大鬼便在李净秋的驱使下袭了过来。 三股叉瞬息而至，裹挟着巨力，面对这般凌冽攻势，李瑾秋倒没有慌乱，而是手掌一翻，祭出一面惨白盾牌，其上印有一似哭似笑的恶鬼面庞，她并指一点，这面庞便犹如活物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凄厉异常的嚎叫，不仅将夜叉的三股叉挡回，还引得那夜叉身形模糊，显然是凭空摄取了部分精气。 此物唤作笑恶盾，乃是千百名凝归修士人皮所炼，凶性极盛，催动起来莫说是活物，就连同类也一并吞噬。 借这片刻空当，李瑾秋正欲吞服丹丸，灵识却又窥见姐姐李净秋飞身而上，娇呼一声“着！”，云鬓之上便飞射出三道幽玄碧光，朝她袭来。 见状，李瑾秋便将手中笑恶盾一转，面对李净秋的青鬼玉钗，其上恶鬼面庞竟露出轻蔑笑容，大口一张，那三道幽玄碧光便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尽数被摄了进去，不仅分毫未伤，还补足了精气。 吸饱了精气的笑恶盾顷刻间幽光大放，直接将那再度袭来的夜叉击碎。 虽然消了夜叉大鬼，但这笑恶盾也一时失了威能，此刻再拿出来也不堪大用，李瑾秋便将其收回，随后吞服下一粒血精玄丹，大开的胸膛之处一阵血肉蠕动，便愈合如初。 当然，表面的伤痕自然不足为虑，可李净秋当时下手的时候，却是暗中附带了一缕极哀尸气，如今闯入李瑾秋体内，便开始大肆破坏起来。 同时，她也敏锐间发现，除了那惨白色的极哀尸气以外，还有一团无色气体依附其间，想来便是离阳的清明气了。 李瑾秋虽然不知晓清明气的厉害，但也下意识地催动丹田真炁，以及阴幽二气，试图将其驱逐，亦或者吞噬殆尽。 只是此般一做，便惊骇间发现，那清明气不仅吞夺阴幽二气，就连作为盟友的极哀尸气也一并蚕食，真是十分诡异。 甚至于，流转于四肢百骸，还未被完全吸收的血精玄丹药力也凭空被其摄去。 察觉此番情形，李瑾秋顿时脸色一沉，她没想到此物阴毒程度，竟然不亚于宗门上师所修的无妄魔气，即便侵蚀速度较之缓慢许多，但也极为难缠，自身真炁在一段时间内难免要被其牵制拖累。 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一旁的李净秋便拔下云鬓之上的青鬼玉钗，悬在身前轻呼一口气，那夜叉大鬼便再度显现出来，一尸一鬼，便朝着李瑾秋袭来。 而再一看离阳那边，赫然已将那三具阴尸斩退，其中持刀的断了臂膀，挥拳胸口大开，漆黑如墨的血液四溢横流，气息萎靡，想必一时半会也提供不了多少战力了。 阴尸虽然不惧生死，但往往只能保留生前的一种法门，又不似李净秋这般拥有魂灵，仅仅依靠潜藏的本能和李瑾秋的分心指挥，与寻常修士倒是能斗上一斗，可若是遇上了如离阳这般掌握了势与水行一道的高手，自然难以抗衡。 李瑾秋派出这三尸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配合她们姐妹俩包围离阳，可谁曾想，李净秋居然叛变了。 逼退三尸包围的离阳见李瑾秋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有些惊异，自然身形一转，持枪悬剑袭了过来。 正在与夜叉还有姐姐斗法的李瑾秋见离阳身形陡然消散，下意识地便轻摇手中法铃，想要借助转回苏音再度捕捉到离阳的位置，却不想铃响了有一会，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随即便轻跺地面，引动阴幽二气环绕周身，从而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并指再一点，一道墨绿玄光便凭空落在了李净秋的身上，将其定住，随后又将手中法铃朝着挥动三股叉的夜叉掷出，“铛”的一声便将其一只臂膀打散，阵阵幽光遍布，使得无法再生。 只是就在此时，一道白影呼啸而来，顷刻间便冲破了李瑾秋用于看顾周身的阴幽二气，场面犹如流星破晓，剑光还未临身，身上皮肤便能感受到一股割裂感，引得她发毛直竖。 见状，李瑾秋不慌不忙地祭出手中法铃，掐弄法诀，只听见一声宛如丧钟的巨响，白影瞬间消散，失了真炁的素光剑从半空跌落。 李瑾秋挥袖一抖，便放出堕心烟，欲要将这一看就极为不凡的法宝污浊了。 只是烟气刚要飘落，那素光剑下落到一定距离，却宛如拥有灵性一般顺势而下，再度逼近了李瑾秋。 想来刚才也是在装死，这剑中真性倒是聪慧。 李瑾秋却是浑然不惧，亦或者早就料到这般伎俩，口中诵念口诀，身后缓缓显现出一道鬼神虚影，怒目圆睁，放出一道幽光，便将素光剑再次击退。 不过就在她施为的片刻，四道身影齐齐显现在周身，对李瑾秋发动了凌冽的攻势，宛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 而同时，离阳的声音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在周身回荡，久久不能停歇：“李瑾秋，你姐姐真不错。” 第116章 认输 章纲：主要讲述了李瑾秋认输。 ----------------- 离阳这一句话，不仅让李瑾秋大为恼火，就连场外修士也不禁有些无语。 被四道分身围攻的李瑾秋冷哼一声，身后鬼神虚影抬臂一挥，便犹如无知孩童推倒积木一般，将四道身影尽数撞碎，其中精气一应卷走，反哺自身。 随后又周身上下大放幽光，须臾间便将袭来的夜叉打碎，其中魂引飘回青鬼玉钗当中，宝光黯淡，显然一时半会是不能再用了。 此刻她现出身形，单单身上衣裳破损了些许，却是没受什么伤，盖因在刚才她及时催动了一枚伪玄阶金身符。 见状，一旁的李净秋再度上前，想要鼓动周身极哀尸气，却是被李瑾秋身后鬼神怒目一瞪，闷哼一声，口中吐出如墨鲜血，竟然凭空受伤了。 离阳见此情形，不免有些头疼，此女手段颇多，纵使被他夺走了一大助力，鏖战许久也不落下风，真不愧是内门首席。 他随即吞服下一大把烟婼丸，补充体内灵机，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 离阳暗道不妙，身化为气，再度挪移身形。 只是一番立定，却并未发现李瑾秋的阴幽二气沿地脉侵袭而来。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位置。 没有过多在意这一异象，离阳随即便唤回被打落的素光剑，这剑中真性倒是聪慧，像是知晓那堕心烟能够污浊法宝一般，刚才完全是它自己躲过了李瑾秋的攻击。 而或许是窥见了素光剑的踪迹，李瑾秋轻摇手中法铃，想要故技重施，再度像之前那般寻出离阳的位置。 殊不知离阳早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便如先前那般，身形一番变幻，分合阴阳，轻而易举就躲过了转回苏音的巡查。 见此招已然被破解，李瑾秋随即引动鬼神之力，将阴幽二气大放周身，如海浪潮，连绵不绝，若是有外物踏入，她瞬间便能知晓。 见状，离阳便给李净秋渡了些许精气，又喂给几粒丹丸，此尸气息便重归巅峰，再度对着青鬼玉钗诵念口诀，夜叉大鬼又生龙活虎地出现了。 他倒没有让这一尸一鬼上去送死，而是吩咐其站在远处消耗便可。 李净秋手中掐弄法诀，从云鬓之上再度飞出几道幽玄碧光，而李瑾秋却看也不看，身后鬼神虚影闷哼一声，顷刻间便叫这玄光晦暗，进而自行崩解。 然而即便见此招对其无效，李净秋依然不停歇地催动青鬼玉钗，一时间，道道玄关如箭雨飞落，打在李瑾秋身上却是分毫未伤，尽数被身后鬼神虚影摄去。 夜叉大鬼同样不断掷出手中三股叉，却是比李净秋还要不堪，尚未触及李瑾秋，便被其散布周身的阴幽二气给卷走了。 有鬼神之力护身，她对于姐姐的手段自然不惧，如今关键便是要找出藏头露尾的离阳，好将其大卸八块。 阴幽二气不断侵袭，近乎无穷无尽，将要将此处尽数淹没。 然而离阳根本就没有如李瑾秋所想一般躲在某个角落，而是利用清明气裹挟自身，在这阴幽二气当中飘荡。 自从领悟了演态势以后，这清明气也好似发生了什么变化，吞夺外物的同时也能从中汲取一些特性，例如之前段飞所释放的黑血，例如现在李瑾秋操控的阴幽二气，甚至还有李净秋身上自带的极哀尸气。 他混在其中，是在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剑中之势已经积攒得差不多了，只是这李瑾秋身后的鬼神却是有些难以应对。 离阳此时若是出招，十有八九会被这莫名鬼神阻挡，对方威势太甚，纵使将其斩去了，剑势消弭得恐怕也差不多了。 此等绝招不能浪费在虚物之上，必须见血，才有价值。 想来这假借鬼神之法虽然强大，但凡人之躯，又怎可承载鬼神，必定是有一定时间限制的。 离阳只需等到其秘术结束，便可发动蓄势剑招。 见离阳一直躲躲藏藏，单单推出姐姐与之作战，李瑾秋自然有些恼火，此人实力明显不如她，却依靠古怪的技能当面夺走了姐姐，如今这般举动，摆明了是要看她们姐妹俩窝里斗，拼个两败俱伤，才好渔翁得利。 就如离阳所想，她这秘术是有一定时间限制，而且过后实力还会大减，毕竟鬼神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唤其出来帮忙，自然要付出一定代价。 只是如今即便假借了鬼神之力，李瑾秋却仍然寻不得离阳的行踪，不免有些焦虑。 见一番寻觅实在无果，李瑾秋为了保存大多数实力，不得不提前退出了鬼神姿态，俏脸煞白。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施展幽玄碧光的李净秋却忽然举起手中青鬼玉钗，直直朝自身戳去，俨然是要自尽。 李瑾秋见状，便运转倒反阴阳，将自身阴幽二气尽数转变为浩然正气，欲要将姐姐直接打残，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她其实很早便可以这般做，只是到现在才下得了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忍心。 毕竟姐姐如今只是暂时屈服于阵灵所赐予的技能，如若离开此处，自然又会回到她的身边。 然而就在李瑾秋出手的一瞬间，离阳也动了。 他挥剑高举于头顶，顷刻间放出千百道犀利剑光，近乎无穷无尽，无形大势甚至将阴幽二气形成的海洋也斥退下去，却是将李净秋也一并囊括在内。 谁曾想，面对此番情形，李瑾秋却是轻笑一声，并指一挥，身后便再度浮现鬼神虚影。 此女刚才的举动，赫然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骗出一直藏在暗中的离阳，她才好反击。 李瑾秋先手制住姐姐，随后大手一挥，将脚下阴幽二气尽数掀起，逐渐汇聚成一颗大如山岳，阴森无比的骷髅头，直直朝着离阳挥洒的千百剑光迎去。 二者一经相撞，天地失色，一时间，场内白光四射，就连场外观战修士也难窥全貌。 只是待一切尘埃落定，里面的景象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离阳直接将素光剑架在了李净秋的脖子上，弄得好像是山匪盗贼劫持人质一般。 站在不远处的李瑾秋脸色阴郁，张口欲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离阳此举，显然是在逼她做选择题，是主动认输救下姐姐，还是赢得胜利，却不仅失去了姐姐，还让离阳这个仇人逃跑，毕竟对方也可以直接认输。 世间走无情一道的修士毕竟还是少数，更别说姐姐李净秋如今乃是她唯一的亲人，当初踏入问道求真一路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挽救濒死的姐姐。 可以说，李瑾秋早就将姐姐当作了留存于这悲苦世间的唯一寄托，若是间接将姐姐害死，她自然会陷入一生的悔恨当中。 届时成了心魔，纵使得了元丹机缘，也不得寸进。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释然了，无奈开口说道：“我认输。” 此言一出，二人身影转瞬间便消散于无形。 第117章 观战 这场战斗让众人看得憋屈，结局虽然出乎意料，但依旧给人一种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施的感觉，整个过程就像是看了一场虎头蛇尾的话剧，叫人不好评价。 就连坐在附近的潘方见到离阳从战场回归观众席，眉宇之间也显露出微妙的轻蔑之色，虽然对方收敛得很快，但也瞒不过拥有瞳术的离阳。 此人的确有这个实力看轻离阳，毕竟作为镜湖内门首席，对上李瑾秋或许不能说轻易取胜，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当然，对此，作为当事人的离阳却是不太在意。 对于他来说，如此以弱胜强，分明是件了不得的事业，纵使手段稍微有些下作，也并不妨碍最终的结果。 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再者说，技能都是阵灵赐予的，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将其作用尽可能地发挥而已。 谁曾想占尽先机也拿不下这李瑾秋，无奈之下，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此战也让离阳明白，宗门天骄之间亦有差距，区区申屠平还是不能跟这些内门首席相比。 且不说对方功法玄妙，秘术厉害，单单是一身的法宝也让离阳有些无奈。 尤其是那殒绝三叉铃，三番五次显出各种神异，来阻碍他的凌冽攻势，真叫一个憋屈。 离阳如今身上能派上用场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件，墨蛟枪，素光剑，以及瀚海宝录，其余得自仇明还有申屠平的法宝皆不堪大用。 这其中瀚海宝录还只能用于跑路，对于战力倒是没有什么帮助。 虽然大多剑修身上的法宝也并不多，往往依靠的便只有一柄灵剑，上斩苍穹，下斩众生。 但奈何遇上了李瑾秋这个玩群殴战术的召唤师。 若是单打独斗，离阳自然不虚此女，纵使对方能够借得鬼神之力，他亦能够凭借演态势的玄妙应对。 当然，虽然最后胜之不武，利用技能从李瑾秋手中夺走的李净秋也因为战斗结束被自动收回了，但此战也并非没有收获。 首先便是清明气再度汲取了一些奇诡的特性，已经逐渐开始脱胎换骨。 假以时日，恐怕会转变成某种类似于神通的能力。 其次，则是经此一战，离阳已然将从那枚含离元精当中汲取到的元浑消化殆尽，只留下一抹金之真意存于心神。 距离领悟金行一道也只差临门一脚，或许一瞬间福至心灵，便可直登大道。 意识到这一点，又恰好离阳算是较早上场的修士，距离第一轮淘汰结束还有不少时间，于是他便全身心投入到了感悟金行一道当中，希望能够在下一次厮杀前将其完全掌握，想必届时，演态势的玄妙又能再添几分。 当然，在此期间，他也不忘观察其他修士的战斗，毕竟下一次所要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当中。 离阳的技能和对敌手段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不仔细研究一番他人的技法，便凭空失了些优势，在生死搏斗当中，往往便是这些小细节的缺漏，造就了最终的失败，因此不可不做。 首先便是左廷玉，此人的对手是来自冥魂教的摄魂使。 这二人倒是斗得旗鼓相当，见招拆招，极具观赏性，战况瞬息万变，玄妙之法层出不穷，让人猜不出最终的胜者，同时也不禁被其中精妙的技法和缜密的思维所吸引。 不过最后自然还是左廷玉险胜一招，却是直接将那摄魂使打得魂飞魄散。 倒是符合他作为正派弟子的身份。 殷黎的战斗却是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对手一照面，随意对招了几下，便直接认输。 毕竟殷黎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此人修行的乃是殷部落不传秘法，太一神皇经，即便赤手空拳，也能借助浑身上下喷涌而出的人皇之气来塑造神兵。 较之左廷玉，殷黎以往战绩更加夸张，斗败的元丹强者数不胜数，成名之战更是将一名初入元丹的散修当场斩杀。 虽然殷黎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过这已然可以证明他的强悍了，逐日榜榜首当之无愧。 除此之外，便是太一双子了，只是这两人的对战实在没什么看头。 倒不是说如离阳这般无聊，而是往往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 其中身为姐姐，主导太阳之力的太珏，一见面便放出几道金光，所见修士当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顷刻间化为齑粉，事先准备好的各种手段还未施展，便已一并陪葬。 至于主导太阴之力的太瑶，则更像是在玩乐一般，即便上场也什么都不做，蹲在地上画圈圈，等到所对战的修士出手了，便引动太阴之力，随即场内一片漆黑，等再一亮起，里面已然空无一人。 这二女的战斗就连场外修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各个眉头紧皱，凝神细思。 看来，那阵灵所言非虚，太一双子果真与在场修士差距很大，实力几乎是碾压级别的，也难怪会使得阵灵临时修改规则。 可即便被赐予了一些独特的技能，众人面对这二女，也没有什么把握，即便是身为逐日榜首的殷黎也面色凝重。 最后，便是段飞了。 此人修行的乃是赤阴天书，与其父亲一般，想来也是得了全篇，不似仇明那样。 所对战的乃是来自曲周天音宗的王子尧，修行功法则是百诉离情谱，此人虽然天生障目，但反而因此得了一双灵耳，冥冥之中交感心神，入宗不过百年，便已达到如今这般成就，可谓是实打实的天赋异禀。 凭借手中伪玄器忘忧琴，弹指一挥间便将段飞所化的毒血一应打落，袅袅琴音诉尽悲欢离合，催人下泪的同时也伤人心神，道心不坚，亦或者修为不济之人，往往片刻便沉沦其中，难以自拔，任其摆布。 琴音惑心，琴声夺命，王子尧奏起一段在天罡大陆上广为流传的《催杀令》，便引动诸多刀光剑影凭空显现，一时间杀机弥漫，仿若十面埋伏。 身为剑修的离阳从这其中，居然窥见了一丝剑势，明明只是一些显化的虚物，却能如真刀真枪一般，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只是王子尧虽然实力强劲，但或许还是因为年龄太小，未经诸多世事打磨雕琢，只能算是一块璞玉，面对老谋深算的段飞，终究还是落入了下风。 其人经此一战，也知晓了自身的不足，因此并未过多与这段飞纠缠，见自己不知不觉当中便被压着打，索性当场认输，退出这个舞台。 反正他如今年龄不过百，有的是时间，技不如人，再等五十年也不是问题。 没准这王子尧此次进入悬冕空城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见识一番自己和其他宗门天骄的差距，好弥补自身缺漏而已。 第118章 金行 伴随着第五十场战斗分出胜负，至此，第一轮淘汰完毕，一百人只留下了五十人。 第二轮淘汰正式开始。 不过此时的离阳，已无心观战，亦无心应战。 因为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通往畅途大道的门扉就在面前，只需稍微用用力，便可将其推开，从而一览无余内里的玄奇景象，奇珍天象。 若是凡夫俗子，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酣畅淋漓，唯有在问道求真一路上浸淫许久的修士才能体会到此般苦尽甘来。 苦修数十载，一朝得以飞升，又怎能不激动，不心潮澎湃呢？ 是以离阳现在完全不理会除此之外的事物，将全身心投入于眼前这一抹金之真意的解析。 金曰从革，是为变肃，或许从浅显意义上讲就是刀兵剑戟等金属制品，但内里却远不止于此，分变革，又属沉降，切取浮意，可得真果。 那枚含离元精当中蕴含的真意很明显来自一位元丹剑修，即便离体，也无时无刻不在放射耀金之力，锋锐异常，威猛酷烈，单单是将其纳入心神，与神意共鸣，便叫离阳刺痛难忍，心如刀割。 想来此物主杀伐，锐意进取，与他以往畏手畏脚的行径有些不符，失了偏离，自然难以契合为一。 不过好在事先踏足了水行一道，其中千变万化，诸多玄妙自生，倒也不至于被这一抹真意伤及魂灵，便如水化，即可得之。 再者说，金行一道也并非顽固不破，此中却是蕴含了风啸之意，倒是与清明气的性质不谋而合。 千百转共鸣之后，便来到了切削阶段，剔除其中唯属于他人的脉络，进而纳为己用。 只是一番雕琢打磨，却惊讶间发现，这真意当中，居然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实在难以回想起，便只能暂时作罢。 想来这气息也是属于这一抹真意原有的主人，或许其自有灵性，知晓离阳欲将之通明，便自己迎了上来。 总之，离阳原本还以为要多花上些时日，却不曾想，将这一股真意纳入心神，与神意契合，再游走四肢百骸，五行阴阳之后，便好似拥有灵性一般自己落入了五行源基当中。 吸纳了这一抹真意的五行源基一番震颤，其上涌现出道道金光，离阳只感觉心神一阵空明，仿若其中杂念尽数被消去了。 顷刻间诸多感悟凭空自生，意识到精髓将成，离阳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凝神静心，魂灵逐渐脱离躯壳，奔赴虚蒙。 此间金光大放，照彻周身，象征着锐金之力的飓风呼啸而过，刮擦着人体肤生疼。 俗话说金凤烈火，眼前这便是那所谓的金凤，削骨剥皮，除障破阴，乃是至阳所在。 离阳心念转动，便将这一丝金风收入掌心，融于己身。 到了此等地步，离阳便算是彻底踏入了金行一道，接下来只需神意一动，便可将其尽数纳入演态势当中。 分化无形，自变万千的特性来源于水行一道，至于这金行能给予什么玄妙，离阳心中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待他想离开此地之时，冥冥之中却像是听到了一声呼喊，但却又实在辨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此道真意离其真正主人太远，又受了这阵灵的阻隔，其中蕴含的信息已然破败。 不管如何，对方帮了他大忙，离阳暗暗记下了这股气息，将来若是碰上，兴许还能结交一番。 虽然离补全五行还有不少距离，不过离阳已然心满意足，便退出了苦修冥想，吐出一口浊气，顿觉周身轻灵舒泰，神清目明，真是痛快。 难怪有修士能忍得下千百年的苦修，想来便是为了这一刻的飘飘欲仙。 内视己身，稍作休整之后，离阳便将注意力转向场上正在进行的激战。 如此定睛一看，赫然是那潘方对战来自阳烨的林玄烨。 镜湖虽然主掌灵植，但其门人弟子战斗力却不容小觑，毕竟在修仙界，光是生财有道是不行的，还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守住自身产业，否则就要受他人的驱使压榨。 潘方修行的乃是长青玉典，能够引动甲乙木灵之气，这二者一阳一阴，暗合天地大道，是以修行者生机充沛，阴邪不侵，此间又自生有诸多玄妙，叫人防不胜防。 就比如现在，这潘方手中掐弄法诀，那林玄烨气息便凭空矮了一头，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其体内生机已被强行褫夺。 木主灵机，又可催生出风雷，是以潘方能够行如迅电，动若清风。 不过那林玄烨自然也不是什么弱者，此人乃是浑阳宗的内门首席，先天太阳法体，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太阳之力，虽说比不上那太一双子当中的姐姐太珏，但也足够强悍了。 毕竟法体之上还有灵体，再者说，这太一双子也不是娘胎生下来的，而是天生天养的产物，近乎相当于道则化形，寻常修士自然无法比拟。 一番打斗下去，不出意料，这潘方落入了下风，完全被林玄烨压着打。 若是认输，自然可以保全一条性命，但奈何这潘方自尊心太强，纵使已被那太阳之力切下了一根臂膀，也要咬牙坚持着，实属不智之举。 若是换个对手或许还会钦佩于他，可这林玄烨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亦或者说，从阳烨走出来的修士皆自命不凡，自视甚高，甚至自称乃是太阳之子。 此人见潘方负隅顽抗，心中不免涌出一股莫名心火，实际上，这也和他所修的浑天太阳真功有关，炼此法门的修士大多都被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所影响，难免心浮气躁，易于动怒。 只见林玄烨高悬于天，身后突然浮现出一轮浑天大日，渐渐没过头顶，至纯的太阳之力顷刻间照彻周身，俨然将此人镀成了金像。 潘方见势不妙，心中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打算开口认输，只是还未施行，便被那犹如大海浪潮一般滚滚袭来的太阳之力彻底淹没，其内只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惨叫，便没了生息。 见状，离阳不禁摇头叹息，此等不会审时度势的修士，或许还是死了更好。 一方身死，胜者自然不言而喻，林玄烨身形消散，而下一秒，离阳便眼前一黑。 竟是轮到他上场了，至于敌人。 赫然是段飞。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看来，他们二者之间终究是要做个了断。 这样也好，毕竟此人之前三番五次寻自己的麻烦，难免要做过一场。 站在不远处的段飞却是轻笑一声：“想来仇明那家伙也是死在你手上了，真是废物。” 他随即脸色一沉，冷声道：“既然如此，便让我这个雇主来替他报仇。” 离阳面无表情：“若是认为自己可以的话，那便来试试！” 第119章 激战 赤阴天书玄妙异常，按照段飞父亲的成就来看，极有可能乃是地阶功法。 二人一见面，离阳自然照例隆声大放，先亲切问候了一遍段飞的族谱，再亮出素光剑和墨蛟枪，显化出诸多分身与之争斗。 只是他的放肆辱骂对于段飞来说似乎没什么作用，对方一直面无表情，就好似在听一场与其无关的话剧。 若是提及其父亲，此人倒是有些动容，只是离阳怎么看，也不像是愤怒，其中反倒是显露出一丝痛快的意味，给人感觉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开口说两句，实在是十足的大孝子。 想来这些邪修魔道当中父子相残的事例也不在少数，对方或许也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般依仗父辈骄横跋扈，而是积怨已久，有苦难言，有难言之隐。 离阳此举，却是选错了适用人群。 如此一番徒费口舌，对段飞效果平平，根本不如李瑾秋一般好拿捏，最后自然什么也没偷到。 离阳知晓自己平白少了个技能，便不得不更为小心谨慎了一些，只是表面上依旧不停嘴，仍在持续输出，纵使无效，也要假装其有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此乃战术，不可不用。 在之前的战斗当中，段飞的技能倒是显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此人似乎可以滴血重生，虽说赤阴天书修炼至大成也有这般奇效，但那是问天大能方可达到的境界，纵使这段飞的父亲段乘风，一介登灵，也只是堪堪摸到了些许皮毛。 滴血重生，再配上这赤阴天书的玄妙，段飞相当于凭空多了千百条性命，实在是难缠。 见离阳出手，段飞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催动丹田真炁，运转赤阴天书，身形也随之消散，化作漫天毒血，倾泻而下。 这毒血与离阳的清明气一经接触，便互相吞噬起来，只是离阳在之前与李瑾秋作战之时，从对方身上窃取了一些阴幽二气，又于李净秋那处得了些极哀尸气，免不得自生了些许新的特性，竟渐渐占了上风，开始缓慢蚕食段飞的毒血。 段飞见此情形，却是有些惊讶，只不过随即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施为，漫天毒血便凭空增长了几番，再度将势大的清明气压了回去。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枚模样古怪的骰子，随手往空中一掷，此物便遁入了虚空，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另一边的离阳正欲施用新得来的金行一道，却不想太阳穴突然一阵鼓动，像是大祸临头了一般，还没反应过来，眉心便被一凭空出现的骰子给击中。 这小玩意明明表面看不出什么威胁，一击下去却是将要把离阳的颅骨直接轰碎，其中还蕴含一丝奇诡的印记，使得他无法使用演态势的玄妙躲避，硬生生接下了此番重击，只觉耳内蜂鸣阵阵，头昏目眩，竟是魂灵将要被打得离体了。 若不是有功德护体，想来这一击便可将离阳直接送入轮回。 意识到段飞的手段如此狠毒，离阳连忙摆出一排符箓，一股脑扔向毒血所在地，也不管有没有命中，总之能够起些干扰作用，随后却是引动化水宝符，进入那玄之又玄的水态。 见父亲赐下的一次性玄器倾绝骰居然没能将离阳直接击杀，段飞脸色一沉，他没想到一介籍籍无名的散修，不仅能够三番五次从他手中逃脱，还杀死了一条好狗，如今更是浪费了一件至宝。 他心中涌现些许恨意，欲要将离阳大卸八块。 在场外观战的修士眼中，这二人的手段有些类似，皆是不显露真身，藏于暗处，伺机待发，只求一击必杀，倒是和凡俗间的刺客差不多。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见离阳原本所化，看似安静的迷蒙气雾当中，突然显现出一抹赤金之色，随即却是凭空生起了些许风浪，搅动风云，渐渐促成了一团席卷四方的风暴。 狂风呼啸声轰如雷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连地皮也给你掀起剥离。 若是寻常飓风，自然不足为惧，但段飞凝神细看，却窥见这其中混杂着一丝锐金之力，宛如随风转动的利刃刀剑，神兵宝刀，修士一旦莽撞踏入亦或者不小心被卷入其中，想必顷刻间便会被削骨剥皮，浑身上下犹如刀割，细细剁成臊子。 这股风暴正在不断抽离四周的清明气，将从段飞身上分化出来的毒血卷入，一番切削消磨之下，其中灵性便土崩瓦解，与本体失了联系，化作了清明气的养料。 吞夺越多，则威能愈甚，不过片刻，便将此地大半纳入其影响范围，逼得段飞只能蜷缩于角落当中。 此等天灾面前，修士也不过是稍微强些的凡人。 见状，段飞眉头一皱，他不曾想离阳居然还藏有招数，看来之前与那李瑾秋斗法的时候，此人并没有出全力。 之所以那般戏弄搞怪，是因为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么？ 意识到这一点，段飞却浑然不惧，纵使离阳深藏不露，他又何时显露出全部实力？ 他随即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团自行扭动翻腾，仿佛拥有生命力的鲜血，悬在身前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其硬生生吞入。 精血入体，便好似服下了什么大补丹丸一般，引得段飞面红耳赤，浑身上下不断喷涌出灼热的蒸汽，就如同体内摄入了火精，通体烧灼难耐，不免痛哼几声。 此乃他父亲段乘风所留下的一缕精血，即便只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一小部分，寻常修士若是贸然吞下，顷刻间便会被其中蕴含的血之真意引爆周身气血，进而周天断绝，化作一滩脓血，就连虚无的魂灵也难逃一劫，尽数被其吞没。 段飞能承受此等诡物，不仅仅是因为他所走的道路也是人之精，更是因为体内流淌着段乘风之血。 所求大道与之类似，不过是能够从中寻得一些感悟，多增几分威能，最关键的还是同种血脉所带来的天生契合之感，唯有骨子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才能接续这一抹真意。 待到翻涌鼓动的气血平息，段飞便睁开紧闭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周身通明，仿若已然踏入更高境界，拥有丹域的元丹。 只是这种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终究只是一时的错感，虽然回味绵长，但却不可沉溺于此，磨灭了心智。 段飞随即掐弄法诀，将快要被离阳金凤席卷剥削完的漫天毒血尽数归于己身，随后周身血光大放，滴滴毒血仿若有灵性一般排列组合，逐渐凝聚成一座参天巨像，面貌正是段飞自身，无悲无喜，似哭似笑，便好似那天外降下的魔神一般。 离阳所搅动的风云在这巨像面前，也像是潺潺微风，不过轻柔拂面而已。 第120章 不灭 如今的段飞已然身化无物，这巨像便是他在人世间的载体，象征着无上伟力。 巨像张口轻呼一口气，便将离阳所汇聚的风云尽数吹落打散，随后大手一挥，掌心凝聚血色玄光，就像是拍去苍蝇蚊虫一般，把海量的清明气连同内里的金风一同磨灭，不留分毫。 如此，迷蒙渐去，场地之内便只剩下段飞所化的参天巨像，以及失去了清明气掩盖，而显露出真身的离阳。 二者各自站在一边，互相对视着，就好似那弱小凡灵面对倾天魔主，仿若下一瞬间便会被其一个喷嚏碾碎。 见状，离阳却是不慌不忙，心念一动，便再度放出一大团清明气，遮蔽周身，再度遁入无形。 他丹田内的清明气可多得是，一直以来使用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若不是修士丹田宛如一个小型天地，想必早就被这些昼夜不停汲取离阳寿命增殖的清明气给撑爆了。 可以说，只要离阳还活着，清明气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段飞此举，不过只是徒劳。 不过对于眼前这段飞化作的巨像，清明气便犹如那蝼蚁，虽然能够缓慢蚕食，但速度实在低下，或许千百年也未必能够将之完全吞下，如同岩石风化一般，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实现。 离阳自然知晓这一点，因此他神意与剑中真性稍稍沟通，心神契合为一，心中默念法诀，随后便大喝一声“去！”直接挥手将素光剑给掷入了清明气当中。 这素光剑一飞入其内，一晃剑身，便一分二，二分四，借助金行一道瞬息间分化万千，密密麻麻，寒光四溢，锋芒毕露，刺得眼睛生疼，叫人不敢直视。 并且此间所有素光剑当中尽数纳入了一丝锐金之力，是以无坚不摧，无所不破。 已锻之金乃是阳金，不同于埋于地底的阴金，附上锐金之力的素光剑俨然已化作至纯阳金，对阴邪之物极为克制。 原本只是夹杂呼啸金凤的清明气，转瞬间便变成了浩浩荡荡的剑刃风暴，若是被卷入其中，刹那间便相当于有千百把伪玄器临身，二者威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见状，段飞却冷笑一声：“又是此等招数，你再无其他神通了？” 他随即并指一挥，诸多毒血自巨像体表自行脱落，悬于周身，渐渐塑造成了一柄柄血色刀刃，所见威势竟不亚于离阳的剑阵。 二人几乎同时出手，将手中酝酿的招数尽数显现，一时间，漫天刀刃与宝剑相击，金铁交鸣，恍惚间演奏出杀机四溢的一曲。 如此僵持之势还未持续片刻，素光剑便转瞬间被离阳的演态势所影响，物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到最后竟是裹挟着洪炉大势直接穿过了段飞的千百兵刃，如视无物，重重打在之后的血色巨像之上。 卷土重来的风暴顷刻间便将巨像整个笼罩，身形模糊不清，内里不断叮当作响，像是匠人在切削铜像一般。 血色巨像被万千素光剑贯体而入，一瞬间不知有多少玄光灵性被其上所携带的锋锐所磨灭，紧接着一抹淡金色从剑柄凭空涌现，进而沿着剑身传入巨像体内，千丝万缕流系于一体，再度将其中蕴含的金行一道离合，生出诸多玄妙。 此时此刻，即便是凡人的肉眼，也可以窥见这血色巨像的胸口处突然显现出一抹赤金之色，随即下一秒便如种子发芽一般开枝散叶，播根洒种，金色脉络眨眼间遍布周身。 再有一呼吸的时间，这脉络便由内而外突出，最后竟是直接化作了裂隙一般的存在，将血色巨像渲染成即将土崩瓦解的模样，道道恢弘金光自其内发散，照彻周身，将此方天地都照耀成一片金海。 只是离阳的剑招虽然成功命中段飞，但段飞的千百兵刃也呼啸而至，这些毒血所化的兵刃虽然没有真形，又无大势，但其中却是暗藏一抹真意雏胚。 离阳即便不知这其中的奥秘，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见来者气势浩大，他便祭出那一张带有莫名韵味的符箓，挥掌成刀，将其上那被补全的一部分硬生生切离分割下来，无火自焚，烧却为一抹淡色流光，随后深吸一口气，便将那韵味吸纳入体。 此般韵味玄妙异常，乃是比真意雏胚更为接近于真意的存在，或许可以唤起为赝意。 赝意乃是临摹之作，具其形，具其意，不过只差一丝天赐。 赝意入身，再者入神，这一瞬间，离阳仿若直达九天之上，高悬太外青冥，端坐诸天宝座，俯首笑看众生。 他随即将残符竖于身前，口中诵唱莫名词句，紧闭双目，再一大张，眼眸当中已无瞳孔的存在，从其中溢出的只有浑天白光。 这白光只需轻轻一扫，便将袭来的血色兵刃尽数消弭无形。 随后，离阳飞身而入，高悬于天，竟是直接到达了那血色巨像的面前。 他面无表情，无悲无喜，俨然已经化作了仙神一般的存在，挥指一点，便仿若穿透了万千毒血，直直摁在了段飞的眉心。 “我已通神，我已通神！” 见到此番情形，段飞大惊失色，连忙催动真炁，运转赤阴天书，想要先将这已被锐金之力封锁的巨像身躯解除崩散，从而金蝉脱壳，却不想还未来得及这般做，离阳的手指便摁在了他的眉心。 一瞬间如遭重击，仿若有千百柄大锤轰入了脑海，心神俱裂，魂灵近乎要被击出体外，一阵恍惚当中，好似窥见了自己的父亲。 离阳随即收回手指，淡淡说道：“这便是还你那一击。” 已然缓过来的段飞目流血泪，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印记，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莫名张狂起来。 他宛如疯魔一般放声大笑：“你是不是以为，我的技能是滴血重生？” “你错了！是不灭之躯！” 此言一出，就连已然进入通神状态的离阳也有些诧异，他垂目俯首，随后却是挥手虚划，身形瞬间烟消云散。 段飞冷哼一声，运转技能，将要被一指击碎的身形便瞬间恢复，随后眼眸染上浓重血色，便将巨像体内遍布的锐金之力尽数崩离，飞射出去。 素光剑哀鸣一声，自高空飞落，最后斜插在了地面，其中真性已然受了不小的损耗，需要大量时间才能恢复。 此时的离阳已然无法顾及宝剑，盖因刚才强行进入通神状态，已然消耗了太多心神与灵机，原本还打算一招制敌，可谁曾想，段飞此子的技能居然如此变态。 他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一大把烟婼丸吞入，只是刚一下肚，脚下地面便又涌起一番震颤。 此番景象在之前对付李瑾秋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只是那时离阳并没有过多在意。 但此时，他心中却莫名冒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121章 再演 事实上，不仅是战斗场地内的离阳与段飞感受到了莫名的震感，就连正在观战的修士也同样察觉到了古怪，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阵灵除了最开始出现以外，便再没露面过，是以此时在座修士有心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也难以寻得对方，到最后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便只能暂时作罢，将注意力重新转向战场。 吞服完烟婼丸，离阳体内的灵机再度充盈，在敕命魔功的加持下，重回巅峰。 虽然残符之中的赝意已然被消去，但那股韵味仍然留存于心，假以时日，或许离阳便能踏足水之真意。 挣脱完锐金之力束缚的段飞遮天大手一挥，便将弥漫四周的清明气磨灭了一部分，随后右脚高抬，重重往地上一跺，掀起重重宛如海啸般的血浪，席卷四周。 正处于这血浪当中的离阳只觉浑身上下气血翻涌，争先恐后地想要离体而出，他随即并指点在了自己眉心，顷刻间放射出道道金光，照彻周身，须臾间便将血浪尽数消去，化为无形。 随后这金光爆射而出，段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其洞穿了巨像头颅，其间所存留的锐金锋气正在不断绞杀试图重新将之粘连在一起的毒血，久久未能恢复。 见状，段飞却是轻笑一声：“莫要小看了赤阴天书的玄妙！” 只见那破损的头颅当中渐渐涌现出一团黑气，一向无往不利，无所不破的锐金锋气遇之，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失了阵地，便再无作用，伴随着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巨像头颅又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受损痕迹。 见此情形，离阳便将丹田内的清明气尽数放出，顷刻间，海量的清明气仿若无穷无尽，将此方小天地都一并填满。 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清明气，就连自觉胜算在握的段飞也不禁一窒，此等阴毒诡物，怎会有如此之多？ 不过也仅仅是有些许惊讶了，倒是谈不上畏惧，毕竟清明气虽然古怪，但侵蚀速度实在太慢，以段飞现在的不灭之躯，完全能够顶得住此般消耗。 紧接着，离阳大手一挥，便将无数清明气凝造出成千上万个分身，悍不畏死地朝着段飞发起了冲锋。 见状，段飞嗤笑一声：“蝼蚁，也想来撼动大象？” “痴心妄想！” 血色巨像右手虚握，顷刻间诸多毒血自行脱离，汇聚成一把大戟，横贯苍穹，须臾间劈了下去，将离阳一半分身都尽数抹去，烟消云散。 只是这大戟刚刚走脱，那些被磨灭的分身便再度显现，依旧蜂拥而来，齐齐举起手中长枪，循着仇明记忆当中的痕迹，运转起了枪势。 一时间，一轮大枪遮天蔽日，就仿若有个无形的巨人在手握此枪，与血色巨像对敌，二者不断交击在一起，引得阵阵轰鸣，搅动天地风云。 有如此多的清明气作为载体，只需一缕精气，便可周而复始，轮番转动，生造出无数虚形。 为了竭力维持此番景象，离阳体内灵机瞬间泄完，不得不再度吞服下烟婼丸，此次的震动虽然愈演愈烈，但他已然完全不将其放在心上。 离阳抬手召回了素光剑，虽然其中真性已然沉睡，但若是单单用来做劈砍的道具，也是可行的。 再者说，除了此剑，离阳身上也再无其他趁手的武器了。 他随即悬剑于头顶，闭目凝神，运转丹田真炁，开始引动遍布周身的清明气当中那些锐金之力。 金生水，如今，便以这金行，再度演化水行。 千百道炫金色的流光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汇聚于剑身之上，逐渐为其镀上了一层赤金。 见此一幕，段飞便知晓离阳是在积蓄什么大招，纵使他胸有成竹，自然也不能任由对方施为。 修仙从不讲什么你来我往，出招对招，更别说他还是个邪修，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人一步。 段飞左手并指一挥，一道血线凭空显现，沿着周身横扫，便如同割麦子一般，削去了无数大好头颅。 随即再一虚握，诸多被枭首分身之上的精气便被其摄去，吞入体内，巨像身形便再度凝实了几分，仿若吃下了什么大补丹丸。 只是他随即脸色一沉，不曾想，这些看似无害的精气当中，实则夹杂了一丝锐金之力，乃是诱饵，阴险至极。 金行一道入体，段飞便感觉心如刀割，浑身上下皆是疼痛难忍，宛若凌迟。 不仅是躯体上的感官刺激，还有心神上的倾轧，金属沉降，又生于土，因此其中自然也夹杂着一股极重压势，压得人魂灵倾颓，神意萎靡，难以自如。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哪怕是一些宗门天骄，面对此般酷刑折磨，脸上也难免会显露出一番凄苦，可这段飞却面不改色。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父亲段乘风在他幼时惯用的训诫手段便是此般残害，到了如今已是司空见惯，亦或者，只是适应习惯了疼痛。 只是，此番听起来也并不像是什么好事。 意识到离阳的分身乃是从这些气当中分化而出，无穷无尽，段飞便祭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黑色小木剑，随手将其掷出，迎风便长，须臾间大如山岳，高悬于天，从其上降下点点黑火，清明气一经沾染上，便被其吞噬殆尽。 此乃他父亲段乘风赐下的剑符，据说是得自大名鼎鼎的黑绝剑主，那可是问天大能，段乘风在其面前，也不过是一介后辈。 见这段飞居然又掏出一件不凡的法宝，离阳不禁放声大骂了几句对方父亲，只是这次，段飞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段飞自然知晓离阳在指明他有个好父亲，只是段飞自己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若是可能，他宁愿做个普通散修。 不过这些都是无谓的妄想罢了，他早已选定了自己的道路。 一向绵长不绝的清明气在这从天而降的黑气面前不堪一击，不过片刻便消去了一大半，要知道，这可是离阳几百年的积累，如今却尽数葬送于此。 当然，他并没有如何悲伤，反倒是再度吞服下一大把烟婼丸，伴随着轰天震响，悬在头顶的素光剑也已经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明黄的色泽在剑身之上涌现，宛如滚滚波涛，又似金光巨海，其中金水交融，自生诸多玄妙。 见演化已成，离阳神意与之契合，真性沉睡又如何，竟是以自身心神化作剑中灵，近乎达到了传说中的人剑合一境界。 段飞看出离阳此招威势浩大，也不敢托大，手中掐弄法诀，直接开始燃烧他体内属于段乘风的精血，须臾间参天巨像坍缩消散，凝于一点，竟是比剑招还要快，先到了离阳面前。 见状，离阳却不闪不避，身形瞬间化作一缕清风，与素光剑合而为一，遁入了虚空。 第122章 你追我逃 就在离阳重新演化出的蓄势剑招与段飞相撞之时，在场外观战的修士心神当中却突然同时涌现出一抹不安，就仿若大祸临头。 左廷玉与殷黎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知晓对方的想法，齐齐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太一双子。 这二女天生天养，乃是极具天地灵机之物，交感异于常人，而且又是小孩心性，藏不住什么秘密，或许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蛛丝马迹，以解众人心中疑惑。 只是如此定睛一看，便惊然间发现这二女早就没了踪影，所留在座位上的，不过是一具虚影空壳，若是寻常修士自然不能发觉分辨，但对于这些宗门天骄来说，一眼便可窥破真假。 明明此间虽然限制行动，但并不妨碍灵识等诸多手段探查，太一双子乃是在场修士的大敌，近乎所有人都会对其留心，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了？ 想必，一定是那屈星河，屈老贼搞的鬼。 不需要左廷玉二人提醒，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此番变故，再结合心神之中频频发出的警告，已然可以断定，此地不宜久留！ 修士思绪迅如电光，不过片刻便想好了该如何应对，齐齐闭目养神，以准备将要袭来的灾祸，再无一人关心场内战斗结果到底如何。 此时，离阳才从刚才对招产生的恍惚当中恢复，面前已无段飞的踪影，血色巨像在煌煌剑光当中支离破碎，散落成一地的污血，即便有锐金与至水之力压制，仍然在缓慢蠕动着，看起来像是想要汇聚在一起，凝成真形。 此人还并未死去，否则战斗便会结束。 不灭之躯，真是难缠。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素光剑，想要催动剑光将其彻底泯灭。 只是刚要挥剑，便发现丹田之内已然空空如也，再无半点真炁。 见状，他便再度吞服下一大把烟婼丸，伴随着灵机复苏填补，真炁自生，大小周天轮转。 只是此番一下肚，便好像是压死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顷刻间此方天地大震，仿若地龙翻身，连带着地上的污血也随之颤动，激起阵阵波纹。 伴随着阵阵轰天巨响，在离阳惊骇的目光当中，此间对外的封锁竟然产生了玻璃破碎一般的裂纹，不过片刻便尽数破除，场外的景象一览无余。 苍青天穹之上，一只熟悉的青白巨眼正悬浮其间，不断对下方的修士喷涌惨白光柱。 离阳放眼望去，才发现除了太一双子以外，其余修士皆在此处飞遁而逃。 他这么一看，这巨眼便像是隔着千万里凭空察觉到了一般，将视线转向于他，随后却是毫不犹豫地放出一道光柱，呼啸而来，同时巨眼也不顾底下的其他修士，身形直直朝着离阳方位闪烁。 见状，离阳不禁破口大骂一声：“测你码！又来？！” 随即也不管正在复苏的段飞，运转溯雀遁术便想要逃离此处。 他这么一躲，倒霉的自然就是还在凝聚真身的段飞了。 由于离阳残留剑势的影响，散落在地上的毒血此时才堪堪汇聚塑造成段飞下半身的形状，凭空屹立于大地之上，还未来得及塑完全身，便被巨眼喷出的光柱连同四周的毒血一并毁灭，化作一缕青烟，渣都不剩。 阵灵不见踪影，此处场地又被破坏，规则已然改写，技能烟消云散，不灭之躯不过一纸空言。 伴随着离阳接收到击杀奖励，这才可以确认，段飞是真的死了。 段乘风如此宠爱他的儿子，想必段飞身上也留有他的印记，如今身死道消，魂飞魄散，那老登肯定气炸了，说不定现在正赶往此处，在门口守着呢。 只可惜纵使留有什么辨认凶手的手段，击杀者也是这巨眼，与离阳没有半毛钱关系。 仇人已死，恩怨两清，但离阳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不仅是因为段飞的储物戒也被光柱摧毁，捞不到任何战利品，更是因为刚飞遁没多久，他便发现了一个不幸的事实，那就是虽然场地内的封锁破除了，但整个顶层却依旧处于只进不出的状态。 怪不得这些观战修士明明早就发现了青白巨眼，却没有逃离此处，而是一直在四处躲避，抱头鼠窜，原来是无路可走。 离阳来不及多想，因为那巨眼瞬息而至，顷刻间眼瞳一凝，从其中放射出气势浩大，宛如天威的光柱，扫荡四周。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离阳现在不仅领悟了金行，还捕捉到了一丝水行赝意，转瞬间身化无形，轻而易举便躲过了巨眼的攻击。 落空的光柱划破长空，最后自然击打在了身后无形的界限之上，引得此方天地再度猛然一震。 见状，离阳眉头一挑，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但又好似雾里看花，不见真切，或许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巨眼攻势接二连三，再度喷涌出道道恐怖光柱，不过皆被离阳瞬身躲开，转而轰击在障壁之上，掀起阵阵轰鸣。 即便一时间拿他不下，这巨眼却不依不饶，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在身后紧追不舍。 在场其他修士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巨眼突然变得只针对一人，心中便暗暗松了口气，渐渐聚集在一起，讨论该如何逃离此处。 他们与离阳素不相识，自然不会轻易施以援手，作壁上观便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离阳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些什么，关于这巨眼的来历，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至于如何逃出生天，也有了大致的计划。 想来他之前吞服烟婼丸时频频引发的震动，便是这巨眼在用光柱轰击此方天地，它是从外面破开一个口子进来的，虽然来时的通道已经被自动修复，但离阳仍然可以借助这巨眼的攻击从里面破开阵法，再开一个新的通道。 然而，离阳能够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 他们虽然并不知晓这巨眼是被烟婼丸所吸引而来，但却是亲眼看见此物用光柱轰开了无形障壁，从外面挤了进来。 既然能够从更加稳固的外面进入，那么由脆弱的内部自然也是可以出去的。 就在离阳催动紫电迅光身法，身形始终只在一个方向打转，刻意引动巨眼喷出的光柱落入同一区域，企图打破障壁的时候，那些修士便悄然靠近了此处，显然是打算一旦限制被破除，便溜之大吉。 见状，离阳自然不愿让他人坐享成果，一个瞬身，便又更换了位置，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随即又跟了上去，但离阳只要窥见此地留有修士，便远远逃开，连带着将青白巨眼也一并引走。 一时间，原本危急万分的场面陡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巨眼追离阳，众修士也追离阳，皆吊在身后，若即若离。 第123章 千眼 离阳就这样借助演态势的玄妙，跟巨眼还有众人耗着，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生命危险。 巨眼喷涌出来的光柱虽然恐怖，但从发动到射出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就是这片刻，便已经足够离阳躲避了，甚至还留有余力，可以半途喝点可乐味的剧毒药水，七窍流血的同时飘飘欲仙。 因此他根本无所畏惧。 离阳这么做不为别的，无非是想敲诈一笔，毕竟这巨眼现在只追杀他一人，破局之法，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一时间，在场修士都有些无奈，原本还以为巨眼放弃追杀他们是件好事，可如此看来，分明是把主动权拱手送人。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由于储物戒内存在着大量的烟婼丸，可以随时随地补充体内灵机，离阳根本不怕持久战、消耗战。 倒不如说最喜欢搞拉锯，毕竟他所修习的乃是水行一道，所擅长的便是连绵不绝，韧性十足，斩不断，藕断丝连。 丹田真炁见底没关系，随手掏出一把烟婼丸狼吞虎咽，不过片刻，便又满蓝复活。 此物实在是杀人夺宝，修士必备。 当然，离阳有烟婼丸，在场的修士也都身家雄厚，储物戒里也不知有多少灵丹妙药。 只不过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伪玄阶丹药，若是吞服过多，药力凝而不散，也会在体内逐渐形成顽固的药毒，不仅拖慢修炼速度，严重者还会堵塞大小周天，致使不得吐纳。 烟婼丸则完全没这些副作用，它相当于凝固实体化的天地灵机，疗伤补气只是附加效果，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提升修为。 相比于此般逆天功效，单纯拿来恢复灵机，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谁叫这玩意太多了呢。 再者说，即便忽视药毒，一直这样追逐下去也不是办法，众人心思细腻，都知晓离阳此举是为何，不过求财罢了。 最后，自然还是较为相熟的左廷玉发出了一道传音：“道友，我等愿出些灵石作为代价，还望道友成全。” 闻言，离阳却是嗤笑一声：“只是灵石，可不够买你们的性命。” “拿更多诚意出来！” 此言一出，倒是没有人出声反驳，毕竟若是一直拖下去的话，到时候难免又会出什么变故，太一双子早早跑路，说明此地不宜久留，阵灵又没了动静，连带着此方天地对修士的限制也解除了，想必机缘什么的也只是一句空言。 既然失了最主要的目的，那再留在此处，便是脑子瓦特了。 能够留在此地的修士都不是什么蠢人，一番权衡利弊之下，便知晓该如何去做了，纷纷传音向离阳许诺报酬。 什么伪玄器、伪玄丹，总之，都是不菲之物。 只不过，离阳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任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也并没有答应，毕竟口上所说当不得真，唯有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再者说，若是此时一股脑应下了，届时逃出生天，对方不给又如何，离阳没有那个时间精力与之扯皮。 因此，虽然离阳没有回应，但众人都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 只是迟迟没有人先表露诚意，就连左廷玉也沉默不语，毕竟大家都是天骄，自有一股傲气，怎会如此轻易向人低头。 口上说说也就算了，真要平白无故付出宝物灵材，自然是不太愿意的。 有些修士更是直接脱离队伍，想要自己去寻求解脱之法。 他们相信，不仅仅只有一条能够逃出生天的去路。 见状，离阳也不在意，他也不打算得罪所有人，能敲一个是一个。 良久，才有一人出手，却不是左廷玉，而是殷黎。 “道友，一枚蕴有木之真意的含离元精，可否？” 闻言，离阳自然是眉开眼笑，捣蒜般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道友这边请。” 金水两道已经领悟得差不多了，那么剩下的便是火土木三行，殷黎此举正好补全了木行一道，离阳自然不会拒绝。 得了肯定的回应之后，殷黎便弹指一挥，一枚储物戒便凭空出现在离阳面前，他用灵识随意扫了扫，确认其中正是含离元精，随即便将其收入囊中。 有人带头，而且还是公认的最强者，其余修士自然纷纷效仿。 离阳也见好就收，毕竟若是贪得无厌，引得大家都不爽，届时逃出此地，若是反过来将他围杀，那可就人财两失了。 他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利用身法和速度以及演态势的玄妙，尽可能的将巨眼的攻击引导至同一个位置。 如此不过片刻，只听见类似镜子破碎一般的咔嚓声，无形障壁上赫然显现出玻璃一般的裂纹。 见到此番情形，在场修士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就连离阳也是如此，毕竟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修仙界有太多不符合常理之事了，就如现在所经历的这般，好端端的修士厮杀变成了逃生，阵灵也没了踪影。 若是并非众人所想，巨眼的光柱无法从内部破开封锁，那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好在此等祸事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伴随着离阳的刻意操纵，裂纹一点点地扩大，直到最后，一声轰然巨响，震彻四方。 由之前的盒子空间所延展出来的界限在巨眼光柱的不断轰击之下，渐渐崩碎，显现出一道极为狭小的窄缝，甚至能够肉眼看到它在快速复原。 见状，知晓不能再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众人便争先恐后地钻入那道狭小的缝隙，一时间手段齐出，各显神通。 离阳自然也紧随其后，进入其中，只看见周身被一团白光笼罩，随即又重归黑暗，已然穿出了那方天地。 他回首望去，那道裂缝赫然已经复原完毕，但内里仍旧在不断震颤，想必是那巨眼发现离阳逃跑，欲要追上来。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催动溯雀遁术打算逃离此处，却不经意间窥见左廷玉一行人的身影。 他们并没有四散而逃，反倒是待在了原地，难不成是想卸磨杀驴，从离阳身上再度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宝物？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顿时警惕起来，也没有打个招呼，直接飞遁而逃。 只是如此御剑飞行了片刻，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因为放眼望去，此处并不是所想的第九十九层，而是一片浩瀚星海，有无数五行之线在游戈。 离阳大手一挥，便轻易捕捉到了一丝五行之线，满心欢喜地将其纳入丹田。 这五行之线一落入五行源基，便消于无形，而同时，离阳也感受到冥冥之中像是领悟了什么。 此时，他的心神被凭空拔高，须臾间窥见了此方天地的全貌。 这才明白，为何众人驻足不前。 那些璀璨的星辰，若是细看，便能发现，皆是一颗颗青白巨眼。 万千视线交织在一起，静静凝视着自以为逃出生天的离阳。 离阳愣了片刻，随后脸上显露出不失尴尬的笑容，挥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呀。” 巨眼自然回应了，只是不太礼貌。 数不尽的惨白光柱袭来，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见到此番情形，无计可施的离阳只能高呼一声：“我命休矣！” 第1章 殒落的天才 在南离大漠与百里的交界处，是一座唤作烈岩的城邦，乃是百里与炎铸云城的交通枢纽，贸易核心。 此时此刻，烈岩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叶家正在举行修为测定大会，通过检验家族新生代修士的进步与否，来严格分配资源和话语权。 修仙家族不似宗门那般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容忍废物亦或者米虫的存在，一律将其流放世俗，安安心心做个富人死去，也算是最后的怜悯了。 “十九” 望着测定晶球上显示的数字，少年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沮丧之意。 然而即便面无表情，攥紧的拳头，深深刺入掌心的指甲，甚至缓缓从指缝间流出的鲜血，还是显露出了他的不甘。 一旁的中年修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后便大声宣布道：“叶玄，十九根气脉！百炼初期！” 此言一出，便在人头涌动的广场之上掀起一阵骚动，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修为仍旧停滞不前，已不再是那个天才，实在是可惜。” “家族的灵石和丹药，算是喂给猪吃了。” “何出此言？就算是猪，吞服下这么多灵丹妙药，也该变为妖兽了！” “是极是极，照此等修炼速度，依我看，这小子还是趁早断了修仙的念头，去凡间做个富商豪贾，娶个三妻四妾，岂不美哉？” “呵呵，若不是念在他父亲劳苦功高，为家族尽心尽力，此子早就被下放世俗了！” 或惋惜轻叹，或不屑嘲笑，这些嘈杂的话语声，落在那仍旧呆立在原地的少年耳中，便犹如千万根锋芒毕露的玄针深深刺入心脏，使得呼吸渐渐急促，心神不宁。 他这时才抬起头，显露出一张清秀的稚嫩脸庞，睁大漆黑的眼眸，放眼望去，将所有人脸上的神色一览无余。 除了摇头叹息以外，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讥讽，毫不掩饰。 “自己明明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修为倒退，便要遭这般羞辱吗？” 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却迟迟没有发声，良久，叶玄才仿佛懂得了什么道理，苦笑一声，缓缓走下了高台，安静地回到了队伍当中。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与他保持距离，也不知是惧怕和叶玄一般染上修为倒退的怪病，还是单纯不想与废物接触。 这一下子，便显得叶玄有些形单影只起来，背影落寞，仿若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下一位！叶登明！” 伴随着中年修士的呼喊声，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缓缓从人群当中走出，气宇轩昂，眉目间显露出一丝英武之气。 此人一出现，关于叶玄的讨论声便小了许多，众人将目光尽数集中在了叶登明身上，尤其是一些年轻少女，更是直接将倾慕写在了脸上，恨不得齐声欢呼对方的名字。 一时间，成为瞩目焦点的叶登明缓步踏上高台，将左手放在了测验晶球之上，闭上双眼。 没有如叶玄那般显示数字，而是渐渐浮现出一轮分有六边的圆盘。 见状，中年修士有些难以置信，愣了一会，才用激动的语气说道：“叶登明！筑衡中期！” 闻言，叶登明只是微微一笑，而广场之上的人却纷纷发出赞叹羡慕之声。 “六道基盘！便是宗门弟子也不遑多让！” “啧啧，若是日后不出什么变故，此子将来的成就恐怕要超过家主！” “哈哈！我叶家人才辈出，必将称霸烈岩城！” 听着这些人的恭维仰慕，叶登明脸上的笑容自然愈发灿烂，下了高台便被那些年轻少女包围，一阵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只是如此谈笑间，他的目光，却忽然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叶玄身上，对方看起来很孤独，自己身为故交好友，兴许应当过去安慰一下。 但这个想法随即又被叶登明自己给否定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叶玄已然成了整个烈岩城出名的废物，是叶家的耻辱，而自己身为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二者已是形同陌路，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再不复往日。 只是回想起当初二人同舟泛湖，意气风发的日子，叶登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原本站在此处，受人膜拜的人应该是叶玄才对，他可是拥有极为契合家族功法的火土双灵芯，修炼速度异于常人，五岁百炼，十岁筑衡，更是凝聚了罕见的七星基盘，就连附近的霸主势力风剑宗也派人前来，许诺各种好处，以此来招纳叶玄。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叶玄现在应该是纳气圆满，离凝归高修只有一步之遥。 可谁曾想，在五年前，已然名动烈岩城的天才叶玄，却一夜之间修为倒退，一下子从筑衡圆满，变为了百炼初期，并且在这之后，无论叶玄如何苦修，境界也不能寸进。 从高高在上的天才，被贬为了不值一提的废物，这其中的落差之大，常人实在难以接受，若是换个心智不坚的人，恐怕已经寻死了。 叶玄能够从这般打击当中走出，并且这五年来昼夜不歇地苦修，已然证明了他的心性甚佳。 问道求真之路道阻且长，正需要的便是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 只是内心强大是一回事，修为不进反退又是另一回事，纵使这叶玄废寝忘食，五年来修为也未进一步，依旧停留在有些可笑的百炼初期。 这废物的名头，算是落实，再也摘不下去了。 “下一位！叶舞！” 修为测定大会还在继续，而接下来上场的少女，却着实让众人都为之惊艳。 此女身着一袭深紫色轻纱襦裙，脸上虽挂着珠帘面纱，但却遮不住其中的倾国倾城，若隐若现，反倒是更添几分神秘与朦胧之美，让人心中痒痒，恨不得立马将其掀开，一睹真容。 这叶舞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即便是在与叶登明谈笑的少女们，也齐齐将视线转向对方，显露出嫉妒，亦或者羡慕。 对此，叶登明倒是没有怎么生气，甚至于，他的眼神也落在了叶舞身上。 此女并非叶家之人，乃是大长老所收养的女婴，幼时常常与他还有叶玄三人嬉戏打闹，算是青梅竹马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便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难免在叶登明心中激起些许涟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舞上了高台，便在中年修士温和的笑容下将纤纤玉手覆上测验晶球，缓缓闭上双目。 一轮分有七棱的圆盘若隐若现，中年修士眉开眼笑，朝叶舞表示认可般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叶舞，筑衡中期！” 这话一从中年修士口中传出，便再度引起了众人一番惊呼。 “七星基盘！岂不是和当初的叶玄一般？！” “未曾想此女竟是比叶登明还要天赋异禀，只可惜，她并非我叶家之人。” “休要胡言！叶舞深受大长老宠爱，即便身体里流的不是我叶家的血，也早就成为叶家之人了！” 察觉到这些扰人的视线，叶舞秀眉微蹙，测验完毕，她便莲步轻移，缓步下了高台。 一旁的叶登明正欲挥手招呼一声，却发现对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直直走向了孤单一人的叶玄。 “叶玄哥哥，若是在修炼上遇到什么疑问，便来蓬莱居问我。” 叶舞掀起面纱，朝着叶玄显露出清雅淡逸的笑容，随即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只留下叶玄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自己成为废物之后，除了父母以外，唯有此女仍然不离不弃，依旧唤他一声哥哥。 只是，他受之有愧啊。 第2章 指腹为婚 洞府之内，叶玄盘腿打坐，闭目凝神，呼吸若有若无，赫然是在吐纳天地灵气。 周身灵气伴随着韵律鼓动，逐渐涌入四肢百骸，流转大小周天，最终汇聚于丹田，捏造出一丝灵力，随后便开拓气脉。 只是刚一有所进展，体内灵力便消失不见，再寻不到一丝踪影，仿若有什么东西将其摄去了一般，实在是诡异。 见状，叶玄便叹息一声，心神退出了冥想，也不愿再进行这徒劳的苦修了，身子往后直直躺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盯着洞顶用于照明的光珠发呆。 这样古怪的景象他五年来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体内灵力一旦生出，便凭空消失，父亲寻了不少来自大宗门的修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就连叶玄自己也不知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明明任何异样都没有，却就是修为不能寸进。 若是上天不想让他修炼，从一开始便给个低劣资质便可，自然会知难而退，又何必如此这般折磨自己。 他无数次都想过放弃，流放世俗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再遭人白眼嫌弃，自力更生，自得其乐。 只是一想起父亲那张老脸，内心便涌现出一抹愧疚不安。 父亲这些年来为他做了许多，若不是父亲的任劳任怨，家族早就将自己逐出烈岩城，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坐拥上好洞府，灵石丹药管够修炼呢？ 但即便如此，五年来的停滞不前仍然让叶玄有些迷茫，他一方面不愿看到父亲再为自己委曲求全，一方面却又希望能够有朝一日重登巅峰，一雪前耻，也算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了。 如此，纠结万分，一时间脑海中思绪翻腾，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说曹操，曹操便到。 就在叶玄苦恼之际，一位身着青白长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进入了洞府，样貌不算帅气，但却带着一丝儒雅之意，眉宇和蔼可亲，叫人讨厌不来。 此人便是叶玄的父亲，叶天，不仅是凝归高修，而且还是一名符师，能够绘制黄阶上品符箓，烈岩城仅他一人。 除此之外，他还是家主叶正德的亲生弟弟。 正是因为叶天的存在，叶玄才能够留在叶家继续苦修，若是换作其他新生代修士，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灵识察觉到了父亲的身影，叶玄便站了起来，走到木桌前为父亲斟了一杯灵茶，随后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叶天端起茶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反倒是盯着叶玄手中装满灵茶的小陶罐，不禁有些诧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罐子，应该是你奶奶拿来酿酸菜的？怎么现在当茶杯了？” 叶玄点了点头：“是的，只不过奶奶觉得这玩意太小了，便送给了我。” “我又不会酿酸菜，便只能把它当茶杯了。” 闻言，叶天脸上便显露出怀念之色：“这倒是让我想起，你奶奶也有十几年没回叶家了，还惦记着她的酸菜铺。” 叶玄笑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去看看她。” 叶天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也好，届时我与你母亲商量一下，挑个好日子去看看老人家。” 说罢，二人便不再言语，一时间找不出其他话题，洞府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 父子之间的交流往往便是如此，三言两语诉清了一切，便再无什么话可说。 叶天望着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开口。 叶玄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也认为，事务繁忙的父亲不会在百忙之中挤出一点时间就是为了与他坐在一起喝茶。 内心稍微思虑一番，便打破了这般寂静，开口问道：“父亲，来找孩儿，是有什么事吗？” 此言一出，叶天便仿若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是有些事情想与你说道说道。” “你如今年过十五，已然算是成年，若是修为再没有进步的话，便要下放世俗了。” “叶见山那个老登对你很不满，联合二长老对我施压，父亲这次帮不了你。” 叶见山便是大长老，在家族当中声望极高，即便是家主，在大事之上也要寻求叶见山的意见。 虽然叶玄与他没有过多交集，但也明白对方为何这样做。 自然是因为叶舞。 想来也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宝贝明珠天天和一个废物混在一起，再加上家族中不少人本就对叶玄极为不满，便顺水推舟，以至于现在这般。 理清了这其中的缘由之后，叶玄便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纵使他不愿又如何，若仍旧是曾经那个天才，大长老但凡敢多说一句，家族其他人便会联名将其弹劾。 可现在，叶玄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甚至比废物还不如。 看着儿子苦涩的笑容，连带着叶天自己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叶玄这些年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不似疯魔，胜似疯魔。 叶天年轻时候也是个天才，自然能够理解儿子的痛苦，然而身为父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天天垮下去，无能为力，实在是让人糟心。 不过一想到另一件事，叶天脸上便又重新显露出了一丝笑意，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开口说道：“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听到此番言语，叶玄顿时有些疑惑：“什么好消息？” 叶天轻笑一声：“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与你说过，你母亲与穆家指腹为婚的事情吗？” 父亲的话让叶玄陷入了回忆，良久，他才从记忆的角落当中寻得一些画面的片段，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阿霜？” 叶天点了点头：“小姑娘明天就要来叶家做客，你可要好好招待招待对方。” “毕竟她可是你未来的妻子。” 老婆来得突然，一时间，叶玄怔住了，随即却是满脸不信：“父亲，你莫不是在逗我玩？” “那指腹为婚，不是一句玩笑之言吗？” 叶天冷哼一声：“臭小子，你父亲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我当初可是救了他们夫妻俩一命，又与燕兄烧黄纸拜了把子，恰好穆夫人与你母亲同时怀孕，便立下了婚约。” “真凭实据，你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寻得那张契约过来。” 父亲言语真切，不似作伪，叶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凭空多了个未婚妻。 虽然从小便与穆如霜相识，但也一直仅仅把对方当作是妹妹，可如今，却要成夫妻了。 只是他也听闻过穆家的威名，对方乃是风剑宗的世家，可是有元丹强者的存在，烈岩城四大家族绑起来也不如人家一根毫毛。 地位差距如此悬殊，若是硬凑到一起，恐怕会徒生祸端。 而或许是从叶玄脸色上看出了什么，叶天叹了口气，安慰道：“不必担心，如霜那小丫头可是对你倾慕得很。” “再者说，燕兄虽然乃是入赘穆家，但在女儿终生大事之上，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他既然没有悔婚，便是默许了你们二人的结合。” 见叶玄仍旧有些愁眉苦脸，叶天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在了叶玄的脑门上。 “你这一副死人脸是要给谁看？还不快去捯饬捯饬？！” 第3章 退婚 翌日，叶玄照例在洞府内苦修，只是吐纳许久，修为依旧不得寸进，索性便打算稍微歇息一会，休养一下耗费过多的心神。 只是他刚一闭目，还没来得及进入深层冥想，便听见洞府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三少爷，家主有请。” 家主叶正德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便是叶登明，至于女儿叶无双，因为没有修仙资质，早早便下放到了世俗当中，或许此时正在修习琴棋书画，叶玄刚好排行老三，家中仆人便唤他三少爷。 叶玄一个瞬身，便出了洞府，望着眼前身着黑袍的老者，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杨叔，大伯喊我做甚？” 此人是叶家的老管家，在叶玄未出世之前便管理叶家大小事务，使得各处都井井有条，即便是长老也对他极为客气，叶玄唤他一声杨叔，倒是合情合理。 闻言，杨叔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顿时显露出菊花一般的笑容：“是穆小姐来见少爷您了！” 此言一出，叶玄这才恍然想起昨天父亲与他说的一切，正欲跟在杨叔后面，但随后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身上穿的练功服，连忙朝杨叔打了个招呼，便再度回转身形，入了洞府准备打扮一番。 毕竟是见未来的老婆，不能表现得太失礼，再者说，就算是单纯的故友重逢，也应当穿得正式点，以表尊重。 面对镜子一番整理，倒是鼓捣得有模有样，叶玄的底子并不差，再说了，身为修仙者，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受天地灵气滋润，哪个不是仪表堂堂。 再换上一袭浅色青衫，自觉差不多了，叶玄便出了洞府，抱歉一声：“让杨叔久等了，现在可以了。” 杨叔眯着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玄，随即伸手帮他正了正衣冠，又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这才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才像是我叶家的子弟。” “叶玄啊，出门在外，也不要忘了叶家的家规家训，那会帮你很多。” 叶玄简单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人一老，就开始啰嗦起来，像是要交待后事一般，整天说个不停。 此时叶玄若是敢显露出一丝不耐亦或者反驳之意，便要被抓住一顿说教。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凡事一个嗯字解决，实在不行点点头，如此敷衍了事。 见状，杨叔便不得不把一肚子话给憋了回去，摇头不住叹息，喃喃自语什么年轻人翅膀硬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之类的废话，听得叶玄耳朵都快起茧了。 如此过了片刻，二人才一前一后，沿着青石砖路穿过了后院，来到宽敞的待客大厅。 杨叔先轻叩了几下木门，恭敬汇报一声，才将其推开，挥手示意叶玄先入内。 叶玄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地走了进去，随后杨叔便将木门关上，在外面等候着，他作为仆人，即便劳苦功高，也是没资格进去的。 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长老叶见山，以及二长老叶长河，这二老高坐于厅堂之上，大长老面无表情，神色肃穆，而二长老却面带笑容，表情亲切，朝着进来的叶玄微微颔首。 在二老下方，便是家族的骨干，一些实力不弱，且辈分较高的中年修士，叶天和叶正德便在这其中。 见儿子现身，还显露出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原本还担心他没有打扮的叶天顿时眼前一亮，伸出手悄悄给叶玄竖了个大拇指。 旁边还站着一些修为杰出的年轻子弟，例如叶登明，亦或者叶舞。 作为叶家大少爷的叶登明自然只是简单朝叶玄点了点头，而叶舞却是对着他嫣然一笑，引得不少暗中仰慕叶舞的少年极为不爽。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但如今，这叶玄已然成了纯纯的废物，这叶舞为何还要对他如此之好？ 心中的女神对自己不闻不问，却在自己面前与其他男人有说有笑，更别说此人还不如自己，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之上，暴殄天物。 一时间，有不少人对着叶玄怒目而视，若不是有长辈在场，恐怕早就乌泱泱围上来，把叶玄给痛打一顿了。 叶玄显然意识到了他们的不满，因此面对叶舞的笑容，也只能用苦笑来回应，随后却是将目光转移到了最后有些陌生的二人。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身着青白长袍，身形瘦削，脸色苍白，不过气息却是要比在场所有人都更为雄厚。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玄的视线，男子抬起头朝他温和一笑，随即便轻声说道：“小玄，好久不见啊。” 此人便是穆如霜的父亲，燕飞白，想当年在风剑宗内门弟子当中也算是翘楚，只是最后却入赘了穆家。 当然，穆家对于没有突破元丹的修士来说，也的确是个好去处。 未曾想燕飞白居然认得自己，明明二人只是在十年前见过一面而已，叶玄连忙躬身揖礼：“见过燕叔叔。” 听到这话，燕飞白却是有些不高兴似的，脸色一沉，引得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还未等叶玄想到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失了礼数，这燕飞白便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唤我燕叔叔吗？” 此言一出，叶玄一时愣住了，还是叶天悄悄给他传音，才反应过来，脸上显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见过岳父大人。” 听到他换了称呼，燕飞白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随即朝身边的少女招了招手：“如霜，来看看你未来的夫君。” 虽然燕飞白与穆欣都是黑发黑瞳，但这穆如霜却人如其名，身上似乎显现出了百里人的血脉，白发白瞳，再加上一身轻纱白衣，气质清冷幽静，眉目如画，宛若月宫仙子，竟是与一旁的叶舞不相上下。 除去容貌上佳以外，穆如霜的修为也达到了筑衡中期，却是与叶舞难分高下。 见状，那些原本有些嫉妒的少年便更加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叶玄这个废物总是能与如此仙子佳人扯上关系，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令众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这穆如霜淡漠看了一眼叶玄，便冷声说道：“我今日来叶家，是退婚的。” 此言一出，叶天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立马僵住了，瞪大双眼盯着穆如霜，随后却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燕飞白，像是要寻求一番解释。 只是燕飞白自己也十分诧异，似乎他也不知道女儿为何这般，转头看向穆如霜，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为何又止住了，即便叶天悄悄给他传音，也没有回话，看样子，是默许了女儿的举动。 面对穆如霜的突然翻脸，叶玄有些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更是忍不住发出了讥讽嘲笑之声，就如那天在测验修为大会上一般。 “我就说堂堂穆家小姐怎会委身于这个废物，原来是来退婚的。” “呵呵，这下可好，这小子连同他父亲的老脸也全部丢光了！我看他还有什么厚脸皮留在叶家！” “穆家此举倒是有些不妥，即便叶玄是个废物，但毕竟是我叶家之人，此事若是传出去，有损我叶家声誉。” 听着这些人的挖苦，叶玄不禁攥紧了拳头，双眼怒视着清冷如月的穆如霜，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一些，随即沉声问道：“如霜妹妹，这是为何？” “是因为，我不再是那个所谓的天才了吗？” 第4章 长青丹 面对叶玄的质问，穆如霜冰冷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波动，她沉默不语。 只是有时候，不做回应，便是默认。 见状，叶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嘲般笑了笑：“也好，是我耽误了你。” 他撂下这句话，随即转身便准备离开此处。 这五年来的沉寂，让年轻的叶玄过早体会了人情冷暖，也懂得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虽然身体年龄依旧是十五岁，但内里的心灵却愈发成熟。 就比如现在，他知晓过错其实是在穆家，是对方出尔反尔在先，但却无话可说。 因为在修仙界，实力大于一切，纵使干尽坏事，若是修为高深，也照样受人膜拜歌颂。 所谓的正义，在境界差距面前，不过只是一纸空文。 叶玄恨穆如霜目中无人，恨她不顾两家多年的交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还有父亲难堪。 若是私底下说好了，叶玄也并不会过多怪罪于她，毕竟他对穆如霜确实没有别样的情愫，一直把她当作是干妹妹。 可现在，穆如霜却是当着叶家上下所有人的面说出这样一句话，这让他和父亲以后怎么做人？其心可诛！ 但同时，叶玄也更恨自己无能无力，若他依旧是那个闻名烈岩城的天才，穆如霜又怎敢退婚？ 恐怕巴不得送上门来。 气氛转变得太快，让众人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明明前一秒岳父大人都叫上了，但下一秒，却是直接说要退婚。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甚至让人一度怀疑，是不是练功进了岔路，走火入魔，才前言不搭后语。 然而，就在叶玄将要愤然离场之际，高坐于厅堂之上的大长老这时却突然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轻易更改？” 此言一出，刚迈出几步的叶玄猛然回头，面露诧异地看向依旧拉着一张老脸的大长老，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大长老会帮他说话，但随即转念一想，此举或许也是为了让叶舞彻底死心。 毕竟修士不似凡人，道侣往往只有一位，剩下的只能算是红颜知己。 若是叶玄与这穆如霜结合了，那么想必叶舞也不会再愿意去委身于一个有妇之夫。 再者说，大长老也许只是为了维护一番叶家的声誉，毕竟此事若是传出去，在整个烈岩城，叶家的声誉恐怕都会一落千丈。 就在叶玄思虑之际，二长老自然也附和道：“小娃娃，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此大事，可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决定。” 见家族二老都发话了，憋了许久的叶天自然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开口质问道：“燕飞白！你，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你当初飞剑传书给我的时候，可是说要给二人订个好日子办婚礼的！” 若是之前在信里说清楚，大大方方的表示来意，叶天自然不会怪罪燕飞白，毕竟自家孩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又何尝不是。 叶玄变成了废物，悔婚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违背了诺言，但也是合情合理。 可如今，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宣布出来，未免有些残忍了。 穆如霜此举不仅仅是在羞辱叶玄，更是在扇起大巴掌狠狠地抽叶天这张老脸。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但穆如霜可是叶天从小看着长大的，还在其修行上给予了不少指点帮助，毕竟是自己儿子的未婚妻，是未来的儿媳妇，当然要关注一番。 多年来的恩情非但没有报偿，如今反倒是恩将仇报，这让他如何理智？ 闻言，现场更是一片哗然，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燕飞白，眼神当中纷纷透露出询问之意。 毕竟若是一开始就打着退婚的算盘也罢了，如今从这叶天口中却是得知，这只是突发情况，怪不得这燕飞白一前一后判若两人，想来是刚刚才得知什么紧要之事。 见状，燕飞白刚想说些什么解释一番，却忽然间愣住了，随即脸色复杂地看着叶玄，叹了口气：“没错，如霜已被风剑宗莲真人收为弟子，莲真人对如霜很看重，希望她能够专心修炼，来日继承衣钵。” “所以拜托我带着她来解除婚约。” 燕飞白随即对着叶天拱了拱手：“叶兄，抱歉了，我这也是为了如霜的前途着想。” 听到这样一番话，在场所有人，包括叶玄叶天父子俩都震惊万分。 “莲真人？可是那位真传首席？” “原来是被元丹真人收做了弟子，怪不得临时变卦，叶玄栽得不冤。” “此女虽然气质极佳，但我却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怎会被元丹真人看上？” “不管怎么说，元丹真人，我叶家得罪不起，此事还是尽快做个了结，以免徒生祸端。” 众人窃窃私语，齐齐将目光转向穆如霜，想要看看此女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竟能有幸成为元丹真人的弟子。 若是普通记名自然不足为奇，但据燕飞白所说，莲真人居然有意将衣钵传授于她，能够做到这般，想必一定是关门弟子了。 元丹真人的关门弟子，若是中途不夭折的话，恐怕假以时日，也是个元丹真人。 作为主角之一的叶玄再次被忽视在角落当中，面无表情。 大长老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纵使是元丹真人的旨意，此举也不合规矩！” 二长老笑眯眯地附和道：“是极是极，有句话叫做，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婚。” 未曾想事到如今，二老居然还帮助叶玄这个废物说话，一些早就看叶玄叶天父子俩不爽的修士顿时有些不满了。 “二老慎言！元丹真人的旨意岂是我等能够擅自揣摩的！” “此般实属不智之举，将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要我说，这两个老登待在高位上这么久，恐怕早就老糊涂了，不如弹劾其职，下放世俗养老。” 一时间，群情激奋，都在劝说二老不要一意孤行。 见到此番情形，大长老似是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丹田真炁外放，顷刻间便将众人压倒在地，就连燕飞白也脸色一变。 “堂堂修士，如世俗凡人一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大长老放眼望去，所有与他对视的叶家修士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被其多年来积压的威势所摄，鸦雀无声。 他这时才将视线转移到穆如霜身上，心中有些惊异，此女区区筑衡，居然能面不改色，果然并非寻常修士。 穆如霜躬身揖礼，却是先抱歉一声：“此事的确是我穆家有错在先。” 她随即摊开手掌，其上悬起一枚碧绿丹丸，此物一出现，一股淡淡异香便弥漫整个大厅，引得不少人心醉神迷。 “这枚长青丹，便当作是赔礼。”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呼吸一窒。 “长青丹？我没听错？” “这可是玄阶之下最强延寿丹药之一，哪怕是一般的五品宗门都拿不出的至宝！” 就连脸上一直古井无波的大长老也显露出一丝惊奇之色，双眼紧紧盯着穆如霜手上的丹丸，心中思绪万千，似是在权衡利弊。 良久，他那张老脸上才突兀显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穆家这么有诚意，那这婚约，便解除了！” 大长老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叶天，冷声道：“叶天，还不快把契约拿出来？！” 第5章 争斗 听到大长老这近乎命令式的语气，叶天气极反笑。 亏他还以为这老登良心发现，打算借助此事来修复一下感情。 毕竟说到底，叶玄也算是大长老的孙辈。 没想到，只是因为此举不值当。 如今长青丹到手，便俨然换了个态度，前倨而后恭，引人发笑。 但叶天却笑不出来，亦或者，他现在脸上的笑容要比哭还难受。 他像是暗中决定了什么，随即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丹田真炁外放，俨然一副将要与人斗法的模样。 见状，大长老顿时眉头一皱：“叶天，你想干什么？在场可是有贵客！” 闻言，叶天却是仰头大笑：“呵呵，贵客？分明是一大一小，两只白眼狼！蛇鼠一窝！” 此言一出，燕飞白脸色一沉，随即却又收敛起来，强颜欢笑道：“叶兄，此话却是有些不妥。” “改日，改日我再来与你说道说道，这其中有很大的隐情……”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这叶天便唤出一排符箓，悬于周身，冷声道：“多说无益！来！与我一战！” 见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充满了火药味，叶家众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若没有莲真人这个变数，他们自然是希望叶天出手的，反正他多半也敌不过燕飞白，此举不过是气急攻心，自取其辱。 可如今多了个元丹真人的旨意，便免不得要思虑一番殃及池鱼。 毕竟叶家只是凝归势力，与一位成名已久的元丹真人交恶，无疑是自寻死路。 作为家主的叶正德显然知晓这一点，连忙劝说道：“弟弟，不可啊！” “若是有什么不满，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便可，何必大动肝火呢？” 听到这番话语，叶天冷哼一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今日换做是登明被人退婚，如此羞辱，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这一问却是直接将叶正德给问倒了，是了，若是换做自己的儿子登明，恐怕叶正德自己也会当场发飙。 很多时候，讨厌的理中客往往只需要设身处地思考一番，便能体会到他人的苦衷，只不过，理中客向来是不愿这么做的。 见叶天咄咄逼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原本便有苦难言的燕飞白自然也不甘示弱，丹田内磅礴真炁外放，形成的威势竟是比大长老还要骇人，引得叶天脸色一白，气息凭空矮了一头。 燕飞白幽幽注视着叶天，开口问道：“如此，还要打下去吗？” 言外之意，便是表明叶天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燕飞白可是宗门弟子，年轻时在风剑宗内门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又岂是叶天一个小小符师所能比拟的。 然而，纵使敌强我弱，叶天也依旧没有丝毫退却之意，甚至在他眼中，此刻燕飞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随即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竟是直接要开始拼命了。 见状，燕飞白自然也不敢大意，唤出长剑便准备对敌。 他虽然自信，但并不自负，即便叶天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拼命起来，也不敢托大。 一时间，战斗一触即发，不少叶家修士生怕波及到自身，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但又碍于二老还在，便不敢溜之大吉。 有人退却，自然有人挺立向前。 正是一旁被一直忽视的叶玄。 他望着怒发冲冠的父亲，知晓叶天此举不仅只是为了单纯出一口恶气，也是为了叶玄。 只是想来父亲也绝对不是燕飞白的对手，这样下去，难免会受伤。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叹息一声，淡淡说道：“父亲，还是让我来。” “毕竟，这是我的婚约。” 闻言，叶天愣了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当中显露出一丝惊奇，又夹杂着些许欣慰。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仿若从叶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了，儿子不仅年龄到了十五，心智也已经成长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了。 只是一想到这般转变是由于这五年来众人的嘲讽与轻蔑，叶天心中便不禁有些刺痛。 相比于其他同龄人而言，儿子成长的代价实在太大，甚至可以说，若是换做年轻时的叶天自己，恐怕也难以如叶玄现在这般沉着冷静，处变不惊。 因此，他宁可不要儿子受这般苦。 思虑片刻，叶天脸上的表情便缓和起来，夹杂着些许笑意：“也好，毕竟，你已经成年了。” 他随即收起了符箓，聚拢真炁，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座位之上。 叶天罢手，燕飞白自然也松了口气，收回长剑。 毕竟他可不想沾上故交好友的鲜血。 见大长老还欲说些什么，一旁的二长老随即便开口附和道：“说的没错，当事人还没发表意见呢。” “叶玄，你想说些什么？” 叶玄缓步走到了穆如霜的面前，二者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叶玄终于沉声问道：“回答我，这到底是你师父的旨意，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穆如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二者都有。” 闻言，叶玄嗤笑一声：“也就是说，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我是个没前途的废物？生怕我拖累了你？” 听到这般话语，穆如霜再度沉默不语。 见状，叶玄叹息一声：“你这样想，是情有可原的。” 他随即自嘲般笑了笑：“毕竟我现在是个众所周知的废物嘛。” 然而，下一秒，叶玄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可怕起来，直眉怒目，咬牙切齿。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故意在众人面前大肆宣扬此事，害得我父亲下不了台！” 其实对于退婚这件事，叶玄自己是没有太多在意的，毕竟这五年来已经受尽了各种羞辱，面不改色的同时也早就将其一个个记在心中，等到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 但父亲这些年来为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却要以一介符师对战宗门剑修，近乎于送死。 此事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这么多年积压在叶玄内心深处的火焰。 他又怎能不生气呢？ 面对面目狰狞，气势汹汹的叶玄，穆如霜不禁后退了两步，原本淡然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嫌赔偿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向家族申请……”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叶玄便冷声道：“不必了。” “就连这颗长青丹，也收回去！” 此言一出，刚刚被二长老一番话堵住嘴巴的大长老便再也忍不住了，他连忙冷声喝道：“叶玄！此事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闻言，叶玄嗤笑一声：“哦？何出此言？这不是我的婚约吗？” 大长老面无表情：“是这样没错，但此事毕竟关乎两家之间的交流，又与元丹真人扯上了关系，需要从长计议。” 听到这番废话，叶玄不禁摇头轻笑：“依我看，是大长老您，看上这长青丹了？” 第6章 莫欺少年穷 叶玄这番话，引得在场众人都窃窃私语，纷纷将目光投向高坐于厅堂之上的大长老。 “我就说大长老一向与叶玄这小子不对付，怎么会好心为他说话，原来是看上了长青丹。” “这老登都活了几百年了，我孙子都被他熬死了好几个，还嫌活不够？” “呵呵，若是可以，谁人不愿意多活些日子呢？” 见被叶玄一语说中，大长老脸色却是没有什么波动，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人老成精，又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喜怒形于色。 因此非但没有丝毫羞愧，反倒是厉声呵斥道：“休要胡言！老夫此举只是为了叶家着想，你不要一意孤行！” 闻言，叶玄更是不禁冷笑：“叶家？叶家何时变成你一个人独大了？” “更何况，若是连当事人都不能决定，那还叫什么当事人？” 大长老表情肃穆：“叶家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叶家，但你现在大可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支持退婚。” 叶玄嗤笑一声：“他们？他们自然是愿意的，毕竟又不是他们被退婚。” “再者说，我也没说不答应退婚。”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包括叶天都愣住了，毕竟叶玄这话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还以为这小子突然站出来，是打算反击的，没想到却是认怂。” “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方乃是元丹真人，又怎能与之抗衡？” “呵呵，废物果然还是废物。” 良久，还是大长老先反应过来，暗中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既然叶玄你如此为家族着想，那老夫便容许你继续留在叶家。” 打完大棒给个甜枣，管理者惯用的手段。 谁曾想，叶玄却是又接着说了一句：“没说可不等于答应。” 听到这番话，大长老顿时脸色一变，冷声喝问道：“那你究竟要做甚？” 叶玄没有回答，随即将视线转向叶天：“父亲，请把那张契约拿来。” 闻言，叶天有些迟疑，但看着自己儿子那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对方，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纸文书，准备递给了叶玄。 见状，大长老竟是冷哼一声，丹田真炁外放，须臾间化作一只青绿大手，想要将这至关重要的文书截下。 毕竟在他眼中，这可不是什么孙辈婚约，而是一枚长青丹，是近五十年的寿命！ 大长老虽然乃是凝归高修，但却活了将近九百年，已然逼近了凝归境的寿命极限。 他原本自知时日无多，打算死前再为家族做些贡献，也好留下一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佳话。 谁曾想真到了将死之时，无论如何也释然不了，甚至愈发变得恐惧惜命起来。 如今眼看长青丹就要到手，他怎可能放弃？ 寻常增寿之物他早已吞服过不知道多少，只是效果平平。 命源的衰败致使大长老若是想多活一年，便要吃下能够增长近乎两年寿命的灵丹妙药。 长青丹可增百寿，近乎相当于一位凡人的一生，可到了大长老手中，药效却要大打折扣。 可以说，若是拿给他这行将就木之人所用，无疑是暴殄天物。 反倒是赠予年轻子弟，能够物尽其用，说不定运气好，可以培养出一位元丹真人，叶家从此飞黄腾达。 可即便知晓自己服下也是浪费，大长老却不甘如此。 他才不管叶家如何，自己兢兢业业一辈子，想要多活几十年怎么了？ 众人没有想到一向稳重的大长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看来叶玄所言不虚，大长老真的是看上了那枚长青丹，想要继续苟活于世。 首先不答应的自然是二长老，毕竟若是大长老寿终正寝，叶家做主之人便换为了他，二长老等了这么多年，可不愿再继续干等下去，他虽然比大长老年轻，但也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寿命了。 是以见大长老出手，二长老随之轻笑一声，鼓动丹田真炁，直接将大长老的真炁大手震散。 大长老冷笑连连，手中掐弄法诀，便凭空将那封文书拘禁起来，无人可触碰。 “这老不死的，连家族秘术都用出来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大长老此举却是鬼迷心窍了。” “一个叶玄，一个叶见山，今日真是丢尽了我叶家的颜面！” 就在大长老即将得手之际，一股无形之力却强行将文书从禁锢当中剥离，转手送到了叶玄手中。 见状，大长老还想要继续施为，心神却是转瞬间如遭重击，一片恍惚当中，好似窥见了什么骇人的事物，老脸一白，只能作罢。 此时此刻，叶舞的声音却在叶玄耳边响起。 “叶玄哥哥，想做什么就去做！” 闻言，叶玄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叶舞，对方却只是对他笑了笑，便没有再继续回应。 他再望向高台之上的大长老，想必这老登突然放弃，恐怕也是因为叶舞在暗中干扰。 只是她一介筑衡，怎么可能与凝归高修抗衡？ 如此看来，叶舞深藏不露，身份扑朔迷离，绝不仅仅是什么被大长老捡来的女婴。 叶玄深深看了此女一眼，随后深呼一口气，咬破指尖，以血为笔，在其上写写画画，随后扔给了穆如霜。 “既然你认为我是个废物，没资格与堂堂穆家大小姐，元丹真人弟子相配，那便看看，三年之后，你我之间的身份是否会对调。” 闻言，众人便将灵识放在了被修改的文书之上，一番通读，便齐齐将讥讽亦或者钦佩的目光投向叶玄。 “此子竟然放言三年之后要与穆如霜约战，届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任凭处置。”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气魄倒是不小。” “呵呵，若是换做以前，此举自然是可行的，但现在，不过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接过文书的穆如霜面无表情，但不断颤动的眼珠还是表明了她内心的激动。 见状，一旁的燕飞白却突然紧张起来，站起身拱手：“此事到此为止！我还有要事，便先带犬女回去了！” 他随即看向叶玄，脸色复杂：“小玄，今日之事，是燕叔做的不对，改日，改日再来说道说道！” 叶玄摆了摆手：“不必了！还请燕叔告诫穆姑娘，让她收好那封文书，三年之后，在穆家等我！” 闻言，燕飞白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看看穆如霜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随即便匆忙带着对方准备离开。 此时此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位周身大放五色彩光的通天大能在叶玄脑海中浮现，不断对着他重复诉说一句话。 “勇敢的少年啊，快说出这句话，你就能创造奇迹！” 叶玄深吸一口气，望着穆如霜的背影，口中吐出铮铮冷语。 “穆如霜，我最后再送你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此言一出，穆如霜娇躯一颤，竟是直接瘫软在了燕飞白怀中。 听到叶玄此番豪言壮语，叶天不禁眼前一亮，握拳重重锤在了身前的木桌之上。 “好！好一个莫欺少年穷！” 第7章 玄泱真人 伴随着燕飞白与穆如霜的离去，一场原本喜气洋洋的订婚，就此不欢而散。 没有拿到想要的长青丹，大长老冷哼一声，便自顾自离开了。 待此间众人离去，叶玄却被父亲叶天给喊住。 叶天眉宇间显露出一抹担忧，开口问道：“小玄，你真有把握重回巅峰？” 他虽然相信叶玄不会意气用事，但毕竟叶玄现在是个出了名的废物，拿什么与元丹真人的弟子比。 叶玄自然笑道：“父亲，孩儿的性格您是知道的，从来都不会莽撞行事。” 闻言，叶天还想询问些什么，但一看儿子丝毫不慌的神色，便打消了这般念头。 “也好，既然你胸有成竹，那我也就放心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父亲帮助的，可不准隐瞒！” 叶玄轻笑一声：“这是当然，如若有什么能够拜托父亲的，我自然不会吝啬求助。” “只是届时，还望父亲您不要推脱啊。” 此言一出，叶天顿时哈哈大笑：“看到你还有闲心开玩笑，这很好。” 父子俩相谈甚欢，聊了片刻，便挥手告别，毕竟二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 回到洞府的叶玄罕见启动了此处的阵法，防止他人窥探。 以往他向来是不会这样做的，毕竟每天的生活都是枯燥的苦修，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一直看下去。 自从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废物之后，叶玄在整个叶家的存在感都降到了底部，众人谈论起来，最多也是讽刺嘲笑两句，便转而诉说其他风言风语。 毕竟，一个马上就要被下放世俗的废柴，又有什么好讲的呢？ 但如今，即便布置了这些，叶玄却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阵盘，这可是当初风剑宗使者赠予的风烟阵，乃是黄阶极品阵法，元丹以下难以破除。 只是就在他准备立下阵眼之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又凭空传来。 “你小子也忒谨慎了，有本座一丝风采！” 刚才在待客大厅当中，正是这道声音的承诺，才让叶玄敢于放言挑战穆如霜。 否则的话，他自然不会做出那般不智之举。 最多，也就换个角度，将那封婚约改写成休书，是叶玄休了穆如霜，而不是穆如霜退婚叶玄。 只是待到心中怒火消去，叶玄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随即便用有些焦虑的语气开口问道：“前辈，您真的能让我恢复修为吗？” 闻言，离阳不禁嗤笑一声：“何止是恢复修为，助你突破元丹，在本座面前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 大话谁都会说，在叶玄心中，离阳虽然神秘，但终究是藏头露尾之辈。 因此听到此番话语，叶玄非但不信，却是反问道：“哦？前辈如此神通广大，想必一定大名鼎鼎。” “还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前辈？” 叶玄的小心思，离阳自然一眼便能窥破，无非是想试探他的真实身份。 他随即轻笑一声：“本座来自外域，道号药……玄泱，想必你这一辈子都没出过百里的弱鸡修士也没听说过。” “不过，本座的大弟子，你或许略有耳闻。”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来了兴趣，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师兄？” 见状，离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性格果然和他一般，见风使舵，还没拜师，就唤上师兄了。 他随即收敛思绪，淡淡说道：“他外号枯木老怪，早年在此地活跃过，现在恐怕已经突破元丹了。” “枯木老怪？” 这名头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修士，倒是很有一番魔道风格，难不成，此人乃是域外魔头？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顿时悚然一惊，但随即却又冷静下来。 毕竟若真是所谓的域外魔头，哪里还会在此处跟他扯皮，早就直接夺舍了。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也就是离阳看不上他的废物身躯。 不管怎么说，枯木老怪的名头叶玄闻所未闻，或许得去家族纪事录里找找。 此人身份存疑，还是不要过于相信，先虚与委蛇再说。 想到这里，叶玄便语气恭敬道：“原来师兄是威名远扬的枯木老怪，师父您真厉害，居然能够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弟子。” 虽然叶玄懂得伪装，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演技不行，在活了上百年，眼光毒辣的离阳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表面看似尊崇，实则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小鬼大。 不过离阳也明白，口说终究无凭，若是想取得此子的信任，还需拿出一些实际的东西出来。 他心中思虑片刻，便稍稍放开了对叶玄灵芯的压榨。 随即沉声道：“你现在修炼试试。” “就按你这五年来昼夜不歇的一般。” 闻言，叶玄愣了片刻，随后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闭上双眼，调息打坐。 不断颤动的眼皮表明了他的激动与不安，甚至原本瞬间便可进入的冥想，如今却硬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堪堪通神。 运转功法，吐纳天地灵气，吸入己身，游走大小周天，最终炼出一道灵力，随后开拓气脉。 每一轮的行动都谨慎万分，即便他早就熟练于心。 这样的流程，叶玄五年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每次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提纯好的灵力便会凭空消散。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令他激动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灵力虽然少了些许，但却并未彻底消失，而是静静躺在丹田之内，任他取用。 叶玄死死盯着这一丝灵力，依旧不断运转功法，直到下一道灵力再度生成，与之融合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将要消散的趋势。 这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了。 叶玄猛然睁开双眼，此时此刻，受尽百般屈辱都未曾流下一滴耻辱眼泪的他，居然哭了。 只是此番哭泣并非是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你可知，这五年里，叶玄是多么痛苦？ 痛，太痛了！ 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在当初也只是个十岁小孩罢了，却要遭受数不尽的白眼嗤笑。 要知道，曾经的叶玄可是三品宗门也要派人来争抢的天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若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父母，他又怎会将这般屈辱咬碎咽下，一声不吭。 五年的沉重打击，让叶玄早已失去了希望，他现在只不过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倒下，被那些讥讽不屑拉入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而如今，原本已经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扬的希望却又重新汇聚起来，让他看到了一抹曙光。 正是这一丝可能的出现，让叶玄重拾信心。 即便与当初的修炼速度仍旧有些差距，但对于叶玄来说，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进步，也要比原地踏步好太多了。 他低声哭泣了片刻，随即便仰天大笑起来。 “叶见山，叶龙，叶深……” 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念诵着那些曾经羞辱过他的人的名字，宛若疯魔。 良久，才冷笑一声，好似那刚从地狱当中爬出的恶鬼，将要索人性命。 “你们，可要等好了，等小爷我一雪前耻！” 第8章 传授符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发泄完多年来积压情绪的叶玄现在只觉神清气爽，念头通达，甚至诸多在修行上遇到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便好似进入了那传说中的顿悟一般。 五年困顿入迷途，一朝觉醒悟乾坤！ 俗话说人逢喜事爽，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被解决之后，叶玄便也不再计较离阳的来历，俯身大拜，当场认做师父。 离阳也知晓此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心性极佳，多年来受尽白眼，却从未沉沦，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再者说，他此举原意本就是为了与此子拉近关系。 毕竟离阳还需要叶玄助他修行。 当初被那千眼杀灭之后，离阳的肉体虽然彻底毁灭，但好在有功德护住了最关键的魂灵。 虽然储物戒连同一身法宝尽数崩解，但好在之前留下的定魂罐不知为何留存了下来，离阳的魂灵便在迷迷糊糊当中附着在了其上。 他受伤太重，只来得及这般做，心神便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等到苏醒之时，才发现自己藏身之所居然被一位老太拿去酿酸菜了，真不知道这老太怎么想的。 定魂罐虽说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毕竟也算是个古物，有年头的东西，不放在柜台中当作是装饰物件，却拿来酿酸菜。 真是暴殄天物！ 若不是离阳失了肉身，免不得要把这老太抓起来拷问一番，质问对方为何这般做。 只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便只能先寄人篱下，暗中休养心神。 虽说终于纳入了梦寐以求的五行之线，但却失了肉身，散功重修是不可能之事，突破元丹也是痴心妄想。 好在五行已经补全，只需再领悟火土两种真意，四行便可催生出剩下的木行一道，借此便能够利用五行真意重塑肉身。 而恰好，在某一天，一直待在暗无天日的酸菜罐里的离阳遇到了回奶奶家做客的叶玄，惊讶间发现此子居然就是火土双灵芯。 他随即灵机一动，暗中施了些手段，让老太随便找个理由将定魂罐赠予叶玄，进而凭依在此子身上，昼夜不歇地汲取火土灵力，从而演化真意。 也就是说，叶玄能有今天，全都是拜离阳所赐。 当然，这种事，他自然是不可能对叶玄坦白的，虽然此子或许也会有所察觉，但只要离阳厚着脸皮不承认，自然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至于离阳为何要帮助这叶玄，自然是对于火土真意的领悟已经进入了瓶颈，恐怕需要这叶玄修为再进一步，才能从中窥见至理。 绝不是因为看他被自己害得实在太惨，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乎，面对叶玄的拜师，离阳自然欣然接受。 他缓缓显出了身形，利用演态势将面貌修正为了一名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的苍然老者。 “看你如此诚心实意，本座便大发慈悲，暂且收你为记名弟子。” “待到本座重见天日，再正式举行拜师礼，届时便将你录入宗门。” “叶玄小子，你可明白？” 闻言，叶玄自然是再度俯身大拜：“师父放心！徒儿自当谨记于心！” 他随即却轻声问道：“只是，徒儿修为低劣，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师父？” 离阳轻笑一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境界不够，现在最关键的便是提升修为。”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为师自然会告诉于你。” 叶玄应声：“是！师父！” 他随即便就地打坐，准备开始修炼起来。 即便离阳不说，叶玄也迫不及待想要突破境界，好让过往那些贬低他的人大吃一惊。 只是正当他欲要进入冥想之际，离阳却突然开口说道：“先别急着修炼，你父亲是个符师，那你有没有学到点符箓技法？” 闻言，叶玄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徒儿曾经的确跟随过父亲学习符箓技法，只是天资愚笨，难窥诀窍。” 作为符师的叶天自然想过子承父业，在叶玄幼时便将一身符箓技法倾囊相授。 只可惜叶玄虽然在修炼上天赋异禀，但对于符箓却没什么才能。 叶天呕心沥血，悉心教导了半年，叶玄也没有取得什么惊人的成就，与寻常修士一般，和离阳差不多。 因此，为了避免此般技艺浪费叶玄宝贵的时间还有精力，叶天最后自然是放弃了继续传授，不了了之。 听到叶玄这样说，离阳却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懂就好，为师现在便教你独门秘诀。” “赶紧拿符笔灵砂还有符纸出来！” 叶玄虽然有些困惑不解，但师命难违，更何况他也想见识见识离阳的其他能耐。 对于离阳的话，他自然照做，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当中翻出许久未用的材料和工具出来，在离阳的指点下，开始绘制符箓。 “左边多勾一点，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 “右边！收笔自然一点，不要破坏了其中灵机。” “停！停！这样就可以了！” “哎呀！你手抖什么？这张符废了。” 若不是没有肉身，魂灵也不够强大，无法触及实质，离阳恨不得直接握住叶玄的手一笔一划勾勒。 此子所言非虚，在符箓一道上真的没有什么天赋才情，与当初的离阳类似。 只是都放出大话了，自然也要硬着头皮教下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叶玄也逐渐发现离阳的教导方式与父亲叶天完全不同。 记得当初叶天传授符箓技法之时，先是让叶玄通读了一遍前人所撰写的应气正一录，将之背得滚瓜烂熟之后才开始讲解如何绘制符箓。 应气正一录上记载了符箓的来历，以及演化历史，又详细叙述了明文与暗文的含义，以及它们的蜕变过程，是如何从部落图腾变换为如今敕文的。 此书一度被众多符师奉为启蒙佳作，对于大部分初入符箓一道的新人来说，此书都是值得一读，甚至需要将其翻烂的。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而如今，在离阳手下，叶玄只需要知晓符箓的结构和用法便可，不必深究其中真意。 此般虽说也有不小的弊端，那就是炼至高深之处便再难寸进，只知其所以，而不知其所以然，自然难登大雅之堂，更别说自制符箓了。 不过对于叶玄来说，反倒是这种直接的教导更为有效。 毕竟他本就对于符箓没什么兴趣和天分，离阳此举也只是为了让叶玄能够快速掌握一些基础符箓的绘制，之后无论是作为灵石来源亦或者战斗工具，都是可行的。 总而言之，离阳是实用派，亦或者简单来讲，算是民科，他的符箓技法都是自学而来的，只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渐渐跟上了那些正经符师的脚步。 如此画了一天，叶玄手上的动作却渐渐变得缓慢起来，连带着心神也恍惚不定，频频出错。 离阳自然看出叶玄已然耗费心神太多，毕竟今日经历跌宕起伏，由极悲转为极乐，情绪激荡，难免气血翻涌。 他也不急于一时，五年都等得了，这点时间自然也不算什么。 “今日就先到这里，你心神不定，暂且歇息。” “是！师父！” 第9章 功法 翌日清晨，洞府之内。 在冥想当中修炼了一夜的叶玄丝毫不觉疲惫，反倒是因为将昨日纷乱激动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变得愈发精神抖擞。 他缓缓睁开眼，双目当中闪过一丝精光，张口缓缓吐出一团浊气。 仅仅一夜时间，体内便再添五根气脉，总数达到了二十四根，这也就标志着，叶玄已然进入了百炼中期。 只是对于这般速度，叶玄却并不满意。 不仅是因为他曾经的修炼速度更为夸张，而是若按照这样下去，三年之后，他未必能突破纳气。 穆如霜虽说现在只是筑衡中期，可叶玄在突破，对方同样也在晋升。 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对方达到纳气境了，若那时叶玄还停留在筑衡，自然难以抗衡，便真如叶家众人所言，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叶玄当然不想迎来这般结果，他还期望能够借此一战，重夺天才名号，一雪前耻，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既然已经下了战书，那便一定要赢，否则此举便没了意义。 想到这里，他便轻声呼唤道：“师父？师父？” 离阳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声音直接在叶玄脑海当中响起：“咋了？乖徒儿，是在符箓一道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叶玄自然摇了摇头：“徒儿想问问，有没有那种能够提高修炼速度的秘术？” 闻言，离阳轻笑一声：“当然有，你想要啊？” 叶玄捣蒜般点了点头：“谢师父赐法！” 这话让离阳有些无语，他还没答应给呢，这小子就打蛇随棍上，直接跳过扯皮阶段，开始道谢起来。 他不禁摇头轻笑，将枯木诀从心神当中渡给了叶玄。 此时的叶玄突然发觉脑海当中凭空多了一些记忆，悚然一惊的同时也兴奋不已，调动心神便开始阅读这些片段。 只是如此一番通读，脸色却愈发难看。 由狂喜转变为懵逼，再到最后的无语。 这功法效用确实逆天，想必也是玄阶之上，珍贵无比，没想到这老鬼随手就能拿出来，看来其所言非虚，没准真是来自外域的通天大能。 只是奈何所需时间实在太久。 若是在没有与穆如霜立下约战之前，叶玄自然是愿意用区区五十年的寿命，换取修炼速度倍增的。 虽说他现在堪堪百炼，寿命也不过一百多年，若是一觉睡过去，恐怕要步入中年。 但双灵芯的修炼速度若是翻倍，那可就堪比万中无一的单灵芯，到时候别说是风剑宗，即便那些高高在上镇压一国的二品大宗门都要抢着招纳叶玄。 只可惜，叶玄现在需要在三年之内突破到纳气，此法不行。 稍微思虑一番，权衡其中利弊，他便暂且将这枯木诀封存于心，再度开口问道：“那，师父，有没有什么能够提高即时战力的秘术啊？” 知晓此子还有些不甘心，离阳便大笑一声：“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为师别的没有，此般秘术倒是多得是。” “只不过，有一些小小的代价，亦或者说副作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眼前一亮，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师父，什么副作用啊？” 离阳收敛笑意，口中缓缓吐出二字：“短命。” “短命？！” 听到这两个字，叶玄一时愣住了，随即才反应过来，接着问：“师父，具体要短多久啊？” “若是一年两年的，徒儿自然可以接受。” 离阳顿时嗤笑一声：“什么一年两年的，要烧就烧百年！千年！万年！” 溯雀遁术，亦或者敕命魔功，都能够通过燃烧寿命来换取不俗的战力。 前者一瞬飞遁万里，即便是元丹真人也不能轻易追上，后者可将自身境界凭空拔高一个档次，当初的离阳便是凭借此法才能与那些宗门天骄斗个旗鼓相当。 否则以他没有任何玄妙的主修功法枯木诀，对上那些极殇封宫大典、幽空断生术之类的地阶传承，无疑于自寻死路。 只不过，听到离阳这般言语，叶玄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诽一句：“你当寿命是大风刮来的，千万年随便霍霍。” 此刻他甚至不禁怀疑，或许这老鬼就是因为燃烧寿命过多，把自己给烧死了，才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虽然背地里把离阳骂得狗血淋头，但表面上却是依旧恭敬无比，同时也适当显露出一丝难堪：“徒儿没有师父这般神通广大，可以随意消耗命源。” “但想来只是消耗一两年的寿命，此法也能够起些作用？” 闻言，离阳自然是微微颔首：“此话说得没错，无需像为师一般截断万年时光，自然也能提升战力。” “只不过，若是如此做，效果便不太明显。” “甚至可以说，不如正正经经的修炼来得实在。” 若一年两年的寿命就能换来逆天提升，那天底下的修士还修什么正法，全部都去转修此等秘术了。 秘术最多只能当作是护身法，也就在危难当头的时刻，迫不得已，才能使用。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若有所思。 老鬼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问道求真之路何其艰难，纵使有捷径可走，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是他如今实在是想加快修炼速度，突破境界，从而让那些曾经讥讽嘲笑过他的人目瞪口呆。 废物这顶帽子，叶玄是不想再戴了，谁爱要谁要。 因此他随即再度开口问道：“那除此之外，宗门有没有什么天阶地阶传承啊？” “徒儿现在所修的乃是黄阶功法离坤诀，除去能够在招式当中附带一些火焰土气以外，便再无其他玄妙之处了。” “对灵力的淬炼也加持甚少，所以希望能够更换功法。” “还望师父成全！” 见叶玄语气诚恳，神情恭敬，俯身大拜，离阳便有些为难。 若是储物戒还在，他自然能够从那些稀奇古怪的战利品当中翻找一番，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适合叶玄的玄阶功法。 甚至于，无需这么麻烦，直接给此子喂几十粒烟婼丸就行了。 但奈何他现在全部身家尽数付之一炬，脑海当中一时也搜罗不到什么资料。 毕竟离阳又不是什么火土双灵芯，自然不会去刻意修习火属性亦或者土属性的功法。 再者说，若是叶玄也是五行灵芯，他倒是愿意将一部分大五行天地真经传授于此子。 倒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想让对方先去趟雷。 此法虽然几乎是为离阳量身打造之物，但毕竟来自外域，其中没准会有那所谓庭浮帝尊留下的手段。 只可惜，叶玄不是。 反过来说，若叶玄真是和离阳一般，乃是五行杂灵芯，离阳当初也不会选择此子凭依。 一时间，离阳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边，发觉老鬼突然没了声音的叶玄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该不会，这所谓的宗门，是对方瞎掰的？ 若真有宗门存在，那想来各种属性的功法都会有所收集，不至于沉默不语。 就在离阳正打算随意敷衍几句之时，洞府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清音。 “叶玄哥哥，是我，小舞。” 第10章 佳人赠礼 “你的小情人来了，还不快去迎接？” 叶舞突如其来的到访却是缓解了离阳的尴尬，他随即话锋一转，将叶玄的注意力暂时转向女人。 闻言，叶玄顿时有些无奈：“师父，徒儿与她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最多，也就算是红颜知己罢了。” 毕竟在困顿迷惘的五年当中，叶舞的激励和支持，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度成为了叶玄的支柱，是伸向陷入泥潭的叶玄的一只手。 他对此女确实也有些非分之想，只不过更多的则是感激，只是一时找不到报恩的手段，便只能暗暗记在心中，等到有朝一日再具体施为。 只不过，离阳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亦或者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五年里，叶舞对叶玄这小子的嘘寒问暖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这样倒贴了，你这榆木脑袋还是整天惦记着修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离阳从凭依在叶玄身上，进入叶家的第一天起，就发觉了叶舞的不对劲。 此女绝不是什么捡来的女婴，气息隐秘，却是不亚于那些宗门天骄。 若是出手，恐怕整个叶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强者为何要隐瞒身份，躲在一个凝归修仙家族当中，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但不管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亦或者单纯游历世间，亲近此女，总是有好处的。 摆明了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堆在眼前，叶玄若是依了她，至少在这小小烈岩城是横着走的。 用较为现代化的词语来说，叶舞是个城里来的豪门大小姐，却不知为何看上了叶玄这个农村俊小伙，甚至于放低身份，主动倒贴。 即便是在不知晓叶舞真实身份的叶家人眼中，此举也是羡煞旁人，恨不得要将叶玄大卸八块。 因此，听见叶玄还这般划清界限，空有宝山在前而不去挖掘，离阳只感觉他是在装模作样。 心中冷笑一声，暗暗引动些许水行精髓，便使得叶玄心神仿若沉溺于深海当中，不得自拔。 此般令人窒息的感受虽说只持续了片刻，但叶玄却感觉度日如年，待到从中脱离，就好似死里逃生一般，心中暗骂老鬼的同时也恐惧万分。 他原本还以为离阳一介魂灵无法威胁到自己，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对方不屑于动手欺压小辈。 如此被敲打一番，叶玄便知晓了离阳的厉害，不敢再多言，转而撤去阵法，将在外面等待的叶舞迎了进来。 进了洞府，笑脸盈盈的叶舞却像是有所察觉，双眼注视着叶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他的脸上，反倒是投向空无一物的别处。 见状，离阳顿时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此女发现了他的存在？ 虽说没了肉身，但也并不妨碍他施展演态势，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离阳的存在，纵使那些宗门弟子，若是没有掌握类似水行一道的精髓，也难以窥见蛛丝马迹。 却是未曾想，叶舞居然可以隐约感知到离阳的存在。 虽然此女掩饰得很好，一瞬间便收敛了异样的眼神，但却瞒不过一直紧盯着她的离阳。 看来，还是低估了叶舞的境界。 “叶玄哥哥，你可知，大长老将要强行扣押你的灵石丹药供给了！” 叶舞一见面，便抛出这般重磅消息，引得叶玄眉头紧皱。 虽说阻了长青丹，大长老肯定会对他施些手段，却是没想到能如此下作，如此拉下一把老脸，也要找回场子。 截了叶玄的灵石丹药供给，纵使他恢复以往的天资，缺乏外物辅助，修为也恐怕进步缓慢，自然比不过已然成为元丹真人弟子的穆如霜，届时约战之际，落败也是注定之事。 大长老此举用心险恶，分明是要害他！ 想到这里，叶玄不禁攥紧了拳头，没想到这老登居然不顾血脉之亲，也要阻他的前途，真是罪该万死。 再联想起以往大长老明面上亦或者暗地里对他们父子俩的欺压刁难，此时此刻，叶玄心中难免涌起一丝怒火，继而愈演愈烈，逐渐燃起熊熊愤意。 他心念一动，随即便在心中呼唤道：“师父，您能否将这老登直接咒杀了？！” “若是可以，徒儿便甘愿做牛做马，一辈子服侍师父。” 闻言，离阳却是冷哼一声：“臭小子，你把为师当什么了？工具人？” “更何况，你自己的仇，为何要为师来报？” “此事休要再提，否则便莫怪为师施展些惩戒手段。” 实际上，一位垂垂老矣，命不久矣的普通凝归修士，离阳确实可以随手解决，即便他现在失了肉身，但金水两行也不是吃素的。 叶家上下，除了这叶舞有些神秘，其余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只不过，他又何必要帮这叶玄？ 纵使此子算是徒弟，也没有一言不合就喊师父出手的道理，不仅掉价，而且对叶玄也没有任何磨炼，届时若是碰上些离阳不能一击必杀的对手，叶玄恐怕就难以招架，身死道消。 他又不是叶玄的野爹，又何必要一把屎一把尿养出个废物来。 离阳此言一出，叶玄顿时噤声，不敢再谈这件事。 再者说，他此番也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心中思绪稍许平复下来，叶玄便微微颔首：“多谢小舞告知此事，我会拜托父亲匀些资源过来。” 只是听到这番话，叶舞却像是有些不高兴似的，嘟着小嘴，眼神幽怨地看着叶玄。 面对此般表现，叶玄自然是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到底哪里惹得此女不开心。 好在叶舞不似那些凝脂府的仙子一般缠人，又或者是知晓这叶玄乃是不懂风情的榆木脑袋，不过片刻便自己解开了谜题。 “叶玄哥哥，不必劳烦叶叔叔了，我从大长老那里偷了些灵石丹药，想来也够叶玄哥哥用一阵子了。” 想来此女来拜访叶玄的目的也绝不是单单只为了一则消息，原来真正要做的还是送礼。 她随即掏出一枚明黄色的储物戒，上面雕有一对龙凤，栩栩如生，想必也是出自大家之手。 见状，离阳却是有些惊讶，因为之前他分明看到这枚戒指是被大长老戴在手上的，也不知这叶舞到底给大长老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能拿到此物。 亦或者，是直接偷来的。 叶玄虽然不知晓此物来自何处，但也能够看出其不似寻常储物戒，灵识稍微一番探查，更是大吃一惊。 其内的空间大得吓人，叶玄也曾看过父亲叶天的储物戒，与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破烂茅屋。 而且满满当当地收纳了诸多灵石，丹药，以及天材地宝。 甚至还有几件非同寻常的法宝。 意识到此物的真实价值之后，叶玄自然摆手推脱道：“小舞，这太珍贵了，我受之不起。” “还有，你是从哪搞来这么多资源的？” 叶舞随即轻笑一声：“自然是从大长老那里借来的。”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不过听到这句话，叶玄却皱眉细思，随后小声问道：“你没有被他发现？” 叶舞摇了摇头：“没有，我趁他睡着摘下来的。” 第11章 我相信 此般话语听起来便像是用来敷衍了事的谎言，且不说修士何来睡觉一说，单单是一个小小筑衡，却能够从凝归高修身上夺走随身携带的储物戒，便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了。 但叶玄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在此物的来历上纠结，毕竟虽然不知叶舞的真实身份，但从退婚那日的出手便可以看出，此女实力深不可测。 只是明知对方乃是一番好意，但此般大礼实在是受之不起。 叶玄稍加思索，便义正言辞地将储物戒推回给叶舞。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介百炼，实在不需要这么多资源。” 闻言，叶舞却是轻笑一声：“百炼？是吗？” 她随即幽幽开口说道：“可我明明记得，叶玄哥哥一直停留在百炼初期。” “但现在，却已经是百炼中期了呢。” “叶玄哥哥，事到如今，还打算藏着掖着吗？” 叶玄的突破自然瞒不过此女，即便是以表面上的筑衡境界，也是一般。 再者说，叶玄已经许久都没有提升修为了，如今一朝得以突破，没有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真炁鼓荡，难免会被人有所察觉。 叶舞此番话却是无意中提醒了叶玄这点，他随即运转功法，将散漏在体外的真炁回收，进而炼成无缺无漏。 他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此事你知道就好，莫要与其他人宣扬。” 叶舞微微颔首：“我当然不会到处乱说啦。” 她随即却有些好奇地问道：“叶玄哥哥，你的天赋恢复了？” 见叶玄一时半会没有回答，叶舞便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是小舞多嘴了，此等私密之事……” “还是要说与更亲密之人？”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失落。 见状，离阳自然嗤笑一声：“此般幼稚手段，徒儿，你该不会上当？” 他的话语传入叶玄耳中，对方却像是聋了一般，假装没有听到。 叶玄随即却是轻笑一声：“无妨，反正迟早也要宣布了。” “我的确拿回了一部分灵芯，但距离过去还有一定差距。” 见此子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叶舞套出话来，离阳不禁扶额。 说好听点是纯情处男，说实话就是大冤种。 此言一出，叶舞脸上便显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就说叶玄哥哥从来不会做没把握之事！” “想来那天，你其实早就已经重回天才了？” 她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丝崇拜，还有微不可察的恋慕。 身子也因为一时激动，渐渐靠了过来，淡淡的体香萦绕其间。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叶玄身子却下意识往后稍微退了一点，随后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地伸手挠了挠头。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暂且不能与你说道。” 此言一出，便直接将话题给堵死了。 就连叶舞也一时愣住了，轻咬粉唇，似是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叶玄一眼，随后低头，表情又重归温和。 孤男寡女相谈片刻，便再无什么话可说。 将一切都纳入眼底的离阳不禁扶额，摇头不住叹息。 经此一番，他便可以确定，此子并不是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而是真的呆若木头，傻愣愣的，就好似修道修魔怔了一般。 若是无情亦或者对叶舞根本没意思也就罢了，毕竟不少修士一生都没有道侣。 可叶玄分明对此女有非分之想，只是扭扭捏捏，生怕再进一步便逾越了，畏手畏脚，顾及脸皮，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连一些最基本，很浅显的暗示都看不懂。 若是换离阳来的话，这叶舞的肚子，早就被搞大好几次了。 当然，作为师父的他，自然是不会去和徒弟抢女人的，实在有失身份，扰乱纲常，如此只是打个比方，当不得真。 见到此番情形，他不禁回想起自己高中时期那些青涩懵懂的记忆，让人怀念的同时却又十分后悔。 若是当初自己把握住机会，兴许今天也不会在这里当老爷爷。 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叶玄哥哥，那，小舞便先回去了……” 似乎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题了，亦或者已经厌烦了主动开口，叶舞收敛笑容，重新换上那一副看似柔和，实则生人莫近的表情。 她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欲要离开。 见状，叶玄自然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张了许久，也吐不出半个字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佳人渐行渐远。 好在此时，一直暗中观察的离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出言提点了几句。 不求此子恍然大悟，性情大变，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对方的真心实意。 虽说以叶舞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位凝归修士的随身储物戒换下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她毕竟在叶玄面前没有暴露身份，依旧只是一位筑衡。 以这样的境界修为，能够甘愿为叶玄冒着生命危险寻来如此多的修炼资源，自然是要感激一番的。 于是乎，叶玄斟酌了片刻，便开口说道：“小舞，这枚储物戒，你还是收回……” 话说到一半，便被离阳冷哼一声给打断了。 叶玄心领神会，自然知晓这老鬼的意思，是在指责他此话不对。 他随即便改口说道：“此内的资源，你我五五分成。” 闻言，叶舞捂嘴娇笑一声：“叶玄哥哥，不用与小舞这般客气。” “这储物戒，本来就是小舞专门寻来给你的。” 听到这么一席话，叶玄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是被叶舞给抢先了。 “而且，小舞能为叶玄哥哥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还望叶玄哥哥不要嫌弃。” 闻言，叶玄不禁愣住了，随即却是猛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 “再者说……” 他此时再度看向叶舞，刚要开口，却窥见此女不知何时竟将那面纱给挑落了，显露出那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容。 “叶玄哥哥，不必再说了，小舞的心意，你应当是知晓的。” 叶舞朝他嫣然一笑，撂下这句话，便飘身离去，只余一抹香风在此间徘徊，经久不散。 见状，叶玄怔了片刻，随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待到叶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紫色烟云当中，看着仍旧怅然若失的叶玄，离阳便幽幽开口说道：“你就不怕她借此陷害于你？” “这毕竟是属于大长老的。” “若是她回头告密，这叶家恐怕便容你不下了。” 闻言，叶玄摇头轻笑，随后却是表情淡然，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相信她。” 第12章 红魔坊 此言一出，离阳只觉此子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恋爱酸臭气息，避无可避，直接被糊了一脸。 他心中干呕一声，随即便话锋一转，不愿在这些痴男怨女、狗屁倒灶之事上浪费口舌和时间。 “那为师问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坊市？” “坊市？” 听离阳这么一问，叶玄便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便回答道：“坊市自然是有的，最大的便是烈岩坊。” “据说其内商家数不胜数，天材地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甚至暗地里还有专门倒卖宗门内部资源的黑市，可谓是手眼通天，背景雄厚。” “纵使叶家也要惧怕三分。” 他随即又有些不解：“只是，师父，如今已经有了如此之多的修炼资源，还需要什么？” 离阳摆了摆手：“不是这个出名，是那种。” “就是，比如说有修士在其中捡了大漏的。” “什么废物传家宝当中开出玄阶功法，不起眼烧火棍真身乃是上古神器，斑驳石戒寄宿着女帝残魂，连人带机缘一起送，最后还给个大胖小子之类的。” 闻言，叶玄便更是疑惑了，清秀面庞上满是不解。 “师父，这些都是那些商家抛出来的噱头，钩直饵咸，专门骗那些外来不知情的修士。” “而且往往捞上一笔便连人带店铺齐齐溜走，根本不给你追究的机会。” “若是想从这些奸商手上占些便宜，无异于痴心妄想。” “还请师父三思而后行!” 他不知这老鬼意欲何为，但如此明摆着跳进火坑的事叶玄自然不会同意，纵使离阳是他师父。 离阳却仿若早就预见了这般，淡淡说道：“你只需前往，为师自有妙计。” “放心，为师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此言一出，叶玄虽然仍旧有些犹豫，但听到离阳这番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语气，便不免有些动摇。 毕竟，这世上，不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希望能够以小博大。 若是能以低廉的价格换取到珍贵的宝物，那便是不虚此行。 心中挣扎片刻，倒不是被贪欲所打败，而是想到离阳也并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于是乎，叶玄点了点头，披上青白长袍便出了洞府。 无需离阳提醒，此子便依托挂在脖子之上的玉佩改换了身形面貌，这是他母亲赠予的法宝，据说品阶未知，来历神秘。 只是在离阳眼中，此物不过附着了些许幻术精髓，别说元丹，纵使一些凝归散修也能看破。 当然，在这小小烈岩城当中，倒是较为实用。 也不知此子的母亲究竟是何人，这些年来离阳倒是没见过一次。 不过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来讲，兴许和叶舞是一个类型的人，到时候见见，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 且说叶玄悄悄翻墙出了叶家，便直奔位于烈岩城西北的红魔坊。 此处近些年来在烈岩城可谓是妇孺皆知，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听闻过其鼎鼎大名，风靡一时。 这其中缘由也不复杂，不过是有一凝归修士在红魔坊偶然间得了一枚破旧怀表，却未曾想此物当中竟然蕴含着一丝时之精髓，可以一定程度上延长佩戴者的寿命。 只是此人发觉秘宝真实作用之后没有守口如瓶，反倒是大肆宣扬，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被某个时日无多的老怪蹦出来杀人夺宝，吸干了此人的精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当然，也有不少修士怀疑这是红魔坊自导自演的桥段，一时间流言四起，其中真相不得而知。 走了片刻，便窥见一处人声鼎沸的区域，此间修士众多，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凝归高修。 在百里，纳气以上修士还是较为稀少的，纵使偌大的叶家也只有不到十人，其中还有半数是垂垂老矣的高龄。 如此势力若是放到大乾，最多也就只能在荒郊野岭占个小山头，哪里能像如今这般横行烈岩城。 进了坊市，离阳这才明白此处为何唤作红魔坊。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暗红，屋顶上如同涂抹了大量的血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凝固发黑。 此间建筑风格倒是与血煞宗有些类似，只不过代表性的血魅换作了蝠妖。 材质非金非木的蝠妖挂坠齐齐吊在店家门口，人若是经过，行走间带动的气流便会吹起这挂坠偏移，进而发出类似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引得小二亦或者掌柜注意，知晓是有客人登门了。 许久未出门的叶玄感受到此处的热闹气息，一时看愣了，恍如隔世。 见状，离阳便轻咳一声：“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走！” 叶玄这才如梦初醒。 在离阳的指引下，叶玄绕着此处转了一大圈，期间也遇到不少修士，见他在此游荡许久，便上来招呼一声，想要做些生意。 只不过，叶玄都没有应声。 他倒是想进去看看，毕竟这五年来一直在洞府之内苦修，已经许久没有出来逛逛了，这也是叶玄会同意离阳要求的原因之一。 只可惜，离阳往往只容许他停留片刻，便催促着去下一家。 总不可能这一瞬间就将此处的商品尽数探查完毕了？ 如此走马观花，又怎能窥见珍品呢？ 叶玄虽然没有接触过真人级别的大能，但过去为了查明灵力自行消散的真相，在父亲叶天的带领下，也见过不少凝归高修。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见多识广，喜好古物的修士，他们对于至宝的判别，都有各自独到的技法亦或者秘术。 像离阳这般，只是粗略看一眼，便能得出结论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倒不如说欲要如此来辨别真假，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反正，对于离阳的举动，叶玄是摸不着头脑。 但他也不敢提出什么质疑，生怕这脾气暴躁的老鬼又给他来一下，之前那种近乎窒息的折磨，叶玄可是记忆犹新。 索性，就当这次只是单纯出来散散心罢了。 叶玄心中这样想着，将诸多烦恼抛却，紧皱的眉头便逐渐舒缓下来，脸上甚至还时不时显露出莫名的笑意。 整个人如释重负，一扫先前的忧虑。 只不过叶玄心情变好了，可离阳这边却是有苦难言。 因为如此将整个红魔坊都逛了大半，系统的宝运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想来那传言必定是唬人的，什么时停怀表，这地方又没有银发女仆。 兜兜转转溜达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发现，离阳便催促着叶玄前往下一个坊市。 叶玄虽然心中觉得此般只是在做无用功，但倒是没有反驳。 一人一鬼出了红魔坊，便直奔烈岩城北部。 第13章 天书残卷 烈岩城说实话，只比当初离阳所在的夜兰城大了些许，相比于刀剑宗的总部玉峰城则是差了不少。 实际上，百里大多数城池皆是如此，再大也是无用，人口毕竟就那么多。 若是一味向外扩张，难免会出些乱子。 百里的皇家，据离阳的了解，确实不太行。 无论是实力，还是治国方面，都比不上大乾的唐家。 如此看来，国力衰弱倒是注定之事，怪不得别人。 离阳凭依在叶玄身上，如此走了片刻，一人一鬼便来到了一处古旧斑驳的坊市招牌前，大门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掉漆大字。 心莲坊。 还未真正进入，单单只是站在坊市门口，便能感受到内里的冷清，与之前热闹的红魔坊完全不能比拟。 此地据说是数十年前一位神秘女修所开创的坊市，坐落商家数量稀少，主要以摊贩为主。 想来这神秘女修也是个不管事之人，既不向外招揽商家入驻，也不立下些明文规矩，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建立了这般区域。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由于并未设下与其他坊市一般严格的入驻条件，一些奸商混入其中，将此处弄得乌烟瘴气，已然很少有修士会选择光顾此处。 只不过，据叶玄所说，十年前有一名外来修士从心莲坊淘到了一本残缺的地阶功法，并借此突破元丹，一跃成为整个天罡大陆的高层人士，从此无需担忧寻常的修炼资源。 此事一经发生，便引得诸多修士前往此处，欲要一探究竟，甚至还有元丹真人打着后辈的名头，暗中袭击主事人，希望能够夺取机缘。 只是如此十年过去了，心莲坊虽然破败不堪，但仍旧屹立不倒，想来那女修也是有些能耐的，兴许也是个元丹真人级别的存在。 待叶玄入坊，才发现甚至没有专门守在此处，为外来者介绍指引的低阶修士。 内里的建筑由于使用了灵木，倒是没有腐朽的痕迹，表面依旧光鲜亮丽。 但放眼望去，路上的修士少之又少，甚至路边的店铺也有不少已经关门大吉，俨然一副将要闭市的样子。 见状，叶玄便嘟囔道：“师父，此处这么冷清，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存在。” “不如直接忽略这里，去下一家？” “接下来便是赫赫有名的烈岩坊了，那里的地下黑市或许还会举行一些小型拍卖会，好东西倒是有不少。” 见离阳一时没有回话，叶玄迟疑了片刻，便转身打算离开，就当这老鬼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可谁曾想，他刚迈出几步，脑海当中便响起离阳的隆隆震声。 “不许走！” 系统的宝运虽然动静不大，但却实实在在有些反应。 离阳自然不肯放过这一丝踪迹，哪怕知晓其价值有可能不太高，但再怎么说也是被系统承认的宝贝，不可错过。 再者说，他此举也并不是为了充实身家，而是加快叶玄修炼的速度。 实际上，不单单是此子想要一步登天，离阳也期盼着叶玄能够到达凝归境，最好是触摸到火土精髓，这样他才能够从对方身上汲取到感悟，从而补全自身五行循环。 离阳之前让叶玄立下三年之约，倒不是想为其出气，而是经过那番退婚，穆如霜已然成为了此子的执念。 执念若是不尽快根除，便会伴随着宿主的成长而逐渐演化为心魔，不仅影响心境，拖慢修炼速度，严重者还会与离阳争夺养分。 此女必须要让叶玄亲手击败，甚至除去。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在此期间没有净除心神，那么一旦过了时间，便容易酿成大祸。 闻言，叶玄便止住了脚步，虽然还想询问些具体细节，毕竟听离阳言语似乎有所发现，但奈何慑于威势，便闭口不谈。 “走这边，在前方往右拐。” “走过了，回头！” “再次直行。” “停！到了，这便是目的地。” 在离阳的指引下，系统的异动愈发明显，而叶玄也来到了一栋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石质建筑。 装饰风格倒是与周围的木屋竹楼相差不大。 但此处似乎设有阵法，外面空无一人，叶玄站在门口只能窥见一丝隐约的轮廓。 即便运用灵识探查也无济于事，看来唯有走进去才能一探究竟。 门口之上挂着一幅偌大的招牌，材质非金非木，看不清写了什么，其上虽然没有灵力波动，但离阳却能从中敏锐察觉到一丝真意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也没有与叶玄坦白，毕竟真意可是元丹真人才能涉及的领域，若是与他这小小百炼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如此发现，反倒是让离阳愈发确定，此地一定有宝物。 叶玄没有贸然进入，虽说他见识阅历比不过离阳，但毕竟不是什么蠢人，稍稍四处扫视一番，便发现了不对劲。 见状，离阳便淡淡说道：“进去，此处，或许就有你想要的事物。” 不管是功法，亦或者秘宝传承，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叶玄来说都是一番助力。 闻言，叶玄迟疑了片刻，便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这脚步一伸出，再踏在凭空浮现的地面之上，眼前的光景便全然换了副模样。 其中，自有乾坤。 入眼所见，便是一大片含苞待放的莲花，一位身着青衫的高挑女子头戴斗笠，马尾辫自脑后生出，却是有些俏皮。 在系统帮助下，离阳一眼便窥破了此女的真身，乃是名叫秦霓裳。 叶玄刚想开口询问些什么，这秦霓裳便转过身来，显露出一副素净淡雅的面庞。 倒并不如叶舞穆如霜一般的倾国倾城，若是放在大街上，也只不过是寻常水平。 只不过，若是细看，盯久了，便能从中摄取到一丝浑然天成之意，却是十分难得。 叶玄一时看入了神，已然到了喉咙的字眼硬生生止步于此，再没有吐出口。 好在离阳及时运用水行鼓动心神，将此子唤醒，才不至于出丑。 回过神来的叶玄躬身揖礼，便开口问道：“前辈，小子以为此处乃是商铺，误入其中，若是打搅了前辈静修，还望海涵。” 闻言，秦霓裳却面无表情，大手一挥，从流苏长袖之中洒出万千事物，悬于身前。 “入我无相屋者，需从此中挑选一件买下，方能安然离开。” 此言一出，叶玄便悄悄抬起头，打算先看看面前这些事物究竟是何物。 然而，他却悚然间发现，秦霓裳已然消失不见，再寻不到其身影踪迹，就仿若根本不存在此地一般。 与此同时，离阳的声音幽幽在他脑海当中响起。 “从左往右数第三个，那截残卷，便是此行的目的。” 第14章 灭族之祸 “师父，那位前辈去哪了？” 即便离阳出声指明此次旅途的目的，叶玄也并没有立即将其收入囊中，反倒是表现出一脸好奇的神色。 装作是初来乍到，见识浅薄，在小心谨慎挑选物品的同时，暗中却窥探四周的场景，也不知道是搜索秦霓裳的身影，还是寻觅出口，想要逃离此处。 将他这般小动作尽数纳入眼底的离阳只觉得有些好笑。 虽说只是见了一次面，但离阳已然可以确定，这秦霓裳，便就是门口招牌上那一抹真意的主人。 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是元丹真人。 再结合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枝末节，便可推断出，此女便是开创的心莲坊那位神秘女修了。 毕竟在烈岩城附近活跃的元丹真人屈指可数，否则也轮不到叶家等凝归势力猖狂行事。 离阳甚至有些怀疑，这秦霓裳，就是燕飞白口中的莲真人。 道号又不必取姓氏，就比如离阳现在，不也自称是玄泱。 身份来历如此骇人，叶玄一介小小百炼，即便如此施为，在对方面前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离阳随即冷哼一声：“还不快拿走宝物？” “至于那女人，你修为低劣，知道也无大用。” “为师自有打算，你先取了此物再说。” 闻言，叶玄自然还想争辩什么，但听离阳这般不容违抗的语气，便打消了此种想法。 他心中暗骂一声这老鬼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又不断祈祷临岿大帝保佑自身。 修士当中自然有信神之人，而这些有名有姓的神明，也多半是上古时期的破劫大能，一朝飞升之后，便在这世间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号。 受香火赞颂，听百姓苦难。 叶玄口中的临岿大帝，便是三万年前一剑削落天外星河，劈开南离大漠的至强者。 此般传奇经历被一些修士目睹，口口相传，甚至撰写成奇闻异录，进而一代传一代，逐渐演化成神话传说。 听着此子在心中念叨神神鬼鬼之物，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伸出手，缓缓摸向那截残卷。 离阳叹了口气，直接引动心神，将那截残卷挪移到了叶玄身前。 当叶玄的手指触碰到此物之时，周围的光景猛然变换。 在他惊骇万分的眼神当中，一道白光照彻周身。 待到刺目白光消散，叶玄环首扫视四周，便惊讶间发现，自己已然出了那所谓的无相屋，又重新站在了大街之上。 紧握在手中的残卷没了踪影，叶玄刚想开口询问离阳，灵识却不经意间扫过储物戒，那残卷就静静躺在其中。 他再一抬头，悚然间察觉身前再无无相屋的踪影，只有一家寻常的丹药铺子，门口上挂着的招牌显现出四个大字——潇湘丹院。 见状，叶玄便有些不信邪地踏入其内，兜兜转转了片刻，甚至还特意寻人问了关于所谓无相屋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收获。 无相屋与那位神秘女修，就像是从未出现在此处一般。 最终，叶玄还是在离阳的频繁催促下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对于叶玄来说，刚才的一切都仿若是一次异常真实的梦境，若不是那截残卷还留存于储物戒当中，想必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是被离阳施了些幻术。 说到残卷，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件较为重要之事，便开口问道：“师父，徒儿，是不是忘记付灵石了？” 闻言，离阳却是轻笑一声：“不必了，代价已经付清。” 此言一出，叶玄更是疑惑不解：“师父，究竟是何等代价？” “怎么徒儿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此时此刻，他内心当中突然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离阳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女修，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丝印记。” “此法歹毒异常，你若是离她太远，便会丹田自爆而死。” 听到离阳这番言语，叶玄顿时大惊失色，此般手段他根本闻所未闻，又哪来应对之法呢？ 只是转念一想，这老鬼既然看穿了对方的伎俩，想必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毕竟，离阳还要仰仗他重塑肉身。 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意识到这一点，有些慌乱的叶玄便定下心来，随意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俯身大拜。 “还请师父出面，让徒儿免遭毒手！” 其实即便此子不说，离阳也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他现在确实离不开叶玄。 但他作为师父长辈，毕竟需要点脸面，至少礼数要给足。 再者说，若是随随便便就出手，不仅有失身份，也浪费了一次磨炼的好机会。 璞玉虽好，可若是未经千锤百炼，便仍旧只是一块需要发掘的石头，与其他废料没什么两样。 叶玄自然也知晓这一点，这些相处的日子里，他除了像眼前这般大事，其余都是宁愿自己出马。 见状，离阳随意鼓动蕴含在心神当中尚未成形的金凤烈火，一番切削下去，便轻而易举根除了秦霓裳所留下的印记。 想来那秦霓裳也无法料到，叶玄身上会凭依着离阳，是以只将其当作是寻常百炼修士。 做完这些，略微检查了一番，他随即淡淡说道：“印记已然消除，但想必那人绝对会有所察觉。” “你莫要回叶家了，想必真实身份已被她看穿。” “若是现在贸然回去，恐怕会引来灭族之祸。” 听离阳所说，情况居然有如此严重，叶玄不禁愣住了。 明明只不过是买个东西而已，这其中的算计，却是极为阴险狡诈。 灭族之祸都出来了，想来那神秘女修也是元丹真人一般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居然与元丹真人打了个照面，叶玄便有些难以置信。 他却是下意识地将离阳忘记了，按表现来说，离阳现在也算是伪元丹了。 叶玄不禁感叹，这修仙界还真是黑暗，堂堂元丹真人，居然对一介百炼偷偷摸摸下手。 来不及埋怨离阳为何要让自己招惹上一位元丹真人，毕竟此时再说这些也无意义了，最重要的还是思考逃生之法。 想到这里，叶玄便急忙开口问道：“那师父，徒儿接下来该去何处？” 闻言，离阳却是淡然自若：“不必惊慌，为师早有预料。” “你且出城便可，此处，不方便施为。” 见他语气没有丝毫慌乱，仿若胸有成竹，叶玄这才恍惚间想起，这老鬼自称是外域强者，恐怕区区元丹在其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毕竟，能够横渡虚空，去往外域之人，无不是通天大能。 第15章 四行尽出 烈岩城外，一处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岭。 一人一鬼飞遁到此，离阳灵识稍稍一扫，放眼四方，便发现了一个施行计划的绝佳地方。 他随即便开口说道：“徒儿，就在此处。” 闻言，叶玄自然点了点头，手中掐弄法诀，脚下虹色飞剑便缓缓落下，到达一定高度停止，最终自动收回储物戒当中。 如此，身形便落在一处清澈流淌的小溪附近。 潺潺流水声清脆悦耳，旁有高挺松竹，清风吹拂叶片，叫人心宁神静。 此地灵气虽说浓度不高，灵机不显，但风景却是极佳，若是凡俗间的文人雅士到访此处，免不得要高歌一首，进而当场作诗绘画。 即便是修士入内，也会忍不住打坐冥想一番，权当修心。 但对于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叶玄来说，此间美妙则是全然无福消受了。 被疑似元丹真人的强者追击，纵使有老鬼这个外域大能作为倚仗，也难免有些紧张。 毕竟对于叶玄这个小小百炼来说，元丹真人与外域大能都没什么区别，一根指头便能轻易碾死他。 因此一落地，他便急急忙忙开口问道：“师父，接下来，该如何施为啊？” 闻言，离阳自然轻笑一声：“莫急，你且这般……” 在离阳的指引下，叶玄从原属于大长老的储物戒当中掏出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围绕着小溪开始有规律地摆放。 每将一件蕴含五行一道的灵材埋入地底，便要注入一丝真炁，嵌合其中真意，作为引动其中玄妙的根。 若是有符师在场，只需稍稍探察，便可发觉离阳此举，其实是在以此方天地为符纸，灵材为灵砂，真炁为符笔。 勾勒天地灵机，引动冥冥大势。 符箓与阵法虽说有些类似，但二者之间的差别也不小。 如离阳这般突发奇想，欲要以阵法形式生造符箓威能的修士自然不在少数。 修仙界人才辈出，修真六艺更是早就被前辈高人所解析至极高深处。 实际上，他也是当初在一本古籍之上看见前人施为，才欲要试试。 只不过，此般技法虽说能够极大程度拔高威能，但操作起来极为麻烦，与符箓着称的便携性倒是有些不符。 而且，将一方天地尽数纳入生效范围，使用者便需要对五行拥有较为深刻的理解，毕竟不似无属性的符纸，此间混杂诸多五行，难舍难分。 往往只是将其表层摸透，便已经精疲力尽，心神耗费过多，需要冥想疗养。 好在，虽说离阳并未学习过阵法，但在符箓一道之上却是浸淫了多年，对于五行的理解更是远超寻常凝归修士，哪怕是那些宗门天骄，预备真传，圣子候选者，也比不过离阳。 五行之线的纳入，让离阳一飞冲天，近乎达到了凝归修士的极限。 他如今至少可以放言，整个烈岩城，没有人比他更懂五行。 伴随着丹田内最后一丝真炁耗尽，叶玄站起身来，欲要吞服丹药打坐恢复。 但此时一抬头，他却惊然间发现，周身不知何时已然被一团白雾笼罩，看不清分毫细节，只能隐隐窥见大致的轮廓。 此间气雾不似寻常，即便散出灵识，也难以看穿。 看来，这便是老鬼用来应对元丹真人的手段了。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加快了功法的运转速度，拼尽全力恢复体内真炁，以备来敌。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些许，至少不似刚才一般慌乱不堪。 若是老鬼的手段稀松平常，他无论如何，哪怕欺师灭祖，也要逃命。 毕竟那可是元丹真人，莫说叶玄，就连叶家家主叶正德也无法触及此般境界，在其面前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待到丹田真炁恢复大半，他便开口问道：“师父，还需如何？” 离阳却笑道：“不必你出手了，脉络已成，且看为师表演。” 他随即神念一动，蕴养在心神当中许久的金凤烈火便尽数放出，化作两道黄红玄光，没入雾气当中。 在外的叶玄只看见两道横贯天地的虹光闪过，进而周身天地大震，仿若从中唤醒了什么上古恶兽，欲要荼毒世间。 随后他头顶的朦胧雾气却缓缓退却，好似臣子美妃恭迎至上皇帝一般，低眉俯首，显露出一轮硕大无比的浑天大日。 横贯天际，无一物可以与之争辉。 虽说灵识跨越不了周身白雾的阻隔，肉眼凡胎窥不破其中真意，但叶玄仍然可以肯定，这轮大日，绝非太阳。 只因其所播撒的煌煌赤光非但不能生育灵机，滋养天地万物，反倒是宛如无形锋芒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留一片荒芜破败。 即便叶玄显然不在其生效范围内，也能感受到阵阵灼烧与切肤之痛。 可想而知，若是修士真落入此中，恐怕瞬间便要受尽无穷金凤烈火熬打，体魄不坚者纵使有真炁护体，也因避无可避，最终耗尽体内灵机，化作一滩飞灰。 毕竟，这大日光辉照彻周身四方，不留一丝阴影之处。 见状，叶玄心中暗暗惊呼，果真是域外大能，此般手段真是神异非凡。 以无穷玄妙生造大日，这种景象往往只会出现在坊间流言，亦或者奇闻异录当中，此时此刻，却是实打实显现在了他的面前，自然难免失态。 离阳余光察觉到了此子的目瞪口呆，心中不免得意一番，但手中动作却是不停，须臾间又送上两道玄光，缓缓没入这白雾当中。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木两行关系密切，此间一经释放，便逐渐凝聚成了一轮清冷寒月。 虽说离阳对于木行的感悟远远低于其他，但五行相生相克，如今拿来用用，倒是可以。 叶玄只是一个恍惚，便发现高悬于天边的大日附近突然多了一轮寒月。 银光看似无害，但实则暗藏杀机，只是不如金凤烈火一般张扬，若是小觑了此物，必定要吃大亏。 毕竟，离阳所感悟最深的便是水行一道，其中变化万千，非寻常修士所能抗衡。 如此日月同辉，金凤烈火与寒冰疫毒齐齐加身，凝归高修想来在其中也撑不过片刻，便要身死道消。 只是到了此般地步，离阳似乎还有些不满。 因为土行一道，仍存留在他手中。 第16章 天书之秘 在五十年前，秦霓裳尚未成就元丹之际，她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风剑宗内门弟子，远远不像现在这般身居高位，坐享荣华富贵。 虽说她拥有极为契合风剑宗功法的木金双灵芯，但奈何悟性极差，根骨也比不过同门师兄弟。 此间一长一短，便将灵芯的优势尽数葬送了，泯然众人矣。 修仙修仙，修得是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天赋与才情缺一不可。 与其一同进入宗门的师妹仅仅数十天便学会了剑诀，而秦霓裳却需要花费数倍于对方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堪堪入门。 秦霓裳虽说不是什么心高气傲之人，但对于自身的缺陷也十分苦恼。 在门中，她一度被打上了废物的标签，除了敬爱的师尊以外，无人愿意正眼看她。 若是一直按照这样的轨迹走下去，秦霓裳如今恐怕早就因为修为不进，而被迫离开宗门，和叶家老祖这般随意寻个城池开枝散叶，安享晚年。 又哪里能成就元丹真人，在烈岩城只手遮天呢？ 归根到底，改变秦霓裳命运的钥匙，还是那本从天而降的古怪天书。 这所谓天书，便是秦霓裳在一次外出寻觅机缘的时候偶然得到的，期间也经历了不少厮杀，腥风血雨，甚至还不小心错杀了师妹。 师妹的死让秦霓裳悲痛欲绝，她这时才想起储物戒当中有师尊临行前特意叮嘱的大杀器。 最终，面对诸多强敌，孤身一人的秦霓裳还是凭借师尊所赐予的剑符略胜一筹，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将师妹草草葬在了遗迹当中，为其简单立了衣冠冢，秦霓裳便回到了风剑宗，暂时停止了外出探宝，转而专心研究这本沾满鲜血的天书。 天书之上的文字秦霓裳闻所未闻，即便从中小心谨慎拿出只言片语，询问师尊，也不得而知。 秦霓裳为了解读此书，翻遍了风剑宗的藏经阁，甚至耗费一直做任务而积攒下的诸多苦功，旁敲侧击了一番藏经阁长老，也没有任何发现。 竹篮打水一场空，在修仙界倒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毕竟天罡大陆每每经过一次劫变，不仅其上势力要重新洗牌，一些传承更是散轶失落，后人往往钻研数年，才能解出其中真意。 秦霓裳自然不愿将大好年华浪费在一本不知其真正作用的天书之上，绞尽脑汁也无法破译，便索性将其尘封在了储物戒当中。 然而，就在她出门打算散散心，以消却师妹之死带来的悲痛伤心之际，却有了意外发现。 秦霓裳与穆家大小姐穆欣乃是闺中好友，二人又是同门，听闻穆欣即将成婚，秦霓裳自然前往小叙一番。 也就是她作为贵宾，在新房当中与穆欣相谈甚欢之时，在储物戒当中沉寂已久的天书却突然有了反应。 秦霓裳心中欣喜之余，表面上也不忘敷衍穆欣，待到婚礼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奔赴了在外秘密建造的洞府。 当初失手错杀师妹之后，秦霓裳为了以防万一，便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打造了如此藏身之所，原本还以为用过一次便再无机会使用，谁曾想，如今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倒是物尽其用。 进入洞府，设立好阵法，将天书从储物戒当中翻出的秦霓裳惊讶间发现，这原本一体的天书，竟然不知何时分为了两半。 而其上的未知文字，也自动转换成了秦霓裳所能看懂的天罡大陆语言。 虽说只是上卷，但仍旧让她欣喜若狂。 因为一番粗略通读，便知晓其上记载了一门神乎其神的功法，名曰元清天妙录。 此法虽说不知其具体品阶，但若是按照其上描述，却是要比玄阶功法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据说乃是截取九天之上的清气纳入己身，修炼至高深地步，可以无惧罡风雷火，须臾间洞察天地，诸多玄妙自生，非寻常功法所能比拟。 解开困扰自身许久的疑虑之后，秦霓裳虽说神清气爽，但也并未丧失理智。 她从附近城池随意抓了几名低阶修士，好言相劝其改换功法，不出意料，效果显着。 不像寿命无穷的离阳，秦霓裳已年过二百，若是再不突破，以后晋升的难度便更大。 再者说，她已然无法忍受废物这个名头了。 于是乎，秦霓裳没有将实验继续做下去，而是选择亲自上阵。 也就是因为这般过于急切的举动，才埋下了隐患。 秦霓裳花费了十年时间将修为尽数散去，又花了五年重修回去。 然后，花费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突破元丹，成为风剑宗的中坚力量。 时至今日，已无人敢称她为废物了，就连过去的同门师兄弟，也要恭恭敬敬唤上一句真人。 然而，就在秦霓裳沉浸在此间喜悦恭维之时，却悚然间发现，自己的实力居然起伏不定。 一会停留在新晋元丹，一会又下降到凝归巅峰。 若是在白日，秦霓裳便是正正经经的元丹真人，做不了假。 可一旦到了夜晚，她的气息便飘忽不定，时而上升，时而下降。 真是十分诡异。 这番变故让秦霓裳惊惧万分，若是被宗门发现，她必将受到长老问询，甚至有可能将元清天妙录乃至天书的存在也暴露出去。 届时，恐怕性命堪忧。 好在秦霓裳很快便找出了发生此等异象的缘由，便是她只修了上卷。 然而下卷天书却一直都没有如上卷一般，其上文字依旧不知其意。 即便再度拿去穆家，与穆欣接触，也没有任何动静。 秦霓裳苦思冥想，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她只能暂时离开风剑宗，避开宗门长老眼线的同时，也在竭力寻求解决之法。 只是在外兜兜转转游历了许久，也没能找到破解下卷天书的办法。 走投无路的秦霓裳只能在烈岩城开创了心莲坊，故意设立了无相屋，将天书下卷与其他宝物一同放出，以待识货之人。 说白了，就是钓鱼。 烈岩城乃是交通要道，四面八方的修士都会涌入其间。 为了吸引修士进入，秦霓裳还故意让一些修士尝到了些许甜头，用来打响名声。 然而，想要从茫茫人海当中寻觅有缘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如此又过了不少岁月，就在她打算放弃此般无用之举之时，叶玄和离阳出现了。 第17章 步步生莲 将土行的手段暗藏其间之后，离阳才真正解开了叶玄丹田内的印记。 他之前所说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此子，毕竟若是立马抹去了，秦霓裳肯定会有所察觉，届时便来不及布置这般手段了。 一旁的叶玄只感觉浑身一轻，好似瞬间剔除了什么顽毒。 察觉到此等变故，他便立马调用灵识探查己身，然而一番寻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只能暂且将其抛之脑后。 随即却是放眼四周，满心欢喜道：“师父，如此通天手段，名字应当也是非常威武霸气？是什么啊？” 闻言，离阳淡淡回答道：“乾坤真箓。” “乾坤真箓？”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低头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离阳便提醒了一句：“真箓乃是宝符之上，唯有元丹境界才能领悟的技法，你现在修为尚浅，难以触及。” “而且，她要来了，你做好准备，待会务必要按为师吩咐的做。” 闻言，叶玄便先将乾坤真箓的事情放到一边，毕竟大敌当前，不可三心二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若叶玄只是无心挑选到天书残卷也就罢了，可秦霓裳却发现自己留下的印记居然被人消却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此子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看来，对方或许真的是她苦苦等待的有缘人。 就如当初的穆欣一般，能够解开下卷天书之秘，助秦霓裳踏入化玄之境。 虽说此间还有些蹊跷之处，不过再怎么古怪，一介百炼，又怎能与元丹真人抗衡呢？ 秦霓裳飞遁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叶玄与离阳所在之处。 望着此间诡异的白雾，以她元丹真人的眼力，竟一时半会无法看破其中玄妙。 见状，秦霓裳顿时秀眉微蹙，心中思索片刻，却是笑道：“叶玄侄儿，你若是将那残卷交还于本座，本座不仅放你一条生路，还可劝一劝如霜那丫头。” 闻言，叶玄自然没有立马答应。 虽然秦霓裳所许诺的条件很诱人，但叶玄又不是什么蠢人，这莲真人暗算他在先，想来到时候出尔反尔也是易事。 再者说，如今有身为外域大能的老鬼当靠山，也无需惧怕一个小小元丹。 “莲真人，这残卷可是按照您所设立的规则而摄取的，再者说，代价也已经付清。” “钱货两清，此物的所有权已经转移到小子身上了。” “您贵为元丹真人，不会要言而无信？” 听到叶玄这番言语，秦霓裳不禁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随即也不打算多言，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既然不给，那便直接抢过来。 秦霓裳鼓动周身元浑便生造出一朵青莲，遮天蔽日。 她挥手一摘，便从其上剥下一瓣莲叶，朝着白雾弹指一挥，竟化作一道青光爆射而出，须臾间洞穿了层层朦胧雾气，在其身后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通路。 甚至能够隐约窥见其内的景象，将叶玄小子的慌张一览无遗。 见状，身在白雾当中的叶玄顿时大惊失色，刚想呼唤离阳，却惊然间发现，被莲叶所破开的雾气转瞬间又再次合拢在一起，并无半点损伤。 甚至连没入其内的莲叶也不见了踪影。 他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老鬼的手段如此轻易就被对方破解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而同时，在外的秦霓裳也察觉到与莲叶失去了联系，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手中掐弄法诀，青莲便自行崩解，散落成千百瓣莲叶，宛如万千刀兵，悬于周身，蓄势待发。 她并指一点，无穷莲叶便像是得了号令一般，齐齐化作流光，袭向白雾。 此番情景，就好像是狂风暴雨击打在通体漏风，摇摇欲坠的破烂木屋之上。 每瓣莲叶的威能在煌煌大势的加持下愈发强盛，如同锋利的裁纸刀一般，不断切割撕碎白雾。 只是每每当叶玄都认为这白雾抵挡不住之时，它却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尸体之上焕发出新的生机。 斩不断，破不开，藕断丝连，坚韧异常。 暴雨渐歇，流光落幕，白雾虽然千疮百孔，但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初。 见状，秦霓裳稍加思索，却是暂且罢手。 她这时却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绝无之前看到的半点元丹真人威严。 “叶玄侄儿，你有所不知，那残卷关乎本座的身家性命。” “既然你不愿归还，那本座便退而求其次，只希望你能将其上的功法抄录一份。” “届时本座不仅将如霜许配给你，还供你一直修炼到凝归境。” 些许面皮对于秦霓裳来说向来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好手段，不在乎什么有失身份。 闻言，叶玄显然也有些意动，连忙在心中呼唤道：“师父，师父，这样可行吗？” 听闻秦霓裳此言，离阳也若有所思。 若非迫不得已，他自然是不愿与一位元丹真人交恶。 虽说不知此物是不是真的如秦霓裳所说关乎她的命脉，但想来也是极为重要之物，否则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想到这里，离阳便从叶玄的储物戒当中悬出那本残卷，打算先看看这究竟是何物，值得一位元丹真人死缠烂打，再做定夺。 其上文字古怪异常，但离阳却有些印象，他神念一动，便调用起许久没有动静的天魔印记，也就是那太殊古文。 如此一经比对，残卷之上的文字便自动转译成了天罡大陆上通用语言。 粗略看了看，便发觉其上记载着一门唤作玄浊地浑章的功法，虽说与大五行天地真经完全不能比拟，但也要比一般的玄阶功法强盛许多。 此法恰好与叶玄极为契合，看来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只是就在离阳想要将此法从残卷之上拓印下来之时，却惊讶间发现，灵识若是稍稍偏移，便会将其上的内容尽数忘却。 即便分心二用，也无法记录。 如此看来，抄录自然是无法进行。 离阳甚至不禁怀疑，此法或许类似于宗门的上道真传，一份只能容许一人修行，随后便会自动焚毁。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冷哼一声：“莫要听这妖女胡言乱语，她是在转移我等注意力。” 随即却暗中鼓动真箓灵机流动，营造出一副受袭的样子，顷刻间周身天地大震，四方景物摇摇晃晃，叶玄一个不稳，便瘫倒在地。 见状，停留在真箓空间之外的秦霓裳也或许是看出了什么破绽，美目一凝，一朵青莲虚影便浮现于身后。 虚影逐渐凝实，进而缓缓升起，定格在了她的脑后。 成型瞬间，一股浩然清绝的气势纷繁涌现，以秦霓裳为圆心，刹那覆盖了方圆十几里，甚至连离阳所造就的乾坤真箓小天地也一并包纳入内。 此为，丹域。 第18章 不如归去 入元丹者，需先领悟真意，确立所行何道，进而以真意淬炼真炁，凝为元浑。 到了元丹及以上的境界，修士丹田内寄存的力量便不再通用，由于凝练了自身对于大道的感悟，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千差万别。 即便是修炼同种功法的双胞胎，若是想要传渡元浑，中间也要经过一定的真意剔除，以免混杂他人所行大道，进而误入歧途。 修仙，实则只是一种功利性的说法，想要成仙做祖，只手遮天，坐享荣华富贵。 修士自然还有另一种所求，唤作修真。 去芜存菁，去伪存真，方可谓修真。 丹域便是一位修士的真所具现之物，是所行大道的实质化。 元丹修士之间的争斗，大多都是以丹域碰撞起手，唯有证得自身所修之道不逊色于他人，才有获胜的可能。 毕竟若是丹域不堪一击，道心破碎，自然前途无望，还不如死了算了。 因此，秦霓裳到现在才展开丹域，无疑是在表明，她之前根本没有将叶玄离阳二人当作是同等级别的对手。 而实际上，她如今，也只是为了速战速决，以免陡生变故。 毕竟，到现在，秦霓裳也没有发觉离阳的踪迹，还以为是这叶玄被什么魔道老怪给夺舍了。 修为始终是百炼无疑，纵使能够催动什么阵法，威能想必也不堪大用。 她只需略微出手，便可将其斩获。 若是放在太一宗刚刚建立的年代，也就是劫变之前，天罡大陆的上古时期，丹域又唤作小洞天，亦或者洞天雏形。 至于化玄所凝成的本命玄法，自然便称为大洞天了。 如气脉基盘一般，丹域自然也分高低，高者绵延数千里，弱者只能遍及周身。 如秦霓裳这般几十里，也就勉强只能算是中下等。 不过即便如此，所倾轧而下的威势，也足以破开千百瓣莲叶都斩不开的白雾了。 只见这秦霓裳轻呼一口气，须臾间便化作一道清风，看似无害，却是转瞬间将白雾吹散了。 虽说在此方天地灵机的维持下，此间白雾仍旧在顽强蠕动着，想要弥合在一起，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是合不拢了。 这让秦霓裳看不清虚实的白雾一除，乾坤真箓其内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她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叶玄冷笑一声，随后却是一个瞬身，身形转而消散，进而竟是直接显现在了叶玄的面前。 此番变故来得突然，明明刚才还是形势大好，怎么这妖女轻吹了一口气，老鬼的手段就不攻自破了呢？ 叶玄一下子竟愣住了，当然，或许也是因为被秦霓裳的丹域给压制了，不得动弹。 秦霓裳伸出手，宛如凡俗间风流贵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一般，轻轻将叶玄的下巴托起。 “侄儿，还不快快将那残卷交还本座？” 语气虽说没有半点威胁之意，反倒是带着一副恳求的滋味。 只是若看向她的眼神，便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堕冰窟。 见状，叶玄不禁在心中惊呼：“师父！救我啊！” 离阳却轻笑一声：“徒儿莫慌，为师这便来救你。” 他当然没有临阵脱逃，事实上，还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将这秦霓裳引入乾坤真箓空间当中，这样他才好炮制此女。 没想到，对方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女以为白雾乃是遮掩杀招的虚招，因此将其一破除，灵识将其内一览无余，便直挺挺闯了进来。 殊不知，白雾才是真正的底牌，其他只是幌子罢了。 离阳随即催动土行一道，进而此方天地瞬间颠倒，大地在上，青天在下，灵机逆转。 秦霓裳一时不察，便让叶玄脱离了掌控，跌落在脚下的天空中，溶于浑天大日，身形瞬间消去，无影无踪，显然是被救出去了。 她这时才发现，下方天空竟不知何时悬起了两轮日月，不断播撒刺目光辉。 金凤烈火削皮切骨，寒冰疫毒腐血烂脏。 身处其间，秦霓裳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肌肤之上伴有阵阵灼烧切削之感。 若是在此方诡异空间待久了，恐怕肉身将会受些损伤。 见状，她却冷哼一声，心念一动，将展开的丹域收回丹田，进而再度爆发出来。 虽说她只领悟了木之真意，但一道真意，胜过千百道赝意。 丹域在丹田之内被压缩成米粒大小的弹丸，进而又以灵识所不能察觉到极速扩张，瞬息间便填满了此方天地。 那两轮耗费离阳蕴养许久赝意的日月面对这丹域倾轧，只堪堪抵抗了片刻，便如同镜子一般破碎，消弭于无形，其内灵机重回天地。 离阳虽然早就预料到了此般结果，但如今亲眼见识到了，也还是不禁感叹元丹真人恐怖如斯。 他随即撤下一直游走外部的白雾，注入乾坤真箓空间内部。 唯有水行一道涉足最深，再加上其天生自带的千变万化性质，能够与真意级别的力量纠缠一会。 不过蛟未成龙，终究还只是一条大点的泥鳅罢了。 若是按照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去，落败被擒也是迟早之事。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下定了决心。 从秦霓裳魔爪之上被救回的叶玄刚想看看老鬼如何大显神威，却只能窥见一团朦胧茫茫的白雾。 他当即便开口问道：“师父，能不能撤去这遮掩，让徒儿看看您的通天手段啊？” “兴许还能写在传记当中，给以后的师妹师弟看看呢！” “章回徒儿都想好了，就叫玄泱真人智斗青莲妖女，叶家小子坐观日月同辉。” “您看怎么样？” 见此子大祸临头浑然不知，还一副看热闹听猴戏的表现，离阳就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装那么大逼的。 只是这玩意就跟成瘾性药物一般，装过一次，就会想第二次，要不然，浑身就会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淡淡回答道：“此间打斗太过玄妙，你修为尚浅，看也看不懂。” “为师问你，这附近，可有什么秘境遗迹之类的？” “最好，是限制进入者修为的那种。” 此言一出，原本兴高采烈的叶玄顿时怔住了，随后却是显露出狐疑的眼神。 “师父，您该不会，是打不过要跑路？” 离阳呵斥一声：“胡说！你没看见那妖女都没动静了？” “那为何要突然问起这个？” “为师是想收拾完这妖女，给你找个地方历练历练。” “那为何还要限制进入者修为？” “这不是怕太高了，你这瓜娃子打不过么？” 一番争论之下，眼看那边的秦霓裳就要破笼而出了，离阳连忙大声喝道：“赶紧说！” 此间话语震得叶玄目眩耳鸣，便有些不情愿地说了一处地点。 得了具体位置的离阳连忙催动自瀚海宝录之上学来的挪移之法，二人身形转瞬间便消散于无形。 第19章 残骸 叶玄所说的地方，其实就是悬冕空城。 不过确切来说，应该是悬冕空城的残骸。 离阳当初由于肉身尽毁，心神不得已陷入沉睡，对这段剧情自然没有半点印象。 而当他凭依在叶玄身上的时候，也碍于魂灵不能离宿主过远，如此长久下来只能从只言片语当中推断出，现在距离顶层之战，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十年。 如今从叶玄口中，才得知了过往的一些细节。 那便是偌大的悬冕空城已经彻底被炸毁，当时在外部摆摊亦或者休整的许多修士都亲眼目睹了那极为壮观的一幕，做不了假。 据说先是一束青白光线从塔顶破出，呼啸间掠过长空，最终没入星海。 寻常修士此时还未有所察觉，以为只是普通天象而已，毕竟秘境出世多伴有诡奇异象，而一些宗门天骄亦或者交感敏锐之人，却已然发现了不对劲。 只是虽说意识到了异动，但也没人会往悬冕空城被炸毁这一有些耸人听闻的方向想。 毕竟这悬冕空城可是从劫变当中存留下来的远古造物，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爆炸呢。 他们最多，也就是运转一些交感之术，上达天听，推演到底发生了何事。 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甚至也包括一些隐藏在暗中的大能。 最初的那道光线消失在天际之后，紧接着，便是千百道光柱齐射而出，大大小小的裂缝遍及整座飞宫，宛若被打着光将要出壳的鸡蛋一般。 从悬冕空城内部倾泻而下的光柱威能虽然减弱，但也不是寻常修士所能抗衡的，许多人一时不察，便被伤到，甚至还有不少倒霉的家伙被打中要害，当场毙命。 如此骇人的景象一出，在场众人便都知晓其内肯定发生了重大变故，纷纷退却万里的同时，也翘首以盼，希望能从中走出个幸存者，好解答一下他们心中的疑惑。 修士乃是此方天地好奇心最重的群体，如今竟然发生了如此剧变，自然心中痒痒，想要一探究竟。 毕竟此等大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以后老了，或许还能躺在摇椅之上，讲述给儿孙听听。 “你爷爷我当初可是参与了如此大事……” 如此能够给人世间留下些痕迹，也不虚此行。 只是，就在众人紧紧盯着悬冕空城之时，这座游离在天罡大陆上空数万年，硬抗劫变的飞宫，下一秒，竟然如塞满了火药的炸药桶一般，直接四分五裂，炸成诸多碎片，散落一地。 见状，在场修士无一不目瞪口呆，纵使那些城府极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也一时失态。 破劫大能都无法擒拿住的秘境，居然就这样彻底毁灭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这秘境都碎成成千上万瓣了，里面的人别说活着走出来，能留全尸都是老天爷眷顾。 没有幸存者，其内到底发生了何事，自然不得而知。 当然，别人不清楚，离阳肯定知道。 不过他是不小心带大家走错了路而已。 离阳在定魂罐中苏醒的时候，还一直奇怪为啥系统账户上又多了好几十串零的寿命。 如今看来，原来是把青白巨眼的kd也算在他头上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连忙念了念几句超度经文，用来消消身上的孽障。 “哥几个，真不能怪我，就算带错了路，这你们给的带路费我也没用不是？” 他的储物戒早就随着悬冕空城的崩解一同损毁，里面搜刮的各种灵材法宝都付之一炬，烟消云散。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还是那功效堪比升仙大丹的烟婼丸，也尽数化作飞灰了。 好在王灵纱那丫头先行离开，回大乾刀剑宗安葬同门了。 要不然，离阳只能为这还算看得顺眼的后辈黑发人送黑发人了。 虽说不少宗门种子选手都会分割一丝魂灵，燃做魂灯供奉于回魂殿之中，若是不小心身死道消，也能转世重修。 只是且不说转世重修的不确定性太大，将来还能不能觉醒前世记忆都要另说，此法又不是百分百成功，甚至还有不小的几率失败。 如悬冕空城大爆炸这般，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施行转世重修的成功率便极低。 虽然叶玄对于宗门之事不甚了解，但离阳已然可以猜测出，此番变故，或许给宗门势力都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凝归修士被一网打尽，承上启下的阶段突然落空，纵使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助阵，恐怕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重回巅峰。 水行一道玄妙消解，一人一鬼便出现在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废墟当中。 此间的遮挡障碍物的确和悬冕空城内部的迷宫一般，能够屏蔽灵识探查，并且坚不可摧。 叶玄虽然也没有来过此处，但幼时父亲叶天曾带他在残骸外面闲逛了一圈，他从叶天口中倒是得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即便悬冕空城已经不复存在，但秘境当中的神秘力量仍然存留于世间。 此地同样会不断生成怪物，只是实力没有迷宫当中那么逆天，最多也就是凝归级别，到不了半步元丹。 当然，也不会再掉落金币。 毕竟整个城镇区都没了。 怪物死后尸体并不会自行消散，而是如寻常妖兽一般，可以从其上发掘出不少极为珍稀的灵材。 这五十年来，此处已经发展成了介于秘境与遗迹之间的修士历练探宝场所，百宝阁等商家围绕此处打造出一片经济商业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由于残留规则的影响，残骸对于高阶修士同样具有束缚。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已经破败，对元丹以上修士的限制是由外向内，逐级递增的。 在残骸的外围，元丹以上修士若是愿意付出些代价，还是可以硬闯进来的。 因此无需离阳开口提醒，叶玄一落地，便马不停蹄地朝着深处继续前进。 残骸的深度，可以根据周围墙壁的颜色所判定。 像他和离阳现在所处的黄色，乃是第二层。 残骸内部，已被修士探明的层数只有十层，至于还有没有更深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现在对于他们一人一鬼来说，此事根本无所谓。 最关键的还是尽快到达第三层，才能将秦霓裳那妖女的追杀暂时摆脱。 有水行一道的加持，叶玄现在的速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路上遇到的怪物，甚至是前来探险的修士，都难以窥见他的踪影。 只能隐约感受到一团水汽吹过。 第20章 感应 “想必，你一定很疑惑，为师为何要带你来此处？” “是不是觉得，是为师打不过那妖女，所以溜之大吉？” 残骸第三层，西北部，一处阴暗潮湿，设立了简单隔绝结界的角落。 一位面庞清秀的少年正在其中盘坐静修，缓缓恢复丹田内损耗的真炁，同时休养疲惫的心神。 而此时此刻，在他脑海之中，却突兀间响起别人的声音。 闻言，叶玄顿时睁开双眼，其中显现出一丝精光，先是捣蒜般点了点头：“师父，徒儿确实是有些不解。” 但他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师父，你这可就是错怪徒儿了。” “师父您老谋深算，手段通天，区区一元丹真人，自然不是您的对手。” “想来师父此举，其中一定有徒儿不知的深意。” 此言一出，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便轻笑一声：“不错不错！看来，你倒是有所长进。” “为师很欣慰，没有挑错人。” 听到离阳这番夸奖，叶玄却是一阵腹诽，他心想，这老鬼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好像抱头鼠窜的一路奔逃会是什么计谋，又不是傻子。 打不过就打不过，装模作样，只会让人更加看轻。 不过明面上自然还是要装作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毕竟这老鬼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对付别人或许不行，但遇上他叶玄，自然是拿在手心任意揉搓。 总之，从这老鬼口中放出的哪怕是一团屁，他都得乖乖吸进去，完了还要竖起个大拇指说好香。 不对，还不能只说好香，用词太过简单朴素，有敷衍了事的嫌疑。 应当夸其闻一闻延年益寿，嗅一嗅口舌生津。 一想到这里，叶玄便感觉前途无光，一片黑暗。 若不是他心性坚韧，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离阳这边虽然不知叶玄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但以他对此子的了解，也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无非就是将他所说的话都当成了放屁，内心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什么所谓域外大能的身份。 毕竟先是放言元丹真人不算什么，又弄了一大堆玄妙布置，最后却是没坚持几回合就跑路了。 如此说大话不着边际的师父，又怎能让心爱的徒儿信服尊崇呢？ 因此，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师徒关系和睦，氛围融洽，一片祥和景象。 实则背地里信任早已出现了裂痕，二者都思考着该怎么将对方吃干抹净，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离阳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和主动权。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摇头轻笑，又放开了部分对叶玄灵芯的压榨。 察觉到修炼速度突然再次上升的叶玄还没来得及说些恭维的话，就被离阳给抢先了。 “为师带你来此处，第一，便是为了历练。” “这第二，则是取回为师遗落的宝物。” 闻言，叶玄自然是直接忽略了第一句，将注意力尽数投向第二句。 尤其是宝物两个字上。 至于那是师父遗落什么的，不重要。 大师兄枯木老怪不在，他叶玄便是师父的独苗，是关门弟子，是衣钵传人。 师父的，就是徒弟的。 他显露出一副十分好奇的神色，连忙开口问道：“师父，什么宝物啊？是不是给徒儿准备的？” “师父如此厚爱，徒儿真是受宠若惊啊。” 见叶玄竟然如此厚脸皮，离阳不禁笑道：“徒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天机不可泄露。” “……” 咱就是说，整个无语住了。 事实上，并不是离阳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 一进入这片残骸，他心神当中便莫名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波动。 模模糊糊，但却真实存在。 若即若离，时大时小，一会显示在极深处，一会却又出现在下一层，也就是第四层。 此般感应来得蹊跷，虽说这悬冕空城与离阳牵扯确实很深，但多半都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别到时候宝物没寻得，又把残存沉眠的青白巨眼给一铁锹铲出来了。 到时候，可就一尸两命了。 如今拿出来对叶玄说说，也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给这小子头顶吊根胡萝卜，让他走快点。 真要到了面前，还得找几个替死鬼去探探路，刚好这残骸当中从不缺探险寻宝的修士。 见叶玄一时无话可说，离阳便好声安抚道：“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算是惊喜了。” “为师费了这么大功夫，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揭开谜底呢？” “你说是不是啊？乖徒儿。” 闻言，叶玄顿时低头，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好似是发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些惊讶抬起头。 “师父，这宝物，真的是给徒儿准备的？” 他之前所言也只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主动一点，汤都没得喝。 却是没想到这老鬼居然好似真的准备了宝物。 难不成，此次传送真的如老鬼所说，是为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落荒而逃？ 想到这里，叶玄便不免有些兴奋起来。 相比于需要修炼的功法，显然是法宝更容易显现出威能。 好的功法不能让修士一朝飞升，但好的法宝却的确能够让修士平添几分战力。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宗门弟子以为倚仗玄阶功法就能在散修当中称霸王，到最后自然是被层出不穷的各种法宝活生生虐杀。 虽然人家修的是黄阶功法，但用的法宝，可不是黄阶。 对于叶玄的反应，离阳很满意。 他自然不可能做出明确的肯定，只是不住地摇头轻笑：“不可说，不可说。” 然而离阳愈是这般故弄玄虚，叶玄便愈是觉得这宝物是为他准备的。 只不过一说到宝物，叶玄便想起他们师徒二人被秦霓裳追杀的原因。 那道得自心莲坊无相屋的残卷。 他随即便开口问道：“师父，还不知，那道残卷当中，到底记载了什么功法？” 闻言，离阳淡淡回答道：“是一门唤作玄浊地浑章的功法，很适合你。” “那……” 还未等叶玄说完，那道残卷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离阳自己有大五行天地真经，自然看不上这区区玄浊地浑章。 再者说，他寻来这门功法，本就是为了此子。 自然给的痛快。 “此卷只能使用一次，并且只能供一人修行。” “因此为师劝你先将全身的修为散去，再开始通读此法。” “务必要牢记在心！” 第21章 散功 事实上，先散功后散功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虽说这残卷性质特殊，类似于宗门的上道真传，一旦被学会，便会自毁，无法以任何其他方式复制记录下来。 但修士开启灵识之后，其实早就已经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细枝末节，一应记录。 离阳此举，实则还是给以后他散功转修大五行天地真经做铺垫。 散功一事，说来轻巧，实际做起来，倒也确实轻巧。 一般功法当中都会特意备注用于散功的真炁路线图，修士只需运转真炁灌入，便可开始进行散功。 那些撰写功法的前辈高人，大多都不会在意后人转修他法。 当然，纵使未有注明，也只需按照所修功法的大小周天图，逆反三寸，正走四寸，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将体内的真炁返本归初，寄存为一道后天之气。 这道后天之气不似先天之气，不可长留，亦对根骨等肉体资质没有任何加成，只能用于转修。 后天之气的多寡在乎散功前的修为，也同样与散功之法相挂钩。 随着时代变迁，修仙界的技法也在不断精进，纵使每隔几万年便会迎来一次劫变，断绝大部分传承，但也有像太一宗这般能够苟延残喘下来的火种。 更何况，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许多神乎其神的古法因为天地灵机逆转，规则反改，已然失去了众多玄妙之处，甚至较之低阶修士草创之物还不如，充其量只能拿来当作古籍读读，或许还能从其中提炼出一丝感悟。 如今的散功法门已然经过了多代改良，才能留存至今。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有修士不满意其功效，着手将其革新。 据说有些散功之法能够将五成修为尽数化作后天之气。 只不过，这种法门，却是要比正经功法还要稀少，甚至可以称为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毕竟若是没有极大的益处在前，散功重修所要浪费的时间精力还有财富足以让任何修士为之心痛不已。 当然，叶玄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储物戒是大长老的。 但对于寻常修士，尤其是散修来说，除非捡到了什么逆天机缘，否则散功重修，无异于自寻死路。 至于宗门弟子，一散功就等于主动放弃宗门身份，若是不事先说明原因，一律视为逐出宗门。 这也就导致会选择散功重修的修士少之又少。 需求不够，供给自然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离阳虽然不知叶玄使用的散功之法唤作什么，但如今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知晓和他所掌握的差不多。 也是烂大街的那种，只能堪堪保留一成功力。 发觉这一点，他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无需担心，有为师替你护法。” 行动胜过言语，再加上叶玄这小子对于离阳本就有些猜疑，离阳这次倒没有多说些什么屁话，心念一转，便放出五行助阵。 此间五行并未凝出实物，亦没有假借他形，仅仅只保持着虚影般的存在。 不过，静坐于当中的叶玄一察觉到这股岿然浩大的威势，便顿时安全感倍增。 他先拜谢一声：“多谢师父！” 随后才真正入定，鼓动丹田真炁，按照所修离坤诀的行气图谱，将浑身真炁尽数灌入所指明的穴窍当中。 先是双足四穴，再是脊背六穴，海量真炁在叶玄的意念之下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气势汹汹地游走四肢百骸，直挺挺朝着各路穴窍奔去。 真炁每每灌入一枚穴窍，便会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后天之气，而叶玄的气息也随之衰弱。 修为倒退的感觉，寻常修士是很难经历过的，或许一时还会慌乱，引得散功失败。 但叶玄拜离阳所赐，却是对这种滋味熟悉得很，就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散功过程当中，修士不仅要眼睁睁看着常年苦修积累下来的修为付诸东流，也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之痛。 好在叶玄虽说只是一名十五岁少年，但五年来众人的冷嘲热讽，已然将他的心性强行拔高到了成年人的级别，甚至比一般修士还要强悍许多。 因此，面对如此剧痛，他也只不过是身子微微颤抖，浑身冒些冷汗罢了。 通完脊背六穴之后，叶玄的境界已经重新跌落到百炼初期，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一步。 开得灵窍出，方入仙中门。 曾经那扇被他亲手推开的门扉，如今却要亲手将其合上。 此举若是稍有差错，便会酿成大祸。 说不定，关上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若是就此沦落为一介凡人，别说什么一雪前耻了，能不能活着走出残骸都要另说。 想到这里，叶玄不禁有些紧张。 离阳也从他停滞的动作看出了这一点。 福缘是不能转借给他人使用的，但离阳现在与叶玄之间的关系较为特殊，说是凭依，其实更类似于寄生。 见叶玄犹豫不决，迟迟没有踏出最后一步，离阳便无奈叹了口气：“徒儿，让为师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随即大喝一声，身形缓缓与叶玄融为一体。 叶玄只感觉自己的心神突然进入了一处白茫茫的奇异空间，其内空无一物。 此处透露着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入目所见皆是生机凋零，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叶玄明明仅仅在此地只待了片刻，体感却仿若是度过了千百年之久。 就在他将要被这近乎满溢的孤寂冷清淹没之际，才忽然间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独属于现世的光芒。 照耀在叶玄身上，甚至有些刺眼。 不，不是因为光线的亮度太高，而是因为，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凡人。 散功，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 再也感受不到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再也不能放出灵识，亦或者内视己身。 一切的景象，都只能凭借一双肉眼去发现。 这种突兀间丧失重要感官的滋味，让叶玄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他像是有些惧怕似的在心中不断呼喊师父，换来的却是一片死寂。 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吗？ 根本没有什么身为域外大能的师父，老鬼不过是他发疯臆想出来的存在？ 脑海中突兀显现出这种可能，叶玄呆坐着，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良久，他才紧咬着嘴唇，用手撑着从地上艰难站了起来，长时间的盘坐已经让他的双腿发麻，有些不听使唤。 他并没有行走，因为现在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的叶玄，在这充满怪物和修士的残骸当中，又能跑出去几步路呢？ 叶玄伸出双手，放在眼前，猛地将之握成拳头，却并没有和寻常那般激起风浪。 只有骨头撞击的脆响，什么神异之处也没有。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成为了一名凡人，才感到茫然无措，才像是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态。 直到一个平时有些讨厌，如今却是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的声音在脑海当中响起。 “徒儿，又有何事啊？” 第22章 不速之客 似乎散功一次之后，叶玄的性格便变得更加沉稳了。 对于离阳这个便宜师父的态度，好像也有些许好转。 虽然不知此子又发什么疯，不过离阳也不在乎。 他正专心温养魂灵呢。 之前为了助叶玄一臂之力，离阳不得已，亦或者说，尝试性地将一丝不包含任何记忆的魂灵碎片暂时嵌入此子体内。 果然，不出所料，在叶玄关闭灵窍之时，离阳的福缘也同时消耗了千分之一。 想来这些福缘，也是被用于那一丝离体的魂灵碎片当中了，进而影响到了作为宿主的叶玄。 实验大功告成的离阳自然将魂灵碎片回收了过来，通过五行之道温养，使其再度回归本体。 挖掘出系统新用法的他自然有了不少想法，比如或许可以借此培养身外化身。 不同于演态势所捏造的分身，身外化身乃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法门，所炼制的化身与本体不仅肉身修为上一模一样，就连心智也同出一源。 演态势所捏造的分身看似无穷无尽，实则每个都是离阳自己。 它们没有自我意识，只不过是精气捏造的躯壳，可以随时接入离阳的意识来控制。 而化身的心神虽然与离阳相通，但却能够自行思考，智力甚至与本体相差无几。 只是此种秘术往往只掌握在宗门手中，三品以下的宗门还没有。 若是将来能够找到的话，离阳便可以借助这身外化身秘术，培养出能够受系统加持的化身。 一个人开挂还不够，化身也要开，这才算是健全。 将身外化身的事情暂且抛之脑后，离阳并没有忘记外面还有个秦霓裳在虎视眈眈。 他开始督促叶玄修行玄浊地浑章。 有一储物戒的修炼资源，加上还有离阳护法，叶玄仅仅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玄浊地浑章入门，同时，自身修为也拔高至百炼圆满。 只是虽然也可以继续在此苦修下去，但那样不利于修士成长。 尤其像叶玄这种没有经过太多杀戮和勾心斗角的菜鸟，虽说心性和修为都不错，但却极度缺乏斗法经验。 洞察，敏锐，执行，随机应变的能力缺一不可。 否则就要成为他人登临大道的垫脚石。 毕竟叶玄又不似离阳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便只能通过不断争斗，来将自己的身家逐渐充实。 “徒儿，也该出山，去见见其他修士了。” 闻言，正在专心开拓体内气脉的叶玄顿时睁开眼，面露难色。 “师父，现在就开始历练，会不会太早了？” 残骸内怪物的境界也是根据层数来分布的，一二层对应开窍，三四层对应百炼，依此类推。 一人一鬼现在位于第三层，此地的怪物处于百炼阶段，但由于是怪物，所发挥的战力却能够达到半步筑衡。 怪物如此强大，进入的修士自然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所以，大部分来到三四层的修士，都是筑衡境。 百炼境不是没有，但想必也是半步筑衡的地步。 叶玄现在才刚刚突破百炼圆满，说实话，距离半步筑衡，还需要一定积累。 只不过对于此子的推脱，离阳却是不禁冷哼一声：“元丹之下的境界差距算不了什么。” “你天赋异于常人，功法又十分契合，再加上散功重修过，体内真炁天生就要比寻常修士精纯雄厚。” 他随即笑道：“再者说，有为师在，你怕什么？” “不要怂，上去就是干！”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还想不想要为师的宝贝？” “师父您早说嘛，徒儿定不负重托！” 叶玄挥手唤出虹色长剑，伸指轻点胸前玉佩，整个人便改换身形，变了模样。 他持剑小心翼翼地在这些迷宫般的道路当中行走着，不过片刻，便在一处转角遇见了惊喜。 是一头长相稀奇古怪的妖兽，看起来像是大号的蚕宝宝，但背上却生出了一排森白的骨刺。 见状，叶玄顿时心中一惊。 不是因为他认出这是什么凶物而惧怕，而正是因为他不认识所以有些慌乱。 认得就好了，清楚对方的优点弱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胡乱上前。 未知的东西最为可怕，因为手段不明，难以防备。 残骸当中的怪物千奇百怪，但也有修士专门搜集资料，撰写了一些图鉴情报。 叶玄对于残骸的一切认知，都是从父亲叶天带回来的悬冕残骸记事上面得来的，毕竟他以前没有真正进来过。 但对于面前这只怪物，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想来，也是近些年新出现在残骸当中的。 不过，虽然没有情报的优势，但叶玄自然也不会就此临阵脱逃，不战而降。 他高抬起右腿，将丹田内的真炁灌注其中，运转玄浊地浑章，随后重重踏下。 厚重的土行真炁从叶玄的右腿传达至脚下大地，在功法的作用下一分为三，悄无声息地朝着正在熟睡的骨刺蚕宝宝靠近。 施展此法之后，叶玄却并没有停止，反而是并指一挥，划过剑身，其上便突兀燃起了明黄色的火焰，不断烧灼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玄浊地浑章取大地浊气与自身浊气相融，凝造出一丝浑气，可蒙蔽灵识感知，污浊心神法宝，威能不可小觑。 大地浊气便是土行，人体浊气则是火行，火又生土，二者相辅相成。 所以离阳才说，此法倒是极为契合叶玄，毕竟此子就是火土双灵芯。 那三股土行真炁潜入地下，到临骨刺蚕宝宝身下的一瞬间，便猛然间爆发出来，顷刻间引动周围天地海量的土行灵气，塑造出三根石笋。 笋尖锋芒毕露，犹如神兵利剑，伴随着石笋自身的迎风而长，狠狠从地下突入骨刺蚕宝宝柔软的腹足。 叶玄看这怪物背部的颜色较深，或许是披上了一层甲壳，便灵机一动，从更为隐蔽的地下出手。 没想到此举却是大获成功。 伴随着明显的血肉撕裂声，骨刺蚕宝宝被剧痛唤醒，高扬起巨大的圆形口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刺耳尖鸣。 叶玄一时不察，没想到这声波居然还能扰乱心神，没有防备，一下子被震退了好几步。 好在这骨刺蚕宝宝暂时被那三跟贯穿身体的巨大石笋牵制住了，否则便能抓住叶玄恍惚的时间发动袭击。 叶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摇了摇头，强行打起精神来，奋力掷出手中长剑，想要将这怪物杀死。 可谁知，这时候，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面旗子，将叶玄掷出飞剑打落的同时，也恰好悬在了骨刺蚕宝宝之上。 千百缕黑气从旗面飞出，逐渐将骨刺蚕宝宝包裹入内。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些黑气，其实是一张张痛不欲生的鬼脸，不断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引得叶玄一阵头晕目眩。 “师兄，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小娃娃呢。” 第23章 百炼战筑衡 “是谁？！” 其他修士的突然出现，显然让叶玄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放出灵识四处扫荡，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 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道银铃似的笑声，仿若坊间传闻中，专门诱惑精壮男子的女鬼。 这便让叶玄更加紧张。 他唤回虹色飞剑，却陡然间发觉，此宝居然在刚才的短暂交击当中被那面小旗污浊了内里灵性，致使宝光稍稍暗淡，不免有些心惊肉疼。 惊的是那面小旗看似平平无奇，没想到威能居然如此强悍，一个照面就能将自己的法宝打落受损。 疼的是此剑虽说不是什么伪玄器之类的神兵利剑，但却是父亲在他十二岁生日时赠送的礼物。 叶玄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整个叶家认定为废物了，但作为父亲的叶天，却仍旧给他准备了这份大礼，一件价格不菲的黄阶上品飞剑。 对此，叶玄自然很感动，也一直悉心保养着这柄唤作携云的虹色长剑。 虽说兵器生来就是为了争斗，报废是在所难免的，但真的破损了，心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这柄剑上，还寄存着一位父亲对儿子的鼓励与支持。 不过叶玄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多久，因为敌人在暗处伺机待发，自然要小心谨慎。 虽然灵识无法寻觅到敌人的踪迹，但对方的法宝，那面旗子，可就在眼前。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张嘴呼出一口浊气。 此气一脱离口腔，便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进而在真炁的塑造下，逐渐凝聚成一杆巨矛。 巨矛通体明黄，皆由跳动燃烧的火苗组成，成型的一瞬间，便朝着那仍在贪婪吞食骨刺蚕宝宝的小旗爆射而去。 此法乃是玄浊地浑章之中的一门小神通，名曰流火若形，可将人之浊捏塑为各种刀兵剑戟，不仅使用起来与寻常法宝无异，其中还自生诸多玄妙。 火行一道虽说不似阳雷一般克制阴邪之物，但胜在一视同仁，管它什么阴阳正邪，一并烧了。 面对气势汹汹袭来的流火巨矛，甚至无需其主人出手，那面诡异的小旗便仿若自身拥有灵性一般，竟然指挥四分之一的黑气自行脱离骨刺蚕宝宝，主动撞向流火巨矛。 由于少了一部分黑气的遮掩，骨刺蚕宝宝的惨状便完全暴露在叶玄面前。 此时，他才发现，这怪物的气息已无，就连尸体也被黑气啃食了大半，显露出还挂着丝缕血肉的森白骨架。 黑气乃是由千万鬼面组成，一遇上流火巨矛便如浆液般散开，飘落在其上不断啃食着真炁。 只是火行又岂是能够轻易下肚的，更何况是这些失了肉身的魂灵。 不少自不量力的苍老鬼面一张口便被烧了个通透，烈焰自口入，从双目散出，带出两道青烟，惨嚎一声魂飞魄散。 唯有一些较为年轻的鬼面能够承受住此般灼烫，即便如此，也要先被烧瘦一圈，才能将火焰吞下，化作养料。 眼看流火巨矛就要被这些黑气吞噬殆尽，叶玄却是冷哼一声，并指一挥。 流火巨矛轰然而崩解，转瞬间又化作万千浊气火苗，宛如火焰浪潮一般将这些来不及应对的鬼面吞没，进而再度聚形成一柄大刀，奔向小旗。 若形若形，自然可随意变换，从不停留于一种表象。 虽然相比于离阳的演态势还差了许多，但叶玄这毕竟只是功法当中的一门小神通，和势本就无法比拟。 玄浊地浑章的威能果真不凡，见识到这一幕，便让离阳愈发期待散功转修大五行天地真经，又突破元丹之后，身上会多出何等神异之处。 见小旗的攻势如此轻易就被叶玄化解，一直躲在暗中的修士也坐不住了。 “小娃娃，不要给脸不要脸！” 只见一位身着墨色长裙，头戴粉色玉钗的女修身形突兀显现，肩上还缠着一条明黄色的披帛。 她一露面，便纤手一指，直接将叶玄的流火大刀打散崩解。 此人唤作夏灵，乃是冥魂教外门弟子，筑衡初期，与同门师兄马平相约来此处探险寻宝。 那面小旗，便是她的看家法宝，枉恨鬼面幡，乃是从冥魂教治下极冤仇狱当中，精心挑选一万只枉死冤魂炼制而成。 此等鬼物凶性极胜，若是长时间不进食血肉，便要发狂。 如今刚好遇见了叶玄束缚住了骨刺蚕宝宝，夏灵看他修为低劣好欺负，便放出小旗任由其进食。 却是没想到，这小娃娃是个愣的，找不到夏灵的踪影，竟然把算盘打到了枉恨鬼面幡的身上。 此宝耗费了夏灵的大量精力还有灵材，绝不能有半点损伤。 因此，迫不得已，夏灵这才选择出手。 而这边的叶玄见敌人终于露面，便更加警惕起来，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只是这么一看，便发现境界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自己一个百炼，碰上筑衡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什么，自己干就完了，反正有老鬼兜底。 再者说，刚才的一番交锋，已然让叶玄对于玄浊地浑章的玄妙有了些许了解。 真是厉害，叶家当成传家宝的功法在其面前就像是一坨狗屎。 因此听到夏灵这般言语，叶玄却是浑然不惧，冷笑一声：“我看，给脸不要脸的，是你！” “此妖兽乃是我先出手重伤的，眼看就要拿下首级，你却突然冲出来抢头。” “未免太过不要脸了！” 闻言，夏灵更是诧异了。 她高悬在半空当中，漠然俯视着叶玄。 “小娃娃，你是不是没见过筑衡修士？” 一个小小百炼修士，面对她一个筑衡，居然还能如此嚣张，真是闻所未闻。 不应该在她现身的一瞬间，跪地磕头求饶吗？ 此言一出，叶玄却是嗤笑一声：“筑衡？莫说区区筑衡，就连元丹真人，我都见过！”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因为那夏灵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看样子是被激怒了。 叶玄自然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因此他在刚才便悄悄往脚下大地再度灌入了六道真炁，蓄势待发。 随即再度催动流火若形，于周身放出十几把流火塑成的刀兵。 见状，夏灵面无表情，抬手一伸，缠绕身间的披帛便宛如一条蟒蛇自行脱离。 此物唤作伤嘘带，水火不侵，金铁难断，一旦被其缠住了，纵使筑衡中期，也要乖乖束手就擒。 伤嘘带一经离体，便化作一道明黄玄光飞射而出。 叶玄竭力发散灵识，也无法捕捉到其丝毫踪迹，不免有些紧张。 他心念一动，悬于周身的流火刀兵便尽数如蜡烛一般熔蚀，逐渐勾连在一起，铸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第24章 师父再救我 流火为盾，厚土为矛。 听起来似乎完全反了。 不过面对叶玄这般招数，夏灵却是秀眉微蹙。 毕竟她先前见识过这浊气火焰的威力，寻常鬼面都难以抵挡，自然有些顾虑。 伤嘘带虽说是水火不侵，可若是遇到了厉害的灵火异火，照样歇菜。 此子口气极大，想必也是有所倚仗，没准便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火焰。 不过此般担忧，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便彻底烟消云散。 因为那枉恨鬼面幡已经进食完成，其内封锁的万千鬼面暂且补全贪欲，实力重回巅峰。 见状，夏灵便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随即手中掐弄法诀，将那枉恨鬼面幡唤回的同时，也操控伤嘘带将叶玄围个水泄不通。 鬼面虽然吃饱了，但还需心神沟通一番，才能彻底消解其不稳，便先用伤嘘带困住这小子。 愈是厉害的法宝，要求也是越高，甚至有不少修士因为难以供养自身法宝，而在斗法当中落败身死。 被伤嘘带团团围住的叶玄挥出几道剑光，落在这玩意身上却是分毫未伤。 流火障壁虽然能够烧灼伤嘘带上的宝光，却伤及不了内部，只能将此物的威能堪堪降低几分。 而随着伤嘘带越缠越紧，叶玄已然可以感受到其上喷涌而出的恶念。 单单只是注视了一小会，便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欲裂，甚至手脚都不听使唤。 此时此刻，离阳的声音才堪堪在叶玄脑海当中响起。 “此人乃是冥魂教弟子，专攻神魂，你且小心，不要着了她的道。” 闻言，叶玄顿时强忍着头痛谢道：“多谢师父提醒。” 他随即却又追问道：“可是，此等诡术无处不在，徒儿又该如何躲避？” 伤嘘带迎风便长，已然将叶玄所在的地方与外界隔离，灵识也无法穿透这法宝，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飞舞摆动的明黄。 流火对此物似乎没有多大作用，最多只能将其上的玄光刷去一些，无法将之完全破除。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承受这法宝之上的恶念照耀。 面对叶玄的求助，离阳却是笑道：“你把火土两行的主要功用逆反了也罢，怎么，还不会再将其转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离阳此言，却是犹如醍醐灌顶，致使叶玄恍然大悟。 他没有丝毫犹豫，随即催动丹田真炁，运转玄浊地浑章，身形竟然缓缓向下陷落，没过一会，便消弭于无形。 土行一道的进攻技法没多少，但逃遁之术却是闻名遐迩。 基本上大部分修士都会掌握土遁，只需口含一道地气，便可遁入脚下大地，须臾间腾转挪移十万里。 实在是杀人夺宝，修士必备。 叶玄这一个土遁，便直接从伤嘘带的包围当中金蝉脱壳，来到了外界。 而此时在外把玩枉恨鬼面幡的夏灵也察觉到了叶玄的逃脱，惊讶之余，却是一阵冷笑。 此子出来正好，她刚刚将枉恨鬼面幡里的冤魂安抚听话，也是时候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明白大境界之间的差距了。 夏灵随即便将手中的小旗掷向半空，随后掐弄法诀。 万千鬼面再度从枉恨鬼面幡上纷繁涌出，但此次却与之前完全不同，遮天蔽日，气势汹汹。 仿若无穷无尽的鬼面填满了此方天际，一眼望不到边。 天昏地暗，鬼影重重。 仿若人间地狱。 见状，叶玄随手唤出几把流火刀剑，抬手一挥便将其射向天空，想要试探试探。 谁知此次这流火刀剑还未真正靠近那些狰狞的鬼面，便被其上不断散发的怨气给吞没，只堪堪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亮光，便彻底沉寂下去。 叶玄顿时心中一沉。 “小娃娃，见识到了么？这便是筑衡修士。” 夏灵轻笑着，端坐于鬼面所铸成的王座之上，翘着二郎腿，宛如高高在上的女帝，悬于半空，俯视叶玄。 她并指轻轻一点，周身上下环绕的万千鬼面便嘶嚎惨叫着朝叶玄奔去。 这些面目狰狞不一的鬼面逐渐扭曲粘连在一起，汇聚成一条鬼面巨蟒。 在它面前，叶玄宛如蝼蚁一般渺小脆弱。 眼看这鬼面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呆立在原地的叶玄一口吞吃。 面对势不可挡的巨蟒，叶玄紧闭双目，像是在主动寻死。 实则，是在将外界的干扰降低到极致，抛却那些杂念，屏息凝神。 玄浊地浑章除去一些对于火土两行的基本运用以外，最厉害的其实是对于浊气的操控。 天地分为清浊，天为清，地为浊。 清浊二字与阴阳有些类似，但若是细究，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的。 叶玄双脚猛踏，足下大地便喷涌出无穷无尽的浊气，这是千百万年来积压的产物，是天罡大陆历史的缩影，是万事万物浊化后的最终归宿。 他随即睁开紧闭的双眼，于瞳目之中放出两道浑黄玄光。 这两道玄光便是由刚才从脚下大地引动的浊气所凝练而成，也是一门神通，名曰地极眼。 玄光瞬息而至，照耀在袭来的鬼面巨蟒之上，顷刻间便在其上熔融出两个大洞。 所附着的浊气还在不断灼烧这大洞边缘的鬼面，致使它们的表情更加狰狞痛苦。 然而，这招地极眼虽说有所建功，但却逆转不了大局。 两个有人高的大洞相比于鬼面巨蟒庞大的身躯来说，只能算是轻伤。 叶玄此举，不过只阻碍了鬼面巨蟒片刻，便将其激怒，气息不减反增。 伴随着隆隆巨响，鬼面巨蟒犹如袭来的高速列车一般，直挺挺地朝着叶玄撞去。 见状，叶玄还想挣扎一番，但奈何刚才的地极眼已然将他体内的真炁耗尽。 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任人宰割。 看来，以百炼之躯战筑衡，还是太过勉强了。 将一切都纳入眼底的离阳也适时夸奖道：“徒儿，初次战斗，你做的很不错。” “接下来，便交给为师。” 得知老鬼将要出手为自己撑腰，叶玄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了。 他随即却眼珠一转，装作恐惧似的高呼一声：“师父！救我啊！” “师父？！” 叶玄此言一出，夏灵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她原以为此子孤身一人，没想到还有同行师父？ 只是随即转念一想，对方有师父，她夏灵自然也有师兄。 想到这里，她便放下这莫名的慌乱，重回镇定，轻笑一声：“若是你有师父的话，那便好办了。” “我还要问问他，是怎么教育座下弟子的！” “竟然敢对前辈出言不逊。” 闻言，叶玄却是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第25章 帮忙 见叶玄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夏灵便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又如何来施救你！” 说罢，她抬手一拍，便将身下的鬼面王座一同轰散，游离的鬼面再次汇入那巨蟒之中，须臾间便填补了被叶玄地极眼所烧灼出来的两个大洞。 甚至体型也变得更为巨大，犹如山岳，遮天蔽日。 而夏灵本人，便高悬于这鬼面巨蟒的头顶，负手而立，俯瞰众生。 这一人一蟒的心神相合，神意相契，所产生的威势便愈发浩大沉重，压得底下的叶玄近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即便如此，叶玄依旧泰然自若。 他甚至仿若累了一般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一副悠闲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见状，夏灵心中便涌出一股无名火，轻喝一声，操纵身下鬼面巨蟒朝叶玄汹涌袭来。 对于叶玄这小子的耍宝弄怪，离阳却是没有过多在意。 而事实上，他之所以准备出手，也不仅仅是因为徒弟扛不住了。 而是因为之前的那道感应变得越来越清晰，想必位置就在附近。 为了安全起见，离阳便打算将眼前这二人抓来当送死鬼。 一人在明，便是这有些嚣张的夏灵。 一人在暗，自然是那马平。 一明一暗，两大筑衡修士对付一个百炼，倒是十分谨慎。 只不过，在离阳面前，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只见他呼出一团明黄之气，此物一脱离口腔，迎风便长，须臾间捏塑出一道金光闪闪的极烈飓风。 风息转动之处，竟然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此时此刻，高立于鬼面巨蟒之上的夏灵还在竭力发散灵识，想要寻得这叶玄口中的所谓师父。 她对于离阳的施为根本没有半点防备，甚至无法发现离阳的存在。 不过好在，离阳此举，目标并不是夏灵。 而是那条仍旧奔向叶玄的鬼面巨蟒。 毕竟若是不救，此子可就要被万千鬼面吞吃干净身上血肉了。 离阳挥手轻轻一推，将在身前转动积蓄的金凤分离出去，看似速度宛如龟爬，实则一瞬间便到了那鬼面巨蟒身前。 夏灵虽然不知这是何物，但也明白此般恐怕就是叶玄口中所谓师父的手段了。 她有心让巨蟒停下，先飞出伤嘘带去试探试探。 却未曾想，这万千鬼面凶性一上来，便有些不听使唤了。 在其眼中，这叶玄却是比那骨刺蚕宝宝还要美味，若是能够吞吃下去，必然是大补之物。 因此在无穷的贪欲驱使下，这鬼面巨蟒对于突兀出现在面前的金凤没有丝毫躲避之意，竟然打算依托肉身的强度，硬闯过去。 以卵击石，结果可想而知。 鬼面巨蟒一撞上这看似无害的金凤，整具躯体顷刻间便崩解零落，就仿若是被一把犀利的宝刀神剑刮削而过，将那些变换成巨蟒鳞片的鬼面活生生剥离下来。 这些阴邪之物纷纷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嚎，进而竟然如同黄油遇上滚烫的刀刃一般，直接消融于无形。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金凤一过，偌大的鬼面巨蟒便只剩下一层头皮，夏灵呆愣愣地站在上方。 此番骇人场景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身形一个不稳，差点从高空之上跌下来。 此刻夏灵再无先前的从容，知晓自己是碰上硬茬了，连忙用心神沟通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师兄。 随后，叶玄便看到，一位长有倒三角眼，模样却还算帅气的男修苦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此人，便是这次陪同夏灵一起外出探险寻宝的同门师兄，马平。 夏灵心痛不已地抬手一挥，将那枉恨鬼面幡收回，浮于周身的鬼面也随之一同纳入其间。 她灵识一扫，便发现鬼面总数一瞬间缺失了大半，顿时欲哭无泪。 “师兄！这，这是何等手段啊？！” “怎么我这一万鬼面，顷刻间便被消去了八千？！” 马平没有搭理这惹事精师妹，反倒是放眼四周，勉强笑道：“还不知，道友乃是何人？” 他显然不是问叶玄，而是问其师父离阳。 离阳自然懒得回答此人，不过却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便没有立刻动手。 见无人回应，马平却也不恼，反倒是自我介绍道：“我等乃是冥魂教外门弟子，到此探险寻宝，如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道友海涵。” 他随即瞪了一眼一旁的夏灵，这女修便好似有些不情愿地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墨色玉佩，其上刻有表情不一的人脸。 马平将此物悬在手心，随后却是缓缓推给了下方的叶玄。 见叶玄还一副防备的模样，马平便解释道：“此物唤做无念玉佩，能够祛除纷繁杂念，澄澈内心，乃是一件上好的宝物。” “便当作是我师妹抢了这位小兄弟猎物的赔礼了。” 闻言，叶玄自然还有些不信。 谁知道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阴毒手段。 离阳心神将这无念玉佩卷起，观察了片刻，进而便随意丢在了叶玄手中。 “此物对你有些作用，先收好。” 此言一出，叶玄才捣蒜般点了点头，满心欢喜地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灵识轻轻一拨，便只觉心神空明无物，纷乱杂念尽数退散，瞬间便进入了深度冥想。 果真是件宝贝！ 见叶玄将其收下，马平便悄悄松了口气。 以他筑衡中期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出刚才那股怪风是何等神通，实在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到现在对方也未暴露身形，捉摸不透，不可小觑。 本就是件小事，师妹又未真正伤及此子，自然小事化无。 如今赔礼已收，误会已解，他也不想在此多待。 想到这里，马平便抬手揖礼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离开了。” “若是有缘还能相见，还望道友赏脸，去外面的醉香居喝上一杯。” 说罢，他便硬扯着还有些不满的夏灵，转身便准备离开。 却是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股金凤不知何时直接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见状，马平脸色一沉。 他刚要开口，欲说些什么，下一瞬间却冷汗直冒。 只因，离阳在他面前完全显出了身形。 五色光辉齐聚身后，照彻四方，映得离阳通体澄明，犹如琉璃金身。 此般形象莫说是佛陀圣人，哪怕是神仙也不遑多让。 最关键的，便是马平居然从其身上同时感受到五行之道。 五行俱全，这，这是化玄大能啊！ 意识到这一点，马平便毫不犹豫地当场跪下，连带着将有些不明所以的夏灵也一同按倒。 “前……前辈，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把我等当个屁放了！” 离阳轻笑一声：“不必如此惊慌，本座只是想要你们帮个忙。” 闻言，马平顿时心中一惊。 只是还没等他表示什么，一旁吓得发抖的夏灵便捣蒜般点了点头：“前辈有何事，我等自当鼎力相助！” 第26章 石中剑 (难道叫你送死也去吗？！) 马平本来还想讨价还价一番，结果夏灵这一服软，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顿时心中一阵腹诽。 若不是夏家势大，且许诺了一些财物，马平又何必带着此女一起探险，处处给他惹些麻烦。 遇上一般修士也就算了，如今却是碰到了个带徒弟来此历练的老怪，这下两人都插翅难逃。 这老怪也真是的，非要最后才现身，若是一开始就站在叶玄身边，夏灵又怎敢肆意欺辱？ 摆明了是钓鱼，来欺负老实修士。 不过虽然内心咒骂不已，但表面上依旧恭敬无比。 还没等夏灵说完，这马平便跟着附和道：“不错，前辈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马某虽然修为低劣，但较为擅长蓄养小鬼恶魂，前辈若是想培育此等鬼物，大可来找马某。” 此言一出，一旁的夏灵也开口说道：“妾身专精迷神舞，若是前辈不嫌弃的话，妾身现在便可跳来给前辈观赏观赏。” 将这二人的恭敬卑微态度尽数纳入眼底，离阳却是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碰上什么愣头青呢。 个个都是人精，弄得他发飙也不好发。 稍加思索了一会，离阳便大手一挥，将那团仍在肆虐的金凤收回心神。 失了这恐怖金凤的束缚，马平脑海中便突兀浮现出逃走的想法。 只是他刚产生这般冲动，一抬头便撞见了离阳古井无波的双眼。 这一瞬间，好像被对方完全看透了一般，毫无任何遮掩可言。 就仿若抛却了肉体的桎梏，直视心灵。 见状，马平顿时悚然一惊，强行将这念头暂且抛之脑后。 离阳并不在意此人的小动作，随即淡淡说道：“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需你们二人在前方探探路而已。” (探路？！) (这里的怪物都是堪堪百炼境的弱鸡，还能有什么危险？) 闻言，马平与夏灵二人面面相觑，像是有些诧异。 不过随即，他们两便好似互相心领神会般点了点头。 马平躬身揖礼道：“既然是前辈所求，我等自然不敢不从。” 甚至无需离阳提醒，这二人便主动走到了叶玄前面。 见状，离阳微微颔首：“放心，届时尔等若是能活下来，本座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马平与夏灵二人虽然有些不信，但表面上，还是显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他们异口同声：“多谢前辈！” 有了两个替死鬼，三人一鬼便开始缓慢朝着第四层前进。 由于秘境规则的缺失，如今残骸内部越层也无需打败首领，只要找到关键房间便可。 一路上所遭遇的怪物倒是并没有全部交给马平夏灵二人解决，在离阳的要求下，特意留了不少给叶玄。 这一层怪物的修为和叶玄这小子倒是差不多，很适合拿来培养战斗意识。 修为太低，一招制敌，收获寥寥没有多大作用。 修为太高，叶玄又打不过，只能挨打，同样难以从中得到些什么。 稍强稍弱却是可行的，势均力敌的战斗，才恰到好处。 离阳还时不时让夏灵马平二人与叶玄对练一番，好检验检验此子历练的效果。 毕竟修士最大的敌人，还是其他修士。 再者说，妖兽并未开智化形，纵使境界相同，肉身强悍，心智不成熟始终是个致命缺点。 不似修士会尔虞我诈，虚虚实实。 也没有法宝，无法展现多变的局势。 在这番双重训练之下，叶玄的战斗水平突飞猛进。 虽说距离身经百战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也不至于像个愣头青一般胡乱出招。 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即便沉寂了五年，如今一朝脱胎换骨，也并非常人。 “师父，何时才能到啊？” 整整在残骸内部穿行了半个月，才最终跨越了第三层，来到了第四层。 一路上不眠不休地战斗，已然让叶玄感到有些心神衰累了。 而马平夏灵二人则还像是游刃有余。 毕竟他们乃是筑衡修士，这些百炼妖兽在其手下撑不过十回合，便会被当场打杀，根本不费多少力。 听闻叶玄这么说，马平也装作有些吃力道：“前辈，不若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 他虽然不知这二人究竟在寻觅些什么，但能拖一会便是一会。 毕竟，若是真到了目的地，那他们二人或许便没了利用价值。 是要被抛弃的。 一路上三番五次见识过离阳手段的马平，已经对逃离这老怪魔爪没有半点期望了。 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多活一阵子。 面对徒儿以及这马平的请求，离阳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倒是突兀睁开紧闭许久的双眼，从中放出两道五色神光。 “本座感应到了，就在前方。” 五色神光一照，便将众人眼前的迷雾尽数破除，显露出内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听闻离阳此言，三人便将视线齐齐转向不远处被神光照耀出的巨石之上，目光逐渐停滞在了一团隐约的凸起。 马平与夏灵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同时飞身而入，齐齐落在了巨石之上。 见二人什么异状也没有发生，叶玄自然也紧随其后，落在身边。 三人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巨石中间的凸起之上。 马平迟疑了片刻，抬手一挥，唤出一只皮肤青绿，身着鲜艳红色肚兜的小鬼。 这小鬼一落地，便好似喝醉了一般，晃晃悠悠地朝着凸起迈步前进。 到了凸起附近，小鬼便张口呼出一团阴风，将凸起之上沉降的各种石灰吹落。 伴随着这些外物逐渐被剥离，凸起也缓缓显现出真形。 竟然，是一截漆黑木柄。 若是细看，便可发现其形似刀剑等兵器的木质握把。 见状，叶玄顿时兴奋起来。 (难道说，这便是老鬼为自己准备的法宝？) 他有心上前将其拔出，但又惧怕会有什么危险。 再者说，离阳还没发话呢。 他这个做徒弟的，又岂敢逾越？ 做完这些，马平也将视线投向了离阳。 “前辈，这巨石当中，似乎镶嵌了一把宝剑！” 他随即面露难色：“只是，这巨石乃是残骸当中的一部分，不可破坏。” “还请前辈出手！” 这边的离阳见三人站在这巨石之上，都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便稍稍放下心来。 他一个瞬身，便到了这巨石附近，看向那一截显露出来的握把，脸色古怪。 随即却是没有说些什么，沉思了片刻，抬手将一旁叶玄储物戒当中的虹色飞剑唤起。 见状，叶玄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出声询问。 离阳操控这飞剑，随即用心神包裹住那封存于巨石当中的握把。 演态势一经催动，竟须臾间将二者进行了一次置换。 叶玄的飞剑沉入巨石之中，而离阳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把截然不同的漆黑长剑。 第27章 试剑 当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离阳手中的漆黑长剑之时，只有叶玄呆愣着看向巨石。 (你的剑出来了，那我的剑呢？) 此时此刻，叶玄很想这样大声质问离阳一句。 但奈何话语到了口中，却迟迟吐不出来。 只能作罢。 一旁的离阳竭力发散灵识，上下打量着手中这把失散多年的破烂铁剑。 之前感应到的便是此物，但不知为何，他却似乎在其上捕捉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 离阳随即眉头一皱，心神裹住这长剑奋力一抖，便将剑身之上积存的顽固污垢尽数震散。 伴随着黑乎乎的陈年老泥化作灰烬飘落，此刻，长剑的真身才完全显露出来。 肉粉色的材质勾勒出如同脉络般的纹路，肉眼可见的颤抖，好似活物一般不断泵动。 当初那把平平无奇的破旧铁剑，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内里甚至悄然孕育出了真性，正是这朦胧的真性在不断呼唤离阳。 它孤寂地待在此处，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一直静静等候着真正的主人前来。 让它重见天日。 如今，夙愿已成，离阳能够感受到剑内真性的欢呼雀跃，可以体会到剑与神意契合为一的触动。 在失去素光剑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再入这般境界了。 现在虽说没了肉身，但心神却可以直接与剑之真性相连，再无任何阻碍。 如此心神交融，似乎舒发有悟，离阳不禁感叹道：“五十年封存入泥，锋芒内敛。” “千百日洗练清浊，寒光毕露。” 此言一出，肉粉长剑也像是回应一般，扭曲着身上的脉络，霓虹灯般的光带便顺着剑身不断涌动。 由上至下，通体散发着朦胧的粉光。 见状，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只觉得这把剑十分诡异。 材质非金非木也就罢了，怎地看起来如此像人的血肉？ 不过不管此剑如何古怪，如此情景，怎么也得庆祝一番。 还是马平比较机灵，当即反应过来，躬身揖礼。 “恭喜前辈重拾故友！” 一旁的夏灵自然有样学样，同样附和道：“恭喜前辈再掌宝剑！” 最后，只剩下叶玄有些不甘地贺道：“恭喜师父！” 闻言，离阳却是轻笑一声：“徒儿，莫急，为师只不过是借你宝剑试试新手段。” 他自然看出叶玄在为转入巨石中的携云剑而苦恼。 而实际上，刚才那般举动，也的确是离阳在尝试金行与水行融合的技法。 将刀兵化水，进而再塑。 在这过程当中要是有任何闪失，最终所得到的东西都不会是原来的物品。 就算外表一模一样，其内里一定有明显的差距存在。 如今道路走过一次，便熟络起来。 他随即抬手一挥，道道金光从其中洒落，散布半空，进而缓缓凝成剑形。 离阳轻喝一声，这金行一道所临时铸就的刀兵便与巨石内的携云剑再次进行置换。 在三人目瞪口呆当中，携云剑再度脱离了巨石的束缚，回到了离阳手中。 他随手将携云剑扔还给了叶玄，此子一接过便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生怕有什么缺口损伤。 在察觉其完好无损之后，叶玄这才长舒一口气，当场拜谢道：“多谢师父！” 他之所以道谢，不仅仅是因为离阳将此剑交还，更是因为在刚才的过程当中，遗留的金行一道已然增强了此剑的锋锐程度。 (原来老鬼此举，其实是为了升级携云剑，我错怪他了。) 法宝非但没有受损，威能反倒更胜一筹，叶玄自然满心欢喜。 在刚才，他其实一直认为，携云剑是回不来了，就此与自己告别，将会代替那把诡异黑剑尘封于此，直到有缘人的到来。 如今结局反转，皆大欢喜。 这边的离阳心神与剑中真性稍稍共鸣，便得知了此剑的具体玄妙。 只是他脸色却有些古怪，左右扫视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马平身上。 马平显然也察觉到了离阳赤裸裸的视线，连忙躬身，脸上显露出勉强的笑容。 “不知前辈，又需马某做何事？” 离阳弹指一挥，击打在了漆黑长剑的剑锋之上，激起道道铮铮剑鸣。 他随即淡淡说道：“本座需一人试试此剑威能，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马平脸色大变，当即跪倒在地，俯身大拜。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马某上有二百三十四岁老母，下有九十二岁幼子，一家人尽数靠马某供养，一人身死，全家陪葬。” “就算前辈不可怜马某，也要可怜马某家中的孤儿寡女啊！” 闻言，离阳却是有些诧异：“你这是做甚？本座又没说要杀你。” “赶紧把胳膊伸出来！” 听到这番言语，马平还以为离阳是在说反话，因此并未停止跪地求饶的动作。 直到离阳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一声，一股无形伟力便凭空将马平托起。 马平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 纵使实力差距悬殊，但引颈受戮，坐地等死，向来不是他马平的作为。 只见他怒喝一声，额头之上道道青筋暴起，像是使用了什么秘术，气息陡然攀升，竟一瞬间越过了筑衡后期。 停留在了筑衡圆满。 此法唤做燃魂秘术，乃是冥魂教弟子入门必学之术，能够以部分灵魂为代价，换取短时间内修为大幅度提升。 冥魂教弟子常年修习温养魂灵之法，神魂自然要比寻常修士强大，使用燃魂秘术，效果也更为显着。 只不过，纵使马平已然开始拼命了，离阳却依旧面无表情。 只因，此人再怎么挣扎，也始终无法脱离五行禁锢。 马平正欲大干一场，却悚然间发现即便使用秘术，他也依然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一旁的夏灵，谁知此女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见那古怪长剑越靠越近，马平心如死灰。 他颤抖着闭上双目，静静等待着将要到临的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 痛！太痛了！ 明明只是一道拇指长的小伤口，但马平却感觉仿佛整只手臂都被齐根斩断。 他不住地惨嚎着，直到离阳一巴掌甩了过来。 “有这么痛？” 见马平这副惨状，离阳甚是疑惑不解。 自己只不过拿剑锋在胳膊上蹭了蹭，这家伙就跟杀猪似的乱叫。 此言一出，马平顿时愣住了。 离阳这番话似乎暂时唤醒了他的神智。 他皱着眉头细细感受，过了片刻却是舒缓起来。 “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 “那你乱嚎什么？！” “前辈，我这不是害怕么……” “堂堂筑衡修士，怎能如此软弱，来！让本座再砍一剑！” “饶命啊！前辈！” 第28章 阳增 “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有，浑身发热，内里气血翻涌，阳盛而阴衰。” “你身为男子，阳强阴弱，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可是前辈，这阳气过旺，已然将要转变为阳毒了！” 经过一番仔细打量，离阳已然可以确认，那巨石真的是一块死物。 可明明他记得，当初这长剑是插在了肉壁之上，还开启了孵化女皇的秘密房间。 离阳尚不确认原本的肉壁是因为秘境崩解而自行坏死，还是被这长剑褫夺了些许威能。 反正他心念与真性相合，从中只得到了些许模糊不清的概念。 这真性不似素光剑一般，仍处蒙昧，并未完全开智，所以传达意思起来，更类似于困于胎中的婴儿。 漆黑长剑经历了这五十年的风霜洗礼，内里已然发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转变。 不将其彻底查明，离阳寝食难安。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这才选择对马平下手。 如此实验一番，这才发现，此剑锋锐比不过素光，遁速也是一般，品阶只是堪堪算是伪玄器。 但其上却带有一抹奇特的真意，亦或者说是怪毒。 并非那些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对身体危害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之，受了一剑的马平体温正在逐渐上升，连带着苍白的脸颊也变得些许红润起来。 冥魂教弟子常年与阴魂打交道，脸色苍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今添上了一抹红霞，看起来倒更有些人样。 此时他的神智还算清明，体内除去阳气增生过快以外，倒也没有什么明显异状。 “师兄，你下面怎么鼓起来了？” 只是这时，一旁的夏灵却突然敏锐发觉了些许不对劲，连忙伸手指认。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尽数转向马平的下半身。 离阳望之若有所思：“嗯，的确涨大了些许。” “阳气过剩，唤醒此物也是正常。” 叶玄脸色古怪，倒没有多言。 见大伙竟然开始围绕着自身敏感部位评头论足，赤裸裸的视线顿时让马平有些羞耻难耐。 他随即鼓动丹田真炁，打算将此般不雅强压下去。 却是没想到，不运功还好，一催动炼灵灼魂诀，那股奇毒便顷刻间便随体内真炁游走四肢百骸，转而隐入大小周天。 马平暗道一声不好，甚至不顾行岔路的风险，心念一动，想要强行中止吐纳。 然而那奇毒混入真炁当中，便犹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逐渐侵袭心智，使得马平所见之物不知何时皆蒙上了一层迷蒙的粉色。 此般变故来的突然，他并未有所防备。 再加上，那奇毒乃是藏锋于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暗中潜伏片刻，这一瞬间才发力，便将马平打得丢盔弃甲，不战而降。 察觉到自身心神正在逐渐沉沦，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奇毒操控自身。 其他三人很快便发现了马平的不对劲，离阳上下打量一番，轻笑一声：“无需担心，他暂且没有生命危险。” 此言一出，叶玄和夏灵便打消了解毒的念头，转而和离阳一起站在一旁看戏。 显然，他们也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伴随阳气激增，马平胯下那玩意便如同喝了什么大补丹丸一般，duang的一声，竟是直接将裤衩撕破。 见状，夏灵顿时尖叫一声，像个小女生似的连忙转身捂脸，不敢再看。 叶玄则是不禁扶额，有些无奈。 “师父，这玩意，该不会是什么淫毒？” 闻言，离阳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与一般淫毒功效类似，但却要难缠得多。” “此物之中似乎蕴含一丝阴阳真意，能够引动被修士积压已久的欲望。” “数百年的性情断绝，一旦爆发起来，恐怕元丹真人也难以抗衡。” 若是不修无情之道，且没有自行斩断烦恼根，修士与凡人在欲望方面倒也没多大差别。 只不过碍于修道艰辛忙碌，心神时刻急速运转，须臾间通达天地，便暂且没有关于女色的想法。 毕竟饱暖思淫欲，若是日夜沉浸于技法研究、功行增进，又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去管这些。 离阳便是如此，就算是没有失去肉身之前，他对于风月场所也是避之不及。 如今化作一介魂灵，飘荡于世，时时刻刻交感太虚，自然更加没有此等欲求了。 他不知马平近日有没有外泄精元，但看样子是没有。 如此堆积成山，又被漆黑长剑之中的奇毒点燃，便犹如满是炸药的火药桶一般。 只见马平脸颊涨红，眼神迷离，扫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此间唯一的女性身上。 也就是夏灵。 马平顿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张嘴舔舌，从嘴角流出些许粘稠的涎水，宛如十足的好色之徒。 此刻他全然忘了对方乃是自己师妹，心智丧失，脑海之中只剩下些许本能冲动。 见状，夏灵面露嫌恶之意，挥手放出一道真炁，便将马平直接打翻在地。 她随手放出伤嘘带，想要将这浪荡师兄绑住，使其不得动弹。 虽然此般模样有些下头，但毕竟不是对方本意。 再者说，马平这一路上也关照她许多，无仇无怨，自然不能伤及性命。 只是夏灵这般想，那被迷住了神智的马平却不依不饶。 见伤嘘带飞来，他或许是知晓此物的厉害，居然并指一挥，凭空在身前切出一道痕来。 随即却是口中念念有词，面前这道缝隙迎风便涨，须臾间便有一人高，竟直接将飞来的伤嘘带凭空捉拿进去。 见状，夏灵顿时大惊失色道：“厌魄解？” “师兄你何时掌握了此等秘术？” 马平自然没有回答，嘴巴微张，竟发出不似人形的低沉吼声。 似乎刚才的秘术施展只是幻觉，接下来的马平便犹如纯粹的野兽一般，朝夏灵奔来。 只是没了秘术功法帮助，又不是什么自生神通的体修，自然被夏灵玩弄于股掌之间。 离阳这边见数据收集得已经差不多了，便口吐一团金风，直接将发狂的马平困住。 一旁的叶玄看着笼中的马平，不免产生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若是没有此人，想来那老鬼肯定会将他拿来做实验对象。 他随即开口问道：“师父，此毒必须要阴阳交合才能解开吗？” 闻言，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只需将其体内的阳气泄出即可。” “只不过，排泄途径也只有那一条。” “要不，徒儿你进去帮帮他？” 此言一出，叶玄连忙摇了摇头：“这就算了，想来久而久之，他也会自行解决的。” 第29章 特训 “现在感觉如何？” “前辈，没有任何异样。” 闻言，离阳似乎还有些不信，竭力发散灵识开始上下打量马平。 以他对于阴阳一道的了解，很轻易便可以看出，现在的马平虽说有点阴盛阳虚，但也的确处于较为正常的状态。 和之前那副阳气剧增的模样完全不同。 人体亦可看作是一方天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五行阴阳皆有，若是一行错乱，便牵一发而动全身。 似乎实在是没有发掘出其他问题，离阳便放开了对于马平的束缚。 此人重见天日，不免有些泪流满面，只是也知晓此般情绪不能在离阳面前显露，便暂且压在心中。 离阳也明白自己所行有些过分，随即大手一挥，从掌心降下道道金光。 见状，马平立刻下意识地想要施展些技法抵挡，但随即却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早已看透了二者实力境界之间的巨大差距，如此反抗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不若安然接受了，兴许还能少受些苦痛。 只是伴随明黄耀光照彻周身，马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适。 他只觉心神空明，仿若登仙。 脑海当中开始突兀显现一些若有若无的体会，像是对过往记忆的遍历，又仿若汇合一体，推陈出新。 察觉到这般变故，马平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打坐静修。 他似乎是进入了传说中的顿悟状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此般异状来得突然，就连离阳也未有预料。 他本意不过只是看这马平所修乃是阴行一道，便打算随意给其灌注些感悟。 此人之后还有些用处，过早卸磨杀驴不太值当。 却未曾想此举就像是点燃炸药的导火索，一下子将马平苦修多年积累下来的潜藏心得一并释放了出来。 厚积薄发，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已然算是可贵了。 许多人一生都在大道之上踽踽独行，费尽心思也捅不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只能望洋兴叹。 马平若是没有遇上离阳，恐怕也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泯然众人。 又怎能像如今这般，一朝顿悟，受益匪浅。 如此说来，此人还要谢谢离阳将其作为实验对象呢。 一旁的夏灵见师兄因祸得福，心中羡慕之余，倒也没有过多嫉妒。 毕竟刚才马平的丑状，她可是看在眼里。 若是换她来的话，是绝然不会同意的。 只能说，是人各有命。 叶玄显然也察觉到了马平的异样，却是有些不解。 他发散灵识，却只看到此人周身被一层迷蒙光罩包裹，其上还不断涌现出各色古文。 叶玄能够从这些古文之上看出些许感悟，但若是深入其中，便不知真意。 他随即开口问道：“师父，此人怎么了？临阵突破？” 闻言，离阳自然轻笑一声：“在为师的恩赐下，他进入了神乎其神的顿悟，正在梳理过往和未来。” 听到这番言语，叶玄不禁有些好奇：“顿悟？顿悟完了，他便要飞升成仙吗？” 离阳摇了摇头：“一朝顿悟，立地飞升的前提，是完成了大宏愿。” “这传说来自部落时期的远古，那时还未出现较为完整的人类文明，生灵蒙昧，茹毛饮血。” “好在天才虽难遇，但也并不是不可求之物。” “有圣人大佛创立学道，播撒文明之光，福泽众生。” “虽未修行，但却善专天德，是以能够朝入凡尘，暮出九天。” 他随即补充道：“如今已然很难有修士能够完成此般壮举，自然谈不上立地飞升。” “倒不是说后人不如前人，而是今时不同往日。” “时代并未停滞不前，而是不断发展，个体力量在其面前显得愈发渺小，便难以搅动风云。”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若有所思般点点头。 而就在二人谈论顿悟一事之时，那边的马平已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放大的瞳目当中突兀显现出一道赤炼玄光，激起周身灵机震荡。 他的气息虽然没有拔高分毫，但其中已然多了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就在马平对此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离阳先开口了。 “能在筑衡阶段便掌握一丝精髓，看来你天赋不错。” “若是以后能遇上些机缘，元丹也不是梦。” 闻言，马平顿时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离阳。 对方的眼神坚定，不似作伪。 再者说，离阳也没有理由骗他。 马平这才反应过来，当场拜倒，口中高呼：“多谢前辈指点！” “前辈之恩，马某没齿难忘！” 离阳却连忙摆了摆手：“唉，这都是你应得的，本座只不过起了个引子。” “接下来还有些事情需要尔等帮忙。” 此言一出，马平与夏灵对视一眼，二者神色当中再无半点沮丧之意，反倒是纷纷窃喜。 他们异口同声道：“任前辈吩咐！” 若是单纯被当作苦力牛马使唤，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要是添上些报酬，便可唤作是做工了。 宗门弟子对于做工一事自是熟练于心，挣灵石嘛，不寒掺。 更何况，经过此般，这两位冥魂教弟子也明白，离阳所给的东西可不是一些灵石所能比拟的。 相比于功法感悟，灵石只是最低级的宝物，甚至大多数时候，只能当作局限性很大的货币来用。 灵石可以买来低阶功法和普通丹药，却换不到保命秘术与破境大丹。 如今有马平一朝顿悟在先，剩下的夏灵便没有什么抵触。 （果然，老祖宗诚不欺我，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计谋，到了何处都适用。） 对于二人的态度非常满意，离阳大手一挥，一股无形伟力便将二人扶起。 他随即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叶玄，说道：“尔等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训练此子。” “无需传授功法，只要教导其一些修士常识。” 叶玄草根一个，没有良师指点，从小便是依托父亲叶天，以及家族中所世代留下的经验修行。 此般虽然循序渐进，但学得太过驳杂。 离阳与他的境界差距太大，而且鉴于修炼经历比较特殊，些许点拨可以，但却不太适合长久教导。 而像马平这样的宗门弟子却是完全不同，他们专精于修行一道，其他诸多技法都是为了能够在大道之上行更远距离。 系统性的编排能够有效梳理疑难，这也是为何宗门弟子无论是顶层战力，还是平均素养，都要高于散修。 让这二人去特训叶玄，能够助其更上一层楼。 最关键的，便是有他们代理，离阳便可以趁机摸鱼。 第30章 真假枯木 对于漆黑长剑的实验就此告一段落，从马平的反应来看，此剑并不能作为一般的武器使用。 更何况，它在刀兵之上的性能的确要逊色于寻常伪玄器。 一把步枪拿来当作烧火棍，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鉴于其诡异特性，离阳为它取了个名字，唤作淫环。 淫环剑只可作为奇招使用，若是过早暴露其上的怪毒韵味，只会让人平白生起警惕之心，便再难得手。 可一旦用得时机好，便能瞬间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因此出手需要三思而后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方能不落此剑威能。 只可惜，若是素光剑还在的话，便可以与淫环剑配合，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但奈何之前在悬冕空城大爆炸当中，素光剑的剑身已然连同储物戒以及离阳的肉体一起焚灭，化作此间残骸的一部分。 唯有一丝真性残存于离阳心神之中，苟延残喘。 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得锻器师将其重现于世。 又或者，找到许久未见的宋音虞，让其玄光分影剑再度分化出一截子体。 只不过一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思索着，宋音虞此时此刻又在何处？ 兴许还在被那所谓的二师妹追杀。 由于本命玄法以及大洞天的存在，化玄大能之间的战斗往往要持续数年之久。 如今距离当初分别，也只不过逝去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已然足够凡人经历一生了，但对于修士，尤其是凝归以上的境界而言，只不过相当于昨日和今天的差别罢了。 想来既然素光剑真性没有异动，那宋音虞便还算安好。 再者说，现在就算担心也无用。 唯有重塑肉身，突破元丹，离阳才能在化玄手中逃命，不至于成为累赘。 而且，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或许以五行真意登临元丹，届时会有意想不到的玄妙。 毕竟此般壮举，虽说在域外已然有个叫庭浮的帝尊强者实现了，但于天罡大陆上，却是没有任何记载。 虽说道法的难易程度与所显现出的战力不一定挂钩，但毕竟是同时汇聚五种相辅相成的真意，想来其中恐怕也蕴含诸多神异之处。 寻常凝归修士往往只掌握一种真意，便可突破元丹，成就真人位次，从此天地间任逍遥。 近的便是这莲真人，远的则是洛芷。 这二女都是只掌握了一种真意，便踏入元丹。 以两种真意突破元丹的修士自然是有的，不过实在少见。 基本上，只存在于古籍之上，难见其人。 如离阳这般，汇聚五行真意，又修行无上妙法，大五行天地真经，恐怕届时突破元丹，与化玄相争，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只是如此想太多也无益处，离阳随即平复思绪，将淫环剑收入心神当中，与素光并列在一起。 他转而看向一旁正在斗法的二人。 其中一人是叶玄，另外一人自然是夏灵。 马平站在附近，抱拳于胸，细心观察。 似乎是察觉到了离阳的视线，他随即躬身揖礼道：“前辈，我观叶玄真炁鼓荡，恐怕快要突破了。” 此言一出，离阳便定睛一看。 果然，如此一观，便发觉叶玄此时此刻周身真炁外泄，俨然一副鼓胀满盈，将要溢出的样子。 想来此子曾经便是筑衡修士，只不过因为离阳暗中截断灵芯，才跌落于此。 如今重新放开了压榨，再加上灵石丹药管够，还有残骸怪物与宗门弟子的双重陪练，以及离阳时不时的指点，修为自然一日千里。 半个月不到，便将要筑衡了。 离阳随即挥手，示意二人停战。 他看向叶玄，稍加思索，便于掌中放出一道玄光，直入此子眉心。 “这些是你大师兄当初突破筑衡的些许感悟，你且拿去看看，作为参考，但不可一味模仿。” 察觉到脑海当中多了无数片段画面的叶玄当即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多谢师父！” 他随即却有些好奇：“师父，我大师兄真叫枯木老怪？” 对于此般问题，离阳有些意外。 这所谓大师兄不过是他编造出来的人物，当初离阳虽然化名枯木，但也仅仅只是欺负一些纳气邪修魔道罢了。 他虽然将悬冕空城周围的外道势力清剿了一番，但也并未刻意留下名号。 怎地从现在叶玄这神色看来，这枯木似乎很有来头？ 难不成，是将其错认为他人，亦或者被假借名号了？ 此刻，他心中涌现思绪万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枯木无疑。” 闻言，叶玄还未开口，一旁的马平便笑道：“原来前辈是枯木老道的师父，怪不得修为深厚。” 见状，离阳便暗暗对叶玄传音：“你这小子，怎地把你大师兄的身份说与外人了？” 叶玄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一时口误而已。” 想来这小子也是受不住马平二人的糖衣炮弹，把家底抖落一空。 不过好在，这什么大师兄都是假消息，泄露出来也无妨，离阳自然不会计较。 反倒是借此机会，狠狠敲打了一番不着调的叶玄。 被离阳一阵说教的叶玄垂头丧气，反倒是将之前四溢的真炁收敛了起来，进而踏入了通体不漏的境界。 却是因祸得福了。 （难道说，这便是老鬼的真意？） 想到这种可能，叶玄当即拜谢一声，便兴冲冲跑去静修闭关了。 尚不知此子发了什么羊癫疯，离阳随即看向马平，开口说道：“本座不问世事已久，还不知，我这大徒弟在外做了些什么？” 马平笑道：“这枯木老道真可谓是我辈楷模，五十年间将烈岩城附近的歪门邪道清剿一空，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闻言，离阳脸色古怪：“你不也是冥魂教弟子？” 马平连忙解释道：“前辈，我等冥魂教虽说也是魔道，但与这些丧尽天良的修士还是有些不同的。” “最起码，我不会随意屠城血祭。” 此番辩解听来却是苍白无力的很，在离阳眼中，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不过他也不会计较此般。 离阳稍加思索，便接着问道：“他最近出现，是什么时候？” 此言一出，马平便回答道：“不过半年之前，枯木老道便将毒害千坠山许久的凝归势力，天阳教给拔除了。” 半年之前？ 也就是说，对方到现在还活跃着，肯定不是离阳本人了。 “他最早出现是何时？” “五十年前便有枯木老道的记载了。” 时间意外的巧合，也不知是有人继承了离阳的名号，还是恰巧同名而已，毕竟枯木一词也不算多特别。 不过，离阳已然在心中暗暗下决定，将来一定要寻得这所谓的枯木老道瞧瞧。 第31章 卸磨杀驴 得了离阳突破筑衡时期的些许感悟，本就是筑衡修士的叶玄自然很快便轻而易举踏入了筑衡。 只是，即便重修一次，叶玄所筑成的基盘也依旧是七星等级。 与再往上的八卦等阶间，似乎有常人难以逾越的巨大沟壑。 唯有天资和英才方可填补。 甚至还需要大气运相助。 不过倒也不必追求极致，需知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七星，已是无法体修士所能达到的最好基盘了。 如今重回筑衡境界，又是以玄浊地浑章作为功法，叶玄的实力已然不是曾经的他所能比拟的。 而或许是由于被离阳寄生了五年，叶玄的魂灵强度要远远高于常人，连带着灵识发散距离也扩大了。 凭借这样的优势，在与残骸怪物厮杀的过程当中，叶玄频频能够提前察觉敌人的攻击，进而有所防备，不至于手足无措。 甚至初入此般地步，还未稳固修为，便能和夏灵斗个旗鼓相当。 见此情形，就连马平也不禁感叹，以叶玄如今的成就，若是入了宗门，想必区区内门身份也不在话下。 更是有离阳这位深不可测的师父暗中悉心教导，将来登临元丹，成就真人位次，也是迟早之事。 想到这里，马平便开始主动巴结叶玄，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元丹真人。 他虽然得了造化，一朝顿悟，但也不代表可以成就元丹。 毕竟马平的天资平平，乃是水木金三灵芯，与双灵芯的叶玄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再者说身为外门弟子，身家又不雄厚，还没有像离阳这般功参造化的师父。 自然前路坎坷。 若是能够与一位未来的元丹真人结交，留下些交情，将来或许便能借助叶玄的力量登临元丹。 正邪之分倒是其次，大不了突破之后改换门庭。 只是就在马平对未来充满憧憬，内心暗中规划之际，他却不知，离阳已然在暗中决定二人的生死了。 现在叶玄已经踏入筑衡，那么马平夏灵这二人便失去了价值。 离阳当初之所以放他们一马，除了用来探路趟雷以外，最主要的目的还为了给叶玄陪练。 如今修为上来了，实力也随之水涨船高，同阶之间的战斗已然经历足够多，再继续下去也无意义。 毕竟不是真正的生死厮杀，不仅是夏灵马平，就连叶玄也有留手，看来，他与这冥魂教二人相处的倒是融洽。 一日，离阳将叶玄唤入设立好的结界之内。 他看向有些疑惑不解的叶玄，淡淡说道：“你对那二人印象如何？” 闻言，叶玄稍加思索，便回答道：“马平为人直爽，夏灵虽说有些高傲自大，但也是聪明人。” 离阳轻笑一声：“哦？你不介意他们的魔道身份？” “冥魂教弟子各个都是炼魂好手，他们手上所折磨致死的无辜魂灵不计其数。” “就拿那夏灵来说，她手中的枉恨鬼面幡，便是得自极冤仇狱。” “你可知，这极冤仇狱乃是何等地方？” 叶玄自然摇了摇头：“徒儿不知。” 见状，离阳便解释道：“冥魂教将治下国家按照供给灵魂，分成了诸多特殊地域。” “为师当年有幸去过无忧乐土，如今回想起来，冥魂教的手段真是阴险歹毒。” 此言一出，叶玄便不禁有些好奇：“无忧乐土？听起来怎么像是仙家场所，与魔道两字不相干啊。” 听到此番言语，离阳顿时嗤笑一声：“此等地域，便是专门来诱骗汝等冒冒失失的年轻修士。” “无忧乐土之上尽是享乐场所，而且全部。” “即便是最低等的百炼修士，也能在凝脂府当中抱得凝归仙子。” “怎么样？心动了吗？” 叶玄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开口问道：“真就有如此之好？” “想来这其中，也一定有古怪？” 离阳笑道：“看来，你还算是不傻。” 他随即表情严肃，厉声道：“若是将来你入了无忧乐土，切记莫要沾染一分冥魂教的施舍。” “一旦接受了之物，心神便会沦陷其中，受其支配，宛若提线木偶，生不如死！” 意识到离阳乃是认真教导，叶玄也收起散漫之心。 他重重点了点头：“徒儿知道了！” 离阳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几分，接着说道：“无忧乐土虽说凶险异常，但好在表面上还算平和。” “而这极冤仇狱，却是实打实的人间地狱。” “为了培育枉死冤魂，其中设立了一座大型阵法，名曰九恨十仇百千疯魔大阵。” “踏入其中的修士将会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进而被投入预先设定好的剧本当中。” “剧本千变万化，但结局无一不是悲惨至极的。” “修士将会渐渐沉沦其中，难以自拔，最终怒气不消，大仇难报，化作冤魂。” “现在，你知晓这二人都做了些什么？” 说罢，离阳便闭口不言，静静等待叶玄的决断。 他其实并不在乎马平夏灵二人是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毕竟借助系统，一眼便能看出，这二人只能算是小魔头，所杀人数甚至比不过一些邪教散修。 不过杀人是一回事，折磨魂灵又是另一回事。 自打发现系统罪行判定方式的那天起，离阳便已明晰，这样的规格实在漏洞百出。 系统不是有情之物，自然只会以无情之眼看待万事万物。 在系统眼中，杀人便是首恶，湮灭生灵，乃是有伤天和，违背地纲之事。 生老病死乃是必经阶段，但若是刻意干扰，将之提前亦或者延后，便是破坏自然规律。 因此，系统只能算是kd记录仪，和有罪无罪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也不知为何，要给所有人都安上个罪人的名头。 叶玄思索良久，才抬起头，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凌冽精光。 “师父，若是按照这般，他们二人的确死不足惜。” 闻言，离阳便笑道：“好，既然如此，为师便随手将其灭了。” 只是他刚要出手，叶玄却是又发话了。 “师父，此等小事何须麻烦您老人家，不若让徒儿代劳？” 此言一出，离阳便眼神玩味地看向叶玄。 “你该不会，是打算放过他们二人？” 面对这般灵魂质问，叶玄面不改色：“徒儿绝无此意。” 只是如此拙劣的表演，又怎能骗过离阳呢。 不过他也没有当场拆穿此子的小心思，反正纵使埋下什么祸端，也是叶玄一人承担。 和离阳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32章 三年 “那二人，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师父，徒儿已将其枭首。” “那么，首级呢？” “徒儿出手太猛，不小心将其尸首尽数焚灭了，还望师父见谅。” “呵呵，也罢，就当作是毁尸灭迹了。” 马平二人的下场究竟如何，离阳自然心中有数。 他是叶玄肚子里的蛔虫，此子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不过离阳并不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便随叶玄去。 处理完马平二人之后，此地便重归宁静，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一人一鬼，师徒二人，穿行在这片秘境残骸当中，不断猎杀怪物，与修士斗法。 在这个过程当中，叶玄的成长迅速，进步肉眼可见。 在离阳的帮助下，叶玄很快便寻得那虚无缥缈的气感，脱离了筑衡初期，真正成为了一名筑衡修士。 接下来仅需漫长的水磨工夫，将丹田灵力尽数转换为真炁，进而塑造炁海，成就纳气。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开窍是一个门槛，筑衡又是一个门槛。 这两个境界最为难挨，光凭苦修是无法突破的，大多时候都要依靠一丝机缘亦或者半点气运。 而一旦跨过阻碍，之后的路途便平坦到头，可以大步疾驰。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天赋异禀，亦或者受上天眷顾。 这世上，反倒是天煞孤星之人更为常见。 只是虽然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叶玄却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他终究还是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师父，那莲真人认出了我，会不会反过来去灭了叶家啊？” 修仙界虽然讲究祸不及家人，但同样也有一句话叫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当初叶玄一个小小百炼将莲真人戏弄了一番，又夺走了其珍贵宝物，不发火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躲在这残骸当中，自然相安无事。 但叶家可就驻扎在烈岩城当中，又没收到消息，跑也没地方跑。 叶玄会产生这样的忧虑，也很正常。 闻言，离阳轻笑一声：“她若是敢这样做，便等同于斩断你的牵挂。” “从此浪迹天涯，便再也找不到玄浊地浑章了。” 此言一出，叶玄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父亲那边还算安全？”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也许她会挟持你父亲，逼你现身。” 听到这番言语，叶玄顿时脸色一沉。 “师父，若是这样，徒儿又该如何？” “玄浊地浑章一经修炼，便再无传授给他人的可能。” “届时若是莲真人绑架了父亲，徒儿也交不出功法啊！” 此刻他心急如焚，叶家其他人也就算了，父亲叶天是万万不能让其落入莲真人手中。 一旦被莲真人抓捕，恐怕要受尽酷刑。 身为人子，他自然不愿父亲代受苦难。 但奈何玄浊地浑章类似于宗门的上道真传，一份残卷，便只能供一人修炼。 纵使叶玄如今炼成了，也无法通过书写亦或者灵识进行传授。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莫名伟力在干扰这样的行为。 见叶玄眉头紧皱，眼神忧虑，离阳却神秘一笑：“无需担心，你那小舞妹妹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到小舞，叶玄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师父，你也发觉了小舞的特殊之处？”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和徒儿一样背后有高人坐镇？” （高人？呵呵，这小舞就是高人，只不过你这木头看不出来而已。） 听到叶玄的询问，离阳不禁在心中腹诽几句，但表面上还是显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此女身份扑朔迷离，修为深不可测。” “为师虽然有所猜测，但天机不可泄露。” “等到来日，她自己便会与你诉说。” 事实上，离阳也不知晓叶舞的底细。 虽然他有所感应，此女非同寻常，但也不见得能与元丹真人相抗衡。 不过保住叶天一条命还是轻轻松松。 再者说，叶玄的母亲，那个神秘女子，还未真正现身呢。 按照一般小说的身世安排来说，主角的妈妈身份一定异常显赫。 没准是什么女帝谪仙。 所以叶玄自然无需担心父亲的安危。 见离阳又开始故弄玄虚，叶玄便话锋一转，不在这个话题之上过多停留。 毕竟再怎么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要得知父亲暂时无碍便心满意足。 “师父，徒儿何时才能离开此处，回归外界？” 长久的厮杀虽然能够快速提升实力，但也会使人厌倦。 纵使一些嗜杀成性的魔道邪修，也会在满足杀戮欲望之后干些别的。 美名其曰陶冶情操，实则是换个口味，舒缓紧绷的心神。 如今在残骸当中已经待了数月之久，叶玄正处于好奇的少年时期，待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面对徒儿的质问，离阳却沉默不语。 他对于水行一道虽然领悟较深，但毕竟没有成就真意。 因此当初进行挪移遁空的时候，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 秦霓裳乃是元丹真人，些许蛛丝马迹自然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说不定，对方如今就在残骸之外守株待兔。 出去是肯定要出去的，但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若是贸然脱离，恐怕便是自寻死路。 这次可没有乾坤宝符相助了，一人一鬼便要直面一位元丹真人，存活概率极低。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待你何时成就凝归，再来说此事。” “凝归？！”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大惊失色。 虽说以他现在的修行速度，突破凝归是迟早之事。 但再怎么说，凝归与筑衡之间相差足足两个大境界，起码要耗费数年的时间。 一想到要在这鸟不生蛋的残骸当中待几年，叶玄便两眼一黑。 他可没有忘记三年之约，若是届时无法出战，便又平白让人看他的笑话了。 如果是不可力敌也就罢了，可偏偏，以叶玄现在的实力，对上穆如霜倒是旗鼓相当。 并且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后超过对方。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连忙开口说道：“师父，徒儿与穆如霜还有三年约战呢，可不能耽误了。” 闻言，离阳却是轻笑一声：“为师自然没有忘记，你与那女娃要做个了结。” “只不过，为师的意思，便是希望三年之内，你能够突破凝归。” “只有这样，为师才能恢复些许实力，对抗那莲真人。” “你可明白？” 第33章 太方剑阵 如今，离阳的魂灵根植于叶玄的躯体之上。 叶玄每突破一个境界，离阳便可以从中截取些火土真意。 等到来日将四行填补完全，自生木行。 五行轮转，便可重塑肉身，进而散功重修，登临元丹。 届时区区一个莲真人，自然无法抵挡离阳。 只是要达到此种地步，便先需叶玄成就凝归。 三年时间看似很短，寻常修士即便昼夜不歇地苦修，修为能够增进些许便是难得可贵。 但对于叶玄来说，在如此短时间内，接连突破两个大境界也并不是痴心妄想。 毕竟，除去他的天赋异禀以外，还有离阳的福缘相助，想遇到瓶颈停滞不前都难。 只需一路高歌猛进便可，不必走走停停。 残骸三四层的怪物实力大致相当于筑衡修士，而再往深处，到达第五层，便会遇上纳气级别的妖兽。 现在的叶玄还招架不住，因此离阳并未催促他前进，而是一直停留在第四层当中。 此处的修士也大多处于筑衡纳气境界，倒是非常适合叶玄历练。 只不过，麻烦不断。 “师父，徒儿怎么感觉，最近很难遇到修士了？” 叶玄从一具偌大的妖兽尸体上拔下携云剑，挥手放出两道剑光，将有价值之物尽数切除带离。 闻言，离阳也若有所思：“你说的没错，最近此处的修士数量的确减少了。” “或许，是外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比如有新的遗迹亦或者秘境出世，将这些人都吸引过去了。” 听到此番言语，叶玄表示认同般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便是如此。” “师父，您不若出手活捉一名修士，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玄与其他修士实力旗鼓相当，将之斗败倒是容易，但活捉却是难以施为。 毕竟被活捉便意味着要受尽折磨，不若当场身死道消，来个痛快。 此言一出，离阳沉思片刻，便开口说道：“也好，为师便出手一次。” “一探究竟。” 只是话音未落，一道青白剑光便突兀显现，顷刻间散落成密不透风的剑网，将叶玄团团围住。 这剑光非同寻常，其上寒光毕露，锋芒自显。 叶玄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双眼宛如被玄针刺入了一般，刺痛难忍。 身上肌肤传来阵阵割裂之感，好似一瞬间被千刀万剐。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叶玄还没来得及放出携云剑招架，便已然被无穷剑光困住，动弹不得。 他连忙催动玄浊地浑章，从口中呼出一团积压已久的人之浊，须臾间燃起熊熊烈火。 火光照耀叶玄坚毅的脸庞，进而快速膨胀，最终炸裂开来。 四散的浊气火苗沾染在散布周身的青白剑光之上，仅仅只是刷落了其上附着的些许玄光，便有些不甘的熄灭了。 似乎无法以之为燃料，掀起焚灭浪潮。 见状，叶玄浑然不惧，既然老鬼没出手，那便代表，如此情形他可以一人应对。 他随即灵识外放，沟通脚下大地，身形渐渐消弭，竟是直接显现在了剑网外部。 “土遁之术？” 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再放出道道犀利剑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剑光之上已然附着了浩大威势，想来对方掌握至炉火纯青。 面对如此凌冽攻势，叶玄自然不敢托大，催动紫电迅光身法，身形陡然一转，便带出道道残影。 离阳已然将大部分功法传授于他，毕竟到了元丹境界，便不再需要这些低阶技艺了。 除去敕命魔功这样的秘术还能使用以外，其余皆要更换。 身法一经运转，叶玄的速度便骤然暴增，甚至移动间会在身后留下道道虚实不定的残影，叫人捉摸不透。 而这，不过只是入门境界的紫电迅光。 若是修炼至大成，不仅能够分化出三道与本体相差无几的分身，还能在移动穿行间留下蕴含阳雷的痕迹，致使对方难以追击。 叶玄一个瞬身，袭来的道道剑光便尽数落空。 他随即并指在剑身之上划动一番，便将人之浊附着其上。 携云剑无火自燃，明黄亮光照彻周身。 叶玄抬手一挥，再一斩，便放出一道十字剑气。 这剑光最开始速度奇慢无比，但一经离体，便爆射而出，掀起阵阵呼啸风浪，卷起脚下沙石。 对方的隐匿技法虽然高明，但叶玄魂灵本就异于常人，又从剑光上窥见了一丝痕迹。 十字剑气转瞬间没入了角落，引发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将残垣断壁崩起跌落，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见状，叶玄顿时脸色一沉。 在他感应当中，此剑居然未建分毫功业，直挺挺打在了空处。 “你这剑空有威能，而无真意，太差太差！” 就在叶玄竭力发散灵识，想要寻得敌人身形之时，那道有些讨厌的声音便再度出现了。 对方话语还未落下，他右脚便用力一跺，顺势激发早就潜藏在大地之下的浊气。 伴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三道巨型石柱坐地而起，裹挟着汹涌巨力，直接将其上的残骸顶飞。 只是此招也并未命中，对方身形飘忽不定，实在是难以捕捉到蛛丝马迹。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静心凝神，进而鼓动丹田真炁，搅动炁海，须臾间放射出千百道真炁，尽数灌入脚下大地。 此间的历史更为厚重，并且由于悬冕空城残骸坐落其中，连带着激发了这数万年的时光岁月。 沉甸甸，即便是修士也难以衡量的过往，不知逝去了多少。 海量如同巨浪潮水一般的浊气被真炁牵动，进而尽数被叶玄纳入体内，充盈躯壳。 此时此刻，即便是肉眼，也能看出他浑身上下大放明黄玄光，颜色愈发深沉。 这黄黑之色沿着皮肤涌动，宛如活物，最终聚集在了双眼之上。 此次所引动的浊气太多太多，叶玄已然到达了极限。 但他不肯放弃，竭力运转玄浊地浑章，想要纳入更多，从而提升地极眼的威能。 暗藏于阴影当中的对手自然不会如他所愿，顷刻间再度放射出道道剑光。 剑光玄奥，飞射间相互勾连，逐渐凝塑出类似阵法的存在。 “太方剑阵，起！” 伴随着一道大喝，顷刻间从叶玄周围飞出密密麻麻的剑光，宛如天罗地网，将其覆盖包围。 其上附着威势浩大沉重，竟光凭威压，便硬生生打断了叶玄的动作。 他身子一阵踉跄，只能无奈将还未到达完全的地极眼放出。 瞳目之中豪光大放，须臾间照彻此方天地，所到之处激起阵阵雷鸣之声。 目光所及，勾连在一起的剑光便黯淡了几分。 第34章 嚣张 只是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叶玄才悚然间发现，此间剑光虽然消去几分，但仍旧坚挺长存。 甚至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初，毫无损伤痕迹。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青白剑光，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然而，叶玄放出积蓄已久的地极眼之后，已然是油尽灯枯，再无反抗之力。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放弃，依旧催动着浊气火焰肆意燃烧，不断剥离周身剑光。 只是剑光刷落速度，远远比不上其增长恢复。 如此忙碌了许久，也未能破开分毫，反倒是被挤压更深了。 此举看上去，倒像是无计可施了。 而或许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认为叶玄已然没了威胁，又处在太方剑阵禁锢之下，任务已经完成。 太方剑阵乃是玄阶阵法，虽说如今是由凝归修士构建，但威能也不可小觑。 纵使是元丹真人，也要使出丹域，才可破解。 此时，敌人才真正显出身形。 足足十人，缓缓从阴影当中走出。 他们身上清一色的着装青白相间的制服，上面还勾勒有云朵纹路，纷纷手持长剑，眉心之处闪动青白玄光，是在维持剑阵。 风云两者不分家，毫无疑问，他们是风剑宗弟子。 气息深沉，叶玄看不透境界，但离阳知晓，他们都是凝归高修。 “大师兄，此人虽然有些古怪，但也没有莲真人所说那般难缠啊？” 一位模样清秀，看上去与叶玄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修这样说到。 （莲真人？果然是她！） 听闻此言，离阳便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这些人便是秦霓裳派来捉拿叶玄的。 十位凝归，还携带了剑阵，真是肯下手笔。 看来，那玄浊地浑章，对秦霓裳有大用。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被年轻男修唤作大师兄的，也就是为首的那名剑客，背负双剑，英武不凡。 此人名曰陆怀英，乃是风剑宗内门首席，此次受门内莲真人所托，前来抓捕叶玄。 事实上，若不是秦霓裳许诺了诸多好处，他堂堂首席，元丹种子级别的人物，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驱使的。 闻言，陆怀英却是面色凝重：“此子我是知晓的，五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叶家废物。” “只是那时他修为倒退，彻底停留在了百炼，可如今，怎地又恢复筑衡了？” 此言一出，叶玄便知晓，刚才对他出招的便是此人。 听闻陆怀英这番言语，年轻男修，也就是内门弟子段通海自然若有所思。 他随即却是笑道：“大师兄，看来此子，是无意中得了什么机缘啊！” 机缘二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目光火热，齐齐看向叶玄，引得对方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陆怀英像是表示认同般点了点头：“不错，我观此子功法不似叶家的离坤诀，想来必定是散功重修了。” “散功重修？！” 另一位内门弟子，眉目如画的女修齐珂听到陆怀英这番话，不禁娇呼一声。 段通海随即附和道：“没错，散功重修，看来，此子身上有大秘密。” 一言激起千翻浪，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看向叶玄的眼神，已然转变为了如同看待无人看守的财宝一般，显示出赤裸裸的贪婪，毫无掩盖之意。 见状，叶玄却是浑然不惧，反倒是就地打坐，吞服丹药恢复丹田真炁起来。 他这副安然自若的模样，却是被风剑宗众人认定为是束手就擒了。 只有叶玄自己知道，刚才老鬼已然发话，想让他见识见识师父的手段。 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丹田真炁稍稍补充了之后，他便睁开双眼，眼神戏谑地看向众人。 目光肆意妄为，自然被对方察觉。 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修，李卫顿时冷哼一声：“此子目光阴婺，看上去极为不爽，不若将他眼珠挖下，以示惩戒。” 另一名面相憨厚的胖子，孟盖却是反驳道：“此乃莲真人所托，还是不要徒生是非。” “待到交还任务之后，自然可以随意炮制此子，也不急于一时。” 闻言，段通海也点了点头：“孟师弟所言非虚，李师兄还是先忍忍。” 一旁的齐珂也出来打圆场：“是啊是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回宗门。” 见众人竟然都不愿这般，李卫自然是有些不耐。 但同时，他也知晓不能意气用事。 毕竟自己不是大师兄，威望不足以服众。 于是乎，李卫便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便先让这小子快活一阵子。” 只是此时再瞥向叶玄，却发现对方竟然对着他做割喉手势，嚣张至极，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无名火。 李卫当即怒喝一声：“你这小子，莫非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他随即却是并未立刻出手，反倒是将目光转向大师兄陆怀英。 察觉到李卫的视线，陆怀英淡淡说道：“打消一番此子气焰也是好的，只是不要缺胳膊断腿，不然到时候不好交差。” 事实上，他看叶玄也是有些不爽，此子明明大难临头，还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真是不知死活。 像叶玄这般偶然捡到了些许机缘，便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散修，陆怀英这辈子也不知见过了多少。 倒也不能全然怪他们，毕竟见识浅薄，以为得了一门妙法便可成就通天。 到头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徒增笑料尔。 只是一想到此等大机缘落入叶玄这般人之手，陆怀英便心有不满。 他天赋异禀，出身寒微，能够有如今修为，全凭努力。 老天不公，偏偏像他这样勤奋的人得不到眷顾，反倒是这些愚不可及的散修能够走狗屎运。 如今正好借李卫之手，出口恶气。 他作为大师兄，自然要保持高冷，不能随意出手。 一出手便要建功，就像刚才那般，否则威望下降，离心离德，带不起队伍。 得了陆怀英的许可，李卫不禁冷笑一声：“小子，我看你还狂！” 他随即并指点在眉心处，放出真炁催动内里的阵眼，也就是一柄小木剑。 此人一番施为，正处于太方剑阵当中的叶玄便心神不宁，仿若将有大祸临头。 只是此般预感玄之又玄，一时半会也得不出什么具体细节。 不过片刻，环绕周身的青白剑光便开始不断地颤动，发出阵阵清鸣。 只是原本应该悦耳动听的金铁交鸣，经过阵法一顿玄妙自生，到了叶玄耳中，却是难听至极。 甚至于，仿若有千百道犀利剑光在他脑海之中搅动，破灭心神，衰败魂灵。 一时间，剧痛难忍。 叶玄抱头在地上打滚，口中连忙呼喊道：“师父，莫要玩了，您可爱的徒弟就要丧命于此了！” 第35章 归一剑符 就在李卫狞笑连连，坐看叶玄受苦之际，一道赤炼玄光却不知从何处飞射而出。 这玄光来得蹊跷，来得突然，来得快如闪电。 其上附着了风火之力，风助火势，愈演愈烈。 是以在场众修士都未有所察觉，只有陆怀英一人灵识敏锐，于霎那间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出手，玄光便瞬息而至。 只听见微弱的噗嗤一声，仿若血肉被什么割裂了一般，李卫脸上的表情便突然僵住了。 一旁的段通海此时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连忙开口问道：“李师兄，你怎么了？” 闻言，李卫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却是一下子怔住了。 仿若一瞬间看到了大恐怖。 “我……” 他最终勉强从喉中挤出一个字眼，便头颅一低，像是个皮球一般滚落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死不瞑目。 再看背后的无头尸体，脖颈处切面平滑，没有丝毫血肉溢出，甚至还能清楚窥见内里的结构。 李卫一死，他对于剑阵的催动便暂时停滞了，叶玄得以喘息。 甚至于因为丧失了一枚阵眼，剑阵对于叶玄的压迫感也消减了不少。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偌大一个活人不知不觉当中就被斩去首级，实在是诡异。 李卫又不是什么寻常修士，在内门当中也属于佼佼者，虽说性子火爆了些，但这也恰巧便是他的剑道。 只是这样一位宗门凝归高修，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瞬间惨死，连些许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遗言。 一时间，大伙面面相觑，心有怯怯。 最后，还是身为大师兄的陆怀英大喝一声：“敌袭！”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唤出长剑护身，同时并指点在眉心处，催动太方剑阵。 密不透风的剑光顷刻间便将此地尽数笼罩其中，构建出天罗地网，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李卫的死显然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惊吓，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害怕下一个会是自己，也顾不得收敛尸体了，一时间手段齐出，各显神通。 只是接下来，却并无任何异样发生。 若不是李卫的尸首尚且摆在地上，或许还会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幻梦。 陆怀英眉头紧皱，因为即便借助太方剑阵，他也未能寻觅到杀死李卫的凶手。 如此强者隐于暗中，实在叫人畏惧。 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莲真人一介元丹会许诺诸多好处，指名道姓自己上场。 现在看来，若是换做其他内门弟子，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慌乱。 残骸之内有悬冕空城的规则遗留，这地方不可能出现真人级别的修士。 既然不是元丹，那最多和他们一般，处于凝归境界。 有太方剑阵相助，纵使对方是什么先天法体，上古大妖血脉，也能斗一斗。 “大师兄，李师兄到底怎么死的？！” 或许是暂时没有察觉到危险，段通海便甚是不解地问到。 这一问题，也是在场其他修士想询问的。 听闻这番言语，陆怀英便伸手指向叶玄，淡淡说道：“是这小子背后的修士。” “想来，莲真人要我等对付的，便是此人。” 说罢，他便催动剑阵，放出道道剑光，袭向仍旧困在其中的叶玄。 此举看似是欲要斩杀此子，实则是为了逼出身后之人。 见状，叶玄顿时轻笑一声：“刚才不过是让尔等两招，莫非以为我是面团捏的？” 随即也不见他如何施为，身形便转瞬间消弭于无形，而朝他袭来的犀利剑气自然也落空。 “又是土遁之术？！可太方剑阵分明有禁止挪移的功效，他是如何破解的？” 齐珂见叶玄如此轻易便脱离阵法，大惊失色的同时也十分疑惑。 大多数阵法都有固化空间的作用，修士若是被困其中，莫说是寻常的五行遁术了，就连一些更为高明的空间秘术也会受到极大限制。 毕竟阵法内部自成天地，与外部隔绝。 一旁的孟盖若有所思，随即却是说道：“我观之前天地水行灵气有些不寻常的波动，此子或许并未施展土遁之术。” “倒像是符箓技法。” “符箓？” 此言一出，段通海顿时陷入了沉思，只是并未做些什么，或许还在脑海当中寻觅破解之法。 而陆怀英却是眼前一亮。 因为就在刚才，离阳利用演态势带离叶玄之时，他成功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 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唤出一道看起来普通无比，甚至有些粗制滥造的剑符。 其上图画杂乱，文字勾连，宛如孩童信手涂鸦。 但离阳一见此物，内心便涌现出一抹不安。 剑符自然也是符箓的一种，只不过相较于普通符箓，剑符威能更甚。 毕竟，其内并未封存根，而是直接灌注了剑意。 离阳也掌握了剑势，自然能够从这剑符之上隐隐感知到一丝大恐怖。 他暗道一声不妙，想来秦霓裳当初见识了自己的手段，一定会有所准备。 这剑符，恐怕就是对方赐予陆怀英的杀手锏。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陆怀英将真炁注入手中剑符，其内蕴含的煌煌剑意顷刻间便被引动。 他随即大喝一声：“归一！” 此言一出，天地大震，仿若有什么上古凶兽苏醒一般。 万千道玄奇剑光纷繁涌现，刺目锋芒照彻无穷。 离阳试图利用演态势避开此等杀招，却悚然间发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瞳目在注视着他。 苍青天穹当中，突兀显现出一道身影，浑身上下包裹于轻纱之中，看不透真实面貌。 只能隐约窥见一件罗裙。 当离阳将目光转向这道身影之时，对方显然也有所察觉，缓缓俯首，垂目叹息，顷刻间大放豪光。 大祸临头。 见状，离阳连忙吩咐道：“徒儿，你暂且将心神封闭，为师要借躯壳一用！” 闻言，叶玄虽然有些不解，但见形势危急，也没有犹豫，当即将魂灵遁入深处。 碍于没有肉身，离阳所拥有的诸多技法难以施展。 而如今，有了叶玄的躯壳作为替代，虽然只是筑衡境界，但在玄浊地浑章所引动大地浊气的日益滋养下，却是逐渐朝着法体转变。 只见叶玄双眼紧闭，进而大睁，漆黑的瞳目便蒙上了一层玄光。 其内主导者已然换了一人。 离阳稍稍感受了一番重回肉身的滋味，便脸色凝重，抬手一挥，放出水行一道。 这剑符相当于元丹真人全力一击，不可硬抗，只能取巧。 不过好在，伴随着叶玄突破，五行填补，他也终于达成了水行真意。 也唯有同等级别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 其他手段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第36章 水行逆转 “大师兄，为何一上来就要使用杀手锏？不先与之周旋一会，再做决定？” 由于陆怀英突然发动剑符，在场众人都未有所防备。 虽然剑符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但威能实在太盛，如此咣当一声砸下去，此方天地的生灵无一幸免。 大多数都受了内伤，体内气血翻涌，真炁逆行，需要休养一番。 实力较弱的孟盖更是面色惨白，气息奄奄，显然是遭到了重创。 就连陆怀英自己，也被那恐怖剑意影响，心神一时恍惚。 良久，才彻底恢复过来，只是脑袋仍旧有些隐隐作痛。 仅仅只是被残余威势波及，便成了这副模样。 可想而知，作为剑符的重点打击对象，会是什么惨状。 面对段通海的质问，陆怀英顿时冷哼一声：“尔等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宗门之内出招对招，不过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手段，好让长老掌门他们看看，用来评比进步与否。” “如今面对大敌，又怎可这般？” 闻言，段通海顿时若有所思，随即却是躬身揖礼：“大师兄，受教了。” 见他似乎明悟了些许，陆怀英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孟盖，挥手弹出一粒血红丹丸。 “这是玉华丹，你且吞下，伤势便可好转。” “玉华丹！大师兄，不必如此，我自有疗伤丹药。” “唉，不必推脱，此举毕竟是我做的不妥，伤及无辜。” “大师兄深明大义，多谢了！”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下，孟盖将陆怀英赐下的血红丹丸吞下，当即原地打坐，开始疗伤。 伴随着精纯药力在体内逐渐发散，断绝的经脉缓缓愈合，只留下一些较为顽固的暗伤留存。 不过这玉华丹并非寻常疗伤丹药，乃是黄阶极品，仅次于伪玄阶的血精玄丹。 在孟盖惊喜万分的眼神下，那些需要耗费良久时间和大量灵丹妙药才能恢复的陈年积伤竟然主动消弭了。 虽然仍旧有些许深入骨髓的顽毒未能剔除，但他已然心满意足了。 多年来困顿于身的累赘一瞬间消去了不少，只觉神清气爽，周身轻灵舒泰。 原本以为自己被剑符余波重创，有些倒霉。 可现在一看，分明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见孟盖在专心疗伤，其他人也纷纷掏出丹丸服下，恢复生息。 唯有陆怀英一人并指点在眉心，催动阵眼，将此间被剑符搅动的风云平息下来。 迷蒙雾气渐渐散去，显露出真实的战场。 脚下大地被轰出了一个大坑，深不见底，好似被巨人用刀直接剜去一块血肉，将内里的脉络尽数暴露出来。 周围那些悬冕空城的残垣断壁也被冲击波震飞出去，虽然并未破碎，但其上却赫然留下了道道白痕。 触目惊心。 位于中心的太方剑阵自然一并湮灭，但好在阵眼被刻入了众人眉心，只需稍稍注入些真炁，便可重现。 见状，段通海不禁感叹：“不愧是门内阵法大师的杰作，居然能够如此玄妙。” 他随即却是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大师兄，如此看来，那叶玄想必已经灰飞烟灭了，只是这样，我等又该如何交差？” “莲真人当初的要求，可是活捉。” 闻言，陆怀英眉头一皱，随即却是冷声道：“她提供的情报有误，害得李师弟惨死，我回去便上告宗门。” “届时执法队下场，她自然不敢拿我等怎样。” 这时，一旁的齐珂却是突然发话：“大师兄，我懂得一些招魂之术，不若试试，看看能否寻得此子的一丝魂魄？” 听闻这番言语，陆怀英点了点头：“试试也无妨。” 得了许可，齐珂便从随身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沓黄纸，挥手洒向空中。 她手中掐弄法诀，口中喃喃自语，沟通冥冥之中的鬼神。 黄纸无火自燃，进而勾连成一道虚无的门扉。 见状，齐珂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注入更多真炁，阴火便愈发旺盛。 众人见似乎有戏，也纷纷凑上前来观看。 陆怀英也有些意外，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与莲真人扯皮的准备，没想到现在又有转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意识到或许不必承担一位元丹的怒火，陆怀英顿时也有些期待。 伴随着齐珂一番施为，门扉渐渐打开，其中显现出浓郁的阴幽之气。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之下，面貌开始披露。 赫然是孟盖。 “孟师弟？！你为何？！” 陆怀英最先惊觉起来，连忙回头看向仍在疗伤的孟盖。 此时才悚然间发现，对方已然没了生息，从七窍当中缓缓流出莫名的净水。 这净水宛如活物一般，逐渐从孟盖的尸首上脱离，进而凝聚成一道身影。 赫然是叶玄。 或者确切来讲，是占据了叶玄躯壳的离阳。 他稍微活动活动了筋骨，便对着从门扉当中走出的孟盖魂灵笑道：“多谢了。” 随即伸手一弹，放射出一道水行真意，直接将孟盖的魂灵彻底湮灭。 见状，陆怀英轻喝一声：“去！” 密不透风的剑光顷刻间便将离阳团团围住，一瞬间千刀万剐，宛如凌迟酷刑。 只是这道道犀利剑光穿入，便像是在击打无形之物一般，有烟无伤。 离阳站在原地，任由此人一番施为。 “这剑阵虽然玄妙，但你剑法太差，实在无用。” 此言一出，陆怀英便传音沟通众人，齐齐将体内真炁注入阵眼。 顷刻间此方天地大震，剑阵之中自生诸多玄妙。 剑光连绵不绝，甚至附上了一层赝意，元丹以下修士难以抗衡。 但对于掌握了水行真意的离阳来说，还不够看。 只见他负手而立，身形缓缓升至半空，低眉俯视众人，随后右手用力虚握。 此举一出，正在专心催动剑阵的众人便感觉体内一阵异动。 不过片刻，齐珂便张口吐出一团净水，还未来得及吞服丹丸，便和孟盖一般七窍流水，当场暴毙。 见状，段通海似乎明悟了什么，连忙大声呼喊道：“水行！将体内水行暂且隔绝！” 然而话音未落，便又有三人如齐珂一般死于水行逆转。 足足十人队伍，如今已然消去了六人，只剩四人。 其他三人得了段通海的提醒，纷纷催动真炁，暂时屏蔽水行。 只是五行去一，便破坏了修士体内小天地平衡。 如此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此时此刻，陆怀英心中不免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第37章 意外发现 悬冕空城残骸第四层，某个角落。 此处地面塌陷出一个大坑，深不见底，疑似经历了一场旷世大战。 朦胧水雾弥漫，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隐约窥见一道身影挺立。 离阳脱离了寄宿，将躯壳归还原本。 他此时，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夺取叶玄的肉身，从而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叶玄的魂灵相较于离阳来说太过弱小，没有真意相合，些许迷障都能使其困顿。 若是按照鬼修的说法，叶玄如今尚且处于最原始的铁魄境。 而离阳，已然堪堪摸到了铜像境的门槛，二者之间差距宛如鸿沟。 只是念在此子这些日子里表面功夫做足，纵使心怀鬼胎，态度也起码恭敬无比。 自己活了几百年，也该收个徒弟。 即便不能继承衣钵，日后在这茫茫世间，也能留下些许痕迹，不至于雁过无声。 再者说，对于夺舍一事，离阳也有所抵触。 他人之躯使用起来，实在是有些别扭。 离阳一走，叶玄心神便重归肉体。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灵识却被这朦胧雾气阻隔了，便连忙开口问道。 “师父，风剑宗弟子呢？死光了？” 叶玄原本其实还担心老鬼借此是想要夺舍肉身，现在看来，却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归一剑符的威能叶玄见识过了，若不是老鬼出手，他自然死无全尸。 闻言，离阳顿时轻笑一声：“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师父我是何人！” 在陆怀英催动归一剑符之际，他便利用水行真意将自身遁入水行，潜藏万事万物当中，甚至悄悄附着在孟盖身上，借此躲过了一劫。 剑符虽说灌注了元丹真人全力一击，但终究脱离了本体，又无丹域加成，只能算是一段截取的真意。 虽然释放过程当中煌煌剑意不可避免地侵袭到了离阳的心神，但好在有水行真意护体。 罗裙女子的剑之真意似乎偏向于大势倾轧，因此遇上水行真意，倒是以柔克刚了。 二者一经碰撞，再加上剑符乃是无根之水，此消彼长之下，很快便被离阳的水行真意温水煮青蛙，慢慢磨灭了。 他现在除去魂灵耗费过度，有些萎靡不振以外，并无大碍。 得了离阳的肯定，叶玄便张口呼出一团浊气，进而无火自燃，分化为几道火苗，缓缓将雾气驱散。 伴随着迷障破除，真实的战场，这才渐渐显现在他的眼前。 十名风剑宗修士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尽数丧命于此，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转瞬即逝。 除去最开始的李卫是被赤炼玄光枭首以外，其余九人皆是七窍流水，死于水行逆转。 见到此般惨状，叶玄心中对于离阳便更加畏惧了。 想来这老鬼即便不是什么域外大能，但估摸着也是真人级别的强者。 否则又怎能抵御那归一剑符，抬手间灭杀凝归高修呢。 总之，捡了这么一个便宜师父，还算是不错的。 起码，从老鬼这得了玄浊地浑章以及紫电迅光两门妙法。 已然是大赚特赚了。 见尸首遍地，叶玄下意识地便想放火焚尸，毁尸灭迹。 只是随即却是意识到这些都是离阳所杀，自己不好逾越，便开口问道。 “师父，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 离阳随意吩咐道：“你且将这些尸首处理一番，不要叫人看出痕迹来。” “至于那些储物戒，便任你取用。” 在刚才，他已然将这十人的储物戒尽数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对自己有价值的物品。 索性便丢给这便宜徒儿，让其承担风险了。 说不定这其中便有什么元丹真人留下的手段。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欣喜万分。 他连忙躬身揖礼道：“多谢师父！” 随即便大手一挥，将储物戒尽数纳入袖中，然后放出一团浊气火焰，将尸首一并焚烧殆尽。 青烟寥寥，消去无踪。 见叶玄看着手中一大把储物戒傻笑，离阳不禁摇了摇头，随手放出一道水行真意，将残余的痕迹掩埋。 如此一番施为，便使得此地重归死寂。 寻常凝归修士是绝然看不出的，纵使那些宗门天骄，若是没有元丹级别的手段，也无可奈何。 他随即轻咳一声，唤起叶玄注意。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快离去。” 听闻这番言语，叶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被天降横财冲昏了头脑。 他随即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将储物戒收回袖子中，离开了此处。 只是刚走没几步，离阳便眉头一皱。 归一剑符引起的大爆炸掀翻了残骸，此地的布局已经更改。 不远处，竟然显现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窟。 而同时，离阳脑海之中，又开始出现那若有若无的感应。 甚至比之前还要频繁。 难不成，自己还有什么东西遗落于此地吗？ 离阳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叶玄显然也发现了这突然蹦出来的洞窟，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师父，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来到洞窟前，竭力发散灵识，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来，从这神秘洞窟之中，便突然蹦出一只怪物。 这怪物看起来有点像是放大的螳螂，一对巨大的镰刀前臂竟闪烁着金属光泽，一看便十分锋利。 见状，叶玄下意识地便出手挥剑，洒出道道蕴含浊气火焰的剑光。 只是就在剑光将要把巨型螳螂吞没之际，离阳却出手了。 他随手放出一道水行真意，便将叶玄的剑光尽数化解。 随即却是解释道：“莫要伤它，自己人。” “自己人？！” 叶玄转头看向头上长有三对复眼的巨型螳螂，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您是不是看错了，这玩意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为师自有分寸，你且跟着它。” 说罢，离阳心神与那感应一番触动，传达过去了些许只言片语。 不过片刻，巨型螳螂便好似接收到了什么命令，昂起头颅看了叶玄一眼，转身却再次回到了洞穴之中。 叶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师命，跟了上去。 洞穴之内漆黑无光，寂静无声。 巨型螳螂在前方走着，叶玄跟在背后，不断用灵识扫描四周，生怕会有什么怪物蹦出来偷袭。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前面隐隐约约亮起了些许白光。 周围的洞壁也开始发生变化，长出了怪异的血肉，其上附着了一些类似于虫卵的不明物体。 叶玄利用灵识，可以窥见这其中孕育有生命气息。 他强忍着将这些恶心怪物蛋摧毁，从而斩草除根的冲动，继续向前。 直至那道白光完全显现在面前。 豁然开朗。 第38章 蜕变 朦胧的柔和白光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巨大的巢窟洞穴。 放眼望去，尽是和巨型螳螂类似的节肢怪物，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奇形怪状，数量众多，一眼望不到边。 可以称之为虫海。 气息诡异，几乎都有筑衡境界。 修士若是落入其中，恐怕片刻便会被撕碎，死无全尸，化作一泡虫屎。 叶玄小心翼翼地跟在巨型螳螂后面，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些怪物，将他吃干抹净。 若是一只两只自然能对付，但眼前这看起来起码有数千只的规模，实在是无能为力。 地上布满了灰黑色的增生菌毯，踩上去会明显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拉扯。 就仿佛是活物一般，想要将其上的生物尽数吸收为养料，供给那些待孵化的虫卵。 头顶则是大片大片的钟乳石，白光便是这些灵材散发出来的，照彻了下方的遍地尸骸。 或许，只是诱饵罢了。 这些怪物通过白光引诱无知的外来者进入洞窟，然后将其分食。 每当身边走过一只怪物，叶玄便神情紧绷，手握长剑，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见状，离阳顿时轻笑一声：“无需惧怕，它们不敢伤你。” 闻言，叶玄连忙呼喊道：“师父，您可要保护好徒儿啊！” 离阳笑道：“你再仔细看看，它们是不是在朝你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叶玄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从他身边走过的怪物。 果然，如离阳所说，这些怪物一旦注意到了叶玄经过，便主动停下脚步，低下头颅，表示臣服。 叶玄不禁好奇上前，用手中长剑轻轻戳了戳一只形似巨型蜈蚣的怪虫。 由于外部包裹着一层硬质甲壳，剑尖在其上只堪堪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白痕，未能伤及内里分毫。 叶玄稍微用了点力，刺破了表面，随即便收手。 在这个过程当中，怪虫并没有丝毫异动，仍旧匍匐着身子，仿佛任人宰割。 见到这般神异景象，叶玄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这是为何啊？”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晓眼前这副场景不可能是自己导致的。 至于玄浊地浑章，自然更加不可能。 因为浊气并没有这般功效。 而且，叶玄也能够清楚感知到这些怪物身上的浊气，并没有任何亲切感。 想来肯定便是身上附着的老鬼了，毕竟浑身上下较为特殊的只有这一处。 可爱的徒儿发问了，作为师父的自然要耐心解答。 离阳稍加思索，便解释道：“那是因为，这些怪物的女皇，是为师的灵宠。” 伴随着靠近，那股感应也愈发强烈。 如今见识到了这虫窟，离阳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在悬冕空城遗落了何物。 那便是星壳族赠予的女皇。 它之前吞噬了千幻蜈蚣，又吸收了段飞身上诸多珍贵天材地宝，积蓄了太多养分，一直在沉睡。 直到离阳被千百巨眼焚灭肉身，灵宠袋也随之掉落崩解，里面的女皇自然脱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后离阳在定魂罐中苏醒之时，已经全然忘记了女皇的存在。 只是没有想到，能在此处遇见。 听闻离阳这番话，叶玄顿时有些惊讶。 他随即放眼四周，想要寻得离阳口中的女皇，看看究竟是何等灵兽，才能培育出如此骇人的虫潮。 想来体型一定巨大无比，没准和南离大漠当中常见的地母虫长得差不多。 只是竭力发散灵识，也没有任何发现。 叶玄便连忙问道：“师父，这女皇在何处啊？” “怎么徒儿看不到？” 离阳轻笑一声：“它此时刚好正在蜕变，你看到那钟乳石下的发光巨蛋没有？” 叶玄随即转移视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巢穴中心，那里果然静静躺着一枚半人高的巨蛋，散发着微微柔和白光。 这巨蛋在钟乳石的照耀下，倒是显得模糊不清起来，逐渐融入其中，也怪不得叶玄一时发现不了。 如今总算是窥见了，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再无之前那般谨慎。 毕竟沿途怪虫都纷纷低下了头颅，仿佛是在迎接它们的君主一般。 如此再小心翼翼，便是做作了。 叶玄缓步来到巨蛋之前，伸手覆上了蛋壳，发现这触感与那些怪虫的硬质甲壳完全不同。 竟是和上好丝绸一般柔软，又似鞣制皮革一样坚韧。 灵识亦不能看透，甚至若不刻意去探，还会下意识地将其忽略。 真是神异非凡。 此等奇妙材质若是拿来做法袍，倒是极佳。 只不过，也不知防御性能如何。 叶玄有心拿长剑试试，但又怕老鬼责骂。 届时若是破坏了蜕变，引得灵宠元气大伤，说不定便要拿他折磨一番。 想到这里，叶玄便打消了这般念头，坐在一旁开始清点储物戒当中的收获。 离阳在之前的窥探当中，已然将这些储物戒上的禁制破解。 虽说阵法精妙异常，但敌不过一力破万法。 水行真意随意播撒，便尽数消融了。 只可惜，没有找到任何有用之物，只能便宜这徒儿了。 叶玄灵识稍稍探入，便被其内宝光闪瞎了眼睛。 宗门弟子的身家自然丰厚，灵石只是其次，诸多天材地宝才是大头。 甚至还有一些压箱底的宝物，什么玉华丹，还归散之类能够救命的灵丹妙药，亦或者当作杀招的一次性宝符。 除此之外，便是法宝兵器之类的外物。 叶玄虽然有携云剑这把上好武器，但这种东西也不嫌多。 实在不行，还可以拿去坊市的地下黑市甩卖。 只要不被人认出是从风剑宗弟子身上扒下来的就行。 如此，可谓是收获满满，一夜暴富。 再加上之前叶舞所赠予的大长老储物戒，如今的叶玄已然富得流油。 打坐静修，稍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叶玄睁开眼，便感受到了一阵颤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身边的巨蛋上显现了一道裂纹，看样子似乎是要破壳而出了。 “师父，女皇蜕变是不是完成了？” “没错，你且后退几步，以免届时被灵机爆发所误伤。” 叶玄连忙往外面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周围怪虫此时也尽数停止了移动，齐齐昂首望向巨蛋。 他和这些怪虫站在一起，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叶玄此时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巨蛋之上。 伴随着一道白光从裂缝当中迸射而出，顷刻间此方天地大震，洞穴顶上的钟乳石不断掉落。 离阳抬手一挥，便将这些尖笋般的灵材悬起，进而甩至一旁。 在一人一鬼，外加千百怪虫的翘首以盼之下，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巨蛋完全破碎。 第39章 赐姓 待一切重归寂静之后，眼前便只剩下一道柔和不伤眼的白光。 其中夹杂着些许淡紫色，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而在这朦胧模糊的迷雾当中，竟然逐渐显现出一道人影。 见状，离阳和叶玄二人，一时竟愣住了。 “师父，这女皇，怎么是人形？” 叶玄不禁开口问到。 作为这些狰狞怪虫的首领，难道不应该也是异族吗？ 离阳随意敷衍道：“为师都与你说了是蜕变，自然要脱胎换骨，修成人形不是很正常？” 实际上，他也不知为何会孵出个人来。 虽说与女皇之间已经重新建立了契约，但离阳并不知晓对方的真实面目。 脑海之中只有隐约的一个印象，代表着女皇的存在，可以与之沟通心神。 其他具体细节实在不清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提高了伪装能力，可以更加轻松地混入城镇当中，不会引来过多的注意力。 离阳大可将其带在身边，对外装作是同道修士，实则谁也想不到，它是灵宠。 如此，也省下了一枚灵宠袋。 闻言，叶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再度看向那道身影。 雾气渐渐消散，女皇的全貌这才暴露于二人眼中。 一头柔顺银发及腰，乃至拖地，身子不着片缕，只有关键部位生长出了些许乳白色的硬质甲壳包裹，将大片雪白的肌肤尽数置于空气当中。 面容精致，不似寻常人类，五官暗合阴阳五行，倒是更像天生天养的物种，比如说太一双子。 整体模样看上去，年龄比叶玄大不了多少。 姑且算是一位豆蔻少女。 见状，叶玄顿时老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离阳更是眉头一皱，进而心神催动原本属于齐珂的储物戒，从其中翻找出一套换洗衣物，直接丢给了女皇。 “你且将这些衣物换上，虽然有些不合适，但如今也只能暂时将就。” “日后，我自会替你寻些像样的。” 接收到命令，女皇先是抬头看了离阳一眼，随后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悬在身前的法袍发愣，似乎是在思考。 却是离阳失算了。 这玩意虽说化作了人形，但内里的魂灵仍旧是单纯的野兽。 除了杀戮进食以外，其他有关人类的常识都要从头开始学习。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感觉有些头疼。 索性来到了女皇身前，淡淡说道：“将心神放开。” 女皇自然照做，闭上泛着诡异红光的双眸，生息渐无，进入了如同休眠一般的状态。 离阳穿入了它的躯体之内，在其中留下了片段琐碎记忆。 这些记忆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但却能够帮助初生的女皇建立基本认知。 如此，也不至于闹出不会穿衣服之类的笑话，显露出巨大的破绽。 待离阳做完这一切，将躯壳交还，女皇便睁开了双眸，眼神从迷茫懵懂，逐渐变为了正常。 她已然将离阳所留下的记忆吸收。 虽然其他地方还是白纸一张，但最起码懂得了一些基本概念。 比如说，穿衣服。 齐珂的法袍对于女皇来说显然有些大了，好在其上设立了如意禁制，可以根据使用者的体型随意变更大小长短，进而完全契合。 待女皇穿戴完毕，便活脱脱像个初出茅庐的宗门弟子了。 若是看表面，谁也不会相信，它其实是诸多怪虫的首领。 叶玄这时才转过身来，盯着女皇上下打量。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皇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叶玄。 它艰难地张开嘴巴，有些不适应地蠕动喉管，发出莫名的声响。 一开始听起来和虫子的嘶鸣声很像，但却逐渐向人音靠拢。 见到此番情形，离阳自然明白了它此举是为何。 婴儿学语。 他随即看向叶玄，吩咐道：“你且在它面前说几句话，唱歌念诗也行。” 此言一出，叶玄便有些疑惑不解地张嘴唱起歌来。 只是此子五音不全，烂大街的民谣都能唱跑调，难听至极。 听了片刻，离阳实在受不了，便无情打断：“还是念诗。” 叶玄自然乖乖照做，想来也是知晓自己在音律方面的缺失。 若不是离阳命令，他肯定是不愿自取其辱的。 “千岩山上百丈星，万里江心一轮月。” “……” 伴随着叶玄口中不断蹦出天罡大陆之上家喻户晓的名句，女皇也开始有样学样，频繁调整自己的发音。 直到掌握了规律，契合为一。 它说出了第一句话，第一个词。 “娘。” 听到这一声仍旧有些嘶哑的发言，叶玄不禁停下了念诗。 他一脸懵逼，伸手指了指自己：“师父，它是把我认成母亲了？” 叶玄这般猜测并非无理，毕竟大多数卵生动物都会如此。 离阳却是无奈扶额：“你想太多了，这是它的名。” 他心神与女皇相连，自然知晓对方此举的真意。 叶玄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是男的，怎么可能是娘。” “要认也应该认父。” 他随即却是问道：“师父，既然有了名，那姓又是什么？” “取您道号玄泱二字的哪个？” 叶玄至今都不知晓离阳的真实姓名，当然，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名字大多时候只是个代号，只要人还在就行。 他这番话语，却是让离阳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似有所得，缓缓开口道：“你原型乃是异虫，便姓蜮。” “蜮娘？师父，听起来不太顺口啊，不如在中间加个大，叫蜮大娘如何？” 话音未落，叶玄便突然察觉到一道冰冷彻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灵识一扫，便发现正是蜮娘。 对方面无表情，眼神古怪，仿若是在看待砧板上的肉块一般冷漠。 叶玄与之对视，身上便不由自主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于是便连忙解释道：“当我没说，就叫蜮娘挺好的。” 说罢，蜮娘的目光才缓缓收敛，低眉垂目，静静站在原地。 她的身形在头顶的钟乳石白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就好像是一尊完美无暇的玉雕。 叶玄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离阳轻咳一声，才将其唤回。 只是此子目光仍旧停留在蜮娘身上，恋恋不舍。 见叶玄如此不堪，离阳痛心疾首。 “为师的傻徒儿哟，你可不要被蜮娘迷了心智。” “要知道，她内里的魂灵，可是这些怪虫。” “非人哉！非人哉！” 此言一出，便如同当头棒喝，将心迷意乱的叶玄直接打醒。 他好似做了噩梦一般，喘息急促，后背冷汗直冒，如同死里逃生。 紧闭双目，稍稍平息了体内翻涌的气血和真炁之后，便不敢再看。 第40章 衍寰解体大法 在离阳前世，有聊斋这一讲述了诸多玄奇志怪故事的着作。 而如今，于天罡大陆之上，也存在无数人与异族相合的传说。 狐妖花精之类的自然不用多说，凝脂府为了吸引一些口味独特的顾客，甚至还会冒着被打上通敌叛徒标签的风险，暗中圈养这些妖族。 物以稀为贵，化形大妖虽然数量不少，但相比于整个天罡大陆之上数亿人族来说，还是较为罕见的。 更何况，寻常修士一生或许都难以见到化形大妖。 除去一些极具灵性的妖族以外，大部分妖族要想化形，修为境界至少也要达到凝归层次。 此时的化形还不完全，往往会根据种族保留一些特征，比如猫耳狐尾之类的。 而在一些喜好异族的修士眼中，这些残余器官，反倒增添了不少情趣。 蜮娘虽然整体看上去与人族无异，但身上却带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这股气质神秘至极，其中蕴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力量，且能迷人心神。 想来也是跟星壳族有关，或许也是为了引诱猎物而进化出的特殊能力。 叶玄便是不小心被其影响了魂灵，才落得这般下场。 此时他一阵后怕，连忙道谢：“多谢师父相救，徒儿知错了。” 离阳随即心神与蜮娘沟通，命令其暂且将身上的气息遮盖起来，至少在平时收敛。 不要祸害了自家徒儿。 接收到了命令，蜮娘便紧闭双眼，调动体内奇异物质，进而将环绕周身的柔和白光驱散。 她再睁开瞳目，其间已然没有了那诡异的红光。 如此看上去，倒是和常人无异了。 离阳视线转向叶玄，开口问道：“现在呢？是否还觉得蜮娘古怪？” 闻言，叶玄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至蜮娘，先是看了一眼，便赶紧转移开来。 似乎是真的没有再被迷惑，他便睁大双眼在对方身上停留了许久。 随即摇了摇头：“师父，徒儿已然感觉不到刚才那种诡异了。” 得到了验证，离阳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稍加思索，便传达给了叶玄一段记忆。 “土遁之术虽然勉强能用，但终究不是正经遁术。” “身为修士，行走天下，怎么能少得了一门上好的遁术。” “若是遇上什么大危机，大恐怖，跑的没别人快，便活该遭罪。” “此乃你大师兄年轻时所修行的溯雀遁术，黄阶极品，凑合着用。”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喜形于色。 黄阶极品仅次于伪玄阶，寻常修仙世家都难以触及，即便是叶家藏书阁当中，也只有一门，便是那世代传下来的离坤诀。 如今到了这老鬼口中，却像是随处可见的垃圾一般。 真是狗大户。 心中思索着该如何爆出老鬼更多金币，叶玄表面上却躬身揖礼：“多谢师父！” “那徒儿先去修炼了！” 离阳微微颔首。 得了师父的许可，叶玄随即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一处没有怪虫，地上也稍微干净点的角落，当即原地打坐，开始修炼。 叶玄此举，正附和离阳的心意。 事实上，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支开此子。 离阳随手放出几道水行真意，将周围纳入万里滚滚波涛当中。 这些潮水看似虚幻，实则大有玄妙。 寻常修士若是误入其间，顷刻便会被无穷海浪带离卷入。 心神迷蒙，躯壳颠倒，尽数沉沦其中，不得自拔。 水行无相，千变万化，这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技法，一门小神通罢了。 按理来说，领悟了真意，便可催生出一门大神通，以及无穷小神通。 小神通多寡，全凭修士对于所掌握真意的理解。 只是离阳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失了肉身，却又纳入了作为天地脉络的五行之线。 进而虽然能够修习到水行真意，但却没有大神通伴生。 或许，与那五行源基有关。 便只能日后重塑肉身再说了。 离阳使用小神通遮蔽自身与蜮娘之后，便开口问道：“你如今，算是何等境界？” 他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神秘异常，飘忽不定，一时半会算不出实际修为，索性直接问了。 之前传输的记忆当中也包含了对于修仙界境界的基础划分，想来蜮娘能够根据这些对自身实力进行判断。 只见蜮娘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用仍旧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大概相当于半步元丹。” 她随即却是补充道：“但如果使用秘术的话，可以勉强达到元丹。” “秘术？何等秘术有如此之强？” 蜮娘此番言语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离阳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甚至听过这般逆天的秘术。 半步元丹虽说离元丹只差半步，可这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这剩下的半步，犹如天堑。 充其量只能算是极强的凝归罢了，与真正的元丹真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十道赝意，不如一道真意。 若是当初在玄冕空城顶层之战中，离阳掌握了水行真意，那么除去太一双子以外，其他宗门天骄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没有大神通，千变万化，层出不穷的小神通也足以将殷黎等人打的屁滚尿流。 因此，对于蜮娘的陈述，离阳完全持怀疑态度。 但他也知晓，蜮娘与之心神相合，没有撒谎。 不禁十分好奇，对方口中所谓的秘术究竟是何等妙法。 蜮娘放眼四周，看向那些忙碌的怪虫，随即漠然回答道：“是星壳族的本命秘术。” “名曰衍寰解体大法，可以暂时将这些辰锋虫的血精寄存于身。” “进而达到滴血重生，近乎不灭的效果。” 听起来便十分逆天，只是代价也颇大。 离阳再问：“既然如此，所需血精多少？” 蜮娘随即闭上双眼，似乎是在清点怪虫数量。 紧接着，她才开口说道：“五十年共培育出百炼小卒一万三千五百只，筑衡百夫长三千二百七十三只，纳气万户一百三十一只，凝归校尉十四只。” “将这些辰锋虫的血精全部寄存，大约可以维持元丹境界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离阳眉头紧皱，进而舒缓下来。 耗费五十年积攒下来的辰锋虫血精，最终却只能得到一个小时的元丹战力。 若是放在以往，绝对是亏大了的。 但现在不同。 半个时辰对于元丹真人级别的强者来说，已然足够分出胜负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暗暗下了决定。 “你且去施展这衍寰解体大法。” “届时将有一番苦战。” 第41章 大战前夕 “师父，找徒儿有何事？” 正当叶玄沉浸于溯雀遁术的玄妙时，离阳却突然将他唤醒。 离阳随意吩咐道：“你且收拾收拾，准备离开此地。” 闻言，叶玄便开口问道：“离开？是前往第五层吗？” 离阳摇了摇头：“非也，是回烈岩城。”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有些不解：“师父，那莲真人此时兴许就在外面守株待兔。” “我们这样贸然出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离阳自然嗤笑一声：“区区莲真人，为师自有妙计。” 听闻此言，叶玄若有所思。 （老鬼怎么突然这般硬气，莫非是因为收回了蜮娘？） 他虽然修为低劣，但又不是什么蠢人，稍加思索，脑海当中很快便涌现了这样的猜测。 随即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寻找蜮娘的身影。 叶玄这时才发现，蜮娘正高坐于洞窟中心的石台之上，那里曾经是女皇孵化的场所。 如今，却演变成了古怪仪式的祭坛。 此地的辰锋虫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竟然开始有序排队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走到蜮娘的身前。 它们低下头颅，任由蜮娘将纤纤玉手覆上。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辰锋虫消失不见，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脓血。 而蜮娘的气息，也变得更为古怪起来。 叶玄凭借玄浊地浑章，可以清楚看出，地上这滩脓血当中蕴含着大量浊气。 而清气却不见踪影。 此刻他心中，难免冒出一个念头。 （蜮娘是在吸收这些辰锋虫的清气，也就是精华部分？） （难道说，老鬼的依仗就是这般？） 叶玄随即看向悬在半空的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询问之色。 离阳这次也并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解释道：“蜮娘是在施展本命秘术，将这些辰锋虫的血精纳为己用。” “届时，她的肉身强度将堪比巨魁体修，寻常元丹真人在其面前，不值一提。” 听到这番言语，叶玄顿时喜形于色：“师父，这么说，我等无需畏惧莲真人了？” 他尚未亲身接触到元丹级别的力量，自然不明白离阳所说的究竟有多令人难以置信。 叶玄只知道一句真理，那就是师父所说都是对的。 离阳却冷哼一声，纠正道：“为师何时说过怕她了？只不过是些许缓兵之计罢了！” 叶玄连忙缩了缩脑袋：“是徒儿说错了。” 他随即却是谄媚笑道：“师父神通广大，莲真人在您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 自从离阳将玄浊地浑章赐予叶玄，此子的态度便愈发恭敬，想来恐怕也是为了从离阳这索取更多好处。 拍马屁的功夫也越来越熟练，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离阳倒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徒弟，确实不错。 待日后自己飞升仙界，或许也可以将叶玄一并带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更何况是徒弟。 离阳摆了摆手：“唉，溜须拍马就不必了，待蜮娘完成衍寰解体大法，我等就要离开此处。” “你可千万别粗心大意，遗落了什么东西。” “这残骸受秘境规则影响，说不定什么时候内部就会发生变动。” “届时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叶玄点了点头，随后闭上双眼，催动灵识清点自身物品。 不过片刻，他便睁开瞳目，开口说道：“师父，徒儿已经准备好了。” 事实上，叶玄早就想离开残骸，回到叶家了。 虽然老鬼说有叶舞在，父亲叶天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毕竟是面对传闻当中大名鼎鼎的元丹真人，压力很大。 仅凭几句话就想将其忽略，是不可能的事。 再者说，对于叶玄自己而言，如今修炼有成，自然要将以往欺辱他的人一并还击过去。 让众人知晓，曾经那个天才叶玄又回来了。 得知徒弟已然收拾完毕，可以随时出发，离阳微微颔首，随后便将视线投向高台之上的蜮娘。 见状，叶玄也跟着一同观察。 眼前这副场景看起来有些骇人，面目狰狞的怪虫在白发少女面前引颈受戮，不做任何反抗。 而白发少女也不似常人，仿若是在修炼什么邪功的魔道修士。 她对于这些自身培育出来的怪虫没有丝毫情感，肆意夺取对方的性命，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 伴随着辰锋虫一只接一只的死去，污浊的脓血逐渐填满了高台之下的沟壑。 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叶玄不得不暂且用真炁封闭了感官。 离阳没有肉身，自然不受影响。 但随着脓血的堆积，其内蕴含的海量浊气也开始发生质变。 数万只辰锋虫日益积累的浊气尽数汇聚于此，纵使此地原本灵机清明，也将要被其污浊了。 届时或许会催生出一处至阴之地，孕育出某种诡物。 恐怕一出世，便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眉头一皱。 他随即对一旁的叶玄说道：“这些浊气对你来说有大用，不若先将之吸收了。” “留在此地，恐怕会招致不必要的祸端。” 叶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修习玄浊地浑章，自然明白如此多的浊气相合而不沉降，日后会造成怎样糟糕的后果。 其实不用离阳开口，叶玄也会提出由他处理这些浊气。 既能增进修为，又可除去祸害，免得届时因果缠身。 何乐而不为呢？ 只见叶玄深吸一口气，便引得脓血之中飘出些许粘稠的黄绿之气，缓缓将之抽离本体。 他修为不高，如此海量的浊气自然不可能一口吞下，只能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将其蚕食。 不过此时若是发动小神通地极眼，或许能将其消耗大半。 只是如果在此地释放，恐怕要将洞窟震塌。 伴随着叶玄施为，此处浊气总算不再增加，一进一退，渐渐维持了平衡。 而此时，位于高台之上的蜮娘，浑身上下雪白的稚嫩肌肤之下，已然开始显现出诡异的血色脉络。 如同蠕动的血管，不断泵起跌落。 这般异变渲染得她面目狰狞，再姣好的容貌看起来也阴邪异常。 总算是有点异族的样子了。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修士喜好这种。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离阳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二人。 如果届时真如蜮娘所说一般，她的肉身能够勉强达到元丹境界。 那么搭配离阳的水行真意，想必的确可以应对莲真人。 甚至将其斩杀。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变数。 那就是丹域。 也不知，蜮娘能否以元丹肉身对抗丹域。 第42章 人仗宠势 衍寰解体大法已经进入了尾声。 残余的辰锋虫屈指可数，只是在蜮娘的命令下，它们并没有马上乖乖送死。 而是开始挥起镰刀般的前臂，收割起筑于洞壁之上的未孵化虫卵。 动作利落，毫不留情。 就仿若这里面并不是幼小的同族，而是单纯的作物。 一刀下去，硬质蛋壳应声而碎，从里面爆出一些粘稠的黄绿液体，其中裹挟着未成形的辰锋虫幼体。 这些雏胚被碾碎，进而被脚下的菌毯所吸收，借由脉络一般的支管将血精尽数输送给蜮娘。 冷酷无情，不留一丝浪费。 见状，叶玄有些不忍直视，不敢再看。 离阳却是津津有味，在他看来，辰锋虫与蜮娘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是前世的虫族。 蜂巢网络思维，集群意识，妥妥的杀戮机器，战争工具。 也不知那些星壳族为何要培育出这般物种，难不成面临生死大敌？ 只是星壳族实力强大，即便在万界之中，也是霸主级别的势力。 能够与之抗衡的，恐怕也非同凡响。 两个庞然大物相争，也不知道会波及多少无辜的小鱼小虾。 直到最后一只辰锋虫被完全吸收，蜮娘浑身上下已然被诡异红光遍布，甚至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红光照耀之处，竟然开始发生莫名的扭曲。 见此情形，叶玄连忙停止了吸收浊气，躲在了离阳身后。 离阳随手放出一道水行真意，便好似有万里波涛横竖其间，将那诡异红光尽数阻隔在外。 见他出手，叶玄顿时松了口气，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这红光又是何物啊？” “怎么徒儿灵识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 离阳淡淡说道：“这是蜮娘的本命神通，唤作造遣天光。” “那些辰锋虫，便是由这造遣天光照耀生物质催生而出。” 闻言，叶玄不禁有些惊讶：“被这光照到，就会变成怪虫？” 离阳摇了摇头：“寻常修士被这光照到，先是会头痛欲裂，皮肤溃烂，进而血肉崩解，化作一滩烂泥。” “进而在这烂泥当中，才能催生出辰锋虫。” 此言一出，叶玄若有所思。 外泄的造遣天光在蜮娘的施为下，渐渐收敛，最后归于己身。 她的身躯重回正常，只是瞳目间开始时不时闪动红光。 仿佛下一秒便要再度迸射而出。 “师父，这就好了？” “好了，蜮娘无法压制太久，急需一场大战发泄，我们快走！” “那这些浊气呢？徒儿还没吸收完呢！” “不必了，为师走后，会将此地彻底炸毁，让其深埋地底，届时纵使生出什么祸端，也难以重见天日。” 待到一行人出了残骸，已然是黄昏时刻，天边的夕阳映照着火烧云。 即便离阳使用水行真意遮掩了二人，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秦霓裳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了，他们无处可逃。 因此刚一露头，便直直撞上了此女。 想来对方肯定是一直埋伏在残骸附近，就和叶玄所说的一样，守株待兔。 秦霓裳秀眉微蹙，有些意外地看了蜮娘一眼。 她从这少女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韵味。 不过也没有多想，随即便看向叶玄，稍稍感知，便发现此子身上的真炁有些古怪。 连带着气息也变得熟悉起来。 她心中很快便涌现出了一个惊喜的猜测。 “你学了那残卷之上的功法？” 叶玄自然点了点头，很干脆地承认道：“学了，叫玄浊地浑章，用起来确实不错。” 听叶玄这么一说，秦霓裳顿时明白了。 此子果真是下卷的有缘人，竟然能够破解天书文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修习了天书上卷，自然知晓此物只能供一人记录。 不过只需将叶玄活捉，秦霓裳自有办法从他魂灵当中摄出玄浊地浑章。 届时清浊二气相合，补全阴阳，她便不必再受修为波动的苦恼。 甚至能够更上一层楼，成就化玄！ 想到这里，秦霓裳不禁轻笑一声：“很好，看来，叶玄侄儿你不亏是本座的福将。” “若是你能在本座手中活下去，届时如霜那丫头赐予你又何妨？” 对于她的这般反应，叶玄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激怒对方，怎么反倒是弄得此女异常高兴呢？ 不过不管态度如何，一场大战也是在所难免的。 秦霓裳瞬间便展开了寄存于丹田的丹域，将此方天地尽数纳入她的掌控当中。 叶玄身处其中，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势落在头顶，几近不能喘息。 他双腿一软，正欲跪倒在地，好在一旁的离阳出手，利用水行真意荡开了弥漫周身的压迫。 这次的离阳并未遮掩身形，而是正大光明地显现出了存在。 见他出现，秦霓裳顿时脸色一沉。 “我就说叶玄这小娃娃没这么厉害，原来是道友在背后作怪。” “我乃三品宗门风剑宗的执事，道号心莲，阁下又是何人？” 离阳轻笑一声：“本座道号玄泱，来自域外，乃是天魔城座下大天魔。” “天魔城？！” 听到这个字眼，秦霓裳不禁有些惊讶。 她虽然没去过虚界，但也从宗门同道口中得知有这般玄妙地域。 一直想去见识一番，但奈何没有这个资格。 却是没想到，如今居然碰上个自称来自天魔城的鬼修。 不过纵使对方听上去名头很大，秦霓裳今日也必定要与之做过一场。 若是寻常宝物也就罢了，但那叶玄口中的玄浊地浑章，可是关乎她的道途。 道途之争，莫说是同门弟子，纵使是亲人道侣，也要殊死相搏。 更何况是两个陌生人呢。 秦霓裳不愿多言，抬手虚划，周身便凭空涌现出朵朵青莲。 她领悟的乃是木行真意，所演化出的大神通，便是这上清玉莲。 看似是寻常青莲，实则继承了木行一道的生死轮转。 又与所修功法，元清天妙录相合，威能更甚。 秦霓裳心念一动，青莲崩散，莲叶尽数遁入虚空，消去无形。 离阳只觉冥冥之中有什么恐怖之物将要袭来，不敢托大，连忙催动水行真意。 与此同时，一旁的蜮娘也动了。 巨魁体修已然可以凭借肉身勉强穿行空道，进而表现出瞬移的状态。 此般施为不似技法，乃是极致力量的具化，是以可不受大多数阵法禁制限制。 就比如现在，明明处于丹域压制当中，蜮娘却仍然毫不费力地一瞬间来到了秦霓裳的面前。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秦霓裳并未料到这看似不过有点古怪的白发少女，竟然是个巨魁体修。 一时不备，被蜮娘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击中了面部，从高空坠落于大地，掀起阵阵尘雾。 仅此一招自然不可能解决元丹真人，蜮娘没有丝毫停歇，穷追猛打，一顿老拳，打得秦霓裳措手不及。 一时间，倒是全然没有离阳和叶玄二人的事了。 第43章 二打一 “师父，她俩要打多久啊？” 叶玄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竹椅，身子倾倒，缓缓瘫在上面，看样子很是惬意。 反正以他的实力，贸然参与进去也是送死，不如躲在一旁看戏。 此时的离阳正在远程操纵水行真意，不断施展些小神通，给秦霓裳添些麻烦。 蜮娘虽然凭借衍寰解体大法将海量血精纳入己身，把肉身强度提升至巨魁境界，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体修。 她没有自生神通，仅仅只靠拳打脚踢，以及本命神通造遣天光对抗秦霓裳。 在寻常修士，比如叶玄眼中，此时的蜮娘显然是占上风的，对着秦霓裳紧追不舍，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在离阳看来，秦霓裳不过只是在试探蜮娘的招数。 他自然不能如对方所愿，因此频繁利用水行真意阻碍秦霓裳的感知。 若是被此女洞悉了蜮娘的真实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见徒弟一副悠闲的样子，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即便知晓此子修为低劣，在元丹级别的战斗当中连炮灰都算不上。 但就算是装作紧张，也要比现在看起来舒心。 再者说，师父教训徒弟，是天经地义之事。 离阳随即暗中催动真炁，直接将叶玄屁股底下的竹椅炸烂。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叶玄并未有所防备，是以竹椅自行崩解之后，便当场跌坐在地上，一时半会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状，离阳便冷哼一声：“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未能解决掉莲真人，你我师徒二人都要葬身于此！” 叶玄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随即却是嘟囔道：“那蜮娘呢？她会如何？” 离阳用仿佛在看弱智的眼神盯着叶玄，随即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蜮娘乃是为师的灵宠，为师一死，她自然也活不了。”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原来如此，是徒儿愚笨。” 见他这副敷衍了事的态度，离阳正欲继续训斥下去，却突然被水行真意牵扯了心神。 而此时再看秦霓裳与蜮娘那边，便发现秦霓裳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随后，朵朵青莲自虚空当中绽放开来。 朝上者蕴含磅礴生机，朝下者孕育暮气沉沉。 生死轮转，一触即发。 离阳心中暗道不妙，连忙对着一旁的叶玄吩咐道：“你且像之前那般收敛心神，为师要借你躯壳一用！” 叶玄此时还沉浸于眼前的宏大场景当中，直到听闻离阳这番话语，才恍然醒悟过来。 自己并不是在游山玩水，而是身处大战之中。 他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闭上双眼，将心神寄托于丹田之中。 离阳身影穿入，逐渐与其重合。 随后，再度睁开瞳目，大放耀眼白光。 他唤出淫环剑，便飞身而上，登临高空。 低眉垂目，俯视万事万物。 对付元丹真人，仅仅依靠演态势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好在，演态势脱胎于水行一道，如今水行真意已成，演态势自然随之水涨船高。 虽未达成剑意，但已然脱离了势的范围。 伴随着水行真意的注入，离阳手中的淫环剑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此剑原本只是一把中品法器，甚至没有黄阶。 当初被离阳当作了开门钥匙，随手插在悬冕空城三十一层的肉壁之中。 五十年的时间，或许让此剑汲取了秘境规则的力量，但离玄阶还遥不可及。 眼看着淫环剑就要承受不起力量的输入，离阳便叹息一声，随后挥动长剑，直指头顶苍穹。 剑光冲天。 宛如一双大手拨开云雾，终见青天。 水行真意的扩散，在秦霓裳所化的朵朵上清玉莲掀起阵阵涟漪，进而真的如水一般消解。 放眼望去，成千上万朵青莲融化为至纯净水，失去了清气的托举，便在重力的影响下开始下跌。 先是一滴，随后是无穷无尽。 一时间，天际开始落下暴雨，润泽四方。 蜮娘伸出手，任由雨点打湿她的掌心，澄澈的净水逐渐汇聚，形成了一汪水洼。 她从出生起，便躲藏在阴暗干燥的洞穴之中，自然从来没有见过下雨。 如今，却是切身体会到了。 真是新奇。 身上穿着的法袍原本是有避水禁制的，只不过被蜮娘的造遣天光给摧灭了。 站立在这人工降雨之下，她逐渐被打湿，曼妙娇躯若隐若现，引得人心中痒痒，恨不得将其掀开，一探究竟。 蜮娘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在雨中呆立着，抬头仰望四周。 直到离阳的呵斥声将她唤醒。 “你在干什么？打她啊！” 小神通被破解之后，秦霓裳自然重新显现出了身形。 她随手放出一道木行真意，便复原了刚才所遭受到的损伤。 木行修士最难缠的便是这点，生机源源不断。 若不能一瞬间将其尽数根除，便犹如杂草一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离阳刚施展了技法，一时不能再动手，便期望蜮娘能够将秦霓裳的动作打断，起码让对方不要如此轻易就恢复伤势。 却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在玩水。 看来，光是传递些琐碎记忆，还是改变不了蜮娘未经过多世事的事实。 幼稚的本性，仍旧留存于深处。 不是一朝就能化解的。 只见蜮娘得了离阳的命令，便一个瞬身来到秦霓裳面前，正欲故技重施，一顿老拳将其打得皮开肉绽。 却是没想到，秦霓裳冷哼一声，身形便再度被一朵青莲包裹。 等到蜮娘一拳将这青莲打爆之际，内里的秦霓裳已然不见了踪影。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正在积蓄水行真意和演态势的离阳却是突然如遭重击。 只见他七窍当中突然长出了一朵朵青莲，将周围的血肉撑开崩散，裹挟着鲜血的肉块迸射而出。 伴随着道道血肉撕裂声，顷刻间血流如注，遍体鳞伤。 一时间，整个人动弹不得，俨然化作了一株恐怖人植。 再度显出身形的秦霓裳冷笑一声：“水行生木行，道友在五行之上的造诣，还是有所欠缺啊。” 她随即大手一挥，便将离阳摄入了长袖当中。 蜮娘发现了踪迹，便又追了上来。 不过没了离阳的水行真意干扰阻碍，现在的她对于秦霓裳来说，倒是没什么威胁。 秦霓裳随意伸手一点，虚空之中便突然生长出一根根人身粗细的藤蔓，逐渐交织成一道樊笼，将蜮娘暂时困住。 蜮娘虽然每挥出一拳，便能将这些极富元浑的巨藤打碎，但奈何往往拆去一根，便有两根甚至三根再度长开。 因此一番施为后，非但没有脱离，反倒是愈陷愈深。 第44章 手段尽出 就在秦霓裳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大功告成之时。 心神却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 她顿时秀眉微蹙，利用丹域感知四周，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修士随着境界精进，一切便会逐渐向所入大道靠拢。 身形面貌魂灵虽未有所变化，但却会开始自生出些许天人感应。 元丹之下自然可以忽略，但到了之后的境界，偶然的直觉却是需要斟酌一番。 此谓之灵觉。 秦霓裳的灵觉虽然有时也会出错，但在过去，却给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改变。 也就是那卷天书。 自从借助元清天妙录登临元丹之后，她便开始对灵觉深信不疑。 更何况，秦霓裳也有些怀疑，离阳这自称来自域外的大天魔，会如此轻易就被自己解决？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感到长袖一空。 再定睛一看，就发现刚才被收入其中的离阳早已化作了一滩至纯净水。 秦霓裳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挥袖将这看似寻常的净水洒落在外。 （此人想必是使出了什么金蝉脱壳之法，这净水或许留有手段，绝不能带在身边。）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净水飘出，须臾间便汇聚在一起，逐渐凝成了叶玄的模样。 离阳轻笑一声，拱手道：“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见状，秦霓裳顿时知晓自己被对方戏弄了。 想来刚才的确是将离阳收入了袖中，已然算是她赢了。 然而错信了虚无缥缈的灵觉，亦或者只是受了骗诱，反倒是又主动将此子放了出来。 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对此，秦霓裳却没有任何失落之意。 在她看来，自己能够将其生擒一次，便能生擒第二次。 无非是多费些手脚罢了。 想到这里，秦霓裳便笑道：“道谢就不必了，道友若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将此子交还于我。” “我可以为道友寻来一具更好的身躯，又或者耗费灵材自造也行。” 此言一出，躲在丹田之中的叶玄便不禁有些担心，老鬼不会真把他给卖了？ 好在，离阳眉头一皱：“叶玄乃是本座新收的徒儿，又岂是一具肉身能够比拟的。” 秦霓裳摇了摇头：“唉，道友此言差矣，徒儿没了可以再找……” 她随即却是冷声道：“但性命没了，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罢，一朵大如山岳的青莲虚影应声显现，翠绿莲叶缓缓绽开，从内里陡然飞出十颗莲子。 此乃秦霓裳运用清气凝练而出的上清剑丸，虽说尚在雏胚，未能真正演化出剑锋，但威能却不容小觑。 大多数宝剑都是直接锻造而成，如离阳手中的淫环剑。 唯有玄器级别的剑，才要经历剑丸温养这一阶段。 如宋音虞所使的玄光分影剑。 也就是说，若是秦霓裳将这十枚剑丸温养完毕，便可得到十柄玄器级别的宝剑。 届时，莫说离阳了，就算是蜮娘也要被大卸八块。 好在时候未到，命不该绝。 秦霓裳本就是风剑宗执事，自然通晓剑法。 如今召出了剑丸，便是代表，她要出全力了。 她并指一挥，轻喝一声：“去！” 悬于周身的十枚剑丸便呼啸而至，须臾间破空直入。 见此情形，离阳面色凝重。 他手中掐弄法诀，随后心念一动，便沉声道：“汐绝天壬真箓，起！” 离阳将水行真意掌握以后，之前他所创造的化水宝符自然转变为了真箓。 壬属阳水，在天为云。 因此一经催动，便自生出大片大片的朦胧云雾，将二人尽数包裹其中。 秦霓裳正欲催动丹域将其驱离，却是没有料到，离阳此举并不是为了躲藏亦或者进攻。 反倒是将目标指向了仍旧困在藤蔓樊笼当中的蜮娘。 只见离阳轻吸一口气，那些仿若无穷无尽的藤蔓便尽数枯萎，其内的水行逆转，直接焦干。 之前秦霓裳也说过了，水行催生木行。 离阳这一招，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失了无限生机的藤蔓很快便被蜮娘几拳破开，待机许久，如今终于重见天日。 她此时有些不开心，被困在其中很长一段时间，连水都没得玩，甚是无聊。 因此不等离阳命令，蜮娘便直挺挺地朝着秦霓裳袭去。 此时的秦霓裳正在运转丹域，却不想一只粉拳突然破开白茫茫的云雾，裹挟着磅礴巨力，直接击中了她的面部，将其打飞老远。 随后便是疾风骤雨般不停歇的攻击，秦霓裳又和刚见面那般，像一只破烂的布娃娃被蜮娘打来打去。 她有心施展些技法，想要脱身，却碍于躯体不断遭受打击，体内元浑激震，难以催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离阳再度高举手中古怪长剑，挥出一道剑气，直接将与之缠斗的十枚剑丸尽数击退。 随后剑指苍穹，明显是要放大招了。 意识到不能再这般下去，秦霓裳便咬牙掏出一枚刻有风剑二字的玉佩，有些心疼地将其捏碎。 随后，她周身突然无风起浪，将一直纠缠的蜮娘吹飞出去。 这玉佩乃是风剑宗赐予门下元丹真人的保命之物，使用之后一道剑意会环绕己身，纵使是化玄大能的一击也可抵挡。 秦霓裳这边刚一挣脱束缚，离阳便毫不犹豫地放出了手中积蓄已久的水行真意。 这其中，又夹杂着尚未蜕变完全的演态势。 是以一瞬间分化万千，将秦霓裳团团围住，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然而秦霓裳面对这般骇人招数，却是浑然不惧。 甚至站在原地，硬生生接下了所有剑气。 待到紊乱天地灵机散去，令丹田内叶玄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秦霓裳毫发无伤，甚至还有闲心唤回上清剑丸。 离阳却是早有预料，毕竟那枚玉佩一看就不是凡物。 秦霓裳随即抬手一挥，竟是故技重施，离阳顿时感觉七窍当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将要钻出来一般。 不过这次，他却是轻笑一声：“相同的把戏，你以为本座会再中招吗？” 只听见一声清响，宛如金铁交鸣。 离阳身上的水行已转变为了金行。 金克木，那些将要诞生的青莲失了水行润泽，自然消散无形。 对此，秦霓裳惊疑不定：“你竟是掌握了两种真意？” 她随即却像是又明悟了什么：“不对，只有一种。” “但另一种，也快了。” 只是随后，秦霓裳却冷笑道：“纵使真意再多，你没有肉身，成就不了元丹，也是多余！” 她随即便想要催动上清剑丸，将离阳再度生擒。 有剑意护体，此时秦霓裳不惧任何元丹。 只是刚一调出元浑，一股莫名其妙的念头便涌上脑海。 第45章 淫环之威 寂寞，空虚，冷。 大多数踏上有情一道的修士都会经历这样或者那样的苦恼。 毕竟他们做不到如天道地纲一般，以绝对平等的眼神看待万事万物。 有失偏颇，自然徒生困扰。 当然，这也是有情一道的乐趣所在，不可不尝试一番。 秦霓裳，自然也不例外。 在获取天书之前，她有时也想，既然前路无望，或许寻个能够对上眼的道侣相伴终生，厮守白头，也是极好。 但伴随着元清天妙录的出现，这般想法，已然逐渐被秦霓裳抛之脑后。 而在登临元丹之后，成为风剑宗执事的她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脑海之中便再没有关于情欲方面的念头了。 只剩下对于更高境界的纯粹渴望，想要攀登他人所未到达的高峰。 而如今，这些尘封已久的思绪，却是又突兀冒了出来。 甚至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积蓄了数百年，如今一朝得以释放。 纷乱的杂念一瞬间充斥着脑海，秦霓裳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这是为何。 按道理来说，自己虽然踏入了有情一道，但也绝不会像那些喜好享乐的修士一般，心神当中纷繁涌现这些念头。 既然与自身没有太大关系，那么思来想去，便是他人作怪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霓裳便将视线投向离阳。 “道友的手段，还真是卑鄙下作。” 闻言，离阳自然嗤笑一声：“过程如何不必计较，唯有结果才是最关键的。” “再者说，本座身为大天魔，没有使出更为阴损的招数，已然算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此言一出，秦霓裳顿时冷哼一声：“你以为，已然胜券在握了？” “莫要小看元丹真人！” 她随即强压下脑海之中莫名的思绪，催动丹田元浑便在周身自生出朵朵青莲。 只是见状，离阳却连忙劝道：“唉！莫要再运功了！” 不过可惜，对于他的好言好语，秦霓裳自然不会理会。 甚至心中还以为此人是在拖延时间，好暗中施展些其他手段。 只是下一秒，她才发现，自己应该听劝的。 若是暂时静置体内元浑，不做任何施为，那些纷乱的念头还算能压制住，不至于被迷了心神。 可如今一旦催动了功法，便像是引爆了什么炸弹一般，海量的思绪蜂拥而至，心神瞬间失守。 正在释放的小神通瞬间便被强制中断了，逆行带来的反噬，让秦霓裳脸色涨红，忍不住张口吐出一滩暗红的淤血。 此时此刻，她只觉手脚不听使唤，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张口发出些真不真假不假的叫声。 这让她羞愤欲死。 见秦霓裳这副不堪模样，离阳不禁摇头叹息：“都说了莫要逞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秦霓裳此时内视己身，这才发现体内阴阳已然倒错，阴行正在不断地增长，将阳行完全压制。 虽说女子本就归属于阴行，但万事万物都讲究平衡二字。 如今阴行暴涨，甚至开始挤压其他五行的生存空间，一家独大，自然会生出祸端。 不过纵使如此，秦霓裳也没有放弃。 有剑意护体，离阳一时半会也拿她不下。 虽然不知晓自己中了何等手段，但想来一定有消解之法。 想到这里，秦霓裳便不再搭理离阳，开始从随身储物戒当中掏出一些丹药亦或者符箓，进行自救。 离阳当然想阻挠此女的行动，但奈何有煌煌剑意阻隔，只能作罢。 此时，藏于丹田之中的叶玄不禁开口问道：“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离阳笑道：“为师刚才被她收入袖中的时候，已然悄悄用淫环剑对其手臂造成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创伤。” “对女子也有效？” “哼，你这小子一定又没把为师的话听进去，之前不是讲解过，淫环剑可以使得阴阳倒错吗？” “是徒儿愚笨。” 叶玄随即却是接着问道：“师父，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烈岩城了？” “反正她现在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离阳冷哼一声：“若是不在此地趁大好机会将她彻底解决，届时麻烦不断，甚至波及无辜。” “现在你如果回了烈岩城，便是引狼入室。” 听闻离阳此言，叶玄顿时明白，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修士之间的斗法并不是过家家，若是不分出确切的胜负，无疑是给自己埋下祸端。 他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言语。 离阳则是眉头紧皱，他不知淫环剑的效用能否持续到护体剑意结束。 半个时辰已然快要过去，蜮娘的巨魁体验卡即将到期。 若是届时秦霓裳恢复完全，他们便只有逃命的份。 因此，离阳便打心底里希望，秦霓裳没有那么快将自身异状消解。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能够将其斩杀。 此时的秦霓裳已然吞服下了不少灵丹妙药，却无一有效。 寻常平心静气的丹药吞下去，并无半点作用。 而涉及阴阳二道的丹药往往有价无市，纵使是元丹真人也难以寻得。 秦霓裳自然不会特意花费大量灵石去购置一件只在未来可能用到的宝物。 她又不是天机阁修士，能够未卜先知，预感未来。 因此翻遍储物戒，也没有找到有关阴阳的丹药。 不过，她却是找到了一枚古朴钱币，此物亦是和天书一样，来自一处上古遗迹。 钱币分为正反两面，正面汇聚阳气，反面累积阴气。 在过去，曾经被她拿来收集日耀之精，和月华之精。 如今却是派上其他用场了。 秦霓裳一将此物取出，拿在身上，便感觉好受了许多。 体内过度增长的阴行，正在被这古朴钱币缓慢吸收，那些纷扰的杂念，也随之渐渐消散。 按照这般下去，想必不过片刻，她便能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异状，从而施展技法，将那鬼修摧灭。 在这点之上，秦霓裳倒是和离阳意见相同，斩草需除根，不留后患。 然而，就在此时，天边垂落的夕阳终究是褪去了最后一丝光辉。 紧接着，便是深沉的夜幕降临。 在这昼夜交替之间，清浊二气互换反转。 叶玄的躯体突兀间增长了些许莫名的韵味，使得离阳的水行真意也愈发强盛了。 而反观秦霓裳，却是脸色骤变。 她的气息开始波动，飘忽不定。 时而元丹，时而凝归。 连带着一直维持的丹域也明灭不定。 此时的秦霓裳还并未借助钱币完全压制住体内阴行，修为却是瞬间跌落。 淫环剑上所催生的古怪异毒自然乘虚而入，强行拔高了阴行，将钱币震开。 没了宝物相助，延缓侵蚀的秦霓裳不过片刻便心神失守。 全然成了情欲的奴隶。 第46章 移花接木 烈岩城，叶家，某处不知名的角落，这里是一间废弃许久的阴暗地牢，早已被叶家人所遗忘。 如今，此处却是出现了一行人。 秦霓裳被水行真意束缚在此，动弹不得。 她如今体内阴阳平衡已然完全被打破，莫说是施展技法，就连走上两步，也极为艰难。 因此即便现在是白天，修为重回元丹，也挣不脱这区区一道真意。 只能任人宰割。 更何况，脑海当中还不断涌现出一些极为下流的杂念，几近不能思考。 换上叶舞衣服的蜮娘正好奇摆弄着马尾，她的一头及腰白色长发，已然被梳成了可爱的双马尾。 而一旁的叶玄，却在离阳的指点下不断将五行灵砂撒落在地，围绕着秦霓裳渐渐绘制出一道道符文。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他运用浊火，将最后一张符箓点燃，四散的烟气渐渐沉降，进而在地上勾勒出莫名的文字。 离阳注视着眼前的符阵，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需你动手了，先退至一旁，莫要让其他人进来。” 闻言，叶玄当即拱手道：“是，师父。” 他随即缓缓退出了此处，临走前还贴心带上了门。 只留下离阳，以及秦霓裳，还有盯着自己马尾发呆的蜮娘。 一人一鬼，静静对视着。 秦霓裳竭尽全力，勉强从喉中挤出一句话：“你若是杀了我，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一般像她这样的高阶修士，都会在宗门留下一盏魂灯。 甚至可能身上藏有她口中所谓师尊留下的手段，可以记录下是何人杀了她。 因此，的确如此女所说，杀了她会惹上麻烦。 但离阳深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既然已经与其结仇，那除了快刀斩乱麻以外便再无其他选择。 听闻秦霓裳这番威胁的话语，离阳却痛心疾首道：“本座何时说过要杀你？” “是你一意孤行，出尔反尔，想来抢夺我那徒儿的机缘。” “本座这般，不过只是迫不得已，无奈之举。” 此言一出，秦霓裳顿时脸色不自然地涨红，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 亦或者只是单纯内伤发作。 她随即咬牙喊道：“不必多言，要杀要剐，便直接来！” 随后双目紧闭，像是放弃抵抗，任由肆意施为。 见状，离阳不禁摇头叹息：“若你不修木行，或许本座还会放你一马。” “可现在，却是为时已晚喽！” 事实上，如果秦霓裳不是以木行真意成就元丹，离阳照样也不会饶她一命。 甚至之前在残骸外面，便会将其一剑枭首。 他这番话，不过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毕竟乃是元丹真人，又来自宗门，上面还有个恐怕是化玄大能的师尊。 不立刻将此女解决，难道还等她搬来救兵，甚至将整个风剑宗都一锅端吗？ 或许唯有话本之中的主角能够如此，离阳自认为做不到。 之所以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秦霓裳悄悄带回烈岩城，便是为了夺取她身上的木行真意。 听到离阳这句话，秦霓裳甚是不解，但并未显露出来。 （自己所修木行，与这鬼修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她心中思绪万千，想要寻得解脱之法。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秦霓裳的风格，纵使现在已然沦为砧板鱼肉，也绝不放弃。 正是因为这种不屈不挠的性格，多少次身处绝境，亦能搏得一线生机。 离阳唤出一道金行玄光，注入脚下的符阵当中，将其激活。 这符阵没别的作用，仅有的功能便是移花接木。 可以将秦霓裳身上的木行真意转移一部分过来，进而注入到离阳身上。 如此，他便无需等待叶玄晋升凝归，继而四行催生出木行，补全五行，重塑肉身。 若是能够成功的话，便可省下大把时间和精力。 如此，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毕竟反正都要将其枭首，倒不如在秦霓裳死前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伴随着符阵启动，一道金光显现，将此地照耀明彻，诸多暗影无所遁形。 离阳盘坐阵眼之上，手中掐弄法诀。 不过片刻，二者之间便凭空显现出一道光带虚影。 伴随着一团绿烟渐渐生出，秦霓裳便感觉自己似乎丧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可惜此时她无法调动灵识内视己身，一时半会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绿烟自秦霓裳这边飘出，进而沿着光带传到了离阳身上。 离阳轻吸一口气，便将绿烟纳入心神当中。 这一瞬间，诸多关于木行一道的感悟尽数在他脑海当中涌现。 就仿若和曾经的马平一般，进入了神乎其神的顿悟。 待到绿烟缓缓消散，离阳对于木行一道的理解，已然精进了不少。 木主生机，因此他的魂灵一下子凝实了许多，身形也渐渐勾勒出来。 见状，秦霓裳顿时知晓离阳是在干什么了。 (此人，正在夺取我的木行真意？！) 她顿时怒不可遏，张开欲要说些什么，但却因为脚下符阵正在发动，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秦霓裳奋力挣扎，却连一只手指也不能催动。 明明身为元丹真人，只要施展大神通便可将没有躯体凭依的离阳摧灭。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夺走自己的修为。 一旦失去了木行真意，秦霓裳自然要彻底跌回凝归境界。 杀人诛心！ 如此，待到气息逐渐微弱，实在无能为力之时，秦霓裳索性便不再压制体内的过剩阴行，将其尽数释放了出来。 她想要玉石俱焚！ 一边的离阳吸着吸着，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木行真意当中，蕴含阴行？ 他随即发散灵识，便发现秦霓裳的举动，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不禁冷笑一声：“天真！” 离阳运转起许久未用的阴阳离合大法，开始连同木行一起，将秦霓裳身上的阴行抽离。 即便失了肉身，但双修之法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神交亦能达成。 察觉到体内的平衡正在恢复，秦霓裳大喜过望，正欲展开丹域，直接将离阳击杀。 却悚然间发现，自己所掌握的木行真意已然被抽离了大半，不再是元丹真人了。 更要命的，还是离阳那边仍旧在不断汲取阴行。 这是想要彻底将她吸干的节奏！ 意识到这一点，秦霓裳连忙聚拢心神，试图将游离在外的阴行收回。 只是如今失了真意的她，又怎能与掌握了水行真意，还主导着阵法的离阳相抗衡呢？ 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被打得丢盔弃甲。 秦霓裳绝望之际，只能催动师尊留给她的最后手段。 而这招数，她本来以为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第47章 古咒 “徒儿，该离开此处了。” 正在打坐静修的叶玄突然察觉到离阳的存在，一时不备，被吓了一跳。 (这老鬼怎么愈发神出鬼没了？) 他心中一阵腹诽，发散灵识看向地牢深处，发现内里已然没了秦霓裳的踪影。 于是便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师父，处理好了？” 离阳微微颔首：“为师已经斩杀莲真人，且将她身上留有的手段一并破除。” “如此，你也不必担心，届时风剑宗会找上门来。” 闻言，叶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残骸一战，他已经知晓了元丹真人级别的战斗是多么恐怖。 秦霓裳一个执事尚且如此，更何况风剑宗那些化玄长老？ 是以叶玄生怕将这莲真人根除后，又引来风剑宗其他元丹真人，甚至是化玄大能。 到时候若是老鬼不敌，整个叶家，乃至烈岩城都要陪葬。 现在得知这般说法，倒不管离阳所言是否真实，至少能够得到些许慰藉，不至于心慌意乱。 再者说，老鬼和他一荣共荣，一损共损。 二者不分彼此，也没必要在此等大事之上哄骗自己。 想到这里，叶玄便喜形于色：“师父果然神通广大，徒儿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有些嫌弃地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莫要再拍马屁了，赶紧回洞府修炼，为师还盼你早日登临凝归。” 叶玄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还不忘催促一旁的蜮娘：“蜮娘，回去了，师父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然而，对于叶玄的话语，蜮娘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盯着头发发呆。 定睛一看，之前绑好的双马尾，已经被她自己给弄散了。 蜮娘似乎并未学会如何梳理秀发，而离阳叶玄二人乃是男子，自然也没有踏足编发技艺的机会。 因此，只能面面相觑。 见状，叶玄也没有多言，而是将目光投向离阳。 察觉到他的视线，离阳随即回首，望着一旁蜮娘，有些无奈。 “蜮娘，走了，回去让叶舞给你绑。” 听闻此言，蜮娘这才木楞楞点了点头，随后任由及腰白色长发披散，跟在了叶玄身后。 就这样，一人，一鬼，还有一妖，三者沿着昏暗的通道缓缓前进。 这地牢设在地下深处，废弃许久，又无人维护，墙壁之上的长明灯已然损毁。 叶玄轻呼一口气，明黄的浊气火苗四散，如同小精灵一般蹦蹦跳跳跃上了灯座。 如此，照彻四方。 也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踪迹，待叶玄离去，这些浊气自然会消散，进而沉降脚下的地面。 只是刚走两步，还未真正出这地牢，离阳便脸色一变。 此时若是有冥魂教弟子亦或者其他精通灵魂一道的修士在，便可发现，离阳的魂体正在激荡波动。 就仿若，里面寄居着另一人格。 他随即却是将身上异状暂且压制，进而对叶玄吩咐道：“你且先带着蜮娘在外等候，为师忘了将那符阵销毁。” “需要回去一趟。” 叶玄自然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便应声道：“徒儿知道了。” 待到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离阳这才设下隔绝结界，随后眉头紧皱，暂且放开了桎梏。 他魂体之中，竟然隐约显现出一张女子面目。 若是叶玄在场，定会认出，这赫然便是秦霓裳。 事实上，离阳刚才对叶玄所说的一番话有真有假，不过只是为了暂且安抚此子。 风剑宗的确不会上门兴师问罪。 因为秦霓裳还未真正死去。 离阳冷哼一声：“你做了什么？” 在外人看来，他无疑是在自言自语，宛如魔怔。 但随后发生的一幕，却是有些令人惊骇了。 只见离阳的右肩一阵蠕动，凭空向内塌陷，进而又宛如增生一般突出一大团。 这古怪凸起像是活物似的抽搐痉挛，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其上雕刻。 没过一会，便彻底显现出其真面目。 赫然是一颗头颅。 看那熟悉的模样，正是秦霓裳。 面对离阳的质问，秦霓裳不禁笑道：“你我身为敌手，我为何要告诉你？” 离阳脸色阴沉：“你若是不说，那本座便要施展天魔分魂大法，将你割离出去，然后彻底湮灭！” “哦？那你大可试试。” “你真以为本座不敢？不过是区区一点魂体，再吞服几人就可恢复。” 说罢，离阳便暗中运转演态势，将自身一分为二，并且暂时藏匿了分身的精气，使得其表面上完全纳入了秦霓裳的掌控。 见此情形，秦霓裳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真有什么所谓的天魔分魂大法？！） 她被离阳汲取了大半木行真意，境界早已从元丹跌落至凝归，自然看不透离阳的手段。 只觉自身的确重获了魂体，不再是寄生于离阳的状态。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大祸临头。 因为若是还和离阳一体，那对方便拿她没有办法，毕竟伤她便等于伤自己，无可奈何。 可如今完全分离出来了，就没有这般约束了。 只能任其蹂躏。 意识到这一点，秦霓裳脸色骤变。 她顿时催动心神，想要逃离，却无法动弹。 随即看向离阳，便发现对方已然在掐弄法诀，明显是要施展技法，将她魂飞魄散。 秦霓裳连忙叫喊道：“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只可惜，离阳似乎没有听清，瞳目之中陡然大放金光，照在秦霓裳身上，剧痛难忍。 她此时也顾不得讨价还价了，当场求饶道：“是古咒！你若是将我湮灭了，自身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古咒？这又是何物？本座怎么从未听闻过？你莫不是在说谎？” 离阳见差不多了，便没有继续演戏，停止了对自身的摧残。 秦霓裳此时劫后余生，面对离阳的质问，再不敢故弄玄虚。 “古咒乃是天罡大陆独有的产物，前辈来自外域，没听过也很正常。” “若是不相信，可以内视己身，看看有无一道刻有鸳鸯的印记。” 听闻此言，离阳当即调用灵识探查心神，果真如秦霓裳所说，发现了一道鸳鸯印记。 他眉头紧皱，催动水行真意想要将之摧灭，却仿若水中捞月，没有任何效果。 离阳随即看向秦霓裳，他需要一个解释。 秦霓裳自然心领神会，勉强笑道：“前辈，这古咒唤作鸳鸯同命，一般唯有经过了阴阳交合的道侣之间才能立下。” “施展之后，二人同生共死，甚至可以将一人所受的伤势转移给另一人。” “这样与人斗法间，便等同于拥有了两条命。” “除此之外，便是二人之间可以功法互通，修为假借。” “妙用极多。”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随即抬头看了满脸讨好的秦霓裳一眼，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所修的元清天妙录给尽数转移了过来。 第48章 重回叶家 “徒儿，为师已经将符阵销毁，又消去了一些痕迹，是时候回去了。” 这次的叶玄早有准备，没有被突然出现的离阳吓到。 闻言，他便点了点头，带着一旁的蜮娘继续沿着通道前进。 离阳飘在身后，若有所思。 在利用古咒，将秦霓裳的修为尽数褫夺以后，此女便再无任何威胁了。 只不过碍于鸳鸯同命的存在，离阳不能将她彻底根除，只能任其寄生于魂灵中。 终究是个定时炸弹，日后定要寻得方法，将其摧灭。 如今看上去，倒是像套娃了。 秦霓裳寄居离阳，离阳寄居叶玄，一环扣一环。 真是造化弄人。 一行人出了地牢，便直接到达了叶家大院。 有路过之人见叶玄和蜮娘出现，脸上顿时显露出惊奇之色，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此子好几个月没现身了，我还以为他死在哪里了呢。” “想必是在修为测定大会上受了些刺激，一时逃避罢了。” “但我听说，他被穆家退婚了！” 叶玄此次为了掩人耳目，避开不必要的关注，是暗中回来的。 唯有叶天与叶舞二人，为了使其放心，才悄悄告知了存在。 如今将秦霓裳处理完毕，不留后患，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 只不过，叶玄随后才发现，这些族人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他身上。 而是聚焦于跟在背后的蜮娘。 “一个废物有什么好关注的，倒是他身后那少女，你们知晓是何人吗？” “白毛而已，我们不都是吗……等等！”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为何总能找到这般倾国倾城的货色？” 对于这些人艳羡嫉妒的目光，叶玄只觉得有些无奈。 若是被他们知道蜮娘乃是异虫所化，恐怕都唯恐避之不及。 成为了万众焦点的蜮娘却并未有什么反应，仍旧歪着脑袋发呆。 然而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了一群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修士。 其中便有一位叶玄较为熟识的男子，身着蓝衣，唤作叶横。 人如其名，此子仗着自身乃是二长老最为疼爱的孙辈，在烈岩城尚且横行霸道，如今身处叶家，自然更加肆意妄为。 在过去，甚至常常欺辱叶玄。 因此一见面，这叶横便完全忽视了叶玄的存在，转而将淫邪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蜮娘。 他随即笑道：“唉呀，玄弟你还真是的，知晓横哥我喜好美人，便特意送上门来。” 伸手甩出几块下品灵石，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些便当作是给玄弟你的赏赐了，横哥我最近心情不好，可不要嫌弃太少了。” 言外之意，便是叶玄若不接受，他就要打人了。 见叶玄任由灵石打在身上，随后跌落在地，叶横顿时眉头一皱。 “怎么，还不赶紧把灵石捡起来？” 身旁的其他人当即叫唤道：“对！捡起来！横少爷能看上你的女人，是福分！” “不若让他跪下来学几声狗叫？” “如此甚好！” 讥讽，嘲笑，亦如过往一般，历历在目。 见到这一幕，叶玄不禁嗤笑一声：“叶横啊，这么多年来，你为何性子一点都没变？” “仍旧是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 见状，叶横先是有些诧异，暗中发散灵识探查。 叶玄心念一动，便将自身的气息变换为百炼初期，也就是这些年他一直停留的境界。 如此，叶横一番窥探，便发现叶玄仍旧是百炼初期的废物，不免觉得自己多虑了。 对方足足沉寂了五年，怎么可能一瞬间又重归天才呢？ 想到这里，叶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随即却是冷哼一声：“是了，横哥我一点没变，照样如此潇洒。” “不过，玄弟你不也是，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是了，一介废物而已，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 “对兄长出言不逊，按照家规，应当使用摧灵木杖责二十！” “哈哈，看来这小子是气昏头了，竟然敢这样说话。” 面对千夫所指，叶玄却古井无波，面无表情。 他随即冷声道：“只要是废物，哪怕与尔等乃是同族，也要受这般折辱吗？” 闻言，叶横大笑一声：“不错，莫说你是我堂弟，就算是亲弟弟，要是如此废物，我也不会给其好脸色。” “弱肉强食，玄弟你都十五岁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叶玄点了点头：“我自然知晓，既然你认同这个理念，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叶横虽然受二长老宠溺，但天资平平，乃是金火木三灵芯。 因此纵使丹药灵材管够，如今年方十七，也堪堪筑衡。 而且长期沉溺于美色享乐，不善斗法。 对付这样的弱鸡，叶玄甚至无需唤出携云剑。 只见他轻呼一口气，吐出一团明黄人之浊，无火自燃。 叶横没有想到叶玄竟然敢对他出手，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免有些恼火。 他虽然看不透这火焰的来历，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之物。 因此并未让一旁的跟班出手，而是亲自上阵。 “看来，玄弟你是不服管教了？” 叶横虽然不知晓叶玄哪里来的勇气，以百炼之身来对抗筑衡。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留手，甚至想要毁掉对方的丹田，让其彻底沦为一介凡人，再无咸鱼翻身的可能。 随即轻喝一声，唤出一把玄色巨斧，体内真炁一动，便催使其朝着叶玄砸落。 这可是二长老专门赠予他的黄阶极品法宝，名曰追魂斧。 顾名思义，便是发出之后无需叶横驱使，其上自附灵性，无论敌人逃至何处，都会紧追不舍。 纵使改换面貌，也无济于事。 追魂夺魄，无处可逃。 一旁众多修士见叶横居然放出了此宝，不禁有些惊讶。 “这叶横，出手未免重了些！” “想来这一斧头下去，叶玄小子恐怕要断手断脚了。” “还是莫要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快去请长老来！” 见追魂斧袭来，叶玄仿若吓呆了一般，傻站在原地不动。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被重伤之时，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叶玄抬手挥出一道浊气，便将追魂斧之上独属于叶横的刻印抹去。 随后引动脚下地之浊，缓缓化解了追魂斧的冲势。 如此，断了自生玄妙，又失了主人操控的追魂斧自然轻易被叶玄握住。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就好像是叶横主动将追魂斧丢给叶玄一般。 一时间，众人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良久，才有人笑道：“想必便是叶横见二者修为差距甚大，将此宝暂借于叶玄，让其一步罢了。” “不错，看来，叶横这小子也并非和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还是有一颗怜悯之心的。” “呵呵，依我看，此举不过是为了杀人诛心，让叶玄这小子明白，百炼纵使有了至宝，在筑衡面前也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第49章 加倍奉还 其他人是这样想的，但叶横自己，却不是。 他此时惊惧万分，甚至恨不得立马使出一张风行符遁走。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在追魂斧上留有的刻印被抹除，精元反噬，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要知道，这刻印可不是普通烙印所能比拟的，其上不光附着有叶横的精血，还夹杂着二长老的神念。 并且经过了族中阵法师的改造，禁制稳定坚固程度都得到大大提高。 寻常修士要想从他手中夺走追魂斧的掌控权，起码也得捣鼓半天，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还有一些珍贵灵材，才能将其磨灭。 如今却是被这叶玄转瞬间摄走了，叶横又怎能不惊呢？ （我就说此子虽然废物，但也不是什么蠢人，若是没有底气，怎敢如此这般？） 他心中暗道不妙，或许真如之前所想，曾经的天才叶玄已然回归。 不过表面上，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玄弟啊，这追魂斧，可是二长老的宝物，莫要让做哥哥的为难，快快交还予我。” 说着说着，恐怕就连叶横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语气已然渐渐缓和。 甚至话语间分明是拿二长老来压叶玄，全然忽略了刚才可是他对叶玄使用追魂斧的。 一旁的跟班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何时见过叶横这般平易近人的样子，纵使是面对族内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也不至于此。 闻言，叶玄却是轻笑一声：“好啊。” 然后便极为随意地将手中的追魂斧朝着叶横丢去。 只不过，他暗中将大量浊气附在了上面，使得其威能更盛。 见他这么好说话，叶横顿时也有些诧异。 （难不成，又是我想多了？） 不过不管如何，至宝失而复得，便是极好。 叶横随即抬手放出一道真炁，欲要将那在半空当中追魂斧接住。 同时笑道：“玄弟如此明事理，横哥我甚是欣慰。” “以后跟着横哥混，包你吃香的……” 态度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倒是让身边的狐朋狗友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以为，这叶横是嗑药太多，练功走火入魔，性情大变了呢。 若是此人失了嚣张气焰，他们再跟在身旁，便捞不到油水，不如离去。 然而还未等叶横说完，他便悚然间发现，所释放的真炁一遇上追魂斧，便像是以卵击石，顷刻间消解无形。 而那朝自己飞来的追魂斧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刚才的真炁根本不能阻其分毫。 巨斧直直朝叶横砍来，其上犀利斧刃，隐隐闪烁出一丝摄人寒芒。 见状，叶横便知晓，肯定是叶玄在这追魂斧上做了些手脚。 他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无名火，三番五次被此子戏弄，真是把自己看扁了！ 纵使重回天才又如何？ 随即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精致玉碟，弹指一挥，便将其掷向追魂斧。 此物亦是二长老赐予他的保命法宝，唤作若伽碟，使用真炁催动以后，便可自生出一道须弥玄光。 这须弥玄光一旦照落，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都会尽数将之纳入其内的芥子空间当中，自成天地，是以可隔绝灵识。 功效虽然逆天，但价格也十分不菲，并且最关键的，便是此物只能使用一次。 哪怕是不小心将一粒沙尘摄入其中，也算作生效，无法再用。 因此，二长老特意叮嘱叶横，此物莫要乱用，唯有面临大灾大劫时催动，才不算浪费。 不过此时的叶横已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反正对于他来说，宝物没了可以再找二长老撒娇。 脸面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若是在叶玄这废物手上吃了亏，那他在叶家，甚至整个烈岩城当中的地位，恐怕都要一落千丈。 届时，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一向追求虚荣的叶横自然无法忍受这一点。 若伽碟一经射出，便迎上了追魂斧。 须弥玄光瞬息而至，眼看就要照到追魂斧。 此时叶玄却心念一动，这追魂斧在浊气驱使下，便稍稍偏了些方向，转而落在了叶横身边。 然而对此，叶横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是惊呼一声：“快让开！” 追魂斧一避开，这须弥玄光自然照到了别处。 听闻叶横这般警告，旁观修士顿时退避三舍。 然而，却是有一人像是吓傻了一般，仍旧呆立在原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刁难过叶玄的叶龙。 叶龙年方十四，要比叶玄小一岁，修炼资质平平，但在炼丹方面天赋异禀。 他是族内供奉，丹师谢寒松的徒弟。 因此叶家大部分新生代修士若是想要谋求丹药，便需通过叶龙之手。 在叶玄还是天才的时候，叶龙自然不敢作妖，甚至还在丹药分配上给予特殊优待，以此来暗中拉拢。 不过叶玄并没有接受，婉拒了对方。 因为叶天很早就告诉他，那些看似的事物，实则背地里早就明码标价了。 但当叶玄成为废物之后，叶龙便开始刻意克扣丹药，甚至找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断供。 与之前判若两人，真是欺人太甚。 到最后，即便叶天出面，也并没有完全杜绝这种现象。 毕竟叶龙背后是谢寒松，身为丹师供奉，地位与长老相同，甚至更为重要。 再者说，叶龙作为徒弟，所做之事想必也是经过了师父的默许。 这师徒二人，摆明了是看叶玄人微言轻好欺负。 对于他们而言，将曾经万众瞩目的天才踩在脚下，能够带来一丝病态的快感。 面对即将照下的须弥玄光，叶龙面露惊恐之色。 他身为筑衡修士，怎么可能会被吓傻呢。 但脚却如同生根了一般，与大地完全固定在一起，动弹不得。 任凭他如何施为，也无法脱身。 这自然是叶玄搞鬼，他一发现叶龙正在旁边看戏，便计上心来，暗中引动地之浊，将其困住。 短短一瞬间，须弥玄光便如期而至，照耀在叶龙身上，只觉刺痛难忍。 叶龙不禁哀嚎一声：“师父！救我啊！” 只可惜，谢寒松又不像离阳这般一直藏于叶玄身边，此时，他或许还在炼丹房炼丹呢。 因此叶龙这一句求救，自然无人应答。 他随即脸上惊恐神情凝固，身形缓缓缩小，逐渐被纳入了若伽碟的内部空间当中。 其内阴暗幽闭，又无天地灵机，若是待的长久了，不说身死道消，起码要受一番非人折磨。 “唉！这叶横！怎么把叶龙给摄进去了？” “呵呵，兴许是看其不爽，叶横的性格，你我又不是不知。” “快去请谢丹师来，就说他徒儿遭难了！” “我怎地觉得，这叶玄有些古怪呢？” 第50章 剑下留人 眼睁睁看着叶龙被收入了若伽碟当中，叶横心顿时凉了一大半。 施展完自生玄妙的玉碟消去了须弥玄光，晃晃悠悠地飘下，叶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只能任由此物落在肩上。 他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知晓叶龙背后的靠山乃是谢供奉。 即便是二长老在其面前，也要和和气气。 毕竟整个叶家，三分之一的黄阶丹药都出自谢寒松之手。 若是一不小心惹其不高兴，缩减了丹药供给，族人们必将怨声载道。 届时他叶横将被千夫所指，二长老恐怕也保不住他。 毕竟，叶家真正的话事人还是大长老。 意识到这一点，叶横不禁怒目而视，伸手指向叶玄，口中高呼道：“是你！是你搞得鬼！” 他急于推卸责任，无论如何，这般罪过都不能一人承担，否则便要大祸临头。 闻言，叶玄却是轻笑一声：“叶横，你可不要乱说话，这玉碟不是你的法宝么？” “怎么怪起我来了？我可一直站在这里没动。” 此言一出，叶横顿时噎住了，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是了，这若伽碟乃是他自己放出的法宝，和叶玄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但即便知晓这是事实，叶横也依旧不依不饶。 他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擅自夺取二长老的追魂斧，我又怎会放出若伽碟？” “还有，你在追魂斧上做了手脚，分明是要谋害同族！” 扣帽子真的有一手。 听到这番言语，叶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哦，这么说，我还不能反抗了？” 他随即沉声道：“难道就要如砧板鱼肉，任你宰割？” 却是没想到，对此，叶横居然点头表示认可。 “没错，我是兄长，你身为弟弟，对我不敬，自然要训诫一番。” 面对这般流氓逻辑，叶玄不禁摇头叹气：“真是无理取闹。” 见识了叶横的无赖嘴脸，他也不打算继续扮猪吃虎，与之纠缠了。 索性唤出携云剑，快刀斩乱麻。 若是届时拖到那几个老家伙进场，恐怕又免不了一番和稀泥，甚至没准还会怪罪于自己，即便是叶横挑事在先。 这可不是叶玄想要的结果。 一旁的叶横见叶玄居然召出了携云剑，不禁眼前一亮。 这携云剑当初他也眼馋了许久，一直央求着二长老赐予。 只可惜最后还是被叶天消耗多年绘制符箓积攒下的苦功给兑换走了。 在得知叶天并不是自己使用，而是选择把携云剑送给他的废物儿子叶玄之时，叶横顿时怒不可遏。 他暗中指使了一些族人，将叶天的镌刻台弄得一团糟，导致叶天没有按时完成任务，被大长老一顿臭骂。 若是平时见到携云剑，叶横自然会显现出贪婪之意。 可如今，他心中却是突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杀气。 叶横自然不打算坐以待毙，连忙也唤出一柄中品真具长剑。 只是这样，他还觉得有些不妥，紧接着又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暗红鳞片。 此物唤作七彩琉璃盾，原型乃是从化形大妖琉璃蟒身上剥离的心鳞，经过了锻器师的炼制，又注入了一丝厚土之气。 其上刻有如意禁制，可大可小，一经催动，能够抵挡住纳气修士的全力一击。 自然也是二长老赐予的。 叶横先是注入真炁，将七彩琉璃盾激发，转瞬之间，一道彩光护在他身旁。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彩光其实是一条小蛇，围绕着叶横游动。 做完这些，他心中稍稍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叶玄的明黄剑气瞬息而至，只是到了近处，却是被彩光小蛇一口吞下。 非但没有对其造成损伤，反倒是增进了些许实质感，似乎变得更为坚固了。 见状，叶玄古井无波，面无表情，依旧不断挥剑放出道道剑气。 只是落在彩光之上，没有半点作用，甚至对其而言是进补。 叶横见对方伤他不得，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脸上却是又重新挂上了嚣张的笑容。 “玄弟你尽管打，横哥我有的是法宝。” “用点力，没吃饭？”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实际上还是催动长剑想要袭击叶玄。 站着挨打，可不是叶横的性格。 只可惜，叶横并未修习剑法，往往每次寻了个好角度，将要出手之际，便被叶玄一道剑气给逼退。 如此憋屈，为了发泄，口中的话语自然更加放肆。 “叶玄你这个废物，等大长老二长老一来，我一定要狠狠告你一状！” 只不过，在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叶横并未发现，由于摄入了大量土行剑气，彩光小蛇已然变成了巨蟒。 甚至于，将要被撑死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叶玄深吸一口气，引动了脚下大地积攒的海量浊气，灌入双眼。 顷刻间，瞳目之中大放光芒，在场众人无不闭上双眼，纵使有些自恃修为高强之辈没有闭眼，也免不得被这耀目黄光刺激得泪流满面。 叶横这边，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某种东西清脆破碎的动静。 赫然是七彩琉璃盾被地极眼给强行破开了。 法宝受损，他顿时惨叫一声，吐出几口鲜血。 脸色苍白，面如金纸。 强光随后而至，劈头盖脸，无处可逃。 一时间，叶横眼前明黄一片，像是直视了太阳过久，强光在瞳目之上留下了残影。 刺痛难忍。 伤上加伤，他不禁双手捂住眼部，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滚。 待到强光影响渐渐褪去，叶横勉强睁开肿胀的双眼，才发现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冰冷的剑刃贴上了颈部温暖的肌肤，犀利的锋芒刺得皮肉生疼，仿若下一秒就要切下去，身首异处。 一瞬间，叶横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叶横连忙大声喊道：“叶玄！我可是你堂哥！你真要谋害同族？！” 他随即却是好言相劝：“玄弟，把剑放下，你我还能好好谈谈。” “莫要意气用事啊！” 见他这样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叶玄不禁摇头轻笑。 “叶横啊，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么？我其实很认同你的理念。” “这世上，的确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弱者就不配活下去。” 说着说着，他身上却逐渐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之前在残骸当中，叶玄可是天天与怪物还有修士殊死搏斗，早就不在是当初的稚嫩少年了。 受杀气影响，叶横背上冷汗直冒，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皮了，连忙求饶道：“玄弟……不对，玄哥，饶了我！” 叶玄叹了口气，将剑缓缓从脖颈移开。 然而，还未等叶横松口气，他便感觉到足部一阵刺痛。 “叶玄！你！你要做什么？！” 叶玄幽幽说道：“你做强者太久了，我来让你换个口味。” 他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将携云剑刺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怒喝响起。 “剑下留人！” 第51章 蜮娘出手 来者是何人，叶玄自然不在乎。 他今天是铁了心地要报仇雪恨，谁也拦不住。 再者说，那道声音似乎来自远处，那人恐怕不会这么快到来。 这一小段时间，已经足够叶玄完成他的计划了。 伴随着携云剑缓缓刺入大腿，带来的剧痛让叶横几近昏死过去。 他口吐鲜血，痛哭流涕，奋力挣扎，像只快要溺死的虫子一般扑腾。 “救我啊！救我！” “谁要是救我，我给他一万灵石！” 此言一出，自然有人心动。 筑衡的年轻子弟倒是早就看叶横不爽，只顾在一旁看戏。 更何况，从叶玄刚才的表现，他们已然知晓对方已经重回巅峰。 甚至比曾经更胜一筹，自然懒得参与其中。 别到时候肉没吃着，还惹得一身腥臊。 最后，还是一位纳气境界的中年修士叶深站了出来，厉声道：“叶玄！还不住手！” “你真要背上残害同族的骂名？！” 闻言，叶玄不禁嗤笑一声：“残害同族？死在这叶横手下的叶家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我杀了他，不是正好为民除害吗？” “怎么还成罪人了？” 听到叶玄这样说，叶横连忙辩解道：“那些凡人怎么能算是叶家人呢？充其量只能算是奴仆罢了！” “再者说，我也是一不小心，一时失手而已！” 叶横这般苍白无力的反驳着实有些可笑，叶玄便唤起携云剑，进而狠狠刺入了叶横的脊背。 “失手？那我这也是失手！” 大腿仍旧血流不止，背上又被开了个口子，一直养尊处优的叶横何时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当即惨叫一声，整个人像落入热锅的活鱼一般高昂起上身，随后白眼一翻，竟是彻底昏死过去。 如此不堪，引得在场众人一阵鄙夷。 “就这点小伤都受不住，这叶横真是没受过毒打。” “那当然了，他又无需为了功法丹药灵材外出拼命，坐在家中就可。” “叶家年轻一代若是都像这样，地位不保啊！” 见叶玄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行凶，叶深顿时觉得被拂了面子，随即冷哼一声，一个瞬身，便来到了叶玄面前。 他伸手正欲将此子生擒，最好是直接打断几根骨头。 叶深早已看出了叶玄尚在筑衡境，这才敢出手。 然而，与之对视的一瞬间，叶深却发现，叶玄正对着他笑。 笑容很灿烂，甚至能从其中看出一丝得瑟。 叶深顿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此子是在发什么羊癫疯。 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反倒是暗中附上了一团真炁火焰，若是命中，免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甚至更险恶之处在于，此火能够破除禁制，烧却法袍之类的外物。 届时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恐怕要丢尽脸面。 只是还未等叶深触及到叶玄，一道沛然巨力便从旁边突兀显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他的面部。 叶深躲闪不及，惊恐万分，他从其上感知到了大恐怖。 伴随着剧痛，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他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若是用灵识细看，便可发现叶深头骨都被打裂了几分，若是下手再重点，恐怕就要当场暴毙，魂飞魄散了。 这力道强悍异常，经久不散，甚至直接将其整个人都轰至远处，硬生生撞塌了一处宅院。 好在其中并无他人，免遭飞来横祸。 出手的赫然是一直待机的蜮娘，做完这一切，她缓缓收回拳头，乖巧地站在了叶玄身后。 烟尘弥漫，却无人在意那被摧毁的房屋与生死未卜的叶深。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于蜮娘身上。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敢显露出色欲了，眼神当中皆带着震惊。 “叶深可是纳气老牌修士了，怎么接不住此女一拳？” “难道说，是凝归高修？！” “只是如此强者，为何要跟在叶玄身后？” 蜮娘之所以出手，自然和叶玄没有关系，只不过是离阳吩咐罢了。 叶玄在心中谢道：“多谢师父相助，徒儿感激不尽。” 离阳大手一挥：“小事一桩，想来你也憋了许久，此次有为师罩着，想做什么便去做！” 得了老鬼的命令，叶玄大喜过望，连忙催动携云剑，从叶横背脊拔出，进而悬至他的眉心。 只不过，就在这时，那道声音的主人终于赶到了。 来者乃是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年修士，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仙风道骨。 他到场先是四处寻觅了一番，眉头紧皱。 随后见叶玄仍旧在折磨叶横，不禁怒喝道：“老夫叫你停手！你没听见吗？！” 当即挥出一道精纯无比的真炁，袭向叶玄。 “谢丹师终于来了，若是再晚一步，叶横性命不保。” “没想到叶玄此子出手居然如此狠辣，与之前真是判若两人。” “害，你若是像他这般遭受了巨大落差，五年来受尽折辱，也会疯魔的。” 原来，这山羊胡修士便是谢寒松了。 谢寒松之前尚在炼丹房炼丹，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人跟他说徒儿有难，便不顾将要成形的丹药赶了过来。 只是到了此地，却并未寻得徒弟的踪迹。 他不知叶龙被叶横摄入了若伽碟当中，只看见叶玄正在残害同族。 作为叶家供奉，自然出手了。 见凝归级别的真炁袭来，叶玄却浑然不惧。 老鬼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对付这些凝归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甚至无需离阳出手，蜮娘便主动迎了上去，一拳将谢寒松的真炁打散。 见状，谢寒松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体修？你是体修？！” 蜮娘没有回答，面无表情。 此时，她身后的叶玄已然将携云剑刺入了叶横眉心，但却并未伤其性命。 他此般施为，不过只是为了帮助叶横散功，好让其也做做他口中的弱者。 见叶玄不管不顾，仍要一意孤行，谢寒松火冒三丈。 他身为叶家供奉，又是凝归丹师，在整个烈岩城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贵客级别的人物。 何时被人这样三番五次无视过？ 更何况，还是个筑衡小鬼。 谢寒松当即唤出惯用的法宝，乃是一鼎赤色香炉，名曰无妄炉，乃是极品真具。 此物主要作用其实是驱除杂念，作为丹师，最需要心无旁骛。 不过拿来斗法也是可以的，毕竟其中寄宿着这百年来谢寒松所积攒的各类迷障。 他轻喝一声：“无妄无我，归去何来！” 说罢，便把手中的无妄炉盖子打开，从里面迸射出一道灰气，瞬息间便没入了蜮娘眉心。 蜮娘当即双目失神，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谢寒松便大笑一声：“若你是法修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体修。” “老夫这无妄炉，最擅长应对的，便是你们这些心神薄弱的武夫！” 第52章 长老到来 “这下可好了，我看此子失了最大的依仗，还能蹦跶到何时！” “残害同族，勾结外人，毁坏家产，数罪并罚！” “啧啧，既然修为恢复了，为何不隐忍一时，等到羽翼渐丰，再来一雪前耻？” “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纵使天赋异禀，将来恐怕也成不了大器。” 面对这些见风使舵的吃瓜群众，叶玄只觉得无奈至极。 他其实并无丝毫恐惧。 因为叶玄相信，纵使蜮娘不敌，还有老鬼。 师父自会保他。 这么早就下结论，到时候被狠狠打脸，难免有些戏剧性。 见他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谢寒松不禁有些惊奇。 “小子，你靠山都被老夫解决了，还笑得出来？” 他自然知晓叶玄的存在，只不过醉心于丹道之中，常年宅在炼丹房不出门，对于此子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曾经是天才的废物这一名头上。 如今亲眼见到，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和徒弟叶深所说的小人形象，却是极为不符。 想来肯定是被叶深那小子诓骗了。 竟敢欺瞒师父，回头再找其算账。 闻言，叶玄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已经放弃抵抗了。” “可以将我这个罪人抓走了。” 说罢，他便拔出了已然嵌入叶横眉心的携云剑，然后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似乎任凭处置。 从剑尖之上，不断滴落下鲜红的血液，逐渐将脚下的土地晕染成赤色。 见状，谢寒松却是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此子哪里是束手就擒，分明是有所依仗。 或许眼前这副模样，就是伪装出来引诱他中招的。 想到这里，谢寒松顿时冷笑一声：“人小鬼大，你以为老夫没就有其他办法了？” “天真！” 他随即唤出十二枚斑驳的铜钱，手中掐弄法诀，将其凝塑成一把铜钱剑。 谢寒松手握铜钱剑，将其插入脚下大地，顷刻间放射出一道金光。 金光照耀之处，纯正太阳之力加持。 这铜钱每枚皆有中品真具的威能，常年受太阳之力滋润，组合其来便可破障除碍，魑魅魍魉在其面前无所遁形。 他倒是想看看，叶玄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留有其他手段。 此时，藏在暗处看戏的离阳突兀间感受到一阵刺痛，仿若有什么人在拿小刀戳他。 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他瞬间意识到是这是谢寒松的手段，不禁有些恼火。 （怎么打着打着，还波及我这无辜群众了？） 随即心神一动，将沉睡当中的蜮娘唤醒。 事实上，谢寒松的无妄炉对于蜮娘这般至纯赤子之心来说并无多大作用，甚至无需离阳出手，她便能自行脱身，只是要耗费一段时间罢了。 但现在这谢寒松却是主动作死，便怪不得离阳无情了。 谢寒松借助手中的铜钱剑，竭力发散灵识，想要探明叶玄面对他丝毫不惧的真正原因。 然而还未将此处搜遍，身后便传来一道劲风，伴随着阵阵呼啸声汹涌袭来。 谢寒松暗道一声不好，却并未回转身形，而是连忙掏出一张黄阶中品的金身符，快速贴在了胸口。 金行一道的力量瞬间激发，将他浑身上下包裹于一束亮黄光柱之中。 蜮娘挥出的拳头一碰到这光柱，便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铛铛作响。 见状，谢寒松顿时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对敌，一直将脊背暴露在外，难免有些不适。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敏锐听见一声爆响。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穿了一般。 在谢寒松惊骇的目光中，这看似柔弱的粉拳，竟是缓缓突破了金身符的阻隔。 他竭力闪避，但奈何身为丹师，不善体术，最终被一拳打在右眼之上。 虽说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但其上附着的力道不容小觑，势大力沉。 谢寒松顿时右眼一黑。 他惨叫一声，随手捏碎一粒风息丹，一瞬间调用周身木行灵机，无风起浪，将蜮娘震退。 掀起的尘雾被蜮娘大手一挥，便将其尽数吹散，逐渐显露出谢寒松的模样。 他右眼肿胀，像是挂了单个浓重黑眼圈，显得莫名有些滑稽。 “你！你这小妮子不讲武德！偷袭！” 谢寒松服下一粒疗伤丹丸，右眼之上的肿痛消解了一些，但仍旧隐隐作痛。 想来其上留有对方的真炁，必须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剔除，光凭丹药是无法完全痊愈的。 但此时身处战斗当中，又哪来空闲去管这些，只能暂且搁置。 谢寒松见蜮娘眼神清明，顿时有些诧异：“你，你是怎么突破无妄炉的侵染的？” 蜮娘自然没有回应，转瞬间便又冲了上来。 谢寒松这次自然有所防备，挥手洒下几道黄阶上品的云澜符，在周身布下朦胧水雾。 对付体修，不能用雷火之力，要以柔克刚。 然而离阳见他这般，却是冷哼一声：“班门弄斧！” 随即轻吹一口气，便将谢寒松周身的水雾清散。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谢寒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蜮娘自然没有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直接把谢寒松给干翻在地。 法修面对体修便是如此，万万不能让其近身，一旦被击中了，随后而来的便是疾风骤雨般的连招。 谢寒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奈何一时不备，被蜮娘偷袭成功。 蜮娘虽然不懂什么高深武学，但作为异虫，狩猎是她的本能。 更何况，之前在与秦霓裳的争斗当中，她已然渐渐熟悉了这副人类躯体。 如今对付谢寒松，招招致命，专往薄弱之处攻击。 一时间，谢寒松苦不堪言。 见家族供奉居然被这神秘白发少女当作球踢，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尔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谢丹师被暴打？” “不然呢？上去送死？” “凝归级别的战斗，我们这些筑衡修士还是不要贸然参与。” “是极是极。” “长老呢？怎么还没来？” 说起长老，叶玄也有些疑惑不解。 自己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没理由这二人还不出现。 难道说，是在暗中观察，想要寻找一个绝佳机会出手？ 想到这里，他顿时警惕万分。 而此时，一旁被蜮娘打得鼻青脸肿，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的谢寒松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当即不顾面皮，大声叫骂道：“叶见山！你个狗娘养的！还不赶快出手？！” “老夫都快被这小妮子给活生生打死了！” 说罢，两道身影便凭空出现在战场之中。 赫然是叶家两位长老。 大长老放出一道符箓，将蜮娘定住，二长老则伸手勾成鹰爪，袭向叶玄。 二人分工明确，眼看就要将此般危机化解。 第53章 变天 其实叶见山，叶长河二人早就到场了，只不过正如叶玄所想，藏匿在暗中等待时机。 叶长河自然不忍心看叶横受苦，因此早早便想出手，将叶玄生擒，但奈何遭到了叶见山苦口婆心的劝说。 “此子古怪异常，你贸然现身，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先让谢老头去试探试探。” “我知晓你心系爱孙，不过他暂且没有生命危险，叶玄所做，只不过将其修为废了。” 更何况，又见识到了蜮娘的恐怖实力，便只能暂时作罢。 但如今，却是没了这般顾虑。 叶长河怒喝一声：“小子，你杀我孙儿，此仇不共戴天！” 他自然看出叶横并未死去，虽然气息奄奄，但尚存一丝生气。 此般夸大不过是为了先给叶玄扣个帽子，这样即便他接下来下手重点，也无话可说。 然而，面对二长老的咄咄逼人，叶玄却是嗤笑一声。 “你这老登真不讲理，叶横过去欺辱于我，怎不见你出来说话？” “如今他遭罪了，你就蹦出来了。” 他不住摇头叹气，显露出一丝无奈。 闻言，叶长河冷哼一声：“逞口舌之快，今日我非打断你全身骨头不成！” “让你再做回那废物！” 二人言语交锋只在一瞬间。 说罢，叶长河已然跨越二者之间的距离，森白骨爪眼看就要掐住叶玄的脖颈。 此物乃是极品真具，叶长河年轻时期得自一名魔修，唤作玄阴爪，其上附着了地脉阴气，中招者将会鬼魅缠身，痛不欲生。 如今拿来对付这叶玄，倒是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飘荡于虚空当中的离阳见徒儿有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当即运转水行真意，分化出一记小神通，名曰天兮重水。 围观众人只见须臾间天色大变，头顶天空原本还是晴空万里，如今突兀间就变得乌云密布。 雷声大作，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掀起四散尘雾。 然而却迟迟没有落下一滴雨水。 高天之上，墨色云团渐渐扭曲成一道漩涡，将其中蕴含的大量水汽凝结精炼，进而诞生出一滴澄澈透明的净水。 此物非比寻常，就好似那惊聚天之上的星砂，看上去十分渺小，实则重如山岳，裹挟万钧之力。 这一滴天兮重水在离阳的引导下，自悠悠高天坠落而下，其中自然免不了夹杂重力影响。 是以落在叶长河身上，顷刻间便将他护体真炁连同身上法袍一同击穿焚灭。 叶长河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腰椎便被天兮重水彻底粉碎，直接砸翻在地，身形没入深坑当中，没了动静。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正在与谢寒松联手应对蜮娘的大长老叶见山更是虎躯一震。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被轰入地底的叶长河，不断抽搐的嘴角表明内心并非表面上这么镇定。 “我没看错？二长老人呢？” “在坑里呢，还好没死。” “诸位，我有预感，叶家，要变天了。” 鼻青脸肿的谢寒松见到这一幕，更是吓得亡魂直冒。 他早就怀疑这叶玄除了蜮娘以外，还有其他依仗。 想来之前云澜符的失效也是对方搞鬼，如今更是一招将叶长河打得生死未卜。 其实原本见叶长河遭罪，谢寒松心中还涌现出一抹快意。 这两个老不死之前合伙骗他先上场趟雷，如今受苦，也是罪有应得。 可他随即发散灵识，探查了一番叶长河的惨状以后，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了。 “大当家的，咱们还是收手，这小子背后明显有高人坐镇，惹不起啊！” 此言一出，叶见山眉头紧皱，闭上双眼，内心挣扎万分。 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他抬手一挥，掀起一阵狂风，先将这些看戏的闲杂人等逐开。 随后解开了对蜮娘的束缚，在周围设立禁制，防止他人窥探。 叶见山老脸上挂起勉强的笑容，躬身揖礼。 “还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我叶家，是有何指教？” 他们虽然发现不了离阳的踪迹，但也知晓叶玄区区一个筑衡不可能弄出这般动静。 再加上也能够看出叶玄更换了功法，自然怀疑他拜了高人为师。 离阳见热闹没了，便觉得有些无趣。 他也并不打算现身，这几个老登还不配。 索性随意吩咐了叶玄几句，将接下来的一切交给徒弟，毕竟这本就是他们叶家内部之事，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得了师父的许可，叶玄自然眼前一亮。 他随即收敛笑意，故作不耐道：“什么指教？不要弄得好像是本座欺负你们似的。” “你们叶家欺辱本座徒儿，还不允许找回场子了？” “看来，这四大家族，也是时候换换成员了。” 面对这样一幅古怪场景，叶见山与谢寒松对视一眼，暗中传音交流。 “请神上身？他师父居然有如此厉害？大当家的，莫要意气用事啊！” “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叶见山内心其实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叶玄和蜮娘分毫未伤，而叶横与叶长河却还跟死鱼一般躺在地上。 如此看来，分明是他们吃亏。 自己还未提出赔偿，对方就先兴师问罪了，真是岂有此理。 但奈何叶玄势大，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叶见山此时心中思绪万千，深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缓缓平静几分。 “前辈说笑了，我并无这般想法。” “此事的确是我叶家有错在先，但……” 他随即扫视了一眼陷在深坑里不知死活的叶长河，还有被强行散功的叶横，面露悲哀，脸色颓唐。 “我等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倒也不求前辈完全谅解。” “只是希望念在叶玄仍旧姓叶这份上，和平处理。” “之后无论叶玄要什么赔偿，我等都会尽力满足。” “莫要再争斗了，小门小户，受不起大风大浪，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说罢，这名为叶家操劳半生的老者，竟然朝着叶玄跪下大拜。 态度卑微至极，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说打得好。 这让原本想要狠狠将其折辱一番的叶玄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随即叹了口气：“念在你态度诚恳，本座便先放叶家一马。” “接下来叶玄所说，便等同于本座的命令。” “尔等听清楚了？！” 叶见山捣蒜般点了点头：“前辈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全力满足叶玄一切要求的！” 叶玄微微颔首，随后紧闭双眼，再一睁开，佯装有些茫然。 他看向叶见山，故作惊讶：“大长老，您怎么跪下了？我这孙辈可受不起啊！” 见状，叶见山很快便明白了什么，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老夫觉得站着太累，所以跪下休息一会。” “既然如此，为何不多跪一会？” “跪久了也不好，腿容易发麻，叶玄啊，老夫先带着他们二人去疗伤，你刚回叶家，不如到处逛逛。” 第54章 梦魇 蓬莱居。 “叶玄哥哥，快继续讲讲，你是怎么应对千绝山十大恶人的？”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我不小心误入残骸，发现一处宝地，可谁知那十大恶人之首陆怀英蛮不讲理……” 叶舞正拿着木梳一边帮蜮娘梳理头发，一边听叶玄吹逼。 离阳悬在半空当中，听到叶玄这小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禁扶额叹息。 此时，他右肩之上突然钻出秦霓裳的脑袋，有些惊奇地看向叶舞。 “此女身上的气息我有些熟悉。” 她这样说，无非是表明自己知道些秘辛，从而引诱离阳求她。 只可惜，离阳深知，有时候懂的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更何况是在修仙界，一不小心就沾染些因果。 虽说这些日子里也出手杀了些人，得了点功德福缘之类的，但毕竟没有专门寻找邪教屠戮，所积累的少之又少。 这段时间里还是不要过于张扬，小心行事。 见离阳无动于衷，秦霓裳便继续讲道：“老鬼，你来自域外，想必肯定也不知晓东海蓬莱？” “我告诉你，此女便是来自那个地方。” 她却不知，离阳早就与东海蓬莱扯上了关系。 虽然肉身已失，但那枚白兔玉佩仍旧留存在他身上，只不过化作了一道白兔印记罢了。 此时听闻秦霓裳这样一说，离阳便若有所思。 他随即通过心神触碰白兔印记，那叶舞便像是冥冥之中有所察觉一般，看向离阳所在之处。 离阳一停止，这叶舞便好似失了感应，眼神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当初此女便是凭借对这印记的感知，才模糊间截取了离阳的存在。 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以后，离阳恍然大悟。 他随即冷哼一声：“将你所知有关蓬莱的全部说说！” 见离阳上钩，秦霓裳自然嗤笑一声：“我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她随即眼神怨毒，冷声道：“你将我一辈子苦修尽数夺走，居然还指望我大发慈悲分享秘辛？”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皱：“疯婆子，若不是你施展什么古咒，本座兴许还会好心送你入轮回转世。” “现在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是你咎由自取！” 秦霓裳虽然丧失了一切修为，凡人一个，但却如同良性肿瘤一般寄居在离阳身上。 更关键的，便是碍于鸳鸯同命的存在，离阳还不能直接将她斩杀，使其魂飞魄散。 之前能够随意转移修为，便已经印证了此女所言并非谎话。 离阳自然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赌，他也不确定功德能不能消去这样的劫数。 毕竟若是细究起来，如此似乎等同于自杀。 思来想去，陷入了死局，便只能暂且搁置，等到日后再说。 此言一出，秦霓裳却是放肆大笑：“是了，是我自找的。” 她宛如疯癫：“但那又如何？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秘辛！” 离阳叹了口气：“好好说话行不行？你好歹也是个元丹真人，这么没风度。” 在他看来，此女恐怕是接连遭受了太多打击，心神已变得浑浑噩噩，想要逃避现实了。 秦霓裳冷笑一声：“你若是把修为还我，我就正常讲几句。” 离阳语重心长地说道：“修为真有这么重要？你看叶玄这小子，从天才变成废物，五年来受尽屈辱，却从未像你这般歇斯底里。” “亏你还是三品宗门的元丹真人，连一个小家族的筑衡修士都比不过。” “如此心性，本座真怀疑你是不是抢了别人的机缘，才有如今这般成就。” 说着说着，离阳便发现，秦霓裳突然沉默不语了。 他诧异了片刻，不禁问道：“本座是不是说中了？” 秦霓裳抬头看了离阳一眼，眼神空洞，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过了片刻，她才仿佛从噩梦当中惊醒似的，呼吸急促，口中喃喃自语：“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师妹！放过我！” 听到师妹二字，离阳顿时恍然大悟：“哦！师妹！” 他此刻脑海当中已然涌现出无数种猜测，比如说这秦霓裳与师妹同时喜欢上大师兄，三角恋四角恋之类的，反正无非是情感纠葛，结局悲惨。 秦霓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为何失态，竟然不小心将这么多年来困扰她的梦魇给抖落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头颅一缩便打算回到魂体之内。 离阳自然不会放过吃瓜的好机会，他作为主体，是有能力控制对方的。 因此心神一动，便将秦霓裳再度逼了出来。 离阳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是夺了别人的机缘，而且这手段，恐怕不太光彩？” 若是正常斗法决出胜负，自然不会像秦霓裳这般有负罪之感，愧疚之情。 当然，这也看人。 有些修士，比如离阳这般，信奉结果论，过程当中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达成目的，便是赢家。 自然不在乎什么手段卑不卑鄙。 秦霓裳见暂时无法逃避，便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见她仍旧嘴硬，离阳不禁摇了摇头：“不如何，只是本座见你似乎困扰许久，若不是找人倾诉一番……” “日积月累，久而久之，恐怕会生出心魔来。” “不如让本座开导开导？” 秦霓裳连连冷笑：“哦？你怎么这么好心？” （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 离阳眉头一皱：“既然你不愿说，那便算了。” 说罢，他便将秦霓裳强行压回了体内。 他相信，时间一长，这女人就会忍不住开口的。 孤独，有时候会把人逼疯的，更何况是一个有心事的人。 这边的叶玄虽然听不到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也莫名受到了影响，心中突兀涌现出一丝烦躁，就连编好的故事也不想继续讲了。 见他有些难受，叶舞便显露出担心之意，问道：“叶玄哥哥，你怎么了？” 叶玄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心神耗费过度了。” “毕竟之前经历了一番大战。” 事实上，在与叶横的争斗当中，叶玄一直都是非常轻松惬意的。 纵使后面高阶修士出手，也自有蜮娘和老鬼去应对，他只顾看戏装逼即可。 如今这番言语，不过是为了敷衍叶舞，不让其担心罢了。 叶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放出一道真炁，点燃了屋内的静心禅香。 “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 四溢的熏香一下子让叶玄精神抖擞，再加上离阳与秦霓裳二人的争吵已然落幕，他便再感受不到什么异样了。 于是乎，面对叶舞的邀请，叶玄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不必了，我还要一些事要做，先告辞了！” 第55章 隔阂 “听说了吗？叶玄拜了一位元丹真人为师！” “什么元丹真人，分明是化玄大能！” “化玄？可我打听到的是登灵啊？” 如今的叶玄走在路上，再无人敢欺辱他了。 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只敢躲在暗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若是偶然与叶玄对视了，他们便缩的像个鹌鹑一般，连忙躬身揖礼，低头匆匆离去，好似遇上了什么夜叉恶鬼。 一雪前耻的感觉固然很爽，但品鉴多了，也会觉得有些乏味。 叶玄甚至开始怀念起当初在残骸厮杀的日子，虽然时刻精神紧绷，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 每击败一名对手，都能从战斗当中发现自己的不足，进而弥补缺漏。 修为一点一滴地精进，这样的滋味实在令人着迷。 出了蓬莱居，便朝着叶玄自己洞府前进。 只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迎面过来一位熟人。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赫然是叶登明。 叶家也并非所有人都像叶横一般嚣张跋扈，就比如这叶登明，他曾经也帮助了叶玄许多。 二人自幼时便相识，倒是有些知己好友的意思。 只不过叶玄成了废物以后，便生怕这位堂哥也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主动与其疏远了。 如今重回巅峰，正是修复关系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叶玄便先打了声招呼：“登明哥，好久不见啊！”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叶登明很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他强行压制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勉强笑着回应道：“呵呵，是玄弟啊，也确实好久不见了。” 叶登明早就从大长老那里得知了一切，自然不敢像当初在修为测定大会上一般，无视叶玄。 这一瞬间，他甚至在脑海当中搜素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叶玄。 虽然一番寻觅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叶登明还是有些害怕，叶玄会像对付叶横一般折磨自己。 因此，他的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逃命亦或者求饶的准备。 叶玄自然察觉到对方的紧张，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恶意，缓解一下气氛，便伸手想要揽住叶登明的肩膀，让二人的距离更亲近一些。 然而他没有想到，此举在叶登明眼中全然变了一副意味，分明是要掐住他的喉咙。 他下意识地想要催动丹田真炁，唤出惯用的长剑。 纵使不敌，也要反抗一番，不能让其看扁了自己。 叶玄自然没有察觉到叶登明的异样，亦或者说他根本不认为对方会向自己出手。 毕竟叶玄与其无仇无怨。 好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离阳稍稍施为，便打断了叶登明的举动。 而此时，叶玄的手臂也已经搭在了叶登明的脊背上，将他微微拉近。 二人就这样并肩在路上走着。 “登明哥，还记得以前，我们都是这样搂着肩膀偷偷溜出大院，一起去烈岩城玩么？” 说着说着，叶玄脸上竟然开始显露出莫名的回忆之色，而一旁的叶登明却是有些懵逼。 （原来，不是要掐死我啊……）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极是极，我还记得，当初玄弟你被二长老抓个正着，屁股被打开花了呢！”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叶登明。 对方所说的事，他似乎没有印象。 察觉到了叶玄的目光，叶登明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被其温和的态度感染，竟然当面说出了对方的丑事。 （完了完了，说错话给人抓到把柄了！） 此时的叶登明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他可没有忘记，刚才被一股莫名力量干扰，使得真炁运行被打断了。 想来肯定是叶玄早就对他不满，暗中出手教训一番，做个提醒而已。 可如今，却是叶登明自己找死，便怪不得叶玄无情了。 他心中恐惧万分，仿若大祸临头。 一旁的叶玄察觉到叶登明浑身不住颤抖，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登明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登明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事，早上吃太多丹药，吃撑了，现在刚好运动消化消化。” 他随即面带笑意，原地抬了抬腿，竟开始做些养生操了。 对于叶登明的迷惑行为，叶玄十分不解，但他也并未多言，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问题。 “登明哥，可我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被二长老打过屁股啊？” 听他这么一说，叶登明当场愣住了。 他随即皱眉苦思，良久，才恍然大悟。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哦，是我记错，应该是叶龙才对。” 叶玄当即摇了摇头，否认道：“也不是他。” 见状，叶登明顿时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会是谁？” “我记得的确有一人被二长老抓住了，这点做不了假。” 叶玄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才抬头看向叶登明，有些哭笑不得。 “不就是登明哥你自己吗？” “唉？是我吗？” 叶登明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若真是他的话，那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又或者，这是叶玄对他的暗示，让他乖乖束手就擒？ 想到这个可能，叶登明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绝对不是我！” 见他不肯承认，叶玄有些无奈：“登明哥，你看看自己那里有没有摧灵木留下的印记不就知道了？” 得了这番提醒，叶登明这才回过神来：“是了，摧灵木留下的伤痕是伴随终生的。” 他随即发散灵识，看了看自己屁股，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道印记。 虽然随着肉体成长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但仍旧能够轻易辨认出。 至此，真相大白。 叶登明这才回想起那番痛苦经历，也明白叶玄对自己并无恶意。 之前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只是即便如此，叶登明也不想再与叶玄多待片刻。 因为他总感觉有一双冰冷彻骨的视线在暗中窥探他，汗毛直竖。 见前面正好有个熟人的住所，叶登明灵机一动，便连忙拱手道：“玄弟，我要去找叶横借些灵材，就此告别，来日再叙！” 说罢，他便急匆匆离开了。 只留叶玄一人站在原地，有些不解。 “叶横那家伙，不是刚被我强行散功，正在青玉斋和二长老一起疗伤吗？” 见他这般，将一切都纳入眼底的离阳顿时笑道：“徒儿啊，你还没看出来，这些人在你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吗？” 他随即唏嘘不已：“你们之间，已然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再不复以往喽！” 第56章 前路漫漫 告别了叶登明，兜兜转转不过几里路，叶玄就带着蜮娘回到了自己洞府前。 这才发现父亲叶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身旁还跟着一些仆从婢女。 见他出现，这乌泱泱一大群人便跪倒大拜，齐声喊道：“恭迎三少爷回家！” 这一幕弄得叶玄有些措手不及，他对待家仆一向宽容，从来都是将其当作跟班，与奴隶完全不同。 毕竟这些都是叶家人，身体里与他流着一样的血，只不过没有修炼天赋，又不甘被下放世俗，便只能在这里当个没尊严的侍者。 不像叶横那般，尚在筑衡，就当自己已然成仙，完全不把凡人放在眼中，宛如看待家畜。 叶玄连忙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又看向叶天，眼神当中透露出询问之色。 叶天自然心领神会，无奈笑道：“这些都是大长老安排的，说你是叶家三少爷，不能落了身份。” “他还派人来帮你修整洞府，如今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闻言，叶玄顿时有些惊讶：“这老登动作还挺快。” 刚一出口，他便察觉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妥，连忙更正道：“老者，是老者，这不是大长老这个称呼喊腻了嘛，偶尔换换口味。” 不过叶天并没有在意，而那些家仆也装作没听见。 毕竟来之前，大长老已然吩咐过了，要像伺候他一般伺候叶玄。 因此在他们看来，叶玄此言是在自己骂自己，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叶天轻笑一声：“你现在可是叶家的希望，大长老这样做也很正常。” 他随即悄悄传音：“儿子，你那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方便跟爹说说么？” 叶玄有些无奈：“爹，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随即补充道：“再说了，就算你这样传音，他也听得见。” 此言一出，叶天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他随即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到洞府里面细说。” 叶天招呼管家，让其安置好这些新来的家仆，便和叶玄一同进了洞府。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卷画像，此物挂在堂中，其上描绘有宫廷楼阁，云雾缭绕，仙子神妃，好一派仙家景象。 叶天忍不住惊呼一声：“昭天宫！大长老怎么把此物也送过来了？” 见他这副惊讶万分的模样，叶玄不禁有些好奇：“父亲，这画很珍贵吗？” 叶天轻哼一声：“何止，整个烈岩城，也就只有这么一幅！” 他随即解释道：“此物乃是大画师今元子的作品，一说是极品真具，一说是下品元械。” “虽然不能用于斗法，但却妙用颇多。” “这第一种用途，便是唤灵，你且看好了！” 叶天并指一挥，放出一道真炁，点在了画像之上的昭天宫，须臾间引起一番灵机震荡。 那原本待在画中的仙子神妃便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纷纷显出身形，齐齐将肉身从内部探了出来。 这些美人挥舞着轻纱云袖，拖着流苏裙摆，借着洞顶夜明珠之光，缓缓落在叶玄身前。 为首的乃是一位梳有惊鸿髻的冷面女子，头戴银钗，身着镂金华袍，身上坠饰颇多，但却毫无凌乱痕迹。 仿若绿叶一般，竭力衬托此女的倾国倾城。 若是被不知情的外人看见，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贵妇人呢。 她抬手做个万福，说道：“妾身在此给主人请安了。” 身材曼妙，气质出尘，眼神灵动，宛如活人，并非寻常魅物所能比拟。 见叶玄一时愣住了，冷面女子便说道：“初次见面，便由妾身弹奏一曲。” 随即凭空唤出一把琵琶，端握在手中，纤指快速弹奏起来。 其音悦耳，其人美哉。 奏至中途，其余画中仙子也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或琴或箫，一时间，音浪不歇，歌舞不停。 直至终章，冷面女子收起琵琶，仿若一场幻梦。 身处虚空之中的离阳不禁鼓掌喝彩：“好好好！” 叶天朝叶玄挤眉弄眼：“儿子，看上哪个就带进房间，不必在意爹的。” 叶玄嘴角抽搐，没有回应，而是话锋一转：“父亲，既然有第一种，那肯定有第二种？” 叶天自然点了点头：“这第二种用途，便是入神！” 他随即掐弄法诀，洞府之中便突兀涌现出朦胧云雾，缓缓将二人罩住。 肉眼难以窥破，灵识亦不能看穿。 之前所见的画中仙子也隐没其中。 随后，一道白光照彻周身，叶玄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灵舒泰，好似一瞬间卸下了诸多无形枷锁。 他舒服地闭上双眼，想要尽情享受这般滋味，恍惚间却听到了叶天的讲解。 “入神入神，画中自成一方残缺天地，可将修士纳入其中。” “这天地不完，存有先天，一旦踏入，就仿若重回娘胎一般，消去诸多尘世迷障苦业，还一个轻朗无负。” “返照内观，查缺补漏，天赋异禀者，甚至可以顿悟。” 叶玄倒并没有进入传说中的顿悟状态，不过此时他内心澄澈，毫无杂念，魂灵仿若离体，飘入太外青冥。 不出意料，他见到了离阳。 叶玄先是一愣，随后便欲要半跪在地行礼，却是被离阳挥手抬了起来。 离阳笑道：“如今距你拜本座为师，也已经过了半年，便无需拘礼了。” 叶玄拱手：“多谢师父。” 他缓缓走至离阳身旁，师徒二人一同注视着眼前的浩瀚星空。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场景拉近，一颗硕大的星辰展露在二人面前。 他随即问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叶玄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奈摇了摇头：“徒儿不知。” 离阳心念一动，星辰之上的景物便愈发清晰。 他再问道：“这样呢？” 这次叶玄没有皱眉，脸上反倒是显露出一丝惊讶。 “师父，这，这不是天罡大陆吗？” 离阳微微颔首：“没错，此星唤作太殊，你我所在的天罡大陆，只是其上一块较大的土地罢了。” 他再次拉远，太殊星便没入万千星辰当中，再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而太殊星，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见状，叶玄不禁感叹道：“我辈修士居然如此渺小么？” 离阳轻笑一声：“若是按体量来说，修士在此方天地面前的确如同蝼蚁。” “但有无上大能却可凭一人之力，移山填海，摘星夺月。” “为师带你看这个，不是为了让你明白自身微如沙尘。” “而是告诉你，天地之大，超乎想象。” “你，真的不想见见烈岩城，甚至百里，乃至天罡大陆以外的风景？” 叶玄顿时陷入了沉思。 的确，对他而言，叶家已经没有什么好待的了。 正如之前离阳所说的一般，经过那次大战，叶玄和此处的人亦或者事物之间，都开始产生无形的隔阂。 与其留在此处，不如前往一片崭新的天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57章 不辞而别 待叶玄脱离入神状态，便发现叶天已然没了踪影。 不过在二人常常对坐喝茶的木桌之上，却静静放置着一枚玉简。 叶玄将之贴在眉心，瞬间参透里面的信息，顿时眉头一皱。 的确是叶天所留，上面说他们夫妻二人打算游历天下，希望叶玄好好照顾自己。 他也成年了，也是时候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出路。 对于父亲的不辞而别，叶玄怅然若失。 他之前佯装请神上身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借离阳这张虎皮，好将叶天推至叶家高层。 身为人子，出人头地之后，最想做的便是反哺父母了。 在叶玄看来，家主叶正德守成有余，但做事古板，叶家在其手中虽说很难跌落地位，但同样进无可进。 至于大长老二长老两个老不死，早就因为大限将至，逐渐将重心从叶家转移到自身之上。 他们会为了延寿之物而私底下动用叶家的资产，乃是米虫一般的存在。 与其任由这些虫豸将叶家搞得乌烟瘴气，不如换点新鲜血液，没准还能老树逢春。 再者说，叶天若是当了家主，那他身后的靠山便是叶玄，叶玄的依仗又是离阳。 纵使经营不善，有元丹级别的强者撑腰，在烈岩城也是横着走。 叶横等首恶已除，剩下的那些爪牙自然树倒猢狲散，自会有人替叶玄收拾他们。 如今的叶家叶玄还算看得顺眼，自然不忍心看其没落。 毕竟，这里始终是他的老家。 只可惜，叶天走了。 没了核心人物，叶玄这一股脑的计划，自然无法施展。 他呆坐在竹椅上，用真炁举起定魂罐，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 只是拿在面前，却迟迟没有喝下。 氤氲的热气从杯中向上飘扬，在眼前缓缓勾勒出一些莫名的图案。 叶玄的眼神渐渐坚定，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师父，我决定了，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闻言，离阳不禁笑道：“不错，这才是修士该有的模样。” 他随即却是问道：“只是，你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去哪？” 叶玄稍加思索，便回答道：“此处距南离大漠最近，而我还没去过那里，正好去闯闯。” “南离大漠？” 此言一出，离阳若有所思。 的确，烈岩城位于百里与南离大漠的交界地，出城往南走大概几里路，便能见到一片飞扬的黄沙，那里便是所谓的南离大漠了。 相比于修士境界普遍低下的百里，南离大漠当中由于埋藏了不少宗门遗迹，吸引了大量修士前往探险寻宝。 鱼龙混杂，危险重重的同时，也遍地都是宝物，处处皆有机缘。 叶玄想去南离大漠历练，倒也合情合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微微颔首：“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地方高阶修士众多，你一介筑衡，未免有些勉强了。” 若叶玄现在是纳气，亦或者凝归，去南离大漠倒是正常。 但小小筑衡，混在其中，却是有些显眼了。 叶玄脸上当即显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不是，还有师父您吗？” “师父您神通广大，想来一定不会让徒儿受苦受难的。” 见此子这样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离阳有些哭笑不得。 他随即却是冷哼一声：“你可别指望为师替你扫平前路一切障碍！” “若是那样的话，为师还要你这个徒儿有何用？” 叶玄捣蒜般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只求师父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即可。” “其他琐碎小事，徒儿自会应对，哪敢劳烦师父您啊！” 叶玄也并非什么蠢人，知晓老鬼能护他一时，不能护他一世。 雏鹰终要学会飞翔，若是一直待在巢穴中，便成了走地鸡。 届时就算离阳不将他逐出师门，叶玄自己也会悔不当初。 见他还算识相，没有因为在叶家大出风头就忘乎所以，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离阳心中很是欣慰。 只是离阳随后又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凝归以下的，为师可就不出手了。” “你可清楚？” 听到他这样说，叶玄眉头紧皱，但随即却是慢慢舒展了。 离阳所言，摆明了是要叶玄跨一个大境界对敌。 凝归与筑衡之间隔着个纳气，而纳气修士丹田之中蕴有炁海，因此所能催动的真炁量要比筑衡多太多了。 寻常筑衡面对纳气自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即便是现在的叶玄。 不过若是让他积蓄出地极眼，倒是有可能伤到纳气修士，运气好，将之重伤也并非天方夜谭。 当然，这样的概率太小，而且叶玄有神通，纳气修士又怎会没有。 不过叶玄自有打算。 （以我现在的修炼速度，距离突破纳气境也是迟早的事。） 再者说，唯有与强者争斗，于绝境逢生，死中求活，才能大有收获。 单单凭借苦修，又怎么比得过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呢？ 恐怕还未出山，就已经活活老死了。 当然，这个道理，对于离阳不适用。 想到这里，叶玄便点了点头：“徒儿明白了！” 离阳当即轻笑一声：“好！既然你领悟到了为师的良苦用心，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准备准备，便出发！” 叶玄稍加思索，便大手一挥，将昭天宫收入了储物戒当中。 此物勉强可以当作是一处随身洞府，又能帮助修行，乃是出门在外，探险夺宝的绝佳选择。 若是将其留在此地，便是埋没了。 他随即又将定魂罐摄入袖中，这玩意可是奶奶赠予的东西，若是思乡思亲了，拿其喝杯茶就能暂缓离别之苦。 除此之外，似乎便没有什么可留念的东西了。 五年的沉寂使得叶玄完全摒弃了其他爱好，专注于修行当中，也因此，洞府之中朴素异常。 如今被大长老派人一番改造，虽然变得舒适美观起来，但却没了过去的影子。 更何况，叶玄已然打算与这些痛苦的记忆告别了。 “师父，徒儿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离阳当即玩味一笑：“哦？你不跟你那小情人告个别？” 叶玄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与小舞说了，她肯定会跟上来的。” “我不想她随我受苦受难。” 离阳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打算不辞而别？” “到时候，万一她追上来咋办？” 叶玄笑了笑：“师父放心，徒儿早有安排。” “徒儿会对外告知，要去师父您所在的宗门一趟，拜见祖师爷。” “这是礼数，想来小舞也会理解的。” 离阳不禁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会找借口。” 第58章 南离五凶 烈岩城，曳电舟坊。 叶玄利用随身玉佩改换了一下身形面貌，便带着蜮娘来到了此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关注，蜮娘也进行了一番伪装，现在看上去，倒是与寻常百里修士无异。 至于为何去南离大漠也要乘坐沙舟，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南离大漠不是一片普通沙漠，乃是在劫变当中诞生的产物。 据古籍记载，劫变之前，那里曾经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山脉，其上驻有诸多宗门。 仙气渺渺，奇珍异兽栖息于此，有大能端坐云顶，采日月之精，炼制灵丹妙药，乃是无数凡人向往的仙家之地。 只可惜，在劫变当中，山崩而落，黄沙渐起，变成了如今这副荒芜模样。 大漠上空被劫变残留下来的诡物影响，修士一旦御剑飞行，便会遭受阴邪入体，心神侵染，乃至入魔。 而茫茫沙海之中也危机四伏，若是贸然踏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寻常修士若是想要进入其中探险夺宝，首选的交通工具便是曳电舟坊出品的沙舟。 这些大如山岳的巨型沙舟往往是给商队准备的，不过也可供过路修士搭乘，来赚些外快。 商队往往掌握着一些安全性更高的路线，都是拿人命堆出来的，收费也很合理。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各取所需罢了。 叶玄付了些灵石，便和蜮娘一同上了一艘唤作千安的巨型沙舟。 由于来得匆忙，并未预订房间，因此二人只能和其他修士一起坐在甲板之上。 据招待修士所说，此舟乃是三品宗门乾清宫委托千雷城所铸造的，为了便是向整个南离大漠倾销符箓的同时，从炎铸云城收购上好的地丙符纸。 此物乃是绘制火行与土行符箓的绝佳选择，并且由于原材料的特殊性，只能在炎铸云城制造。 为了护送千安舟完成任务，乾清宫特意派来了门内长老，三才道人坐镇于此。 三才道人乃是成名已久的化玄大能，擅使符阵，曾经借助玄阶符阵斩杀一名化玄魔修，同时重伤一位化玄鬼修，实力强悍，有目共睹。 一得知此事，叶玄便念动心神：“师父，三才道人不会发现您的存在？” 闻言，离阳顿时知晓此子在担心什么，轻笑一声：“无需担心，为师与你共生一体，只要不刻意抛头露面，他人是难以发现的。” “再者说，你一介筑衡，三才道人身为化玄，哪会特地关注你。” 叶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那是不是代表，在千安舟上，师父您不能帮我了？” 离阳微微颔首：“看来，你还不算笨。” 得了师父的肯定，叶玄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 他随即下意识地低头，裹紧身上的长袍和斗笠，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有人早就盯上了他。 “小子，一看你就是要去往南离大漠？” 上来便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都上沙舟了，不去南离大漠，还能去哪？ 叶玄灵识一扫，便发现是个身着破烂长衫的老年修士。 见此人修为堪堪筑衡初期，他自然不欲搭理对方，因此并未回话。 只是叶玄不出声，这老者却依旧自说自话。 “若是去南离大漠的话，老夫且问你，这南离五凶，你可知晓？” 说到这里，老者便停顿下来，看向叶玄。 此言一出，倒是引起了叶玄的注意。 在遇到离阳之前，他从未离开过百里。 因此上沙舟之前自然做了些准备，从附近的摊贩买了些关于南离大漠人文地理的玉简，从其中得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但这老者口中的南离五凶，叶玄却从未听闻。 想来肯定是些只在探宝修士当中流传的秘闻了。 因此这样一说，顿时有些好奇。 不过叶玄倒没有贸然开口询问，而且悄悄递了块下品灵石过去。 此人素不相识，无缘无故找上他，无非是求财，亦或者寻些其他好处罢了。 却未曾想，灵石还未离手，就被这老者给强行夺走了。 手法娴熟，快如闪电，似乎是使用了探云手之类的盗贼技法。 得了财物，这老者便继续讲道：“这第一凶，乃是沙虫。” “沙虫潜藏于大漠之下，寿命悠长，历经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岁月，其中有些个体已然达到了化玄之上。” “因此你若是见到了一处漏斗般的沙坑，便莫要前进了，那就是沙虫的巢穴，其中可不止一条。” 说罢，他便再度停了下来，又用那浑浊的老眼瞥向叶玄。 叶玄自然心领神会，知晓一块下品灵石是不够了，只能说一凶。 他为了将之听完，随即掏出另外四块，丢给了老者。 老者清了清嗓子，便说道：“这第二凶，乃是黑沙暴。” “与寻常沙暴不同，黑沙暴乃是由妖兽黑蝎子所引动，因此看似无害，其内实则乃是妖兽大军。” “修士若是不小心被卷入其中，顷刻间被分食殆尽，尸骨无存。” “第三凶，遗野仙子。” “在茫茫大漠当中，你若是看见了远处有人向你招手，亦或者听到有人唤你姓名，千万莫要回应。” “唯一能做的，便是快跑。” 听闻此言，叶玄不禁好奇问道：“若是跑不掉呢？” 老者顿时阴笑一声：“若是跑不掉，便只能等死了！” 他随即收敛这般恐怖表情，接着说道：“第四凶，地煞火。” “大漠之中偶尔会出现这般地火，可以摄来炼丹炼器，也有人用其修炼。” “只是这地煞火往往会勾连修士心神，使其暴躁易怒，进而大开杀戒，因此也需小心应对。” “至于这最厉害的第五凶……” 讲到正精彩部分，老者又闭口不言。 见状，叶玄心中不禁一阵腹诽。 （死要钱，留着给你这老登买棺材是？） 只是虽然极为不爽，但奈何已经被其勾起了求知欲。 叶玄索性丢给老者十块下品灵石，此人才喜笑颜开。 老者肃声道：“这第五凶，便是炎铸云城的修士，尤其是女修。” “炎铸云城不同于咱们百里，乃是女子当家，男人守阁。” “你若是不小心被那些女人看上了，便大难临头了！” 叶玄眉头一皱：“哦？具体会如何？” 老者顿时面露凄苦之色：“若是打得过还好，打不过，就要被其捉进洞房。” “昼夜不歇地榨干你的精元，从此前路无望，寿尽而死！” 他随即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仿若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老夫年轻时候就是错信他人，以为能够抱得美人归。” “如今大限将至，才悔不当初啊！” 说着说着，老者便呜咽起来，哭声悲凉，引得周围众人指指点点。 随即却是出现了两名皮肤黝黑的力士，一看到老者便眼前一亮。 “老爷，该回去了，夫人正在等您呢。” 语气听起来像是请求，但看二人强行架起老者的行为，倒明显是胁迫了。 老者顿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涕泗横流，大声叫喊道：“不要啊！放老夫离开！放老夫离开！” “老夫要回百里！” “小子，你要是救下老夫，给你再讲讲南离十怪，如何啊？” “！！” 第59章 兄妹 那老者被家中男仆捉走以后，千安舟便开始动了。 叶玄先是默默用眼神送别了老者，这才与其他修士一般站起身来，观赏沙舟启动。 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千百道狭长的风帆缓缓竖起，一道虹光照彻四方。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位长髯道人端坐于顶，身后大放金光。 风帆之上逐渐开始晕染金芒，直至完全镀上一层金屑。 在场众人只感到一阵颤动，巨型沙舟便缓缓驶入了茫茫大漠。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黄沙，灰蒙蒙一片，看不清任何沿途景物。 这可比离阳之前所坐的飞舟要无趣多了。 好在有阵法相护，甲板之上的修士不必吃一嘴沙子。 有些成群聚集在一起，划分区域，在周围布下了简易禁制。 也有修士当场摆摊叫卖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给离阳的感觉不似什么豪华客轮，倒像是绿皮火车了。 叶玄也不打算干坐着，索性带着蜮娘在行驶的沙舟之上逛了起来。 有炎铸云城的男修如刚才所见的力士一般光着膀子，围绕着一团篝火跳起不知名的舞蹈，亦或者表演一些独有技法之类的。 旁观修士若是觉得有趣，便会将灵石掷入他们腰间所挂的灰色布兜当中。 叶玄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离阳却是不禁感叹道：“如此看来，这修士也与凡人无异，落魄之时还要靠当街卖艺为生。” 他随即叮嘱道：“徒儿，你以后可千万不能沦落至此。” “丢了为师的脸面，定要按门规处理。” 闻言，叶玄顿时有些好奇：“师父，按门规处理是如何？” 离阳冷哼一声：“将你整个人浸入乙木精气当中，随后甲木成刀，缓缓削去身上血肉。” “木行主生机，甲乙分阴阳，因此每切去一块血肉，伤口便会缓缓愈合，但其上阴阳相撞，瘙痒难耐的同时，又痛不欲生。” “如此反复数十载，纵使是天外魔头，也要叫苦不迭。”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脑海当中顿时浮现相符的场景，仿若身临其境。 他当即打了个冷颤，勉强笑道：“师父，弟子保证，不会丢您脸面的。” 叶玄此时也不敢再看了，生怕这老鬼再唠叨恐吓几句。 无非是暗示他修行为主，不要沉溺于享乐。 只是转身欲走，便撞上了他人。 也不知是叶玄力大，还是对方体弱。 总之，伴随着一声娇呼，人仰马翻。 “哎呦！” 叶玄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赫然是个有着小麦肤色的短发少女，从衣着来看，应该是来自南离大漠。 他连忙伸手想要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来，口中还不忘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一时走神，没有看见你。”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便蹦了出来，伸手指着叶玄怒喝道：“小子，你竟敢欺负我妹妹，不想活了是！” 说罢，便不分青红皂白，挥起拳头直挺挺地冲了过来。 周围修士见有热闹看了，纷纷主动让开一片空地，就差拿出瓜子了。 见状，叶玄顿时眉头一皱。 他当即呼出一口浊气，却并未将其点燃，而是直接糊到了大汉脸上。 此举不仅遮蔽了视线，也干扰了灵识。 因此叶玄一个瞬身，便躲过了对方的拳头。 攻击落空的大汉抬手将面前的浊气打散，怒气冲冲，不依不饶，仍旧袭了过来。 正当叶玄想要让其吃点苦头的时候，刚才被他撞倒在地的短发少女已然站了起来。 “住手！” 情急之下，短发少女当即挥手放出一道真炁，竟直接将大汉打飞。 随即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哥哥他脾气有些暴躁。” 见她态度诚恳，语气温和，叶玄也没有过多计较，反正他并未被伤到。 摇了摇头：“没事，毕竟是我先撞倒了你。” 他随即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问道：“你身体没问题？” 正常修士怎么可能会被一个转身撞倒在地，叶玄又没催动玄浊地浑章，且并不是体修。 想来，便是此女肉身的原因了。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撞一下而已，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 但下一秒，她便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仿若患了什么急病。 少女当即从储物戒掏出一粒雪白的丹丸想要服下，但刚进行到一半，便身子一软，直直往后倾倒，手中的丹丸也因一时无力而蹦飞了。 好在叶玄眼疾手快，将其抱住，同时用真炁抓取跌落的丹丸，顺手送入了少女口中。 伴随着丹丸入腹，发挥效用，少女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她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谢道：“谢谢你。” 叶玄微微颔首，随后正打算将对方放开，一男一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却是没想到，那大汉又过来作妖了。 见叶玄竟然将自己妹妹抱在怀中，分明是要非礼。 大汉顿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小子，拿命来！” 随即鼓动丹田真炁，运转功法，于身外显现出遍体金光。 叶玄自然看出此人是个体修，不禁回想起之前在叶家，谢寒松使用无妄炉对付蜮娘。 一瞬间福至心灵，他右脚轻轻一跺，便引动人之浊传入大汉体内。 浊气入体，同样会侵染心神，只是不如阴邪之物那般迅速，但同样致命。 这大汉修为不过筑衡中期，比叶玄还要低上一小境，自然没有察觉到异状。 只是还未冲到叶玄身前，便感觉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正欲强压下这般不适，将眼前欺负自己妹妹的登徒子打死，只是没想到愈演愈烈。 不过片刻，便一发不可收拾。 脑海当中充斥了各种杂念，周天不畅，当场破功，瘫倒在地。 见到这一幕，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小子，好手段！” “也不知是从哪个宗门里偷跑出来的弟子。” “要不要下了沙舟干他一票？” 叶玄没想到自己随手使出来的招数都能建奇功，顿时有些惊讶。 不过就在此时，离阳却贴心提醒道：“臭小子，你打算抱这小妮子抱到何时啊？” “不若为师替你父母坐坐高堂，你两在沙舟之上成亲算了。” 此言一出，叶玄这才发现自己仍旧抱着少女。 他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少女便娇呼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叶玄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随即俏脸之上涌现出一抹红霞。 “毕竟，你救了我嘛。” 叶玄摆了摆手：“这是应该的，不必谢我。” 他转而看向一旁倒在地上的大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哥哥被我打成这样，应该没事？”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他皮糙肉厚的很，这点小伤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第60章 乾清七子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 一场闹剧过后，叶玄便收获了两位朋友。 大汉唤作姜毅，少女名叫姜依。 叶玄倒是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只说叫他登明便可。 想来堂哥叶登明也不会在意自己用用他的名头？ 至于蜮娘，叶玄在离阳的许可下随口胡扯她是随行侍女。 事实上，之前在叶家，蜮娘对外的身份，也是叶玄收来的侍女。 当然，这只是伪装罢了。 叶玄自然不敢像对待侍女一般，随意使唤师父的灵宠。 因为若是按照宗门规矩，对于徒弟来说，师父的灵宠便相当于师叔。 四人互相报上名头，便开始闲聊起来。 当然，主要是姜依和叶玄两人在说话。 毕竟姜毅脾气暴躁，犟驴一个，纵使姜依亲口与其解释了，也依旧用极为不爽的眼神盯着叶玄。 别说与之交流了，但凡姜依不在此处，想来此人又要找麻烦了。 至于蜮娘，这位异虫化形的少女上了沙舟便眉头紧皱，或许是晕船？ 也可能是水土不服，五行逆转之类的。 总之，据姜依所说，他们兄妹俩来自炎铸云城，之前为了姜依染上的怪病而外出求医，如今得了良药，便打算坐沙舟回去。 叶玄自然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来历，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说想要见识见识南离大漠的风土人情。 却是没想到，此言一出，姜依顿时来了兴致。 “登明哥你若是想看绝景，那我推荐去上章陵，那里到了黄昏和黎明时分，也就是昼夜交替之际，会涌现金树银花，可漂亮了！” “太梦湖也不错，只不过要先闯过灾渊迷阵。” “还有绝尘裂谷、一心沙城……” 看来，此女的确是南离大漠本地居民，对于各种遗迹秘境、奇观天象都如数家珍。 从姜依口中，叶玄毫不费力便得知了不少秘辛，最后更是从对方手中拿到了一枚玉碟。 这玉碟当中，记载了大量有关南离大漠的资料，并且更为详细。 据姜依所说，乃是世代居住于炎铸云城的修士所编撰出的。 叶玄稍稍与之前得到的信息对比一番，便基本确定了这不是假货。 再者说，姜依也没理由骗他。 叶玄既没展露出财力，也没有暴露真实身份。 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来设局埋伏。 二人聊着聊着，突然有一位英俊潇洒的白衣男子走了过来。 叶玄随意一瞥，发现居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顿时心生警惕。 好在离阳提醒了一句：“此人是凝归高修，你且小心一些，为师在沙舟之上帮不了你。” 见白衣男子出现，姜依便十分惊喜地招呼一声：“吕大哥！” 看来是此女熟人，叶玄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衣男子笑着回应道：“小依，许久不见啊。” 他随即看向叶玄，有些意外：“还不知这位道友是？” 没等叶玄开口，姜依便介绍道：“这位是登明哥，是我在沙舟之上遇见的朋友。” “朋友？”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他随即笑道：“既然是小依的朋友，那便是吕某的朋友了。” “本人吕少轩，乾清宫内门弟子。” 叶玄拱手回应道：“登明，一介散修，不值一提。” “散修？” 闻言，吕少轩当即上下打量了叶玄一番，不禁轻笑一声。 “可我刚才观登明兄出手，可不像是散修啊？” 见他不信，叶玄有些无奈道：“只不过是稍微厉害点的散修罢了。” 吕少轩摇了摇头：“既然登明兄不愿说，那我也不刻意追问了。” 他随即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蜮娘。 “这位又是？” 叶玄连忙搪塞道：“我的侍女，她有些晕船，实在是不好意思。” 作为侍女，主人交友而不上前行礼，真是过分。 这般乱了纲常，可不是晕船生病之类的借口就能揭过的。 吕少轩顿时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言，毕竟是对方的家事。 他作为外人，充其量也就只能指责叶玄管教不严。 如此相恶，不如暂且将其忽略。 反正一位不知礼数的侍女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没有过多关注蜮娘，吕少轩随即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叶玄身上。 “既然踏上这沙舟，想来登明兄也是为了探险寻宝？不若加入我等。” 此言一出，一旁的姜依顿时蹦出来纠正道：“登明哥才不像你们这群人喜好打打杀杀呢！他是来体验风土人情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吕少轩顿时嘴角抽搐。 也就是像姜依这般天真的人会相信如此敷衍的借口。 南离大漠可不是什么观光旅游景点，此处危险重重，纵使乘坐沙舟，也不保证百分百安全。 在半途坠毁乃至失踪的沙舟不知凡几，要不然曳电舟坊的生意为何如此之好？ 怎么可能会有修士大老远跑来这里，历尽千辛万苦，就为看些奇珍天象？ 如果真是如此，那吕少轩只能说一句：“你这么闲，为何不去寒天北境监视妖魔？” 叶玄也有些尴尬，他看得出来，吕少轩明显不相信姜依的说法。 不过他随即便收敛好情绪，沉声道：“我习惯独行，吕兄的好意，就心领了。” 只是对于这般明显的拒绝，吕少轩却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登明兄若是担心遇到杀人夺宝之事的话，大可放心。” “队伍当中大半都是正派宗门弟子，纵使有散修也是身份清白之人，。” “若是不相信，大可在沙舟之上随意寻个修士问问，乾清七子品行如何。” 听到乾清七子四个字，叶玄顿时有些惊讶。 据他所知，乾清七子乃是乾清宫所一手推出来的修士团体，皆是凝归高修，内门弟子。 其中有男有女，但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极品。 所擅长的武器各不相同，但都会使用符箓。 而且是乾清宫出品的符箓。 其他家的不用。 乾清七子常年奔走各处，消灾解难，帮助同道，名声自然是极好的。 更是有三品宗门乾清宫为其站台背书。 只不过每次与邪魔外道争斗的时候，都会用符箓作为最后一击。 也不知是为何。 听到这里，离阳忍不住吐槽一句：“这不就是带货？” 叶玄随即问道：“师父，带货是什么意思啊？” 离阳解释道：“这乾清七子做好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推销乾清宫的符箓。” “和什么人品倒没多大关系。” “不过既然有乾清宫站台，也比一些鱼龙混杂的组织要好点。” 叶玄点了点头：“那师父，弟子可就加入他们了？” 离阳笑道：“现在是你历练，又不是为师历练。”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他随即却是幽幽说道：“只是为师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第61章 沙虫 “既然登明兄已经成为了我们其中一员，那便收下这枚令牌。” 说罢，吕少轩便伸手递给叶玄一枚菱形玉质令牌，其上并无过多雕饰，只简单刻有一个七字，看上去倒是普普通通，丝毫不起眼。 叶玄并未将其直接拿在手中，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利用一道真炁隔绝了接触，同时分出一道灵识探查。 不过这般施为并不高明，在作为凝归高修的吕少轩面前更是无所遁形。 他随即笑道：“登明兄不必害怕其上附有什么暗算手段，此物乃是绝机玉刻画而成。” “绝机玉？！” 叶玄自然知晓这绝机玉是何物，顾名思义，绝机绝机，其上消却灵机，自然不显玄妙。 难怪吕少轩敢放言这令牌安全无害，原来制造材料乃是绝机玉。 叶玄当即分出一道真炁注入其中，果然如泥牛入海，顷刻间消去无形，自散天地。 绝机玉价格不菲，纵使这令牌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也难以遭人仿制。 一举多得，真是妙哉。 看来，这乾清七子果真有些本事。 想到这里，叶玄便收起了试探心思，将令牌纳入囊中。 见他总算是接纳了这一身份，吕少轩便微微颔首：“登明兄可要将这令牌保管好，若是不小心遗失的话，虽然可以补办，但过程比较麻烦。” “而且使用的乃是我下发的名额，因此还会牵连到我。” 他随即拱手道：“还望登明兄看在吕某的份上，小心一些。” 叶玄回礼道：“这是自然，不用吕兄说，我也会妥善安置此物的。” 得了他的承诺，吕少轩便点了点头：“有了登明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沙舟大概五个时辰之后便会在上章陵停留十天，届时登明兄便随我去见见乾清七子。” “顺便，去看看风景。” 闻言，叶玄当即应了一声，表明自己知晓了。 吕少轩见他已然明白，便转而与一旁的姜依开始闲聊起来。 叶玄本来打算和姜毅亦或者蜮娘一般做个透明人，谁曾想这姜依或许是怕冷落了他，总是不经意间将话题引过来。 知晓对方是一番好意，对此，叶玄只能无奈敷衍搪塞几句。 他夹在这二人之间，别提有多难受了。 因此索性一心二用，明面上仔细听着，内心却若有所思。 如此轻易就加入了队伍，期间也没有什么考核测验之类的，这乾清七子对手下之人未免太不挑了。 有些不太靠谱。 叶玄自认为没有展露出什么特殊之处，之前与姜毅争斗，也不过只显现出了能够操控浊气。 清浊二道又不似至高无上的太阴太阳，踏足这两者的修士虽说不多，但也不少。 他想不通为何这吕少轩会找上自己，而且明明是凝归高修，还一副很客气的样子。 老鬼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不然之前也不会与叶玄说那样一句话。 只不过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历练一番，没有直接揭开谜底。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倒没有腹诽离阳故弄玄虚。 他知晓这本就是自己应当经历的磨练，离阳能够好心提醒，已然算是作弊了。 因此并未心神不宁，反而有些好奇，这吕少轩到底想做些什么？ 三人聊着聊着，却突然同时感觉到了脚下沙舟正在颤动。 不仅是他们，甲板之上的所有修士同一时间都察觉到了异常。 有眼尖之人放出瞳术窥探，顿时脸色大变，不禁高呼道：“是沙虫！” “千安舟，陷入沙虫巢穴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齐齐站了起来。 有人表情惊恐，明显是见识过了沙虫的强悍，心中留下了阴影，居然当即施展技法，打算飞遁而逃。 只是沙舟之上布有禁制阵法，不仅禁空，未经乾清宫允许，还无法下船。 是以此人刚身化虹光飞出半步，便仿若撞在了无形墙壁上，啪的一声爆成一滩肉泥，血溅四方，当场身死道消了。 不过像这般慌不择路的修士毕竟还是少数，大多都只是眉头一皱，甚至有些常年在南离大漠探险的老人面不改色。 吕少轩并指一夹，便掏出两张符箓点在自己眼上，随即瞳目中大放青光。 他随意一扫，便闭上双眼，似是在辨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好整理成语言告知他人。 当即口中喃喃道：“不错，的确是误入了沙虫巢穴。” “而且，规模很大。” 叶玄虽然没有瞳术，符箓技法也不精通，但他抬脚轻轻一跺，便勾连大地。 海量浊气对于他而言便犹如眼目一般，由一化二，自生出无数枝桠脉络。 在感应之下，放眼望去，沙舟附近已经布满了庞然大物，正在不断朝这边涌来。 吕少轩所言非虚，此次千安舟撞上的沙虫确实很多。 其中一些更是气息深不可测，叶玄单单是看上一眼，便感觉心神一阵绞痛，连忙停止了窥探。 他随即深呼一口气，渐渐平复心中激荡。 一旁的姜依虽然修为低劣，不似二人拥有这般神通，但毕竟是南离大漠原住民，自然知晓沙虫的危险性。 她顿时有些担忧地问道：“吕大哥，沙虫很多吗？有没有灾虫？” 灾虫便是元丹及以上境界的沙虫，到了此等修为，便可摧毁城邦，宛如天灾，因此称作灾虫。 吕少轩摇了摇头：“暂且没有发现，不过看这气势汹汹的仗势，肯定是有的！” 听到他这样说，姜依当即小脸一白，有些害怕。 叶玄随即安慰道：“舟上有三才道人这位化玄大能在，想来普通灾虫在其面前也不算什么，无需担忧。” 吕少轩顿时轻笑一声：“登明兄，这你可说错了，三才师伯哪会这么轻易就出手。” “他唯有在千安舟面临将要坠毁的危险时，才会现身。” 他随即转头看向沙舟之外茫茫飞荡的黄沙，幽幽说道：“眼前这般灾劫，还需我等自救啊！” 说罢，吕少轩竟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青光落到了沙舟之外的世界。 这番举动引得周围众人惊呼不已。 “他为何能无视飞舟之上的禁制？” “此子我识得，乃是乾清宫内门弟子，乾清七子手下的吕少轩，千安舟本就隶属乾清宫，他能下去，也不奇怪。” “那小子下去是要送死？！” “非也，此举想来是为了将那些沙虫堵截在外，以防舟上禁制阵法被破坏。” “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有人讥讽，有人敬佩。 叶玄强忍着跟下去的冲动，他可不是什么凝归高修，一介小小筑衡，若是贸然冲出去，恐怕瞬间就会被撕碎。 但随即，千安舟却是猛然一震，连带着千百风帆之上的华光也黯淡了几分。 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顷刻间在所有人脑中同时回荡。 “禁制已开！舟上所有修士，随乾清宫弟子一同下去剿敌！” “违令者，斩！” 第62章 断后 不用说也知道，唯一能够在千安舟之上如此放言，随意命令所有修士的人，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化玄大能。 三才道人。 此言一出，众多乾清宫弟子便从各自房间涌出，进而似刚才的吕少轩一般没入了茫茫黄沙当中。 见这些宗门弟子身先士卒，自然有人不愿被其比下去，凭空低人一等，便当即跟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旧有不少修士留在沙舟之上，不肯出去与沙虫打生打死。 叶玄一行人便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怕了，事实上，若不是姜依一直劝阻，姜毅早就跳下去手撕沙虫了。 这大汉之前被叶玄教训了一番，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想找些沙包发泄一番。 叶玄见周围众人面对化玄大能的出声威胁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依旧我行我素，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或许在他们看来，三才道人不过只是说说而已，还真敢下手斩杀？ 毕竟这些人当中可不止有散修，还有不少宗门弟子，甚至来自二品宗门。 一旦引得群情激愤，纵使化玄大能，也难以处理。 只是对此，叶玄却有些担忧。 他暗中与离阳沟通：“师父，这三才道人刚才所言，想来应该不是单纯的恐吓？” 离阳笑道：“这是自然，化玄大能可不会与你们这些低阶修士讲道理。” “他能出言提醒一番，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闻言，叶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朝一旁正在竭力阻拦姜毅的姜依说道：“我俩打算下去，化玄大能的命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不定，接下来就会找个人杀鸡儆猴。” 此言一出，姜依当场愣住了，一时竟让姜毅脱离了控制。 却没想到，这姜毅倒没有立刻下去，反而对着叶玄冷哼一声：“小子，看看你我谁杀的虫子多！” 撂下这句类似下战书的话语，他便飞身而入，消失在了茫茫黄沙当中。 见姜毅离去，叶玄顿时挑了挑眉，和蜮娘默契对视了一眼，便准备也离开这停泊的沙舟。 此时，身后的姜依却面露不安地喊道：“登明哥，你也要去吗？！” 叶玄正打算发声回答，却突然间窥见风帆之上浮现出了之前所见的长髯道人，顿时悚然一惊。 他此时也顾不上解释了，情急之下，当即催动浊气将姜依整个人裹住，与蜮娘一同跳下了甲板。 一落入其中，便被漫天黄沙包围，仿若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就连身后的千安舟也变得若隐若现。 叶玄放开了姜依，注意到对方十分不解的眼神，便欲讲解一下刚才情况有多么危急，他不得已才这样做。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一道三色天光轰然落下，击在千安舟之上，竟使得这巨型沙舟猛然一震，可想而知威能有多么强大。 随即便有大量惊恐万分的修士驾驭遁光从千安舟上逃离，口中还不断高呼道：“化玄大能发飙了！大家快跑啊！” “这老登居然敢下如此重的手，我定要向宗门参他一本！” “好兄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嫂子的！” 惊慌怒骂，生离死别。 见到这一幕，在场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良久，姜依才有些后怕地谢道：“登明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叶玄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快去与你哥会合。” 姜依点了点头，三人便开始朝着姜毅离去的方向移动。 肉眼难以看清周围，唯有灵识能够依靠。 然而南离大漠的天地灵机在劫变当中已然发生一些奇诡的转变，纵使叶玄灵魂要比寻常修士强大，竭力发散也只能勉强窥见周身一里内的景象。 他尚且如此，姜依自然更加不堪。 此女两眼一抹黑，便宛如盲人一般，不知到底该去往何方。 因此只好半步不离地跟在叶玄身后。 伴随着叶玄一行人逐渐深入，身后的沙舟便渐渐隐没，再看不见其余修士的身影。 一时间，仿若此方天地仅余他们三人。 没有想象中的喊杀声阵阵，一片死寂，只能偶尔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爬行声。 如此走了片刻，叶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跟着的姜依一时不备，便直挺挺地撞在了他身上。 好在这次既没有摔倒，也没有发病。 姜依当即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叶玄并未在意她的举动，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小声点，前面有一只沙虫。” “我看不透它的修为，应该是纳气境的。” 听他这样说，姜依不禁有些好奇：“登明哥，既然看不透，那你为何确定它是纳气啊？” 对此，叶玄只能神秘一笑：“别问，问就是神通。” 实际上，他哪有这样的神通。 眼前这沙虫若是凝归或者以上级别的，老鬼自会出言提醒。 既然没有，而叶玄又看不透，那便自然是纳气了。 很简单的排除法。 姜依心思单纯，对于叶玄随意糊弄的话语却是深信不疑，当即闭口不谈。 叶玄并不打算与这纳气沙虫争斗，此处危险重重，不宜久留，既然对方没有发现他们，那么悄悄溜走便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运转玄浊地浑章，利用脚下地脉浊气扩大感应，带着二女开始绕圈。 只是刚走没几步，姜依便俏脸煞白，娇躯一颤，明显是发病了。 见状，叶玄顿时眉头一皱。 因为之前据姜依自己所说，她身上的怪病会导致周天逆行，气血翻涌，真炁外泄，一瞬间变得仿若凡人。 这也是为何姜依之前会被叶玄一个转身给撞倒在地。 若是在沙舟之上，只需吞服下外出求得的良药便可止歇，并不麻烦。 可如今身处大漠当中，姜依这一发病，丹田灵机自溢，瞬间惊动了那只纳气沙虫。 原本还以为能够安然度过，未曾想变故突发。 在地脉浊气感应之下，那沙虫钻入茫茫大漠，速度极快。 看来，此战不可避免。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不禁叹了口气：“蜮娘，你先带她离开。” “我留下来断后。” 此言一出，姜依顿时明白自己拖累了对方，连忙用沙哑的声音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时激动，也忘记了吞服丹药，因此表情有些狰狞。 对此，叶玄却是轻笑一声：“没事，我之前不是说过要见识见识此处的风土人情吗？” “这沙虫，不也是其中之一？” 说罢，他便唤出携云剑，缓步没入了肆虐的黄沙当中，身形转瞬间消去无形。 姜依怔怔看着叶玄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被一旁蜮娘伸手戳了戳背部，如梦初醒。 她连忙吞服下丹丸，消去了身上的异状。 随后在蜮娘的带领下，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此处。 “登明哥，你一定要小心……” 第63章 入腹 “臭小子，本事没学到，装逼的技术却是愈发娴熟了。” “师父，这不跟您老人家学的嘛。” “你的意思是说，为师装逼了？” “没有没有！弟子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与可爱徒儿友好交流了一番，离阳便收敛笑意，肃声道：“想必你也知晓接下来要面对何物？” “纳气境的沙虫，虽说并不似人族修士一般会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法，但妖兽天生体魄强大。” “而且，往往还会自生神通。” 闻言，叶玄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这些弟子都知晓，师父您不必担心。” 见他似乎胸有成竹，离阳也不愿多言，顿时冷哼一声：“呵呵，到时候别被打得半死不活就行！” 脚下黄沙不断颤动，仿若有什么巨物将至。 在地脉浊气的感应之下，叶玄可以清楚看到，那只沙虫正在快速朝他冲来。 沙虫虽然心智成长缓慢，要比一般妖兽痴傻，但捕猎毕竟是本能。 因此并未贸然探出头来，而是直接朝着叶玄脚下的黄沙蠕动，想必是要将他吞吃下去。 若是放在普通沙漠当中，笨拙的沙虫自然不足为惧。 但此处乃是南离大漠，遭受劫变之地，脚下这些黄沙并非凡物，可以大幅度吸收灵机。 修士各种手段若是落在上面，功效便要大打折扣。 因此叶玄若是想要伤到这沙虫，便要趁其从黄沙当中探出血盆大口的那一瞬间出招。 此举就好像是以自身为饵食，来钓沙虫这条大鱼。 稍有不慎，便会身死道消。 叶玄屏息凝气，将人之浊灌注于携云剑中，寒锋之上顿时燃起明黄火焰。 他随即弹指一挥，将浊气火苗送入周身地下。 星星之火，转瞬间勾连在一起，将此处照得通明。 叶玄将携云剑插入脚下黄沙，他瞳目之中映照出熊熊火光。 虽未修习剑法，但借助玄浊地浑章的神异，便可利用地脉浊气祭剑。 完成之后，纵使简单的劈砍，也有不俗威能。 地脉之中的浊气缓缓被真炁引动，进而纳入携云剑当中。 伴随着一声宛如重锤锻打的闷响，剑锋之上燃起的浊气火焰竟被逐渐吸收，内敛其中。 现在看上去，倒是和之前无异了。 这便代表，祭剑已成。 而此时此刻，那沙虫也悄然而至。 脚下黄沙突然陷落，无声无息间显露出一张血盆大口，狰狞的口器分有两层，其上布满森白利齿，宛如绞肉机一般快速旋转。 叶玄定睛一看，便发现这沙虫利齿之上挂有一些破碎的布料和血肉。 想来，这沙虫乃是刚刚吞食了不少修士，一时吃撑消食而已，或许早就发现了叶玄三人也说不定。 不管如何，此妖在劫难逃。 这沙虫眼看就要将叶玄吞入腹中，便催动起本命神通，背脊之上的三角鳞片竖起，扰动地磁。 叶玄此时只感觉下方无底深渊传来一股极强吸力，甚至隐隐将他身上的灵机摄夺。 他下意识地想要举剑还击，但却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 任由身体垂落，仿佛束手就擒。 沙虫皮糙肉厚，唯有从较为柔软的内部下手，才能将其斩杀。 而若是想到达里面，便需先过三关。 这第一关，便是那些闪着寒光的利齿。 每一颗都足足有人头大小，看似光滑，实则其上布满微如牛毛的锯齿。 若是不小心擦着碰着了，顷刻间便要被刮削下一大块血肉。 并且还有瘴毒附着其上，虽然寻常解毒丹便可解，但若是深入脏腑，便麻烦了。 总之，最好不要被其碰到。 因此，见沙虫口器之上的利齿将要靠近，叶玄便抬手挥出一道剑气，将其斩落。 而剑气削断利齿之后，便自行消解了，并未顺势打在沙虫口中的软肉上。 因为若是打疼了沙虫，它便会将口中的食物吐出，等待下一次袭击。 叶玄可不想前功尽弃，因此手中长剑不停，剑光不断，几近将这沙虫的牙齿尽数削去。 此般施为需要耗费大量心神来掌控力道，若是寻常修士，恐怕挥出几十道便头晕目眩了。 好在叶玄魂灵强大，能够勉强挨过去。 此时，他已然落入了沙虫喉中。 而这，便是所要经历的第二关了。 沙虫的喉咙并不似嘴巴那么宽敞，反倒是狭窄至极。 莫说是叶玄了，就连人类婴儿也进不去。 他没有料到这一点，顿时犯了难。 但此时若是原路返回，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全然白费了。 一时间，倒是进退两难了。 见状，离阳不禁笑道：“如何？知晓自己手段太少，不能应付复杂情况了？” “为师之前让你修习符箓，便是为了多添几样本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离阳的良苦用心，有些后悔之前在残骸之中与马平二人闲聊偷懒。 只是如今再谈这些，也无意义了。 不过想来老鬼这样说，也并非是要坐视不管。 他当即跪倒大拜：“是弟子愚笨，还望师父助弟子一臂之力！” 见此子如此识相，离阳微微颔首：“也罢，为师就破例一次，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弟子明白！” 离阳随即唤出一道水行真意，缓缓将叶玄包裹起来，随后送入沙虫喉管。 食道千折百转，其中还有不少增生的锯齿，用来磨碎没有被口器咀嚼充分的食物。 好在有水行真意附体，这些险阻对于叶玄来说，全然无用了。 如此兜兜转转，便来到了沙虫腹中。 这便是第三关了。 此处空间极大，周围皆是暗红色的肉壁，头顶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组织，而脚下则是散发着恶臭的酸液。 这酸液销铁熔金，吞夺灵机，若是不小心沾上一丝，便要腐血烂肉。 但此时叶玄有水行真意护体，倒是丝毫不惧。 放眼望去，尸骸遍地，血肉模糊，一片地狱景象。 叶玄倒并未感到不适，因为这样的尸山血海，他之前在残骸当中已经见识过多次了。 挥剑正欲开杀，灵识却突然窥见了几枚储物戒，想来也是被这沙虫吞入腹中的修士所留。 他顿时眉开眼笑地将这些飞来横财收好，随后毫不犹豫地奋力挥出一剑。 明黄剑气落在肉壁之上，顷刻间便撕裂出一道巨大伤口，血流如注。 而叶玄也感到此处空间大震，想来是这沙虫吃痛反应。 见如此有效，他便接连放出数道剑气，皆精准命中之前所造成的伤口，将之逐渐扩大。 反反复复，期间还因为真炁用尽，不得不吞服些丹丸打坐恢复。 面前的伤口已经变成了血洞，四溢的鲜血将此处染成一片暗红，看起来倒是更像阿鼻地狱了。 沙虫的气息缓缓跌落，乃至萎靡。 直到其彻底没了生机，叶玄才终于得以窥见一丝光亮。 他不禁长啸一声，挥剑直上，连人一起冲出了虫尸。 重见天日。 第64章 误会 宋桑结随手放出一道木林符，于半空之中飘荡飞扬，最终落在面前的纳气境沙虫之上，犹如附骨之疽，不能甩脱。 他当即并指一点，射出一道灰蒙蒙的青光，精准命中了附着在沙虫身上的符箓。 须臾间竟生出了数十棵参天巨树，发达的根系直接将底下作为载体的沙虫吸干，化作一具干瘪的皮囊。 此时若是放眼四周，便能发现，处处皆是像这样的虫尸，不下十数。 想来，都是这宋桑结的杰作。 灵识之中暂且没有发现剩余的敌人，赢得了一丝喘息机会。 宋桑结也不顾什么修士风度了，当即跌坐在黄沙之上，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丹丸就往嘴里塞。 一边吃着，一边口中还埋怨道：“让我等下舟打生打死，那些散修作壁上观，真是岂有此理！” “等回宗门，定要把三才师伯养的石光豕给偷来烤了吃！” 一说到石光豕这三个字，此人脸上便不禁浮现出一丝回味。 “啧啧啧，那滋味，真是忘不了啊！” “不若偷两只？一只现场吃了，一只还可留着。” “要是这样的话，干脆三只……” 就在宋桑结沉溺于幻想之际，一旁的黄沙却突然有了动静，但他灵识之中并没有丝毫反应。 当即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发现竟是一只沙虫呼啸间朝他扑来。 见状，宋桑结不禁笑骂一声：“谁家沙虫还能飞的！” 他虽然不知为何这沙虫气息全无，但观其体型，想来也不过纳气。 因此并未有丝毫畏惧，甚至懒得脱离打坐状态，随手放出一道木林符，想要像刚才那般故技重施。 只是还未等符箓落到沙虫之上，对方躯体便自行崩解了。 血肉横飞当中，宋桑结不经意间窥见了一丝水蓝玄光。 他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继续打坐恢复真炁，拔腿便欲逃跑。 只是还未走两步，便感觉如芒在背。 宋桑结怪叫一声，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掏出一张金身符贴在胸口，随即又像是觉得不放心一般，再点了三张重土符。 不仅如此，他还引动丹田真炁，尽数灌注于身后。 心中甚至做好了被这一击打飞，进而借势飞遁的准备。 倒也不怪他小题大做，毕竟刚才一瞬间，从来袭之物的身上突兀感知到了真意级别的力量。 在元丹真人面前，凝归修士使尽浑身解数，能够抵挡一击，便已经足够与外人称道吹嘘了。 只是宋桑结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身后来袭之人却硬生生停下了攻势。 并且还开口说道：“抱歉，一时激动，把道友错认为沙虫了，还望海涵。” 此言一出，宋桑结先是有些错愕，随后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转身想要看看究竟来者何人。 水蓝色玄光渐渐消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赫然是叶玄。 宋桑结顿时眉头一皱，他身为凝归高修，自然看出对方做了伪装。 虽然气息有些古怪，但略微感知一下，便发现此子修为竟然堪堪筑衡。 他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刚才的真意并非错觉。 难道说，对方是那种喜好扮猪吃虎，专门欺负他们这些新生代修士的老怪？ 越想越有可能。 这样的话，那么刚才他若是出手，岂不是正好着了这老怪的道？ 发觉自己差点上了对方的当，宋桑结不禁心中冷笑一声。 随即面露笑意：“唉，道友此言差矣，大漠之中危机四伏，正需要像道友这般小心谨慎啊！” “莫说是遇上像我这样的陌生修士了，纵使见到熟人，也需留意。” “毕竟，此处存有不少莫名的诡异。” 身上附着的水行真意自行崩解，叶玄稍微平复了一下胸中激荡的情绪。 听到宋桑结非但不怪罪于他，反倒是夸奖起来，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原本还以为要与对方做过一场，未曾想如此轻易就解开了误会。 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叶玄当即拱手感叹道：“若是所有修士都像道友这般善解人意，那天下何愁不安？” 见他还这般装模做样，宋桑结不禁心中一阵腹诽。 （你这老不死的，若不是爷爷我修为不如你，早就把你打得头破血流了！） （不好好跟那些元丹真人坐而论道，跑来欺负我们这些低阶修士，真是没脸没皮……） 骂着骂着，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道冰冷彻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便起了鸡皮疙瘩。 宋桑结悚然一惊，看向叶玄，却发现对方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甚至有些阴森。 他当即停止了心中的埋怨，转而讨饶起来。 （前辈，是小的眼拙，是小的该死，之前所说，您就当作是我不小心放了一个屁！） （前辈，您不辞辛劳，放弃了精进修为的大好机会，前来指点我等，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一股脑说了许多，那道视线才渐渐消去，宋桑结长呼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打湿了背部。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叶玄便问道：“道友，是不是被我之前所伤到了？” “若是属实，我这里有些疗伤丹药，还望……” 他还未说完，宋桑结便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前……道友不必了，我只是对道友一见如故，高山流水遇知音，不免有些心潮澎湃罢了。” （若是让前辈舒服了，想必也会给予些赏赐？） 想到这里，宋桑结便眼前一亮。 他随即伸手搭住了叶玄的肩膀，笑道：“不若你我二人烧黄纸，斩鸡头，在此地拜个把子？” 未曾想此人居然这般熟络，叶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才刚见面没几刻钟，就称兄道弟，实在是进展迅速。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并未相处多久，贸然结交，难免埋下祸端。 因此叶玄便推脱道：“这就不必了，你我毕竟素未谋面。” 闻言，宋桑结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我唐突了，还望道友莫要记在心上。” （前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下身段，看来我还需努力。） 见他居然如此通情达理，叶玄心中反倒是起了结交一番的念头，但随即却又自行消去了。 （不若再观察几日，再做决定。） 一时间，二人心中各自打着小算盘，表面看上去倒是和和睦睦，相处得极为融洽。 然而离阳这时却突然提醒道：“徒儿，有一大批凝归沙虫朝你们这边过来了！” “数量很多，你且借身躯给为师一用！” 叶玄自然点头答应。 于是乎，这边的宋桑结就看见眼前的叶玄突然瞳目之中大放白光，爆发出元丹级别的气势。 他顿时脸色大变，还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跪地求饶。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全靠我一人……” 只是过了片刻，才发现对方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 而是眼前密密麻麻的万千沙虫。 第65章 错认 在借助离阳的力量将来袭的沙虫尽数斩灭之后，叶玄心神重归躯体。 他看向一旁的宋桑结，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人灭口。 老鬼的存在自然是万万不能暴露出去的，这可是他最大的底牌。 看宋桑结身上所着制服，便知晓他是乾清宫弟子。 若是传到三才道人耳中，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可怜此人仅仅路过，便要遭这般飞来横祸，真是大不幸。 虽然不过相处片刻，但叶玄却能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一股莫名善意，并非什么恶人。 想到这里，叶玄不禁叹了口气，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挥剑引动身上残余的水行真意。 想来，这也是离阳特意留下的，师父早有预料。 见状，原本见识了一番离阳的通天手段，还打算上前叩拜的宋桑结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冥冥之中，仿若大祸临头。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要遁逃，却发现自己周身已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粗壮无比的灰色藤蔓，将他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宋桑结随手放出一张金锋符，想要将眼前这些阻碍斩断，好溜之大吉。 却未曾想，至纯庚金之力落在其上，只堪堪留下了一道白痕，竟是分毫未伤。 他心中暗道不妙，当即唤出惯用的法宝，乃是一尊大鼎，名曰青木鼎。 同时又甩出几张赤炎符，分化出熊熊烈焰。 火行虽然不如金行一般克制木行，但拿来烧却藤蔓也是极好。 只可惜，离阳在完全吸收掉秦霓裳的修为后，于木行一道上的造诣，已经高宋桑结太多了。 甚至再过些日子，或许就能彻底掌握木行真意了。 是以炽烈火种无法燃起分毫，不过片刻，便耗尽了自身灵机，无力维持，缓缓熄灭了。 不过这些火行符箓并不是宋桑结的依仗，只是拿来拖延时间的工具罢了。 他此时已然将青木鼎催动，于鼎中生出千百道枝桠树干，竟是缓缓与遍及周身的藤蔓所勾连在一起，进而相融。 宋桑结见此情形，随即手中掐弄法诀，从青木鼎中生出的绿枝便开始渐渐枯萎。 衰败之色如同病毒一般，顺着延伸出去的枝桠蔓延，最终传递到灰色藤蔓之上。 他此时再点出一道金锋符，便将沾染了衰败之色的藤蔓斩断，显露出一线生机。 以上这些只发生在一瞬间，纵使修士思绪如雷迅电，能够如此思路清晰，沉着应对，已然算是心性上佳了。 此时叶玄才堪堪挥出一道蕴含水行真意的剑气，朝着宋桑结飞射而来。 只可惜宋桑结现在已然催动了秘术，身化虹光，欲要从刚刚打开的缺口逃遁而出。 若是被他得逞，叶玄便再拿对方没办法了。 将一切纳入眼底的离阳轻咦一声，似乎有些诧异。 没想到宋桑结居然能以这种方式取巧破了他的手段，不愧是宗门弟子。 不过，二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见自家徒儿的攻击就要落空，离阳不禁轻笑一声，随即放出一道水行真意，恰好落在被宋桑结破开的缺口处。 宋桑结自然并未有所感应，一股脑冲了过去。 当即被卷入了滚滚波涛当中，肉身颠倒，感官错乱，一瞬间遭千百江河裹挟，心神迷蒙，沉沦其中，不得自拔。 叶玄见仍旧是离阳出手将对方拿下，不免有些自愧不如，恨自己不争气。 明明得了师父的水行真意相助，还差点放跑了对方，真是无能。 只是此般自我厌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叶玄向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不过片刻便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 他当即躬身揖礼道：“弟子无能，多谢师父出手！” 随后却是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师父，莫非就这样杀了他？”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怎么？你还打算放过此人？” 他随即冷哼一声：“莫要犯妇人之仁！” 叶玄连忙解释道：“弟子并非此意，只是见他乃是乾清宫弟子，身上或许留有一些宗门手段。” “若是不小心惊动了三才道人，恐怕……”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叶玄所言不无道理，三才道人虽是化玄大能，但却被宗门派来镇守千安舟。 想来这其上所运载的货物价值连城，若是出了损失，三才道人这个第一负责人自然要被问罪。 沙舟之上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魔道邪修暗藏其中，蠢蠢欲动。 甚至冒出来几个妖族奸细也不无可能。 为了避免沙舟遭有心之人毁坏，将这些同出一门的乾清宫弟子当作耳目，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离阳便微微颔首：“确实如你所言，有这种可能。” “既然如此，为师便将他记忆抹去一些。” 说罢，他便催动水行真意，身形缓缓穿入被波涛卷起又翻落，宛如死鱼一般的宋桑结体内。 离阳并未掌握什么有关灵魂方面的秘术，他只学了几门黄阶搜魂术。 但好在他此时乃是魂灵状态，没了肉身的阻隔，倒是可以直接附身其上。 在宋桑结记忆当中一番搜寻，便找到了之前的时点。 离阳大手一挥，将其全数删减，不留分毫痕迹。 随即稍加思索，便随意捏造了个运功出岔子，差点走火入魔又被叶玄相救的虚假画面，将之填补进这段空缺当中。 做完这一切，还反复检查了一遍眼前的杰作，才满意离去。 从千百江河当中脱身的宋桑结猛然惊醒，大汗淋漓，仿若做了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叶玄，顿时欣喜万分。 “多谢前……道友相救！宋某感激不尽！” 宋桑结这般举动着实让叶玄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刚刚分明是要杀他，怎么如今却又成救命恩人了？ 想来便是老鬼的手段。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便勉强笑道：“不必如此，我辈修士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嘛。” 听闻此番言语，宋桑结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拱手谢道：“受教了！” （想来前辈此言是在表明立场，他并非那些喜好玩弄低阶修士的老怪，而是真正的道门大能！）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暗喜。 （原来是我错怪他了，是了，既然之前能够出手相救，又怎会是恶人？） （这样的话，便更要讨好前辈了，若是攀附上了，岂不美哉？） （机缘！） 他此刻心中思绪万千，随后脸上却是显露出菊花般的笑容。 “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既然不能做兄弟，做队友也是极好的。” “不知道友，有没有听过乾清七子？”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顿时哑然失笑。 他当即掏出之前吕少轩所赠予的令牌，摆在宋桑结面前。 “你说的乾清七子，是不是就是这个？” 宋桑结顿时怔住了。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唤，才将他唤醒。 “宋师兄！你没事？” 第66章 分别 话音未落，漫天黄沙当中便隐隐显现出一道瘦削身影。 待对方走近，才发现是一名样貌清秀的年轻修士，身上穿着和宋桑结一样的乾清宫制服，看年纪似乎和叶玄差不多。 此人一见面，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桑结，发觉对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宋师兄，你没事就好。” 他随即笑道：“刚才我与吕师兄见一大群凝归沙虫朝你这边过来，还以为要出大事呢！” “没想到宋师兄你毫发未伤，看来，是深藏不露啊！” 闻言，宋桑结顿时眉头一皱：“沙虫？什么沙虫？” 此言一出，叶玄心中当即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若是被这宋桑结发觉自己之前的记忆出了问题，恐怕便要将唯一在场的叶玄视为最大嫌疑人了。 届时如果这两名乾清宫弟子联手逼问，叶玄便只能再次拜托离阳出手，将二人当场斩杀，不留后患。 好在见宋桑结这般反应，年轻修士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宋师兄你并未看到沙虫？那看来，它们是朝千安舟的方向去了。” 似乎是对自己这番推理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看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叶玄，不禁有些诧异。 “宋师兄，你身旁这人又是谁啊？” 年轻修士见叶玄修为低劣，又并非门中同道，语气自然随意了些。 却不想此言一出，宋桑结当即脸色大变。 他先是偷偷瞥了叶玄一眼，发现对方脸色照旧，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却是厉声道：“万彰！莫要失了礼数！” 见状，万彰顿时不解问道：“宋师兄，他一个筑衡，有必要……” 还未等他说完，宋桑结便放出一道真炁封住了万彰的嘴。 随即却是面露歉意，欠身对着叶玄说道：“道友，我这师弟性格顽劣，多有得罪了。” 叶玄自然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毕竟我修为确实不如他。” 他虽然不知宋桑结为何对自己如此尊崇，但也不想借势压人。 听他这么一说，宋桑结顿时愣了愣，随即却是笑道：“前……道友如此宽宏大量，倒是宋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然道友也是乾清七子手下的一员，不若你我二人同道而行，将这些沙虫尽数斩灭，还此处一个清静？” （果然是道门大能，面对小辈出言不逊也不计较，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才是高人气节！） （这根大腿，我抱定了！） 面对此人的邀请，叶玄却并未第一时间答应。 他内心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还有同伴……”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宋桑结便大笑一声：“还有同伴？！一起来，一起来！” （想来前辈的同伴，也是道门大能？） （舔一个是舔，舔两个也是舔，不若一起上，我宋桑结吃得消！） （元丹，我来了！） 见此人突然宛如疯癫般狂笑，叶玄不禁有些怀疑，莫非是老鬼抹去记忆的时候，将对方的魂灵不小心弄残缺了？ 不然为何会这样？ 面对这样的无端诽谤，离阳自然难以容忍。 他先是敲了叶玄一个爆栗，在对方吃痛之余，才淡淡说道：“为师向来说一不二，说只抹去记忆，就只抹去记忆。” “在为师看来，此人分明是臆想过度，你且将他打醒便是。” “师父，怎么打啊？” “上去给他两耳光，看他还发不发颠！” 啪！啪！ 叶玄没有留手，因此两道势大力沉的耳光下去，宋桑结两边脸颊便高高肿起，剧痛难耐之下，几欲要跌倒在地。 不过这两巴掌打下去，他也的确暂时从幻梦之中脱离。 宋桑结没有多言，强忍着疼痛，吞服下了几粒丹丸，原地打坐运功。 伴随着药在体内释放，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他随即拱手谢道：“道友又救我一命，宋某真是……” 只是还未等宋桑结说完，叶玄便指了指一旁正在挤眉弄眼的万彰。 “你师弟似乎有话要说。” 闻言，宋桑结便转头看向万彰。 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万彰便手舞足蹈，不知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见状，宋桑结顿时眉头一皱，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撤回了封住对方嘴巴的真炁。 重获说话能力的万彰也没有含糊其辞，当即大喊道：“吕师兄还在千安舟的位置，那些沙虫若是过去了，他一定危险了！” “宋师兄，我们得赶紧去救他！” 听闻此言，宋桑结并未犹豫，立马唤出青木鼎，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知晓此事刻不容缓，更何况，之前已然浪费了一些时间。 只是随即看向叶玄，却迟疑了。 （若是把前辈丢在这里，会不会引得他不高兴啊？） 想到这里，宋桑结便说道：“不如，道友随我俩一起？” 叶玄自然摆了摆手：“还是你们去，宗门之事，我一介外人插手，却是有些不妥。” “正好，我也回去与同伴会合。” 他一介筑衡，可不想再参与凝归级别的战斗。 到时候不得以借助离阳的力量，恐怕又要杀人灭口了。 宋桑结顿时有些失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在此分别了。” “等到时候在上章陵相见，我与道友再喝上几杯！” 撂下这句话，这二人便催动遁术，身化虹光，消失在了漫天黄沙当中，再看不见身影。 此处，便又只剩下了叶玄孤零零一人。 虽然虚空之中还飘荡着离阳，但他此时是鬼。 叶玄正欲如刚才所说一般，回去与失散的蜮娘还有姜依二人会合。 只是走了两步，才发现已然迷失了道路。 之前那纳气沙虫不知将他带离了多远，才能碰见宋桑结这样的乾清宫弟子。 想来此处已然算是抗击沙虫的前线了。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不禁苦笑道：“师父，您再破例一次？” 离阳顿时冷哼一声：“你当为师是什么？工具人？” 叶玄连忙解释道：“哪能啊！这不是弟子无能，才要拜托您老人家么？” “弟子已经想好了，回沙舟之后，便刻苦研习符箓技法，争取继承师父的衣钵！” “看在弟子如此为您着想，您就再帮一次？” “最后一次了！” 见他实在是有些可怜，离阳便无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为师自然可以帮你，只是……” “回去以后，你得在半年之内，掌握黄阶符箓的绘制技巧。”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叶玄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有！当然有！” 此时已顾不了以后了，若是不尽快回去，到时候万一撞上了元丹级别的灾虫，恐怕又要大战一场了。 见此子如此干脆就答应了，想来是急于离开此处，离阳便也不打算再故弄玄虚。 他随即放出一道水行真意，再度将叶玄裹住，没入了之前那具纳气沙虫尸体当中。 紧接着又吹出一道青气。 在离阳的施为下，这原本死去的沙虫便像是活了过来，蠕动着肥大的躯体，钻入了黄沙之中。 第67章 妖族奸细 蜮娘作为离阳的灵宠，而且还不同于天罡大陆之上的灵宠。 她来自域外，本体是星壳族。 通过延祁所附赠的秘法，塑造出的二者之间的联系虽然简单，但却异常稳固。 即便是在这遍地都受劫变影响的南离大漠，也能清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因此，在离阳的指引下，叶玄很快便找到了二人所在的方向。 沿途之中，遍地都是沙虫尸体，偶尔也有破碎的人类血肉，皆缓缓掩没在黄沙之中。 可想而知，此处一定经历过一番大战。 百年苦功一朝丧命，还道天地再入轮回。 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虽然仍旧遇到些残余的沙虫，但多半都是筑衡境的漏网之鱼，叶玄随手便能解决。 看来，此次的沙虫之灾，已经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顿时松了一口气。 想来既然如此，有凝归级别的蜮娘护着，姜依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是走着走着，他却发现已然逐渐回到了千安舟的位置。 放眼望去，有大量修士汇聚于此。 只是迟迟没有上沙舟。 明明危机已经过去，为何还不启程出发？还在这磨叽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叶玄大摇大摆地混入了人群之中，四处收集情报，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友，为何还不上沙舟？难道千安舟在刚才一战中受损了？需要时间修补？” “呵呵，有我等在外打生打死，那些沙虫根本都摸不到这千安舟，无非是乾清宫在搞事罢了。” “说什么唯有上缴沙虫头上的沉渊鳞片，才能证明杀灭了沙虫。” “不仅可以提前上沙舟，还能获得一些嘉奖。” “这听起来，虽说有些霸道，但也合乎情理。” “哪里正常了？！爷爷我付了同样的钱，怎么还能平白无故比别人晚上沙舟？” “真是岂有此理！” “道友莫非，连一只沙虫也没有……” “哼！怎么？尔等不服？” “不敢不敢……” 经过一番偷听，叶玄便得知了现在的具体情况。 对于乾清宫这样的做法，他能够理解，但却不太认同。 正如此人所言，他们上沙舟之前，也是付出了不少灵石的。 如今就因为没有斩杀沙虫，便要排在其他人后面登船，自然有些不满。 毕竟在他们眼中，作为乘客，并没有义务去清剿沙虫。 这本该是乾清宫的职责，如今，却反过来要求自己。 也无怪乎在场众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了。 不过叶玄也未曾想到，居然有如此多的修士连一只沙虫都没有杀灭，想来肯定是躲在某个角落避开了战斗。 再联想起之前所看到的那些修士尸骸，未免有些令人寒心了。 叶玄并未怪罪于眼前这些修士，他知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乾清宫。 确切来说，是三才道人那个老登。 若不是对方强硬下命令，沙舟之上的修士又怎会像现在这般死伤惨重呢？ 完全可以依托千安舟之上的阵法禁制，打据点防守战嘛！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这样想，亦或者说，他们其实也知道，只是碍于三才道人乃是化玄大能，不敢得罪。 才将满腔怒火发泄于身边的弱者之上。 “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我等在外浴血奋战，得些优待不是应该的么？” 一位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的彪形大汉在同伴搀扶下，用沙哑的声音叫喊着。 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换作他们来的话，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早就魂归九幽了，哪里还能撑到这里。 一时间，众人心中倒是涌现出了莫名的敬佩之情，又有些自愧不如。 有人想出言反驳，但随即却又被身旁的同伴给阻止了。 或许，是看这大汉的确付出了太多，有资格说这些话。 也可能只是单纯不想惹上麻烦，毕竟早点晚点都没什么，反正沙虫已经被清剿完毕了，此处现在并没有多危险。 见无人回应，这大汉便嗤笑一声：“怎么？无话可说了？” 他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随后不禁摇头轻笑。 “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或许是怕有人被大汉所言刺激到，做出些胡事，也可能是见他气息奄奄，再不救治就真要归西了。 总之，一直搀扶着大汉的年轻修士没有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带着他便要离开此处，前往千安舟。 然而刚走两步，却突然从一旁人群当中窜出来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修士。 此人一上来，便不管不顾，指着大汉放声臭骂道：“你这乾清宫的走狗！还有脸说这些？” “若不是尔等逼迫，那些同道又怎会惨死于大漠之中，尸骨无存？” 他随即也不顾大汉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转身朝众人大喊：“诸位，莫要被此人的言语给哄骗了！” “我等作为千安舟上的乘客，乃是正儿八经买了船票的！” “乾清宫有责任，也有义务保全我们这些乘客的安全！” 说到这里，此人脸上便显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仿若对乾清宫恨之入骨。 “可如今，乾清宫却反其道而行，强逼我等履行他们应尽未尽的职责！” “看看那些遍地的尸骸，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诸位，你们难道不愤慨吗？” 此言一出，倒是引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此人言之有理，这沙虫本就不是归我等所管。” “是极是极，乾清宫这样做，却是落了下乘。”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我一介散修，面对宗门又能做些什么呢？” “真是欺人太甚！” 一时间，不满之声纷繁涌现。 见状，这中年修士脸上便不禁涌现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淹没在了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当中。 此般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在场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叶玄也有些诧异。 待雷光消散之后，中年修士原本所站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具焦黑的尸骸。 不过令人惊疑不定的是，这尸骸看上去，明显不是人族。 随即一道身影落下，乃是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修。 “此人乃是妖族奸细，诸位莫要被它给煽动情绪，做出些不智之举。” 他随即却是微微欠身，拱手道：“让异族混入了沙舟之上，是我等罪过。” “既然如此，便无需凭借沉渊鳞片上船了。” “不过，仍然可拿去兑换奖赏之物，我乾清宫所出品的符箓，可是冠绝天下。” “诸位可不要错过。” 三言两语间便将一场骚乱平息，甚至还不忘推销自家符箓。 无需自我介绍，叶玄便能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他同时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乾清宫的计谋，为的就是分化修士团体，激起潜在矛盾，进而引出那些蠢蠢欲动的危险分子，一网打尽。 此乃阳谋。 “此人是谁？他说不用就不用？” “哪里来的井底之蛙，乾清七子之一的宇文天还不认识？” “原来是妖族奸细，我就说它为何相貌如此丑陋，真是有损我人族修士的形象。” 第68章 上丙砥石 从宇文天口中得知无需凭借沉渊鳞片上船，众人自然眉开眼笑，甚至将之前那些猜疑都抛之脑后。 与沙虫厮杀的修士对此也表示可以接受，毕竟只是个无所谓的先后顺序罢了，何必争个你死我活。 至于乾清宫，似乎也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借机推销了一波符箓。 如此看来，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事实真是如此么？ 其实在叶玄眼中，乾清宫才是最大的赢家。 既驱使舟上的修士斩杀沙虫，降低了弟子与阵法的损伤，又借机揪出了妖族奸细。 一石二鸟，百利而无一害，不愧是三品宗门，手段如此高明。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师父，宗门都是这么可怕么？” “弟子贸然参与其中，是不是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闻言，离阳顿时笑道：“现在知道这些人心有多黑了？” “年轻是你的优点，有更多时间去试错，去成长。” “但同时也是你的缺点，积累浅薄，阅历稀少，论谋略，你是斗不过那些老东西的。” 此言一出，叶玄当即眉头紧皱：“师父，那弟子该咋办？” 离阳摇了摇头：“不咋办，实力低微就活该被人算计。” “你若是元丹真人，亦或者化玄大能，哪里还用管什么谋略，上去就是一顿老拳，打得他皮开肉绽，跪地求饶。” “想来一力破万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顿时若有所思，便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结。 周围的修士渐渐涌上了千安舟，但他却朝着另一方向前进。 也有不少人和叶玄同行，齐齐奔赴不远处一座悬在千安舟外部的浮宫，那里是使用沉渊鳞片兑换奖赏的地方。 叶玄在之前的战斗当中杀死了不少沙虫，自然同时也收获了大量沉渊鳞片。 毕竟此物乃是沙虫身上最为珍贵的部分，价格不菲的同时也用处颇多。 没理由不取。 纵使他在得了风剑宗十名内门弟子的储物戒以后身家雄厚。 叶玄之前在叶家是穷怕了，天天被变着法子克扣丹药还有灵石，全靠父亲叶天救济。 在这种环境下，难免渐渐养成了囤积癖。 不会放过眼前任何有价值的物品，必须将其全部装入储物戒当中，躁动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浮宫样式带有明显的乾清宫风格，即多脊兽，多香炉。 青烟渺渺之间，石质雕塑不怒自威。 其上挂着鎏金招牌，宣功殿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看就是书法大家所写。 离阳甚至能够从其上隐约感知到一丝真意的存在，想来也是元丹乃至以上修士的手笔。 叶玄欣赏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向正在忙碌的两名乾清宫弟子，他们负责给修士兑换奖赏之物。 只是这么一看，便发现居然是熟人。 正是宋桑结还有万彰二人。 或许也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忙得不可开交的万彰偶然间抬起头，便发现了叶玄的存在。 此人顿时眉头一皱，却并未招呼，也没与一旁的宋桑结说明。 而是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显然是对叶玄颇有微词，装作无视。 见状，叶玄不禁摇头轻笑，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倒是宁愿低调一些，换了东西便赶紧走，以防那宋桑结又纠缠过来。 不过说到底，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宋桑结又怎可能不发现呢？ 他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笑意：“前……道友，又见面了。” 叶玄无奈点了点头：“是啊，又见面了。” 他随即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还不知，你们那吕师兄如何了？” 这二人也是在乾清七子手下做事，想来他们口中的吕师兄便是吕少轩了。 之前他与宋桑结之所以分别，便是因为万彰错误推断出凝归沙虫群朝吕少轩的方向去了，二人要尽快去援救。 宋桑结点了点头：“吕师兄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小伤，需要静养一些日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叶玄明显有些意外。 毕竟只有他和离阳知晓，之前那些凝归沙虫都已经死在了水行真意之下。 所以吕少轩自然不可能因此而受伤。 那么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会让吕少轩负伤呢？ 或许，是在那之后又碰上了其他沙虫？ 想到这里，叶玄便不再过多在意此事。 他随即笑道：“没事就好。” “既然如此，还请把宝物清单拿过来一观，我要兑换一些奖赏。” 宋桑结自然照做，递给叶玄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碟。 “想要什么，便在这玉碟之上选定即可，万彰会负责发放。” 叶玄微微颔首，接过玉碟便站到了一旁，他身后还有其他人等着呢。 灵识探入玉碟之中，粗略扫视一番，便被乾清宫的大方程度给惊到了。 沉渊鳞片虽说珍贵，但毕竟只是原材料，还需进行加工，才能变现。 而玉碟之上提供兑换的宝物，在价值方面与沉渊鳞片制成品几近相同。 这便凭空为众人省下了一笔不菲的加工费，还无需花费时间等待，当即便可拿到想要的东西。 乾清宫这样做，像叶玄这般与沙虫厮杀的修士恐怕也没了怨言。 手段真是厉害啊。 感慨万分的同时，叶玄也已经选定了所要兑换的宝物。 在之前与沙虫的厮杀当中，他发现自己有太多不足。 正如离阳所言：“一味持剑拼杀，而没有其他手段的修士要么天赋异禀，踏入传说中的剑域。” “要么活不过三天。” 叶玄就是后者。 因此，他兑换了一些灵砂，符笔，还有符纸。 刚好乾清宫专修符箓技法，所以这些都是上品。 除此之外，叶玄还看上了一件唤作上丙砥石的宝物。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块磨刀石，但因为材质特殊，乃是极富火气的上丙岩，因此用在刀剑之上，不仅可以提升锋锐程度，还能附加火气。 对于火土双灵芯的叶玄来说，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此物的价格有些昂贵，叶玄不得不掏出凝归级别的沉渊鳞片，才将之拿下。 完成之后，他便将玉碟交还给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万彰。 万彰先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随意扫了一眼，紧接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叶玄。 （这人一介筑衡，怎么能够拿出凝归级别的沉渊鳞片？） （莫不是运气好捡漏？） 万彰刚要把叶玄认定为一个修为低劣的幸运儿，却突然瞥到了一旁的宋桑结，心中莫名涌现出一个猜想。 （但宋师兄却对他那么尊敬，莫非……） （此人隐藏了实力？）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万彰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道友稍等，我这就将宝物拿来。” 叶玄接过装有宝物的储物戒，对于此人的突然变脸，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第69章 升舱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叶玄便不再停留，转而与其他人一般重回千安舟之上。 兜兜转转，便再次与三人重逢。 一见面，姜依便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了叶玄一番，发觉无碍，才欣喜万分。 “登明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真的好……” 只可惜，还未等她说完，一旁的姜毅便极为不爽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叶玄，冷哼一声：“小子，你杀了几条沙虫？” 随即摊开一直紧握的大手，掌心之中赫然静静躺着五枚沾有鲜血的沉渊鳞片。 虽说都是筑衡级别的，但对于同为筑衡的姜毅来说，已然算是实力强劲了。 毕竟沙虫可比寻常修士难对付多了。 见叶玄一时没有回应，姜毅顿时眉头一皱：“莫非你全拿去换乾清宫的宝物了？” 他随即有些不耐烦：“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你换了什么宝物！” 此言一出，一旁因为被打断有些闷闷不乐的姜依当即埋怨道：“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法宝肯定要作为底牌，岂能如此轻易就显露出来！” 闻言，姜毅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所言有些不妥，但又一时半会想不出其他能够分辨胜负的方法。 他低头沉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对此，叶玄只能无奈摆出之前所杀的那只纳气沙虫身上的沉渊鳞片，放在姜毅面前。 他淡淡说道：“如何？” 姜毅当即嗤笑一声：“只是一枚……纳气境？！” 他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叶玄手中的沉渊鳞片乃是纳气级别的。 这样的话，姜毅手中纵使有再多筑衡鳞片，也比不过眼前这一枚。 （他……他竟然能够越大境界杀敌！） 深刻认识到了二者之间的巨大差距之后，姜毅便面露苦涩。 “是我输了。” 沉浸在惭愧与敬佩当中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然而此时，面前已空无一人，就连妹妹姜依也不见踪影。 抬头望去，那三人赫然在不远处观看南离大漠的男修表演，似乎根本没把二人的胜负放在心上。 这样赤裸裸的无视让姜毅愤怒不已，但又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他才收敛好内心汹涌的情绪，脸上重归面无表情，缓缓走向三人。 在此停泊了许久的千安舟终于再次启动，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穿行在漫天黄沙当中。 此时，已是傍晚。 虽看不见头顶天空，但却能够感受到光亮的消失。 原本笼罩于飞扬黄沙当中的南离大漠就已经够昏暗了，如今天还没完全黑，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好在千安舟之上布有诸多阵法禁制，虽说不能像一些随身洞府一般生造出一轮虚幻大日，但依旧灯火通明。 如此，在夜幕渲染之下，倒是有些类似于凡人城邦了。 四人逛的有些乏了，便回到了甲板之上。 此处人多眼杂，倒是不太好放出昭天宫。 于是叶玄随意寻了个角落，便准备打坐静修，整理一下白天战斗的收获，顺便重温一下符箓技法。 他可没忘记，也不敢忘记之前对离阳的承诺。 相处了这么久，也稍微摸清了一点老鬼的性格。 虽说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但真到了关键地方，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因此若是自己没有完成要求，没准老鬼真的会实行之前所说的门规。 只是还未等他进入冥想，便被人给唤醒了。 叶玄当即眉头一皱，睁开眼正欲发作，却发现对方居然是吕少轩。 他不是受了伤，正在调养吗？ 吕少轩先是面露歉意：“这么晚了还来打搅登明兄，实在是有些失礼。” 他随即却是笑道：“不过我是带了好消息过来的。” “有些预订了房间的修士在刚才一战当中殒命，亦或者失踪。” “因此，空出了一些房间。” “登明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加些灵石升舱。”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紧皱的眉头便渐渐舒缓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若是之前的话，对于叶玄来说，无论是在甲板还是房间，都不影响他修炼。 可如今需要修习符箓技法，自然是房间更好。 他可不想画到一半，有人突然窜出来指指点点。 因此当即点了点头：“我非常需要，吕兄真是帮大忙了！” “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吕少轩口中吐出一个数字，叶玄便掏出储物袋付了钱。 吕少轩随意看了一眼，便掏出一枚墨色令牌递给了叶玄。 “此物乃是进出房间的凭证，好生保管，若是不小心遗失，得尽快补办，不然会被禁制堵在家门口的。” 贴心叮嘱了几句，吕少轩便转向了姜依兄妹俩，将来意与他们也说清。 不出意料，这二人也选择了升舱。 毕竟若是有选择，谁愿意露宿呢？ 只是做完这些，吕少轩却并未前往下一处，而是单单领着四人离开了甲板。 见状，叶玄顿时明白了一切。 恐怕此人刚才所说，不过是借口罢了。 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四人走后门而已。 毕竟姜依二人早就认识吕少轩，而叶玄又加入了乾清七子手下，等同于自己人。 如此说来，都和这吕少轩有了交情。 那么走关系升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来那些预订了房间的修士即便战死，空出了房间，也不是他们这些无根无底的散修所能争到的。 这沙舟之上，可是还有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 吕少轩带着四人在千安舟上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处雕栏玉砌的阁楼中。 顺着木梯爬上三楼，便看见了两处对门的房间。 “这便是你们的房间了，若是还有其他要求，可以利用那令牌提出，我会尽力满足。” “还有其他疑问吗？” 见四人皆摇了摇头，吕少轩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会。” 说罢，吕少轩便飞身而下，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不远处。 叶玄利用令牌打开禁制，随后转身对姜依二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俩便先进去了。” “明日再见。” 姜依点了点头，便与姜毅一同进到了他们的房中。 待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叶玄与蜮娘才缓缓步入屋内。 这里的摆设明显是用了心思的，但对于叶玄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与蜮娘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分配好了各自的卧室。 叶玄并未立刻休息，当即进到了专门的练功房当中，随手放出一道浊火点燃熏香。 在安抚心神的朦胧烟气当中，他拿出灵砂符纸等材料，正欲开始修习符箓技法。 之前一直沉寂的离阳此时却突然冒了出来。 他开口说道：“徒儿，符箓技法也不急于这一时，不若先将那块上丙砥石给祭炼了。” 闻言，叶玄自然是有些疑惑不解。 “师父，这又是为何？” 离阳神秘一笑：“为师掐指一算，你明日，恐怕有血光之灾。” “不先将法宝准备好，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第70章 上章陵 之后的路途当中再没遇到什么险阻。 经过几个时辰的安稳行驶，千安舟便到达了此行的第一个贸易点，上章陵。 而此时，耗费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叶玄也成功将上丙砥石祭炼完毕，心神与之契合为一。 如今，这块形似红砖的石头在他手中，已然可以随意变化大小，乃至单纯用来砸人也可。 不过这样做自然是暴殄天物，实在浪费。 上丙砥石悬在身前，叶玄心念一动，便唤出携云剑。 抬手一挥，剑锋便在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磨刀石上一划，火星四溅，须臾间自生出熊熊烈焰，烧灼空气，使其扭曲。 他再并指一点，四溢的火苗便渐渐消退，火气已然内敛锋芒之中，蓄势待发。 阳火乃是这世间最炽烈之物，正如头顶那轮浑天大日一般，所照之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无所遁形，在劫难逃。 再配上由阳金之属灵材所打造的携云剑，可谓是强强联手，如虎添翼。 如果此时，叶玄再施展之前的祭剑之法，恐怕携云剑的威能都要堪比伪元械了。 光是拿在手中，便能感觉到其上的锐利锋芒。 若不是自家宝物不会伤及自身，叶玄此时恐怕手掌连同整只手臂都要被这四溢的剑气割伤。 如此宝剑在手，又何愁不能刃敌？ 他一时兴起，竟挥动长剑，抖了几个还算像模像样的剑花。 见状，离阳不禁嗤笑一声：“臭小子，你这还差得远呢！” 闻言，叶玄无奈叹了口气：“师父，您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样打击弟子的信心啊？” “要知道，就算是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天天被人踩头，也会渐渐枯死的。” “那些乡间小道，便是由此而来。” 离阳冷哼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的确不太行。” “要知道，为……你大师兄像你这般年纪，已然掌握了剑势。” “而你，现在还停留在精髓之上。” 精髓之后，先是形，再是势，然后才是意。 至于传说中的域，到目前为止，离阳并未见识过。 但据说一旦到了这般程度，便无需凭借任何兵刃了，正所谓人即剑，剑即人。 不过这对于叶玄，乃至离阳自己来说，都有些遥远。 便不在此处赘述了。 听离阳这么一说，叶玄便敷衍点了点头：“是是是，弟子无能，给师父您老人家丢脸了。” “那不如弟子自断经脉，从此远离修仙界的腥风血雨，回到凡间安享晚年？”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为师这不是反向激励你一下么，可不要自暴自弃啊。” “放心，修仙界虽然残酷，但有为师这个域外大能相助，还能让你死了不成？” （这老鬼，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叶玄内心一阵腹诽，没有多言，收起携云剑和上丙砥石，便出了练功房。 他来到蜮娘，正打算敲门，却不想下一秒门便自己打开了。 蜮娘泛着微微红光的瞳目与叶玄对视了一眼，便莫名点了点头，像是知晓了什么。 叶玄心领神会，便也没有开口，二人一同出了房间。 他正欲询问住在对面的姜依兄妹是否要同去上章陵，却突然发现一纸飞书慢悠悠地朝自身飘来。 叶玄抬手截下飞书，灵识扫视一番，顿时眉头一挑。 原来姜依二人早已下了千安舟，如今正和吕少轩在重光亭等候叶玄。 想来这兄妹二人，恐怕也加入了乾清七子手下。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不禁摇头轻笑，这其中，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也难怪老鬼让他暂且放下符箓技法的修习，转而祭炼上丙砥石。 他不免有些好奇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早就看出猫腻了？” 离阳微微颔首：“这些技俩在为师面前自然无所遁形，也只有你这年轻小娃娃才会上套。” “不过，这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你且继续闯下去，就当作是一场历练。” “若是遇到不能处理的，为师自会出手。” 得了他的承诺，叶玄忐忑不安的心便稍稍平复了些许。 他与一旁的蜮娘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便朝着千安舟之外的天地前进了。 一路上，有许多修士的身影，匆匆来，匆匆去。 想来都是去上章陵一睹传闻中的金树银花，亦或者买些上章玉。 待到二人完全脱离了千安舟的内部阵法，回首望去，这艘巨型沙舟便宛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挺立在永不停歇的沙暴当中。 沙舟会在此处停泊十天，将其上的货物倾销一些给当地居民，从而换取南离大漠当中独有的灵材。 此地虽然名字之中带个陵字，但却并不是阴气浓重，鬼影森森的样子。 据叶玄所知，上章陵之所以叫上章陵，便是因为此处出产上章玉，而且储量极大，纯度极高。 有时甚至会出现遍地都是上章玉的情况，宛如一座独属于上章玉的陵墓。 上章玉乃是阳金之属的灵材，虽说价格不算昂贵，但胜在用途广泛，倒是不愁销路。 上章陵凭借此物，吸引了大量的外来修士，前来开矿淘金。 此处俨然变成了一座大型矿场。 矿场之外自然建造了用于居住的城邦，其内设施齐全，倒是和大漠以外的地方没什么两样。 叶玄二人先在此处逛了几圈，买了些用上章玉雕刻出来的艺术品，才奔赴姜依口中的重光亭。 重光亭据说原本只是当地居民建造出来，用于观赏金树银花这一奇观天象的凉亭。 火克金，因此每当昼夜更替之际，也就是阳火与阴水之间平衡暂时被打破的时候，此地随处可见的上章玉便会催生出极为壮观的景象。 黎明生金树，黄昏开银花。 这样罕见的奇景在外界也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到了此处却是天天都可以看到，自然吸引了不少修士慕名前来，想要一探究竟。 随着外来修士的数量愈发庞大，小小凉亭已经挤不下那么多人。 此处便被财大气粗的凝脂府改造成了一处集休闲娱乐观赏为一体的楼阁。 虽然仍旧沿用了之前的名号，但和亭这一字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叶玄二人到了地方，才发现此处火爆异常。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甚至有修士见没了位置，索性在一旁的沙地上打坐，静静等待夜晚的降临。 见到这一幕，叶玄不免有些担忧，若是争不到房间，他们也只能像这些修士一般露宿街头了。 好在叶玄用灵识扫视一番，便发现了姜依二人的身影。 虽然已经知晓这看似无害的短发少女图谋不轨，但他表面上仍旧假装不知情，面露笑意地走了过去。 叶玄刚走没几步，姜依便发现了他的存在，想来也是一直在用灵识探查四周。 她连忙朝着叶玄招呼道：“登明哥，快点快点！吕大哥还在上面等我们呢！” 第71章 金树银花 在姜依两兄妹的带领下，四人上了重光亭的五楼，兜兜转转便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 姜依抬手轻叩木门，口中呼唤道：“吕大哥，我们来了！” 随即门便自己打开了，只是她刚要进去的时候，却突然间停下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显露出疑惑的神情。 内里顿时传来一阵轻笑声，听起来倒没什么恶意，但姜依却是十分尴尬，下意识地用手把玩自己的秀发，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紧接着，便有位宫装女修从屋内走了出来，笑脸盈盈。 她伸手指向对门，笑道：“依妹妹，你走错了，那边才是吕师兄的房间。” 此言一出，姜依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躬身道歉：“对……对不起！” 见她这副模样，宫装女修不禁摇头轻笑：“你呀，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冒冒失失的性格？” “有哪个修士会像你这般？若是到了外头，肯定会吃大亏的！” 随后却是有一道男声传出，似是在反驳她。 “柳师妹此言差矣，若是小依失了这份可爱劲，我等还嫌弃她呢！” 话音未落，便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赤子之心最为可贵，若是染上了那些啰里啰唆的人情世故，难免蒙尘。” “沦落到那般地步，实在是无趣。” “实不相瞒，一见到小依，我就想起老家的同胞小妹，亦是这般纯真无邪，让人欢喜得很。” “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去看看？放心，常师弟你的工作，我替你干了！” “云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妹她并无修炼资质，十年前便寿尽而逝了。” “这……常师弟，我并非故意令你想起伤心事的，我先自罚一杯。” “没……没事。” 说着说着，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也不在乎什么修士风度了，看上去倒是与凡人无异。 甚至于更加可怜。 毕竟在凡人当中，大多数都只能见证父母一辈的逝去。 但对于修士来说，若是运气不好，便要眼睁睁送走一批又一批后代，永无止境。 到了那时，或许连活着都是一种酷刑了。 见状，离阳不禁感叹道：“多愁并非我本意，只是情深不自禁。” 他活了几百年，自然经历了更多生离死别。 也开始有些怀念在大乾的日子，也不知夜兰城还剩下多少故人。 估计除了洛芷那小丫头，一个都没有了。 悲凉情绪感染之下，叶玄也回忆起幼时在奶奶家居住的生活。 奶奶只有百炼境，恐怕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好在宫装女修及时带上了门，才隔绝了内里的凄惨哭声。 比鬼魅更能迷惑心神的，是无意间的真情流露啊。 她勉强笑道：“让各位见笑了，这群人有时候就会跟三岁小孩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随即暗示姜依：“依妹妹，你不若先带他们去吕师兄那里？想来吕师兄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闻言，姜依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她连忙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了。” 宫装女修点了点头，目视着四人进到对面，才松了口气，转身返回屋内，嘈杂的声音瞬间平息了。 门外的动静自然被吕少轩所察觉，因此一见姜依进来，便笑道：“若不是这一层楼都被宇文师兄包场了，你可要闹出笑话来了。” 姜依脸色窘迫，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见她这副模样，吕少轩也不愿再揭短，就此罢休。 他随即却是看向叶玄，开口问道：“登明兄，昨夜休息得可还算好？” 叶玄昨天一晚上都忙着祭炼上丙砥石，根本没时间冥想。 他也没这个心思。 一听到离阳说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叶玄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 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此人疑心，他还是说了谎话。 “很好，这还要多亏吕兄安排的房间了。” 吕少轩点了点头：“身在乾清七子，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他随即伸手指了指屋内另外二人：“想来这二人你还未见过，便由我来……” 叶玄早就发现了屋内还有其他人，并且还是熟人。 因此还未等吕少轩说完，他便朝宋桑结还有万彰拱手道：“二位别来无恙啊。” 宋桑结站起身来，回礼笑道：“原来道友唤作登明，我乃乾清宫内门弟子宋桑结，叫我老宋便可。” 一旁的万彰同样打算自我介绍一番，但还未开口，便被这宋桑结给抢先了。 “这位是万彰，我师弟，叫他小万就行。” 对此，万彰只能强颜欢笑，坐回了位置。 见状，原本还有些诧异的吕少轩顿时明白了。 他不禁笑道：“原来你们认识，看来我等与登明兄，真是有缘啊。” 有不有缘不太清楚，但有鬼却是真的。 当然，不是指离阳这只鬼。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似是有所感应。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在偷偷骂为师了？” 叶玄连忙辩解道：“没有没有，师父瞧您说的，弟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呢？” 好言好语安抚了老鬼之后，他才附和道：“的确有缘。” 互相认识了一番，便陆续入座。 这房间大小适宜，容纳下七人，既不显狭小，又没有太空旷。 众人围着一张红漆八仙桌，正对面便是布下了禁制的窗户，从此处每个人都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一边享用美酒美食，一边观景，实在是妙不可言。 寻常沙漠应该是昼长夜短，但南离大漠由于遭受了劫变影响，反倒是昼短夜长。 七人坐而论道，喝了点酒，不过片刻，便看见外面的天逐渐黑了下来。 黄昏将至。 这也代表着，奇观将要开始了。 一时间，众人便再没心思享用桌上这些仙馐玉食了，齐齐将目光投向窗外。 那位乾清七子之一的宇文天的确是个妙人，他所选择包场的第五层视野极佳，从此处可以毫不费力地将整个上章陵一览无余。 伴随着天边那一轮大日没入云雾，此间在茫茫黄沙的笼罩下，便如同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紧接着，此方天地却是灵机急涌，在场众人，包括离阳都能感受到脚下大地激增的金行一道。 不过片刻，便像是突破了某个界限一般，于一片漆黑当中凭空渲染出一道银光。 银光先是微如一点，随后宛如藤蔓般蔓延四周，遍及上下。 好似星空倒映。 长辉交织，逐渐勾连，凝塑成脉络，进而捏造出枝桠。 含苞待放乃是期待，而骤然绽开则是惊艳。 吕少轩此时并指点在了屋内的阵眼上，瞬息间周身阻碍皆消，将外景全貌尽数展露眼前。 再无任何遮盖，仿若身处其中。 就好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众人沉醉之余，离阳却福至心灵。 他不经意间从这奇观当中窥见了天地道则。 是以，金行成真！ 第72章 重光洞 金行真意的塑成，带来了莫大的灵魂冲击。 离阳自然能够承受，但叶玄可就倒霉了。 即便只是溢出的一小部分，也足以让他失神。 一瞬间，脑海当中便涌现出大量晦涩难懂，不明所以的画面，占据了记忆空间，阻碍了思维运转。 看的叶玄是头昏眼花，心神疲惫。 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但又不甘错过面前这般奇景。 虽说这千安舟在此停泊的十日当中，天天皆可看。 但叶玄并未忘记，离阳昨夜说过，今天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可就没机会观赏了。 再者说，若是被吕少轩一行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要徒费一番口舌解释，甚至还可能被看出什么破绽。 不若忍耐片刻。 想到这里，叶玄便强压下大脑的不适，索性装作痴迷的状态，将全身心完全投入于眼前的天象当中。 见他这样一副模样，一旁的吕少轩不禁笑道：“我观登明兄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啊？” 姜依附和道：“那当然了，登明哥第一次来，自然被震撼到了。” “外来修士到此，没有一个不赞叹的。” 叶玄勉强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现在也不想说话，脑袋里塞满了莫名的片段，别提有多难受了。 见状，其余人只当叶玄是暂时沉溺于其中，便不再打扰。 极为壮观的银花只持续了半刻钟，便因为浑天大日的彻底消散，伴随着清冷幽月的升起，而完美落下了帷幕。 此时的叶玄虽然仍有些不适，但已然好多了。 并且，他还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也带来了一些益处。 大部分的金行真意自行消散了，重归天地，但还有一些因为叶玄的忍耐，而渐渐留存在了脑海中。 伴随着心神揭开其上的蒙尘，显露出了内里的真谛。 仅仅只是粗略参悟了些许，叶玄便感觉自己对于金行一道的理解加深了不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顿时有些欣喜，当然，也不忘询问离阳，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离阳自然不可能说是他突然掌握了金行真意，一时没有控制好，才波及了叶玄。 因此只能随意敷衍道：“你顿悟了。” “偶然窥见平生未闻的奇观天象，一时心神与天地相契合，从而接收冥冥之中的传道。” “由此踏入顿悟。” 闻言，叶玄却是有些不解：“传说中的顿悟，都像这般不适？” “可我分明记得，古籍上所记载的顿悟，都是近乎天人合一的境界。” “轻灵舒泰，神清目明。” 离阳顿时嗤笑一声：“那些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娃娃的，道则晦涩，在其面前，修士与凡夫俗子无异。” “天地至理又岂是尔等虫豸能够触及的，不付出些代价，又怎能一步登天？”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当即若有所思。 随即便把这些无谓的不解抛之脑后，反正并没有什么坏处，反倒是增进了些感悟。 虽说金行一道与叶玄的火土双灵芯有些挨不着边，但也勉强能用在携云剑上。 见众人都回过神来，吕少轩便再次催动屋内阵法，之前被禁制暂时遮盖的桌椅墙壁又重回。 就仿若，刚才只是一场绮丽非凡的梦境。 宋桑结举起一杯美酒一饮而尽，不禁赞叹道：“这奇观真是百看不厌啊！” 一旁的万彰随即附和道：“是极是极，若不是留影珠无法捕捉到其中的金行道则，真想记录下来，传阅给宗门其他师兄弟看看。”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一人独赏，未免太过无趣了。” 吕少轩微微颔首：“此等奇观乃是天造之物，人力难以复刻，或许，也只有传说中的仙人才能捏塑。” 他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叶玄，笑道：“登明兄还在回味刚才的天象？” 叶玄此时当然不是流连忘返，他只是在参悟脑海当中残留的金行真意而已。 不过面对吕少轩的询问，他还是点头承认：“不错，百闻不如一见，名副其实！” 见状，一旁的姜依突然插话：“既然登明哥意犹未尽，不若再去重光洞看看？” “反正，现在才刚刚入夜，还有大把时间。” 重光洞与这重光亭都是当地修士所开拓出来的，只不过一个是用于观赏天象的凉亭，另一个则是最初的上章玉矿洞。 重光洞之中的上章玉早已被开采殆尽，但其内所留存的金行道则并未泯灭。 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催生出了衍梦晶这一奇特产物。 此物由于吸纳了大量因为矿难而埋藏于此的矿工阴魄，修士心神触及，便可衍生出一些奇诡画面出来，多半出自梦境。 无害也无益，甚至由于融合了阴气，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除了外形好看，能够用于装饰以外，并无什么价值。 当地修士为了纪念这第一个开凿出的矿洞，便将其也改造成了旅游景点。 因此听到姜依这么一说，叶玄倒是来了兴趣。 他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也可，既然来了，便要尽数给逛了。” “不留遗憾。” 得了叶玄的同意，众人便出了房间，只是没想到此时外面已经站了一群修士，看样子正是刚才姜依走错房间里的。 其中有乾清宫弟子，也有像叶玄这样的其他修士。 宫装女修见吕少轩一行人居然也出来了，不免有些诧异。 她当即问道：“吕师兄，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吕少轩回答道：“去重光洞看看。” 听闻此言，宫装女修顿时秀眉微蹙，脸色古怪。 见她居然露出这样的反应，一时间，吕少轩这边有些不解。 姜依更是急忙问道：“柳姐姐，重光洞不会今夜不开放了？” 宫装女修自然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的马脸男修却突然开口。 “你们难道不知晓，今夜凝脂府在重光洞举行玄姹大会么？” 此言一出，吕少轩一行人顿时嘴角抽搐，唯有叶玄有些不明所以。 他反倒是关注起这马脸修士，因为听此人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叶玄稍作回忆，便想起对方赫然是之前因为思念同胞小妹而嚎啕大哭的修士。 他见气氛突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也顿时猜测，这玄姹大会恐怕不是什么正经活动。 再联想一下凝脂府的本业，便明白了。 马脸男修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些红粉骷髅搔首弄姿么？至于如此避之不及？” “我辈修士何惧于此，我常威先去了，你们自便！” 说罢，他便长啸一声，催动遁术，化作流光飞逝。 “常师兄说的不错，不过是些胭脂俗粉而已，岂能不战而退？” “同去同去！” 有人开头，那剩下之人随便找个借口便去了。 见到这一幕，宫装女修连连摇头叹气：“这帮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她随即看了吕少轩一眼：“吕师兄，我得去看住他们，便先告辞了。” 人走楼空，一时间，此处再次只剩下七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万彰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若，我们也去看看？” 第73章 暗藏杀机 “师父，咱们去吗？” “去！当然要去！为师还没看过修士淫趴呢！” “师父，淫趴又是什么意思啊？” “淫趴就是乱……你这小娃娃，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 有常威一行人做榜样，在场七人顿时也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虽然听闻过玄姹大会的鼎鼎大名，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虽说大概率是些白日宣淫，伤风败俗之事，但按照凝脂府一贯的尿性，不会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必然有十分精彩的前戏。 甚至于，要比一般的正经表演更加好看。 若是不想与那些仙子产生纠葛，将前戏看了便走即可。 凝脂府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毕竟来者皆是客。 再者说，重光洞内里空间极大，想来玄姹大会也只是恰巧在其中某处举办。 若是不想参与，避开便可。 思来想去，觉得可行。 只是缺少一个像常威那般洒脱不羁的领头人，给予众修士一点勇气。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吕少轩。 见状，吕少轩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去去又何妨？”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宋桑结与叶玄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齐齐跟了上去。 剩下几人也没有拖沓，除了唯一的女子，姜依。 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叶玄竟然也同流合污，心中不免一阵羞恼。 见众人都离她而去，姜依便咬咬牙，跺跺脚，有些不甘地跟在后面。 在七人前往重光洞的路途上，可以频繁窥见身边有遁光划过，想来都是得知了消息，欲要一睹玄姹大会的修士。 平日里重光洞是绝不可能这么火爆的，往往只有小猫几只。 见到这一幕，万彰不免有些担心：“人这么多，恐怕去了也占不到位置。” 闻言，宋桑结顿时冷哼一声：“怎么？你小子就这么想看玄姹大会？” “不若师兄借你点灵石，去和那些仙子耍耍？” 万彰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辩解道：“我可没这个想法，宋师兄你莫要害我。” 仙子虽好，但也要有灵石去挥霍。 否则一旦落入了温柔乡，不得自拔，便此生无望了。 因沉溺美色而倾家荡产，乃至走火入魔的修士不在少数。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嫖客一般，只走肾不走心的。 再者说，双修也不同于凡俗间的交合，过程当中难免会心神相合，久而久之，脑海当中不留下对方的影子也是极难办到的事情。 吕少轩这时却是笑道：“我等原来的目的，不就只是为了游历重光洞吗？” “既然现在这些人都被玄姹大会给吸引去了，不正好让我等独享？” 此言一出，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姜依也随即附和道：“吕大哥说得没错，本来就只是为了衍梦晶而已。” “结果听别人一说玄姹大会，你们就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说到这里，她脸上顿时显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令在场众人有些尴尬。 好在此时，也已经到了目的地，不至于在这种气氛中僵持。 重光洞从外面看，与寻常矿洞没什么两样，有明显人工雕琢的痕迹。 但一旦进到内部，便眼前一亮。 虽然是人为开拓的洞穴，但在荒废了数百年之后，残留的金行真意逐渐将此处重新变换为原始姿态。 抬头望去，便能窥见大量的衍梦晶增生在洞壁之上，散发着奇妙的微光。 若是注视久了，便会显现出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不过只会闪烁一瞬间。 要真想一探究竟，还得将其掘出，贴在眉心。 叶玄只是随意看了两眼，眼前便突兀浮现出数十只类似于阴尸的生物，发出奇怪的嗬嗬声，朝着他扑来。 虽然知晓这是幻觉，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打算随时催动丹田真炁。 好在这画面只持续了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一旁的吕少轩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便笑道：“登明兄第一次来，恐怕有些不适应？” 叶玄点了点头，感叹道：“这幻觉有些太过真实了，就好像是别处发生的事情一般。” 此言一出，宋桑结顿时若有所思：“海市蜃楼？” 姜依立马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天罡大陆之上哪有可以冒火的铁管？” 她随即对着叶玄笑道：“登明哥，不必担心，这东西看多了就会有抗性的。” 众人在洞口驻足了片刻，才真正进去。 不出所料，玄姹大会的布置场地已经人山人海，还未真正开始，便已经吸引了如此多的修士。 可想而知，若是真正开场，又会是怎样一副火爆场景。 七人在外围远远眺望了一会，便放弃了硬挤进去观赏前戏的想法。 沿着矿道一直走下去，周围的修士越来越少，或许都去玄姹大会了。 一路上，叶玄窥见了不少奇诡的画面。 比如说，一架形似燕子的飞舟撞向两座高楼，须臾间引发了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又或者，奇装异服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抖肩，周身还响起魔性的音乐。 隐隐约约，又能听到鸡鸣。 总之，都是他记忆当中完全没有印象的事物，新奇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而姜依所言也非虚，伴随着叶玄一直不停歇地看下去，幻觉触发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到了最后，似乎光靠注视衍梦晶，已经不能闪现那些画面了。 这时候，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姜依突然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当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她的时候，此女却又假装正经。 “看……看我干什么？没……没事。” 见她不愿说，众人也没有追问，叶玄也是如此。 或许，是被幻觉给吓到了？ 只是下一秒，这姜依却突然悄悄传音过来：“登明哥，我有些事，找你。” 闻言，叶玄顿时有些疑惑地与她对视一眼，此女却给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姜依渐渐放慢了脚步，明显是想要与众人脱节。 叶玄犹豫了片刻，便跟着她一起。 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异样，亦或者说，心领神会。 伴随着之间的距离缓缓拉远，到最后，此处便只剩下叶玄与姜依二人了，至于其他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 姜依时不时便悄悄偷看叶玄一眼，但若是叶玄回看过去，她却又收敛了目光。 装作一副正经模样，但红得发烫的脸蛋，已经表明了她内心的激动。 低着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直到叶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姜依才掏出一枚造型类似于爱心的衍梦晶，递到了他手上。 “这是我刚才发现的，因为觉得很好看，所以想要送给登明哥。” “登明哥救了我很多次，但我很穷，也不会什么技法。” “所以，只能……” 说到一半，她像是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小脑袋，不敢再看。 事到如今，就算叶玄再木头，也知晓姜依的心意了。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好在，离阳给出了指引。 “徒儿，莫要看女人了，小心你身后！” 第74章 吾主 阴影之中，一道犀利寒光突显，转瞬间便到了叶玄身后，来势汹汹。 虽然得了离阳的提醒，但叶玄并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被姜依突然间表露心意，一时沉浸于万般纠结之中。 如此失了先机，便不得不承担后果。 眼看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气就要将他整个人如同破烂布帛一般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前的姜依动了。 这身患重病，看似柔弱的少女，在此刻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一把将叶玄推开。 但做完这些，她便又仿佛耗尽了一切，小脸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笑对生死。 直至剑气飞掠，穿胸而入，带出一泼有些刺眼的鲜血，洒落在从她手中无力跌下的衍梦晶上。 鲜红的浆液被半透明的晶格吸收，如今看上去，倒是更像一颗红心了。 只是红得有些令人不适。 怔怔望着将要瘫倒在地的姜依，叶玄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想要和初次见面那般，将少女抱在怀中。 见状，离阳不禁叹息一声：“都跟你说了有鬼，怎么不听劝呢？” 叶玄成功抱得美人归，但这美人，似乎并不领情。 姜依原先苍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似是嘲弄，又仿若讥讽。 当然，更近于奸计得逞。 与之前那位纯情少女，并无任何相同之处。 就好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叶玄顿时悚然一惊。 只可惜，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胸口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叶玄当即把怀中的姜依随手丢在一旁，也不顾此举是否会伤到对方。 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胸膛之处不知何时，竟然被插入了一柄造型别扭的匕首。 叶玄当即伸手反握此物，想要将其拔离躯体，谁知道其上有没有什么阴邪手段，总之绝不能让它呆在体内。 但任凭他如何使劲，这匕首也纹丝不动，就好像与自身融为了一体。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连忙催动丹田真炁。 却未曾想，刚一调用，匕首之上的古怪纹路便散发出灰蒙蒙的光芒。 紧接着，叶玄便感觉到，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遏制住了周身气脉，使得真炁无法外放，只能停滞于丹田之中。 百般施为，也难以突破这限制，甚至随着他频繁运功，这禁锢竟然越来越紧。 到最后，已然失了大半神通。 一旁气息奄奄的姜依此时从地上站了起来，阴笑道：“登明哥，莫要挣扎了，此物唤作截真匕，乃是极品真具。” “莫说是像你这样的筑衡修士，即便是凝归高修，一旦被刺中，也与凡人无异。” “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宛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闻言，叶玄当即冷哼一声：“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借姜依的身份害我？” 此言一出，姜依脸上诡异的表情顿时收敛起来，变得又与之前无异了。 她娇笑道：“登明哥，我就是姜依啊？怎么，连我也认不出了？” “亏人家之前还打算与你结为道侣呢，真是个负心汉！” 说罢，她面目再度狰狞起来，宛如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这种男人，就应该受千刀万剐！” 随即抬手放出千百根玄针，其上寒气四溢，一看就不是凡物。 见此女一言不合便下死手，叶玄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管对方是不是姜依。 要害他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他连忙在心中大声呼喊道：“师父！救命啊！” 离阳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为师刚才的好心提醒你不听，现在自食恶果了，就开始喊救命了？” “晚了！” 他自然不打算出手，不让叶玄这小子吃点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见老鬼居然打算袖手旁观，叶玄当即将仅剩下来，还未被限制的真炁灌入脚底，须臾间发动溯雀遁术，想要躲开这些玄针。 然而姜依明明只是筑衡，所释放出的玄针速度却堪比纳气。 若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叶玄还是会被击中的。 就在他咬咬牙，打算燃烧寿命，提升遁速的时候。 之前出现的那道剑气再度袭来，但目标却不是叶玄，而是姜依所放出的玄针。 剑光矫若游龙，转瞬间便将玄针尽数打落，让叶玄免遭一祸。 他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长舒了一口气。 而这时，剑气的主人，也缓缓从阴影中现身了。 正是吕少轩。 只是叶玄却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此人脸上，赫然浮现出与姜依一般的古怪笑容。 姜依眉头紧皱：“乾十五，你为何要阻止我？” 吕少轩摇了摇头：“此子对吾主有大用，不能任由你折磨。” 一听到吾主两个字，姜依顿时脸色一沉，眼神当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她看了看一旁的叶玄，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此话当真？” 吕少轩轻笑一声：“你我同出一源，想来也能分辨出我是否说谎。” 他看向叶玄，淡淡说道：“之前我让你接近此子，也是吾主之命。” “他体质特殊，符合吾主的要求，若是将其占据，便不必继续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依顿时若有所思。 她随即却是有些不满：“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告知于我？” “若是误了吾主的大业，你该当何罪？” 面对这样一顶大帽子扣过来，吕少轩浑然不惧。 “坤七十七，你扪心自问一下，以你的性格，若是得知了此事，还会扮演得如此完美吗？” 此言一出，姜依顿时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莫要以为你在吾主面前受宠，就高人一等了！” 她随即嗤笑一声：“你我不过都是吾主分化出来的一段虚影，争来争去，到时候还不是要被收回。” 说完这句话，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很明显，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话题很沉重。 听完这二人的交谈，叶玄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有人看上了他的肉身，因此让吕少轩一行人前来设局。 怪不得一见面，吕少轩便邀请他加入乾清七子。 想来与姜依兄妹的偶遇，也并非巧合。 虽然早就从离阳口中得知这些人有问题，但到如今才真正水落石出。 一时间，诸多不解可疑之处恍然大悟。 只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叶玄并不知自己有什么特殊体质。 他连忙问道：“师父，我是什么体质啊？” 离阳随意敷衍道：“对为师而言很垃圾，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良久，吕少轩才叹了口气：“我并非此意，算了，多说无益，尽快将这小子押进地渊。”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身形重新隐没于阴影中。 姜依脸上表情十分不爽，恶狠狠地瞪了叶玄一眼，便抬手将他摄入了袖中。 待她飞去，此处便空无一人，仅剩下那枚被血染红的衍梦晶。 第75章 天魔 “师父，您真不出手？” “急什么，等到了他们口中那所谓地渊，为师自会大显神通。” “那师父，弟子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躺着睡一觉，打个胶，没准睡醒了，为师就把这些魑魅魍魉给杀光了。” “师父，打胶，又是什么意思啊？” “打胶就是……一种调养身心的技法，为师之后再跟你细说。” 离阳如今手握金行，水行两道真意，纵使没有大神通，对付寻常元丹也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此处唯一的化玄大能，也就是那位三才道人，想必此时正待在千安舟之上看守货物。 也就是说，起码在这重光洞当中，离阳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至于这二人口中的吾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之辈，不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设局引诱一个筑衡。 毕竟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元丹真人，甚至是凝归高修，早就直接将叶玄掳走了，哪里还用调动大把人手来演一场有些拙劣的戏。 当然，前提是离阳不出手。 离阳若是上场的话，得换化玄大能。 总之，不足为惧。 见一向不太靠谱的老鬼居然如此放言，好似胜券在握一般，叶玄不禁松了一口气。 之前离阳不出手，他还以为对方不要自己这个便宜徒弟了呢，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师父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想到这里，他便真的如离阳所说，安心躺了下去。 毕竟这袖里乾坤的世界无日无月，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叶玄在其间，就像是墨水之中的杂质，渺小而又显眼。 他此时又被截真匕给封堵了奇经八脉，莫说挥剑了，就连打开储物戒也做不到。 真炁，灵识尽失，若是换做那些筋骨经过熬炼的体修，自然还能挣扎几分。 可对于叶玄这样的法修来说，便全然和凡人一般。 此时若是遇到些深山老林当中的凶猛野兽，恐怕也招架不住。 堂堂筑衡修士，若是沦落到被豺狼虎豹分食，便让人看笑话了。 既然无能为力，便只能躺着睡大觉了。 当然，叶玄怎么可能真的睡着，他索性进入了冥想，开始参悟脑海当中残留的金行真意。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姜依放了出来。 叶玄放眼四周，竟发现此处与之前所在的地方没什么区别，洞壁之上照样生长着大量衍梦晶。 斑斓微光之下，美轮美奂，并无阴森之意。 想来仍旧是在重光洞内部。 只不过此处的衍梦晶比较大块，或许是因为极少人踏足，没什么人掘取。 （这便是所谓的地渊？） 他心想，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实际上，叶玄之所以感应不到，只是因为他被截真匕封住了修为。 肉眼凡胎，又怎能窥见玄妙呢？ 而在离阳眼中，此处遍布阴幽二气，显然是到了极深的地下。 见叶玄四处张望，姜依便嗤笑一声：“莫要想求救了，此地乃是重光洞最深处，没有修士会闲得无聊到达此处的。” 她随即面露讥讽：“再者说，地上的那些修士当中，也有不少与我等一样的存在。”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悚然一惊。 他原本以为只是自己身边的这五人而已，没想到居然还有不少。 这些诡物混在修士当中，是想要做些什么？ 为它们口中的吾主搜寻猎物？ 想到这里，叶玄便陷入了沉思。 见他默不作声，姜依便笑道：“放弃抵抗了？早该如此嘛，你一介筑衡修士，居然敢带个小侍女就想横穿南离大漠，真是痴心妄想。” “纵使没有遇上我们，随便窜出来个纳气修士，都可把你杀了。” 她随即有些不甘：“真不知道吾主为何会看上你这羸弱的躯体。” “算你走了大运，本来，我还打算分食魂灵的时候细嚼慢咽呢。” “这样，才能品尝到美妙的恐惧。” 说着说着，似乎是觉得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些无趣，姜依便没有继续多言。 “接下来的路，你自个走。” 撂下这句话，她便匆匆离开了，仿若此处有什么大凶之物。 当然，临走前在叶玄身后布下了禁制，使得他无法逃脱。 如果没有离阳帮助的话。 叶玄自然没有真的按照对方的命令，傻乎乎地往前走。 对方既然把他丢在这里，那就证明，所谓的吾主就在这附近。 至于为何姜依不将他亲自送到对方面前，或许，是因为恐惧。 毕竟她之前说过，在吾主面前，这些分化子体似乎只是一段虚影，随手便可灭却。 叶玄紧挨着禁制，心中呼唤道：“师父，也该出手了？” 此时的离阳却眉头紧皱，因为他运转两大真意来回寻扫，也并未寻得所谓吾主的存在。 此处空无一物，除了那些衍梦晶以外。 莫非？ 离阳若有所思。 他先催动水行真意将截真匕卷入千河万江当中，磨灭了其上的烙印，随后又丢给了叶玄。 体内停滞的真炁再次涌动，力量与感官又重回。 叶玄接过截真匕，将之收入储物戒当中。 无需离阳提醒，他便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叶玄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神收敛至丹田。 离阳的身影渐渐与他重合，瞳目之中大放白光，随即却缓缓消散，变得如同平常一般。 金，具有清静、收杀的特性。 因此得了金行真意以后，离阳便能更好地掌控力量的释放，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外泄。 浑圆如意，收放自如。 虽说造型变挫了一些，但战力却翻了一倍不止。 或许，这就是变强的代价。 他抬起手，便勾连其此处残存的金行道则。 真意鼓动之间，生长于洞壁之上的衍梦晶开始颤动，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内里精妙绝伦的天然晶格结构，已经在金行真意的催动下发生崩解。 外表看似完整，实则内里已然碎裂得不成样子，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离阳右手虚握，这些光彩夺目的晶体便尽数崩散，碎屑化作了金行道则，重归天地。 残留的微光如同散落的金粉，缓缓飘落。 而其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黑色杂质。 伴随着衍梦晶一个接着一个地破碎，内里的杂质尽数被释放出来，逐渐汇聚。 狂风开始涌动，此刻在离阳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团漩涡。 一道浑黯污浊，散发着极恶气息的身影缓缓从其中涌现。 见状，他顿时轻笑一声：“想来，你就是所谓的吾主了？” 听闻此言，对方却是愣了愣：“吾主？” 对方这般反应，顿时让离阳眉头一皱。 莫非，找错人了？ 随即便将这无谓的问题抛之脑后，管对方是谁，杀了再说。 就在离阳催动水行真意，将其裹入水蓝玄光之时。 身影的真面目在幽光下缓缓显露出来。 哪里是什么修士，分明是一团人形黑气，其上遍布神态各异的人脸，男女老少俱全。 这些宛如死尸的面孔静静注视着离阳，异口同声道：“我们其实，更喜欢被叫做天魔。” 随即视水蓝玄光如无物，瞬间侵入了叶玄的躯体。 第76章 系统更新 其实，在听到天魔这两个字的时候，离阳是打算立刻转身逃命的。 别人不知晓天魔的厉害，他还不知道么？ 他之前可是去过天魔城的，为了想了解一番这天魔究竟是何物，还特意翻阅了不少揽风亭的古籍。 天魔无形无相，非人非鬼非妖，也非魔。 若是一定要给其下个定义，或许可以称作念，亦或者想。 总之，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生物。 天魔往往游荡在域外的无尽虚空当中，若是遇上了合口味的星辰，便会落到上面，肆意吞夺魂灵，窃据躯体。 其实力虽说参差不齐，但都可通过吞夺魂灵增进修为，因此乃是生灵天敌。 而面前这天魔气息深不可测，想来已经吞食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仍旧瑟缩于此，或许是被高人封印？ 但不管对方受了何等制约，也并非如今的离阳所能抗衡。 现在若是不逃，便要葬身于此了！ 只可惜，离阳心中刚涌现出这个念头，天魔便发威了。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 甚至于，几近念想了。 一念瞬及万里，可达日月星辰。 骤然间天魔入体，混杂恶念加身，离阳只觉遍体冰凉，宛如僵死。 此刻，什么真意元浑在其面前，都不堪大用。 唯有静心凝神，意守存思，方可逃过一劫。 只是，即便离阳调动全部的心神汇聚于魂灵当中，也根本无法抵挡那团黑气片刻。 自苏醒来斩杀修士获得的功德顷刻间被耗尽，天魔的气息便凭空矮了几分，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但，并未完全消去，只是受了些许伤而已。 只要没有触及本源，对于天魔这样的诡物来说，须臾间便可再生出来。 甚至不必消耗本体的力量，真正的凭空增殖，这才是天魔最难缠的一点。 突然遭了这样的打击，这天魔顿时有些诧异：“你这修士，身上煞气极重，哪来的这么多功德？” “不过也无用了！” 这天魔狞笑几声，也不见它做些什么，被功德削去的下半身便再度长了出来，与之前无异。 随即也不管离阳如何施为，瞬息间扑入了魂灵之中，欲要将其吞食。 见状，离阳顿时悚然一惊。 若是被它得逞，自己恐怕就要沦为吕少轩一行人那般的提线木偶。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什么办法来，这黑气没入其中，尚未停留片刻，便仓皇逃了出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 天魔面目之上流露出三分惊疑不定，与七分惊恐万分。 也不知刚才它深入离阳魂灵当中，到底窥见了何等可怖之物。 莫非？ 要说离阳身上最神秘的东西，无非是系统罢了。 想来这天魔闯入其中，陡然撞上系统，被吓得魂不附体，也是正常。 只是，如今对方得知了他最大的秘密，便绝不能留活口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催动真意，打算将这天魔给斩杀了。 却不想，见他这般，天魔顿时嗤笑一声：“虽然有秘宝护身，我奈何不了你。” “但你这般手段，在我面前，也同样不值一提！” 离阳自然不会听信这天魔的只言片语，有没有用，试试便知。 要说如何对付此等阴邪之物，那自然是阳金阳火之类的至纯阳属。 他抬手放出一道金行真意，须臾间便将这天魔分割成了数千块，随即用力虚握，沾染其上的阳金之力便开始颤动。 金行一道的杀伐凶势不比火行差，若是附在刀兵之上，便要更胜一筹。 伴随着金行真意勾连，不过一个呼吸间，天魔残躯便尽数崩散，化作漫天黑屑。 只是见到这一幕，离阳却眉头紧皱。 若是天魔都这么好处理，上古修士又哪里会对其严加防范，甚至大费周章编写了数十本讲述如何应对天魔的手册？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四散飘荡的黑屑便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捏塑在一起，又变作了天魔的模样。 它阴笑道：“桀桀桀，都说了无用，莫要再徒费心神了！” 不出所料，这天魔再度现身，竟是分毫未损。 刚才的阳金绞杀对它而言宛如洗澡。 想来若是寻不到这天魔的命源所在，单单斩去这些虚影外在，不过是徒劳。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天魔却是笑道：“不若你我签个契约？你替我抓来修士，我赠你一些域外功法？” “要知道，你们这太殊星，可是千峦域当中道法最贫瘠的地方。” “域外功法，可要厉害多了！” 说到这里，它便像是回想起了某些痛苦的记忆。 “当初若不是那老道以命相搏，我又怎会落到你们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临死前还算计我，把我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整整一万年！” “一万年是什么概念，想必你也清楚。”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你们这些修士的心，可比我这天魔还要黑！” 似乎是被口中的老道困在此处许久，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无法夺舍的修士，这天魔便开始话痨起来，一股脑将这些年受过的苦倾诉。 离阳有大五行天地真经，自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域外功法。 再者说，天魔最擅长哄骗，欺瞒，弄虚作假。 天魔的契约，呵呵，想必其上肯定有不少漏洞，若是傻乎乎地签了，恐怕便要沦为奴仆，与吕少轩一行人无异，生死尽数掌握在对方手中。 不被夺舍也胜似夺舍。 因此，面对天魔的引诱，离阳不禁摇头轻笑：“这种把戏还是莫要在我面前使了，我可不稀罕。” 不过纵使他这样说，天魔也不可能放弃。 “功法不要，那么法宝呢？美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只需要，你帮我解了这禁锢。” “反正你我都奈何不了彼此，不如，做个交易？”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离阳又非魔道，怎么可能将这天魔放出去为害世间。 只是他绞劲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这天魔。 实在不行，就溜之大吉，最好将此处封存起来，以免他人通过这天魔知晓离阳的秘密。 但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却突然蹦了出来。 【检测到系统碎片，是否进行更新？】 离阳稍加思索，便猜到这所谓的系统碎片究竟是何物，他自然选择了更新。 随即从魂灵深处伸出一双漆黑大手，直直朝着天魔抓去。 见状，一直不停向离阳许诺诸多好处的天魔顿时大惊失色。 它正欲化作一团烟气飘走，却不想那双大手如影随形，好似附骨之疽，根本无法甩脱。 天魔游荡域外，也曾见过不少帝尊强者，但却无一能与眼前这双大手相比。 其上附加的威势令它胆寒，在其面前，什么不死不灭都是笑话了。 一旦被摄去，恐怕就要彻底从这世间消散，再无任何复活的机会。 眼看就要被捉走，天魔当即求饶道：“不要了不要了！放我一马，一切都好说！” “功法！法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啊！” 离阳虽然想答应，但奈何他又不能阻止系统。 再者说，系统若是能够变强，比什么外物都重要。 第77章 捅了马蜂窝 纵使这天魔百般求饶，乃至放言威胁，也改变不了它的结局。 伴随着一道令人有些牙酸的咀嚼声，天魔气息彻底隐没，再看不到任何黑气的踪影。 而系统，也显示更新完毕。 但此时的离阳，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到底新增了什么。 倒也并不是不想，而是此时，他的魂灵发生了剧变，一时难以分出心神。 天魔被系统吸收以后，那些四溢的浑黯邪念便自行消散，离阳只觉心神轻朗，魂灵无负。 如此骤然绷紧，再而彻底放松。 一收一放间，让原本平静如死水的魂灵激荡不已，仿若活了过来，居然开始吸收之前被离阳斩下的黑屑。 天魔已死，这些神意便成了无主之物，倒是刚好成就了离阳。 伴随着魂体鼓荡，枯枝泛新，竟是突破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阻碍。 半透明的魂体之中开始析出点点黄光，好似纷飞的铜屑。 而在内里心神间，一尊象征着自我的铜像逐渐凝塑成型。 这铜像看似与离阳长得一模一样，但若是换个角度，却又有些差异。 人心善变，纵使精神正常，也各有千面。 何时离阳将这自生出的千面收敛于一心，便踏入了银勾境。 当然，他现在才刚刚突破铜像境，为时尚早。 但即便只是铜像境，也要比大部分修士强太多了。 魂灵一道，若不是彻彻底底的鬼修，是极难精进的。 哪怕是元丹真人，例如秦霓裳，也只是铁魄境，与寻常修士无异，也就可能强了几分。 唯有像冥魂教之类专注于魂灵一道的修士，才能勉强触及更高境界，过程当中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以及极其珍贵的灵材。 至于如离阳这般借助湮灭天魔之后残留的念想突破，完全是系统的功劳，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毕竟寻常修士看见天魔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不知死活地凑上去。 那不是找死么？ 更强大的魂灵能够极大程度提升灵识的范围和敏锐，对于修习技法方面也有不小的加成。 这刚一突破，过去困扰离阳的诸多疑难便迎刃而解，那些晦涩难明的技法工艺也渐渐明了。 阶层的整体跃迁，可要比单纯提升悟性之类的属性强太多了。 感受完灵魂进阶获得的诸多裨益之后，离阳这才将注意力转向系统。 只是这么一看，似乎并没有多出什么功能，依旧是老样子。 他自然有些不信，总不可能更新只是修了些bug？ 因此静心凝神，全力与系统沟通。 如此再三搜索，还真让离阳找出了一些不同之处。 那便是能够通过击杀获得奖励的种族多了一个。 赫然是妖族。 说是变动，也的确算是变动。 毕竟一直以来，离阳都只能够通过斩杀人族修士来获取奖励。 不仅对异族无效，还看不透对方的真名。 这也是为何，他不去寻些作恶多端的妖魔巢穴屠戮，反倒是偏爱邪修。 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做一辈子魔道大敌，天天惩恶锄奸。 却未曾想，吞噬了一只天魔之后，便开放了妖族。 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是继续寻觅天魔供系统吸收，会不会到时候连蚂蚁也能纳入范围？ 随便驱使一只蚂蚁，让它去屠杀其他蚂蚁，之后再将之斩杀，岂不是能够一次性收获大量奖励？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兴奋。 但随即却又意识到了此般养成计划的实施难点。 那便是天魔难寻，说不准整个太殊星之上仅有刚才那一只。 或许，还得到天魔的老家，无尽虚空当中搜索。 不过这也是飞升之后的事了，离现在甚是遥远，想也是白想，只能到时候再说。 反正只要知晓以后若是遇上天魔，不仅无需逃命，还得追杀对方。 既能补全系统，又可以增进魂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稍稍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离阳心神重返现实。 “师父，您没事？” “区区天魔，怎么可能伤及为师。” “可是，刚才那么大一团东西涌了进来，我不知为何非常恐惧，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 “天魔嘛，很正常，寻常修士遇见了，自然害怕。” “师父，流血了。” “咳咳，这只是你躯体太弱了而已。” “师父！手断了！” “别急，为师这就帮你修好。” 刚才的情况，自然不像离阳所说的如此轻松。 天魔骤然临身，还是一只吞夺了不知道多少修士魂灵的大天魔。 若是换做寻常元丹修士，顷刻间便要被其摄去魂灵，窃据躯体。 纵使是化玄大能，也在劫难逃。 恐怕也只有登灵可以与之抗衡。 若不是系统出手，离阳现在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催动木行一道的力量将被天魔气息侵染而损毁的叶玄躯体复原，随即抬手放出一道金行真意，摧枯拉朽般轰开姜依所留的禁制。 至此，前路无碍。 “阻隔为师已经帮你清除了，接下来的路，便自己走。” 说罢，离阳便打算将躯体交还叶玄，他还要回去感悟木行真意呢。 本来按理来说，他先前利用移花接木符阵将秦霓裳的木行真意吸收，又通过鸳鸯同命古咒窃取了对方修为，如此双管齐下，早就应该将木行真意掌握。 但直到现在，也无法推开那扇门扉，就差临门一脚。 不过如今魂灵阶层跃迁，正好补上了这最后的一根稻草。 届时三道真意加身，哪怕是化玄，离阳也敢斗上一斗。 闻言，叶玄却有些好奇地问道：“师父，天魔死了，那吕少轩他们会如何？” 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自然是……” 说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师父？” 由于魂灵阶层跃迁了，离阳现在精神力更为强大，很容易便想起一些以往容易被忽视的细枝末节。 而就在刚才一瞬间，他脑海当中，突兀涌现出一个疑问。 这些天魔分化出的虚影，在主体死后，是随之一同烟消云散呢？ 还是脱离了束缚，从此天高任鸟飞？ 若是前者，自然不足为虑。 但要是出现后面这种情况，那离阳斩杀天魔，岂不是相当于捅了马蜂窝？ 若是被那些虚影逃遁出去，恐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顿时悚然一惊。 随即也没有将身躯物归原主，而是唤出了淫环剑，在其上附着了金行真意，同时又催动水行真意将自己包裹，化作一道蓝光飞逝。 见状，叶玄顿时有些不解：“师父，难道还有敌人？”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冷笑一声：“有！而且还有很多！” 第78章 多吃点 “万彰！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宋桑结捂着胸口，瘫倒在地，浑身上下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如注，气息奄奄。 他抬头注视着持剑缓缓走来的万彰，脸上表情三分惊骇，七分不解。 闻言，万彰顿时嗤笑一声：“我为何？我还要问问你为何呢！” “我明明是你同门师弟，你却一直帮着外人说话。” “那个登明就算隐藏了修为，也终究只是个散修，我堂堂乾清宫内门弟子，难道还要向他低头？” 此言一出，宋桑结却像是一瞬间明悟了什么，不禁摇头轻笑：“原来，你不是万彰。” 万彰有些诧异：“哦？宋师兄，话可不要乱说，我不是万彰，还能是谁呢？” 宋桑结惨笑一声：“真正的万彰，可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 “我是他师兄，这我很清楚。” 却是没想到，对此，万彰居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认可。 “没错，这的确是小事。” 他随即却冷笑一声：“但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欺压，总做不了假？” 只是没想到，听闻此言，宋桑结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引得万彰十分不爽。 他自顾自地说道：“平日里随意差使也就罢了，当初吴师妹邀我赏月，你却无故责令我绘制符箓，害我错过了佳人邀约。” “林师兄欲要引荐我拜入真人座下，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打跑，害我不得良师。” “严师叔见我用功，设下考验，只要通过便能升职，你却偷偷换了符纸，害我不得晋升。” “……” 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从万彰口中不断蹦出宋桑结的恶行，分明是在控诉他的罪孽。 说罢，万彰脸色平静，就仿若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若是在场有其他人听到这些话语，恐怕立马便会将宋桑结视作十足的小人。 但面对这些证据确凿的指控，宋桑结却仰天大笑。 他随即不屑瞥了一眼十分不解的万彰，叹了口气：“吴燕是出了名的水性杨花，你若是被她缠上，只会人财两空。” “林安那小子哪里有什么门道关系，不过是他姐姐给谭真人做小妾罢了，他自己都进不去，又怎可能带你拜入真人门下呢？” “至于严师叔，呵呵，他是世家一脉的，与我等师徒天生不合，那考验也无非是想来羞辱打击你，好除去一个潜在劲敌。” 听到这些，万彰先是一愣，随后讥讽道：“那又如何？就算你是好意，但我却不知，等同于害人。” “再者说了，你这样做，也不过只是想把我拴在你身边。” “而且……” 还未说完，他便察觉到了宋桑结的视线，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对方眼神当中满是嘲弄。 万彰顿时有些生气，反问道：“怎么？我又有哪里说错了？” 宋桑结幽幽注视着他，仿佛看穿了什么。 “全错了，这些事情的缘由，我是跟万彰说过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吞服下了一粒丹丸，唤起青木鼎，俨然一副将要殊死拼搏的样子。 万彰这边却是沉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良久，万彰才阴笑一声：“桀桀桀，没想到，还是被你给看穿了啊！” “若不是这小子一直竭力反抗……” 话音未落，宋桑结便一个瞬身，消失在了视野内。 随即自万彰脚下凭空生出诸多粗壮藤蔓，将他牢牢锁住。 见状，万彰顿时冷哼一声，抬手放出一道赤火符，将这些藤蔓尽数烧却。 随即在身上贴了一张金身符，又放出几道金锋符。 金光瞬息而至，铛的一声将无声无息间袭来的青木鼎打落，却并未如万彰心中所想那般，将宋桑结也一同斩杀。 他当即有些惊疑不定，竭力放出灵识搜寻，却发现根本没有宋桑结的踪影。 此人，居然把本命法宝撂下，溜之大吉了！ 意识到自己堂堂天魔分身，居然被一个身负重伤的修士给哄骗了，万彰顿时怒不可遏。 但随即却又十分苦恼，任务没有完成，想来又要被那些同族给嘲笑了。 正当万彰懊悔之际，一旁的阴影中却突然传来些许动静。 他眉头一皱，喝问道：“是谁？！” 同时摆出一排符箓，做好了战斗准备。 “呵呵，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身影缓缓显现，赫然是姜依。 虽然来者是同族，但万彰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表面上降下了符箓，实则已经在周身布下天罗地网。 纵使天魔之中都肆意吞噬同族，更何况是它们这些虚影。 姜依也没有过于靠近，万彰防备她，她又何尝不防备对方呢。 万彰漠然道：“你来干什么？你的任务完成了？” 姜依点了点头：“当然啦，那小子现在，恐怕已被吾主给吞食了。” 她随即却是冷哼一声：“至于我来，自然是帮你擦屁股了。” 抬手一挥，便从袖子当中放出已经失去意识的宋桑结，想来是他从万彰这里逃跑以后，却又不小心撞上了姜依。 真是倒霉。 姜依抬腿踹了生死未卜的宋桑结一脚，质问道：“乾一百二十七！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若是不小心让他给逃出去了，引得乾清宫那些牛鼻子来怎么办？” “若是传到吾主耳中，你又会遭什么折磨呢？” 见猎物失而复得，万彰却并不开心。 因为是被姜依带过来的，此女上来便扣大帽子，无非是想从他这讨些好处。 只是原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现在却要付出代价，万彰自然不愿。 但也没办法。 他随即看向姜依，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姜依并未立刻回应，反倒是娇笑一声：“哎呀，问这么直接干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可是很多哦？比如人心，人肝，人肺，还有……” 说到一半，她却突然停下了。 万彰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便冷声道：“十份完整修士魂灵如何？” 见姜依没有出声，他眉头一皱：“十五份！不能再多了！” 发觉此女依旧沉默不语，万彰顿时愤怒不已：“坤七十七，你莫要欺人太甚！” “十五份已经足够你吃一个月了！” 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此时，万彰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正欲放出符箓，一探究竟。 却未曾想，对面的姜依艰难地抬起头，表情痛苦万分，开口正欲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一点寒光便从她胸前突出，赫然是一道看上去极为怪异的剑锋。 此女只来得及吐出一泼鲜红的鲜血，便瘫倒在地，生息彻底消去，连带着其内的天魔分身也烟消云散。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万彰一时竟然愣住了。 居然有人在他眼底下将姜依给斩杀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漠然无情的声音响彻四方。 “送你去地府，到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第79章 救救师弟 持剑之人缓缓显出身形，赫然是叶玄，确切来说，应该是离阳。 他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宋桑结，有些诧异：“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还没死。” 一旁原本惊疑不定的万彰见来者居然是叶玄，当即松了口气。 他顿时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你这个筑衡散修！” 话音未落，却毫不犹豫地放出一道赤火符，一道金锋符，一红一黄两道玄光袭向离阳。 与此同时，却又发动了早就贴在身上的灵风符，衣袍无风自舞，轻灵跃动，身形瞬间隐没。 俨然是要逃命了。 见识了刚才离阳的手段，万彰又怎么可能还当他是筑衡。 当然，也并不是发现了离阳的存在，只不过以为叶玄隐藏了修为而已。 口中所言，也不过只是为了迷惑离阳而已。 只可惜，万彰的伎俩在离阳面前无所遁形。 离阳抬手正欲放出一道金行真意直接将此人斩杀了，却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手掌微微偏了几寸。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刺目金光一闪而过，即便是魂灵发生质变的离阳利用灵识都难以捕捉。 更何况是这万彰。 在真意面前，什么符箓遁术都是徒劳。 没有跨越阶层，便什么也不是。 是以这万彰刚走出几步，便惨叫一声，下半身仍旧立在地面，而上半身却已因为惯性倾倒下去。 赫然是被活生生腰斩了。 被分成两半的身躯在地上扭动着，就好像是一不小心跳上岸的活鱼。 金行一道酷烈霸绝，极重杀伐，又不同于火行焚灭烧却，彻底毁坏，而是更侧重于结构破坏。 是以这万彰表面看上去躯体还算完整，但内里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金行真意搅成了烂泥。 一旦吞服丹药，亦或者施展些回生法术，残余的金锋便会继续碾磨血肉，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器。 莫说是修士了，纵使是妖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万彰在地上强撑着挣扎片刻，便彻底咽了气，再无半点生息。 但刚才离阳刻意留手，因此并未连同内里的天魔虚影一起斩灭。 不过此时，他却像是全然忘记了这般，随意扫视检查了一会，便带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宋桑结离开了。 只不过，他并未走远，而是杀了个回马枪。 在暗中静静等候，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一道与万彰面目相仿，但两边脸表情又各不相同的天魔虚影便晃晃悠悠从尸体眉心钻了出来。 所寄宿的身躯破烂之后，便施展类似于金蝉脱壳的把戏。 天魔难缠也就罢了，这天魔虚影居然手段也如此诡异。 恶脸小心翼翼地扫视四周，并没有发觉离阳的存在，当即松了一口气。 它顿时嗤笑一声：“散修就是散修，纵使修为高强，也见识浅薄，居然不识得天魔虚影。” “待我回去请来吾主，势必要把这小子给生吞活剥了！” 善脸默不作声，但下一秒，这天魔虚影却是莫名鼓动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离体而出。 恶脸冷哼一声：“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要挣扎？” “乖乖让我吞吃了你，也免受魂灵裂解之苦！” 想来这一善一恶便是分别代表真正的万彰以及寄宿在他身上的天魔虚影了。 未曾想这小子意志如此坚定，居然能撑到现在。 见这天魔虚影欲要彻底转化万彰，一旁的离阳便实在看不下去，出手了。 挥手便是一道水行真意，将对方团团裹住，挣脱不得。 天魔虚影当即怪叫一声，拼命挣扎，而万彰却是面露喜色。 离阳将此物悬在身前，若有所思。 见状，叶玄不禁有些好奇：“师父，您为何不直接斩了这孽障？” 离阳随意敷衍道：“为师想研究研究这天魔结构，或许能寻出更有效的处理手段。” 实际上，他是想看看这天魔虚影，能不能进化为真正的天魔。 若是可行，那系统更新，以及魂灵进阶的养料就不愁了。 反正杀人的时候也要将魂灵一同湮灭，不留后患，不如喂给这天魔，还能废物利用。 离阳透过水蓝玄光，静静注视着一体双魂的黑气。 内里的天魔虚影与他对视一眼，浑然不惧，明明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依仗。 它阴笑道：“你莫要得意的太早，待吾主降临，尔等都要生不如死！” 闻言，离阳不禁摇头轻笑：“尔等口中的吾主，早就魂飞魄散了。” “胡说！” 此言一出，天魔虚影当即大声反驳道：“吾主神通广大，乃是域外大能，侵略过无数星辰，又岂是你们这些偏安一隅的井底之蛙所能抗衡的！” 离阳叹了口气：“若是不信，你现在唤它一声，它敢答应吗？” 随即放开了水行真意对这天魔虚影的压制，当然，仍旧将之束缚在面前。 见他居然如此胸有成竹，天魔虚影难免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吾主真的被这小子给斩杀了？） 这荒诞的猜测一经涌现，便被它给否定了。 别人不知道天魔的厉害，它还不知道么？ 就算这叶玄乃是元丹真人，甚至是化玄大能，在天魔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呵呵，不过是说些大话来恐吓我罢了！） 想到这里，这天魔虚影便连连冷笑，开始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沟通本体。 但刚一施为，便被万彰给竭力打断了。 万彰连忙劝阻道：“那天魔厉害得很！不是你所能抗衡的！还是快快带着宋师兄，去请三才师伯！” 话音未落，天魔虚影便再次发威，将他暂且压制住，随后呼唤吾主。 只是消息发过去，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这天魔虚影对此早有预料，毕竟它同族无数，若是个个一呼唤，本体便要立刻回应，岂不是要累死。 在天魔眼中，它们不过是随用随丢的棋子，地位低下的很。 只是过了半刻钟，仍旧无任何答复。 天魔虚影望着面露淡淡笑意的离阳，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之前被它抛之脑后的猜测再次涌现，但却不敢相信。 （兴许……是吾主在睡觉……） 这样安慰着自己，暗地里却再次尝试了呼唤。 不过那天魔早就被系统给当作更新的碎片吞吃了，又怎能给出回复呢？ 是以这天魔虚影的一番操作在离阳看来，不过是马戏团表演。 他也不愿多等，想必这天魔虚影已然明悟了，再等下去也是无谓之举。 只是不愿相信，还在妄想罢了。 离阳正欲将它收入水行真意当中，一旁的宋桑结此时却突然醒了过来。 恍惚的心神稍稍平复，他环视四周，发觉离阳的存在，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当即跪地大拜，哀求道：“还请前辈救救我师弟！” 第80章 前世今生 话音未落，狰狞的天魔虚影面目便被万彰所取代，想来是得知了本体的消逝，一时心神大震，被万彰乘虚而入，暂时夺回了控制权。 见宋桑结居然为了自己下跪，万彰不禁叹了口气：“宋师兄，不必了，我已被这天魔虚影吞吃了大半魂灵，不是死人，也胜似死人了。” 说罢，他便紧闭双目，像是已然放弃挣扎，在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见状，宋桑结先是一愣，随即瞥见了不远处被拦腰斩断的万彰尸体，怔了片刻，便像是突然间明悟了什么。 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来劝阻万彰，但又发觉对方这状态，明显是心存死志。 想来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无用。 意识到这一点，宋桑结便将恳求的目光再度转向离阳。 “前辈，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闻言，离阳眉头一皱，随后却又舒缓下来。 他现在虽然一直保持着魂灵状态，但并非鬼修，又不似冥魂教修士那般精通此道。 万彰现在与天魔虚影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 不过若是动用金行真意的切割特质，或许能够大致将其一分为二。 至于会不会保留彼此的一部分，就得看离阳手法好不好，以及交给冥冥之中的运气了。 但不管如何，这样做肯定会耗费大量的心神。 离阳与这二人非亲非故，似乎并没有理由帮助他们。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打算拒绝。 但此时，脑海当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将这二者分离后，万彰仍旧有可能转化为天魔，那若是离阳再将手中剩下的天魔虚影也培养成天魔，岂不是相当于凭空多了一份资粮？ 如果此法可行的话，日后能不能复现？进而用一份天魔虚影，催生出无穷多的天魔供系统吞食？ 越想越觉得有说法，离阳便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他淡淡回应道：“本座确实可以粗略将万彰与天魔虚影分割开。” 此言一出，宋桑结当即欣喜若狂，连忙磕头拜谢：“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一听到有办法，这万彰自然也十分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想来他刚才也是自知事态难以改变，不得已才寻死。 如今见到了曙光，原本死气沉沉的破败魂灵也重新焕发出了生的希望。 只是，离阳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这样做，会有一些副作用。” 听他这么一说，宋桑结顿时眉头紧皱：“前辈，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离阳脸色古怪：“比如缺失一些记忆，又或者，凭空多出一些记忆。” “而且，还有再度转化为天魔虚影的风险。” 听闻此言，宋桑结顿时陷入了沉思。 但一旁默不作声的万彰却捣蒜般点了点头：“可以！可以！” 宋桑结当即瞪了他一眼，但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便收敛起来。 他思索片刻，才开口问道：“前辈，可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离阳摇了摇头：“本座又不专精魂灵一道，除了这法子，别无其他选择。” 他随即瞥了一眼万彰，叹了口气：“若是现在不做，便没有机会了。” 听到这话，万彰顿时有些急了：“前辈，您莫要管宋师兄，先将我救出来再说！” 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宋桑结便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得了二人的肯定，离阳便随手挥出一道金行真意，又将灵识竭力发散，凝视着面前的黑气。 若是之前，他自然不敢将真意用于如此精细的工作之上。 但魂灵阶层跃迁之后，灵识无论是探查范围，还是敏锐程度，都提升了不少。 与元丹真人，也不相上下。 此刻，金行真意在离阳手中，便像是一把手术刀，摧枯拉朽般切开了黑气，将内里密密麻麻的心神线一根根挑落。 过程当中，若是稍稍失误，便会将万彰弄成痴傻的脑瘫儿。 对于天魔虚影来说，却是没什么危险。 如此施为，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完全将二者分离。 离阳的心神也耗费了大半。 不过这一切也是值得的，不仅是对于万彰以及宋桑结这二人，离阳自己，从中也收获了不少。 对于魂灵的解剖给他提供了不少启发，离银勾境又近了一步的同时，也加深了对于魂灵一道的理解。 想来日后若是遇上冥魂教之类专精魂灵一道的修士，也不至于吃大亏。 除此之外，便是稍微了解了一番这天魔虚影的构造，之后也不必像刚才那般等待其离开宿主了，直接用水行真意卷走即可。 做完这些，他便将分离出来的万彰随手丢给了宋桑结。 当然，离阳早已在此子身上留下了印记，日后若是转变为天魔，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二人欣喜之余，也不忘拜谢离阳。 宋桑结当即跪地大拜：“多谢前辈相救！多谢前辈相救！” 这宋桑结为了救助万彰，可谓是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宛若一个老父亲。 离阳不禁有些好奇，这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有这么深？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万彰虽然此刻乃是魂灵状态，没有肉身，而且还虚弱无比，但也连声道谢。 “多谢前辈救我！” 对此，离阳却是摇头轻笑：“除了本座之外，你还要感谢宋桑结为你求情。” “若不是他开口及时，本座早就将你连同天魔虚影一并湮灭了。” 闻言，万彰便躬身揖礼：“多谢宋师兄。” 未曾想，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到了宋桑结耳中，却是让他泪流满面。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一时间，离阳与万彰面面相觑。 不过这般失态只持续了片刻，宋桑结便收敛情绪，装作无事的样子。 离阳当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欲要寻求一个解释。 当然，并非强制，只是有些好奇。 宋桑结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悄悄传音。 “前辈一定很好奇，我为何要如此关怀万彰？” “其实，他是我儿子转世。” 原来这宋桑结修道之前便与一凡俗女子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只可惜修士与凡人结合，后代根本不可能拥有修仙资质。 因此百年之后，宋桑结的老婆和儿子便尽数逝去了，只留他孤身一人。 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孤苦伶仃，却未曾想命运总是捉摸不透。 某日，宋桑结奉命下山到附近的凡间城池搜寻仙苗，却偶遇了尚在幼年的万彰。 一见面，宋桑结便觉得此子十分熟悉，只是说不出来具体在何处见过。 见万彰资质上佳，他便将其带回了乾清宫，悉心教导。 伴随着万彰长大，宋桑结这才发觉，对方竟然是他儿子转世。 当初宋桑结被邪修掳走，差点被炼成阴魄，幸得乾清宫修士所救，并将他带回宗门。 虽然刚突破至筑衡，他便偷偷回了老家，好好安顿了老婆和孩子，但还是觉得有些亏欠二人。 待二人死后，这种愧疚感便彻底缠上了他，逐渐成为了心魔般的存在。 儿子失而复得，自然百般呵护。 如今更是死而复生，一时间，宋桑结绷紧的情绪瞬间垮落下来，自然有些收不住。 第81章 暗流涌动 陈年旧事压在心头，不得释放。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宋桑结便一股脑吐露了出来，甚至无需离阳刻意追问。 说罢，宋桑结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便面露歉意：“是我压抑太久了，还望前辈海涵。”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离阳自然能够理解宋桑结的想法。 前世的因果，今生来报偿。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摇了摇头：“生死离别，此乃人之常情。” “你也莫要深陷其中，到头来求得一场空。” 此言一出，宋桑结顿时若有所思。 （莫非前辈是在提醒我，不要太过宠溺万彰了？） 的确，万彰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并非他今生的亲父，若是管得太宽，难免有些逾越。 想来之前那天魔虚影借万彰之躯所言也不无道理，自己处处照看，反倒是容易引起逆反心理。 终究，还是到了放手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脸色复杂，躬身揖礼：“前辈，受教了。” 见此人明悟了，离阳微微颔首。 他刚才那一句其实是在暗示宋桑结莫要太过纠结于前世，若是到时候万彰一不小心转变成了天魔，这宋桑结放不下，做出些不智之举，那可就糟了。 若是欣然赴死，让自己被万彰给吞吃也就罢了，就怕为虎作伥，帮着万彰残害修士。 届时，便只能离阳来亲手了解这段纠缠不清的因果了。 他随即轻笑一声：“既然失而复得，那便好好珍惜。” 宋桑结立马捣蒜般点了点头：“我会的！” 他随即将奄奄一息的万彰小心翼翼收入袖中，然后吞服下了些许疗伤丹丸，原地打坐休养。 之前先遭万彰偷袭，又撞上姜依，可是受了不小的伤，若是不尽快恢复，恐怕会落下什么暗伤病根，有碍修行。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阴影当中却突然传来一些动静。 宋桑结有所察觉，刚想出声提醒，却窥见面前的离阳并无任何动作。 他稍加思索，便断了这般念头。 （想来我能探知到，没理由前辈不能，既然他不出手，那便说明来者或许不是敌人。） 不出所料，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赫然是失散已久的蜮娘。 她身上的法袍已然破损，但好在并未受伤。 只不过，她身后似乎还跟着别人。 宋桑结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熟人，正是之前的宫装女修，柳倩。 对方气息奄奄，倒是和他一样，身负重伤，想来也是之前与天魔虚影所寄宿的修士厮杀所致。 柳倩显然也发现了宋桑结的状态极差，二人对视一眼，倒是有些同病相怜了。 见蜮娘居然带回来一个和宋桑结一般未被天魔虚影寄宿的修士，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他对此女有些印象，对方是和常威一伙的。 但这群人不是在参加玄姹大会么？怎么如今弄得遍体鳞伤，竟然逃到了这重光洞下面来。 莫非？ 他随即开口问道：“想来你是从上面下来的，那里现在如何？” 闻言，柳倩下意识地回答道：“群魔乱舞，分不清谁是天魔，谁又是修士。”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简直就是地狱。” 离阳微微颔首，果然不出他所料，玄姹大会恐怕也只是个幌子，为得便是吸引修士前来，供这些天魔吞食。 但随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天魔虚影之前对付叶玄尚且畏畏缩缩，明显是惧怕被人发现，没理由现在如此明目张胆。 更何况，那天魔本体被困在地渊当中，单凭这些分化出来的天魔虚影，随便来个元丹真人都能将之一顿收拾。 这么细细一想，情况恐怕极为复杂，似乎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波助澜。 宋桑结连忙问道：“三才师伯呢？如此乱象，他没有出手吗？” 柳倩摇了摇头：“联系不上他老人家，估计又躲在千安舟上喝酒了。” 听她这么一说，宋桑结顿时怒不可遏：“这个老登！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的马尿！” “待我回去宗门，定要告他一状！” 似乎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柳倩也有些烦闷：“三才师伯若是不在，以我等，根本无法剿灭天魔。” “偏偏那几位元丹师叔又不见踪影，真是恼人！” 宋桑结冷哼一声：“想来都是被三才那老登强拉去喝酒了！他这人喝醉了就爱吹牛，若是没有人在一旁捧哏，便觉得无趣。” 听完这二人的谈话，离阳若有所思：“有这么巧？凝归以上的修士都有事？” 他刚说完这句话，宋桑结便眉头紧锁：“前辈你是说，这其中有蹊跷？” 柳倩却有些疑惑：“前辈？” 她后知后觉，这时才发现四人之中的主导者不是宋桑结，而是离阳。 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仍旧当他是筑衡修士叶玄。 因此表情便更加不解了。 好在宋桑结暗中传音说明了一切，柳倩才半信半疑地躬身揖礼：“前辈是怀疑已经有元丹真人被天魔寄宿，因此将三才师伯还有一众师叔引走了？” 听闻此言，宋桑结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他随即又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离阳。 (前辈是道门大能，想来也不会放任这些诡物残害我等修士。) 如今在这重光洞当中，恐怕也只有离阳修为最高，能够摧灭那些肆虐的天魔虚影了。 离阳自然知晓这人是什么打算，他倒是不会拒绝。 毕竟，这些天魔虚影在他眼中，都是一只只未来的天魔，是系统更新和魂灵晋升的资粮！ 再者说，天魔本体之前窥见了系统，难保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虚影。 为了保住自己最大的秘密，离阳必须杀魔灭口。 他自然不愿放过任何一只。 不过若是如此轻易就出手，未免跌了身份。 见离阳默不作声，宋桑结便给一旁的柳倩使了使眼色。 柳倩自然心领神会，欠身做了个万福：“前辈若是有任何所需之物，我乾清宫作为三品宗门，还是拿得出手的。” “天魔残害修士，人人……” 还未等她说完，离阳见架子摆得差不多了，便连忙摆了摆手：“本座自然不是欲索要报酬，只是在思索该如何杀却这些天魔虚影。” “毕竟它们寄宿于修士身上，若不是自己露出破绽，是很难发觉的。” 宋桑结随即附和道：“前辈言之有理，若不是这天魔虚影主动袭杀我，我根本不会认为它并不是真正的万彰。” 柳倩眉头紧皱：“想来若是能借得云师叔的瞻天宝镜，或许便能分辨出谁是天魔。” “只可惜，他也没了踪影。” 见二人愁眉苦脸，离阳此时轻笑一声：“本座又并未说没找出方法，尔等多虑了。” 他先是挥手给一旁的蜮娘换上了新衣服，随即便自顾自地前进了。 见状，二人面面相觑，齐齐跟了上去。 叶玄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师父，您打算如何施为啊？” 离阳冷笑一声：“杀！” 第82章 防不胜防 “云师兄，接下来，我等该何去何从啊？” 常威心中忐忑不安，面无血色，甚至身上特意准备的青绿法袍都缺失了一角，有些狼狈。 此言一出，一旁的同门也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云师兄，我看这重光洞是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否则我等都将丧命于此！” 刚才他们一行人正在尽情欣赏着台上的仙姬舞乐，伴随着魅声入耳，原本欢快的气氛陡然转变为靡靡之音，仙姬媚眼如丝，抬手间便换上了崭新的衣袍。 不必多说，众人便知晓前戏已过，接下来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 只是还未等在场修士散尽家财，只为博佳人一笑，一声有些刺耳的尖叫便突兀响起。 当然，对此，常威只当是某个没见过世面的散修一时失态而已，因此并未过多关注。 接着奏乐，接着舞！ 然而，不过片刻，尖叫声，怒骂声，讨饶声，纷繁涌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众人这才从眼前的美色当中醒悟过来，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然是尸山血海。 甚至下一秒，队伍当中便有熟知的同门对身边之人发起进攻，下手极重，毫不留情。 宛若披着人皮的妖族。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好在队伍当中辈分最大的云武反应迅速，见势不妙，便招呼着众人逃向深处。 之所以并未朝出口前进，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想要离开此处，将本就狭窄的洞窟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活路变成了死路，反倒是让那些诡异修士堵在背后肆意虐杀，哀嚎声连绵不绝。 而重光洞原先乃是矿洞，因此内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甬道，只需往里面一钻，便极难被别人寻到。 在云武的带领下，众人暂时脱离了危险，躲在一处空洞中，看周围的摆设，似乎是矿工休息的地方。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脱身之法，一旁的云武却沉默不语。 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在苦思冥想，便也没有去管。 直到常威伸手拍了拍云武的肩膀。 “云师兄，大家都在等你做决定呢，你……” 还未等他说完，云武的身躯便开始莫名颤抖起来，肌肤不断涌现诡异的突起，仿若有什么恶鬼在其下游走。 他明明是背对，但伴随着几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头颅却硬生生转了过来，就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拧动了脑袋。 双目紧闭，眼角缓缓流下两道血泪，晕染在苍白的脸上，鲜艳得几近有些刺眼。 见到如此非人的一幕，常威被吓得亡魂直冒，当场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众人此时并未发觉云武的异常，仍旧沉浸在激烈的讨论当中。 甚至有人听到常威的声音，眉头一皱：“常师弟，你不要老一惊一乍好么？这样会吓到……啊啊啊……” 说到一半，此人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便发觉胸膛之上凭空钻出了一只手臂，紧握的鲜红之物，正是内里的心脏。 再抬头看向周围惊骇万分的同门，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警告亦或者求救。 只可惜修士不到元丹，要害之处便与凡人无异。 这鼓动周身气血的心脏都破体而出了，命源消去，自然无半点生机。 只来及吐出一泼鲜血，便栽倒在地，没了生息。 从背后突入的手臂缓缓收回，正是云武。 此人现在的状态十分诡异，明明头颅转了一百八十度，却仍旧能够操控此时在前面的双手双脚。 身旁的修士见到此般情形，当即反应过来，这云武也转变了。 面面相觑，竟是没有选择一哄而上将对方围杀，反倒是各自仓皇逃窜，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见大家四散而逃，常威自然也不敢在此停留。 云武的修为本就是众人之中最高，现在又遭阴邪侵占，恐怕实力更上一层楼。 常威一个人，是完全无法抗衡的。 只是他刚走出去两步，便迎面撞上了离阳一行人。 见常威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俨然是在逃命，柳倩便开口问道：“常师弟，可是有天魔虚影在追杀你？” 然而，亲眼目睹了云武转变的常威此时哪里还敢轻信眼前同门，他现在只想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 是以听柳倩这么一问，他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是一个加速瞬身，便从四人之中穿行而过。 离阳并未阻拦，他可以确定常威并未被寄宿。 因为系统看破真名的能力，目前只对人族还有妖族有效。 而若是放到天魔虚影亦或者其他种族上，便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 离阳一见到吕少轩一行人，便知晓他们并非善类。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叶玄在千安舟之上偶遇姜依兄妹二人的时候，离阳会对他说那句话。 不要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所以对于离阳来说，这些天魔虚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将它们一并杀却便是，无需什么技法。 见常威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逃走了，柳倩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宋桑结使了个眼色。 她顿时心领神会，二人并未多言，齐齐催动法宝，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便有一道身影飞遁而来，赫然是云武。 但他此时躯体正常，并未像刚才那般诡异，而且遍体鳞伤，与前面的常威似的在逃命。 撞见离阳一行人，云武脸上顿时显露出欣喜万分的神色：“柳师姐，宋师兄，快救我！有天魔虚影在背后追杀！” 宋桑结二人并不知晓眼前这人已然被天魔虚影寄宿，但也明白不能贸然轻信，是以并没有放松警惕。 宋桑结当即喝问道：“我问你，你云家秘典是何物？” 他之前与万彰对峙过，因此怀疑天魔虚影虽然能继承记忆，但留有缺漏。 只可惜，宋桑结不知那只是因为万彰意志坚定，没有被天魔虚影吞食干净罢了。 闻言，云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有些生气：“宋师兄，你是怀疑我也被天魔虚影寄宿了？” 宋桑结面无表情，柳倩随即附和道：“云师弟，我等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还请云师弟莫要含糊其辞，快快回答宋师兄的问题！” 这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有些默契。 云武眉头紧皱，但随即却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有些惊骇地看了看身后。 当即也不顾什么家族秘辛不得外传了，大声回答道：“我云家根本没有什么秘典！” 随即奔向宋桑结二人，口中还不忘高呼道：“那天魔虚影追上来了！柳师姐，快救我！” 见此人回答正确，宋桑结与柳倩对视一眼，便将堵路的法宝挪移开来，让云武通行。 然而，让二人大惊失色的是，这云武一近身，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凌冽的攻势。 此刻，将一切都纳入眼底的离阳不禁感叹道：“防不胜防，真是防不胜防啊！” 随即抬手放出一道金行真意，将云武斩杀，又放出一道水行真意，将从尸首内里脱出，想要遁逃的天魔虚影拘拿下来。 资粮+1。 第83章 大开杀戒 见离阳出手居然直接将云武斩杀，还湮灭了其内寄宿的天魔虚影，柳倩心中的猜疑顿时烟消云散。 她虽然只是凝归，但因为职位特殊，见识过不少元丹真人的手段，自然对真意极为熟悉。 只不过大多元丹都是以一种真意成道，未曾想眼前这位前辈不仅如此年轻，居然还掌握了两种真意。 恐怕宗门之中的那些元丹师叔在其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这么看来，此人之前并不是说大话，而是确实有能力，能够处理这些天魔虚影。 意识到这一点，柳倩当即欠身道谢：“多谢前辈相救！” 她刚一抬头，却察觉到有一道莫名的视线落在身上，赫然是来自一旁的宋桑结。 柳倩眉头一挑，心想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吗？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宋桑结内心一阵腹诽。 （居然抢在我面前舔前辈，真是岂有此理！） （没有下次了！） 他随即收敛好情绪，同样揖礼谢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神通广大，我对前辈的敬仰……” 只是还未等宋桑结说完，离阳便带着蜮娘自顾自地前进了。 他现在忙着去收集天魔虚影，没时间在这里跟这二人嘻嘻哈哈。 见状，宋桑结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恶狠狠瞪了一旁的柳倩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都怪此女，害得我被前辈厌烦了！） 他这般反应让柳倩摸不着头脑，若不是离阳在场，恐怕还会以为宋桑结也被天魔虚影寄宿了，从而性情大变。 四人沿着矿道继续上爬，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仓皇逃窜的修士。 然而令人悚然一惊的是，其中居然大半都是被天魔虚影给寄宿了的，却依旧装作逃命的样子。 想来也是和之前的云武一般，假借躯体的身份袭杀正常修士罢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以辨别。 只是未曾想数量居然如此之多，看来上面的情况很不妙。 估计凶多吉少。 群龙无首尚且如此，想来若不是那天魔本体被困在地渊，若不是其已被离阳借助系统湮灭，恐怕情况会更糟。 对于被寄宿了的，离阳自然是一律用金行真意斩灭修士躯体，水行真意卷走天魔虚影。 当然，在二人眼中，他是把这些天魔虚影也一并杀灭了的。 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知晓，离阳欲要培养天魔。 否则的话，便要杀人灭口了。 至于正常修士，便看也不愿看一眼，甚至还有些失望，巴不得对方被天魔虚影寄宿了，自己便好将之纳为资粮。 其中也有不少乾清宫弟子，只是一见面，任凭宋桑结二人如何解释，也不愿同行，而是继续飞遁，没入深处，不见踪影。 想来，都是被天魔虚影给吓破胆了。 经历了太多背叛，变得疑神疑鬼，与那常威一般，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如此遭受了三番五次的拒绝，二人便也看清了如今的情况，便不再多言。 或许，要等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些修士才会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 想到这里，他们便将期许的目光齐齐投向正在大开杀戒的离阳。 在二人眼中，也唯有离阳才能终结这一切了。 此时的离阳并没有在意二人的想法，他现在脑海当中只有不断+1的资粮，至于眼前的血肉横飞，倒什么也不算了。 离阳自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但这些被天魔虚影寄宿的修士也不能称之为人。 躯体真正的主人已然被吞食，鸠占鹊巢，只不过是一具被操控的尸体罢了。 因此他杀起来毫无负罪感，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在帮其脱离苦海。 离玄姹大会所在场地越近，正常修士的数量也就越少，被寄宿的修士不仅越来越多，而且境界也普遍提升了一个档次。 已经很少有纳气境了，放眼望去，全是凝归高修。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凝归，其中宗门弟子不在少数。 出现这种情况，便代表，他们正在逐渐接近天魔虚影的大本营。 也不知，那里会是怎样一副地狱场景。 到了这种程度，就连蜮娘也帮不上什么忙，更别说宋桑结与柳倩二人，完全就是累赘。 他们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半途中便与离阳分别，和蜮娘一起躲在某处。 毕竟重光洞内部空间极大，即便离阳一路绞杀，或许有些地方仍旧藏有天魔虚影，贸然行动反倒不好。 只需安心等待便可。 没了这三人的拖累，离阳便不再掩饰，进而速度倍增。 只可惜淫环剑之上的阴阳韵味虽然厉害，但对付这些被寄宿的修士却无半点作用，毕竟天魔虚影又没有阴阳五行，它们是纯粹的念想。 而且淫环剑本体的品阶也不高，甚至比不上叶玄的携云剑。 实在难以承受离阳的力量。 否则若是将金行真意注入剑中，威能更甚，斩灭修士躯体也更加方便，速度便会更快。 不过金行真意也勉强够用了，毕竟要对付的又不是什么元丹真人，只不过是些凝归修士罢了。 离阳杀着杀着，却突然发觉周身没了敌人。 狭窄的通道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再往前走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道虹光。 只是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虹光，分明是被血所染红的衍梦晶所折射出的辉光。 也不知是哪位仁兄的血压如此之高，居然飙到了十几米高的洞顶上，真是佩服佩服。 从周围的摆设来看，这里应该就是那所谓的玄姹大会了。 但如今，此处哪里有什么淫趴的样子呢？ 离阳放眼望去，只见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说这里是屠宰场恐怕都没人相信，毕竟谁家杀猪让猪血流一地的，那不是浪费么。 或许只能称之为绞肉机。 四处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离阳暂时并未窥见有活人的存在，地上都是残肢断臂，而且非常新鲜，像是刚刚割下来似的，踩上去还会抽搐飙血的那种。 一位凝脂府的仙姬瘫倒在地，只有上半身，也不知是被何物削了下来，断口处裸露出大片鲜红的血肉，甚至还能看见内里的结构。 至于下半身，不小心被离阳给踩到了。 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但她生命力却极为顽强，一息尚存。 发觉离阳的身影，她便像是溺水之人握住了稻草，连忙呼救道：“道……道友，救……救我……” 离阳叹了口气，抬手便挥出一道金行真意，将对方劈成了两半。 随即再用水行真意将从尸体内仓皇脱出的天魔虚影卷走。 说没有活人，就没有活人。 被天魔虚影寄宿了的，哪里能算活人呢？ 只是未曾想，这天魔虚影居然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若是再让其吞食下去，恐怕便要与正常修士无异了。 收掉这不知廉耻的漏网之鱼后，离阳却并未离开。 他瞥了一眼洞壁之上的衍梦晶，嗤笑一声：“出来！还要躲么？” 第84章 合体 这句话从离阳口中吐出，却并未得到回复。 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洞窟之中回荡。 待到回音彻底消散以后，此处仍旧是一片死寂，静悄悄的，有些莫名的可怖。 若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或许还会以为是离阳注视着衍梦晶出现了幻觉。 只有他自己清楚，除了天魔本体以外，还有另一个幕后黑手不知所踪。 而对方现在，就藏在眼前这些看似光彩夺目，美轮美奂的衍梦晶当中。 倒是与天魔本体一样了。 这么看来，或许衍梦晶之所以能够见到些此界未存在过的画面，便是因为这些域外天魔寄宿其中，故意放出些关于他界的记忆，从而诱使修士进入，好将之分食。 真是用心险恶。 见无人应答，离阳便冷笑一声，抬手放出一道金行真意。 刺目金光飞至半空，竟自行崩解，须臾间散解成千百根细如牛毛的金芒，其上锋锐之意却丝毫不减，反倒是变得愈发犀利起来。 漫天金芒洒落，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场倾盆大雨。 只不过若是将这些能够开山裂石的金芒看作无害的雨滴，便大错特错了。 金雨所至之处，软些的泥土直接被洞穿，至于坚硬的石头亦或者残留的矿物，便彻底化为齑粉。 衍梦晶，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由于其乃是金行道则与天魔气结合的产物，还未真正接触，单单只是临近，便被真意勾连起来，不断地震颤。 而等到金芒落到上面，便如之前在地渊那般，瞬间崩碎成细小的晶屑，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在离阳一番施为之下，不过片刻，此处洞顶之上生长的衍梦晶便尽数烟消云散。 只留下闪亮的晶屑在半空飞舞，好似一团迷你星空。 但紧接着，便从其内脱出千万道黑气，渐渐汇聚成一道扭曲的身影。 数十只手臂胡乱挥舞，肢体错乱，俨然非人。 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上并无明显的躯干，而是如天魔本体一般，类似于一团朦胧气雾，生长着复数面目。 再清点一番，赫然发现，刚好七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宇文天，便在其中。 想来，这便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乾清七子了。 对方的大名自离阳与叶玄踏上千安舟起，便有所耳闻。 之后更是遇上了其中成员之一的宇文天人前显圣。 那真是，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只是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想来这七人或许很久以前便被天魔虚影给夺舍了，一直借由之前的大好名声，四处招揽修士，为的便是献祭给地渊之中的天魔本体。 以及，供自己吞食。 也不知那些一腔热血加入其中的正义之士，发觉领头人乃是残骸诸多修士的天魔之后，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想想便觉得可悲。 由于乃是七份天魔虚影相合，对方的躯体要比一般修士庞大得多。 离阳在其面前，便宛如小矮人一般。 七张面目齐齐俯视着离阳，阴冷的目光没有让他不适，反倒是对于要昂起头看对方很不爽。 他随即冷哼一声，放出一道金行真意，凝塑成呼啸金风，将躯体托举了起来。 如此，才觉得好受些。 对于离阳的这般做法，七张面目显露出不同的表情，有诧异，也有讥讽。 但并无任何恐惧之意。 见状，离阳不禁怀疑，难不成这七人还有什么依仗？ 但不管他用灵识怎么探查，面前这怪物的境界也不过堪堪元丹罢了。 虽然对于七个凝归修士来说，融合在一起能够成就元丹，已然算是奇迹了。 毕竟真意级别的力量可不是简单的修为累加就能达到的，如若没有参悟其中的真谛，也只是徒劳一场。 但如果只有元丹实力的话，在离阳面前恐怕也撑不了几个回合。 金生水，这两种极为契合的真意相持，可要比两个元丹加起来还厉害数倍。 因此虽然不知对方为何如此自信，但离阳还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只是正当他欲要催动霸绝酷烈，刚猛异常的金行真意将面前这七人斩灭的时候，对方却开口说话了。 其中的宇文天笑道：“道友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连我都被你给骗过了。” 他随即却叹了口气：“我等愿意认输，只求道友放我等一条生路。” 闻言，离阳顿时有些诧异：“哦？这还没打，你们怎么就投降了？” 丹凤眼女脸苦笑一声：“道友莫要再拿我等取笑了，连吾主都死在道友手下，我等这些虚影又有什么能力来抗衡呢？”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眉头一皱：“尔等是怎么知晓此事的？” 从之前寄宿在万彰身上的天魔虚影的表现来看，它们这些子体和本体之间并没有感应联系，不然也无需通过祷告才能沟通。 倒是子体与子体之间形成了蜂巢网络，离阳刚才大开杀戒的时候，已然发现有不少天魔一见面便开溜，想来一定是从同族那里见识到了他的手段，自知不敌。 因此这些天魔虚影，应该并不知晓天魔本体已死，更别提找出谁是凶手了。 而面前这七人却直接指认出了离阳，显然是和天魔本体之间有特殊的联系，从对方那里得知了一切。 或许，系统的存在也暴露了。 想到这里，离阳已然做好了杀魔灭口的准备。 苍然老脸解释道：“我等乃是天魔最初分化出来的子体，因此之间的联系要更为紧密些，自然能够察觉到吾主的消逝。” “再结合刚才道友的精准屠戮，便不难猜出是何人所为。” “虽然不知道友究竟是以何等神通大法破灭了天魔，但光是如此，我等便没了斗争之意。” 好在听它这么一说，这七人只是感应到了天魔本体的消亡，并不知晓离阳是借助系统才将之斩杀的。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离阳明面上却冷笑一声：“放你们一马？哪有这样的好事。” 宇文天连忙求饶道：“道友可与我等签订天魔契，这是域外修士专门拘拿天魔的法门。” “一旦签下，道友便可像吾主之前那般，随意驱使我等！” “我等掌握诸多乾清宫秘辛，还请道友手下留情！” “若是道友不嫌弃的话，小女子可贴身侍奉道友。” “……” 一时间，七张面目争相许诺各种好处，甚至又使出了美人计。 也不看看如今这副畸形怪物的模样，恐怕再好色的修士也唯恐避之不及。 说的天花乱坠。 但可惜的是，之前离阳面对天魔本体的引诱，都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是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七人。 离阳稍加思索，微微颔首，似乎是点头答应了。 但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放出了积蓄已久的金行真意。 未曾想，这七人反应倒是挺快，亦或者，也一直在暗中提防离阳。 甚至于，刚才所言，也不过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第85章 不妙 对方的躯体虽然如此庞大，但由于七份天魔虚影相合，所寄宿的修士肉身已然被天魔气所侵染，逐渐变得不似实物起来，因此速度反倒是比七个人加起来还要快。 而且并没有如之前所言一般，不战而降，选择了逃跑避战，反倒是朝离阳直挺挺冲了过来。 甚至于，硬顶着明晃晃的金行真意，视若无物，七双瞳目中仿佛只有离阳一人。 见状，离阳脸上顿时露出冷嘲之色。 擒贼先擒王，固然是这个道理，但这七人莫非以为这千百道金光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么？ 既然觉得不够带劲，那他便再往里面加点狠活。 随即并指一点，放射出一道水行真意，混杂在金光当中。 此番施为便好似往毫无波澜的平静水面当中大力投出一块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金行一道的催生下，这股水行真意迎风便涨，竟后来居上，须臾间将金光映照发蓝。 水行虽多，只是并未逾越，其性柔韧，其性平和，不争不抢，上善为一。 散布其间，更像是起到了粘连作用，将千百道金光逐渐勾连起来，融为一体。 不过片刻，这两种真意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汇聚成一条金蓝相间的盘龙，呼啸间朝着七人冲去。 七人刚入元丹，虽然不知晓两种真意相合到底有多恐怖，但也能够从其上感知到莫大的威势，不敢大意。 苍然老脸当即呼出一团黑气，转瞬间便将自身庞大躯体尽数装入其中。 也不知这黑气又是什么法宝，以离阳如今的灵识，居然不能看破，只能窥见其上似乎蕴有阴行一道。 想来也是什么压箱底的宝物，堂堂宗门弟子若是没有什么底牌，反倒是奇怪了。 金水塑成的翔龙转瞬即至，然而没入黑气之中，却顷刻间没了踪影。 而下一秒，七人从其内现身，竟是分毫未损。 就仿佛刚才那一招对其完全无效。 见到这般情形，离阳却是眉头一挑，他并未失去对那两道真意的掌控。 只不过之间的联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不太清。 但这并不妨碍他施为，当即轻喝一声：“起！” 话音未落，七张面目便同时摆出痛不欲生的神色，道道金光从笼罩在黑气当中的躯体内显现。 未曾想，对方竟是仗着躯体坚实，把金行真意吞入了腹中。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冷笑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七人此举在他眼中，便犹如凡人吞下铁蒺藜，不是寻死，也胜似寻死了。 随即手中掐弄法诀，瞬息间引动七人体内的金行真意，便犹如万千刀兵一齐卷割，翻江倒海，将其内五脏六腑尽数搅成烂泥。 若是换作寻常修士，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早就死透了。 但对于天魔虚影来说，肉身只是寄宿的躯壳罢了，只要没有彻底崩坏，区区一些心肝肠肺，不足挂齿。 是以对方并未因此停下，反倒是因为吃痛，打算拼命，速度开始倍增。 如此骤然间，便闯到了离阳面前。 宇文天唤出几道天雷，重重砸向了离阳。 其他六人也没有停歇，纷纷使出各自的招牌手段，各显神通。 一时间，雷鸣声，金铁交鸣声，呼啸风声，声声不歇。 红的蓝的绿的，斑斓玄光一股脑往离阳所在的方向灌，宛如七彩潮水，直接将其淹没。 但实际上，这些技法对于拥有水行真意的离阳来说，毫无作用。 人有千面，道也不止一种。 即便是水行一道，各人也有各自的了解。 有人看到了江河湖海，连绵不绝；有人看到了滋养万物，生命之源。 而离阳所看到的，是流动，是无孔不入，是包容一切。 因此他的水行真意更侧重于虚化。 而恰好，这七人虽然依靠天魔虚影融合的手段，强行将修为拔高到了元丹，但所使的诸多手段仍旧停留在凝归。 离阳也只是真意没有大神通罢了，未曾想，这群人连真意都未掌握。 所以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花里胡哨。 不过正当离阳觉得洗够了澡，打算将之斩杀的时候。 却陡然窥见一道天魔虚影悄悄脱离了躯体，偷偷摸摸朝他这边过来。 看其上面目，正是宇文天这小子。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明白对方的意图，无非是想利用天魔对魂灵的特攻，以弱胜强罢了。 虽然区区天魔虚影是无法满足系统更新要求的，因此不能借助其力量将对方彻底湮灭。 但只要系统还在魂灵深处，离阳就无法被夺舍。 所以对方此举，在他看来，无疑是徒劳。 不过离阳有心想试试铜像境的魂灵能否抵挡这些天魔虚影的侵蚀，因此便装作完全没有发现的样子，游刃有余地将来袭的招式一一化解。 见他似乎并未察觉，宇文天顿时心中暗喜。 但随即却又看见离阳在其他六人的攻势下闲庭信步，惊愕之余，也知晓不能再等。 没有丝毫拖沓的动作，收敛心神，转瞬间便从离阳的眉心钻了进去。 虽然离阳有意放对方进来，但两种真意可是一直在周身护着，却没想到在这天魔虚影面前宛如无物。 手段真是厉害，若不是有系统护身，离阳这次恐怕还真要遭难了。 这宇文天刚踏入离阳魂灵所在的区域，还未说些威胁讥讽的话语，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人的魂灵为何如此凝聚？） 寻常修士，哪怕是这乾清七子的魂灵，在天魔虚影面前也不过只是小池塘罢了，可以在其内肆意穿行。 但离阳的魂灵大如江河，而且其中流动的魂液也十分粘稠。 重如铅汞，行若流浆。 宇文天在其中寸步难行，咬牙行进了片刻，便发现自己好似凡人陷入了烂泥沼泽当中，越陷越深。 愈是挣扎，愈是不能脱身。 见自己堂堂天魔虚影，居然被修士魂灵所困，若是传出去，不仅同族讥讽，就连修士都会嗤笑。 宇文天心一横，索性不打算继续前进，当场开吃。 看到这里，离阳已然可以确定，铜像境的魂灵可以阻拦天魔虚影进入魂心，使其只能在外部啃食魂体。 而一旦不能立刻将魂心吞噬，从而夺舍，天魔虚影便不怎么可怕了。 实验结果出来了，那实验小白鼠，便没有价值了。 离阳冷哼一声，放射出一道水行真意，直接将宇文天从魂灵之中裹挟出来。 它立马求饶道：“道友饶命！道友饶命！” 剩余的六人见宇文天并未成功，一时又拿离阳不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欲逃跑。 只可惜，为时已晚。 离阳冷笑一声，当即大放金行真意，照彻周身。 只是正当他欲斩灭躯体，收纳资粮之时，突然间地动山摇，此处竟然开始坍塌起来。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他似乎感知到了莫名的阳增。 意识到此处恐怕要发生什么异变，他便快刀斩乱麻了。 第86章 纯阳无念符阵 时间倒回至离阳一行人刚进入重光洞的时候。 听到玄姹大会消息，齐齐奔赴重光洞的人山人海当中，有一位长髯道人死死盯着洞口。 此人正是千安舟之上唯一的化玄大能，三才道人，钟怀远。 在他身后，是十位修士，有男有女，但从身上法袍的形制来看，不仅都来自乾清宫，而且级别皆达到了执事。 也就是说，这十人，竟然都是元丹真人。 周围路过的修士都下意识地忽略这一行人的存在，即便走到附近，也像是遇到了障碍物一般，自顾自地绕行开来 明明身在同处，却仿若异地。 实在是诡异。 钟怀远凝视了许久重光洞，才像是暗中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离去。 身后十人见状，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驾驭法宝亦或者玄光，齐齐升到了重光洞之上。 其中一位冷面女修张口吐出一团白气，降至脚下，须臾间生成了大片云雾，将众人身形隐匿。 钟怀远手中掐弄法诀，身形上浮，端坐于天。 而十位元丹真人便在他底下围成一圈，宛如群星拱月。 钟怀远随即大手一挥，便洒出一道色彩斑斓的光带，将这十位元丹真人与自身尽数串联在一起。 光带看似有形，实则无形，能够看见，但却不可触及。 仿若游离于虚空当中。 其上之色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勾连心神，摄物传音，妙用甚多。 此物唤作大空明带，极品玄器，还不是一般的极品玄器，乃是从钟怀远的本命玄法——空明界中孕育出的洞天之宝。 其上附着有一丝混沌初开的先天之气，若是与后天之法相结合，补全缺漏，威能便更胜一筹。 此时此刻，钟怀远便是借助这大空明带与底下十位元丹真人神意相合，进而调控分配他们的工作。 这样做无需传音说话，往往一个念头所至，便能心领神会。 而念想的速度何其之快，一个呼吸间便能涌出诸天万界。 钟怀远淡淡问道：“尔等可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师兄，我等已就位！” 见状，钟怀远微微颔首，随即紧闭双眼，心神借由大空明带，向众人下达命令，转述真意。 十位元丹真人同时动了起来，并指点动真意，在面前勾勒虚影。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十人虽说所引导的真意各不相同，但手中动作却是出奇的一致。 如果离阳在的话，便能发觉这些人赫然是在刻画真箓。 真箓当中寄宿着大量积蓄的真意，一旦发动，便抵得上数次元丹真人的全力一击汇聚在一起，可想而知威能有多恐怖。 不过制造如此大杀器的过程也极为繁琐，且费时费力，即便是元丹真人，也要耗费半天的功夫，才能画出一张。 像之前离阳那般以天地为符纸，却是有些取巧的成分。 毕竟铺盖大了，施为起来便不必那么精细，只需掌握好大致的程度就行，和大锅饭是一个道理。 而此时，放眼望去，却足足有十位元丹真人在同时刻画真箓，阵势颇大。 并且在大空明带的加持下，众人刻画真箓的速度倍增。 伴随着一枚枚真箓没入阵法当中，地面上的古怪纹路逐渐亮起微光，引动周围的天地灵机，积蓄其内。 以如此多元丹级别的力量作为阵眼，这符阵的威能，恐怕要直逼化玄境界。 也不知是要拿来对付何等恐怖的存在。 “云师兄，三才长老命我等布下这符阵，到底是为了对付何人啊？” “我也不知，想来他老人家自有打算，还是快快弄完，回去参悟阴阳五行了。” “什么阴阳五行，我看，是得了最新的画本？” “莫要胡说！我云夜怎会看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云师兄你就别掩饰了，那天，我亲眼看到你乔装打扮溜进了李家书坊。” “我……我那只不过是借些古籍来看看罢了！” “嗨呀，都是男人，扭扭捏捏的，真不像话。” “想来云师兄是怕这消息传到元师姐耳中？” “莫要再说了，等回去借尔等一观便是。” “早点这样不就行了？还非要我等徒费口舌。” “如此装模做样，元师姐不会喜欢的，云师兄你还是死了这颗心！” 见底下这些元丹真人居然还有心情闲聊，钟怀远当即冷哼一声，稍稍放出些威压，引得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将全身心投入于眼前的刻画真箓当中。 不过想来即便如此，他们也会暗中悄悄用传音沟通。 对此，钟怀远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不耽误符阵的进度便可。 他瞥了一眼人流渐歇的重光洞，便没再过多关注。 乾清宫早就知晓了天魔的存在，这次派钟怀远前来，明面上是为了护送千安舟，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彻底根除这祸害。 只要这天魔还待在天罡大陆之上，不仅是修士，乃至各族都寝食难安。 莫说是像乾清宫这样的正派，就算是那些魔道，一旦探查到天魔的存在，都会摇人过去将其灭除。 不过待到这纯阳无念符阵一成，这重光洞内的天魔便插翅难逃。 不仅如此，届时纯阳无念火一起，将连同那些分化出的虚影也一起焚灭。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不过片刻，钟怀远却像是突然间感知到了什么，陡然睁大了双眼。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衍梦晶，眼睁睁看着其上的天魔气消散，当即愣住了。 过了一会，钟怀远才回过神来，厉声喝道：“天魔气息消失了！很有可能已经脱困！” 此言一出，底下的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无需钟怀远提醒，他们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此时此刻，唯有尽快完成面前这符阵，才能将天魔彻底困死在重光洞之中。 一时间，无数真意流转，玄光不歇。 符阵正在一点一滴地完成，但钟怀远却眉头紧锁。 他现在完全探查不到天魔的存在，说不准对方已经逃遁出去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符阵似乎也没必要继续布置下去了。 但随即又转念一想，如果天魔重获自由，想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此处所有人吞食殆尽。 钟怀远是知晓那天魔厉害的，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胜过对方，更别提其他人了。 这样说来，天魔恐怕并未脱困。 或许只是已经察觉到他们一行人的动作，施展了些秘术暂时隐匿气息，想要瞒天过海？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钟怀远不禁冷笑一声：“若是如此轻易就被你给骗过去了，我这化玄，不当也罢！” 他随即继续端坐，静心凝神。 待这十位元丹真人完成这纯阳无念符阵，钟怀远便要坐镇最后的阵眼，统领一切威能，将重光洞彻底封禁。 届时莫说是天魔，就连一只虫子，也飞不出来。 第87章 焚尽 再回到离阳这边。 虽说乾清七子境界只是堪堪元丹，又无真意在手，但奈何乃是天魔虚影相合，比寻常元丹真人还要难缠许多。 在两种真意的夹击之下，硬是撑了半个时辰，才因躯壳彻底崩坏，而被拘拿。 只可惜计谋再深，思虑再多，也抵不过沙包大的拳头。 天魔若是失了快速夺舍以及伪装偷袭的机会，便与寻常阴邪之物并无两样了，虽然仍旧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无可奈何。 离阳满心欢喜地将乾清七子尽数收入囊中，随即却扫视四周，面露疑惑。 之前的震颤只持续了片刻便停歇了，随后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莫名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修士灵觉虽说不可偏信，但也不能不信。 毕竟交感是真实存在的，天赋异禀之人甚至能够进入传说中的天人合一。 化身天道，俯视众生万物，窥见因果轮回，知晓过去未来。 当然，这只是古籍所记载，至于真的有没有那么神异，离阳也不清楚。 不过以他的看法，效果多半是要打折扣的。 不管是上古，还是太古，修士亦或者炼气士，着书立说的时候都喜欢夸大一些，不然怎么显得厉害呢？ 总之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 离阳原本还打算花些时间将此处的天魔虚影彻底清剿，也算是做好事了，除恶务尽。 但如今遭了这般变故，便只能放弃那些零星的资粮，任由其躲躲藏藏。 反正他从洞底地渊一路袭杀上来，已然收摄了不少天魔虚影，皆困于水行真意塑成的万千江河当中，密密麻麻。 倘若是其中能够有十只成就天魔，也算是大赚特赚了。 原本以为此次出行不过只是看戏和给叶玄小子擦屁股，未曾想还能偶然发现天魔的妙用，倒是不虚此行了。 想到这里，离阳连忙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触动蜮娘，虽然不可传音，但想来对方也能心领神会。 随即便毫不犹豫地驾驭起遁光，朝着不远处的洞口飞射而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轰声隆隆，犹如千军万马踩踏而过，引得此方天地大震。 洞壁坍塌，尘土飞扬，俨然一副天灾景象。 见状，离阳心中暗道不妙，那预感愈发强烈，已然变成了赤裸裸的警告，几近要冲出他的脑门。 就差拎着一把大锤重击魂灵了。 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两种真意并用，身化流光，呼啸而去。 速度倍增，半个呼吸间便临近了洞口。 看见那道熟悉的光，离阳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等他真正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哪里是外界的天光，分明是一团鼓动的明火。 看似虚幻，但又真实存在。 赤火渐渐从虚影转变为实质，从其内分出几点火苗，顷刻间演化为熊熊烈焰，将前路完全堵死。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岩石泥土，乃至矿物，都一并熔融，不留一丝残渣，化为一团烟气。 离阳乃是五行源基，又得了五行之线，是以能够从面前这滔天火海之中感受到汹涌的火行之力。 他心有所感，若是自己贸然穿过去，纵使有水行真意护体，也要被其焚灭，绝无半点活路。 灵识从其上感知到了远超于真意的力量，或许便是传闻中化玄大能所拥有的先天之气。 若只是烧却躯壳也就罢了，反正现在控制的也不是离阳自己的肉身，烧了不心疼。 大不了将来重塑肉身的时候，帮叶玄小子也捏一个。 可离阳分明感知到，灵识即便是稍稍靠近火焰，便会被其一并吞食，化作纯粹的养料，催动火势，仿若往其中添了一把柴火，越烧越旺。 未曾想这异火真正针对的乃是魂灵。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能够同时灭却身与心，想来这异火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那些天魔。 如此大手笔，恐怕也只有那位三才道人能够做到了。 莫非，对方早就发现了地渊天魔的存在？ 这异火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手段？ 只是自己的出现，打乱了计划？ 一时间，离阳脑海中思绪万千，不断涌现出各种猜测和想法。 但他随即却瞥见火海正在快速蔓延，便立刻将纷乱的思绪暂且抛之脑后。 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恐怕就会被活活烧死，还是原路返回，与那三人会合，再想想办法。 离阳十分不甘心地看了近在咫尺的洞口一眼，才转身离去。 就差一点，他便能脱出此地，从此天高任鸟飞，何处去不得？ 唯有满载而归，此行才算功德圆满。 只可惜，世事无常。 就在离阳被火海逼回重光洞深处之时，洞穴之外，一众元丹真人见在钟怀远的一番施为下，成功点燃了纯阳无念火，开始封锁一切，顿时喜形于色，欢呼雀跃。 “想来有这符阵在，那天魔纵使能够飞天遁地，也逃不出去！” “那当然，天魔虽然厉害，但也架不住我等齐心协力。” “呵呵，纯阳无念火可是地阶异火，专烧神魂，区区天魔若是碰上了，唯有灰飞烟灭。” “只是，这些修士却是有些无辜了。” “云师兄，莫要犯妇人之仁，此间修士当中，十个便有八个被天魔寄宿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不错，想来他们也愿意为整个天罡大陆的和平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实在不行，我回去寻几个老秃驴，帮他们超度一番便是了。” “莫要再说这种无谓的话了，修行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这便是他们的劫数了。” 云夜见众人齐齐劝阻，便也不再多言。 他静静注视着逐渐被纯阳无念火吞噬的重光洞，稍加思索，不禁叹了一口气。 虽说众人所言非虚，但凡是进了这重光洞的修士，十有八九便已被天魔寄宿。 但除去这八九之数该杀以外，仍旧留有二一无辜之人被卷入其中。 当然，云夜修道百年成就元丹，期间也经历过不少无妄之灾，自然知晓这对于修士来说，是不得不亲身体会的考验。 只不过那时他是受难之人，而此时，却变成了施难之人。 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就好似自己是罪魁祸首一般。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云夜知道，自己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但对与错，在修仙界并不重要。 见他似乎闷闷不乐，一旁的年轻男子便笑道：“云师兄，莫不是在想此次回去该给元师姐带什么礼物？” 闻言，云夜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皱。 （是了，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之前答应元苏，要给她带些南离大漠土特产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千师弟，可是有什么推荐？” 刚才的愧疚与怜悯顷刻间便被抛之脑后，云夜也加入了众人的行列，在一起说笑谈论。 而他们身下，则是一片地狱般的火海。 第88章 追邪 火势愈演愈烈，到最后，几乎像是有灵性一般，刻意四处追寻着活物焚灭。 一路上，离阳看见不少被天魔虚影寄宿的修士一沾染上一点火星，顷刻间便被烧成了灰烬，连同内里的天魔虚影一起，不留丝毫活路。 虽然之前能够从莫大的威势上感受到这火焰的恐怖，但远没有实际试验一番来得震撼。 离阳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尝试，也不愿浪费手中的天魔虚影。 不过现在，倒是有人替他验证了。 如今见识了这莫名火焰的厉害之后，离阳便彻底断了强闯出去的念头，毕竟那样无异于寻死。 莫说是真意了，恐怕千安舟之上，那些层层叠叠的阵法禁制也扛不住这熊熊烈火，实在是凶险异常。 或许，还得找宋桑结和柳倩女这两个乾清宫弟子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法门。 不然的话，纵使一路下到重光洞最深处，也就是之前天魔所在的地渊，恐怕也难逃一死。 由于先前与蜮娘打了招呼，因此离阳走了片刻便与他们正好撞上。 见离阳居然原路返回，蜮娘顿时疑惑不解，但她向来寡言少语，只是用泛着微微红光的眼睛盯着离阳。 宋桑结更是有些惊喜：“前辈，您真是的，还特意来接我们。” 闻言，离阳顿时无奈扶额：“本座并无此意，只是一时出不去了。” “出不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当即有些诧异，不太明白离阳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有天魔在洞口堵截修士？ 又或者，遇到了些连离阳都无法处理的变故？ 一时间，乾清宫二人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之中纷繁涌现出各种猜测。 不过好在离阳并没有含糊其辞，让他们免于绞尽脑汁。 随手指了指身后：“你们自己看。” 听闻此言，众人便顺着离阳的手势，齐齐将目光转向他来时狭窄的甬道中。 一开始并未发觉什么异常，仍旧是漆黑一片，偶然闪烁着来自洞顶衍梦晶的微光，与平常无异。 但紧接着，众人便窥见一道赤红火光汹涌来袭，瞬息间照彻四周，将此处映的通明，再无之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 还未真正现出火焰的本体，仅仅只是播撒出一些光辉，附近的洞壁便开始熔化，更确切来讲，是直接升华。 跳过了被熔为流体的步骤，一步到位，直接从固态变为了气态。 泥土，岩石，矿物，通通化作一团四散的烟气，竟是什么渣子都没有剩下。 可想而知，这火焰的威能有多么骇人。 若是沾染到身上，恐怕瞬间便要被其焚灭殆尽。 见到此般情形，宋桑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前辈，这……这又是何物啊？” 对于他的询问，离阳自然不知，但为了维护得道高人的形象，便打算和往常糊弄叶玄一般，随意敷衍两句。 不过好在，这次倒不必他继续编造谎言了。 因为一旁的柳倩已然高声惊呼道：“纯阳无念火？！” 听到这五个字，宋桑结也瞬间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纯阳无念火？！柳师姐，你没有看错？” 面对他的质问，柳倩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反问道：“我常年在蕴丹阁做事，又岂会不认得此火？” 她随即若有所思：“没想到此火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是三才师伯？” 宋桑结眉头紧锁，似是十分不解道：“只是三才师伯为何要这样做？就算是为了除去天魔虚影，但这洞中可还有不少无辜修士，甚至是乾清宫弟子。” “他居然如此狠心，宁可背负上残害同门的罪名，也要焚尽一切吗？” 柳倩脸色阴沉：“想来那些元丹师叔也是被三才师伯召了回去，唯有我等被蒙在鼓里。” “虽说此举是为了防止消息外泄，但未免让人寒心。” 这二人的反应倒是印证了离阳之前的猜想，这所谓的纯阳无念火的确是来自乾清宫。 至于其他更深层的缘由，现在也不必追究了。 倒不如说不能，毕竟，现在火都快烧屁股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若是届时能够逃出生天，自然可以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口打断了二人的头脑风暴，喝问道：“尔等对这纯阳无念火有多少了解？有无破解之法？” “若是有的话，便不要藏着掖着了，本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扛过，但你们一定会死。” 听他这么一说，二人顿时从猜疑埋怨当中脱离，这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就算是要回宗门状告三才道人，也得有命回去才行。 不然的话，死人又哪里会说话呢？ 对此，宋桑结自然面露歉意：“前辈，我只知其名，不知其意，只晓得这纯阳无念火乃是地阶异火。” “据说当初乃是上代掌门从天外陨星当中提炼而出，又经过诸多法门洗礼，被供在蕴丹阁中充当丹火。”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柳倩，开口说道：“柳倩常年在蕴丹阁中做事，想必她比我更清楚。” 闻言，离阳便将目光转向柳倩，暗中还放出一丝威压。 柳倩顿时脸色一白，知晓自己若是不说，恐怕便要被离阳给大卸八块了。 她连忙乖乖吐露宗门秘辛：“前辈，这纯阳无念火乃是酷烈刚猛之火，分属太阳，最为克制阴邪之物。” “又经我门中无念长老在本命玄法无念界当中温养，是以能够摒除修士杂念，使得其心神空明，魂灵澄澈。” “无论是用作丹火，还是祭炼法宝，都是绝佳选择。” 听到这番言语，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如此看来，此火分明是用作辅助之法，为何如今却变作了杀伐？” 柳倩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这纯阳无念火收纳了太多修士杂念，其中已然生出了一丝灵性。” “若是一旦遇上了阴邪之物，便紧追不舍，不将其彻底湮灭，誓不罢休。” “此处拥有大量天魔虚影，自然引得此火性情大变。” 从柳倩口中得知了这般秘闻，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这纯阳无念火一直跟在他背后，莫非，是察觉到了那些被他收摄在水行真意当中的天魔虚影？ 可若是让他舍弃掉这些资粮，之前的杀戮便全然是做无用功了。 再者说，若是抛却以后仍旧不能止歇火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此事还需商讨思虑，不必这么快就下决定。 毕竟，还未到这般地步。 想到这里，他便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先不管这些，此火有无破解之法？” “亦或者暂时削去其一些威能？”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若是可行，离阳便能借助水行真意硬顶过去。 然而，面对离阳的询问，柳倩顿时面露难色：“前辈，我虽说常年在蕴丹阁做事，但毕竟只是个内门弟子。” “像这样的妙法，是断然接触不到的。” 第89章 一线生机 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 结果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过离阳倒没有过多沮丧，毕竟这纯阳无念火明显是宗门秘宝，能够对其有所了解，已然算是不错了。 二人的身份摆在这里，只是乾清宫内门弟子罢了，比那乾清七子还要不堪，好歹对方还是明面上被推出来的符箓代言人。 “乾清七子？！” 一说到乾清七子，离阳顿时眼前一亮。 虽说这七人的魂灵早就被吞食了，但那七份天魔虚影不是正好在他这里么？ 想来这些天魔虚影一定继承了大部分记忆，或许能够从它们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想到这里，离阳回头看了一眼逐渐蔓延的火海，便沉声道：“还是快快离去，在路上继续想办法。” 众人也只好点了点头，朝着更深处前进。 此时的离阳将心神探入波涛汹涌的水行真意当中，试图与其内困阻的天魔虚影沟通。 他自然先找上了较为熟悉的宇文天，对方此时正被浪潮席卷，身形翻来覆去，纵使是天魔虚影，也浑浑噩噩，或许还需时间适应。 离阳暂且停歇了万千江河的涨落，这宇文天便瞬间清醒过来，倒是比寻常修士要强多了。 他刚一从迷蒙的状态中脱离，便化作一道灰光仓皇逃窜，根本不管一旁现身的离阳。 见状，离阳顿时面露冷嘲之色，坐看对方施为。 若是寻常手段，自然困阻不了这些神出鬼没的天魔虚影。 只可惜，此处乃是在水行真意当中，百川毕集，层层叠叠，放眼望去皆是永不停歇的流水，宛如一片水泽之国。 而这些江河湖海也并非一成不变，反倒是时时刻刻在进行转换。 时而改向，时而断流，亦或者直接倒卷。 总之，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再者说，就算被人摸清了变化规律，离阳只需稍稍更改，便又截然不同，需推倒重来。 若是真有人这般死记硬背，他也只会嗤笑其愚不可及。 只要是修为比不过离阳的，一旦落入其中，一时半会是寻不到出路的。 唯有法力高强，亦或者悟性极佳之辈，能够寻觅出破解之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自然也不会将此法用于这种人身上，他可不想自取其辱。 如今拿来对付这些天魔虚影，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毕竟失了肉身，又不能瞬间将离阳夺舍，只不过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是以这宇文天莽头飞遁了片刻，便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困在此处，脱逃不得。 他这时才转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离阳，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想来道友将我唤醒，是有事相求？” 闻言，离阳却冷哼一声：“不是我有事相求，是尔等大难临头了！” 他随即将外面的地狱景象投射其中，挂在一团水雾之上。 “想必，你一定知晓此火是何物？” 宇文天先是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瞧，随即却惊骇万分：“纯……纯阳无念火？！” “这玩意怎么在这？！” 显然，这天魔虚影吞食了宇文天的魂灵，也从中继承了对方的记忆，自然知晓纯阳无念火的存在。 而看他这副惧怕的模样，或许还很清楚此火的性质。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些许希望。 他沉声道：“这火是朝尔等来的，若是没有其他办法，我便只能将你们抛弃了。” 此言一出，宇文天当即眉头一皱。 他当然明白离阳所言何意，不外乎是向自己寻求破解之法。 但作为天魔，诓骗是生存本能，欺诈是猎食手段，面对修士的问题，理应是要故弄玄虚，亦或者含糊其辞的。 奈何，偏偏这纯阳无念火对于天魔虚影来说无异于天敌，最为克制它们这种念想之物。 宇文天相信，若是自己不说些有价值的东西，离阳肯定会将它直接扔到外面受火烤的。 还不如就像刚才一般睡在这万千江河里呢。 原本以为被唤醒是个脱逃的机会，未曾想真如离阳所说一样大祸临头。 宇文天当即强压下内心的本能，开始在浩如烟海的记忆宫殿当中搜罗有关纯阳无念火的信息。 只是越是寻找，越是发现此火的厉害。 毕竟可是乾清宫上代掌门，也就是登灵级别的修士炼制而成，又经过了洞天之中的先天一气温养，品阶虽说只是地阶，但因其性质特殊，极难对付。 乾清七子虽说要比寻常内门弟子触及到更多宗门秘闻，但毕竟修为仍旧只是凝归，不踏入元丹，不成真传弟子，又怎能染指此等至宝？ 是以宇文天绞尽脑汁，也寻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而一旁离阳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难看。 火势汹汹，犹如一只阴魂不散的恶鬼，在背后追逐着四人。 一路上众人尝试了不少方法，比如五行遁术，亦或者各种秘术，法宝，最终发现都没有什么作用。 原本随手就能摧毁的洞壁，不知何时竟变得硬如金铁。 如今的重光洞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处牢笼，无处可逃。 伴随着众人一退再退，最终，还是到达了之前禁锢天魔本体的地渊。 此处便是重光洞的最底层了。 见实在退无可退，离阳也狠下心来，将收摄的天魔虚影抛却丢入纯阳无念火之中。 毕竟已经无路可走了，再惦记着这些资粮，便是本末倒置了。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培养天魔？ 一团团黑气没入火中，就像是往里面投入了燃油一般，引发尖锐爆鸣的同时，也使得烈火越烧越旺。 离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当然，他用真意遮掩了自己的动作，因此其他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向离阳，仿佛生存的希望都在他一人身上。 到最后，离阳索性一股脑将天魔虚影倒了出去，任由纯阳无念火将这些诡物焚灭。 然而，将收摄的天魔虚影耗尽之后，离阳却发现，这纯阳无念火并未停下脚步。 反倒是愈演愈烈起来。 他当即破口大骂道：“！” 话音未落，这纯阳无念火便像是听懂了一般，被离阳这句国骂给激怒，火舌蹿动，裹挟着雷霆之势袭来。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大惊失色，连忙运转金行真意凝塑成金风，将自身裹挟，往一旁闪躲。 却是未曾想到，这纯阳无念火将脚下地面烧熔时，却不经意间泄露出了一丝死气。 离阳顿时有所察觉，此处虽说乃是极深的地下，但并未有尸体存在，这死气从何而来？ 他灵机一动，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运转金行真意，转而轰击脚下地面。 同时又使出水行真意，想要暂且抵挡汹涌火势。 只可惜力量层次相差太大，纵使水行克制火行，可火多水少，自然火炎水灼。 竟是未撑过一个呼吸，便化作一团烟气飘散了。 众人见状，也齐齐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眼看纯阳无念火就要烧过来，离阳大喝一声：“开！” 他高抬双手，将金行真意尽数灌入掌心，随后奋力锤落，宛如上古巨人开山裂石。 伴随着一声隆隆巨响，只见脚下大地显现出玻璃一般的碎纹，从缝隙间爆射出千百道金光。 第90章 坠落 脚下这岩层先是被纯阳无念火给烧灼熔化了表层，再被离阳灌注大量金行真意轰击，内里的结构已然彻底崩解。 伴随着几声咔嚓脆响，竟然开始向下塌陷起来。 这便说明，或许下面另有乾坤。 不过随着裂隙的扩大，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死气也愈发浓郁，说不准便是什么阴邪之物的巢窟，有一大堆诡物在等待众人。 但不管怎么说，也比待在此处等死要好。 见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击，离阳便全力催动水行真意，于头顶凭空放出一条绵延不断的江河，任由其裹挟着自身，带动万钧之力冲荡而下。 众人见状，也不必离阳提醒，纷纷跳入这激荡不宁的流水当中，将护体真炁放开，随波逐流。 无源之水不曾停歇，纯阳无念火欺身而上，转瞬间便将大片潮水蒸发为烟气，四处飘散。 只是此火的蔓延，反倒是加剧了地面的破裂。 不过片刻，坚硬的岩层便在水火交加之中发出一声轰如雷鸣的巨响，彻底塌落下去，显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众人在水行真意的包裹中直冲而下，由于失了护体真炁，一时间被冲刷得晕头转向，心神迷蒙。 至于真意的主人离阳，倒是没有什么不适。 他乘水而下，注视着不断向上飞逝的洞壁，发觉其上光滑似镜，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地洞。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未曾想这地渊之下，还有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莫非，地渊真正所指之处，便是这下面？ 离阳心中能涌现出这样的猜测并不难理解。 毕竟之前禁锢天魔本体的空洞规模较小，与渊字完全不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魔被禁锢于此地，可就耐人寻味起来。 说不准，便是借助这天魔的威胁，来掩盖真正的地渊当中所藏有的秘密。 只是还未等他深入思虑一番，便再度感知到了火行一道的陡然骤增。 离阳此时抬头一看，那纯阳无念火仍旧在上面紧追不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熔铁蒸水。 他当即大骂一声：“你还没完没了了！” 随后放出一道金行真意，混杂在水行真意当中，借助金生水的妙用，不断填补被纯阳无念火所耗去的缺口。 如此一减一增，倒是勉强平衡起来，纯阳无念火与众人之间的距离几近维持不变。 这样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危险，像是已经安全了。 但离阳的力量并不是无限的，尤其是他失了原本的肉身，如今依靠乃是叶玄小子的躯体，催动真意倒不算什么，但要是一直放射小神通，难免有些吃不消。 若是不小心将此子的命源耗干了，那即便之后重塑肉身也没有意义，毕竟气机一消，魂灵便灰飞烟灭了，连入轮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 而更要命的，便是众人被江河带行下落了如此之久，也丝毫没有落地的迹象。 伴随着不断深入地底，周围的环境愈发恶劣，阴幽之气浓度越来越高，死气更是暴增。 即便没有生出什么诡物，修士若是长久身处其中，也会被侵蚀身心，乃至魇化，变作阴尸，阴魄之类的怪异。 离阳有真意护体，倒没什么影响，而蜮娘乃是异虫化形，体魄强横，暂时也能够经受住。 但宋桑结与柳倩二人却有些难以忍受了，一个个脸色发青，跟僵尸似的。 好在离阳撤下了水行真意对于二人的冲刷，使得他们能够在周身布下护体真炁，才算好点。 只是按照这般下去，也不知是众人先到真正的地渊，还是先被纯阳无念火给追上。 离阳幽幽地注视着身下，竭力发散灵识，试图探查到一些落脚点。 然而虽说因为魂灵阶层的跃迁，他现在的灵识搜索范围已然堪比寻常元丹真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由于现在处于地脉深处，浓重的阴幽二气，还有莫名出现的死气，都严重干扰阻隔了灵识。 此处，本不该出现活物的，是以环境都在抗拒众人的存在。 欲要将之逼退，亦或者，同化为其中的一份子。 坠落还在继续，仿若永不停歇，就好像幼时做过的梦境，什么时候落地了，便彻底醒来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除离阳之外，其他三人已然昏死过去。 因为此处的死气已经近乎凝为实质，活物一旦踏入其中，顷刻间便要被转化为阴尸。 若不是有离阳的真意相护，这三人早就魇化了，昏死反倒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上方的纯阳无念火仍旧如附骨之疽，甩脱不得。 虽然由于此处的阴邪气息过多，此火被分走了不少威能与之抗衡，但也不是现在的离阳所能应对的。 更何况，这些阴邪气息对于离阳来说也有不小的影响。 虽说有真意相护，但奈何叶玄的躯体太过羸弱，堪堪筑衡，便需要耗费更多的力量来保护。 如此算下来，反倒是离阳更吃亏。 同样处于阴幽死三气当中，他被削减的实力要比纯阳无念火更多。 因此，纯阳无念火与众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虽然速度还较为缓慢，但已然破除了之前的平衡。 一旦让其累积出冲势来，便不必继续进行拉锯战，一股脑冲上来便是。 到那时，离阳可就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坐以待毙了。 想到这里，他便心急如焚。 再有了半个时辰，眼看那纯阳无念火就要缠上来，离阳只能催动敕命魔功，燃烧寿命，换取修为提升。 命源的快速流逝对于他来说自然并不算什么， 但奈何现在假借了叶玄的躯体，因此运转秘术之时，此子的寿命也在一同消耗。 这也是为什么，离阳没有一开始就使用敕命魔功。 叶玄的寿命显然只有几百年，一旦烧干了，可就魂飞魄散了。 离阳对于这个便宜徒儿还算满意，自然不愿无缘无故害死对方。 但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横竖都是死，便只能殊死一搏了。 而伴随着敕命魔功发力，离阳瞳目之中再度大放白光，大手一挥，便将众人尽数收摄入水行真意当中。 紧接着，他双掌合一，催动之前自瀚海宝录当中修习到的卷离之法，顷刻间身化水蓝玄光，飞射而出，将纯阳无念火远远甩在身后。 如此足足遁出数万里，灵识之中才隐隐窥见了这无尽通道的终点，也就是落脚地。 如此估算一番，恐怕此处已然快要到达太殊星的地核了。 未曾想这通道居然如此之深，究竟是何人所掘？ 放眼望去，四周无光无声，一片晦暗，没有任何生机，死气沉沉。 离阳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先粗略探查了一番，发现此处乃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宛如一只巨碗。 通道所对应的，正是巨碗的中心。 那股浓郁的死气，便是从这里传出。 这样看上去，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路砸穿岩层，最后坠落于此，创造出了这大坑。 难道说，是将那天魔带入太殊星的天外陨星？ 第91章 堵门 星辰之外，一般都被一层恢弘浩大的天理道则所包裹。 亦或者说，唯有受天理道则护佑的星辰，才能诞生出生灵。 毕竟无尽虚空当中除去天魔以外，还有大量的怪异和诡物，以及最可怖的各种玄光罡气，变幻莫测，破劫修士一旦误入其中，九死一生。 没有天理道则覆盖的星辰，之上只会是满地大坑，无时无刻不在经历天灾，又何谈孕育出生灵呢？ 太殊星自然拥有天理道则，因此天魔想要入侵，往往便要依附在天外陨星之上，借助这样的天威，才能破开层层阻碍。 对于天罡大陆上的修士来说，天外陨星往往便代表着极其珍贵的灵材，与神乎其神的妙法。 寻常修士若是见此地有陨星坠落，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但离阳并没有贸然上前。 因为寻常陨星之中，又怎么会蕴含如此浓重的死气？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离阳便暂且打消了到巨坑中心看看的念头，转而在一旁随便找个角落躲起来。 毕竟刚才虽然甩脱了纯阳无念火，但也难保对方会沿着通道下来。 此处的岩层已然极为坚固，恐怕拥有上万年的历史，以至于离阳催动金行真意全力斩击，也只能在其上堪堪留下一道白痕。 不过好在，土遁之术终于可以起作用了，虽说不能随意出入，在其中走了两步便遇到了无形阻碍，不得不停下。 但起码已经可以暂时躲藏在这些岩层当中了。 之前在重光洞之中，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影响，五行遁术通通失效。 恐怕也只有阵法能够覆盖这么大的范围。 如今到了此处，却是脱离了效用区域。 接下来，若是那纯阳无念火再追上来，离阳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想到这里，他便松了口气，催动土遁之术进入岩层，再将收摄入水行真意当中的三人尽数放出。 当然，也不忘好心给他们附上些真意护体，不然一旦暴露在这些阴邪之气下，转瞬间便要魇化了。 宋桑结刚一现身，便也不顾观察所处地点，直接朝着离阳躬身揖礼道：“多谢前辈相救！” 在他眼中，既然离阳已经将自己放出，便代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次可不能被柳倩给抢先了。 柳倩倒没有第一时间道谢，而是环顾四周，竭力发散灵识，试图探查一番。 但此处的阴邪之气浓郁至极，尤其是死气，俨然已经凝为了实质。 离阳魂灵强大，灵识尚且被阻隔得只能扫描周身几里，更何况是柳倩这样的凝归修士。 是以她感知了片刻，便眉头紧锁，暂且放弃了将此处一探究竟的想法。 根本看不清。 随即欠身拱手，问道：“多谢前辈相救，只是，不知我等现在位于何处？” 闻言，离阳沉声回答：“真正的地渊，或许便是将那天魔带下来的陨星坠落之处。” “天外陨星？” 对此，柳倩先是有些诧异，但随后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如她这样的宗门修士对于天外陨星并不陌生，毕竟门中不少珍宝都是从其上提炼而出，就比如之前的纯阳无念火。 自然知道天魔会依附在天外陨星之上进行入侵。 柳倩的灵识虽然被阴邪之气阻碍，但单凭肉眼，也能隐约窥见此处的地形，似乎是一处大坑。 倒是和陨星坠落造成的阵势有些相似。 因此才觉得离阳言之有理。 一听到天外陨星这四个字，宋桑结自然有些欣喜：“前辈，既然是天外陨星，想来其中一定有不少好东西。” “未曾想因祸得福，前辈实乃有大气运之人！” 见他历经一番凶险异常的旅途之后，居然如此乐观，离阳一直紧绷的心神也稍稍平复下来。 不过对于此人的恭维，他却冷哼一声：“莫要高兴的太早，说不定那纯阳无念火还会追上来！” 随即也不顾脸色大变的宋桑结，幽幽看向巨坑的中心，补充道：“而且，那股死气便是从这陨星里传出。” “没准，里面藏着什么诡物怪异。”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悚然一惊，宋桑结更是朝离阳所在位置靠了些许。 他这般反应倒也正常，毕竟能够跨越天理道则屏障的域外生物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莫说是像宋桑结这般的凝归修士，寻常元丹遇见了，都要转身逃命。 意识到危机还未解除，一旁的柳倩便不再多言，吞服下丹丸开始打坐休养。 虽然再怎么恢复修为，也阻挡不了纯阳无念火片刻，但起码能减少一点离阳的负担。 柳倩很清楚，自己与宋桑结都是累赘，但至少宋桑结与离阳很早便认识，之间或许有些交情。 但她不一样，因此若是再不上心，或许就要被离阳给舍弃掉了。 但事实上，离阳此时，根本没有在意这些。 他正在检查于刚才的爆发当中消耗了叶玄多少寿命。 这么掐指一算，不多不少，刚好两百。 看到这个数字，离阳先是松了口气，区区两百，对于筑衡修士来说…… 等等！筑衡？！ 他随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筑衡增百寿，加上原本的，那么对于现在的叶玄来说，总共的寿命也就两百多。 自己一下子把两百都烧了，叶玄不会当场去世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呼唤丹田之中的叶玄：“徒儿？徒儿？吱一声？” 面对离阳的莫名要求，叶玄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回复：“吱。” 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应答，离阳当即呵斥道：“不是真让你吱一声！是说句话！” 若是换做其他人，经受这样无缘无故的责骂，肯定会心有不满的。 不过叶玄早就习惯了离阳的不靠谱，因此并无什么感觉，有些无奈地问道：“师父，您找弟子，有什么事吗？” 见他似乎一切正常，离阳便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就是怕你被为师占据太久躯体，魂灵不适罢了。” 叶玄立马摇了摇头：“没呢，弟子舒服得很。” 离阳微微颔首：“这样就好，你继续睡觉，一切交给为师。” 只是正当他将心神抽离的时候，却猛然间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就算这小子寿命刚好超过了两百，如今最多也就剩下五十年，大限将至，没道理魂灵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再回想起之前那天魔说叶玄体质特殊，想要夺舍他。 离阳不禁开始怀疑，莫非这小子真有什么特殊体质？ 只是还未等他深入思虑一番，不远处便亮起了一道熊熊火光。 察觉到此处的火行一道正在骤增，离阳便明白，是那纯阳无念火追上来了。 他连忙运用水行真意，将自己连同众人一起冰封起来，把存在感降至最低。 再加上这些厚厚岩层的遮蔽，一时间没了踪影。 纯阳无念火在此寻觅了好一会，也没能找出离阳一行人。 但它并未离去，而是一直盘旋在通道口上，明显是要堵死这唯一的出路。 第92章 域外飞舟 纯阳无念火一日不走，离阳一行人便只能被困在这里。 毕竟唯一能够逃离地渊的出口，便是那条被天外陨星砸穿下来的轨迹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厚实的岩层难以被摧毁，使用土遁之术在其中也走不了几步。 一时间，似乎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好在有纯阳无念火将这里的阴邪之气尽数燃尽，众人的生存环境反倒是变得越来越好，不至于被阴邪之气所侵扰。 没过几日，宋桑结与柳倩二人就已经无需离阳的真意相护，与往常一般真炁加持于身，便可行动自如。 而伴随着浓重死气的渐渐消散，巨坑的全貌也缓缓显露在众人眼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位于巨坑中央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天外陨星，而是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舟。 形若纺锤，两头扁平，看起来像是辅助飞行的风帆，中间高高隆起的部分或许才是驾驶舱室，死气便是从内里泄出。 见状，四人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猜测。 莫非是这飞舟上的乘客已死，尸体又在长年累月的阴幽二气熏陶下，发生了魇化？ 但若是成了什么阴邪之物，没道理看见离阳一行人不发动攻击。 毕竟活物的气息对于亡者来说，可是极具吸引力的东西，这是生死轮转的法则，也是死而复生的代价，无人能够豁免。 更何况，那纯阳无念火若是发觉此处孕有大魔，必定会冲上去焚尽一切的，绝不会坐视不管。 又或者说，这死气是那域外生物与生俱来的特质？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离阳虽说没真正去过域外，也不似宋桑结等人来自宗门，能够查阅前辈高人留下的古籍，但他可是经历过一次虚行的男人。 在那场凶险异常的冒险当中，离阳可是一次性见到了四种不同的种族，如果把那狗头人也算上的话，就等于五种。 其中有延祁那样肉身强悍，可以横渡虚空的星壳族，也有像天渊一般拥有第三只眼，过去曾经侵略过太殊星的天极族。 是以离阳虽然见识浅薄，但却知晓这域外生物千奇百怪，没准对于人家来说，死气相当于活息呢。 想到这里，他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宋桑结见状，便不禁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前辈，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此言一出，柳倩也将目光转向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期盼回答的意味。 对此，离阳却是摇头轻笑：“域外何其广大，万族林立，本座又不可能全都通晓。” 见二人顿时有些失望，他随即补充道：“再说了，此事与我等又有何干？” “不若想想，该怎么逃出这地渊！” 好奇归好奇，四人当中也没一个敢现身去实地看看，毕竟那纯阳无念火就守在外面，若是贸然出，恐怕瞬间就要被焚灭，身死道消，还道于天。 只是在这里瞎蒙乱猜，根本没有意义。 更何况，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如何逃生。 虽说现在此处没了那些阴邪之气的侵扰，待到老死也是没问题的，可但凡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不愿被关在一处狭小的空间当中度过一生？ 又没有手机电脑之类可以时常与外界沟通的工具，人一旦无聊起来，便会想尽办法找些乐子，到最后恐怕会演变成轻生自杀。 意识到这一点，柳倩当即附和道：“前辈所言极是，宋师兄，我等还是莫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之上。” 闻言，宋桑结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纸上谈兵毫无作用，便点头表示认可：“前辈教训的是，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离阳所言却是瞬间点醒了二人，便不再纠结于那飞舟之内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是刚刚安静了一小会，这宋桑结便喜出望外地喊道：“儿……师弟，你终于醒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齐齐将目光转向从储物戒内钻出，处于魂灵状态的万彰。 对方的魂体很不稳定，之前的魂灵分割手术显然伤及了万彰的魂心，以至于这一路上都是休眠状态。 如今却是突然苏醒了过来，想必也是因为此处的环境对于他这样的魂灵来说极为适宜，有浓郁的幽气滋养，便渐渐恢复了些许伤势。 万彰一现身，便十分不解地看了看四周，显然是对于众人现在所处位置有些疑惑。 好在有宋桑结与之传音，告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他才恍然大悟。 只是万彰作为乾清宫内门弟子，同样知晓纯阳无念火的厉害，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离阳见他气息微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说道：“还是先回去温养魂心，莫要吸纳太多这些阴邪之气，以免被魇化了。” 万彰点点头，便钻回了宋桑结的储物戒。 二人继续打坐修炼，离阳却转头看向顶上的纯阳无念火，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叶玄却突然开口说道：“师父，弟子刚才似乎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听闻此言，离阳当即眉头一挑：“你且说说，到底有多奇怪？” 叶玄低头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语言，这才缓缓道来。 “只见一片灰蒙蒙的光中，有一道身影背对着弟子。” “对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摆弄身体，似乎是展现一门剑法。” 听到这里，离阳立刻出声打断了叶玄：“那剑法，你应该没学？” 可能在一些修士眼中，有高人托梦传功是件天大的喜事，是赤裸裸的机缘，送到手上不要白不要。 但离阳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回想起当初在六道宫，被魏商几句话便忽悠瘸了，傻乎乎地帮别人打白工。 自那以后，他便不怎么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而现在叶玄的经历，却是十分类似，因此离阳才赶忙问他有没有沾染上因果。 届时若是被什么大能选中成了棋子，生死任由人家掌控至于，还要把无辜的离阳也一起连累上。 对于他的突然发问，叶玄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才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师父，弟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傻。” 只是还未等离阳完全放下心来，叶玄便又叹了口气，补充道：“可我没学，这剑法却已经凭空出现在脑子里了，忘也忘不掉。” 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却十分古怪：“而且弟子虽然不知道这剑法的名字，但对其却似乎很熟悉。” “甚至于，仅仅只是多看了一眼，便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就好像，以前修习过似的。” 说罢，叶玄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您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离阳自然不知，他沉思了片刻，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叶玄一眼。 随后才敷衍道：“既然对你没什么伤害，便无需多在意了。” “反正等到最后，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第93章 归墟观 当初离阳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选中叶玄作为凭依对象，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并没有被客观事物干扰。 但时间再往前推，在悬冕空城爆炸五十年后，叶玄的奶奶将离阳所寄宿的定魂罐捡回家酿酸菜，这算是第一个巧合。 定魂罐不仅体积小，而且还没有盖子，酿酸菜这个借口，还不如叶玄拿来喝茶更有说服力。 秦霓裳所拾到的天书下卷，刚好是适配叶玄灵芯的功法，这是第二个巧合。 离阳利用古咒夺取了那女人的功力以后，便发觉上下卷必须合练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若是分开的话，不仅玄妙大打折扣，还会如秦霓裳一般产生一些副作用。 这么细细一想，若是没有离阳的存在，秦霓裳会不会直接利用叶玄成功解开下卷天书，然后功行圆满呢？ 又或者，叶玄与之经历了一番争斗，集齐了两卷？ 之后叶玄选择来南离大漠历练，刚上千安舟便被天魔给盯上了肉身，这是第三个。 而如今，神秘人向叶玄传授剑法，便是第四个了。 这神秘人的身份也不用多猜，此地除了四人二鬼一火以外，便只有那域外飞舟上的乘客了。 也只有对方才能做到无声无息间给叶玄托梦，而不被离阳所察觉。 种种巧合加在一起，这才造就了如今，缺一不可。 如果其中每一样单独拿出来，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一些细枝末节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若是累积起来，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有些怀疑，莫非，叶玄是气运之子一般的存在？ 不然的话，怎么能如此好运，捡到自己这个开挂选手，一路上频频助他化险为夷？ 此子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起来，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虽说早就有所察觉，但如今种种证据摆在眼前，也难免有些惊愕。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只可惜他现在战力虽说堪比化玄之下无敌，但终究是没有踏入元丹，灵觉没有发生彻底性的蜕变，不然便能隐隐感知到有何人在算计。 如此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实在寻不到什么结果，便只能作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实在不行，离阳重塑肉身之后便尽快脱离叶玄，看看没了他的帮助，此子会不会仍旧一帆风顺，乃至突飞猛进。 这样一对比，便可知晓到底是叶玄的问题，还是离阳的问题。 当然，或许都有。 总之，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以后再说。 众人在地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域外飞舟乘客给叶玄的托梦却从未停止。 为了避免沾染因果，再加上现在确实没什么危险，纯阳无念火不走，离阳纵使出手也无用。 他索性将身躯交还给了叶玄，退居幕后。 叶玄重掌肉身，一开始还规规矩矩，但过了不久，便再也按耐不住，开始练习在梦中学到的技法。 毕竟都铭刻在了记忆当中，就算强行忽视，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探究一番其中的奥秘，没准还真能如离阳所说一般，找到些蛛丝马迹。 显然叶玄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想要寻觅一番真相。 而离阳则待在暗中，一边修炼，一边观察着叶玄。 这样若是此子发生什么异变，他也好及时出手救治。 如果实在不行，便也只能忍痛将其送入轮回，来生再做师徒。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此处虽然无日无月，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但修士自有一套手段来分辨日夜。 太阳太阴之威遍布整个太殊星，即便此时此刻众人身在地下几万里的极深处，也能清楚感知到阳行与阴行的交替轮转。 如此，大概在半年之后，离阳便成功掌握了木行真意。 他当初借助移花接木符阵，夺取了秦霓裳大部分木行真意，之后又通过鸳鸯同命古咒，挪移了对方的修为。 二者契合，自然使得对于木行一道的理解突飞猛进。 只是一下子参悟了过多，离阳之后便怎么也突破不了最后的关卡。 他之所以怂恿叶玄出去历练，也是为了寻觅破境的机缘。 未曾想，如今还真让离阳给找到了，便是那天魔殒落带来的魂灵晋升。 魂灵对于修士来说，乃是最为重要之物。 因此其层阶跃迁，所带来的好处也难以想象，连一些极为珍贵的天材地宝，例如传闻中大自在寺的禅觉果，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如今，在铜像境的魂灵加持下，离阳终于是戳破了最后一张薄纸。 三种真意加身，战力何止倍增。 离阳相信，若是现在的他遇上之前的乾清七子嵌合体，恐怕不下几个回合，便能将之活捉。 只是即便到了这种地步，面对那纯阳无念火也有些捉襟见肘。 元丹与凝归之间的差距，若是与化玄相比，倒是不算什么了。 化玄乃是洞天之威，而洞天便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太殊星，若是按上下界之分的话，洞天可算小界，也就是下界之下，那些游离于无尽虚空当中的沙尘。 浩如烟海，但却不可小觑。 毕竟再怎么微小，也是一方天地，已经无法用万钧之类的单纯重量来衡量威能了。 就如同真意对于元丹以下的绝对压制力一般，未达到这般境界，纵使力能推山倒海，也要被活生生压死，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单单是一个洞天便有如此厉害了，更何况其内自生的那些先天一气，诞生于混沌之初，与五行之线乃是一个等阶的法则。 纯阳无念火乃是地阶异火，又经过诸多大能炼化，其恐怖程度已然远超化玄。 离阳根本拿它没办法。 只是他也没想到，都过了半年了，这玩意还不肯放弃。 也不知，究竟要在这地下待多久。 就在离阳苦恼之际，一旁静修的叶玄却突然站了起来。 离阳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此子并无什么异常，便没有过多关注。 但随即，这叶玄身上却是毫无征兆地放射出一道灰蒙蒙的光，将众人一并笼罩其中，就连处于魂灵状态的离阳也无法避免。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正欲催动真意相阻，却不想转瞬间周围的景象便换了模样。 从漆黑的岩层，变成了非金非木的黄黑材质。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是以除离阳与蜮娘之外，其他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仍旧沉浸于冥想修炼当中。 离阳竭力发散灵识探查四周，发现此处地方不大，而再看边上的摆设，这里似乎是一个房间。 桌椅齐全，甚至还有茶壶与竹杯。 只是这些事物表面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秽灰，太久没有使用，以至于其上的净除禁制都失去了效用。 木桌上放置有一枚小巧精致的白色玉碟，其上刻有三个大字，即便不知道是什么语言，但仅仅是看一眼也能通晓上面的意思。 归墟观。 看到这里，离阳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需继续验证一番，才能确认。 第94章 护道人 离阳心中有数，因此并未贸然走动，而是将目光转向叶玄，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知道一些信息。 毕竟那道灰蒙蒙的光是从叶玄身上放射出的，再结合之前的神秘人传功，便可猜出多半是对方搞的鬼。 但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叶玄放眼四周，脸色茫然，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显然此子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结果一眨眼就到了他处。 见他欲要孤身一人一探究竟，离阳便连忙提醒道：“徒儿，还是先将他们二人唤醒再说！” 骤然间到了未知地点，若是还分兵，便等同于找死了。 恐怖电影中往往就是这样被逐个击破，继而团灭的。 闻言，叶玄这才发现乾清宫二人居然还在修炼，似乎对于刚才那道灰蒙蒙的光没有任何反应，便连忙传音将其尽数唤醒。 宋桑结刚退出冥想状态，灵识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睁眼一瞧，身边的景物全然更替了，与之前所在的地域完全不同，不禁惊呼道：“这又是何处啊？！” 一旁的柳倩更是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挥手想放出几道真炁试探一番，但又不经意间瞥到了叶玄的存在，因此断了这般念头。 她以为现在的叶玄仍旧是离阳，在场的前辈高人都没有出手，自己又怎敢轻举妄动。 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禁制机关，便要成队伍当中的罪人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动弹，保持在原地，只敢用灵识探查四周，期望能找出些有价值的信息出来。 虽说那木桌之上的玉碟似乎已经表明了此地主人来自何处，但仅仅是一个地名也没有任何用处。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归墟观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虽说带个观字，但也并不能证明对方是道士。 或许域外的命名规则与太殊星完全不同。 总之，光凭这一点，是不太够的。 离阳逐渐将灵识扩张，却发现竟然无法穿透这像是木质的墙壁，也不知道是何等材质，居然能够阻碍铜像境的魂灵。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此处估摸着就是那艘域外飞舟的内部，像这样能够横渡虚空的至宝，为了抵御那些玄光罡气，其上的阵法禁制，乃至所用灵材，自然玄妙异常。 铜像境在其面前，或许还不够看。 只是既然横向无法看破，那便沿着房间走道向深处延伸。 不过他刚触及到不远处的门，一道灰蒙蒙的身影便突然显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任何征兆，就如之前那道光一般神出鬼没，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想来此人的境界一定远超离阳。 对方只有大致的轮廓，没有具体细节，五官手指什么都不存在，就好像只是一道投射下来的影子。 身上带有一股浓郁的死气，经久不散。 它的瞳目是两点蓝光，随意扫视了一眼警惕万分的众人，便大手一挥，也不见发生什么异象，除叶玄以外，其他三人都没了踪影。 当然，离阳仍在，但这并不代表对方没有发现他。 因为此人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即便是虚无的魂灵状态，也能轻易捕捉到位置。 系统看不到对方的真名，想来也是域外种族，很正常。 虽然不知蜮娘一行人被送往何处，不过离阳通过与灵宠之间的感应，还是能够隐约感知到对方就在这附近，似乎也暂时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兴许，是被传到了此处的其他房间。 一见面，叶玄便认出此人正是这半年内日日给他传功的神秘人，原本对其还有些好感，但见到对方挥手间便将其他三人给挪移到了不知何处，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他连忙质问道：“你把他们送往何处了？！” 闻言，此人才将视线从离阳身上挪开，转向叶玄。 它虽没有嘴巴，但却能发出毫无语气波动的话语，听起来像是纯粹的电子机械音。 “看来，你还并没有寻回前世记忆。” 此言一出，叶玄当即愣住了，一旁的离阳对此却早有预料。 （我就说这小子身份不简单，原来是转世重修之人。） 回过神来的叶玄刚想追问一番，但却被对方随手一挥，身形同样消去。 不过，离阳不知为何没有被一起送走，按道理来说，他凭依在叶玄身上，长久汲取火土感悟，是极难分开的。 此人特意把他一人留下来，莫非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他现在完全失去了与叶玄的感应，像是被完全从对方身上剥离了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此处的阵法禁制过于强力，能够暂时隔绝二人之间的联系。 灰影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像是在评定什么。 过了片刻，它才微微颔首：“作为公……公子的护道人，勉勉强强。”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当即眉头一皱：“护道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灰影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简单干涉了一次，之后的经历，都是命运。” 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被人算计了，离阳顿时有些愤愤不已。 他随即嗤笑一声：“既然勉强，那我便不当这什么护道人了，如何？” “你还是另寻高明！” 说罢，离阳转身便欲离开。 虽然他现在哪都去不了，但口说无凭，起码要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非常坚决。 见状，灰影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人族都是这样。” 话音未落，它便挥手放出一道灰光，其上自然而然浮现出诸多一看就极为不凡的宝物。 “只要你继续护持公子，这些天地宝材便任你取用。” 离阳自然不可能被几句话就忽悠住，但奈何对方实力高强，想来血契之类的法门也无用。 至于约束力更高的魂契，人家也不可能放下身段与自己同生共死。 再加上，这些宝材虽然极为珍贵，价格不菲，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却是无用。 他如今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尽快补全五行真意，进而重塑肉身，登临元丹。 因此他并未立即答应，但也没有当场拒绝。 反倒是无视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宝材，开口问道：“除了这些外物，便没有其他的了？” 对于离阳的讨价还价，灰影显然早有预料。 亦或者说，它以前也与人族做过交易，知晓秉性如何。 “功法，秘术，法宝，总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有些惊讶：“哦？那五行之线有没有？” 听到五行之线这四个字，灰影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冷哼一声：“人族，不要得寸进尺！” 见状，离阳当即轻笑一声：“没有就没有嘛，五行之精也行，先来个五十份怎么样？” 他看出这灰影有求于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自然要追求收益最大化。 只是对于离阳的贪得无厌，灰影却有些忍无可忍。 “可以，都可以，但，你得先通过护道人的考验！” 第95章 禅心塔 灰蒙蒙的光一闪而过，离阳便发现周身的场景再度变换了。 四方上下皆是白茫茫一片，似乎都被笼罩于一层厚厚的雾气当中，肉眼不能分辨近处，灵识也无法穿透阻碍。 只能隐隐窥见面前的景物。 他此刻踩在古朴的青石砖路之上，放眼望去，附近唯一的建筑物便是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塔，直入云端。 高塔的样式倒是与天罡大陆之上的建筑风格没什么两样，八方开角，洞门圆窗。 只是色漆乃是黑与红混杂在一起，看起来甚是古怪，其上雕刻的石兽也面目狰狞，不似什么祥瑞。 当然，外表并不能代表一切，还得是看内在。 只是还未等离阳仔细观察一下这高塔，灰影毫无感情的声音便凭空回荡起来。 “此塔唤作禅心塔，总共十七层，你若是能通过第一层，便算合格。” “之后每闯过一层，都能得到不小的裨益，无论肉身，还是魂灵。” “并且还可以在宝库当中随意选择一件宝物。”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一层就算合格？” 先不管奖励有多丰厚，通过第一层便完成了考验，实在是令他有些惊讶。 因为按道理来说，一层应该是最简单的关卡。 总不可能，反其道而行，这高塔的难度是倒着来的？ “没错，一层便算合格，只是，你真的能闯过去吗？哈哈哈。” 灰影的笑声听起来让人很不适，有点类似于用指甲刮玻璃，呕哑嘲哳，偏偏在此处还不断回响，引得离阳眉头紧锁。 等到回音彻底平歇，离阳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 （不会笑就不要学别人笑，桀桀桀也比这好听多了。） 若不是实在打不过这灰影，他肯定是要冲上去给对方两巴掌的。 在内心腹诽了几句，他却并没有出言反驳灰影的看轻与怀疑，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若是没有通过呢？” 在进行考验之前，起码也得把规则给弄清，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于离阳的发问，灰影当即冷哼一声：“那便只有一个结果，死！”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有些犹豫，他在内心斟酌了一下得失，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还是去找别人。” 奖励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叶玄虽然是他的徒弟，但师父的地位可比护道人高多了，离阳可不想自降身份。 然而见状，灰影却嗤笑道：“晚了！现在你离开此处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接受考验！” 说罢，它似乎是不愿再多言，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此地最终，便只留下离阳一人。 他原地沉思了片刻，自然没有傻乎乎听从对方的命令，第一时间就进入高塔闯关，而是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白雾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只要走进去，便会被自动传送回原来的位置，永远也不可能穿过去，也不知晓对面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 想来也是涉及空间一道的阵法禁制，以离阳现在的境界完全无法破解的。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谓宙。 空间与时间两大道则构建了世界的基础，寻常真意是难以与之相比的，唯有到达化玄，才能催动先天一气与之抗衡。 既然无法逃离，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只不过，离阳随意瞥了一眼面前的高塔，随后却自顾自地原地打坐，竟开始冥想修炼起来。 反正灰影又没规定时间，什么时候进去都是一样的。 再者说，离阳刚刚掌握了木行真意，还需要消化沉淀一番。 金生水，水又生木，这三者刚好连携在一起，若是能够将之间的转化变得更为熟练，那么就将催生出诸多玄妙。 无论是对于斗战，还是技法，都有不小的帮助。 之前听那灰影的语气，似乎这高塔之中的考验极为困难，甚至都不太看好离阳能够闯过第一层。 对此，离阳自然要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刚闭上眼睛，还未真正进入冥想状态，灵觉便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若是放在外面，如此轻微的触动自然无需多么在意，毕竟灵觉不可偏信。 但此处危机四伏，并不是什么安全场所，便需要十分警惕了。 是以离阳当即打消了静修的念头，睁开眼的同时发散灵识，打算看看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么定睛一看，便发现他已然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周身的景象赫然又更改了。 面前高耸入云的古塔没了踪影，脚下的青石也换做了黑砖，而那些朦胧的白雾退去，竟显现出环绕四周的高台，其上还坐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此处看上去倒是和斗兽场极为类似。 只不过离阳是斗兽，而这些生物是观众。 离阳有心想和这些异族沟通一番，看看能不能询问出一些有用的价值。 但随即，他却惊然间发现自己只能窥见一团模糊的影子，看不真切它们的面目。 这些异族一见到他出现在场地上，便开始欢呼起来， 仿若又有什么乐子看了。 离阳只能听见嘈杂的声响，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现在似乎与外界隔了一层厚障壁，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 离阳很快便意识到，这似乎就是高塔之中的考验。 想来一定是那灰影见他迟迟不入内，居然还待在外面修炼，便索性利用神通大法，如之前那般将离阳直接挪移到了内部。 怪不得灵识没有感应，反倒是灵觉起了作用。 “又是竞技场吗？那么，对手是谁呢？” 既然无法和这些观众互动交流，离阳便索性无视它们，将其当作是单纯的背景板，不必在意。 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物，考验已经开始了，那么便应该注重于战斗。 他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场地的另一边，想必敌人便是在那里出现。 不出所料，在离阳现身的下一秒，一团黑影便于对面缓缓登场。 还未真正露面，便展现出了如渊似海的气息，深不可测，乾清七子嵌合体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即便是之前那只天魔，也因为转瞬间就被系统给绞杀了，并没有让离阳感受到多恐怖。 看来，的确是一个劲敌，此次恐怕要鏖战许久，才能分出胜负。 也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敌过对方。 感受到敌人的强大，离阳顿时眉头紧锁，做好了随时催动三种真意的准备。 黄蓝绿三色真光环绕周身，蓄势待发。 一旦出手，便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疾风骤雨。 必须要将三种真意打出四种，乃是四种半真意的效果，才有战胜对方的可能。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团黑影渐渐显露出了真面目。 离阳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却逐渐变得异常古怪起来。 甚至于到最后，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第96章 复刻 来者非人。 只见百张面目齐齐生长于一团黑气之上，男女老少乃至异族一应俱全，簇拥在一起，却不显凌乱，反倒是勾勒出一丝莫名的意味，怪异无比。 表情各不相同，或喜或悲，似哭似笑，若是贸然细观，想要分辨其真正的神态，便陷入了对方挖好的陷阱当中，心神沉沦，魂灵迷蒙。 不断有浑黯的黑气从周身散发，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极其污浊，邪性尤甚，真乃十足的魔物。 此等大魔若是放到外界，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修士都会被其吞食，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不错，离阳的对手，正是一只堪比化玄境的天魔。 大部分天魔在吞食魂灵之后，便会自动将其中的强者面目显现在外，或许是为了炫耀，亦或者也是恐吓。 因此只需粗略数数天魔身上到底有多少张面目，便可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修为。 如之前的乾清七子嵌合体那般，十张左右，便是元丹，如离阳现在面前的这只天魔，百张左右，便是化玄，依此类推。 当然，天魔向来狡诈异常，此法只能尝试，不可偏信。 但对于离阳来说，什么境界也不重要了。 只要对方是天魔，那他便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换做寻常元丹修士，莫说是眼前这百面天魔，就算是遇上十面天魔，都要大惊失色，乃至无能为力，最终坐以待毙。 但离阳见到对方，却是乐开了花，好似看到了无人看守的天地宝材，任其拿取，肆意抢夺。 虽说系统的提示音还没有响起，或许对方并不符合更新的资格，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天魔失了最大的本领，只剩下些天魔气，也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离阳便稍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双方一见面，不出所料，这天魔直接惨惨阴笑一声，臃肿身形显现出惊人的灵活，陡然一转，须臾间便遁入了离阳的魂灵，欲要大块朵颐，将其吞食。 三种真意组合而成的防护在其面前如同虚设，毫不费力便钻了进来。 只不过一到达里面，这天魔便有些诧异：“人族小子，想不到你连元丹都没有，魂灵却是突破到了铜像境，哪里捡来的机缘？” 对方的声音隐隐显露出一股妩媚诱惑之感，娇柔婉转，倒不似之前那只天魔一般自带混响，听的离阳耳朵痛。 不过想来也只是为了更好进行哄骗欺诈而做的伪装罢了，纵使是那些时常光顾凝脂府地下妖圈的修士，也绝不会对天魔这种邪物产生非分之想。 女鬼生前起码还算个女人，至于妖族在化形前也是雌性，可这天魔乃是无尽虚空当中游离的念想汇聚而成，莫说雌雄难辨，就连是不是生物也要仔细论证一番。 虽说和器灵之类的产物有些类似，但其内混杂了太多异族的欲望，不伦不类。 更关键的，便是无人想与天魔打交道，唯恐避之不及。 毕竟这玩意可不会看你帅就饶你一命，纵使实力远超，也只能暂时将天魔压服，表面上恭敬，内里依旧在图谋算计着，可谓是本性难移。 当然，离阳除外。 闻言，他当即轻笑回应道：“当然是从地上捡的，难不成还是天上？” 见离阳竟浑然不惧，天魔便更是好奇起来：“小子，你莫非，不识得我是何物？” 离阳随意瞥了对方一眼，随即装作愣头青，摇了摇头：“不知。” 听他这么一说，天魔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放肆大笑起来。 笑的时候，它躯干上的面目还不停变换，状如疯魔。 良久，天魔才从这种极为不稳定的状态当中脱离，百张面目齐齐幽幽注视着离阳。 “我纵横千峦域数百年，也遇过不少自作聪明，试图哄骗天魔的修士。” “但如你小子这般拙劣的，却是头一次见到。” 显然离阳的演技不太行，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故弄玄虚，只不过是觉得这样好玩罢了。 因此即便被这天魔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也并无什么羞愧之意，反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对于离阳的这般反应，天魔虽然有些惊疑不定，但却是没有继续扯皮下去。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依仗，居然如此嚣张！） 它随即跃入魂体当中，铜像境的魂灵虽然重如铅汞，形若流浆，但在其面前却如同鱼儿归水一般肆意遨游，皆无阻碍，直奔寄宿着记忆与人格的魂心。 眼看此子的魂心就在面前，天魔却并未察觉到离阳的任何动作，就仿佛已经放弃挣扎了一般。 它倒是没有丝毫犹豫，狞笑着没入了魂心当中。 反正对于天魔来说，只要进入了生物的魂心，便无惧任何…… “什么鬼东西？！！” 就如之前那只天魔一般，这只修为更低的百面天魔刚进去，还没过片刻，便惊呼一声，仓皇逃了出来。 时间之短，甚至于在离阳眼中，对方似乎并没有触及魂心。 天魔被吓得直接脱离了离阳的魂灵，落在竞技场另一边惊魂未定。 它惊骇万分地看向离阳，乃至于离阳一旦将目光扫过去，这天魔便不禁后退几步，似乎生怕他发起攻击。 场外的欢呼暂歇，那些异族都有些不明所以，明明看上去二人的修为差距极大，又是天魔对付寻常修士，没道理弄得如此狼狈。 天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垃圾了？ 见状，离阳不禁摇头轻笑：“怎么？堂堂天魔，居然怕起我一个小修士来了？” 他却没想到，这像是嘲讽的一句话，到了对方耳中，却是一下子激起了这天魔的怒火。 它当即破口大骂道：“臭小子！哪有你这样扮猪吃虎的？！”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显得有些无辜起来。 “我也没装啊，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这天魔顿时有所察觉，连忙挪移身形，唯恐避之不及。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有些无奈。 他原本还打算在这天魔身上试试新得来的木行真意，毕竟再怎么参悟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如实践一番来得可靠。 但看对方这样子，显然是被系统给吓丢了魂，莫说在其身上练招了，就连摸也摸不到。 手段得不到反馈，自然不清楚其威能，更何况若是一味打靶，也不能窥见缺漏和长处。 唯有你来我往的战斗，才能显现真谛。 不过好在，正当离阳苦恼之余，系统的提示音终于是响起了。 就和之前一样，看来，或许还是需要一点接敌时间进行扫描亦或者核查？ 总之，当离阳按下确认按钮之后，那双熟悉的漆黑大手便从他魂心深处，竟是显现在了外部，凭空将那不停躲闪的天魔给擒拿进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接下来便是完全复刻的场景了，天魔一个劲地求饶，然后被系统碾成齑粉，留下的无主神意被离阳吸收，滋养了魂灵。 第97章 剑丸 这天魔虽说堪比化玄境，可毕竟没有真正触及那般洞天修为。 再加上离阳的魂灵已然发生了阶段性的蜕变，不复以往。 是以这天魔被系统给吸收以后，所留下来的无主神意只够让离阳的魂体凝实几分，连一抹银色都未真正显现。 如此看来，离银勾境，还差得远呢！ 不过即便如此，离阳也已经很满意了，毕竟魂灵升华的机会极为罕见，能精进一点便是一点。 日积月累，最终总会显出成效的。 再者说，虽然魂灵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但他明显感觉到灵识又经历了一轮凝练，无论是探查范围还是灵敏度都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光凭这一点，便算是极大的收获了。 而相比于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进步，系统的补全倒显得有些鸡肋了。 依旧没有出现新的功能，与之前同样，只增添了一个新的种族。 但偏偏，这个种族并不像妖族那般常见，甚至于，离阳从未听说过。 名曰，敛皮族。 听起来便不似善类，兴许也是天魔一类能够假借他人身躯的异族。 当然，这毕竟只是猜测，没准对方只是喜欢收集皮囊的怪物。 但不管是善是恶，天罡大陆之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敛皮族。 想来恐怕也是什么域外种族，离阳现在暂且还接触不到。 不过也并不影响，毕竟光是人族他就杀不过来了，之前还新增了个妖族。 只是敛皮族的出现，让离阳意识到，系统每次吸收天魔更新，可能新增的种族不仅随机，而且还会拉取域外，并不局限于天罡大陆，亦或者太殊星。 要知道，仅仅是天罡大陆之上的种族便已经数以千万计了，可想而知，更为广阔的域外会有多少。 恐怕要用亿乃至兆这样的天文单位来进行统计了。 系统从如此大的样本库当中随机抽取，不管怎么看，明显都是出现域外种族的几率更高。 第一次能给离阳蹦出个妖族，已然算是运气好了。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过多期望于系统的更新能够刷出蚂蚁，聊胜于无罢了。 在系统的漆黑大手碾碎天魔之后，先是一道柔和的佛光降下，涤荡杂念，澄澈心神，骤然间诸多杂念一并舍弃，只留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这样的舒适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但仅仅只是片刻，也受益匪浅。 再一睁开眼，离阳便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阁楼当中。 在他面前，赫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法宝以及灵材，宝光四溢，玄妙自生，皆非凡物。 只不过，待离阳想上前细细一观之时，却突然发现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在中间阻隔，无法过去，只能干瞪眼。 但好在，似乎只要心意一动，便能将之挪移过来，从而拿到手。 不过回想起之前灰影的叮嘱，想来也只能从中取出一件，不可能全部摄走。 这样的话，便要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充分利用这个绝佳机会最大限度提升战力了。 离阳可没有忘记，外面还有纯阳无念火在虎视眈眈。 虽然有禁制隔绝了他与这些宝物的直接接触，不过灵识却可以随意探查。 但这便涌现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眼前这些珍品，并无什么详细的介绍。 想来这也是对于入塔之人的别样考验，在一众未知当中寻求对自身最有价值之物，气运，见识，灵觉，缺一不可。 离阳只能勉强认识其中一部分，其余的皆不曾见过。 想来这飞舟来自域外，那其上的东西恐怕也并不属于天罡大陆。 他能辨识得一些，已然算是见多识广了。 这还得多亏当初在揽风亭打探消息的时候，觉得闭关甚是无聊，便花白菜价买了一些似真似假的古籍，当作是平日里休闲玩乐的消遣。 不然的话，以离阳一介破落散修，又无师父前辈指点，也不似宗门弟子一般能借阅藏书阁，恐怕面对眼前这宝山只能凭借直觉了。 读书，总是没有坏处的，小黄书也不例外。 宝物虽多，但识得的却没有几个，虽说能够大致从外形上分辨出一些功能，但却不可偏信。 修士所用之物因为自生玄妙，很多早已与凡俗间的器具大不相同，为了外观好看亦或者欺瞒敌人，而将法袍变作刀兵的也不在少数。 因此离阳只能尽量挑选识得以及一些明显能够看出功能的宝物，将之放在一起做对比，看看哪个更为适合现在的状况。 贵的不一定好，契合才是关键。 “还真有五行之精，不过数量太少，不堪大用。” “元械级别的法宝，但我现在并无元浑，无法操控。” “玄阶丹药，还是能够突破小境界的金髓丹，只可惜我现在并无肉身。” “……” 一番拣选之下，结果大失所望。 价值虽说有高有低，但都不是什么便宜货，奈何多半需要踏入元丹才能使用，其余的又无法增强即时战力。 离阳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得不选择了一枚散发着蒙蒙清光的剑丸。 这剑丸大如拳头，宝光隐隐，锋芒不显，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不张扬，下黑手。 心神与之牵动，便突破了面前的无形阻碍，化作一道白色流光飞到了离阳手中，稳稳落在掌心。 如此细细一观，便发现这剑丸材质有些特殊，掂量起来明明极轻，但甩动之下却带有磅礴的冲势。 摸起来质感倒是类似于暖玉，或许天冷的时候还能塞肚子里取暖。 不过这般杀伐之物若是当作普通的日用品，便有些暴殄天物了。 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离阳稍稍用心神感应一番，便发觉其内生机勃勃，若是拿起来凑在耳边，还能隐隐听见浪潮拍岸之声。 未曾想，居然正好是水行所属的灵材铸成，倒是意外之喜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不再犹豫，分出一丝心神便开始将其炼化，同时又唤醒了一直沉睡在心神当中的素光真性，引导其入住这剑丸当中。 显然小家伙对于新的居所很是满意，欢呼雀跃了几声，便开始配合炼化，将这剑丸改造成它的躯壳。 温养剑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神意与之契合，这也是为何离阳在做选择的时候极为犹豫。 但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有用之物了。 剑丸好歹也是能够成长为玄器的种子，虽说其中还要经历一个剑胚的阶段，不过纵使是剑丸，也能拿来杀敌了。 淫环剑材质不行，无法承载离阳的全部力量，而这剑丸倒是勉勉强强，如今也不至于单单用真意对敌了。 剑丸到手之后，面前这些宝物便相继沉寂下去，无形阻碍化作有形，渐渐凝成了一堵墙壁，与周围融为一体，再看不出分毫区别。 见状，离阳便收好剑丸，将注意力转向四周。 此处桌椅齐全，还有灵茶熏香，想来也是供闯关之人在此歇息片刻。 不过离阳只是随意扫了两眼，便没再过多关注。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楼梯之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楼梯好似真正的阁楼一般，分为上下。 上去恐怕便是第二层，至于下去，是退出，还是又重新回到第一层？ 第98章 纯净打金副本 上楼，下楼。 离阳自然选择了下楼。 第一层都是堪比化玄境的天魔，他不敢想象，第二层又会冒出来什么东西。 恐怕便是真正的化玄，甚至于，登灵级别的大能。 倘若不是天魔，随便来个正常点的种族，离阳便完全招架不住，只能坐以待毙。 因此他自然不愿继续冒险，反正已经合格了，见好就收，做人不能太贪心。 右脚刚刚抬起，还未踩实，只是单单悬在平平无奇的明黄色楼梯之上，下一秒周身的景象便再度改换，与之前如出一辙。 此时此刻，他的右脚才落地，而踩到的，却是青石砖路，而不是什么楼梯。 放眼望去，白雾茫茫之中，禅心塔依旧矗立，并未因离阳的闯关成功而发生任何变化，连灯都不亮一个。 显然，下楼是结束考验，退出高塔。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灰影的机械声便如期而至，想来也是一直在外监视。 对于离阳这么快就通过了第一层，它显然十分惊讶。 “半个时辰都未到，你便完成了第一层，真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对此，离阳只能勉强笑道：“侥幸，侥幸而已。” 自然是侥幸，若不是对手是个天魔，若不是他拥有系统，这两个要素一旦缺失了其中任何一个，离阳便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能在这里与灰影谈笑风生。 不过灰影显然是不知道离阳究竟如何过关的。 闻言，灰影当即轻笑一声：“这可算不上侥幸，禅心塔乃是统治整个千峦域的无量佛宗所布下的竞技场，为的便是筛选佛子。” “像你这样出身于末法之地的本土修士，能够通过第一层，已然算是万中无一了。” 很明显，它认为离阳这样说只是在自谦罢了。 殊不知，离阳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弄虚作假。 只可惜，大多数时候，比起赤裸裸的真相，人们还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面对灰影的夸奖，离阳脸色古怪，倒是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已。 他虽然脸皮厚，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脸皮，面对凭空加身的称赞，自然做不到坦然接受。 见他默不作声，灰影倒也没有多言，而是开口说道：“你现在可以回飞舟之上，等待公子历练完毕。” 想来叶玄等人也是被这灰影给传送到了对应的历练场所，现在说不定正在苦战呢。 “也可以留在此处，试试能不能闯过第二层。” 去是不可能去的，去了便是自寻死路。 “一切随你。” 显然在离阳通过考验之后，灰影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随意大手一挥便将其送走，而是给出了两个选择。 不过离阳稍加思索，却并没有选择立刻回到域外飞舟之上。 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闯过第一层，便直接从第二层开始吗？” 此言一出，灰影当即摇头轻笑：“哪有这么容易，禅心塔只能一直不停的挑战，一旦放弃，便要从头再来。” “若是能够续关，那考验岂不是如同虚设？”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顿时眼前一亮。 他连忙继续问道：“关卡的敌人会改变吗？” 灰影再次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每一层的对手，已然经过了无量佛宗的细心挑选，既可以保证大部分种族都难以应对，又能拣选是否具有佛子品质。” “若是一旦变换了，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后续的一切都要进行更改。” 得了灰影的肯定，离阳心中顿时笑开了花。 原本以为之前放生了那么多天魔虚影，除了可能转变的万彰，天罡大陆之上便再难寻得天魔资粮了。 系统的更新大业中道崩殂，魂灵的进阶，也就此寸步难行。 却未曾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若是灰影所言属实，那么如此只需不停地重开第一层，便可无限刷取天魔，简直就像是一个纯净打金副本。 刀刀烈火刀刀爆，自此可享天魔自由。 只不过虽然内心狂喜，但他表面上依旧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以免被看出什么破绽。 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在刚才的战斗当中，我已发现了自身的许多不足之处，所以想要留在此处继续磨练。” 似乎是对于离阳的选择早有预料，灰影微微颔首：“你们人族这一点，倒是值得称赞，不断追求进步，从不停歇。” “我见识过的许多修士都像你这般，在战斗当中进步，乃至在战斗当中生存。”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有些无语，感情这灰影遇上的修士都是喜欢战斗爽的狂战士？ 还是说，在域外的人族作风，与天罡大陆之上的人族有些不同？ 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他飞升上界，会不会被排挤？ 不过这种事情距离现在还很遥远，不必多想，想多了反而徒增苦恼。 离阳随即极为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灰影的说法。 而显然，对方也看出了他的不耐，便淡淡说道：“既然你选择留在此处，那我便不送你回飞舟了。” 但随即却又补充道：“只不过一旦公子那边完成了考验，你们一样要离开。” “把握好这个珍贵的机会，这太殊星上，可是只有这么一座禅心塔。” 灰影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散。 当然，它肯定没有离开，只不过是暂时退居幕后。 离阳也并未立刻进入禅心塔继续刷取天魔，而是原地打坐进入冥想，开始整理刚才的收获。 令人惊喜的是，在那道佛光的加持下，魂灵之上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银光，虽然微不可察，但也代表已经踏入了第一步。 只不过，铜像境若是想要到达银勾境，不仅要把魂灵晕染成纯粹的银色，还要把位于魂心，那代表人格的千面铜像熔炼为银勾。 所以说，离阳现在还差得远。 不过他相信，只要接下来进入禅心塔不断摄拿天魔，一定会突飞猛进的。 魂灵的升阶暂时不用担心资粮短缺，离阳便将其放在一边，转而查看了一番剑丸温养的进度。 虽说有素光真性相助，但这剑丸毕竟是域外之物，品阶恐怕达到了玄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完全炼化的。 粗略感应了一番，起码也需百日。 不过好在有原来的素光真性充当其中器灵，倒是不必离阳再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还有宝贵灵材，去蕴养出一抹真性。 如此看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还好当初他没有将素光真性给丢下。 如此休整了片刻，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神，离阳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再度进入了禅心塔。 他可没忘记灰影之前所说，一旦叶玄那小子完成历练，便要送自己出去。 既然如此，便不能浪费这极为宝贵的时间了。 开刷！ 第99章 封号 天魔，天魔，还是天魔。 一层，一层，又是一层。 这无量佛宗不愧为统治整个千峦域的大势力，不仅能够将寻常修士闻之色变的天魔收纳入法宝当中，作为选拔佛子的手段，还只是将其作为第一层的守卫。 可想而知，之后敌人会有多么恐怖。 禅心塔内的天魔源源不断，被离阳昼夜不歇地狂刷了几百只，也丝毫没有匮乏的迹象。 他甚至开始怀疑，莫非之前那只天魔，便是从这禅心塔中逃出来的。 这种事情不无可能，毕竟天魔神出鬼没，变幻莫测，防不胜防。 除去离阳这种开挂选手以外，其他人想必都极难对付天魔。 既然如此，被钻个空子，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却是没什么意义了。 先不说之前的那只千面天魔早就魂归西天，他如今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容不下其他想法，统统都是次要的。 刷！ 伴随着一刻也不停歇地摄拿天魔，系统所能看破真名以及击杀获取奖励的种族越来越多。 只不过，正如离阳之前所想，这些新增的种族都是随机出现的，而样本库当中则包含了整个天罡大陆，乃至域外。 因此，其中大半都是离阳闻所未闻的域外种族，而剩下的虽然天罡大陆上有，但远远没有人族和妖族二者数量众多。 就比如这新出的异魔族，听名字倒是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不仅修为低劣，实力弱小，还面目狰狞，极为丑陋。 基本上只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寒天北境当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人族若是遇上了，莫说结盟了，甚至都不屑于将其收做奴隶苦工，可想而知是有多无用。 总之，虽然新增了几百个种族，但无一和人族妖族一般，拥有足够大的体量，可以供离阳随意屠戮。 只能说，聊胜于无。 不过离阳在之前，便已然不指望系统能出什么蚂蚁之类的好杀又好埋的物种了。 他将目光，更聚焦于魂灵之上。 虽说每次被吞食的天魔都是堪堪化玄，残留下来的无主神意被吸收以后，连一抹银色都晕染不出。 不过一只五只不行，那就十只百只。 如此累积下来，一点一滴的进步，最终塑成了离阳现在的脱胎换骨。 如今，他的魂灵表面已然隐隐镀上一层细碎的银光，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若是在其他光源照耀下，便会显现出其内宛如炫丽星云一般的场景。 点点银光便如同星辰，点缀在一望无际，像是混沌的魂体当中，煞是神异。 而且也不仅仅只是外观变得好看了些，除去灵识还有悟性之类得到了大幅度提高，离阳现在甚至能够隐隐放射出实质化的心念。 亦或者说，他如今可以将灵识为刀，既斩精神，又切肉身。 灵识作为修士异于常人的最大特征，极为特殊。 但在登灵之前，它只能凭依在法宝之上使用，并不能独立作战，除非使用一些精神方面的秘术，不过这样往往会耗费大量的心神，乃至伤及魂灵。 唯有触及登灵，于洞天之中生出生灵，进而演化自身，赋予灵性，才能实质化灵识。 也就是说，离阳现在的魂灵强度，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登灵境的门槛。 若是再加把劲，没准便能彻底踏入此等高深地步。 到那时，念动所及之处便可开山裂石，翻江倒海，显现诸多威能。 修士思绪讯如电光，这可要比催动法宝乃至神通之类快多了，而且极为隐蔽，防不胜防，一定程度上还能够无视外物防御，直击要害。 即便是对付天魔这种念想生物，也极为有效，不至于无计可施。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欣喜若狂。 随即便更加卖力地刷取天魔起来。 虽然那道澄澈心神的佛光和藏宝库都只出现了一次，之后离阳再通过第一层也没有，想来也是无量佛宗为了避免有人和他一样薅羊毛。 不过在魂灵的进阶面前，这些外物都不算什么了。 只可惜，离阳这样的行为还没持续多久，便不得不中断了。 倒不是因为叶玄完成了试炼，而是官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下场了。 一日，离阳刚从禅心塔退出来，休整了片刻，便转身兴冲冲地再次走了进去。 如此大好机会怎可白白浪费，是以他若不是为了整理收获，根本不愿在外处停留。 但这次，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并没有进入熟悉的竞技场，反倒是直接来到了供闯关者休息的阁楼当中。 而此处，正有一位眉目清秀，神态祥和的小沙弥打坐静修。 他身着靛青僧衣，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明黄佛珠。 在离阳现身之际，小沙弥便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仿若在此等候了多时。 他先是揖礼道：“施主有礼。”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也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发觉这和尚的存在，他心中便隐隐涌现出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想来对方恐怕正是为了自己而来。 对于他这般反应，小沙弥却是有些欣喜，随即又收敛情绪。 （看此人态度不像是不好沟通，此次任务或许并不艰难。） “不瞒施主，贫僧名叫玄空，来自无量佛宗，此次前来便是想和施主谈谈。” 此言一出，离阳便知晓了对方的来意。 不出所料，虽然无量佛宗家大业大，但被他一直逮着薅羊毛，也难免有些不耐。 想到这里，他便淡淡说道：“是禁止我继续进入禅心塔试炼？” 闻言，玄空先是愣了愣，似乎并没有预料到离阳会如此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他本来还想可能要与对方虚与委蛇一番，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此人便道出了一切。 也就是说，此人是明白之前的行为对于无量佛宗来说，是有些不好的。 他稍加思索，便面露歉意：“施主聪慧异常，却是贫僧故弄玄虚了。” 但随即却又解释道：“不过贫僧并非要禁止施主参加试炼，只不过，是让施主跳过第一层罢了。” 说罢，玄空便从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串中取出一颗，递给了离阳。 “此物唤作无量佛珠，可静心凝神，辟邪退魔。” “除此之外，施主持有此物，只要是在无量佛宗下面的产业，统统五折。” “只不过，拿了它，便再也进不去禅心塔第一层了，直接从第二层开始。” 虽然这小沙弥语气温和，但离阳明白，这看似是请求，实则只是给二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但说实话，他是真不想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大机缘当前，又岂是一件法宝所能相比的，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若是不答应，恐怕这无量佛宗下次出手，便不是这小沙弥了。 说不准便会派什么武僧过来，把离阳痛打一顿。 因此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接过了佛珠。 第100章 点灵 离阳收下佛珠以后，玄空便揖礼道别，化作一道金色佛光离开了，再不见踪影。 注视着对方身形消散，他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向手中的佛珠。 离阳将此物悬在身前凝神细观，增强过的灵识在其上不停扫描，也没有发现什么遗留手段。 不过他向来谨慎，更别说此物乃是无量佛宗送来的，他薅了人家这么多羊毛，难保不会陷害。 因此并未将其佩戴在身上，而是丢入水行真意塑成的千百江河当中隔离。 反正对于他来说，有系统根植于魂心当中，什么阴邪魔怪都无所畏惧。 倒也无需此般辟邪退魔之物。 再者说，离阳还巴不得什么妖魔自己送上门来，让他刷系统奖励呢。 做完这些，离阳便将视线转向楼梯处。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下楼退出禅心塔的，毕竟收了这佛珠，便无法进入第一层了。 进不了第一层，便无法继续刷取天魔，再待在这里也无意义了。 而禅心塔的第二层，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去的。 去了便是送死，傻子才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却不禁涌现出一个猜测。 若是玄空在欺骗他呢？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恐吓。 可随即又转念一想，纵使佛珠并不能阻止自己进入第一层又如何？ 他不敢赌，若是输了，便要丢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魂灵进阶？ 只是实在有些不甘心， 空有宝山在前，却不能触及。 如果只是在外看着干瞪眼，倒也没什么，最多感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偏偏，都已经将手插进去捞出了一片金沙，等到食髓知味以后，才被强行打断。 怎地一个难受了得。 这无量佛宗，实在是可恨至极！ 届时若是飞升到上界，定要逮着这些秃驴痛打一顿！ 他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便彻底断了再闯禅心塔的念想，将其抛之脑后，再也不想。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选择下楼离开此处。 未曾想刚一进去便又出来了，离阳望着直入云端的禅心塔，有些恋恋不舍。 但再怎么念念不忘也无用，索性原地打坐开始静修起来，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暂时遗忘悲伤。 只是还未等他进入冥想状态，灵识便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大手一挥，将同样藏在水行真意当中温养的剑丸放了出来。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剑丸光滑如镜的表面上，竟是开始产生皲裂，细密的缝隙遍布，仿若要完全崩坏一般。 见到这一幕，他当即眉头紧锁，但随即却又渐渐舒展下来。 离阳之前并未祭炼过剑丸，因此自然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现象，眼前这异样让他感觉有些不妙，还以为这剑丸无法承载素光真性。 但按理来说，素光虽说乃是玄器分化子体，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玄器，这剑丸也并非凡物，乃是来自神秘广袤的域外。 而且不管是从地渊天魔，还是灰影口中，都能得知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太殊星在域外生物眼中，乃是十足的末法之地。 这便说明它们所在的星辰功法和技法更为玄妙，才有资格显露出一副十分鄙夷的态度。 这剑丸出自域外锻器师之手，想来品质也是极佳，不太可能连一道尚未化灵的真性都负担不起。 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这其中可能另有玄机。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竭力发散灵识，试图寻觅出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来判断这剑丸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定睛一看，便赫然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裂隙只停留在表面，而并未蔓延至内里。 换句话说，就好比鸡蛋只碎了外壳，仿若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壳而出一般。 只不过，出来的会是熟鸡蛋，还是雏鸟呢？ 便拭目以待。 因为变化，已然开始产生了。 望着自行悬浮起来，不断吸纳周围天地灵气，似乎是在进行什么蜕变的剑丸，离阳有些不解。 毕竟从之前的状态来看，这剑丸起码要花费百日的工夫，才能被彻底炼化。 虽然此处无日无月，也没有阴阳交错之变，但离阳仍然可以一心二用，专门分出一丝念头来记录时间流逝。 如此掐指一算，距离他们一行人被灰影摄入域外飞舟当中，才堪堪过去了七天。 为何进度会如此之快？ 莫非，是素光真性的功劳？ 可之前那估算的百日时间，是已经将素光真性的因素考虑在内的，甚至于，为了避免出什么差错，还特意高估了。 离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寻不到正确的答案，其余的猜想皆似是而非。 他隐隐察觉到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但这一丝灵感转瞬即逝，甚至无法抓住遗留的尾巴。 就在离阳苦思冥想之际，剑丸的转变却已经结束了。 于是乎，他只能暂且将这些疑问压下，转而把目光投向眼前的事物上。 果不其然，表层的那些只是外壳，亦或者说乃是杂质，在炼化过程当中，被剑丸逐渐排出体外。 等到这些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废品的碎屑脱落，剑丸的真身便完全显露在他的眼前。 蒙蒙清光环绕其间，通体明澈，光华隐隐，俨然一副仙家至宝的模样。 由于褪去了不少无用的内在，变得更加凝练起来，从原本的拳头大小，转换为了只比寻常丹药稍稍大了一点。 性质倒是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依旧乃是水属，毕竟只是祭炼，又不是改锻。 一见面，这剑丸内的素光真性便欢呼雀跃起来，好似久别重逢，绕着离阳转圈圈。 见状，离阳不禁轻笑一声：“不过七日未见罢了，弄得好像相隔数年似的。” 因为素光真性与离阳早就神意相契，倒也不必如寻常剑修一般需要与之磨合，只需心神稍稍与之勾连，便寄宿其中，如臂使指。 虽说只是剑丸，但却要比黄阶飞剑强悍了不少，尤其是配合上如今离阳堪比登灵的灵识，便可真正做到传说中的千里袭杀，过处不留痕。 只可惜离阳并未掌握什么御剑秘术，明流剑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堪大用。 不然的话，若是搭配上一些玄阶剑法，亦或者御剑秘术，威能还能再上一层楼。 届时恐怕面对化玄大能都有一战之力。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使出洞天之威亦或者先天一气，单凭功法秘术。 不过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不管如何，如今得了这剑丸，离阳的战力何止倍增。 俗话说，人逢喜事爽，至宝到手，先前被无量佛宗欺压的愤懑便渐渐消退。 一悲一喜，情绪跌宕起伏，波动极大。 此时此刻，他只觉心头畅快淋漓，尽扫胸中闷气，不禁长啸一声，催动剑丸，竟开始演练起剑法。 而这股昂扬激烈的情绪，显然也感染到了素光真性。 这伴随了离阳多年的初生意识，也缓缓将他的喜怒哀乐，尽数收摄入心中，点亮了无形当中的灵火。 第101章 丸中童子 离阳并未注意到素光真性的异动。 或者说，即便是有所察觉，也一时半会腾不出空，分不出心，去一探究竟。 他此刻福至心灵，虽然并未进入传说中的顿悟状态，但也大差不差了。 这样的好机会来之不易，十分难得，不去珍惜，反而在意一件外物，便是本末倒置，捡了芝麻掉西瓜了。 毕竟在天罡大陆之上有一句古言：一朝入道凡尘却，所得外物皆可抛。 对于修士来说，至宝，秘术，乃至法门，都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工具和手段。 好的工具自然能够事半功倍，但若是无需借助工具，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便多此一举了。 而此刻，便正是这样的状态。 是以离阳现在全身心都灌注于眼前的剑法演练当中，并不在意素光真性，乃至手中的剑丸如何。 只要还能继续演练下去，便无谓其他了。 他并非是在胡乱操控，也没有完全按照明流剑法的招式。 而是完全依托自己对于剑之一道的理解，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虽然剑术高明之人仍旧能够从其中看出一些明流剑法的影子，但也只是最初的基础罢了。 兵者若是专注于厮杀，能用的技巧便只有那么几个，正所谓返璞归真，有些时候，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花里胡哨，不堪大用。 而伴随着离阳通过灵识操控着剑丸上下挪移，左突右闪，他原本清明的双目渐渐变得无神起来，就好像是心神也被环绕周身飞舞的剑丸给牵扯进去。 恍惚间，他竟是代替了素光真性，寄宿其中。 剑丸好似完全化作了离阳的一具肉身，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如臂使指。 一时间，诸多积累的感悟在脑海当中涌现，说是厚积薄发，倒也不太得当。 毕竟离阳已有许多年没有踏足剑之一道了，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平日里的积累。 但种子长眠，只是为了更好的发芽；含苞待放，预示着骤然绽开的惊艳。 时隔漫漫五十年，再度吐露三尺锋芒，若是换做一些多愁善感之人，难免会喜极而泣。 而离阳虽然性子懒散，但也不知为何，感慨万分。 剑丸飞遁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拉长的残影像是针线一般，逐渐编织出一颗白色巨蛋，将离阳紧紧包裹在其中。就好似卵中黄，玉之精。 之后，此处便再无任何动静了，只有无声破空的剑丸，昭示着离阳仍旧存活。 萌芽的新生，必先冲破重重阻碍，无论是薄薄的种皮，还是厚实的泥土。 唯有奋力将枝桠伸出，去接引那一抹璀璨天光，才能借来一丝生机。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极速涌动的剑丸才缓缓停下，残影褪去，显露出内里的离阳。 他此刻双眼一睁，虽并无肉身，但瞳目却好似夜间星辰，灼灼耀目，光芒大放，竟是勉强将周身朦胧的白雾都照透了几分，能够隐隐窥见其上的阵纹。 离阳此时的气息并未有多大变化，但若是有其他修士在场，如果与他对视的话，便会发现瞳目当中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放射犀利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剑光于表，这是从势到意的第一步。 既不算最难，也向来不易。 但不管怎么说，能踏出这一步，对于离阳来说，已然足够惊喜了。 毕竟按道理来说，他五十年未参悟剑道，没有退步已经算是最好了，哪里还敢奢望精进。 谁曾想，居然还能破而后立。 看来这修仙，的确不能以常理论之，许多时候都是反直觉的。 当然，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他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便发现了素光真性的异样。 当即眉头一挑，通过心神与之勾连，将小家伙从剑丸当中唤出。 然而，从内里钻出来的却不是熟悉的柔和白光，而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童子，身着青衣，活脱脱像个小道童，专门给炼丹炉烧火的那种。 一见面，这童子便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竟是开口说话了。 “老爷，您唤素光出来，是有何事吩咐啊？” 见状，离阳当即轻咦了一声，似乎十分惊讶。 毕竟真性真性，顾名思义，只是一抹初生之性而已，虽有灵智，但却宛如三岁小孩，懵懂无知。 可眼前这自称素光的童子，虽说外观看上去不过八九岁，但却懂礼知言，眼神灵动，不似幼稚。 明显是完成了点灵，由初生之性，进化为了真灵。 虽说素光真性陪伴了离阳不少岁月，在日积月累的情绪感染之下，化作真灵也是迟早之事，但未曾想，却来得要比离阳想象中快了不少。 因此，他自然有些惊讶。 不过随即，却是不禁皱起眉头。 素光显然是察觉到了离阳的神情变化，顿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惹主人不高兴了。 它思来想去，也寻不到正确答案，便愈发惶恐起来。 终究还是刚刚转变，虽然吸纳了不少情绪，但仍旧有些青涩。 情急之下，竟是跪倒大拜，涕泣道：“老爷，素光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还请老爷赐教！”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是反应过来，自己把人家给吓到了。 不过从这童子的反应来看，它的确是刚从真性演变而来，还未真正确立自己的秉性。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当即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按道理来说，这剑丸乃是水行所属，想来生出的真灵也应当是女子形象才对。” 闻言，素光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十分无奈道：“老爷，我等真灵又不似寻常生物，并不分雌雄的。” “但若是老爷您喜欢，素光便换作女子形象。” 说罢，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随后身形一转，便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只不过除去身上的青衫变作了青色罗裙，其余地方却是没有多大改变。 毕竟样貌本就清秀，只需将头上的发髻披散下来，便有些似女子了。 做完这些，它便怯生生地问道：“老爷，您看，这样，可行吗？” 离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太小了，能不能再大点？” 此言一出，素光却是有些疑惑不解，它连忙问道：“老爷，是哪里要大啊？” 对于素光的询问，离阳显然有些不耐：“还能是哪里？当然是全部了！能不能成熟点？最好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可不想将来与人争斗的时候，背负上一些莫名其妙的骂名。 然而，素光却是苦笑着回应道：“老爷，这恐怕不行，体型是根据我等真灵的内心人格所定。” “唯有将来再度转变，才可更改。”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顿时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内心是个小娃娃？” 素光捣蒜般点了点头：“素光刚从蒙昧当中脱离，对世界一无所知，当然是小娃娃啦！” 第102章 出关 其实，离阳并不讨厌小孩子。 当然，也说不上喜欢。 只是较为平等的态度而已，大多数时候还是会遵循爱幼美德的。 尊老就算了，在这修仙界，由于修为越高，寿命越长，老毕登不仅数量众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上一秒是此子恐怖如斯，下一秒就变成了此子断不可留。 生怕被底下的年轻修士给超越了，因此毫无前辈高人的风度，黑手死手下个不停。 真是不给年轻人留活路。 但虽说爱幼，也只局限于当初在夜兰城那段时光内。 毕竟唯有凡人的幼才是幼，至于修士，呵呵，可是有不少一把年纪的老骨头装嫩，乃至于明明是成年人，却要凭借小孩子的身躯故弄玄虚。 真是不知羞耻。 而如今，他看着站在身前，恭顺低下头颅，还一直用眼角余光偷看自己的素光，甚是无奈。 若是其他法宝的器灵是小娃娃也就罢了，不怎么影响使用，闲得无聊还能拿出来逗弄一番，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乐子。 但偏偏是这素光剑丸。 离阳还指望着它替自己杀敌呢，自然希望当中诞生出来的器灵是个可靠的大姐姐。 闲时聊天论道，战时并肩同行，这才是剑修的剑该有的样子。 毕竟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又不是什么养成。 如这般稚气未脱，乳臭未干，乃至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是厮杀争斗，是血雨腥风。 一想到今后与人争斗之时，便要掏出这小丫头，他就觉得还未正式开战，气势便凭空落后了几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是不是他之前祭炼剑丸之时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素光真性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实在是不能接受。 但现实总是如此，事与愿违。 也只能勉强用这样成长性较高来说服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口气，当即灵识牵动，唤起剑丸，然后看向素光，用眼神示意它进去。 见状，素光自然心领神会，乖巧无比地转变身形，化作一道白光转瞬间便钻入其中，没了踪影。 离阳随即将剑丸收入水行真意当中，继续以水行精华温养。 待到其吸收了足够多的水行精华，便可利用金行真意进行催化，届时，想必就能塑成剑胚。 只不过看样子，就算成了剑胚，这素光恐怕也才发育到豆蔻少女，离大姐姐，可远着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有些无奈。 不过也只是苦恼了片刻，便暂且将这些纷扰的杂念抛之脑后，打坐冥想，整理刚才的感悟收获。 虽说踏入了剑光于表境界，但还不能完全掌控，以至于这些犀利锋芒四溢而出，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大灯泡，无时无刻不在向四周放射猛烈剑光。 寻常凝归看了，都要眼睛生疼，不得不施展些技法来遮挡，至于更低阶的修士，恐怕多看几眼就会爆炸。 此等技俩对付低阶修士倒是有些用处，不必离阳动手，便能以无穷剑光威压众人。 但话又说回来，他现在掌握三种真意，其中自生的小神通无数，光是凭借水行真意，便可放出万千江河，摧山断柱，横扫万军。 手段奇多，倒也并不缺这剑光。 而若是对付元丹乃至以上境界的修士，这剑光不仅中看不中用，还会暴露离阳的行踪。 因此，不得不将其收敛入体内。 毕竟，蓄势待发，藏锋于匣，才是剑道。 如这般招摇过市，实在是不符合离阳的作风。 此刻，他凝神静心，开始将暴露于表的剑光一点一滴地纳入体内。 每摄进一道，便会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不过好在还能忍受，此等程度的痛苦，对于遭受过肉身尽毁的离阳来说，也不算是什么。 如此施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勉强强将四溢的剑光尽数收敛，至少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这些犀利剑光便会自行放出，届时任凭离阳怎么收敛，也无能为力。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剑光于表便是如此，这些离体的剑光能够极大程度增加剑招的威能，也是剑修必经的考验。 下一境界，才是藏锋于匣，之后，则是重开飞刃。 放，收，放，历经三个阶段，最终达成剑意。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感慨万分：“前路漫漫啊……” 问道求真之路长且阻，愈是向上攀爬，愈是一眼望不到头。 因此便有不少人，受不住这仿若看不到希望与终点的旅程，半途而废。 离阳也不知自己究竟能走到哪步，虽说他拥有系统，可天资毕竟平平。 若不是寿命够长，他大概早就老死在夜兰城里了，哪里还能有今天这般成就。 但若是跟同时期的其他人对比，比如说洛芷，人家五十年前就成就了元丹，现在估摸着已经在冲击化玄了。 不过对此，离阳却没有什么自惭形愧之意，毕竟他向来懒散，再加上三观塑造于前世，比不过这些本土修士也是正常。 思来想去便有些释然，他正打算唤出素光小丫头，教教对方该如何杀敌才最有效率，却不想灰影突然出现在身前，着实让离阳有些无语。 灰影抬手放出一道灰蒙蒙的玄光，落在离阳面前，便化作一张契约。 “公子即将出关，你便先将这契约给签了。”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皱，却看也不看眼前的契约，冷哼一声：“怎么？怀疑我的人品，需要用这种东西来约束？” “叶玄可是我徒弟，做师父的，我又怎会害他？” 他自然是不想签什么狗屁契约，身上沾染的因果越多，来日飞升的时候，便要承受更多的拖累。 尤其像叶玄这种疑似来自域外大能转世，能不碰便最好。 只不过灰影才不管离阳愿不愿意，当即瞳目当中放射出一道灰光，将契约直接打进了离阳的魂体内。 随即不顾离阳恼怒的神色，沉声解释道：“你大可放心，这契约并非将你们二者的生死绑定。” “只不过在公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将你传送至他的位置。”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愣了愣，随即不禁有些疑惑：“这护道人，难道不是要一直守在他身边？” 灰影摇了摇头：“护道人又不是什么保姆，若是事事都需你来做，那公子还能得到什么历练？” “你只需在关键时刻出手即可，其余的，便交给他自己。”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却是明白了，感情自己之前的认知都是错误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护道人，就是跟叶玄绑定在了一起呢。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但他转念一想，这灰影口中所说的模式，不和之前与叶玄相处的状态一模一样吗？ 也都是平日里无需做什么，唯有叶玄遇到不能抗衡的灾劫，才需离阳出手。 第103章 教育 订下契约以后，灰影的身形便无声无息间消散了，想来距离叶玄那小子完成所谓的试炼还有些日子，对方只是来提前通知一声，做好准备。 离阳自然不可能在这干等着，时间如此宝贵，岂能随意浪费。 此处虽说空间狭窄，又有大量阵法禁制阻隔，不过灵气浓度却是极为惊人，堪比洞天福地。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修行了，即便他失了肉身，魂灵也能得到些许滋养。 离阳延续了刚才的念头，抬手放出剑丸，将内里寄宿的素光唤出，打算好好教育一番。 玉不琢不成器，更何况素光刚刚从真性转变为真灵，正是需要他这个主人帮其塑造秉性的时候。 若是放任它不管，届时恐怕会长歪，那就难办了。 柔和白光滴溜溜地从剑丸当中钻了出来，逐渐显出身形。 小丫头依旧是那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在离阳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小脑袋瓜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随即便怯生生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啊？” 之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离阳自然不敢随意显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生怕又引得这娃子哭哭啼啼，真是烦人。 因此，他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素光啊，你如今作为剑丸器灵，不知晓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啊？” 闻言，素光便悄悄抬起头看了离阳一眼，但触及到他的目光之后，便又像只鹌鹑似的，将小脑袋瓜再度缩了回去。 “素光自然知道，辅助老爷操控剑丸，替老爷杀敌。” 此言一出，离阳却是有些诧异：“原来你懂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小娃娃之前不是说它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吗？） 对于这般无端的污蔑，素光连忙辩解道：“老爷，您忘了？素光本就是自素光剑上诞生出的真性，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呢？”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顿时恍然大悟。 也是，都怪之前在悬冕空城大爆炸中，素光剑连同储物戒一并被摧毁了。 这便导致他许久没用过素光剑，差点忘了这素光真性本就是在一场场厮杀之中孕育而生的，自然知晓自己的使命。 这对于它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意识到这一点，他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尴尬：“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 随即便肃声道：“既然你明白，那晓得该如何去做吗？” 听闻此言，素光却是有些不解：“老爷，您和素光心意相合，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离阳当即摇了摇头：“那就是我做了，我说的，是你自己。” “一个成熟的剑灵，应该学会自己索敌，追敌，杀敌，顺便收缴战利品。” 他稍加思索，随即又补充道：“还得毁尸灭迹，不留后患。” 听到这些，素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老爷，素光才刚刚点灵呢，这些任务对于素光来说，有些复杂了。” 离阳却是摆了摆手：“没事，不怕难，就怕你不学，我这便来教你。” 他随即抬手放出一道水行真意，水蓝玄光逐渐塑成千百道人影，面目服饰不尽相同。 离阳伸手指着这些假人，开口说道：“打个比方，现在在你面前，有三批人。” “其中一批是宗门弟子，另一批则是散修，还有一批乃是附近闻名的邪教魔道。” “你杀谁？” 素光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当然是邪教魔道了！” 离阳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有我十分之一的风采。” 得了主人夸奖，素光顿时也高兴起来，连带着一直低下的小脑袋瓜也稍稍抬起了。 离阳心念一动，千百道人影便尽数消散，只留下三人。 这三人模样不一，其中一位尖嘴猴腮，手持一柄破破烂烂的幢幡，另一位身着制服，背负长剑，还有一位面目妖邪，衣衫不整。 “这三人之中，有一位是魔道，有一位是不慎走火入魔的宗门弟子，还有一位是修习旁门左道的江湖散修。” “你只能杀魔道，该如何分辨？” 见到这一幕，素光顿时面色凝重起来，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它才伸手指向制服人影。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似乎有些诧异：“哦？为何选他？” 素光解释道：“老爷您说宗门弟子走火入魔，那便肯定就是这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了。” “散修一般很穷，所以就是这位法宝都没有修补的。” “排除这两位，剩下的就是魔道了。” 说罢，它便抬头悄悄瞥了离阳一眼，似乎是想要从他的反应看出自己的回答是对是错。 但如此定睛一看，便赫然发现对方面无表情，乃至有些漠然。 当即以为自己选错了，俯身大拜，涕泣道：“是素光愚笨，求老爷责罚！” 对此，回过神来的离阳甚是无奈：“你没选错，我只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出题。” 他没有想到，这素光刚从蒙昧无知的真性转变而来，便拥有这般灵智，寻常八九岁的小孩哪里有如此清晰的条理。 既然如此，之前准备的那些宝宝巴士便不能拿出来了，得上强度。 他随即挥手将三道人影尽数消去，进而又在原地凝塑出了另外三道。 只不过这次，三道人影无论是面目，还是服饰都一模一样。 见此情形，刚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的素光便面露难色。 “老爷，这……这该怎么分辨啊？” 离阳顿时轻笑一声：“无需分辨，你且记住了，以后若是遇到像这样完全不能分辨的。” “只要谁对你出手，你便还击即可。” 素光却是有些不解：“对素光出手？不是对老爷您吗？” 见这小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离阳便叹了口气：“我又不和你一起，他怎么攻击我？” 听完这句话，素光恍然大悟，却是有些为难：“老爷您的意思是，让素光一个人外出厮杀？” 离阳当即反问道：“不然呢？剑灵的作用不就是这样么？” 他如此苦口婆心的教育，无非就是想把素光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剑灵，乃至相当于一位修士。 届时离阳便可安心在洞府之中修行，把刷福缘功德之类的杂活交给素光就行。 这可省了不少事。 然而，对于这般要求，素光内心却是一万个不同意。 毕竟哪有剑修不把剑随身携带，还放出去任由剑灵杀敌的。 再者说，自己是剑灵，又不是什么仆人苦工。 可当它看向离阳，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一脸自然，好似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来无论自己说什么，离阳也不会改变想法了。 便只能打消了这般劝阻的念头，无奈点了点头：“素光知道了。”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 “来来来，咱们继续，比如你现在……” 第104章 时间 对素光的教育并未持续多久，也就大概三天的时间，灰光便再度降临，照耀在离阳身上。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见状，离阳便知晓叶玄恐怕已经完成了那所谓的考验，而众人便要离开这域外飞舟了。 他收起一直放在掌心把玩的剑丸，转身回首，再看了禅心塔最后一眼。 灰影之前说过，整个天罡大陆之上，也只有这一座禅心塔。 不过离阳倒不是因为它唯一而多看几眼。 他只是依旧惦记着里面的天魔罢了，若是到了外界，恐怕便再也见不到这种奇特的念想生物了。 他的魂灵，可还停留在表面银化的程度，若是没有天魔的帮助，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踏入银勾境。 一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可惜。 同时对待无量佛宗的态度便愈发不爽起来。 等到来日飞升至上界，不仅要把那些老秃驴给痛打一顿，还得把他们这些年关押起来的天魔一并吞食了。 这才能解离阳的心头之恨。 灰蒙蒙的光倾泻而下，离阳对于蜮娘的感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朦胧模糊。 而同时，他与叶玄之间建立的链接也重新上线，能够明显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只不过，伴随而来的，却是大量有关火土两道的心得感悟。 察觉到这般异样，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但随即却又舒展下来。 想来他一个外人，在此处都有所收获，而被灰影称作公子的叶玄，恐怕受益匪浅，进而突破境界也是正常。 他凭依在此子身上的目的，便是为了从他突破当中汲取火土真意。 如今，正是收获果实的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凝神静心，开始接受这些极为珍贵的体会，不浪费一丝一毫，尽数收摄入心神当中。 伴随着醍醐灌顶，他对于火土两道的理解正在不断加深，转瞬间便达到了真意雏胚的境界。 到了此等地步，距离真意，也只差赝意这一阶段，乃是一步之遥。 然而在离阳的计算当中，明明当叶玄突破到纳气时，共享给他的感悟只够突破到真意雏胚，甚至还可能不足。 但如今，却是一刻也不停歇地涌了过来，没有丝毫消耗殆尽的迹象。 他顿时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怎么这么多？难道，这小子突破凝归了？） 可离阳掐指一算，如今距离他们一行人被摄入域外飞舟，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了十日。 短短十天，就从筑衡突破到凝归，就算是开挂的离阳，恐怕也做不到？ 不对，不能拿他来做比较，毕竟当初在紫霞山，可是花了足足五十年才将丹田内的真炁凝为炁海，进而从纳气突破到凝归。 但就算是换做那些天资横溢的宗门天骄，比如宋音虞，也没有这么夸张？ 即便是顿悟，也只适用于在所修大道上的理解。 而纳气到凝归，所需的只是水磨工夫，唯有昼夜不歇地苦修，才能一点一滴地进步。 除非，叶玄是吞服了什么稀世大丹，亦或者受人传功。 但这样做，往往都会留下一些隐患。 毕竟不是自己经历了一番完整过程，届时难免会自生疑虑。 如这般有碍前路的举动，叶玄自己是绝不会做的。 但灰影既然称其为公子，也没理由故意坑害自家人。 思来想去，离阳也寻不得合情合理的答案，索性打算到时候找叶玄问问便是。 而此时，恰好灰光已经消去，他已然回到了还未被摄入域外飞舟前，众人躲藏的岩层当中。 放眼望去，叶玄，蜮娘，还有乾清宫二人也都在此处，一个不少，反倒是多了一个。 因为离阳不经意间发觉，这柳倩居然怀有身孕。 不用多想，他便知道是宋桑结干的好事。 毕竟这二人之间的距离十分微妙，似乎亲近了不少，只是碍于在场有其他人，因此有所克制。 但再怎么说，短短十天时间就搞在了一起，实在是佩服佩服。 伴随着境界提升，修士的生育能力也断崖式地下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让柳倩怀上，这宋桑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乐子看完了，他随即便将注意力转向叶玄。 果然，此子已经突破到了凝归。 他的样貌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却似乎长高了不少，气息也变得更为沉稳起来。 而在离阳的感应当中，蜮娘的修为似乎并没有任何进步，乾清宫二人也是一样。 想来这三人对于灰影来说也是十足的外人，不可能给其什么历练，或许是随意传送到了他处。 察觉到离阳的存在，蜮娘便脱离了乾清宫二人的队伍，站在了叶玄旁边。 宋桑结与柳倩一见到叶玄，便躬身揖礼道：“前辈，多日未见了。” 叶玄虽然现在并没有被离阳附体，但也很自然地朝他们微微颔首：“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是有些诧异：“不过十日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几年似的？” 闻言，叶玄当即有些惊疑不定：“师父，什么十日？弟子明明记得，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两年？！！”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愣住了。 他随即低头，陷入了沉思。 离阳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糊涂，他在那个白雾空间只待了十日。 但为何会与叶玄他们的时间流速相差这么多？ 难道说，是禅心塔？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要说那白雾空间里最神秘的，莫过于来自域外大势力的禅心塔了。 如果在塔内试炼时，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难怪原本需要百日工夫的剑丸七日就祭炼完毕了，想来早就已经完成，只不过离阳一直沉浸于刷取天魔，再加上素光真性还未点灵，便未曾发觉。 难怪叶玄能够突破凝归，两年的时间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比十日正常多了。 难怪柳倩能够怀孕，想来这二人先是同生共死，之后又在一起相处两年，还是同门，之间没产生一点异样的情愫，反倒是说不通了。 至此，真相大白。 理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离阳便随意敷衍道：“哦，是为师老糊涂，记错了。” 他随即话锋一转，连忙问道：“你弄清了自己前世是何人么？” 叶玄无奈摇了摇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对于这样的回答，离阳也只能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他与叶玄心神相依，自然能察觉出此子没有说谎。 只是见离阳默不作声，叶玄却是有些焦虑不安。 他纠结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师父，三年之期就快到了，弟子何时才能回烈岩城啊？” 三年之期只不过是个借口，叶玄真正想询问的，还是该如何逃出这里。 听叶玄这么一提醒，离阳才回过神来，发散灵识穿过厚厚的岩层，发现那纯阳无念火居然还堵在洞口。 不过这次，他却不禁轻笑一声：“何时？就在今日！” 第105章 浴火重生 既然叶玄已经突破到了凝归境，那么，借此补全五行的离阳也该开始重塑肉身，登临元丹了。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绝对没有这么快的。 离阳主修水行，当初在悬冕空城，又从朱彩那里得了一块含离元精，从中汲取了金行。 若是再加上叶玄的火土，便单单缺失了木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四行齐出，便可借助五行相生相克的玄妙，催生出这唯一剩下的木行。 当然，这个过程，肯定是要花费很长时间的。 毕竟是真意级别的力量，寻常凝归修士，可能一辈子也捉摸不透。 而离阳凭借其他四行真意，能大幅度缩短耗费，已然算是奇迹了。 只是再怎么消减，也起码需要花费十年的时间，才能五行俱全。 只不过，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现实总是给人惊喜。 恰好秦霓裳主动送上门来，不仅将她所掌握的木行真意无私奉献给了离阳，还极其大方地赠送了全套玄清天妙录，实在是大善人，得立个碑纪念的那种。 一说到秦霓裳，这疯婆娘自从那天无意间吐露心声，便再没有出来作妖过了。 兴许是害怕一见面，离阳就揭她短处？ 对此，离阳只能表示她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霓裳对他来说是十足的大恩人，他怎么可能对恩人不敬呢？ 最多挂在嘴边说个十天十夜罢了，还要编成故事，让几个说书人往风剑宗门口一站，让大家伙都听听她秦霓裳的丰功伟绩。 其实离阳身为主体，是完全有能力强行把秦霓裳给唤出来的。 只不过，就算这样，人家不开口，他也没办法。 总不可能就为了看此女的一张臭脸，那不是找罪受么？ 因此，他便断了将对方叫出来感谢一番的念想，将全身心都灌注于参悟火土真意之上。 叶玄接连突破两个大境界，他所拥有的火土灵芯便因为宿主的进阶，放射出大量火土道则。 这其中一部分自然是被叶玄自己给吸收，成为了他修为精进的养料。 而剩下一部分，按正常流程来说，应该还道于天地，自此消散无形。 有借有还嘛，毕竟人族诞生之际，便是从天地间截取了部分道则作为灵芯。 只不过因为离阳这个特殊存在，截取了这部分道则，进而纳为己用。 如此说来，他似乎是在和老天爷抢饭吃。 说不定会遭雷劈。 但话又说回来，修士哪个不是逆天而行呢？ 已然习惯了与贼老天作对。 伴随着离阳不断汲取感悟，真意雏胚也开始向着赝意快速转变，进而去芜存菁，去伪存真，逐渐化作纯粹的真意。 这过程说起来也简单，可做起来，却全然不同了。 虽然他已然掌握了三种真意，在汲取感悟的同时，也能借助五行相生的玄妙，双管齐下，辅助参悟。 但毕竟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功法，而是多少凝归修士耗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真意。 是以别看离阳表面上胸有成竹，还对叶玄放言今日便可逃出生天，实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未曾做过的事，又有哪个人敢打包票呢？ 但好在如今实际上手，虽说进度缓慢，过程当中稍有阻塞，耗费心神思量也能安然闯过，不至于陷入瓶颈，进退两难。 只不过一切看似稳中向好，实则暗流涌动。 离阳可是掌握了三种真意的男人，自然明白赝意要想踏入真意，单单靠这些积累的感悟是不行的。 一旦涉及了道则，便扯上了修士所行道路。 需坚心，需凝神，需存思，需守意。 大道三千，只取一瓢，而这一瓢，便决定了修士一生的去向。 这可比高考填志愿，乃至毕业投简历还要艰难得多。 因为一旦对自身所行的道有疑问，有动摇，便等同于自毁前程，甚至走火入魔。 离阳的道很简单，那就是探索，求知。 他并非此界中人，因此对天罡大陆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正因为如此，当初在重光亭，看到满夜银花以后，离阳才会骤然间领悟金行真意。 他之前并未见过这般奇观天象，偶然窥见，便被其牵扯心神，进而与所行之道不谋而合。 而如今，面对迟迟无法转变，只差临门一脚的火土赝意，离阳长啸一声，竟是选择直接冲出了遮掩众人身形的岩层。 此时此刻，他完全暴露在纯阳无念火的视野当中，却浑然不惧。 “火，此处有火！” “土，这里亦是！” 离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登场。 正好纯阳无念火就在他的头顶，而脚下，便是留存了数万年的岩层。 五色玄光围绕着他转动，如众星拱月。 只是其中有赤与黄两色黯淡，其余则是辉耀而闪。 离阳一现身，在此苦苦等候了两年多的纯阳无念火便有所感知。 它一察觉到离阳的存在，便火舌攒动，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鸣，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怒吼。 总之，裹挟着燎原之势呼啸而来。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并未躲避，而是欣然受下，乃至面露笑意。 纯阳无念火显然不会因为他的异常举动而惊疑不定，它虽说有灵，但论心智，甚至还不如刚刚转变为真灵的素光。 是以顷刻间便落在了离阳身上，熊熊燃起。 火以念为柴，火以魂为薪。 火势汹汹，仿若不将一切都焚灭，便不罢休。 离阳的魂灵虽说已然摸到了银勾境的门槛，但又哪里能够抵挡住身为地阶异火的纯阳无念火。 他的魂体逐渐在极致的高温下熔化，也只堪堪持续了片刻，便轰隆一声，瞬间化灰而去，只留漫天烬烟黑屑洒落下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将离阳整个人燃尽所释放出的光辉，却宛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映天彻地。 既然有日出，那自然就有日落。 只见那些随风飘扬的灰烬落在地上，却并未彻底沉降下去，而是在无端吹起的风中逐渐粘连。 最终，缓缓塑成了一团柔和的白光，照彻四周。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内蕴有五色，只不过因为相互轮转，彼此不停转化，才只能显出白色。 见状，纯阳无念火便毫不犹豫地再度袭了上来，想要湮灭这最后的希望。 但还未等它真正到来，白光便悠忽间沉入了地下，再不见踪影。 日落并不意味着太阳的消亡，反而代表着另一处的黎明新生。 水乃五行之源，土乃五行之母。 以这千百万年的大地孕育而生，以千百江河之水勾连成脉络。 火点燃命源，金塑造神意，而蕴含无穷生机的木，则给予完整的新生，生生不息。 五色玄光轮番闪过，周流不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彻底消隐停息。 但此时此刻，尚在岩层之外的纯阳无念火，却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乃至忐忑不安。 明明那人已经被它消融了。 第106章 凝炁归丹 修仙界的一切，似乎都不能以常理来论之。 正所谓玄之又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道清其中真意的。 此时此刻，炽烈的纯阳无念火，与这拥有数万年历史的厚重岩层，二者交织，再加上离阳这剂调味料，便创造出了如此壮丽的奇观天象。 有大日出于心神，有大日落于秽土。 日出日落，象征着阴阳交错，生死轮转。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火土真意已成，便填补了最后的空缺。 至此，五行俱全，肉身重塑！ 只见那团沉入地下的柔和白光当中，不断转动的五色交织勾连，进而凝塑为一，相合成一具尚未成形的胚胎，宛如腹中仙胎。 但在地母之气的滋养下，这胚胎的发育速度实在惊人，竟是须臾间便完成了器官乃至四肢的延展。 由胚胎，转变为了婴儿。 虽双眼迷蒙，并未完全睁开，但甫一出现，便舒张拳脚，往四方一展，仿若终于睡醒了一般。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啼鸣，正式向此方天地宣告着他的到来。 这婴儿挣扎着，破开了白光所铸就的牢笼，顶起了压在头上的厚重岩层，再度显现于纯阳无念火的面前。 他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甚为好奇，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是伸出小手，想要将此火抓住把玩。 兴许是将其当作了玩具？ 可这乃是地阶异火，酷烈霸绝，焚山煮海也不在话下。 又岂是一介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可挡？ 纯阳无念火虽然不知晓这婴儿从何而来，但却隐隐从其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是以它并没有遵守爱幼的美德，顷刻间火光大放，火舌攒动，竟是直接将这无辜无害的婴儿吞入了腹中。 熊熊烈火烧灼肌肤，无念之威倾轧魂灵。 剥干焚尽，蒸血炙骨。 然而，随后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被无穷炽焰包围的婴儿，竟是毫发无伤，甚至尚带稚气的小脸上充满了笑意。 他手舞足蹈地在凶烈火海当中遨游耍弄，就好似重归娘胎一般，舒畅无比。 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这婴儿周身皆被五色玄光所笼罩，纯阳无念火一经接触，便入了五行轮转，进而在循环往复之中失了大部分威能，乃至转变为了纯粹的养料。 五行俱全，竟是如此神异，真是玄妙异常。 纯阳无念火显然也发觉了不对劲，为何自己并未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儿焚尽？ 它没有丝毫犹豫，骤然间加大火力，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弥漫四方上下，蒸腾如沸，将这晦暗无光的地下，都照彻如光天白昼，分毫毕现。 火势汹汹，酷烈浩大，即便叶玄一行人躲藏在厚实的岩层当中，也能清晰感知到这股凶烈的火行一道。 几近要将此处化作一片地狱。 他们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却齐齐将目光转向那懵懂无知的婴儿，眼神当中透露着悲切。 幼小生灵的湮灭，显然值得同情，已然不忍再看。 叶玄与蜮娘二人却似有所感，虽然知晓离阳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烟消云散，但见到此般残酷的情形，仍旧不禁有些担忧。 （老鬼，你可莫要死在这里了，三年之期还未完成呢。） 叶玄在内心诉说着，亦或者说是祈祷。 蜮娘瞳目之中不断闪烁着诡异的红芒，脸上依旧不喜不悲。 待到漫天火光渐暗，似乎只是片刻的停歇，众人才得以窥见其中的景象。 虽然只是片段画面，但也足够了。 未曾想，这婴儿面对火浪翻腾，竟是单单皱起眉头，似乎只是觉得有些烦躁。 当即胡乱挥手一划，似乎是想要将周身纠缠的烈焰推开。 只是纯阳无念火，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 就在众人摇头不住叹息之际，只见一道清亮蓝芒悠忽一闪，伴随着哗哗水声，顷刻间放射出席卷四方的汹涌海浪。 冲奔激流，一泻千里。 竟是转瞬间，便将大半纯阳无念火给硬生生浇灭了。 蒸腾的水汽团团簇聚，犹如天上云雾，又似神降甘霖，福泽这片被火烧烤炙，已然变得支离破碎的大地。 伤痕被抚平，待到纯阳无念火再度猛涨起来，将这些阻碍一并震散焚灭。 而此时，再度显现于众人眼前的，便是一位三四岁的孩童了。 他已然站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样爬地蠕动的姿势。 瞳目之中褪去了懵懂无知，只剩下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对世界的探索。 他向前踏出了第一步，便仿佛踩在了虚空中的阶梯一般，站稳身形，继续走着。 而伴随着这类似于登阶的景象，他的身形也在不断变化，几乎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愈发飘忽不定。 纯阳无念火自然不可能放任他进行转变，爆鸣一声便直挺挺冲了过来。 但临到近处，却像是突然撞上一层无形的障壁，焰舌翻涌，竟是将要熄灭似的。 而此时，孩童已长大为了少年，见到这番场景，却不知为何轻笑了起来。 虽然这笑容很纯粹，没有半点讥讽之意，但纯阳无念火还是觉得有些愤怒。 毕竟它乃是火灵，火气极旺，不冲动易怒，反倒是失了本真。 随即火光大放，再度扩张起来，将这偌大的地下空洞瞬间填满。 放眼望去，除了那神秘的域外飞舟，其他地方皆是炽热火海，烧灼万物。 见状，少年不禁摇了摇头。 他随即手中掐弄法诀，于小腹处凭空放出了一团霞云，转瞬间便没入了火海当中。 这霞云一经接触，便被纯阳无念火给沾染上，沿着边缘，缓缓烧灼起来。 虽说霞云迎风便涨，须臾间华盖四方上下，但如此看来，被纯阳无念火彻底焚尽，也是迟早之事。 只不过对此，少年却是突然没了下一步动作，仿若无计可施一般。 待到火气将霞云几近蒸干，就仿若褪去了其中的杂质秽毒，进而在中心凝塑出一颗至纯丹丸。 见到此般情形，众人便恍然大悟。 他，竟是在借助这纯阳无念火的威能，来祭炼炁海，从而凝炁归丹！ 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死活？ 不必多猜，因为下一秒，结果便不言而喻。 待到所有真炁都被吸纳至这颗看似平平无奇的丹丸之中，少年便面露喜色，抬手一挥，竟是直接将丹丸凭空摄入腹中，仿若视肆意的纯阳无念火于无物。 丹丸入腹，合二为一。 然而，就在众人欣喜之余，顷刻间雷声轰鸣，竟是传到了这地下深处。 天威滚滚，威势浩大，仿若是发觉了什么不应存在的妖孽事物，欲要降下雷劫，将之彻底打回原形，永不复生。 随后，只见一道金色雷光沿着洞顶通道呼啸而至，裹挟着凶烈大势，直直轰在了少年身上。 悠忽间隆隆炸响，霹雳电光如长蛇扭动，上下旋舞，将此处俨然变成了一座雷狱。 恐怕千雷城，也不过如此。 第107章 束雷摄火 仅仅是突破元丹，便要遭劫之人，宋桑结平生未见，甚至未闻，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最多最多，只在一些话本小说当中看到过这样的描述，也多半是作者为了彰显主角的牛逼，只能一笑而过。 别人不知晓突破元丹的具体流程也就罢了，他宋桑结身为凝归修士，妥妥的元丹预备役，还不懂吗？ 凝归想要突破到元丹，说简单也简单，毕竟只需掌握真意，便可借助其玄妙凝炁归丹。 但就是这一句话，也不知难倒了多少惊才艳艳的修士。 元丹境虽说已然涉及了天地道则，但也只是堪堪触及了皮毛，根本不可能引来雷劫。 唯有到达化玄级别，需要生造出一片小界，才会触怒天道，进而降下责罚。 毕竟洞天并非虚空造物，乃是从太殊星之上寻得一处剥离而下，进而催生炼化，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而如今，他不仅见识到有人突破元丹便遭雷劫，还见识到有人借助地阶异火凝炁归丹。 更关键的，便是这二者是同一人。 这带给他的感受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已然算是神迹。 虽不能说后无来者，但却可称前无古人。 至少在上古时期，是没有这般妖孽记载的。 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洞中雷声隆隆，电光四射，声势浩大，仿若灭世。 众人只得畏缩于厚实岩层当中，瑟瑟发抖。 好在这贼老天虽然无情，但也知晓哪个才是目标，并未波及无辜。 只是苦了刚刚还在与少年纠缠不清的纯阳无念火，由于离得太近，自然被牵连其中。 地阶异火在无上天威面前，倒显得不值一提了，与凡人无异。 光是些细碎的雷光爆射而出，落在纯阳无念火身上，便转瞬间熄灭了一大块焰舌，它疼得不禁发出一声爆鸣。 只可惜，想要逃出去，却无能为力。 之前环绕着少年的无形障壁，竟不知何时被挪移至了外部，将少年和这纯阳无念火一并困住，脱离不得。 它奋力挣扎，想要离开这无穷雷狱，然而不断落下的天雷砸在身上，便如同钝刀割肉一般，一点一点地将它的焰体切下。 真是十足的折磨。 仅仅只是倒霉被残余力量波及的纯阳无念火尚且落得这般狼狈下场，可想而知这雷劫有多厉害。 而再看位于天威中心的少年，全身上下已然被雷光贯通，透体而发，仿若一个小金人。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来说，这样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在先前，众人已经见识过了他的通天手段，便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兴许对方能够逆转乾坤，就如刚才那般浴火重生呢？ 修士都是逆天而行，自然不希望耗费一生，到头来却还要死在这贼老天手上。 即便是同道，即便是仇家，若是骤然间听闻对方殒落于雷劫，也会怅然若失。 毕竟大家都是在同一条道路上奔走，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逐渐逝去，难免兔死狐悲。 只是伴随着一看就十分不凡的金色雷电不断落下，这股希望也逐渐变得渺茫起来。 尤其是叶玄还有蜮娘二人，在浩大天威的笼罩下，已然完全失去了对离阳感应，便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乃至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老鬼死了，接下来我又该如何？） 一时间，众人忧心忡忡，不知所措。 雷劫一刻也不停歇，仿若不将少年轰成齑粉，便不罢休。 但下一秒，形势却是倏忽间逆转了。 雷劫仍然在狂暴落下，但那一动不动的少年，却轻轻动了动手指。 这一细微的动作，便仿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随后便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沉睡当中苏醒，身形须臾间凭空拔高，转变成了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 也就是离阳原本的模样。 阔别已久的躯体，终于又回到了离阳手中，他不禁喜极而泣。 灵识虽然可代替五感，但终究还是没有本来的好用。 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了点。 他虽说已然借助五行轮转重新演化了先天胎体，又利用纯阳无念火凝炁归丹，如今已然成就了梦寐以求的元丹，但却还差一次身与心的蜕变。 便是眼前这雷劫！ 之前一直积累下来的功德早就在刚才的天威当中耗尽，要不然离阳还未塑成躯壳，便魂飞魄散了。 多亏了这些功德的拖延时间，他才能恢复到全盛姿态。 而如今，没了功德的庇护，离阳便只能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这恐怖的雷劫了。 不过，他却丝毫不惧。 细细感受了一下肉身上的苦痛，这具依托五行真意演化出来的先天五行胎体，在这无穷天威之下竟似乎也扛不了太久。 离阳当即轻笑一声：“贼老天，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五行天地！” 他在重塑肉身的同时，也将原本属于枯木诀的功力彻底散去，进而转修了得自域外的大五行天地真经。 之前光是粗略看看，便觉得此法甚妙，如今真正修习了，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见解不过是井底之蛙，冰山一角。 看来天魔与灰影所言非虚，太殊星真乃末法之地，与这域外真功相比，完全上不了台面。 离阳随即鼓动悬于丹田之中的那枚元丹，从中放射出一道白光，顷刻间照彻四周，竟是一时把漫天雷劫也压制了下去。 大五行天地真经顾名思义，乃是以五行轮转之妙，塑成一方天地。 此方天地虽说与化玄洞天有些类似，但也有些许不同之处。 因为乃是自成一界，无需洞天种子，也就不会被太殊星的天道所牵引。 当然，会被排挤。 只不过毕竟不是得自此处，天道最多也就生些斥力，不会如化玄洞天一般，时时刻刻想要降下雷劫，将修士湮灭，进而放洞天物归原主。 如此说来，这倒是好处。 而如今，离阳将此界一应放出，雷劫便再也无法影响到他了。 虽说其内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填补灵机，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处小界。 太殊星的力量若是想要触及到这里，便得先破开外层。 只是这天威对于生灵来说确实厉害，但在一处小界面前，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小界可是能够游离于无尽虚空的存在，外部的构造不知有多稳固。 不过离阳放出此界的目的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躲避雷劫，他想要借力而为。 当即挥手一划，在界中开了个口子，把在外面肆虐，却显得有些无能为力的天威齐齐放了进来。 当然，也不忘把奄奄一息的纯阳无念火给一并收摄入内。 可不能让这家伙给逃了。 随后又掩上界门，彻底断绝了天劫与太殊星大道的联系。 如此，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任由他拿捏。 在此界之中，离阳便相当于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抬手一挥，便将这气势汹汹的雷劫困在手中，进而塑造成一柄电光利刃。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界域，放眼望去，都是一片混沌。 随即高举手中的天劫之剑，斩虚无，开先天！ 第108章 洞天生灵 “师伯，此等天象，难道是有人在这里渡劫？” “师伯，您说句话啊？” “师伯？” 端坐于云顶之上的钟怀远猛然间睁开双眼，仿若做了一场噩梦般骤然惊觉，瞳目之中神光大放，照得云夜刺痛难忍。 钟怀远随即凝神静心，将这异象收敛，眉头紧锁，只留一旁的云夜有些不明所以。 他自然不是因为弟子的呼喊醒来，而是刚才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就仿佛，有什么祸事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一般。 此般灵觉来得虽然古怪蹊跷，但却不可不信。 毕竟异象横生，定是有什么妖孽诞生了。 他站起身来，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昏沉晦暗的天空。 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只闻隆隆轰声，却未曾见一滴雨水落下，怪哉怪哉。 明明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顷刻间便换了副模样，此中一定有什么玄机所在。 只可惜乾清宫并无推算之法，仅仅是看着，也寻不得什么蛛丝马迹。 钟怀远凝视了许久，才低眉垂目，看向悬在身前的阵盘。 果然，不出他所料。 其上代表着纯阳无念火的红点，已然彻底消去了，再不见任何踪影，空无一物。 主阵眼被破，纵使有其他副阵眼维持运转，这符阵也只是空有其表，不堪大用。 至少面对天魔是无能为力的。 未曾想两年多的苦功一朝尽丧，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随后却是瞬间将这些无谓的杂念抛之脑后。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只能使出早就准备好的后招了。 他肃声道：“乾清宫众弟子听令！” 见钟怀远终于发话，一众因为突如其来的雷劫，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元丹真人顿时心中一定。 他们异口同声应道：“弟子在！” 钟怀远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一番众人，确认状态良好，才喝道：“天魔已经出逃，布‘玄元通换大阵’！”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悚然一惊，纷纷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钟怀远。 只是虽然有心追问一些细节，比如天魔是如何逃脱的，纯阳无念符阵又为何不起作用了。 但也知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若是不及时布下大阵，恐怕整个上章陵都将灰飞烟灭。 天魔之威，他们是见识过的，纯阳无念火烧了足足两年，也没能将其焚灭，真是厉害。 得了钟怀远的命令，十位元丹真人当即开始施为起来，将各自所领悟的真意沿着大空明带转入，进而到达钟怀远的本命玄法，空明界。 玄元通换大阵可将数十，乃至上百位修士的力量汇聚于一人之身。 当然，代价也极其巨大，轻则境界跌落，重则当场暴毙。 只不过，现在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一旦让这重光洞之内的天魔脱逃，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引得生灵涂炭。 届时，不仅宗门会降下责罚，他们也会自生愧疚之意，进而心神迷蒙，前路无望。 而如今，有这十位同门元丹真人的灌注，钟怀远将跨越气生，到达灵生。 元丹真人若是想要踏入化玄境界，必先寻得一枚合适的洞天之种，将自身所掌握的真意植入其中，昼夜不歇地温养，汲取天地灵机，使其逐渐演化为一界，方成化玄。 而根据这洞天的演化进度，便可将化玄分为三个小境界。 第一便是混生，此时洞天之内一片空白，空无一物，唯有类似于无尽虚空的混沌。 第二则是气生，破开混沌，天地初辟，引得一丝先天之气，进而催生出万事万物。 但这些事物都无灵性，只是些金石玩意，除去能拿来锻器以外，上不得台面。 唯有到达第三境，也就是灵生，万物生灵，这洞天才真正可以被称作是一方小界，一方天地。 毕竟没有生灵轮转，只不过是一处死区，何谈洞天福地。 伴随着大量真意的灌注，空明界内开始焕发生机。 怪石嶙峋当中渐渐长出杂草，给这灰白一片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绿色。 一灵生，万灵出。 更何况这杂草本就生命力极强，是以在无穷灵机的催生下，犹如病毒一般蔓延开来。 转瞬间，整个空明界便被植物所占据，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 而伴随着此处的生机逐渐充盈，有了合适的环境，无需什么从外引进，动物便开始凭空生化出来。 虽不是轮回，但却胜似轮回。 魂灵之变几近千数，生造而形谓之灵明。 不过片刻，此处便飞鸟走兽尽出，仙云渺渺，气蒸雾霞，俨然一副仙家景象。 虽说并未筑些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但如此反倒是撇去了喧闹人烟，保留此处寂静空明，不失本真。 到最后，甚至还演变出一条波涛翻滚，大浪怒号的江河，内里游动万千小鱼，河床沿附贝蚌虾蟹。 至此，空明界已臻至完全，再无可进之处。 灵生而至，乃形于身。 洞天之内的变化显然影响到了外界，近乎无穷无尽的生机扩散开来，竟是在这漫天黄沙当中，硬生生开拓出一抹绿意。 大空明带之上彩光隐隐，其内真灵欢呼雀跃，像是凭空摄得了什么福泽。 而再看钟怀远，只见他周身流光四溢，映照着肌肤犹如玉质。 浩大的生机与灵性逐渐汇聚于头顶，凝成了一朵三色祥云。 相貌虽并未变得年轻，但气息却是愈发深沉起来，蓄势待发。 灵生之玄妙实在不可捉摸，纵使这次亲身体验了一番，待到阵法效用消退，便又会被打回原形。 但即便如此，他也紧闭双目，凝神静心。 钟怀远停留在气生已然数百年，如今一朝得道，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不禁沉醉其中。 良久，他才睁大双目，其内神光四溢，照彻四方。 钟怀远不禁长叹一口气，惋惜道：“灵生灵生，何来的灵呢？” 这次也是一无所获，即便踏入了此等境界，也犹如小儿持剑，虽挥出便可伤人，但却不知其法，不得其要。 他随即大手一挥，将已然耗尽真意，陷入了沉眠的十人尽数收入空明界中。 大战在即，届时也分不出心来照看这些人，还不如将之带进洞天当中。 这样即便钟怀远身死道消，这洞天也会自动被太殊星天道所牵引，进而落在某处，演化为一处福地。 便可保全十人。 他刚做完这些，脚下重光洞便猛然炸开，隆隆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只见一道五色玄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竟是将九重天第一层，伦梭天上的罡风一并撞开崩散，牵动了惊聚天的磁雷，最后消没于柔亘天的万钧星砂。 声势浩大程度，超乎想象。 但见到这副景象，钟怀远却是有些疑惑不解。 （天魔怎会有这般妙法？） 但随即转念一想，或许是其寄宿了某个倒霉修士罢了。 第109章 玄泱界 且说离阳借助天威雷劫破开鸡子混沌以后，只听见一声轰鸣巨响，威烈宏大，与寻常音声截然不同，竟是穿透了他的护体元浑，直入其内，仿若就在心神当中炸开一般。 一时间，界中动荡不定，震颤翻腾，恍惚间像是窥见了一道拔天而起的巨大门扉。 这扇门虽然紧闭着，但从门缝当中却泄出熠熠神光，单单是被照着，便觉得妙不可言，几若登仙。 就仿佛，这背后乃是天界华庭，至圣之所，只需缓步踏入，便可得道飞升，从此与天同寿。 他毫不犹豫，当即催动五行真意缓缓推入，须臾间便在面前显现出一道玄之又玄的罡气。 其色若明，其形无定，但却可窥得本真所在，如同返照归真，本心自明。 一见到此物，离阳便感觉躯体有些异样，似乎在与之产生某种共鸣，仿若瞬间回到了娘胎之中，暖洋洋舒畅无比。 不必多说，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先天一气了。 也唯有这诸多先天的源头，才能牵动他的先天五行胎体。 道生一，一生二。 这先天一气一破开苍茫混沌，便二分阴阳，化为清浊两气。 清气飞升上高，聚云拢雾，逐渐遮盖四野，覆尽八方，凝合为青天。 浊气沉降下低，积秽累土，须臾间地龙翻涌，无穷厚土凭空生出，遍及脚下。 至此，天地初成。 完成这一开天辟地的壮举之后，先天一气便失了大半威能，倏忽间钻入离阳的眉心，在其内温养起来。 先天一气虽说等阶极高，但性质纯和，若是单纯拿来与人厮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它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祭炼法宝，点化生灵，褪去蒙昧。 若是有这先天一气的帮助，想必素光剑丸便无需耗费数十年的时间来转化为剑胚，估摸着只要一年便可，速度何止倍增。 但奈何看现在这样子，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利用此物催生素光剑丸。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转而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天劫。 这道来自太殊星天道的怒火显然也在刚才的二分天地当中耗尽了力量，奄奄一息，几乎不能维持原形，频繁闪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他现在虽说可以借助此界之力暂时压制天劫，但若是到了外面，便难免会引来天道的关注，说不定随手赏他一个三灾五劫。 离阳可不想遭受此等飞来横祸，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界中。 再者说，他突破元丹之后，应当迎来的身心蜕变，还蕴藏在这道天劫当中呢。 凝归修士晋升元丹之时，借助真意凝炁归丹，便能使得身心尽数蜕变。 只是这本来应当是由内而外生出的，但离阳却截然不同。 他的那一份，被煌煌天威裹挟着，还需要渡过雷劫，才能享用。 一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破口大骂一声：“这贼老天，真是欺人太甚！” 思来想去，索性唤出木行真意，借助木生风雷的玄妙，将一部分天劫之力纳入其中，兴许以后还能化生出些许神通。 在这至上无情的天劫面前，什么阳金阳火都不算什么，一声轰雷下，魑魅魍魉只能抱头鼠窜，阴邪鬼物无所遁形。 只不过若是想要掌握如此强悍的力量，也并非易事。 当然，离阳有的是时间去一点点磨。 对他而言，用大把大把无用的寿命，来换取一种十分强力的手段，再划算不过了。 去了天威之后，这雷劫便须臾间转变为一颗淡蓝色光球，其上蕴有淡淡的道则气息。 离阳张口将其吞入腹中，便得了造化。 只是令他有些失望的是，此般赐福加身，似乎并没有引得什么较大的改变。 虽说身躯暖洋洋的，极为舒畅，但除此之外，便再没窥见什么神异之处了。 或许，是由于离阳原本的身躯和魂灵等阶已经非常高了，因此这专门为凝归修士准备的加持便不那么明显？ 毕竟他利用五行真意重塑的肉身乃是先天五行胎体，和灵体乃是一个级别，甚至更为特殊。 而魂灵也触摸到了银勾境的门槛，二者相加在一起，寻常凝归修士哪里能有这般成就呢？ 只是虽然理清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离阳还是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这贼老天，真是抠门！” 他骂了几句，便觉得甚是无趣，毕竟无人捧哏。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之前被他摄入界中的纯阳无念火，对方奄奄一息，显然被天劫伤得不轻。 此火害得他东躲西藏，畏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当中足足有两年之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不过离阳也明白，这玩意就是个工具，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他大手一挥，便将这纯阳无念火收入火行真意当中。 好歹也是个地阶异火，不能浪费，待解决了其主人之后，便可纳为自己的手段。 做完这一切，离阳放眼四周，发现此方天地仅有他一人，不仅显得极为渺小，还莫名涌现出一抹孤寂之感。 荒芜一片，死寂无生。 他不禁思索，是不是该找点花花草草，灵兽灵禽之类的移植过来，将此地装扮一番。 不然一片灰白，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最好还得召些工匠在这里建筑亭台楼阁，以后便相当于一个超大型的随身洞府了。 离阳大致计量了一下，发现此界形似浑圆，直径大概有五千里，堪比一座巨城。 若是放在元丹真人之中，如此庞大的丹域自然无人能及。 但在化玄洞天面前，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洞天大者可达数万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现在的境界仍旧是元丹，还未到化玄。 元丹境尚且如此，到了化玄，恐怕此界便会扩张数倍。 在心中做了不少打算，离阳也并未忘记，他现在还处于地下深处，不见天日。 而且，还有一群人等着他去救助呢。 当即大手一挥，凭空划出一道痕来，从缝隙间显露出外面的世界。 离阳正欲飞遁而出，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首再看了此界一眼。 “说起来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玄泱界？” 撂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玄泱界。 身形落在刚刚的战场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熔岩雷火，碎石飞沙。 离阳看向叶玄一行人躲藏的位置，心念一动，便将其全部挪移了出来。 一见面，蜮娘便极为乖巧地走到了离阳身后。 见状，叶玄先是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俯身大拜：“见过师尊！” 乾清宫二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有样学样，跟着叶玄一起行礼。 离阳笑而不语，微微颔首。 他随即抬头，幽幽注视着来时的通道。 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了前方有一场大战在等候。 离阳当即长啸一声，五色玄光将众人一并裹挟，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第110章 识造天 叶玄一行人自然是被离阳收入了玄泱界当中，毕竟接下来的战斗他们非但帮不了忙，反倒会成为累赘。 还不如就待在玄泱界里，替离阳种几棵树美化一下环境。 他沿着来时的通道一路飞遁，途中的阻碍一并穿过，不能影响分毫。 如此不过片刻，便完全冲出了重光洞，重见天日。 由于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如今骤然间被阳光照耀，竟是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好在修士不似凡人，离阳更是体质特殊，是以此般不适转瞬间便消弭于无形。 他此刻虽然悬于高空，但灵识却布散上下四方，自然捕捉到了钟怀远的身影。 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在此等候。 离阳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又从系统上看到了此人的真名，便明白其不是什么天魔。 想来那纯阳无念火便是钟怀远所驱使的了。 按理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应该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开干的。 只不过他压抑了太久，想要借助此次逃出生天，彻底释放发泄一下，因此便并未止住身形，冲势不减，直上九天。 而钟怀远也并未阻止，只是静静注视着离阳奔赴高天。 也不知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兴许是知晓离阳不会遁逃？ 飞行对于每个人类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能力。 离阳此刻凭虚御风，沿途景象皆被灵识所捕捉，放眼望去，脚下大地逐渐缩小，直至被云雾所笼罩，再不见踪影。 云雾缭绕，气蒸雾霞，天边有一轮大日缓缓升行。 一时间，光芒万丈，照彻四方。 见到这般壮丽宏大的景象，他不禁想要长歌一曲，只是奈何五音不全，唱了两句便觉得有些不妥，索性放肆大笑几声。 真是酣畅淋漓，豪情万丈。 只是笑完他才意识到，此处并无他人，自己完全可以肆意妄为。 于是乎，便放下了一切的顾虑，扶摇直上。 虽然并未运转溯雀遁术，但只需借助木生风雷的玄妙，便可流若清风，疾如闪电。 行进间毫无滞涩之感，辗转挪移毫不费力，仿若天地虽大，但却可任其飞驰。 没有合适的遁术尚且能达到如此极速，可想而知，若是寻得什么玄阶乃至地阶妙法，届时恐怕一念之间，便可跨越数万里。 如此只需几个来回，便可将百里走遍，不必搭乘什么飞舟。 毕竟如今踏入元丹，丹田内的真炁便在真意的凝练下转变为了更高等级的元浑。 使用元浑催动功法，效能便可大增。 完全不是凝归境所能比拟的。 不过片刻，离阳便冲入了第一重天，乃是布满罡风的伦梭天。 只是这些削铁如泥的罡风，在有五行真意护体的他面前，便全然如同清风拂面了，甚至无需催动丹田内的元浑。 他大手一挥，便将一团无形罡风摄入掌心，放在面前细看。 灵识稍稍感知，便发觉其上似乎混有木金两行的韵味。 稍加思索，便明悟了这罡风形成的原理。 但纸上谈兵一向不是离阳所好，是以他双目一凝，牵动木金两行真意，不过片刻，便于另一只手掌心上催生出类似的罡风。 二者放在一起对比，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但离阳却眉头紧皱，像是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再度添加了一丝水行真意入内。 水蓝玄光渐渐融入靛青色罡风当中，便如同粘合剂一般，将金木两行勾连在一起。 如此看上去，倒是和此处的罡风一模一样了。 由于离阳之前在飞舟之上见识过这一重天的风景，因此并未过多停留，继续向上攀登。 他想要看看，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能到达第几重天。 很快，充斥着元极磁雷的惊聚天便到了。 只是这些磁雷似乎中看不中用，只闻轰鸣雷声，不见辉光电闪。 离阳还特意挑选了一团较大的雷云，直挺挺冲了进去。 却是没想到，这些磁雷打在他身上，转瞬间便被相互轮转的五行真意给抵消，甚至吸收了一部分。 见状，离阳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再度启程，奔赴更高处。 第三重天，柔亘天。 此处密布无穷无尽的万钧星砂，由于处在高天之上，昼夜汲取日月精华，因此妙用甚多。 只可惜，唯有掌握了真意的元丹真人才能摄拿，寻常凝归修士，哪怕是纯粹的体修，亦或者拥有上古血脉的妖族，都不能挪动分毫。 万钧万钧，说是万钧，但这只不过是个形容词，这些星砂蕴含太阳太阴之力，已然近似于伪元械了，没有元浑，自然不能触动分毫。 但对于离阳来说，却是随手拿捏。 鉴于此物大有用处，兴许还能拿来提升素光剑丸的品质，他便大手一挥，将周身一片星砂尽数装入了玄泱界当中。 猛进不歇，再上四重！ 极明天！ 此处据说已然隐隐连通了星辰之外的无尽虚空，是以遍布各种玄光罡气，虽说被太殊星的天理道则削弱了不少，但元丹真人若是不小心撞上了，轻则大伤元气，重则当场暴毙。 毕竟，这可是破劫修士想要遨游虚空的最大阻碍。 离阳一到这里，便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临身，五行真意竟然不能完全将其隔绝，哪怕是催动元浑，躯壳也有些莫名的沉重，显然是被影响到了。 不过他随即闭上双眼，稍稍返照内观一番，便明白这还不是自己的极限。 虽然有心试试这些玄光罡气的威能，但奈何地上还有一场大战在等候自己。 离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继续飞升，看看第五重天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怪陆离的场景。 只是伴随着他越飞越高，身躯所受的压力便愈发庞大。 到了最后，便犹如背上驮着一座山岳，速度骤降。 此时虽说若是凭借玄泱界之力，还是可以轻松渡过的。 只不过离阳欲要看看单凭自己能走到何处。 再者说了，玄泱界的力量，或许还得留到突破重天的那一瞬间。 一时间，五行真意全数催动，五色玄光环绕周身，如同众星拱月。 他身化虹光，顶着这逐渐倍增的压力，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坚定。 这过程似乎极为漫长，但在外人眼中，离阳却仿若是在原地踏步。 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个界限，那个象征着重天之隔的无形天河，已然就在眼前了。 见胜利触手可及，离阳不禁深吸一口气，开始抽离玄泱界的力量，加持于身。 虽说其内还未生灵，便无有天道，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处小界。 无穷力量灌注全身，仿若在眼前炸开了数百个太阳。 此时此刻，他并未掐弄什么法诀，因为有了这般伟力，又何须什么神通妙法呢？ 以力破之。 一指点开天门，一指破入重天。 第五重，识造天！ 此天之中游离诸多灵体，形态各异，无善无恶，乃是生灵识造之物。 也可以换个比较通俗的称呼，神明。 离阳只来得及窥探一眼，便不知被什么给推了回去，仿若是在贴心提醒他，前路不是该来的地方。 只不过，旅途到此结束，他已经很满意了。 当即紧闭双眼，身子向后一仰，任凭其自由落体。 第111章 界争 攀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还有精力，可下落，却只在一瞬间。 此时此刻，在重光亭等待欣赏金树银花的修士眼中，只见从高天之上落下了一道璀璨虹光，划破长空，最终砸在了重光洞附近。 见状，有人顿时惊呼道：“天外陨星！” 一听到这四个字，在场所有人当即坐不住了。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天外陨星就等同于天降横财。 一座宝山就在眼前，又怎能不心动？ 是以众人也不顾什么金树银花了，反正只要在这上章陵日日皆可看，但天外陨星若是去晚了，别说陨星了，恐怕连砸出来的坑都见不到。 一时间，海量修士齐齐动身，乌泱泱地奔赴重光洞，千百道飞遁流光上下翻飞，将此处的漫天黄沙都映照彻亮。 只可惜，他们显然不知道，那道虹光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天外陨星，而是从五重天坠落下来的离阳。 他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在尽情享受自由落体。 直到临近地面，才不禁叹息一声，运转界力，强行扭转了自身的冲势。 不过或许是骤然加身，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能将其融会贯通，如臂使指。 是以离阳还未将身形转换完毕，便直挺挺砸到了地上，裹挟的巨大冲力尽数作用在脚下大地，生造出一个深坑。 好在此处并无其他人窥见离阳的丑态，不然休怪他无情了。 至于钟怀远，此人在离阳眼中，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不必在意。 五色玄光消散，激起的飞扬尘土当中渐渐显现出离阳的身影。 二人一见面，却是没有立刻打起来，反倒是开始互相观察。 钟怀远眉头紧锁，因为他并未从离阳身上感知到有任何天魔的气息。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种便是对方根本不是天魔，一种便是对方的境界远高于他。 钟怀远自然希望是前者，但他内心却更偏向于后者。 毕竟纯阳无念火可不会骗人。 此火被乾清宫上代掌门谢宗元从天外陨星当中提炼而出，天生便具有除障却邪的功效，之后又经无念那个老东西放在洞天之中用先天一气温养，使得其自生灵性。 嫉恶如仇，能够自行分辨阴邪魔物，对其来说便犹如本能。 乾清宫之所以耗费大量灵材生造此火，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供给门中修士炼丹锻器，乃至辅助修行。 宗门坐落于天青山脉以北的连城，此处不仅靠近冰封着众多上古大魔的寒天北境，还与阴尸门的领地接壤，是以常年饱受各种异怪诡物侵扰。 乾清宫弟子大多数都死在这些阴晦之物手上，魂灵不得脱身，不入轮回，昼夜受尽折磨。 因此，乾清宫高层才想出祭炼纯阳无念火，来一定程度上减轻底下弟子的负担，同时也能作为一个底牌，必要时刻还能拿出来解围。 就比如这次，钟怀远在重光洞发现了一只被前辈高人封锁的天魔，观其恐怕将要脱困，便上报宗门，借得纯阳无念火过来助战。 此火天生就是为了焚灭阴邪，是以绝不可能出错。 意识到离阳的实力可能远远高于自己，钟怀远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发动了秘术。 只见他双眼失神了片刻，随即却变得漠然起来，完全失了刚才的灵动，但气息却是愈发高涨。 此法唤作离情断魂功，得自一处上古遗迹，根据描述，似乎是一个名曰忘情宗的不传之秘。 运转之后将舍弃七情六欲，分割一半魂灵，从而换取绝对专注与修为大增。 只不过副作用也极强，且不说失了一半魂灵还能不能活，被舍弃的七情六欲也很有可能不会重回。 钟怀远得了此法之后，便从未使用过。 而如今，却是不得不做了。 他当即大手一挥，将空明界放出，竟是直接界力加身。 顷刻间此方天地大震，刚刚被离阳砸出的深坑开始崩碎，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须臾间便形成了。 犹如地龙翻身，不是天灾，胜似天灾。 见此人一言不发就使出全力，离阳顿时面色凝重。 他知晓自己不能托大。 好在刚刚突入五重天的时候，他便引动了玄泱界的威能加身，之后从高天之上落下，也并未解除。 只不过纵使如此，离阳还是从钟怀远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毕竟此人乃是化玄大能，高他一个大境界。 而按照常理来说，区区元丹真人，在化玄大能面前不值一提，随手便可斩灭。 只不过离阳极为特殊，他刚入元丹，却并未凝造出丹域，而是借助五行真意，通过大五行天地真经这一域外真功的玄妙，生造出了类似于洞天的玄泱界。 是以他不是化玄，却胜似化玄。 虽说没有本命玄法，不能于洞天当中生出玄妙，就比如宋音虞的罗刹界，可催生出无穷罗刹。 但离阳有五行真意轮转，这五种力量相生相克，可生化万千，组合起来，等阶未必低于先天一气。 先天一气自然不适合战斗，但五行真意却杀伐凶烈。 因此，离阳之前才胸有成竹，不把钟怀远放在眼里。 可如今这情形，却是证明他完全错了。 看来，还是不能低估这些前辈。 想到这里，离阳便收敛心神，凝神静心，打算全力以赴了。 二人不谋而合，同时放出界域，二者相撞，释放出无穷浩大的威能，几近要将脚下大地倾覆，要将漫漫长空戳出一个洞来。 地动山摇，光天晦暗。 那些飞遁而来的修士还未探查到发生了什么，便纷纷惨叫一声，活生生被碾成了齑粉。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皱，随即却是将玄泱界直接显现出来，将此地摄入其中。 倒不是为了防止波及无辜，只是觉得这些闲杂人等有些碍事罢了。 钟怀远此时虽说失了七情六欲，但见离阳出手，他自然也不甘落后，随即便将空明界放出。 两方小界陡然出现在一地，谁也不愿相让，便挤在一起，逐渐融造起来。 有了界层包裹，内里的动静便不会传至外界。 化玄之间的对战都是如此，毕竟举手之间，便是神通大法，有洞天之力加身，崩山裂地也是轻而易举。 若是个个都毫不顾忌，在天罡大陆之上斗法，恐怕没过几年便要将其打烂，沉入海底了。 因此便往往会摄入小界之中互相争斗。 此谓界争。 若只是斗技切磋，自然没什么关系。 可如果是生死搏斗，便赢家通吃，败者不仅会失了自身性命，真意所生造出的洞天也会被一并吞噬，成为他人洞天扩张的资粮。 如此，所修大道在这世间便再无任何踪迹可寻了，纵使日后还有弟子传承，也不过是似是而非的模仿罢了。 这对于修士来说，可比死还要难受。 毕竟死了还远远不是结束，纵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所修之道也在这天地间留下了痕迹。 可若是洞天被毁，便什么也不剩了。 第112章 五行生阴阳 钟怀远修习的乃是地阶功法三才金书，修炼至高深境界，能够将体内法力凭空增翻三倍，浑厚无比。 有了如此充足的法力，无论是修习技法，还是争斗厮杀，都要占上不小的优势。 而如今，在离情断魂功的加持下，更是又硬生生翻了一倍。 也就是说，钟怀远此时体内的玄罡总量足足相当于寻常化玄修士的六倍。 充盈肉身，乃至填补洞天。 是以举手投足间，便是浩如汪洋大海般的威能，气势磅礴万丈，如山如岳。 洞天与修士乃是共生关系，是以伴随着钟怀远气息拔高，空明界也骤然扩张，将玄泱界给压制下去。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紧锁，他自然不愿低人一等。 再者说，如今两界相争，若是退一步，便失了不少可借用的洞天之力。 一旦压及过半，便等同于将胜利拱手让人，不战而降。 界争界争，显然不光是修士之间的厮杀，也是两个小界之间的争斗。 是以他当即催动丹田之内的那枚元浑大丹，倏忽间旋舞起来，放射出道道金光，照彻四方。 寻常元丹真人往往是以一种真意成就元丹，但离阳却是同时掌握了五种，且之间关系密切，相生相克，乃是构建这世间天地的基石。 再加上他的基盘异于常人，乃是五行源基，又修习了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 种种神异叠加在一起，使得离阳元浑量级远超正常元丹修士，并且在五行真意的加持下，完全不逊色于更高阶的玄罡。 是以伴随着他放出海量元浑，玄泱界便陡然一突，将刚刚势大的空明界给顶了回去，甚至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真是风水轮流转。 只不过此般大好局势还未持续片刻，钟怀远便再次施为，吞服下一粒血红大丹，身上气势再添几分，空明界便再度显威。 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各显神通，都想要将对方的洞天压制，好占据些许优势，方便之后正式开打。 两界外部的壳层正在不断撞击交锋，每接触一次，便泄出些许极为恐怖的道则碎片，寻常元丹若是不小心沾上，轻则大伤元气，重则当场毙命。 毕竟这可是天理道则的雏形，虽然尚未发育完全，但也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如此鏖战了良久，两界似乎逐渐陷入了胶着，慢慢保持动态平衡起来，各自占据一块区域，看来一时半会是拿对方不下了。 但这样的平衡显然极不稳定，若是双方之中有一人受伤，便要被打破，进而陷入恶性循环。 强者越来越强，而弱者则会愈发倾颓，乃至最终战败，一身修为化为乌有，还道于天。 意识到这一点，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正式的进攻。 先前的小界碰撞，不过只是试探彼此的手段罢了。 若是仅仅凭借洞天之威便可压制对方，自然无需再打，随手便可斩杀。 可如今，两界看起来却是势均力敌，便需主掌洞天的修士出手了。 钟怀远挥手放出大空明带，此物净若琉璃，形似天虹，一经放出，须臾间便遁入虚空，无形无相，没了踪影。 想必一定生出了什么玄妙，躲藏在暗中蓄势待发。 不过好在离阳魂灵已然触摸到了银勾境的门槛，堪比登灵强者，灵识一扫，便窥见了些许蛛丝马迹。 但他并未立刻将大空明带打落，而是任由其待在虚空当中，只唤出了五行真意盘旋周身，佯装不知其影，面露警惕之色。 钟怀远显然不知晓离阳元神强大，异于常人，是以或许能够借助这信息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势均力敌之时，一切手段若是摆在明处，便不能建功。 钟怀远已然进入了搏命状态，是以并未就此罢休，又催动本命玄法，于空明界中生出一团明离之气。 当即轻喝一声：“去！” 话音未落，这道明离之气便须臾间洞穿了离阳的外放界力，正中环绕周身的五色玄光。 一经临身，离阳便感觉此气非同凡响，不敢托大，全力催动元浑，灌注周身。 却未曾想，这明离之气穿入五色玄光当中，去势不减，五行真意轮转对其似乎毫无作用，只能堪堪磨灭表层的一些锐气，并未伤及根本。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却并未慌乱，而是索性唤出木行真意，放射出其内之前纳入的天劫。 此物之妙他已然参悟些许，纵使并未深入其本真，日后也能拿得出手。 反正届时成就化玄之际，仍要渡劫，而想必那时的天威会更加凶烈。 如今这道，不若随意放了，来消却钟怀远的手段。 一经显现，顷刻间雷声大作，隆隆轰鸣，头顶长空竟是再度阴云密布，仿若又要降下雷劫。 只见一道蓝光爆射而出，与明离之气瞬间撞击在一起。 二者一经对撞，便掀起层层巨力浪潮，席卷四方上下，纵使此地有二界相护，也引得外方天地大震。 之前那些听闻有天外陨星，而纷纷前来的修士，早就因为刚才界力倾轧而退避三舍，知晓不能再往前走。 而如今看这极为夸张的威势，便顿时明白此处不是什么宝山妙地，而是有大能斗法相争。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并未遁走逃命。 先不说南离大漠当中凶险异常，离了上章陵，也去不了他处，除非乘坐沙舟。 可那千安舟没有钟怀远的命令，自然不会开动。 再者，大能相争可不是什么常事，待在此处看会热闹也行，想来此等人物无冤无仇，也不会刻意袭杀他们。 如若遇上些嗜杀的邪修魔道，逃也逃不掉，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修士的一生，本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 再回到界内，残留的天劫之力与明离之气相撞产生的余波已然渐渐褪去，但二人却早已再次交锋于一处。 大空明带迟迟未发动，显然钟怀远是将其当作了底牌，此时正使用符阵对敌。 只见他大手一挥，便摆出数个微型玄阶阵法，将离阳困在一处，动弹不得。 一时间，雷火交织，金削风切，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虽说这些依托五行而生造的符阵对于离阳来说并无多大威胁，但却是在不断耗费他的法力，一点一滴地磨灭心神。 他知晓不能再这样下去，任对方消磨自身，当即紧闭双眼，随后张目大睁，于瞳中放射出一道璀璨白光。 又唤出淫环剑，自然不是要御其斗法，只不过欲借借其上的阴阳道则罢了。 并指点在剑身，五色玄光顺着手掌化入其中。 随后，伴随着离阳举起大手，于指尖便显现出一道混冥道光，与淫环剑藕断丝连。 此般联系用寻常方法斩脱不得，乃是存于冥冥之中的依附。 不过好在离阳凝念成刀，心念所至，便将其割裂开来。 混冥道光一经脱离，便引得此方天地大震，犹如潜龙脱困，长啸动四方。 此谓之，五行生阴阳。 第113章 返照先天 五行之中分属阴阳，但阴阳却是先于五行。 是以若是掌握了阴阳一道，便等同于掌握了五行。 不过太阴太阳之力已然足够威能浩大了，不会有人偏偏要将其生出的五行作为手段，无异于本末倒置。 而离阳此举，却分明是以五行返照阴阳。 听起来倒是可行，但换做任何一个元丹，甚至化玄修士，都无法做到像他这样轻易实现。 毕竟不是谁都同时拥有五行真意的。 阴阳二气不分彼此，一经生出，便归为太极。 离阳手握混冥，随意一扫，便将周身的阴阳尽数搅乱，钟怀远布下的符阵转瞬间失了阴阳平衡，不攻自破。 见状，钟怀远顿时眉头一挑，即便他现在斩去了七情六欲，也难免有些惊讶。 他倒不是诧异于离阳轻而易举就破了符阵，而是感受到了阴阳之乱。 毕竟在他眼中，离阳先前都是使得五行手段，怎么如今却又突然冒出来个太阴太阳了？ 若是有这样的技法，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总不可能把这当作是什么底牌？ 太阴太阳之力虽然罕见，但也并不是什么无上妙法，至少和先天一气相比，是低了一等的。 钟怀远并未想到离阳能够利用五行反过来生造阴阳，他也没有多想，因为此时此刻，离阳已经袭了上来。 阴阳二气在他手中化作道道犀利剑光，一经挥出，便二分阴阳，须臾间遁入混冥之中。 阴阳二道互为表里，是以离阳的身形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捉摸不透。 一剑杀来，尽管二人之间仍旧相隔百里，但钟怀远已然感受到了那股几近要刺入心神的锋芒，皮肤顿觉阵阵割裂之痛。 他蓦然醒觉，对方这一剑劈斩，伤身亦斩魂！ 阳为身，阴为心，阴阳相合，才可谓之生灵。 如天魔那般纯粹念想之物，跳出阴阳五行，自然违背常理。 而化玄修士虽说可将元神寄存于洞天，致使洞天不灭，元神永续，肉身躯壳对其来说不过是一具皮囊。 但若是遇到了像离阳这种能够搅乱阴阳的剑法，便防不胜防，难免被剑气透过肉身牵连，致使元气大伤。 不过即便知晓了此剑极为危险，但钟怀远却浑然不惧。 倒不是小瞧轻看了离阳，而是骤然间窥探出对方的剑法似乎并不高明。 钟怀远虽未修习过剑道，但他作为乾清宫长老，底下弟子众多，之前那十位元丹真人当中，便有一位是他的徒孙。 乾清宫虽然主修符箓一道，但并不强制门人，只需稍稍涉足便可。 钟怀远底下便有不少弟子修习剑道，是以也见识过不少精妙绝伦的剑法。 因此面对离阳的攻势，他便不免有些诧异起来。 （怎么这人的剑道如此不堪？） 钟怀远自然看出离阳的剑道尚处于势的范围，虽说要比寻常剑势有所精进，厉害了些许，但距离剑意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剑势这一程度，他底下有不少尚在凝归境的弟子都达到了，至于元丹弟子，更是有个以剑意凝丹的。 未曾想对方的实力如此强悍，但剑道却是比不过后辈。 若是像钟怀远一样不拿出来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所长，在某些领域不太擅长也合情合理。 可如离阳这般摆上台面来，却是有些自取其辱，乃至看不起钟怀远了。 离阳自然也知晓自己的剑道连半桶水都不如，但奈何他所修技法也就两种，除去剑道以外，也就是符箓了。 而符箓是需要灵材来刻画绘制的，钟怀远显然是事先在洞天之中储存了不少预处理过的灵材，斗法之时拿出便可使用。 而离阳才刚刚从魂灵状态重塑肉身，浑身上下莫说是灵材了，连储物戒法袍之类的常用之物都没有。 是以只能以剑道对敌。 钟怀远随手掏出一枚剑符，放出其内煌煌剑意，便消却了离阳的诸多变化，只留下两道阴阳剑气徐徐而动。 他当即大手一挥，于周身布下三点星芒，正是成名绝技，玄阶符阵，三才辟离大阵。 天地人三道一触即发，阴阳剑气落入其中，先是左突右冲，然而每每将要破阵之时，便被无形间剥离了些许运道，进而自生异状，前功尽弃。 如此周而复始，剑气威能逐渐倾颓，便被符阵一并化去，成了滋养灵机的资粮。 一番操作下来，分毫未损，反倒是轻而易举消却了离阳的手段，真是玄妙异常。 钟怀远随即并指一点，仿若跨越了千万里之遥，凭空落在离阳眉心。 他似有所觉，但奈何竭力催动风雷之势，又运转紫电迅光身法，身形转瞬间消去无形，也摆脱不得。 对方这一指，似乎与之前那道明离之气有些相仿，皆威势凶烈。 离阳避无可避，直接被一指点中。 当即一个恍惚，好似过去了数千年岁月，昏沉迷蒙，几近要沉沦其中，不得自拔。 但随即魂灵之中却是银光大放，定了心神，守了思绪，念头重归。 见自己的本命玄法，明离太兮居然不能撼动对方元神，钟怀远不禁有些惊讶。 但随即转念一想，对方乃是天魔，念头本就强横异常，此招未得建功，也是理所当然。 他不知离阳此时心中一片骇然，心想若不是自己的魂灵得了诸多天魔残念的滋养而进阶，恐怕刚才便要被钟怀远给摄拿了心神，就此魂飞魄散。 惊惧之余，也不打算继续留手了，看来若是不凭借系统的优势，还真敌不过这些老东西。 离阳当即开启了敕命魔功，一瞬间便烧却了足足十万年寿命。 虽说以他现在的寿命，将敕命魔功常驻也可，只不过一直缓慢蚕食命源，实在觉得有些古怪。 此法又不似清明水生自体内，自然别扭至极。 十万年岁月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如此长的时间，已然足够天罡大陆之上进行七八次劫变了。 是以带给离阳的加持极为可观，浩大的威能，几近要将整个玄泱界都给撑炸。 骤然间拔高的气息使得钟怀远惊疑不定，明明之前还打得有来有回，怎么突然间自己就落入十足的下风了？ 离阳双手一合，便将阴阳二道相互勾连，进而返照先天，竟是凭空催生出一道先天一气。 此时此刻，藏匿于他眉心之处的先天一气察觉到了同族的存在，不免有些欣喜，连忙呼唤，试图与之合二为一。 离阳自然不会让手中的先天一气逃脱，当即抬手高高一掷，将其爆射而出。 先天一气在半空之中逐渐凝塑成一柄长剑，看模样赫然是素光剑。 没错，介于先天一气不善杀伐，因此离阳便将尚在温养的素光剑丸给混入其中。 反正有先天一气相护，这小妮子不会有事。 剑光瞬息而至，钟怀远面色凝重。 此次离阳并未使出什么剑势，不过只是单纯凭借先天一气的威能罢了。 但奈何先天一气本就玄妙异常，寻常事物不能与之抗衡，唯有同样等阶的至理才能应对。 钟怀远叹息一声，便打算唤回一直躲藏在暗中的大空明带。 而就在这时，离阳出手了。 第114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离阳当即唤出火行真意，将其内的纯阳无念火骤然放出，凭空生于大空明带藏身之处。 此火虽然因为留有钟怀远的法力真印，尚未被他花时间炼化，但其真灵也被离阳的火行真意所侵染了许久，正处于心智将开未开的迷蒙状态，一时半会是不能响应外界任何命令的。 因此纯阳无念火一经显现，便开始不分敌我地灼烧大空明带，将其团团围困住，不得脱身。 而钟怀远却由于骤然间与此火建立联系，一时心神不察，还以为纯阳无念火又重归自己之手。 但心念所及，却赫然发现对方毫无应答，顿时知晓自己中计了。 以上这些皆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就在这瞬时之中，先天一气裹挟着素光剑丸，已然呼啸而至。 是以虽说钟怀远反应极快，但却已然来不及了。 见状，他连忙呼出一枚小巧盾牌，乃是极品玄器，悬在身前欲要抵挡一番，好拖延时间，让其唤回大空明带与纯阳无念火。 一旦这两宝到手，钟怀远便不惧任何妖邪。 只可惜就算是极品玄器，在先天一气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瞬间便被剑光破除，洞穿直下。 见到这般情形，钟怀远却是浑然不惧，又接连从空明界当中掏出不少法宝符箓。 钟怀远身为化玄修士，自然洞天之中也生有先天一气。 但他也知晓此物不善杀伐，因此便将其寄宿在大空明带之上，好凭空增些威能，也可昼夜不歇地祭炼温养此宝。 却是没想到，正是此举害了他。 一时间无数宝光显现，但在气势汹汹的先天一气面前，皆都化为乌有，离阳看了都为之心疼。 毕竟这些可都是极品玄器，是上品灵石都难以买到的宝物，如今却是被这老东西随手祸害了。 真是暴殄天物！ 离阳在之前钟怀远放出大空明带之时，便已然凭借异于常人的元神发觉了此物的藏身之所。 之所以放任其不管，只不过是想要等个好时机，出其不意而已。 随后他利用五行生造阴阳，进而返照先天，也是为了逼钟怀远唤回大空明带助战。 信息差加上阳谋，便造就了如今这副景象。 只不过虽说现在看来钟怀远狼狈不堪，被素光剑丸仗着先天一气的威能四处追杀，完全分不出心神唤回大空明带和纯阳无念火。 但若是一旦让此人缓过神来，将这二宝收回，离阳之前的行径便等同于资敌。 是以他并未就此停手，而是双掌再度一合，于掌心之中倏忽间催生出足足两道先天一气。 不过由于此时素光剑丸还在追杀钟怀远，若是将手中这两道放出去，难免失了杀伐功效，空有浩大威能，诸多玄妙，不能展露，无异于暴殄天物。 因此离阳索性引动混冥道光与五色玄光，将阴阳与五行齐齐灌入其中。 这两种次级力量本就同出一源，因此一推入其中，便犹如粘合剂一般，将两道先天一气逐渐粘连在一起，糅合为一道气息空明浩大的至纯净光。 宛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照彻天地。 无色无相，性平至和，但却变化万千，可主生死，也起杀伐。 单单是被此光照耀，便觉周身轻灵舒泰，好似重回娘胎一般，返入了将生未生的先天之境。 可若是就凭此认为其无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离阳似有所感，若是将其完全引动，便能将所照之物尽数归为原来本真，沙砾成石，巨木归种。 至于修士，自然躯壳还归虚无净灵。 先天一气之前乃是混沌未明，但此光虽说有些相似，却并未真正达到那般境界，或许是离阳修为尚浅，不能触及其中真意。 如若将来能够将阴阳真意一起掌握，或许便能三者合一，催生出真正的混沌之力。 如今这光，不如唤其先天净灵真光。 先天净灵真光一经显现，钟怀远这边自然有所察觉，毕竟其威势浩大，单单只是看着，便不免有些心惊胆颤，好似窥见了什么大恐怖。 他当即吐出一口精血，化作点点金光洒落在身上，须臾间气息又凭空拔高了几分，直接将在身后紧追不舍的素光剑丸给震开。 如此，便求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此时此刻，先天净灵真光也被离阳高举于头顶，顷刻间光芒大放，万丈辉耀照彻四方上下，无处可躲，无所遁形。 见到这一幕，钟怀远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当即也不顾什么界争了，直接将空明界当中储存多年的天地灵机尽数抽离，进而加持于己身。 有了如此浩瀚的法力，又是生死攸关之刻，他便不顾什么浪费不浪费，尽数释放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轰天震响，顷刻间天崩地裂，之前被二人摄入的土地已然彻底崩碎，脚下再无什么立足之地，皆成了簌簌齑粉。 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此处重归寂静，钟怀远已然倒在空明界中，生死未卜。 主人失了意识，偌大的空明界便没了之前的汹汹威势，被陡然扩张的玄泱界死死压在身下蹂躏，俨然欲要将之吞噬。 见钟怀远受了这先天净灵真光一击，居然还并未死去，只不过是元神暂且被蒙蔽，就如之前的纯阳无念火一般，陷入了心智将开未开的迷蒙状态，等同于三岁小孩。 离阳并不打算手下留情，饶对方一命。 此人虽是宗门修士，但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离阳与一众修士视作天魔，放出纯阳无念火肆意屠戮，实在是罪不可赦。 他当即心念一动，趁着素光剑丸上的先天一气还未消失，打算将钟怀远一剑枭首。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玄泱界与空明界的交界处，竟是被一只玉白大手强行破开。 这来历不明的大手挡在钟怀远面前，将来袭的先天一气摄入掌心，瞬间消去无形。 随即又将在其内抱头鼠窜的素光剑丸丢还给了离阳，来者似乎倒没什么恶意，只是为了止戈而已。 只不过手刃仇人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离阳又怎可轻易放弃。 是以也不顾来者乃是何方神圣，当即趁着敕命魔功的效果尚未完全消失，再度催生出先天一气。 只不过素光显然在刚才的遭遇当中吓得不轻，离阳也不打算再次将其强推上阵，便索性再次用两道先天一气凝练出先天净灵真光。 只是还未等他将手中之物放射出去，那只纤细修长的玉手便弹指一挥，将离阳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随即便将钟怀远摄入云袖当中，倒也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于一团混冥玄雾渐渐显出身形。 不出离阳所料，来者是一位女子，相貌之类的倒不是关键，毕竟入了此等境界，即便原身丑陋异常，也会在天地道则的影响下自行修正，变得顺应心神起来。 对方的名字很重要，唤作秋寻真。 离阳分明记得，这名字乃是属于乾清宫当代掌门的。 第115章 精神损失费 无意间发觉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以后，离阳顿时脸色凝重。 秋寻真，这名字听起来非男非女，是个中性词。 不过现在人家已经现出真身了，便无需继续猜测。 当然，是男是女并不重要，更关键的则是此女的气息深不可测，如渊似海。 虽说并未显露出什么浩大宏远的威压，但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中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着实可怕。 既然她身为乾清宫的掌门，那么其实力肯定是要强于像钟怀远这样的长老的，不然不足以服众。 修仙界可不讲什么管理经营能力，拳头大才是关键。 也就是说，秋寻真的境界最低也是登灵。 以离阳如今的修为，和化玄还能斗上一斗，但若是在登灵面前，却是宛如蝼蚁了。 化玄修士在自家洞天之中生出元灵以后，便可与之合而为一，洞天即我，我即洞天，唤作登灵。 到了此等境界，不说什么崩山裂地，毕竟那是在化玄就能够做到的。 登灵除去破坏力更为惊人以外，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生造出元灵，从而点化万物，布泽众生。 这些元灵若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可升入离阳之前所窥探过的识造天，从而借得一丝天道的权柄，化为诸神。 换而言之，每位登灵大能背后，都站着无数天上仙神。 这些仙神或许单打独斗不堪大用，但若是成群结队催动天道权柄，威能自然不容小觑。 说不准无需秋寻真出手，这些神通各异的仙神便能与离阳斗个旗鼓相当。 可若是让钟怀远活着，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不请自来的秋寻真却是先开口了。 “道友放心，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争斗，是准备赔礼道歉的。”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玩味一笑：“哦？何罪之有？” 秋寻真叹了口气，笑道：“无非是钟长老一时糊涂，错信外物，将道友认作了天魔。” “只不过念在他乃是一番好意，为了除魔卫道，还望道友见谅。” 明面上说是赔礼道歉，实际上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甚至有些强迫的意味。 不过离阳也能理解，毕竟此女乃是一宗掌门，又为登灵大能，是要顾及脸面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向个默默无闻的散修低头，能说出道歉两个字，已然算是通情达理了。 想来若不是刚才钟怀远将要被离阳硬生生打死，秋寻真是绝不会下场的。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离阳无缘无故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两年多，这其中的苦，又该与谁诉说，谁来负责？ 是以他当即冷笑一声：“若是我不见谅呢？” 说完这句话，离阳便做好了随时战斗亦或者遁逃的准备，毕竟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知好歹了。 只不过秋寻真听闻此言，却并未觉得被拂了面子，也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俏脸之上仍旧带有淡淡的笑意。 “道友无辜受罪，确实不是应有之事。” 她随即又放出了刚才被摄走的钟怀远，苦笑道：“只是钟长老也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他在刚才的大战当中催动了秘术，如今已然失了一半魂灵，还有七情六欲。” 说到这里，秋寻真似是觉得十分可惜，不禁长叹一口气：“不仅前路无望，或许还唯有兵解转世，才能保全性命。” 听她这么一说，倒显得钟怀远下场极惨。 不过离阳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当即放出灵识，当着秋寻真的面，毫无顾忌地探查钟怀远。 而对于他的这般举动，秋寻真也并未做出什么表示，像是并不在乎离阳怀疑她。 离阳扫描了片刻，发现秋寻真所言非虚，钟怀远的确伤得很重。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最多只用先天净灵真光照到了钟怀远一下，其余的伤势都是他自己发癫，催动什么有违天和的秘术导致的。 再者说，纯阳无念火之前可是差点要了离阳的命，若不是他福大命大，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常言道，一命换一命，钟怀远对离阳明显是下了死手，没道理因为离阳运气好活了下来，就要以德报怨，放他一马。 离阳自认为算个好人，但绝不是什么圣人。 是以他并未这么容易就释然，反倒是面露冷嘲之色：“那又如何？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若不是你这个当掌门的没有管好他，我又怎会痛下杀手？” 此言一出，秋寻真先是有些错愕，随后却不禁点头轻笑：“道友所言极是，是我之过。” “只可惜道友并非我乾清宫门人，是无法降罪于我的。” 她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笑道：“以道友的非凡实力，入我门下，却是可以直接从长老做起。” “只是，不知道友愿不愿意啊？” 见自己三番五次说些不识抬举的逾越之语，此女态度却仍旧如此平和亲切，甚至全然不顾刚才还差点杀了钟怀远，竟是开始招揽自己起来，离阳便知晓今日恐怕是难以报仇雪恨了。 别看现在还气氛融洽，一旦离阳表露出一心想要报仇，秋寻真恐怕就会当场翻脸。 此女不过是看离阳法力高强，居然能够以元丹跨阶战化玄，又无门无派，而钟怀远如今前路无望，生死难料。 若是能够引得离阳加入乾清宫，便正好可以替代钟怀远的位置，不使宗门实力下降，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一个是老化玄，和一个是堪比化玄的年轻元丹，任谁来选，也是更钟情于后者。 若是换个其他宗门的化玄修士，最多也就丢下些赔偿，如果是敌对的，说不定还会痛下杀手。 倒不是说什么引狼入室，让手下寒心，而是秋寻真身为一宗之主，自然把宗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余的儿女私情都要靠边站。 是以离阳稍加思索，便暂时断了斩杀钟怀远的念头。 如果再不识好歹，恐怕秋寻真就要发飙了。 见好就收。 离阳面无表情：“入宗就算了，我性子向来散漫，难以长居某处。” 他随即却是补充道：“不过挂个名头，做个客卿也是可行的。” 秋寻真顿时面露笑意：“也是，以道友的天资，来我乾清宫这个三品宗门，却是有些屈尊了。” 她随即将生死未卜的钟怀远摄入云袖之中，又弹指一挥，递给了离阳一枚储物戒和一枚青色令牌。 “这里面便是我给道友的赔礼，若是不满意的话，可凭这客卿令牌来乾清宫。” 离阳随意扫了一眼，便差点被里面的宝光给闪瞎了眼睛。 他当即收敛激动的情绪，微微颔首：“那是自然，届时若是有空，我会常来的。” 见秋寻真将要离去，离阳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手一挥，便将宋桑结与柳倩二人放出。 他解释道：“这二人也是你乾清宫弟子，与我一同被困于重光洞。” 这二人重见天日，先是有些茫然，但随后看到了秋寻真，却是吓得一个激灵，当场跪倒大拜。 秋寻真随意扫了二人一眼，便点了点头：“的确是我门中弟子，却是要多谢道友了。” 随即大手一挥，也将其一并收入了云袖当中。 第116章 采虚殿殿主 待秋寻真离开之后，离阳站在原地，却不禁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为何，他刚才将乾清宫二人从玄泱界放出的时候，无意间竟然发现对方的真名模糊了片刻。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但以离阳如今的灵识灵敏度，轻易便能捕捉到。 是错觉吗？ 但随即转念一想，不管是错觉还是异样，这二人都已经被秋寻真给带走了，想来自家事自家管，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离阳索性将此事抛之脑后，转而从玄泱界唤出了叶玄与蜮娘，这二人想来在其中也待闷了，毕竟光秃秃一片，死寂无生。 叶玄一现身，看到眼前的一幕，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师父，此地又是何处？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如此破败不堪？” 在离阳将玄泱界隐没于冥冥之中的虚无以后，之前被摄入其内的天地便重归原处，也就是重光洞。 但如今，无论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什么旅游景点，倒更类似于天灾肆虐过后的土地，满目疮痍。 放眼望去，皆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岩层，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随即大手一挥，便放出一道浑厚无比的黄光，沿着脚下逐渐扩散出去，如同石子落入水面激起的涟漪。 不过片刻，此地便恢复如初，与之前无异。 这样的奇迹对于掌握了五行真意的他来说轻而易举，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而一旁的叶玄见到这般情形，却十分好奇地问道：“师父，您的实力恢复了？” 离阳微微颔首：“嗯，大概相当于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闻言，叶玄顿时惊讶万分。 十分之一就已经如此厉害了，可想而知，全盛时期会是多么强大。 自从之前亲眼目睹了离阳抗衡天劫，叶玄便对他域外大能的身份深信不疑，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口是心非了。 是以此时此刻，面对离阳纯粹吹逼的一句话，叶玄却是下意识将其当真。 离阳自然不知道叶玄心中所想，毕竟他现在已然重塑肉身，魂灵便无需继续凭依在此子身上。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反倒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储物戒内。 秋寻真不愧是一宗之主，出手就是豪气大方，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夹杂了些许奖赏的意味。 毕竟离阳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加入乾清宫，但起码也挂了个名头，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秋寻真身为掌门，自然要给新进之人一些福利优待，不然别人为何要进你这宗门呢？ 离阳耐心清点了片刻，便发现其中有不少可以拿来祭炼素光剑丸的灵材。 先天一气的温养只能提升小妮子的灵智，对于剑丸本体的提升虽说也有，但却是极为缓慢。 再者说，这剑丸就好似一块璞玉，需要打磨一番，才能更顺手些。 因此，便需要填补一些灵材，潜移默化地修正其性质。 虽说由于这剑丸来自域外，不知其原本材质是何物，但想来既然也顺应阴阳五行，便不会排斥天罡大陆上的灵机。 只不过离阳并未掌握锻器之法，或许届时还要寻得一位锻器大师来帮他一把。 而要问天罡大陆之上哪里锻器技法最为高明，自然便是千雷城了。 虽说之前的雷光玉佩已然伴随着悬冕空城大爆炸一同毁灭，但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无需凭借外物，便能在雷暴当中行走自如。 毕竟这些寻常雷电，又怎可能比得过浩荡天劫呢？ 不过千雷城距离这南离大漠却是有些遥远，毕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分属两极，中间几乎跨越了半个天罡大陆。 纵使以离阳现在的速度昼夜不歇地飞遁，也要花费不少时间，还不如坐飞舟，反倒是更舒适一些。 而除去一些珍贵的灵材以外，还有不少玄阶符箓，也就是真箓。 乾清宫主修符箓一道，真箓多得都可以拿去烧火，秋寻真送些这个，却像是在清理库存积压了。 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真箓似乎已经派不上大用场了，唯有更高等级的地阶符箓才能用用。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将其随意丢弃，与其浪费，不如赐给叶玄，省得此子一遇到什么险境就把离阳给喊过去。 再者说，离阳也准备继续修习符箓一道了，这些真箓还可以当作参考素材，提供一些灵感。 就在刚才与钟怀远的战斗中，离阳也骤然间发觉自己的手段不够全面。 亦或者说，是他修为提升的太过迅速，以至于符箓和剑道的境界都跟不上。 若是现在不重新拾起，等到日后便更加难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为时已晚。 而事实上，他之前说有时间便要去乾清宫看看，也并非什么客气话。 乾清宫虽说只是三品宗门，但毕竟在符箓一道上深耕多年，颇有建树，是天罡大陆之上大部分符师都梦寐以求的寻道之所。 既然如今刚好得了客卿令牌，便过去看看也无妨。 反正虽说成了叶玄这小子的护道人，又无需一直跟着他旁边。 离阳可是有不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老婆宋音虞还在被那该死的赤霄山追捕呢。 规划了今后的大致去向以后，离阳便带着叶玄回到了千安舟之上。 虽说他现在法力高强，但奈何这南离大漠乃是生自劫变，十分诡异，像钟怀远这样的化玄修士都要搭乘沙舟才能入内，可想而知是有多危险。 既然有更为安全的路可走，为何偏向虎山行呢？ 离阳向来是不喜欢冒险的，除非实在是无路可走。 只是他刚踏入这沙舟，便接收到了秋寻真的传音。 “道友何不来二楼小叙片刻？”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没想到秋寻真堂堂登灵大能，也不敢独自横穿南离大漠，看来此处危险等级还要提高一层。 离阳顿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朝得道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否则恐怕就要出师不利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礼物，那么也应当过去奉承几句，毕竟如今秋寻真也算是离阳名义上的老大。 当然，他也并不指望此女会替自己撑腰，最多借个虎皮罢了。 是以离阳稍加思索，便带着叶玄进入了秋寻真所指明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房间似乎与离阳之前所住的并无什么区别。 他还以为秋寻真身为一宗之主，肯定要住在飞宫之中的，再不济也是一殿。 却未曾想，竟是如此朴素节俭。 此处也没有多少侍者仆从，只有两个熟人，赫然是宋桑结和柳倩这对夫妻。 这二人想来之前在玄泱界中，已然得知了离阳的真实身份，是以一见面，便躬身揖礼。 他们异口同声道：“多谢前辈相救！” 不过这时，一旁的秋寻真却面露笑意：“汝等应当唤采虚殿殿主。” 此言一出，二人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欣喜道：“多谢采虚殿殿主照顾我等！” 第117章 符道 “采虚殿殿主？！” 听到这五个字，离阳不禁眉头一皱，他将视线转向秋寻真，似乎是要寻求一个说法。 毕竟之前他只答应做个挂名客卿，这什么殿主职位，又是哪里来的？ 秋寻真与离阳对视一眼，自然心领神会，解释道：“道友无需担心，所谓的采虚殿殿主不过是个虚职。” 她随即苦笑一声：“我虽是一宗之主，但毕竟乃是女子之身，是以底下还有不少心有不服之人。” “为避免届时说些风言风语来扰道友清静，便索性安排了这一职位，好堵住他们的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换做一些涉世未深的修士，兴许还会觉得言之有理。 不过在离阳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次试探。 今日是采虚殿，没准明日就来个观天殿，到时候给些甜枣，又来几次大棒，便在潜移默化当中成了真正的自家人。 领导者惯用的一些手段罢了。 只是虽然知晓这其中恐怕是秋寻真搞的鬼，但离阳也并未生出拒绝的念头。 毕竟在刚才已然决定了要继续修习符箓技法，那么以后这乾清宫肯定是需要多走动几次的。 客卿终究只是外人，接触不到真正的秘辛，而若是以一个殿主的身份，届时立些功劳，或许还真能踏足核心，得些在外界难寻的妙法。 是以听秋寻真这么一说，离阳紧皱的眉头便渐渐舒展下来。 他随即点了点头：“既然掌门有苦难言，那我也不会斤斤计较。” 闻言，秋寻真当即面露笑意：“道友明白便好。” 她随即看向一旁的宋桑结和柳倩二人，开口说道：“既然这二人与道友你有缘，我便将其调派到采虚殿当中，助道友处理事务。” 此言一出，宋桑结与柳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欣喜和激动。 他们当即再度上前，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参见殿主！”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稍加思索，便大手一挥，放出两道水蓝玄光，飘入二人手中，化作一张幽光熠熠的符箓。 他随即解释道：“此符唤作汐绝天壬真箓，能够于须臾间催生出大量丛天之云，从而遮蔽自身存在，灵识难以察觉。” “而且身化其中，还能免受诸多伤害。” 听闻此言，二人自然满心欢喜地将真箓收入储物戒当中，随即再度躬身揖礼：“多谢殿主赐宝！” 说罢，他们便站至一旁，等候差遣。 秋寻真弹指一挥，将对面的座椅从八仙桌下拉出。 离阳道谢一声，随后才坐了上去。 秋寻真笑道：“未曾想道友还修习符箓一道，甚至已达真箓境界，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离阳却是摆了摆手：“唉，也就是学着玩玩而已，上不得台面。” 他随即有些好奇问道：“听闻乾清宫乃是整个天罡大陆之上唯一专擅符道的宗门，此话当真？” 秋寻真挥手给二人倒了一杯灵茶，不禁摇头轻笑道：“外界传言，自然当不得真。” “符道宏大浩远，乃是由上古时期的图腾演变而来，又岂是我乾清宫一家所能探明的。” 离阳轻抿了一口灵茶，当即问道：“那这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空穴来风？” 秋寻真叹了口气，秀眉微蹙：“此事说来话长，我便简单说说。” 她随即却像是陷入了回忆：“万年之前劫变消去了天罡大陆之上的众多厉害传承，残留下来的不过是小猫两只，苟延残喘。” “乾清宫前身乃是乾元符宗，之后由于各种变故，不得不与清妙符宗合并，便成了今天的乾清宫。” “但乾清宫刚刚成立的时候，天罡大陆之上的符箓传承还是有很多的，毕竟符道最容易入门。” “然而随着茅山派的分裂，这些符箓传承便渐渐散佚了，以至于现在只剩下乾清宫还有其余几个小宗门尚在专修符道。” “其中由于乾清宫规模最大，毕竟是两个宗门合并而来的，因此好事者便称其为唯一。” “但实际上，在殷那里，还有几个符道宗门。” “茅山派？”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顿时有些诧异。 这个茅山，不会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专砍僵尸的茅山？ 而对于他的反应，秋寻真也显然没有预料到，但随即转念一想，离阳是个散修，自然不知道这些宗门秘闻。 因此她当即解释道：“茅山派乃是阴尸宗的前身，当年因为在尸体的处理上出了分歧，一部分茅山派修士愤然叛宗，将符道传扬四方。” “而一部分修士则去往北方，在寒天北境的附近建立了阴尸宗。” 未曾想这魔道的前身居然是正派，离阳真是大开眼界。 他随即又轻抿了一口灵茶，倒不是因为口渴，而是单单觉得此茶好喝而已。 这玩意想必乃是秋寻真这个掌门的私藏，是以其内蕴含灵机充裕，不亚于烟婼丸。 而且滋味千变万化，玄妙异常，似乎还藏有一丝天地道则。 光是饮入口中，便能凭空得些感悟，果然这些老东西就是会享受。 离阳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百多岁，而这秋寻真恐怕活了千年之久，叫她一声老东西都是抬举，本来应该叫老不死的。 见状，秋寻真便笑道：“若是道友喜欢这灵茶，那我便送些茶种给道友。” 说罢，便弹指一挥，于桌上凭空显现出一盘晶莹剔透，宛如无瑕玉石般的茶种。 离阳当即眉头一挑：“为何不直接送茶叶？” 虽然种田对于他来说是本能，但既然有成品，不要白不要。 秋寻真随即笑了笑：“道友有所不知，此茶唤作还道，顾名思义，长熟之时便会还道于天，此刻唯有使用洞天界力将其拘拿，才能留存。” “道友不妨将其种在洞天之中，便能显现出自家大道，进而修枝整叶。” 听闻此言，离阳便顿时明白了，不是秋寻真不送茶叶，而是此物唯有根植于自身大道之上，才能显现出最玄妙的奇观天象。 想来现在二人所饮用的，恐怕就是秋寻真所修大道了。 大道乃是修士身心的一部分，那离阳如今岂不是相当于…… 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古怪，连带着在视线当中，秋寻真脸上的笑容也莫名诡异起来。 不过这当然只是错觉，无非是离阳的一些认知还停留在前世的体系当中，一时半会没有转换过来。 当即紧闭双眼，心神一定。 随后再度睁开瞳目，之前那股奇乱无比的感觉便消弭于无形。 回过神来的离阳大手一挥，便将桌上的茶种摄入玄泱界当中。 他随即话锋一转，问道：“这千安舟可还要继续之前的旅途，前往炎铸云城吗？” 毕竟叶玄这小子的三年之期就快要到了，若是不回去除掉穆如霜，难免会成为心魔。 好在秋寻真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若是不尽快回去，恐怕钟长老连兵解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不过听到这番话，离阳却是有些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了。 第118章 重回烈岩 介于钟怀远伤势极为严重，恐怕命不久矣，千安舟在秋寻真的命令下，便原路返回了。 回想起初到上章陵的时候，甲板上还人山人海，可如今放眼望去，却只剩下小猫几只，物是人非。 大多数修士都惨死于重光洞内，先是被天魔吞食了魂灵，尸首又在纯阳无念火的烧灼下灰飞烟灭，真是惨绝人寰。 说起纯阳无念火，此火虽说在之前和大空明带一并被秋寻真给摄走了，不过离阳已然从其上截取到了一丝精髓，日后或许能催生出些许神通出来。 虽然威力不可能达到地阶异火的程度，但也算是较为厉害的招式了，至少要比纯粹的火行真意更适合杀伐，在焚尽肉身的同时，也能破灭魂灵。 修士手段从不嫌多，每增一道，通往长生逍遥的坎坷路途便平顺些许。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再没遇到什么险境。 再者说，纵使出现天灾人祸，秋寻真这位宗门之主也不是吃素的。 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如此未过半日，千安舟便又回到了烈岩城。 离阳拱手道：“我已到了地方，掌门不必再送，就此分别，来日再叙。” 秋寻真回了一礼，笑道：“道友虽出身寒微，但对于万事万物的见解却异于常人。” “此番论道，我亦是受益匪浅。” “届时若是道友打算来乾清宫，可要先知会我一声。”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掌门功参造化，一言一行暗合天地至理，从中我也得了不小的裨益。” 他所言非虚，这短短半天时间，便从秋寻真口中知晓了不少宗门秘闻，虽说并未得些真功妙法，但见识却开拓了不少，想来日后入住采虚殿，与宗门修士打交道，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离阳与秋寻真告别以后，又把宋桑结二人给打发走，吩咐他们先回乾清宫处理那所谓采虚殿的事务。 虽说要继续修习符道，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起码得先让叶玄这小子将三年之前完成，了却因果。 和叶玄以及蜮娘一同下了沙舟，望着眼前熟悉的街景，离阳不禁感慨万分。 原本去南离大漠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叶玄在外界历练一番，好明悟修仙界的一些规则，不至于日后被人当作是愣头青。 却未曾想，一路上先是遭遇了沙虫巢穴，随即又被域外天魔给盯上，甚至到最后，还无意间点明了叶玄的复杂身世。 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不过好在，不管过程如何艰难，最终的结果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不仅叶玄在极短时间内突破到了凝归，离阳也借此重塑肉身，进而踏入元丹，不必再以元神的姿态留存于世间。 这么说来，反倒是要感谢一番钟怀远了，毕竟若不是他偏信纯阳无念火的判断，将一行人视作天魔，离阳还真不一定能够发现真正的地渊另在他处，也自然不能进入域外飞舟。 当然，谢归谢，此人还是断不可留，最多等其死后，离阳在他坟前多烧几炷香罢了。 三人自然是先回到了叶家，一进门，消息便传到了大长老叶见山的耳中，连忙带着一大帮人上来迎接。 他们虽然不认得离阳，但一看叶玄和蜮娘二人隐隐落后半个身位，便知晓离阳才是真正的话事人，纷纷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叶见山人老成精，一发觉离阳的身形虚无缥缈，似混溶于天地之间，便顿时明白他或许就是叶玄背后的高人。 当即躬身揖礼道：“前辈大驾光临我叶家，未能远迎，实在是有些惭愧。” 见他这般举动，其余人自然有样学样，异口同声道：“前辈屈尊前来，叶家真是蓬荜生辉。”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淡淡说道：“奉承之语便不必再说了，本座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叶玄与穆如霜的约战。” 此言一出，众人便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叶玄，赫然发现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如渊似海。 叶见山身为老牌凝归修士，自然能够看出叶玄已然踏入了凝归，顿时心中一惊。 （就算此子天赋异禀，可这才两年多的时间，便从筑衡一路突破到了凝归，连破两个大境界，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乃至骇人听闻了。） 他再将视线转回到离阳身上，心想叶玄的突飞猛进恐怕离不开对方的帮助。 若是自己的孙儿叶登明能够拜入此等高人门下，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也比入些稀松平常的宗门要好多了。 想到这里，叶见山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灿烂，乃至有些谄媚起来。 他笑道：“此等小事何须麻烦前辈，交给我等就行。” 离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具体事宜，你们便与叶玄细谈。” 他来这自然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毕竟穆家也有元丹真人，若是自己不出面，恐怕届时难免会为难叶玄。 说不准纵使约战赢了，也强逼着叶玄认输，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传出去，难免会引来一些风言风语。 叶见山连声应道：“谨遵前辈旨意，我等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说罢，他便朝一旁的宫装女修使了使眼色，此女当即心领神会，上前欠身做了个万福。 “前辈，请随妾身来，已经为您安排好静修之所了。” 与聪明人相处就是省事，三言两语便能道清一切，无需赘述。 别看在场众人各个都还算年轻靓丽，实则皆是活了最少一百年的老人，早已练就了一颗八面玲珑心，在为人处事方面通透圆滑。 离阳随意叮嘱了叶玄一句：“若是遇到任何无法处理的事情，便来找为师。” 叶玄自然点了点头：“弟子知晓了。” 离阳微微颔首，这才带着蜮娘跟在宫装女修后面，进到了叶家大院当中。 一路上没有言语，气氛倒是有些凝重，宫装女修明显有些惶恐不安，只不过表面上仍旧在竭力克制。 直至将离阳带到了目的地，也就是一处上好的青石洞府前，她才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 当即欠身颤声道：“前辈，此处便是您的居所了，不知是否满意？” “若是不习惯的话，妾身便带您去另一处。” 离阳向来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再者说，若是表露出什么不满之色，恐怕眼前此女就要吓得跪下了。 他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可行。” 闻言，宫装女修自然如蒙大赦：“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告退了。” 她随即又补充道：“若是前辈您有任何要求，只需敲响这洞府之中的铜铃，便可唤妾身前来。” 离阳微微颔首，把袖一挥，身形便化作一团云雾，裹挟着蜮娘一起，转瞬间消弭于无形。 见状，宫装女修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快步离开了此处。 头也不回，仿若身后有什么恶鬼在紧追不舍一般。 第119章 天外飞宫 空无一物，死寂无生的玄泱界内，离阳端坐于苍青天际，双眼紧闭，五色玄光环绕周身舞动。 这些飞扬的流光自然是具现化的五行真意。 而当他伸出右手虚握，五行真意便汇聚于掌心，捏塑成一道将明未明的白光。 这便是元丹真人的法力，也就是所谓的元浑。 元浑乃是凝练了真意的真炁，所灌注的真意越多，元浑也就越雄厚绵长。 也就是说，拥有足足五种真意的离阳，他的法力堪比寻常同阶修士的五倍，甚至更多。 毕竟五行相合会催生出诸多玄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累加。 而根据修士所掌握的真意不同，元浑的性质也大相径庭。 比如说剑修往往偏向锋锐，火行法修则着重于焚灭，也与修士本身的性格有关。 至于离阳，由于他掌握了五行真意，五行相生相克，归化轮转，因此中正平和，但却变化万千，玄妙异常。 若是寻常元丹真人对上离阳，便相当于同时面对五个掌握了不同真意的同阶修士，而且还同心同意，自然必败无疑。 此时此刻，离阳正在细细参悟五行之道，欲要寻求精进，期望晋升。 元丹若是想要突破化玄，除去必须寻得一枚洞天之种以外，还得将自身所领悟的真意升华为法则，从而把丹田与魂灵融合，成就元神的同时，也觉醒本命玄法。 到了此等境界，元神便无需依附肉身才能显现神通，对其来说不过只是一具皮囊，可随意替换。 离阳现在已然开辟了玄泱界，因此便无需什么洞天之种，也省去了蕴养洞天的过程，但他同样得将五行真意摧升至更高境界。 只是这时，便显露出掌握太多真意的弊端了。 寻常元丹晋升化玄，只需耐心琢磨一种真意，使其臻至化境，便可晋升。 但如今的离阳却是得把五种都升上去，单练一种只能提升战力，无法破境。 而境界提升带来的战力提升显然要高于领悟一种法则。 整个天罡大陆的化玄大能恐怕也不过一百，而修士数量却是有几十亿，可想而知，法则的领悟有多困难。 毕竟这可是距离道则最近的境界，而道则便是天地至理，天道地纲。 生灵在此方天地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 一种法则就已经难倒了无数惊才艳艳之辈，更何况五种呢？ 是以离阳静心修习了许久，却感觉一无所获，晦涩难明，实在看不清前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走，又去往何方。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有不少天资横溢的修士，明明精通数种技法，最终却都是选择只修一种真意，其余皆当作辅助。 想来都是知晓真意虽说可以提升战力，但若是多了，便不利于破境。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陷入如离阳现在这样的困境，恐怕进退两难，乃至一生都停留在元丹境，毕竟寿命有限。 不过好在，他是开挂选手。 除去寿命近乎无穷无尽以外，还有其他的优势。 既然光靠自己领悟不了，离阳便索性放弃了静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系统之上。 福缘在参悟这些玄之又玄的至理上颇有奇效，只不过先前在悬冕空城大爆炸中积累的福缘早就耗尽，也是时候去惩奸除恶了。 不过还得等叶玄这小子完成约战。 说曹操，曹操就到。 如今离阳的魂灵非同以往，即便未刻意催动，灵识也散布于整个烈岩城，因此叶玄一上来他便发现了。 见此子的表情有些焦虑不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坏事，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将玄泱界隐没于虚天当中，在洞府之中显出身形。 他大手一挥，便解开了门口的禁制，淡淡说道：“进来。” 叶玄缓步入内，先是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才沉声道：“师父，小舞她不见了。” 听到他提及那个身份神秘的叶舞，离阳当即有些诧异：“哦？她去哪了？” 叶玄摇了摇头：“若是知道的话，弟子便不会来打扰师父您老人家了。” 他随即从身上的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白兔玉佩，递给离阳。 “她在房间里只留下了此物，但恕弟子愚笨，实在看不出这其上有什么玄妙之处，还望师父您替弟子解惑。” 离阳接过此物，却是眉头一皱。 他当即将其翻转过来，果然在背面发现了蓬莱两个大字，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玉佩与离阳之前在白兔地狱当中得的那枚一模一样，再回想起先前秦霓裳所说，看来这叶舞真的与那传说中的蓬莱岛有关系。 只不过纵使以他现在的境界，也看不出这玉佩到底神异在何处。 离阳稍加思索，便灵机一动，催动心念激发了铭刻于魂灵当中的白兔印记。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经施为，手中的白兔玉佩便开始共鸣起来，隐隐放射出淡淡柔和白光。 见状，叶玄顿时喜形于色，但又怕干扰到离阳，因此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伴随着二者之间的共鸣愈发强烈，白兔玉佩逐渐悬起，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底下托举。 其上显现的白光缓缓明亮起来，最终将整枚玉佩都包裹其中，化作一道流光爆射而出，竟是直接穿过了洞府禁制，飞到了天上。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叶玄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而离阳却是昂首注视着渐渐远去的玉佩，也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把袖一挥，将叶玄摄入玄泱界，随后身形化作云雾消去。 这玉佩飞遁的速度对于叶玄来说自然遥不可及，但在离阳面前，却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他随手催动木行真意，于周身生出风雷之势，便轻而易举追上了白光。 只不过离阳并未放出界力将其摄拿，而是单单吊在后面。 表面上看是他在追逐这玉佩，但其实反倒是离阳在等这玩意。 此物是叶舞留下的，想来也不是单纯戏弄叶玄，而是让其跟着这玉佩寻觅，只不过叶玄现在修为太低罢了。 离阳倒是有些好奇，此物究竟会引领他去往何方，会不会便是传说中的蓬莱岛呢？ 一人一佩穿入天云当中，推开四方霞雾，不断飞升。 直至到了凡人所能看见的最高处，也就是伦梭天之外，玉佩去势也分毫不减，继续向上狂飙。 如此，很快便步入了罡风环绕的伦梭天当中。 这些切金削铁的罡风对于离阳来说自然无害，而这玉佩的材质似乎也极为特殊，直接从其中穿过，也分毫未损。 过了伦梭天，便到了惊聚天，磁雷显然也不能伤到这玉佩一丝，甚至连阻碍片刻都做不到。 最后，入了第三重天，星砂密布的柔亘天，玉佩的速度才渐渐降低。 不过此时，无需此物引导，离阳也知晓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了。 在他不远处，赫然是一座大如山岳的飞宫，祥云渺渺，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第120章 蓬莱上师 “慕容师兄，那个所谓的蓬莱上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齐师弟，一看你就是宅在洞府之中太久了，居然连此等人物也不知晓。” 飞宫之外悬有两座副殿，两名身着靛青制服的年轻修士一人看护一边，似是守门人。 但从他们周身鼓动的雄厚元浑来看，赫然是元丹真人。 拿元丹修士来当保安，恐怕就算是一品宗门太一宗也不会这样做？ 倒不是不敢，而是浪费人才，毕竟一个看门的哪里需要元丹修士，来个凝归就差不多了。 其中一位背负赤色长剑，被称作齐师弟的修士真名乃是齐非，而另一位则是慕容云，二人皆来自三品宗门风剑宗。 听慕容云这么一说，齐非便有些尴尬，伸手挠了挠头：“这不是新得了一门玄阶剑法，所以尽快将其习得么。” “谁曾想练着练着便入了迷，等回过神来，已然过了五年。” 闻言，慕容云却似是有些艳羡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像齐师弟你这样，在剑道上天赋异禀，那就好了。” 齐非显然不打算在这种话题上多言，话锋一转，便追问道：“慕容师兄，你还没说那人到底是何等身份呢！” 见他面露急色，慕容云不禁轻笑一声，开口正欲回答。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光突然从外间天地飞射而入。 二人顿时有所察觉，齐非当即唤起背后长剑，并指一挥，放射出一道赤红剑光，欲要将来犯之物打落。 见他出手，慕容云便没有施为，似乎对于齐非的实力很有信心。 然而那道赤红剑光一撞上白光，顷刻间便消弭于无形，竟是直接被对方给碾碎了，连阻碍片刻也做不到。 见状，慕容云顿时愣了片刻，而齐非则是冷哼一声，再度挥出数十道煌煌浩渺的剑气，相互勾连，暗合天地，隐隐将白光包围，水泄不通。 然而纵使如此，在这神秘白光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倏忽间便全数破灭了，光明正大地越过二人，没入飞宫深处。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二人一时半会有些不知所措。 齐非似是有些不甘心，提起手中长剑，转身便欲踏入飞宫之中，但随即却是被慕容天制止了。 “齐师弟，我观此物神异非凡，想来也是殿中那些前辈的手段，还是不要冒犯了高人。” 此言一出，齐非先是眉头紧皱，随即便缓缓舒展下来。 他收起长剑，点了点头：“慕容师兄你说得对，这些大能行事捉摸不透，我等还是安心做个守门人。” 见齐非不打算钻牛角尖，慕容云便放下心来。 他是知晓这个师弟性格的，说好听点是剑痴，说不好听点是犟驴，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慕容云这个做师兄的，已经帮其擦了不少次屁股了，若不是上头的长老特地令他照看，像齐非这种人，慕容云最多也就在外出做任务的时候愿意结交一番，毕竟战力确实惊人。 至于到了宗门，则是唯恐避之不及。 原本以为此次又要闯出什么大祸，未曾想这齐非却像是变了性子，亦或者说，是单纯想起了飞宫内那些前辈。 不管如何，只要别惹事就行。 只是还未等二人从刚才的异变当中缓过神来，离阳便突然出现了。 一见面，他便发觉眼前这两位看起来像是门卫的修士居然是元丹真人，和自己竟是一个境界，而且从身上的制服来看，赫然是风剑宗弟子。 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此处究竟是何等仙家重地？居然派元丹修士来看大门？） 这地方看上去便不是什么寻常宫殿，是以离阳当即生出离开的念头。 在他看来，特殊便意味着麻烦多，还是不要沾染因果。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去。 想到这里，他便身形一转，化作一团云雾散去，竟是看也不愿多看两眼，仿若窥见了什么大恐怖。 二人见离阳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居然连半点踪影都捕捉不到，便明白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超自己。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视了片刻，慕容云才苦笑一声：“我算是明白为何师兄们都不愿来这点真大会了，都是此等人物，恐怕吹一口气我等就灰飞烟灭了。” 齐非却是斗志昂扬：“师兄此言差矣，正是因为见识到了更强者，才会知晓自己的不足。” “若是一直与一群虫豸待在一起，又怎能成事呢？” 对于这番言语，慕容云只能笑而不语。 且说离阳身形挪移到了远处，在暗中凝视着这座飞宫，若有所思。 （莫非叶舞就是这座飞宫的主人？） 若真是如此，那叶玄这小子岂不是傍上富婆了？ 既然那玉佩是叶舞留给叶玄的，或许应该让这小子去试试？ 稍加思索，离阳便将叶玄从玄泱界内放了出来。 不过介于此处乃是星砂密布的柔亘天，便暂且用界力给这小子捏了个半透明的龟壳，好让他免于被压死。 叶玄一现身，放眼四周，便惊呼道：“师父，此处又是什么地方啊？” 对于他的反应，离阳自然早有预料，毕竟之前离阳自己踏入这柔亘天，也着实赞叹不已。 此处看不见太阳，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深邃的灰蓝色，而其中，便有无数五颜六色的星砂点缀，可要比纯粹的夜空更绚丽一些。 他当即解释道：“第三重天，柔亘天。” 随即大手一挥，从一旁摄来了一粒芝麻大小的星砂，递给叶玄。 “你且试试能否将它托起，莫要直接用手去拿。” 毕竟这小子才堪堪凝归，若是贸然用肉身去承接万钧之重，恐怕转瞬间便要断手。 听离阳这么一说，叶玄便明白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沙砾，或许有什么神异之处。 他也不敢托大，竭力催动丹田真炁，化作一只玄黄大手，置于星砂之下。 但离阳一放手，这星砂便直接穿过了叶玄的手段，进而又悬在了下方的空域中。 见到这般情形，叶玄顿时有些失落：“弟子修为低劣，却是让师父失望了。” 离阳摇头轻笑：“害，莫要灰心丧气，这星砂唯有元丹真人才能拿起，你不能也很正常。” 他随即看了一眼远处的飞宫，说道：“为师已经找到叶舞所在了，只是不知你敢不敢去？” 叶玄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纵使是刀山火海，弟子也愿意！” 听闻此言，离阳当即放声大笑：“既然如此，那为师便带你去闯闯！” 他挥袖一抖，便将叶玄装入了水行真意当中。 此次倒是并未将其摄入玄泱界，因为有界层相阻，叶玄是断然不知晓外面的景象的。 而现在没入水行真意当中，离阳只需稍稍放开些，便能让此子窥见外界。 他倏忽间再次现身于齐非与慕容云面前，笑道：“本座道号玄泱，误入此间，不知这飞宫主人何在？” “本座也好去拜访一番。” 第121章 入内 离阳的神出鬼没着实惊到了二人，但听其语气还算友善，便暗暗松了口气。 慕容云拱手道：“前辈有所不知，此处正在举行点真大会，若是没有我风剑宗的请柬，是万万不能参与的。” 他随即见离阳眉头一皱，顿时心中一惊，便连忙补充道：“不过若是前辈表明自己的身份，我等上报进行核实，自然也能入内。” 此言一出，离阳便淡淡说道：“本座乃乾清宫采虚殿殿主，这个身份够格了吗？” （采虚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闻言，慕容云先是愣了愣，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齐非躬身揖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这位前辈，我风剑宗与乾清宫向来交好，只是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采虚殿。” 见状，离阳便明白这所谓的采虚殿恐怕都还未成立，秋寻真所言非虚，还真给了他一个实打实的虚职。 说不定亭台楼阁之类的建筑都未建好。 他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并未随秋寻真返回乾清宫，否则的话，堂堂殿主，却是要住寻常洞府了，真是有失身份。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掏出秋寻真之前赠予的青色令牌，摆在二人面前。 “采虚殿乃是近日才新增的，尔等不知道也正常，但这令牌，总该识得？” 慕容云发散灵识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是勉强笑道：“前辈，各个宗门的令牌禁制皆不相同，我等修为低劣，实在是分辨不出。” 他见离阳脸色阴沉，便随即补充道：“但若是前辈愿意将这令牌暂借我等拿回殿中，寻得乾清宫的修士，便可……” 只是还未等慕容云说完，离阳便显得有些不耐，随手将令牌扔到了此子手上。 “拿去拿去！” 慕容云接过令牌，当即欠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便回身转入了飞宫深处，再不见踪影。 但下一秒，此人便又急急忙忙飞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熟人，赫然是宋桑结与柳倩小两口。 一见面，这二人便俯身大拜，异口同声道：“恭迎殿主！” 慕容云双手捧着令牌，递给了离阳，欠身道：“我等先前不识前辈威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海涵。” 说罢，他便朝一旁仍旧傻愣愣站着的齐非使了个眼色。 齐非心领神会，自然也有样学样，躬身揖礼。 离阳摆了摆手：“尔等并无过错，只是本座不请自来而已。” 他将令牌摄入袖中，随后看向宋桑结二人，却是有些诧异。 “你们二人怎么未随掌门回乾清宫？” 宋桑结解释道：“蓬莱上师莅临百里，召开点真大会，掌门也受了邀请，我等便暂留此处，待来日一同回宗。”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他先前还奇怪为何秋寻真堂堂一宗之主，不好好待在自家山头，反而四处乱窜，原来是受了风剑宗邀约，来此处参加什么点真大会。 想来之前出手救下钟怀远也不过只是顺路而已，却是离阳有些倒霉了。 理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便看向慕容云与齐非。 他淡淡问道：“本座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听闻此言，慕容云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前辈请。” 离阳挥袖一抖，便在宋桑结二人的带领下入了飞宫，只留下慕容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这门卫真是不好当，明日不若寻个冤大头替自己的班。 飞宫之内空间极大，显然是设了下须弥芥子禁制，说不准就是一尊灵宝。 其内亭台楼阁，宫阙楼宇，美轮美奂，仙气渺渺，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离阳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这蓬莱上师，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如此大的排场？” 元丹当门卫，还邀请了秋寻真这位一宗之主，可见这点真大会恐怕不仅仅局限于风剑宗一家，说不定乃是多家宗门一同举行的盛会。 这样看来，这蓬莱上师的地位想必极高，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柳倩当即介绍道：“蓬莱上师来自东海蓬莱，修为已臻至化境，深不可测，而且对道则见解颇深，三言两语便能点醒迷蒙，乃是十足的世外高人。” “这所谓的点真大会，便是几家三品宗门联合起来，邀请蓬莱上师为门中弟子指点一二，同时也论道一番。”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道：“这蓬莱上师，是男是女？” 对于他的这一问题，柳倩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回答道：“是女修。”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莫非，这蓬莱上师，就是叶舞？） 若真是如此，那叶玄这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何止是富婆，分明是贵人，随手便可改变叶玄命运的那种。 只不过这样的通天大能，又为何要隐藏身份，躲在一个山沟沟里，和一个傻小子谈恋爱呢？ 难道说，叶舞早就发觉了叶玄的真实身份，是转世之人？ 又或者说，这二人早在很久以前就纠缠不清，渡过前世，又来到今生？ 什么追夫火葬场。 离阳越想越觉得真相便是如此，毕竟除了这种可能，他也再想不到其他讲得通的说法了，总不可能真是因为什么一见钟情？ 叶玄这小子还没他长得帅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唤出水行真意，将叶玄给放了出来。 至于蜮娘那丫头就算了，此女真身乃是异虫，向来不善言语，唯独喜欢玩水。 离阳之前索性在玄泱界造了一座大湖，供其随意玩耍，不亦乐乎。 若是现在把她给强拉出来，说不定还会郁闷不已呢。 再者说，此处大能众多，若是不小心被人看破了蜮娘的身份，难免会引来一些麻烦。 叶玄一现身，倒是没有像先前一样询问此处是哪里。 毕竟刚才离阳与慕容云二人的对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自然知晓一切。 叶玄环视四周，竭力发散灵识，然而由于禁制阻隔，却不能探查分毫。 他随即看向离阳，问道：“师父，小舞具体在何处啊？” 见此子似乎有些焦虑，离阳便轻笑一声：“莫要着急，她可能并无什么生命危险，说不定此时还过得极为舒坦呢。” 若叶舞真是这所谓的蓬莱上师，那么非但不会遭罪，反倒是爽歪歪。 只是对于离阳的话语，叶玄却有些不解：“师父，这有什么依据吗？” 在他眼中，叶舞不辞而别，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而那枚玉佩，便是让自己去救对方。 离阳自然不会将心中的猜测袒露，毕竟就算可能性再大，也终究不是事实。 贸然认定，万一要是与真相不符，那可就打脸了。 是以他并未回答，而是笑道：“这其中的缘由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待会你便明白了。” 离阳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宋桑结二人的带领下，众人已然来到了飞宫主殿。 是与不是，到时候亲眼看看便知晓了。 第122章 兔子 主殿之外并无什么护卫。 当然，也根本不需要，毕竟这里面都是一些宗门高层，化玄登灵之类的存在，若是外面有什么动静，他们瞬时便能察觉到。 门外只有两位凝归境界的童子，一男一女，模样憨态可掬，倒是讨人喜欢。 宋桑结与这两位童子道明了离阳的身份，他们便齐齐躬身揖礼道：“拜见玄泱真人。” 随即缓缓推开了身后的殿门，各站在一边，向内里伸手：“请。” 离阳微微颔首，抬腿踏入其中，周围的景象顷刻间便改换了，内有乾坤。 放眼望去，玄砖金壁，玉阶铜柱，四方上下翻卷着氤氲彩气，有仙姬奏乐清舞，玉盘珍馐，琼浆玉液，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他抬首一望，只见数十位身着各式华服的修士坐于阶下，分立两旁，把酒言欢。 从其气息来看，与钟怀远差不多，想来都是化玄。 这些人见离阳现身，虽有些诧异，毕竟从未见过，但也纷纷颔首致意。 按理说离阳如今才堪堪元丹，是绝然没有资格入内的，不过他已然开辟了小界，有界力护持，这些化玄修士也只把他当作是同道中人。 而再循着台阶往上，便是五名身形飘渺，捉摸不透的人物，秋寻真赫然在其内，估摸着便是几个宗门的掌门了。 其中四位，包括秋寻真，隐隐将一名冷面娇小女子包围，宛如众星拱月。 此人恐怕就是所谓的蓬莱上师了。 但离阳定睛一看，却赫然发现，对方的相貌虽说有些熟悉，但绝不是叶舞。 就在他想着或许是叶舞改换了面貌，此女却像是察觉到了离阳的视线，于大殿之上幽幽看了一眼，目光穿过重重阻碍，直直落在他脸上。 她竭力鼓动脸上的肌肉，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即便收回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对于此女的反应，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他正在与之论道的四人显然有所察觉，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齐齐投向离阳。 这些起码登灵级别的大佬自然看出他并非真正的化玄，不过倒也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更想知道离阳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居然能引得蓬莱上师特意多看一眼，乃至露出微笑。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想尽一切办法欲要让蓬莱上师多留几日的，只是都未成功。 秋寻真心中自然也有些诧异，但同时却是暗喜。 她当即开口介绍道：“此人乃是我乾清宫新设的采虚殿殿主，离阳。” 离阳在秋寻真面前并未掩饰身份，到了此等境界，也无需弄虚作假了。 若是刻意为之，反倒会惹人猜疑，倒不如光明正大一些。 反正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赤霄山的化玄杀过来，也有一战之力。 登灵自然是打不过的，但就算赤霄山是二品宗门，门内的登灵修士也屈指可数，不会随意出手。 否则门内力量空虚，若是敌对宗门打上门来，难免损失惨重。 再者说，有宋音虞一直在外界散布消息，恐怕整个天罡大陆都知晓赤霄山的异变了，说不准便会一拥而上，将其瓜分殆尽。 正常修士都不可能忍受有摧辰剑这样的邪物存在，危及自家性命。 是以根本无需担心此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最近都未听到赤霄山的消息了，莫非已经被灭宗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打算待会寻个时间找秋寻真问问。 见秋寻真点明了自己的身份，离阳便无奈拱手道：“晚辈离阳，见过各位掌门。” 其他三人见离阳居然被乾清宫给捷足先登了，不免有些惋惜。 因此面对离阳的行礼，他们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表示什么。 毕竟此人既然已经入了乾清宫门下，那便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了。 察觉到四人的视线已然从自己身上移开，离阳便暗暗松了口气，在宋桑结二人的带领下，与那些化玄修士一同坐在了阶下。 他喝了几口灵茶，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殿上的蓬莱上师。 此女的样貌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人。 离阳索性打开系统一看，这才发现，对方的真名，赫然是夏韶韶。 这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摆在离阳面前，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自从经历过白兔地狱之后，离阳便猜测这夏韶韶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与传闻中的蓬莱岛扯上了关系，不是寻常之辈。 但他也未曾想到，对方会从一个平平无奇，差点被三个开窍修士弄死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三品宗门之主都要争相巴结讨好的蓬莱上师。 这两种身份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也不知在这三百多年里，夏韶韶到底经历了什么，修为才能达到如今这般境界，简直比开挂的离阳还要离谱。 虽说离阳的资质差了些，又因为无需担忧寿命有限，常常摸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仅仅三百多年便步入了元丹，已然算是很快了。 毕竟正常凝归修士的寿命足足有九百年，也就是说，离阳只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相比于大多数一生都停留在凝归的修士，比如叶见山，他完全可以被称作天才。 难不成，此女也是什么气运之子？ 可若真是如此，那这小小太殊星上，气运之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些？ 叶玄一个，夏韶韶又是一个，总共就这么多气运，够不够分啊？ 两个气运之子碰到一起，会不会因为气运分配不均衡而打起来？ 离阳思来想去，也只能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冥冥之中虚无缥缈的气运了。 总不可能，别人也有系统？ 俗话说人有三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可离阳现在，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此时此刻，他脑海当中满是疑虑，却又寻不到答案，便只能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小矮桌发呆。 而就在离阳苦恼之际，坐在他一旁的年轻道人却凑了过来。 此人头戴纯阳冠，样貌俊秀无比，身上羽衣长袍，宽带高履，也不知究竟来自哪个宗门。 不过他却是自我介绍道：“本人静天观修士，李青生，敢问离道友可是对这灵茶不满？” “若是觉得不合意，我便唤童子将它给换了。” 见对方主动打招呼，离阳也不愿拂了别人的面子，当即摇了摇头：“我并非在意这些，只是心中有惑，一时解不开罢了。” 闻言，李青生顿时洒脱一笑：“道友若是碰上些难关困境，不若去问问蓬莱上师？” “蓬莱上师对于万事万物的见解，可要远超我等，相信道友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此言一出，却是瞬间点醒了离阳。 （对啊，既然有疑问，为何不直接去问问夏韶韶？） 毕竟从此女的行为举止来看，对他的态度还算温和，想来一定也愿意解惑的。 恍然大悟的离阳当即拱手谢道：“多谢道友指点迷津。” 随后正欲站起身来，找夏韶韶问问。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兔子却突然从殿上跳下，刚好落在了离阳的怀中。 这样看上去，倒像是他未卜先知，主动接住了对方。 第123章 开天取果 离阳与怀中的兔子面面相觑。 借助系统的能力，他看破了对方的真名，赫然是叶舞。 但为什么好端端一个人，变成了兔子？ 要知道，离阳先前在叶家的时候，可并未吞食过天魔，因此系统尚未更新补丁，只能对人族起作用。 但那时，他同样可以看到叶舞的信息。 而若此女是妖族的话，是绝然无法窥见的。 毕竟就算是化形为人，其种族也依旧是妖，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若是贸然改换血统，恐怕便要魂飞魄散了。 难道说，是有人用什么神通大法，将叶舞活生生变成了兔子？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稍加思索，便尝试呼唤道：“叶舞？” 怀中的兔子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有些激动，连忙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的确是叶舞。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以后，离阳却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将此女恢复原形。 留在叶舞身上的手段十分高明，根本寻不得什么蛛丝马迹，施术者的境界恐怕远超离阳。 而再联想一下此女与蓬莱的关系，便不难将目标指向殿上的蓬莱上师，也就是夏韶韶。 而这时，一旁的李青生见到他怀中的白兔，当即有些惊讶。 对于这人的反应，离阳自然有所察觉，或许对方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便问道：“李道友可识得这兔子？” 闻言，李青生自然点了点头，笑道：“这兔子可是蓬莱上师的灵宠，平日里都是带在身边的，但今日不知为何，却跑到这里来了。” 他随即有些艳羡道：“看样子，它似乎很喜欢离道友。”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他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将它送还给蓬莱上师。” 说罢，离阳也不顾李青生的劝阻，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周围的化玄修士原本见离阳似乎被蓬莱上师特意关注，已然是有些羡慕了。 而如今又发现蓬莱上师的灵宠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落到了离阳手中，便更加眼红了。 他们这几天想尽办法，绞尽脑汁，都不能引得蓬莱上师多看自己一眼。 甚至殿上的那些掌门，都只是表面亲近而已。 可这新来的什么采虚殿殿主，却是莫名受对方青睐。 在场众人，除了秋寻真和夏韶韶以外，其余皆未曾见过离阳，是以只当其是个走了大运的散修。 毕竟宗门修士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极少遇上生人。 纵使那些常年闭关的苦修士，也不可能从未有所耳闻。 宗门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许多宗门之间都有人情利益来往，消息自然灵通。 未曾想一介散修居然能够接近传闻中的蓬莱上师，众人顿时有些愤愤不平，纷纷希望自己能够代替离阳。 若是得了蓬莱上师的一番耐心指点，不说立马破境，但至少能省下几百年的苦功。 而有时候，距离成功，往往便只差这么几百年。 毕竟就算是化玄修士，寿命也不过三千多年，几百年对他们已然算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是以离阳刚走两步，便发现大家伙的目光不知何时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甚至连杯里的酒都不喝了，齐齐看向他。 他见众人眼神古怪异常，还以为是在疑惑自己为何突然离开座位，便举了举手中的白兔，示意自己是去归还灵宠。 可此举到了众人眼中，便全然像是在炫耀了。 当即有人冷哼一声，将视线收回，再也不看。 对于这样的反应，离阳显然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虽然过程有些莫名其妙，但结果还是非常好的，至少没有什么人再窥伺他了。 离阳身形一转，便到了殿上。 殿上四位宗门之主的修为都深不可测，自然早就发觉了离阳的举动，也识得他手中的白兔，是以并未出言呵斥。 毕竟未经允许便贸然登台，实在太过失礼。 若是没有这白兔，纵使是真遇到了什么要紧的大事，恐怕也要先被责骂一番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若是坏了规矩，这宗门可就难办了。 一宗之主失了威严，底下不服之人便会越来越多，乃至于群起而攻之。 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一旁的夏韶韶身上，毕竟这是对方的灵宠，想来也并非无缘无故丢下台去，这其中或许有什么深意。 秋寻真心想，莫非是将这小子引到台上来，好指点一番？ 可若真是如此的话，又何必特意放出白兔，只需点名便可。 毕竟离阳名义上来说，还是她的下属。 是以在场五人，都有资格使唤其，不必如此委婉。 想到这里，秋寻真一时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阶下倒是没什么，可如今真到了殿上，当众人的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的时候，离阳才感知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倒并非什么寸步难行，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尚在凡人的时候，偶然间登临高山之巅，窥见底下云雾，有些心悸罢了。 即便面前这些修士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他也能清楚感受到那种冥冥之中的束缚。 望着如山如岳，如渊似海，似与此方天地合而为一，多看上一眼，便觉心神颤栗。 当即不敢再往前，把手中白兔举了起来，开口说道：“晚辈是来归还这兔子的，听闻它是蓬莱上师的灵宠，只是不知为何落到了阶下。” 此言一出，四位掌门也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来意。 而位于中间的夏韶韶却是如之前那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是我放出来的，而是她自己去寻你的。” 她随即却并未接过兔子，而是淡淡说道：“既然它喜欢，那就先放在你那。”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把高举的兔子抱回怀中。 见状，夏韶韶便点了点头，随即环首扫视了身边的四位掌门一眼。 她清声宣告道：“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始点真大会。” 四人微微颔首，齐齐大手一挥，于指尖放射出一道澄明透亮的玄光，倏忽间便落在了夏韶韶头顶，汇聚成一团混沌未明的罡气。 她当即瞳目大睁，于周身显现出诸多玄妙神异的奇观天象，进而轻喝一声，抬手高举，于那团罡气之上写写画画，铭刻出一些晦涩难明的道纹出来。 伴随着夏韶韶的施为，这罡气便像是被戳开了一个大洞，显露出了内里的虚无界层。 未曾想这五人齐力，竟是将太殊星的空间都给破碎了。 见到这般恐怖的景象，离阳当即后退了几步，以免被波及。 四位掌门挥手再一划，便将这缺口拉大。 这样做似乎极为艰难，是以四人都用了全力，而身处其中的离阳更是被殃及池鱼，即便众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好在夏韶韶放出一道虹光将离阳给护住了，随后竟是直接将纤细的小手探入了虚空当中，浑然不惧空间碎片的切割。 最后，从其中硬生生扯出来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第124章 点真大会 这果子从外表看上去与生长于山间的野果相差无几，但离阳明白，绝不能以貌取物。 光是看刚才的架势便知晓，这玩意一定很珍贵。 否则又何须四位宗门之主与夏韶韶联手，才能取得呢。 想来他看不出什么神异之处，或许只是因为境界不够罢了。 见夏韶韶将果子从虚空当中取出，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修便唤来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盒。 此人的真名乃是李风遥，离阳倒是认识，也就是风剑宗当代掌门。 果子被夏韶韶随手放入了玉盒之中，李风遥便小心翼翼地将其摄入袖中，随即看向其他三位掌门，与之对视几眼，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他随即并指一点，放射出一道将明未明的玄光，落在殿上的一尊面目狰狞的石兽之上。 此举便好似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制，伴随着几声机关转响，盘旋在殿上那团氤氲的彩气逐渐消散，显露出内里的真面貌。 此处不知何时，竟然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高台，而俯视看下去，便能窥见一处极大的战斗场地，有大量修士聚集于此，望之人山人海。 再抬头望去，头顶却不知为何显现出了苍天，天外遁光飞射，似乎还有许多修士在往这边赶来。 这飞宫明明还在柔亘天，但如今却像是回到了地面，一步跨过去，便是咫尺天涯，妙不可言。 四位掌门站上前去，底下的众人便齐齐跪伏下去，口中高呼道：“参见掌门！祝掌门万寿！” 齐声隆隆，语气激荡，不禁让一旁的离阳有些动容。 想来这些都是四宗的门人弟子，修为皆是凝归境界，至于元丹真人级别的，则入了真传，因此便坐在两边的席位上，倒是一样朝四人跪拜。 唯有阶下的化玄长老才可仅仅站起身来，躬身揖礼。 至于离阳，按他的身份，此时也应该下去，他也想下去。 但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敢贸然行动呢。 索性站在夏韶韶与秋寻真二女后面，把怀中的兔子举起来，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见状，四人纷纷颔首致意，李风遥便笑道：“如何？我风剑宗弟子是不是各个都锐意进取，轻灵如风？” 闻言，一旁文士打扮的年轻修士却不禁摇头轻笑：“刚过易折，心浮气躁，比不过我静天观弟子的从容不迫！” 此人真名唤作归文镜，听他所言，看来便是这静天观的当代掌门了。 静天观乃是百里官方宗门，其掌门也是历代国师，只不过静天观修士不喜喧闹，不好出头，因此在离阳记忆中只是知道有这个宗门存在，但却从未与之打过交道。 归文镜话音未落，剩下的那位苍然老叟便嗤笑一声：“要我说，都比不过我玄黄教的神通大法！” 这老登名叫关玄感，但离阳却从未听说过什么玄黄教。 当然也可能是在他沉睡五十年内发展出来的新兴势力，能站在这里，想来也是三品宗门级别的，不可小觑。 这三人显然谁也不服谁，话不投机，倒也并未争执，却是让气氛变得稍微活泛了起来，不再如刚才那般沉闷。 兴许是为了一扫刚才开天取果的艰辛？ 但随后，这关玄感却说道：“既然你我都分不出个高低来，不若让别人看看？” 听闻此言，归文镜顿时一愣，而李风遥则是问道：“哦？你是说让蓬莱上师指点一番？”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将目光转向夏韶韶，只不过面对期待的眼神，她却并未说些什么，当即摇了摇头，表示不愿。 对于夏韶韶的反应，三人显然是有些失落，不过并未在外部表露出来，而是暗藏于心底。 关玄感顿时眉头一皱，随后却又舒缓下来，拍了拍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一旁正在扯兔子尾巴的离阳。 “我却是忘了，此处不是刚好还有小友在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便纷纷看向有些懵逼的离阳。 察觉到大家伙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他当即松开了兔子的尾巴，让其缩了回去。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推荐，离阳当即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这不好，我一个外人，何德何能来评价前辈们的弟子。” 归文镜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小友此言差矣，正因为是外人，才不会有失偏颇。” 离阳继续推辞道：“但我也不算是真正的外人，我是乾清宫的殿主。” 李风遥连忙摆了摆手：“唉，秋掌门又未参与其中，小友只需在我们三人之中评判便可。” 关玄感点了点头：“不错，既然蓬莱上师在刚才耗费过多心神，秋掌门也不喜争斗，那此处，便只剩下小友了。” “我知小友非同寻常，元丹境便能掌握界力，想来对于真意的理解也远超常人。” “由小友来指点这些凝归修士，是最好不过了。” 归文镜随即附和道：“关掌门所言极是，小友可莫要再推辞了。” 这三只老狐狸一人一句话，便将离阳逼上了悬崖，退无可退，只能认命。 此时此刻，他心中苦涩，后悔莫及，早知道刚才得了夏韶韶的命令，便直接溜走了。 面前这三人对于离阳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若是万一惹恼的其中一个，虽说有夏韶韶在，不至于当场毙命，但平白无故便被一位大能盯上，已然算是倒霉至极了。 说不定便会暗中使些绊子，防不胜防。 是以他凝视着台下修士，顿时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离阳眼中，这些凝归修士都一个样，哪里还能分出什么高低出来。 若是真让他说句实话，那自然只能回答全都是垃圾。 毕竟再怎么天赋异禀，才情高绝又如何，不入元丹，不达真意，也只能像叶见山那般当个修仙家族的小族长。 唯有成就元丹，才真正算是踏入了修仙界的高层，从随处可见的蝼蚁，变为了还能利用的棋子。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离阳是绝对不敢在三人面前说出这种话的，这不是找死么？ 可若是让他说些半真半假的好话，又不知到底该怎么做。 既不能直接说大家都很棒棒，也不可贬低某一方。 说出来的话，一定要让这三人都觉得离阳是在夸赞自己。 想想就觉得纠结。 不过好在，正当离阳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秋寻真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便出来解围了。 她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无需多言，手底下见真章即可！”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韶韶也随即皱了皱眉：“时间宝贵，便不要浪费在这些小事之上了。” “尽快决出此次点真大会的胜者，我才好为其灌注真果，助其达成元丹。” 二女一发言，尤其是夏韶韶出面，便顿时让三人的小心思不攻自破。 李风遥无奈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宣布，点真大会，正式开始！” 第125章 在我手中 点真点真，顾名思义，便是点化真意。 这所谓点真大会的目的，想来便是为了遴选出四宗门之中最为杰出的弟子，赐下刚才夏韶韶所取得了真果，助其掌握真意，从而成就元丹。 李风遥说完这句话，便大手一挥，将那枚装有真果的玉盒悬在了身前的高台之上。 他随即扫视了底下众人一眼，笑道：“想来也不用我过多解释了？此物便是那传说中的真果，能够点化真意，成就元丹。” “不仅如此，还能全方面提升资质，乃至频繁进入顿悟状态！” “此次点真大会的头奖，便是此物。” “尔等可要加倍努力了！莫要让其他宗门看笑话！” 话音未落，底下的风剑宗弟子便齐声喝道：“请掌门放心，我等定将全力以赴！” 见状，李风遥便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当然，也莫要伤了感情。” “毕竟我们还算是东道主嘛，自然要让让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句话当然只是戏言，不过若是真有人将其当真了，也只能说为人处事方面不怎么通达，适合做苦修士。 闻言，关玄感却是眉头一皱：“李掌门，莫要说废话了，赶紧开始！” 显然，他因为刚才针对离阳的试探被强行中断，而有些不耐。 只是碍于夏韶韶还在场，因此不敢发作，便只能借此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听他这么一说，李风遥便只好挥手一划，将底下的修士尽数挪移到了两侧席位上。 随后又唤道：“严长老，接下来你便去主持大会。” 阶下的贵妇人躬身揖礼，随后身形便飘散不见，只留下漫天花瓣飞扬。 不过片刻，底下修士便开始通过抽签来一一对战，而四位宗主包括夏韶韶则坐在上方观看点评。 只不过夏韶韶说话的频率很低，唯有到了极为精彩的环节，才会说几句，惜字如金。 见众人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眼前的点真大会上，离阳便抱着兔子，打算偷偷溜下去。 他的动作在五人眼中自然无所遁形，不过也并未在意。 离阳先是悄悄走了两步，发现无人关注他，便加快了速度，如蒙大赦，身形一转，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刚才的局势说危急也不危急，但说融洽也根本不融洽。 若不是秋寻真还有夏韶韶二女出来解围，离阳说不定便会将那三人都得罪了，纵使不死，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是以他刚坐上座位，便不禁长舒一口气，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飘飘欲仙。 一旁的李青生见他从殿上下来，便竖了个大拇指：“离道友居然能与此等通天大能谈笑自若，定力惊人，李某真是佩服佩服。” 他随即感叹道：“我算是知晓为何蓬莱上师会多看离道友一眼了，如此看来，我等的确有所不如。” 对于此人的夸赞，离阳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 “还好啦，各位宗主都和蔼可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李青生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自然知晓掌门不会对我等怎样，只是其光站在那里，便好似窥见了一座巍峨山岳，气如汪洋大海，仿若面对此方天地一般。” “在其面前，自身便显得极为渺小，如同登临高山之巅，动也不能动，又哪里敢说话呢？” 他随即又露出艳羡的目光，看向离阳怀中的白兔，不禁有些好奇问道：“离道友，为何蓬莱上师未收回她的灵宠啊？” “难道说，是将其赠予了你？” 听到这番话，离阳连忙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只不过她让我先关照一会。” “想来她需要与四位宗主谈论些大事。” 说到这兔子，也就是叶舞，离阳便恍然间想起，自己先前到殿上，明面是为了归还灵宠，实际上不过只是借这般较为合适的理由，上前询问夏韶韶为何要将此女变成兔子罢了。 毕竟从对方身为蓬莱上师的风评来看，似乎并不是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只是未曾想到了上面，便全然被五人磅礴的气势给震撼到了心神，以至于大脑当中一片空白，全然忘了先前所计划好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懊恼不已。 只是离阳的这般反应落到一旁的李青生眼中，却像是在为怀中的白兔而苦恼。 他当即有些愕然，心想你若是嫌弃，不如送给我。 只要有这白兔在手，又何愁无法接近蓬莱上师？纵使那些个宗主也不能阻拦。 这兔子又不吃你的喝你的，还给你暖手，又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还能够借此与通天大能搭上关系，简直就是逆天改命之物，什么法宝灵丹真功都比不上。 毕竟若是能够与蓬莱上师交好，从此等人物手上哪怕只是漏出来一些，也受益匪浅。 别人尚且求而不得，你倒好，反而是避之不及。 真是，让李青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地喝酒。 离阳沉思了片刻，又看向一旁的叶玄，这小子看着面前的玉盘珍馐也像是难以下咽，坐立不安，想要四处搜寻叶舞的踪迹，但又怕自己的胡乱探查会引来这些高人的嫌恶。 毕竟在座都是化玄修士，对于叶玄来说，皆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存在。 见此情形，他便淡淡说道：“徒儿，不必找了，那丫头就在为师手中。” 此言一出，有些忐忑不安的叶玄先是愣了愣，随后面露欣喜问道：“师父，小舞在哪啊？” 离阳把怀中的兔子举起了，笑道：“就是它了。” 只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叶玄脸上的喜色顿时转变为了失落，苦笑道：“师父，您就别再捉弄弟子了。” “这分明是蓬莱上师的灵宠，哪里是什么叶舞呢？” 见此子明显不信，离阳便叹了口气：“她是被人施了什么手段，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不信你看，叶舞？” 话音未落，这兔子便捣蒜般点了点头，顿时引得对面的叶玄有些惊疑不定。 “师父，您，没开玩笑？”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难道在你眼中，为师就是这么不靠谱。” 叶玄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呢，只是，她为何会被……” 说到这里，他便偷偷看了殿上一眼，随即才继续说道：“为何会被这蓬莱上师盯上？” 这个问题离阳自己也想知道，因此便正欲随意敷衍搪塞几句，至少让此子安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传音却突然入了离阳的耳朵。 “跟我来，有些事需要谈谈。” 他心中顿时一惊，抬头望向殿上，便发现夏韶韶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离阳当即吩咐道：“为师现在有事，这样，你先去参加这点真大会，与这些宗门修士较量较量。” “等为师回来，估摸着就能把叶舞给变回来了。” 撂下这句话，他便抱着白兔，急匆匆出了大殿。 第126章 不敬神 殿门口的两位童子见离阳突然走了出来，便纷纷躬身揖礼道：“拜见玄泱真人！”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回应，随即便环首扫视四周，然而却并没有发现夏韶韶的踪影。 他当即眉头一皱，不知此女是在搞什么名堂。 明明唤他出来，却又并未在外面等候，莫不是存心耍他？ 只不过，就在离阳思索之际，两位童子却是齐声问道：“真人可是在寻蓬莱上师？” 闻言，他顿时眉头一挑，看向这二人，开口问道：“尔等知晓她去往了何处？” 二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见状，离阳脸上的表情便有些玩味：“哦？没想到尔等不过凝归，却能捕捉到蓬莱上师的身形？” 夏韶韶修为已臻至化境，连他堪比登灵境的灵识都无法寻得任何蛛丝马迹，这两个小童又何德何能可以探查到？ 莫不是在说些大话诓骗他？ 对于离阳的怀疑，两位童子便异口同声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蓬莱岛修士皆有共同的特殊之处。” “修为越是低的人，越容易寻得他们的踪迹。” “这也是为何，传闻当中能够进入蓬莱岛的往往都是一些凡夫俗子。”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若有所思。 此时此刻，他粗略翻找了自身记忆，发现的确如面前这二人所言，能够在茫茫东海当中偶然寻得蓬莱岛的，大部分都是些远洋捕捞的渔民，修士数量都极少，而且境界皆低于元丹。 原本还以为是蓬莱岛上的修士刻意为之，未曾想竟是这样，真是无奇不有。 想到这里，他随即便问道：“既然如此，那她现在又在何处？” 二人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离阳左手边的悬殿。 得了童子的指引，离阳便毫不犹豫地飞身入了这悬殿之中。 果然，那二人并未说假话来诓骗他，夏韶韶的确就在此处，站在明窗之前，抬头眺望远方的灰蓝色天空，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发觉离阳入内，她便转过身来，叹了口气：“离阳啊，好久不见了。”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却是把怀中的兔子举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道：“能不能把这小丫头变回来？” “还有，我想问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叶舞的生死其实他并不在意，只不过是看叶玄那小子实在有些可怜，做师父的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若这蓬莱上师是其他人，离阳自然二话不说便直接开溜。 但既然是熟人，那顺路帮一下也不打紧。 再者说，离阳也相信夏韶韶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折磨同族的人，因此欲要寻个说法。 毕竟看上去叶舞对于她现在的状态并没有多抗拒，被离阳抚摸的时候反倒是乐在其中，恐怕并非强迫。 而在系统面板上，夏韶韶的杀人数量与三百年前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这便足以证明，她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想来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缘由。 对于离阳的质问，夏韶韶只是幽幽看了他怀中的兔子一眼，把对方吓得往里面又缩了缩。 随即却是反问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我成了这所谓的蓬莱上师？” 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这与我又有何干？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三言两语也是道不明白的。” 听他这么一说，夏韶韶先是愣了愣，随即微微颔首：“也罢，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与你说说。” “此女原本就是我的侍者，也并非是我施法将她变成这副模样的。” “她虽不是兔妖，但却是由兔灵蜕变而来，与常人无异，如今这样也只不过是显露本性罢了。” 听闻此言，离阳便恍然大悟，怪不得系统还未更新前便能看破叶舞的真名，原来她并非兔妖，但魂灵却是由兔灵演变而来。 俗话说相由心生，便是这个道理。 他随即便追问道：“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将她重新变作人形？” 夏韶韶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需让我将她带回蓬莱岛便可。”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离阳手中的白兔，叹了口气：“此女贪玩成性，当初我带她出蓬莱岛的时候，运气不好碰见了千年难遇的旋夜风暴，一不留神便被她脱逃了。” “还带走了我的身份令牌，使得我回不去蓬莱岛。” “如今这样，浑然是自作自受！” 似乎是实在有些生气，说到最后，夏韶韶的声音大了些许，便引得离阳怀中的白兔耷拉着耳朵，似乎也知晓是自己做错了。 听到这里，离阳也是有些无语，狠狠揉了揉兔子头。 “你呀，这又是何苦呢？” 亏叶玄那小子还以为这叶舞是被什么恶人给抓走了，担心的要命，未曾想这所谓的恶人，反倒是叶舞自己。 真是应了夏韶韶的话，乃是十足的自作自受。 也不知叶玄若是知晓了这一切都是一场彻底的闹剧，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那身份令牌想来便是白兔玉佩了，也就是说，之前并不是叶舞留给叶玄的，而是夏韶韶留给离阳的，为的便是引导他入这飞宫相见罢了。 至于为何会知晓离阳的存在，恐怕也是从秋寻真口中得来的。 至此，真相大白。 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心中却不禁涌现出了新的疑问。 他也并未扭扭捏捏，当即开口问道：“我身上这个，也是所谓的身份令牌？” 说罢，便激发了铭刻于心神当中的白兔印记，于周身显露出朦胧柔和白光。 见到此般情形，夏韶韶却是有些惊讶：“你这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的反应显然让离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顿时眉头一皱，反问道：“不是你当初留下纸条，让我去素留山千星洞吗？” 夏韶韶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但那里只是一处蓬莱秘境而已，只能赐予你一场造化，只不过是身份令牌而已，绝不是此物。” 她随即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却摇了摇头：“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地方能讨兔神欢喜，竟然把蓬莱印记赐下了。” 离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兔神？莫非就是那只怎么也杀不死的白兔？ 自己哪里是被人家青睐，相反，一开始把兔神生吞活剥了不知道多少次，搞得这辈子都不愿再吃兔肉了。 如果这样便能引得这所谓兔神关注的话，那可想而知，对方的癖好实在是难以言喻。 只能说不愧是神明么？脑回路都这么清奇。 这真相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离阳一回想起当初足足吃了几十年的兔肉，肚子便有些不舒服。 他强压下这股不适，勉强笑道：“可能是兔神见我诚心实意。” 随即话锋一转，问道：“这蓬莱印记除了能感应激发身份令牌以外，还有其他用处吗？” 夏韶韶介绍到：“此物不仅具备身份令牌的一切功能，还可随意出入蓬莱岛上的各处秘境。” 第127章 玄黄教 既然叶舞恢复人形需要返回蓬莱岛，那离阳便索性将其丢给了夏韶韶。 至于叶玄那边，也只好与其道清一切了。 想来这小子也能明白有些事人力不可为之，分别亦是常事。 故人相见，夏韶韶倒并没有贸然开口指点离阳，只不过在他离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好在你修习的是五行真意，若是其他不着边的道路，恐怕就晋升无望了。”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愣了片刻，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夏韶韶已然离去了。 他望着对方逐渐混溶于天地的身形，若有所思。 此女修为深不可测，又来自传闻中的蓬莱岛，想来未必不知晓太殊星之外的情况。 她或许是见过同时掌握了多种真意的人，是以对此道有一定了解，因此提醒离阳，莫要再想着继续研习其他真意了，否则便会与本来的五行发生冲突，进而自毁前程。 不过夏韶韶并不知晓，离阳所修的功法来自域外，并且只能适用于五行真意，若是再添上一道别种真意，便会不攻自破。 离阳自然不会做如此傻事，是肯定不会继续修持其他大道的，再者说，真意又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能参悟的，若不是当初在悬冕空城之中截取了一丝五行之线，他估摸着现在还停留在水行真意之上呢。 五行之线乃是生自于混沌点，也是构成此方天地的基础，若是单纯论位阶，可要比什么先天一气还高。 毕竟先天一气虽说也脱胎于混沌，但此混沌并非彼混沌，二者不能相提并论，若是非要争个高低，也是混沌点更为玄奥。 因此夏韶韶此言倒像是废话，不过念在她也是一番好意，便不必过多计较了。 见对方离去，他便失了留在此处的理由，索性也出了这悬殿，进而又来到了主殿之前。 之前让叶玄那小子去参加这点真大会，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离阳自然不指望此子能够夺得真果，毕竟他初入凝归，是绝然斗不过那些停留在此境许久的宗门天骄的。 但奈何先前在南离大漠当中叶玄出手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至于灰影给其安排的，恐怕也只是侧重于提升修为的试炼，否则不会在两年多的时间内就连破两个境界。 不去与人争斗，又怎能补全缺漏呢。 两位童子依旧站在门口，见离阳去而复返，便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拜见玄泱真人！” 随即却异口同声地问道：“真人可寻得了蓬莱上师？” 离阳点了点头：“还要多谢你们二人的帮助。” 他随即大手一挥，便放出两道真箓，落在二人手中。 只是还未等离阳介绍这真箓的作用，他们便推辞道：“真人不必如此。” 闻言，离阳却是眉头一皱：“怎么？嫌弃？” 话音未落，二人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我等乃是此间的阵灵所化，是用不了修士法宝的。” “真人若是想赏赐我等，便往那香炉当中投几块灵石。”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位童子。 以他的修为，居然看不出这二人乃是阵灵，并非活人。 想来便是地阶级别的阵法，亦或者有这灵宝飞宫护持。 他随即收回了二人手中的真箓，挥袖一抖，便一旁高悬的香炉中投了一大把上品灵石。 一没入其中，便化作几道清气，消弭于无形之中。 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上品灵石已无太大的作用，既不能拿来修炼，也买不到想要的宝物。 唯有极品灵石，以及更高级的灵晶，才有些价值。 先前秋寻真给的赔礼之中，倒是有十块极品灵石，以及数百块上品灵石。 不过光是这么一点，也不够用。 离阳估摸着，若是想要让素光剑丸的品质提升到元械级别，也要不少上品灵石。 如果还想更进一步，到达玄器，恐怕十块极品灵石是完全不够的。 或许处理完这边的琐碎小事，他就要重操旧业，再起慈悲心了。 得了灵石滋养，这两位童子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便陡然显现出一抹红光，当即朝离阳再度躬身揖礼：“多谢真人赏赐。” 随即推开殿门，恭迎入内。 离阳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回到原本座位的他并未发现叶玄的踪迹，想来已然是去参加点真大会了。 于是离阳便看向一旁的李青生，问道：“李道友，可知如何观看台下这些弟子的战斗？” 李青生自然笑道：“只需将心神探入矮桌上的玉碟便可。” 得了指点，离阳点点头，随即放射出心神，触动了面前的精致玉碟。 须臾间周身景象一转，竟身临其境，仿若就站在场地之上。 放眼望去，此处有众多小擂台，离阳发散灵识随意一扫，便寻到了叶玄。 现在正与他对战的，是个身着明黄道袍的男修，手段倒是有些神异，竟是能够引动玄黄之气。 这玄黄之气一说是混沌，一说是阴阳，总之品阶不低，比单纯的五行要高那么一点，但若是碰上先天一气，却又差了不少。 想来此人便是那玄黄教修士了。 叶玄所掌握的浊气一道，虽说也玄妙异常，但奈何修为明显低于对方，因此看上去便像是落入了下风，一直在挨打。 不过离阳的火眼金睛自然能够看出，此子是在拿对方练手，还留有余力，并未全力以赴。 除此之外，便是叶玄似乎使出了先前所未拥有的招数，像是某种秘术，能够提升浊气火焰的威力。 那玄黄教弟子明显不敢硬接这些看似无害的小火苗，一直在使用身上的一件法宝放射出至纯净水抵挡。 离阳看了片刻，便能确定叶玄可以战胜此人，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向一旁的李青生。 “李道友可知晓，这玄黄教是何来历？我先前一直在闭关，从未在百里听闻过这势力。” 听他这么一说，李青生顿时来了兴致，顿时轻笑一声：“哈哈，这倒是不能怪离道友，这玄黄教也就是近十年来崛起的新兴势力，不知晓也很正常。” 化玄可增三千寿，是以闭关几十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 李青生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传闻这玄黄教的宗主来自西极昆仑，所修的乃是玄黄合道功，品阶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想来也是不低于地阶的妙法。” “此人之所以会来百里，据说原本就是此处之人，只不过外出寻道，偶然间入了西极昆仑，修成了大神通，如今衣锦还乡罢了。” 说罢，他便补充道：“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我也不敢保真。” “此教虽说是教派，但并未传播什么信仰，与寻常宗门无异，离道友只需将其看作普通势力即可。” 第128章 万中取一人 西极昆仑。 这个能与东海蓬莱相提并论的神秘地方。 未曾想那关玄感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头，虽说也可能是假借虎皮，不过恐怕也多半有些关系。 不然以关玄感那般通天修为，若是冒充，便等同于平白无故给西极昆仑落下了一道因果，想来对方肯定是不愿意看到此般事情发生，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过离阳询问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想要了解一番罢了。 毕竟日后或许还真要到西极昆仑走一走，不为别的，只想看看所谓的人间仙境到底是怎样一副景象。 是以听完李青生所说，他便点了点头，举起面前矮桌之上的琉璃杯朝对方敬酒：“多谢李道友相告。” 见状，李青生自然也笑着回敬一杯，连忙摆了摆手：“唉，此等小事，离道友即便寻个元丹修士，也是知晓的。” 二人对视一眼，便纷纷笑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喝干之后，李青生却又问道：“离道友可是将那白兔归还给蓬莱上师了？” 闻言，离阳自然点头：“我怕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它，便要被蓬莱上师问罪了。” “此等人物实在是得罪不起。” 他所说的当然都是假话，不过只是为了敷衍搪塞。 然而此言一出，李青生顿时有些失落，他还想看看能不能借助白兔的关系去接近蓬莱上师呢，这下倒好，又被离阳给送回去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表面上依旧与刚才一般，面不改色。 他当即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也是，我等身上沾有凡俗气质，难免会污了灵宠。” 说罢，李青生便没有再继续言语。 既然离阳手中没了白兔，那他自然也不必刻意与对方拉近关系，毕竟离阳来自乾清宫，与静天观所在的百里之间的距离差了十万八千里。 待此次点真大会结束，或许二人便要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了。 是以他自然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交往上。 离阳并未在意李青生的沉默不语，而是又将注意力转移回叶玄的战斗当中。 只见刚才还稳稳占据上风的玄黄教修士，现在却是被叶玄压着打，什么术法都使不出来，被这小子拿着携云剑像是抽陀螺一般，打得叫苦不迭。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觉此子的剑道居然已经踏入了形之境界，甚至隐隐有向着势发展的迹象，想来也不差多久了。 未曾想叶玄在剑道上的天赋倒是不差，至少比曾经的离阳好太多了。 当然，他如今魂灵得了晋升，连带着悟性也随之提高，再不复以往。 而且重塑的先天五行胎体又是绝佳根骨，修习任何技法起来都是事半功倍。 至于五行杂灵芯带来的副作用，则是被大五行天地真经的加成给抵消了，甚至还留有余裕。 也就是说，离阳现在已然算是个小天才了。 虽然并非万中无一，但放在宗门之中，也是抢手货。 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纵使加入宗门，也不可能再从弟子做起了。 再者说，有大五行天地真经这一疑似天阶功法的域外真功，他也无需去寻求另外的法门。 台下的叶玄又在对手身上试了些新得来的招式，只不过还未等他出全力，对手便主动认输了。 想来也是看出自己完全不是叶玄的对手，即便留在上面，也是当活靶子，练功沙袋，便无需再自取其辱了。 旗开得胜的叶玄倒没有懈怠，也没有自大，下了擂台，到专门的休息室歇了片刻，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战斗收获，便再度上阵了。 只不过这次的对手便有些难对付了，乃是一同使剑的风剑宗弟子，而且已然领悟了无形大势。 是以二人一对上，叶玄的剑道在对方面前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不过此子也不傻，既然剑道不行，那便使浊气一道。 扬长避短，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浊气一道虽说神异，但叶玄这小子又并未领悟到其中的精髓，是以碰上对方的剑势，虽说一时半会还能招架住，但落败也是迟早之事。 未曾想第二场就要失利，叶玄自然有些不甘，但奈何技不如人，有心无力。 鏖战片刻，便被对方一记杀招破了护体真炁，倒也并未下死手，毕竟台上可是还有不少前辈看着。 在一旁观战的元丹真人见状，便直接宣布叶玄战败。 这次的失利自然让叶玄有些失落，不过好在也并未沉溺于其中，冥想片刻便抛却了杂念，继续上阵。 屡败屡战，虽然有几局胜利，但还是以失败为主。 而伴随着逐渐有人认清自己的实力，从而放弃参战，叶玄所碰上的对手便愈发难缠。 以至于到最后连败十场。 他此时也明白了再继续下去也无意义了，以自己的实力只能到此，便抬首望向高处的大殿。 离阳心领神会，自然明白叶玄的意思，当即大手一挥，将他凭空挪移到了殿中。 一见面，叶玄便发觉之前被离阳抱着的白兔不见了，于是连忙问道：“师父，小舞她……” 离阳叹了口气：“不必担心，她没有什么危险，事情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即便把一切的经过都告知了叶玄，当然，其中某些地方，他还是做了掩饰的。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叶玄当即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有追问其他。 可能对他而言，得知叶舞无恙便可，至于对方来自什么蓬莱岛，又是什么兔灵蜕生而来的，都不重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魂灵是兔子，和肉身是兔子，这两者有区别吗？ 叶玄与叶舞，到底算不算异种恋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随即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玄，盯得对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玄连忙问道：“师父，您还有何事？尽管吩咐弟子。” 离阳自然笑而不语，便又引得叶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这老鬼，又在故弄玄虚什么？） 见此子眉头紧皱，离阳便话锋一转，问道：“在刚才的战斗当中，你可是有所收获？” 叶玄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感叹道：“弟子与这些宗门天骄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 离阳自然轻笑一声：“你也莫要自卑，须知他们为了争夺这真果，也不知在凝归境停留了多少年，自然功力深厚。” “你初入凝归，便能够敌过其中一部分，已然算是天赋异禀了。” 叶玄摇了摇头：“弟子自然不会因此而灰心丧气，只是心想，成就元丹之路居然如此艰难，万中取一人。”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也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想当年与为师同辈的修士，到现在恐怕也不剩几个了。” 那是自然，毕竟当初在悬冕空城，除去一些早早就离去的修士，比如王灵纱以外，恐怕也只有那神秘的太一双子活了下来。 至于其他人，自然尽数丧命于大爆炸当中，尸骨无存。 第129章 五行缺一 在叶玄回到身边之后，离阳却并未立刻离开此处。 虽说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已经完成，但他还想留下来找秋寻真问问赤霄山的近况。 反正距离三年之期还有些日子，琐碎事务也交给了叶见山等人负责，与其待在烈岩城发霉，不如在这边喝酒边欣赏仙姬奏乐清舞。 这里的瓜果茶水都不是什么凡物，莫说是叶家了，就连当初刀剑宗的招待都完全不能比拟。 离阳失了五十多年的肉身，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成就了梦寐以求的元丹，自然得好好放纵一把。 是以带着叶玄一起，二人连吃带拿，着实享受了一番。 如此未过半天，点真大会便将要结束了。 其实在之前叶玄放弃的时候，遴选已然进行到了一半，大量的修士被淘汰出局，死伤也有，只不过相比于悬冕空城来说，却是不值一提了，看来都有所克制。 不过令离阳没想到的是，最终夺得真果的，竟然是玄黄教的修士。 此人样貌平平无奇，唤作陆江，除去擅使玄黄之气以外，还修习了五行技法，只是落在离阳眼中，却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不过他随即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似乎此人身上缺失了五行当中的一行。 五行有缺，为何这陆江还能活到现在？ 此方天地皆是由五行制成，纵使有些只蕴一行，也都是死物。离阳从未见过五行缺失还能行动自如的生灵，是以当即有些好奇起来。 他随即闭上双眼，开始用灵识细细感知对方。 这陆江击败了一众修士之后，便在那位严长老的引领下，步入了殿中。 他当即跪拜在地，口中沉声道：“拜见蓬莱上师，诸位宗主，还有掌门。” 见状，关玄感老脸上便显露出菊花般的笑容，朝身边三位宗主拱手道：“承让承让，我这徒儿，还不错？” 此言一出，作为东道主的李风遥自然冷哼一声，并未回话。 想来这点真大会原本便是风剑宗牵头举办的，但好处却是落到了这玄黄教手中，自然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技不如人，只能作罢。 一旁的归文镜却是笑道：“原来此子竟是关道友的弟子，怪不得能够将玄黄之气使得出神入化，我等输的不冤。” 剩下的秋寻真这次倒是没有沉默，也开口说道：“我观此子周身五行不畅，可是有什么隐疾？” 听她这么一说，李风遥顿时多看了陆江一眼，发现的确如秋寻真所言，此子五行有缺。 归文镜也眉头一皱，似乎甚是不解。 关玄感倒是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直接解释道：“此子出生之时，其父母染上了一种怪病，药石难医。” “我竭力救治，也没能将其留下，为了保全此子性命，便只能斩去了他身上的木行。” 闻言，归文镜不禁有些诧异：“木行主生机，此子失了木行，竟然还能活？” 秋寻真这时看向关玄感，开口说道：“想来也是关道友出手，才留了他一条性命。” 关玄感伸手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有些得意地笑道：“不错，我从天外寻得了一枚水木玄精，将其植入此子体内，这才保他不死。” 他随即却是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但纵使如此，失了木行，此人的寿命便只有常人的一半，纵使突破得来的也是一样。” “是以别看他现在还算年轻，实质上已然大限将至了。” 这些话语并未遮掩，是以传到阶下众人耳中，当即引起了不少讨论。 “想来此子之所以能有这般战力，恐怕也是为了不想死。” “只是将真果赐予他，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这是他应得的，至于日后会如何，也不是你我该担心的。” “是了，关宗主既然收了他为徒，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 离阳与他们的关注点不同，他更想知道有什么疫病能使得关玄感这样的通天大能都束手无策，乃至于要强行割裂陆江身上的木行一道才可救下对方。 而虽然大多数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陆江身上，也还是有人和离阳一样，对关玄感口中的疫病更感兴趣。 此人便是夏韶韶。 她当即问道：“你且说说，那疫病具体症状如何？” 夏韶韶突如其来的发言显然让四人都为之一愣，关玄感最先反应过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当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这疫病最先出现于镜湖底下的城池，染疾者初期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并无任何不适。” “但若是到了中期，双足便会发出阵阵恶臭，而除去这般异状以外，倒也没有什么伤痛。” “直至进入了后期，足间异味便会愈发浓烈，乃至于能将人活活臭死，并且还会根据染疾者的境界自动提升威力。” 说到这里，关玄感这一宗之主的老脸上竟是莫名涌现出了一丝痛苦，仿若是陷入了回忆。 “我曾见过一位元丹修士染上此病，到了后期，竟是将一城之人都杀绝了。” 听完关玄感的这番介绍，众人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沉默。 离阳与叶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评价。 夏韶韶更是眉头紧锁，沉思了良久，才无奈摇了摇头：“我并未见过这样的疫病。” 李风遥则是问道：“既然这疫病如此诡异，那镜湖修士就放任其不管？” 关玄感不禁摇头叹气：“镜湖自然是有所作为的，毕竟我来这百里的时候，这疫病已然感染了两座大城。” “但任凭他们如何施为，也最多只能不让其蔓延开来，无法根治。” “也不知这十年过去了，那地方到底怎么样了。” 归文镜这时笑道：“我与镜湖的韩宗主有些来往，最近并未见他有什么苦恼，想来已然寻得了解决办法。” “关道友或许可带着此子回去，说不定便能彻底根除他身上的隐疾。” 关玄感却是摇了摇头：“他的情况有些复杂，身上的缺陷乃是从父母那处遗传下来的，对疫病的方法未必对其有效。” “再者说，他现在已然与体内的瘴毒建立了共生关系，之所以战力超群，也是因为这般。” “若是贸然治愈，说不定会变得更糟。” 说罢，他便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再说这些话了，尽快为此子灌注真果！”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收回之前的猜测，齐齐看向夏韶韶。 夏韶韶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然准备好。 于是四人便并指一点，放射出四道虹光，落在陆江身上，将其完全包裹在其中。 夏韶韶抬手将玉盒招来，取出内里的真果，随后右手成掌，悬在陆江头顶。 伴随着一些晦涩难明的道纹在她身上显现，真果逐渐融化，滴落在陆江脑袋上，进而被其吸收。 陆江的身体正在不断颤抖，想来这过程并不如离阳想象中那么舒爽。 第130章 罗刹门 点真大会圆满结束，离阳自然也寻得了秋寻真的空闲时刻，开始与之交谈起来。 他倒是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掌门可知晓赤霄山的近况如何？” 闻言，秋寻真顿时眉头一皱，似乎是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不禁瞥了离阳一眼。 离阳当即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早年间曾与赤霄山起了冲突，被其污蔑成了魔道，还挂在了通缉令上。” “因此想了解一番此事是否会带来什么危险。” 此言一出，秋寻真便恍然大悟，摇头轻笑道：“道友不必担心，赤霄山的鼎鼎大名，早就世人皆知了。” “像道友这样无缘无故便被打上魔道名号的正常修士不在少数，也没见赤霄山四处追杀。” “无非只是放出来恐吓一番了。” 听到这里，离阳其实很想说自己与别人不同，他可是和宋音虞这位被摧辰剑灵选中之人有一腿，又与那所谓的二师妹结下了私仇，纠缠不清。 但随即转念一想，这些若是说出来，恐怕会适得其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虽说他现在乃是秋寻真的手下，但毕竟人心隔肚皮，也难保对方不会卖队友。 再怎么说，赤霄山也是二品宗门，其实力肯定是要强于乾清宫的，而且还有护道灵宝加持。 索性断了如实相告的念头，随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就放心了。” 不过秋寻真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便继续说道：“就算道友是做了什么过分之事，赤霄山现在也分不出精力来。”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便不禁有些好奇：“哦？可是又与冥魂教发生了战争？” 秋寻真点了点头，肯定道：“冥魂教近日正在举行生魂大典，赤霄山几乎倾巢而出，想来恐怕又要再现天灵泣绝了。”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这所谓的天灵泣绝，便是登灵大能殒落时才会产生的奇观天象，因此一般用其代指登灵殒落。 而这生魂大典，却不是什么好事。 说是生魂，但魂灵哪有这么容易生造，也只有登灵大能才可凝练，不过像这般人物，也不会把宝贵的悟道时间浪费在这种琐碎小事之上。 因此这生魂大典，说白了便是对底下的城池进行收割，比如将无忧乐土之上沉溺于享乐的魂灵摄走，只留一具空壳，从而生魂。 冥魂教的领地乃是三大魔道宗门当中最大，因此这生魂大典往往需要持续数十年，才能将细心培育出来的各式各样魂灵尽数收归为修炼功法的资粮。 听起来倒是有点像种田，只不过是以人心为种，欲念为茎，从而长出魂灵来。 在这期间，冥魂教自然不敢造次，反倒是其他宗门会前来阻止。 除去为了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外，也更是因为，不能坐看对方实力增进。 毕竟再怎么说，冥魂教也是彻彻底底的魔道，正派人人得而诛之。 每次带头的皆是赤霄山，如此看来，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功与过显然是不能相抵的，更何况这也并非是那些赤霄山修士的本愿，他们只是被摧辰剑灵操控的傀儡罢了，身不由己。 再者说，摧辰剑灵如此做，恐怕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说不定真正目的便是试图渗透进入冥魂教。 但不管如何，这个消息对于离阳来说也确实是个好消息，想来现在赤霄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冥魂教身上，还真如秋寻真所说，难以分出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 是以离阳当即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随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掌门知不知晓摧辰剑的变故？” “我有一好友不小心被其蛊惑，可有办法脱身？” 这当然是他随口编造的谎言，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动机显得合理一些。 秋寻真自然微微颔首，随即却叹了口气：“摧辰剑的异变，我等宗门修士其实很早便知晓了，只是一直想不出比较好的办法。” “以杀止杀，虽可根除，但想来也需付出极大的代价，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这人呐，活的越久，便越怕死。” 说罢，她便像是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或许也是在表明自己也是贪生怕死的其中之一？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倒并不是什么讽刺，毕竟所有活着的生灵天生便畏惧死亡，此乃人之常情。 若是换做他自己，自然也是不愿意与赤霄山死磕到底的。 毕竟也是二品宗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拿下的。 秋寻真这时转过身去，抬首望向灰蓝色的天际，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她随即淡淡说道：“你那好友若是未陷得太深，只需去寻大自在寺即可，其内的禅师自然愿意点醒。” “但若是沉沦已久，便送他入轮回。” 话音未落，秋寻真似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不过我听闻，在天青山脉附近似乎崛起了一个新兴势力，唤作罗刹门。” “据说其内收归了大量叛逃的赤霄山修士，还声称定要毁了摧辰剑，进而重整赤霄山的正派魁首风采。” “虽然多半只是说些大话而已，不过或许还真有对付摧辰剑的方法，你可以去接触一番。” 听到这番话，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罗刹门，想来便是宋音虞所创建的势力了。 如此看来，宋音虞恐怕已然摆脱了那所谓二师妹的追捕，也不知是将其杀了，还是暂时困住。 离阳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若是一剑杀了，被那摧辰剑得知，恐怕便会派出登灵级别的修士了。 但不管这二师妹的结局如何，至少宋音虞现在似乎还算安好，甚至还收拢了一批人建立了势力，打算光复曾经的赤霄山。 未曾想本来只是为了询问秋寻真有无对付摧辰剑的办法，却从对方口中得了这个好消息，倒是运气好了。 离阳静心凝神，收敛稍许激动与欣喜的情绪，这才拱手道：“多谢掌门相告。” 秋寻真微微颔首：“你若是现在便想去救助好友，可自行离去。” “至于那二人，我会带他们回乾清宫。” 离阳点了点头：“那就拜托掌门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好友，不过却是要留在此处为叶玄那小子撑腰。 再者说，如今从秋寻真口中得知了宋音虞的踪迹后，他便有些迫不及待想与对方重逢了。 若不是见宋音虞近况还算好，他早就丢下叶玄这小子，直奔天青山脉了。 既然时间不少，他便可做些准备。 毕竟到时候或许要和宋音虞一起对抗赤霄山，纵使其现在被冥魂教的生魂大典给牵扯住了大部分兵力，也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他便告别了秋寻真，打算带着叶玄离开这飞宫了。 第131章 穆家变故 “离道友？我还以为你已然跟着秋宗主返回乾清宫了。” 离阳刚带着叶玄出了这飞宫，未曾想迎面便撞见了李青生。 此人正坐在一驾青帘飞舟之上，和一位与他身着相同道袍的女修相对饮茶闲谈，看这架势，二者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此女真名唤作张念慈，一见面，便笑着揖礼道：“我名张念慈，乃是他的道侣。” “离道友的威名刚才夫君已经与我诉说了，只是远闻不如一见，如今亲眼目睹，才知晓他为何如此推崇于离道友。” 看来此女已经从李青生的口中得知了离阳的身份，倒是不必他再自我介绍一番了。 只是见人家这小两口正坐而论道，离阳也不愿打扰对方，再者说，他现在还有要事需做。 因此便拱手道：“无非是为了我这徒儿的事，他先前被一位出身于修仙世家的女娃退婚，如今正要与做个了结。” 闻言，张念慈自然心领神会，知晓对方是在暗示其接下来有安排，婉言推辞罢了。 而事实上，她也不愿有外人来打搅自家夫妻俩的悄悄话环节。 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离道友便……”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一旁的李青生却是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哦？哪个世家居然如此有眼无珠，连离道友的弟子都看不上？” 离阳自然不可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吸了叶玄的修为，便叹了口气：“男女情爱之事本就不可勉强，兴许是人家属意他人了呗。” 此言一出，张念慈倒是多看了离阳一眼，顿时笑道：“离道友所言极是，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不过李青生却是眉头一皱：“就算如此，也大可凑在一起商量，又何必退婚？”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大手一挥：“正好我现在闲得无聊，便陪离道友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世家如此绝情！” 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张念慈，笑道：“娘子，你觉得如何？” 见状，张念慈不禁有些无奈。 她是知晓李青生性子的，最好多管闲事，结交一些狐朋狗友。 不过好在这次的对象还算是个人物，至少也是乾清宫的殿主。 虽说这什么采虚殿，张念慈从未听说过，不过想来李青生也不会欺骗自己。 想到这里，她便叹了口气：“也好，我等身为静天观弟子，也得巡查一下这些横行霸道的世家。” 得了道侣的同意，这李青生便看向离阳：“离道友，不嫌弃我俩同行？” 离阳自然连忙摆了摆手：“当然不会，既然你们想来，那就来。” 虽然以他一人就足以镇压穆家，毕竟只有一个元丹真人，不过让这二人跟过来也没什么问题。 除了容易将穆家的修士给吓死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副作用。 说不定还能从这二人身上问到些真意凝练法则的窍门。 他随即拍了拍一旁叶玄的背，此子当即明白了离阳的意思，朝面前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多谢二位前辈愿意为晚辈主持公道。” 见他这副模样，李青生便面露笑意，弹指一挥，赐下了一枚含离元精。 “我观你乃是火土灵芯，这枚含离元精当中蕴含的正是一道火行真意，你可拿去参悟一番。” 未曾想说些好话便能得赏，叶玄心中顿时乐开了花，正欲伸手接过，但随即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离阳。 见离阳微微颔首，叶玄才将这枚含离元精摄入储物戒当中，再度揖礼道：“多谢前辈。” 有李青生开头，一旁的张念慈自然也没有落下，稍加思索，便挥袖一抖，竟是放出了块有半人高的灰色石碑，其上倒是什么也没写，只留有一些像是兵器劈砍的白痕。 她随即介绍道：“此物唤作奕剑碑，顾名思义，其内留有诸多剑意，只需将心神探入其中，便可与之对战，从而磨练自身剑道。” “之前在点真大会上，我也看了你的战斗表现，剑道并未走远，还需多加努力。” 听闻此言，叶玄顿时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特意关注自己。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大概率也是因为离阳的存在，才随意看看。 他自然行礼道谢，将这奕剑碑也收入了囊中。 张念慈随即看向离阳，笑道：“既然同行，不如坐我这苍云舟？”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带着叶玄一同入了这青帘飞舟。 这苍云舟品阶不低，或许乃是上品玄器，并且真灵已生，倒是比素光那丫头心智成熟了不少，外形看上去乃是一名青衣少女，眼神灵动，操控起飞舟来如臂使指，无需张念慈协助。 论遁速而言，倒是比不过全力以赴的离阳，但法宝除去耗费法力以外，也能以灵石等富含灵机之物催动，倒是更为方便。 离阳也开始思索着，或许自己也要寻些法宝来撑撑门面。 毕竟堂堂一个殿主，出行怎能没有座驾。 苍云舟越过三重天，便在离阳的指引下到了烈岩城，落在了叶家大院上空。 当然，下方的那些修士是看不到他们的，因此也并没有引起惊呼。 不必离阳提醒，叶玄便主动告辞，去和叶见山商量事情了。 想来他们在天外飞宫待了几天，对方应该已经把事情都办好了。 三人入了洞府，离阳本想掏出之前在殿上偷拿的瓜果灵茶招待二人，却发现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端着叶家的寻常灵茶便品了起来。 这倒是让他省了不少事，这些东西还能留给自己享受。 只是三人还没聊多久，叶玄便带着叶见山进来了，似乎有事相告。 叶见山一入内，抬首竟窥见了三位，不禁有些诧异。 但随即稍稍感受了一番李青生还有张念慈的气息，顿时明白对方和离阳乃是一个级别的大能，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他自然识得这二人身上的制服乃是属于百里官方宗门静天观，便对离阳愈发尊崇了。 未曾想叶玄的师父竟然能与静天观修士打上交道，这静天观可是不逊色于风剑宗的三品宗门，甚至于实力还要稍微强些，不然这百里也不会归属于静天观。 原本还以为单凭离阳一人与背后有风剑宗的穆家有些难以抗衡，如今却是彻底放心了。 意识到这一点，叶见山连忙躬身揖礼，笑道：“见过三位前辈。” 三人微微颔首致意，离阳便问道：“你可将事情都办好了？” 叶见山顿时面露难色，又见离阳眉头一皱，便苦笑道：“烈岩城这边，自然是已经办好了。” “但穆家那边，却不知为何没了消息。” 离阳眉头一挑，追问道：“哦？可是他们不承认三年之期？” 叶见山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这穆家内部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 “家族驻地的大阵已经开启，我等连靠近都不行，自然没办法传递消息。” 第132章 锁星封月大阵 从叶见山那里得知了穆家的变故以后，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是自己的行踪被其知晓了，因此闭门拒客？ 但穆家的最高战力也不过是元丹真人，是完全无法捕捉到有界力加身的离阳的。 他思来想去，随即看了一眼身旁的叶玄，问道：“徒儿，你怎么看？” 此事的主人公毕竟还是叶玄，因此也得听听对方的意见。 闻言，叶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师父，弟子认为不若去实地看看，再做决断。” 言之有理，不管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为实。 因此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等现在便出发。” 早点将此事解决，他也好动身前往天青山脉，与宋音虞相见。 随即与李青生夫妻俩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他们二人身形先消散，回到了苍云舟之上，离阳则大手一挥，带着叶玄还有叶见山一同飞出叶家。 五人乘着飞舟，在叶见山的指引下，不过片刻便到了穆家驻地。 此处据说名叫齐霄峰，山峦耸立，直入云霄，乃是极为险峻的山脉。 但现在放眼望去，却是被一层青蒙蒙的光所尽数笼罩，肉眼看不见其内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即便动用灵识，也只能隐隐约约窥见有一团黑气在表面游动。 想来这便是叶见山所说的阵法了，的确有些神异，竟是连离阳都不能看破，恐怕乃是地阶级别。 也不知这穆家从哪里搞来这玩意的，说不定便是风剑宗。 不过一旁的张念慈见状，却是眉头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随即走近了一些，紧闭双眼，伸出一只手，贴在了这光罩之上。 触及之时，便如同将石子投入平静湖面一般，掀起阵阵涟漪。 一开始只是一小部分的涌动，而伴随着张念慈的施为，竟开始逐渐扩张。 如此过了一会，却又重归平静。 张念慈这时收回手，睁开了双眼，一瞬间显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似乎刚才耗费了不少心神。 她随即转身，看向有些期待的众人，轻声解释道：“此阵唤作锁星封月大阵，乃是玄阶极品阵法，但却并不主拒外。” “而是防内。” 未曾想竟是玄阶极品阵法，那为何元神触及登灵门槛的离阳不能看破？ 莫非，是他并未修习过阵法，所以不明这其中的窍门？ 只可惜由于重塑了肉身，之前得自兔神的瞳术没了，否则如今也不至于这样。 玄阶事物对应的乃是元丹与初入化玄，以离阳现在的修为，应当涉及地阶，就比如先前的纯阳无念火，虽说经历了登灵修士的祭炼，但却遭受了天劫的打击，是以逃不脱他的手心。 只是听张念慈这么一说，离阳却不禁有些诧异：“主防内，也就是说，这是困阵？” 张念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阵法不仅是困阵，也是杀阵。” “每逢夜晚，便会自动汲取星辰之力以及月华，从而于其内降下各种灾劫，湮灭一切。” 听闻此言，一旁的李青生便猜测道：“所以，是有人设下这阵法，打算将穆家灭族？” 然而对于这样的想法，张念慈却有些不认同，她摇了摇头：“玄阶极品阵法又哪里是寻常修士所能布置的，至少也得是化玄大能。” “但离道友刚才也说了，这穆家最强之人也就元丹。” “化玄大能若是想灭族，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随即挥袖一抖，放射出一道青光，扭动成一条小蛇，对着张念慈昂了昂首，倏忽间便钻入了脚下大地。 过了片刻，这小蛇便又钻了出来，只是身上的青光似乎黯淡了不少，连带着行动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估计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张念慈把小蛇收回云袖之中，闭目凝神了不久，便睁开眼，若有所得。 她随即开口说道：“我刚才探查了一番，发现此阵设立时间起码有百年，绝对不是他人留下的手笔。”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此阵是这穆家自己所设下的？” 张念慈点头表示认可。 然而对此，李青生自然极为不解：“所以，起此阵是为何？主动寻死？” 张念慈摇了摇头，显然她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而此时此刻，离阳心中却是涌现出了一个猜想。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叶见山，问道：“你可知此处过去有无什么妖邪之物肆虐过？” 李青生夫妻俩自然明白离阳的意思，是怀疑此地镇压有什么大魔，如今突然跑了出来，穆家便不得不启动这阵法，将其困住。 然而面对离阳的这番质问，叶见山先是愣了愣，随后才连忙回答道：“有是有，但都是一些阴魄游魂，不值一提。” 离阳顿时眉头一皱，追问道：“真的没有？” 叶见山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真没有，我在这里生活几百年了，从未听闻过有什么大魔降生。” “此处虽然靠近南离大漠，但毕竟只是位于边缘，而且附近也没有什么矿石灵脉，又怎会吸引妖魔呢？” 见此人并未说谎，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评断。 最后还是李青生开口说道：“不若我等进去看看？” 对于这个建议，离阳倒是不太认可，不过随即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张念慈。 此女似乎通晓阵法，或许还要看看她怎么说。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张念慈沉思了片刻，便回答道：“趁现在还是白昼，我等进去看看也无妨。” “毕竟此事有些蹊跷，身为静天观修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若是真有什么大魔被封存于此，你我三人合力，想来也能够应付。” 李青生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离阳：“离道友又有何见解？” 离阳原本自然是不想进去的，但听张念慈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 就算真有什么大魔，但既然这区区玄阶极品阵法便能困住对方，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之辈。 如今三位化玄在场，纵使不敌，也不至于丧命。 是以他稍加思索，便回答道：“既然张道友能够破解这阵法，那我等也无后顾之忧。” 得了离阳的同意，张念慈先是吞服了一粒丹丸，随后才唤出一枚古朴罗盘，从其上气息来看，想必就是此女利用先天一气蕴养出的玄器了。 她将这罗盘贴在锁星封月大阵之上，手中掐弄法诀，不过片刻，便于其上打开了一道混洞，其内景象若隐若现。 张念慈随即又将罗盘悬于头顶，与李青生对视一眼，便走了进去，身形瞬间消融。 离阳这时看向叶玄还有叶见山二，开口问道：“尔等是待在此处，还是进去？” 叶见山自然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是在此等候前辈出来。” 叶玄迟疑了片刻，随后却点了点头。 离阳微微颔首，大手一挥，便将此子收入了水行真意当中。 他再一转身，踏入了大阵之中。 第133章 虚界入侵 离阳一入内，便发现了二人的身影，就在近处，并肩而立，像是在看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存在，李青生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凝重。 见状，离阳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暗道一声不妙，莫非此处真有什么大魔？ 李青生叹了口气：“原本不该让离道友你进来的，只是一时忘了提醒。”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连忙问道：“这又是为何？” 李青生朝他招了招手，沉声道：“离道友过来看看便知晓了。” 离阳极为疑惑地走上前去，到了二人所站的地方，这才发现，面前哪里有什么山峦耸立，分明只剩下一个大坑。 倒不是说深不见底，只不过有点像是凭空向下塌陷了几丈。 但若是回想起此处原本乃是一座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山脉的话，便有些细思恐极了。 无论是将如此巨大的山岳碾成齑粉，还是凭空挪移走，都不是元丹真人所能办到的。 也就是说，此处或许真的有什么大魔出世。 但若真是如此，便更应该让离阳进来了，毕竟人多力量大。 再者说，若这大魔有如此伟力，那这锁星封月大阵想来也根本困不住对方。 因此这么一看，非但没有消解心中疑惑，反倒是增添了更多不解之处。 是以离阳当即追问道：“纵使如此，为何又说不该让我进来？” 一旁的张念慈这时发话了：“离道友，不知你是否听闻过虚界？” 这两个字一出来，便唤醒了离阳沉睡已久的记忆。 他自然知晓虚界，甚至于还亲身去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那次虚行完毕，五人之中的奇死后，似乎就再也没有新人填补进来了，以至于无法凑齐人数，下一次虚行迟迟未开始。 当然，这也算是好事，毕竟纵使离阳如今成就了元丹，入了虚界，也照样如凡人一个。 而其中危险重重，人族的躯体实在太过弱小，自然不愿意进入。 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只能尽量晚点罢了。 是以面对张念慈的询问，离阳自然点头回答道：“我知晓一点，但不多。” 他随即又追问道：“此处难道与虚界有关？” 李青生这时伸手指向了坑底，示意道：“离道友，你且看这下方。” “下方？可我什么也……” 离阳一踏入此地，便习惯性地用灵识将四方上下都给扫描了一遍，但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此时此刻，在他的灵识当中，坑底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裸露出的岩层。 但如今顺着李青生的指引，用肉眼看了过去，才发觉那里赫然显现出一团莫名诡异的漆黑肉团。 这玩意表面看上去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只是大小有些不对劲，足足有一人高。 其上遍布密密麻麻，类似于血管的纹路，甚至还在不断泵动着，隐隐约约能够窥见内里翻涌的黑气。 脉络顺着这肉团表面，逐渐延伸至周围的地面，乃至于深入地下，仿若扎根于此一般。 未曾想此物居然能够骗过修士的灵识，离阳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稍加思索，便放射出一道五色玄光，也就是五行真意，缓缓没入了地底。 细细感应之下，这才发觉，此物不仅是在汲取地母之气，还在剥离此处的阴阳五行。 对于离阳的这番举动，张念慈显然有所察觉，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离道友，可是掌握了五行真意？” “五行真意？” 听到这四个字，一旁的李青生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对于二人的诧异，离阳自然早有预料，毕竟在天罡大陆之上，同时掌握了两种真意的修士都极为罕见，更何况像他这样一次性拥有五种真意，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他并不想在这种无谓的话题上多言，是以随意敷衍道：“此乃我所练功法之妙，其实主修的为水行一道。” 随即话锋一转：“张道友，你先前说此物来自虚界，有何根据？” 二人显然也看出离阳不愿解释，倒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各人都有各自的秘密，若是一味追问，反倒是逾越了。 因此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也暂时断了这般念想，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事物当中。 张念慈解释道：“离道友有所不知，此物唤作虚灵巢，乃是虚界生物入侵现世的先锋。” “虚灵巢？虚界入侵？” 此女所言倒是让离阳想起先前在悬冕空城的经历，白羊老怪被寄生，大开杀戒，那眼珠说不定便是从附近的虚灵巢当中孵化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问道：“也就是说，是这虚灵巢自虚界降临于此，随后被穆家发现，启动大阵将其困住？” 然而对此，张念慈却是摇了摇头：“这虚灵巢并不能直接虚界降临，虚界与现世之间的隔离层极为稳固，不可能让其脱逃的。” 此言一出，便全然推翻了离阳之前的猜想。 不过好在，也无需他追问，一旁的李青生便揭开了谜底。 他沉声道：“虚灵巢往往是由被目魔感染的修士所化，一经诞生，便会吞噬周围的天地灵机，无物不吃。” “想来或许是这穆家之中有人感染了目魔，进而降生出虚灵巢，将此地尽数吞没。” 说到这里，李青生便似是有些惋惜，又有些尊崇地叹了口气：“好在这穆家还算有些担当，启动了大阵将其困死在此，又夜夜降下灾劫绞杀。” “不然的话，待这虚灵巢发育完全，亦或者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这所谓的目魔，便是那些诡异的眼珠了。 听李青生这么一说，离阳倒是回想起，之前在悬冕空城的确遇到过穆家人。 穆天，穆欣，还有那个入赘穆家的燕飞白。 当初被目魔寄生的白羊老怪现身时，这三个人不仅刚好在场，而且还是最先接触者。 说不准便是其中之一被感染，亦或者两个，甚至三个。 不过先前在叶家之时，还与燕飞白见过一面，并无什么异状。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是其翻脸比翻书还快了。 莫非，这便是被目魔感染的前兆？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有些明悟。 不过随即便将其尽数抛之脑后，反正看现在这情况，穆家人估计都死完了，往事成空，也不必多言。 他当即说道：“既然这虚灵巢如此危险，便把它给灭除了。” 说罢，环绕周身的五色玄光便在手中汇聚，于掌心直接生出了一道先天一气。 随即故技重施，再催生出另一道。 进而将二者通过五行真意合而为一，凝塑成先天净灵真光。 离阳轻描淡写的举动在二人眼中，却是显得有些惊骇了。 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出手，默默盯着离阳。 他浑然不觉，亦或者早有预料，只是并没有在意而已。 当即将手中真光高举，悬于头顶，进而向四方上下大放澄明。 第134章 半人半虚 先天净灵真光照耀之下，阴邪俱除，万物返归本真。 此法虽说神异非凡，但释放前所要做的准备实在有些繁琐，需五行生阴阳，随后返照先天，重复两次，再利用五行真意将两道先天一气融合在一起，才能得出一道先天净灵真光。 若是平时用用也就罢了，真要到了生死搏杀的时候，敌人自然不可能让离阳有如此充足的时间，必定会频繁干扰，乃至将之作为破绽，一举击破。 之前与钟怀远对战的时候，也是因为魂灵强大，以及利用纯阳无念火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得以放出真光。 如果遇到其他对手，未必能重现。 是以此法只可作为底牌杀招，离阳的手段还得以五行真意为主。 若是将素光剑丸祭炼成了元械级别的剑胚，或许还能耍耍剑道。 至于符箓，只能等以后进了乾清宫再说。 且说离阳放出先天净灵真光以后，矗立在深坑当中的虚灵巢便好似感知到了危险，竟如同活物一般加快了泵动频率。 而伴随着其抽搐的速度越来越快，脉络当中的黑气翻涌便愈发剧烈，乃至于最后硬生生冲破了表皮，如同血浆一般迸射而出。 从喷涌飞扬的黑气当中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张痛苦万分的人脸，正在无声的哀嚎惨叫，像是经历了莫大的折磨，想来就是穆家修士了。 这些黑气逐渐汇聚成一团阴云，高悬于虚灵巢之上，将其尽数笼罩于暗影当中，试图抵挡真光的照耀。 未曾想这玩意夜夜遭受大阵降下的灾劫绞杀，居然还能留有余力，真是厉害。 从翻腾涌动的阴云之中还缓缓浮现出三张表情不一的脸庞，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就是之前在悬冕空城遇到的那三人。 穆天面目狰狞，似是有些愤慨；穆欣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燕飞白则眉头紧锁，像是在苦思着什么。 看来真如他所料，这三者当中有人被目魔所感染，才引发了如今的穆家灭族惨案，乃至催生出极为危险的虚灵巢。 若不是锁星封月大阵的存在，恐怕便会酿成大祸。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离阳向来心善，自然见不得故人受这样的折磨，因此当即轻喝一声，鼓动丹田之中的元浑大丹，放射出海量元浑，尽数灌入头顶的先天净灵真光。 这光先是黯淡了一瞬，引得一旁的二人有些担心，纷纷想着，莫非是离阳力竭了？ 但随即却是轰然一声，宛如旭日初升，万丈光芒瞬息间照彻天地，将四方上下都映得澄明。 就连李青生与张念慈夫妻俩也感受到了这股莫大浩然的气势，陷入仿若返胎，将生未生的状态。 可想而知，被真光笼罩的虚灵巢会是如何。 见状，此物自然不愿坐以待毙，从破裂的脉络当中放射出更多黑气，没入上方的阴云当中。 而伴随着这些诡异黑气的注入，三张人脸的变化各有不同。 穆天表情平淡漠然，逐渐陷入了莫名的死寂；穆欣脸上的微笑愈发妖异；而再看燕飞白，此人竟是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然而任凭这虚灵巢如何施为，在离阳面前，也不堪一击。 毕竟先天净灵真光乃是两道先天一气的融合，寻常玄器都不能比拟，化玄修士在其面前都要遭重创，更何况眼前这被锁星封月大阵压制了许久的虚灵巢。 是以真光落下，就如同雨过天晴，天边煌煌大日再度放射出万丈光芒一般，直接洞穿了这阴邪异常的乌云，三张人脸也随之一同消散。 晨曦之光瞬间洒落，临在虚灵巢上，便像是降下了烈阳之力，顷刻间便将其尽数消融为灰烬。 伴随着一声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尖锐惨叫声，彻底烟消云散，再不存于这世间。 只是还未等离阳收回先天净灵真光，便骤然发觉伴随着虚灵巢消散，其原本所扎根的区域，竟是躺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 他定睛一看，赫然发现便是穆如霜。 未曾想这小丫头居然没死，不过鉴于其与这虚灵巢似乎有莫大的关联，还是将之一并杀死，以免留有后患。 虚界太过诡异，最好还是不要与之牵扯纠缠，灭了便是。 不过离阳还未动手，一旁的张念慈却似有所觉，便连忙制止道：“此女身上有些古怪，或许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闻言，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凭空虚握，将先天净灵真光崩解，重新化为五色玄光。 想来这夫妻俩似乎对虚界了解更多，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李青生这时走了过来，显然他也发现了穆如霜的存在，顿时眉头一挑。 他不禁有些诧异：“此女的气息，若有若无，倒是与虚界生物有些类似。” 张念慈则是再度放出之前那条青光小蛇，围绕着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穆如霜转了一圈，便又回到她云袖之中。 她当即紧闭双眼，过了片刻才再度睁开。 随即却有些惊疑不定，像是陡然间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见张念慈这般反应，离阳自然有些好奇：“张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张念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让离阳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或许是有些难以置信，张念慈再度放出那条青光小蛇，这次更是直接钻入了穆如霜的躯体，随后却又快速飞了出来，身上宝光黯淡，像是耗费了不少心神。 她此时再一闭目，接收小蛇所探查到的一切。 随后才眉头紧锁，语气仍旧有些不太确定：“此女似乎是半人半虚。” 此言一出，离阳与李青生二人当即愣住了，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离阳才追问道：“张道友，这半人半虚，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张念慈叹了口气：“字面意思，此女身上同时具有人族与虚界生物的特质，血统已经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听到这番解释，离阳面色古怪：“也就是说，这穆如霜的父母当中，有一方是虚界生物？” 听他这么一说，李青生便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女娃娃也是穆家之人？”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此女名叫穆如霜，也就是与我那徒儿定下婚约的世家女。” 随即又看向张念慈，眼神当中透露着问询的意味。 张念慈自然微微颔首：“想来便是如此，否则无法解释她身上的虚界血统。” 得了对方的肯定，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穆如霜的父母，自然是穆欣和燕飞白，这二人当初都去过悬冕空城，因此都有可能被白羊老怪所感染。 只是如今这二人显然都已经死了，也无从得知，谁才是被目魔所侵染的一方。 想到这里，他便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穆如霜，或许能从对方口中得出一切的真相。 不过此事说到底，也和离阳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135章 事毕 “此女的情况非常罕见，几乎闻所未闻，想来一定能发掘出不少关于虚界的奥秘。” 张念慈收回放在穆如霜眉心的手掌，这样说到。 闻言，李青生也像是表示认可般点了点头：“的确，我等修士对于虚界了解的还是太少，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被打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比如五十多年前的悬冕空城大爆炸，其中也有虚界生物的影子。” “据说是有修士感染了目魔。” 后面那句话是对的，但前面就完全错了。 悬冕空城之所以爆炸，是因为离阳带着那帮子宗门天骄走错了路，被一众巨眼给射爆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毕竟世事难料。 离阳随即开口问道：“这么说，是要留她一命了？” 张念慈微微颔首：“我想将其带回静天观，或许能够研究出一些东西来。” 她随即又看向四周的一片狼藉，补充道：“此女虽说混杂了虚界的血脉，但却仍有一半是人族。” “想来这虚灵巢也是她的父母所化，与其本人倒是没有多大关联。”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直接将这穆如霜斩杀。 毕竟，这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虽然可能治标不治本，但起码能保证像今天这样的惨案不会再次发生。 不过既然这二人对虚界了解更深，交付于他们也无妨，反正也无需离阳劳心劳力。 想到这里，离阳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给你们了。” 或许是害怕他担忧，李青生便笑道：“离道友放心，一旦此女不受控制，我俩也不会手下留情。” 张念慈也附和道：“到时候宗门之中也会派人严加看守，有掌门在，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见二人都这样说，那离阳也只好断了那般想法，微微颔首：“虽说只相处了几天，但我也知晓二位不是什么自大之人，绝不会做些没把握之事。” 说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张念慈大手一挥，便将仍旧昏迷不醒的穆如霜收入了云袖之中。 她随即并指一点，引出一道青色流光，落在了众人头顶之上的大阵当中，在其表面激起阵阵涟漪。 随后又催动那枚古朴罗盘，其上磁极指针不断颤动，最终指出了另一处方向。 张念慈故技重施，再度放出道道流光，宛如天外流星一般，不断击打在这锁星封月大阵之上。 伴随着此女不断施为，离阳能够明显感受到周身的桎梏逐渐被解开了，那些拴在躯体上的无形镣铐一一脱落。 这些限制在之前并未被他察觉，完全是无声无息之间就被附加上的，直到如今被张念慈破解，逐渐烟消云散，才有所感知。 看来这玄阶极品阵法，也没有那么不堪。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并未动用界力而已。 一界之力实在太过浩大，说不定便会将这大阵当中的阴阳五行破坏，进而引出新的变数。 是以三人都并未唤出界力加身。 如今枷锁尽数褪去，顿觉轻灵舒泰。 不过片刻，这锁星封月大阵便被张念慈给完全破除了，显露出外界有些昏暗的天空。 未曾想竟然已是快到晚上了，若是再慢几步，三人或许便要与那虚灵巢一般，遭受大阵降下的灾劫打击了。 叶见山发觉眼前的屏障陡然消失了，随即又看到离阳一行人，正准备上前躬身揖礼，却突然注意到三人身后的大坑，顿时愣住了。 他明明记得，此处之前，是一座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山脉的。 怎么会…… 离阳并未在意此人，而是看了一眼因为一时耗费心神过多，正在打坐静修的张念慈，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李青生。 他不禁夸赞道：“未曾想张道友不仅博学多识，而且还通晓阵法，此次倒是全依仗她出力了。” 此言一出，李青生便面露笑意，似是有些自豪：“嘿嘿，除去这些，她还酿的一手好酒呢！” “若是离道友不急着回乾清宫的话，不若来我静天观品酒？” 对于此人的热情邀约，离阳心中却是有些不解。 先前在天外飞宫，这李青生也只是看他手中抱有叶舞，也就是名义上夏韶韶这个蓬莱上师的灵宠，才特意腆着脸皮凑过来。 待到之后离阳将白兔交还，此人便变得有些不冷不热了。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人各有所求，离阳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而如今，却是又不知为何亲近起来。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人恐怕另有所求。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李青生脸上便显露出一丝遗憾。 “既然如此，那便以后再说。” 话音未落，他又急急忙忙从洞天之中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金剑，递给了离阳。 “此物唤作燕返金剑，离道友只需在其上留下信息，将其掷出去，便可飞回我这边。” “如此，即便相隔万里，也能互相交流。” 离阳灵识一扫，发现这金剑上的确没有留下什么手段，便笑着将其收下了。 这李青生虽说暂时还未显现出什么神通，但那张念慈却是阵法好手，或许日后修习符道，自创符阵的时候，还可向其讨教一二。 再者说，多个朋友，就多一条后路，纵使对方实在有所求，也能交易，不至于空守宝山。 一旁的张念慈冥想休养了片刻，便睁开双眼，虽然眉宇间仍旧留有抹不去的疲惫之色，但却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她见离阳仍未离去，当即面露歉意：“让离道友久等了。” 离阳连忙摆了摆手：“此言差矣，若不是张道友能够如此快速的破除大阵，我等或许现在还被困在其中，遭受灾劫打击了。” “再者说，我还打算蹭蹭飞舟呢。” 听闻此言，张念慈不禁笑了笑，随即唤出苍云舟，招呼众人上船。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还在盯着深坑发愣的叶见山卷走，落入飞舟之中。 一行人又再次回到烈岩城，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真正意义上步入了夜晚。 此时正处于秋季，是以昼短夜长。 不过对于修士而言，白昼与夜晚并无什么差别。 离阳与李青生夫妻俩把酒言欢了一夜，便告辞分别。 他们二人得了半人半虚的穆如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宗门进行研究了。 从对方口中，离阳也得知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近些年来虚界入侵愈发频繁。 怪不得这二人对于虚界如此了解，还愿意留穆如霜一条性命，原来是深受其害，欲要寻得一些更为有用的办法。 对此，离阳也只能祝贺他们的实验能够得出一些成效，说不准以后虚行开启，他便能从二人手中借些有用之物。 第136章 师娘 被离阳摄入水行真意当中的叶玄自然将一切都纳入眼底，倒也无需离阳多言。 此子在刚才一直沉默不语，待到李青生与张念慈夫妻二人乘坐苍云舟离去，他才抬起头看向离阳。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师父，霜儿她，不会有事？” 闻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却是反问道：“怎么？又开始怜香惜玉了？” “她当初大庭广众之下退婚，羞辱你们父子俩的事情，就忘记了？” 此言一出，叶玄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复杂，摇了摇头：“并没有。” 随即却又补充道：“但如今，穆家已经灭族了，仅剩下她一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哦？你打算以德报怨？” 只不过面对这样的质问，叶玄却并未回答，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想来也是默认了。 见状，离阳也明白了此子的意思，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却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没有多言。 他幽幽注视着叶玄良久，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算了，你如今也快十八岁了，也有权利处理自己的事了。” “为师就不再多说，免得你觉得唠叨。” 听闻此言，叶玄自然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如此。 不过离阳并不在意他的承诺，因为人心善变，更何况是在这将弱肉强食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的修仙界。 莫说是师徒了，就连父子都会因为利益自相残杀。 或许现在叶玄还依然尊敬着离阳，但若是到了以后，兴许便会变味了。 毕竟离阳对此子做的一些事情，的确有些不妥。 当然，他自认为给予的补偿也足够了。 只是人心隔肚皮，叶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离阳也不清楚。 想到这里，离阳停顿了片刻，才淡淡说道：“自己栽下的因，所结出的果便要吃下，即便含有剧毒。” “因为这都是你一手造就的，怪不得其他人。” 说罢，他便转身抬首，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留下身后的叶玄陷入了沉思。 离阳眺望了远方片刻，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为师要离开一些日子，接下来的路，你便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听到离阳这番言语，叶玄顿时愣了愣，随即连忙问道：“师父，您……要走了吗？” 离阳微微颔首：“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个了结。” 突如其来的离别显然让叶玄有些失落，毕竟他刚刚还失去了几位故人。 如今的叶家，乃至整个烈岩城，对于他来说，都已然变得有些陌生了。 物是人非。 见此子这副低落模样，离阳便不禁摇头轻笑：“若是你成就了元丹，也可凭借此物来与为师相见。” 唯有踏入元丹，才能在罗刹门与赤霄山之间的对抗当中起些作用，不至于被当成累赘。 再者，离阳此言并非随口一说，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叶玄的身份不简单，或许能借助此子的力量，来与赤霄山这样的庞然大物抗衡。 若是能引得他背后的灰影出手的话，区区二品宗门，自然随手可灭。 话音未落，离阳便弹指一挥，递给了叶玄一枚精致小巧的半透明晶石。 “此物乃是为师界力所凝成，你只需将之握在手中，便能感应到为师的大致方向。” 当然，为了避免此物被有心人拿来追踪离阳，他是可以主动断绝二者之间联系的。 毕竟界力一旦脱离小界，便不能长存，如今只是因为离阳用五行真意将其封锁住罢了。 叶玄接过晶石，却像是仍旧有些不解：“师父，纵使是元丹境，也到不了域外？” 他的话一时间显然让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稍加思索，才恍然大悟。 当即解释道：“为师并不是要回域外，仍旧是在这天罡大陆。” 未曾想此子竟然认为离阳是要返回域外，怪不得如此失落，毕竟唯有破劫境才能离开太殊星，叶玄现在还差得远，自然觉得师徒二人恐怕再也不会重逢了。 却是闹了个大乌龙。 得知离阳并不是要返回域外，叶玄顿时有些无语。 敢情您老不是回老家，害得他白悲伤一场。 他将晶石收入储物戒当中，随即却有些好奇：“师父，既然您不回域外，那要去做什么啊？” “是去找大师兄？” 未曾想离阳曾经的一句谎言，此子居然还记在心上。 所谓的大师兄枯木老怪自然就是离阳自己，如今却是该叫玄泱真人了。 不过此言却是提醒了他一声，有关枯木这个名头。 还记得先前在悬冕空城残骸当中遇见两个冥魂教弟子，从对方口中得知这附近活跃着一位枯木老道。 而这枯木老道便像是秉承了离阳的意志，常年惩奸除恶，祛邪消灾。 离阳自然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知晓其人到底是谁。 原本这些琐碎小事早就被他抛之脑后，如今得了叶玄的提醒，却是再度回想起来。 他索性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提醒了为师，是要去看看那小子最近如何了。” 听到此番言语，叶玄便有些惊讶：“这么说，师父您这次不是去找大师兄？” 此子倒是心思敏锐，一下子就发觉了离阳言语中的漏洞。 他本来是不想暴露宋音虞存在的，但随即转念一想，罗刹门的消息都传到了这里，想来宋音虞的鼎鼎大名也早已世人皆知了，倒也无需隐瞒。 因此便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为师此行主要是想去见见你师娘。” “师娘？” 听到这两个字，叶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见他居然这样一番举动，离阳便当即冷哼一声：“怎么？你师父我神通广大，又玉树临风，有仙子倾心，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以他现在元丹堪比化玄的修为自然算是人中龙凤，而躯体面貌虽说并未改换，但毕竟是先天五行胎体，气质超凡脱俗，不论怎么看都顺眼得很。 对于离阳的反问，叶玄自然是摇了摇头：“弟子并非此意，只是一时有些惊讶而已。”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弟子先前还以为，师父您是那种一心向道的苦修士，因此……” 嘴上说的好听，实则在离阳眼中，此子完全就是找借口。 从叶玄刚才的神态来看，分明是在怀疑离阳并没有什么道侣，只是在说大话罢了。 离阳有心惩戒这不敬师父的弟子一番，但随即却是又断了这般念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到时候通过那界力结晶远程投影一番，便可狠狠打叶玄的脸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打算继续多言，多说无益，当即挥袖一抖，甩下一沓真箓。 “这些真箓便留给你用，可要省着点。” “为师，这就去了！” 说罢，他的身形便转瞬间消散，只留叶玄一人在原地发愣。 良久，此子才像是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口中轻呼道：“师父？” 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这时才意识到，离阳真的走了。 当即俯身大拜，恭送道：“师父，后会有期！” 第137章 千坠山 且说离阳出了叶家，倒并未急着先去坐飞舟前往天青山脉。 而是随手从路上抓了个人，询问千坠山在何处。 这千坠山，自然是那枯木老道最后现身的地方，据说其便是在那里根除了烈岩城附近的魔道势力，天阳教。 想来此人的修为恐怕也达到了凝归，乃至是元丹真人也说不定。 虽说或许这枯木老道早就离开了千坠山，不过以离阳现在的修为，只需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便可探查出对方所在何处。 他如今的灵识能够覆盖方圆几千里，整个烈岩城都在掌握之中。 被离阳挑中的是个模样憨厚的筑衡修士，名叫周潭，从身上的服装可以看出，估摸着也是个修仙世家子弟。 因此一见面，便欲先抬出自己的身份，反过来威胁离阳将他放走。 只不过那些放肆之言还未出口，周潭便发觉到离阳的气息深不可测，如渊似海，甚至比族中长老还要恐怕。 当即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世外高人，便断了之前那般念想，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离阳的问题。 得了想要的答案以后，离阳倒也没有亏待这周潭，大手一挥，便送了对方一张真箓，反正这东西他多的是。 周潭修为低劣，虽说不识得这符箓的品阶，但也知晓其绝不是什么凡物，当即千恩万谢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只不过待他抬起头一看，便发现离阳已然没了踪影。 当然，来无影去无踪，离阳的神出鬼没，反倒是让周潭更加确定，他是真正的前辈大能。 将手中的真箓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戒当中，随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此处。 千坠山位于烈岩城的东部，也就是更靠近百里深处的方向。 离阳催动木生风雷，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 放眼望去，崇山峻岭，飞湍瀑布，气蒸雾霞，倒是一副仙家景象。 由于先前驻扎在其上的天阳教被枯木老道拔除，因此便有不少正常散修入住，将此地又变为了随处可见的聚集地。 当然，也并不说是什么鸠占鹊巢，毕竟散修还是要比魔道好一些的，起码不会做出屠城血祭之类的罪事。 无论是对于凡人，还是管理百里的静天观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离阳身悬于高天之上，俯视下方，发散灵识，随意一扫，便知晓了此处的大概情况。 都是些筑衡修士，纳气都没有几个，至于凝归，有倒是有，只不过气息微弱，一看就大限将至。 离阳稍加思索，便直奔那位凝归修士所在的宫阙。 此人唤作胡寒松，此时正躲在地下室当中，躺在一具冰棺之内，似乎想借助其上散发的寒气来延缓自身的衰老。 只不过这冰棺虽说也是一件法宝，但品阶实在太低，看上去也只有黄阶中品的样子，催生出来的蒙蒙寒气很快便被胡寒松给吸光了，于是他便不得不吞服下一粒丹丸，继续苟延残喘。 以胡寒松的修为，自然发觉不了离阳的到来，即便离阳就站在他的身边。 见此人魂灵昏昏沉沉，心神低迷的样子，离阳便不禁眉头一皱。 以这样的状态，可问不出什么来。 他当即伸手成掌，覆在胡寒松头顶，便要进行搜魂。 但随即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这般打算。 倒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毕竟搜魂虽然简单，但同时也十分暴力，一不小心便会错失一些关键的记忆。 再者说此人也没什么好杀的，kd太低了，就算杀了恐怕也爆不出多少福缘功德宝运。 离阳随手放射出一道青蒙蒙的玄光，也就是木行真意，直接注入了这胡寒松体内。 虽然他现在离登灵还很遥远，不能彻底修复此人的魂灵，但如此庞大的生机涌入，也足够对方再多活几年了。 若是放在凡人身上，便足以肉白骨了。 伴随着青光的消散，胡寒松苍老衰败的脸也开始渐渐返老还童。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毕竟就算凭空多了几年的寿命，也仍旧算是大限将至。 如此不过片刻，便彻底从那种浑浑噩噩，拼尽一切只为多活些日子的状态当中脱离，仿若又回到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只不过这胡寒松醒来的第一时间却是并未细心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而是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朝着离阳大拜。 “多谢前辈相救！晚辈愿为前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此人居然如此识相，离阳便微微颔首：“本座无需你出生入死，只想了解一件事。” 随即问道：“本座问你，可知晓枯木老道这个人？” 听到这四个字，胡寒松顿时有些诧异，忍不住抬头看了离阳一眼，但随即却又被其浩大的气势所迫，将脑袋低了回去。 他回答道：“晚辈自然认得，这千坠山的修士，没一个不知道他的。” 见似乎有了眉目，离阳便继续追问道：“那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此言一出，胡寒松却面露难色：“前辈，枯木老道乃是元丹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初他带领我等除去天阳教，便没了踪影。” “我等修为低劣，自然不知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说罢，便低下脑袋，像是要请罪一番。 他这几句话倒是印证了离阳的猜测，这枯木老道果然是元丹真人。 闻言，离阳倒也没有在意，毕竟他早有预料。 于是接着问道：“那他是否留有一些东西？” 听离阳这么一问，胡寒松便陷入了沉思，像是在回忆。 毕竟他刚从将死未死的状态当中脱离，魂灵一时还有些腐朽，因此转不了太快。 离阳倒也不着急，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这胡寒松思索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好像留有一张画像，还吩咐我等有时间便去寻上面的人。” “若是寻到了，便可通过飞剑传书联系他。” 离阳当即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把那画像还有飞剑一同拿来。” 对此，胡寒松自然点了点头，将灵识探入自身储物戒当中，埋头开始了搜索。 过了片刻，他便从其中拿出一张已然有些泛黄的画像，以及一把生锈的小巧飞剑。 离阳心念一动，便将之摄了过来，悬在身前细看。 画像平平无奇，其上列有一众人脸，倒更像是什么通缉令。 当然，离阳并不在其中。 他将这些人脸一一记下，或许便是那枯木老道的仇人，不然为何又要胡寒松等人帮对方寻找。 随即又将飞剑收入掌心，静心凝神，竭力发散灵识，对其进行反复扫描，终于探查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 做完这些，离阳便将画像还有飞剑尽数丢还给了胡寒松，当即身形一转，便来到了千坠山之上的天空。 他直接将玄泱界显现于世间，随后全力催动界力，加持在灵识之上，须臾间跨越了数万里的距离，将枯木老道锁定。 捕捉到对方的位置之后，离阳一刻也未停留，直接朝着所在方位极速飞遁。 元丹真人灵觉异常敏锐，说不准便会被其察觉，是以离阳必须要快，否则便会被其逃脱。 第138章 燃灯老魔 百里，丰苏城附近，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洞之中，有两位修士静静对坐着，境界皆是元丹真人。 其中一人身着紫色长袍，是个相貌小帅的年轻男子，此时正紧闭双目，眉头紧锁。 而另一位则是苍然老者，面目和蔼可亲，衣着破破烂烂，却显露出内里刻画有诡异纹路的肌肤，看久了便会觉得头晕目眩，心神迷蒙。 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在二人周围遍布若隐若现的白色光线，仿若蛛网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想来，也是什么不知名的阵法了。 过了片刻，老者睁开双眼，笑道：“小子，你以为凭借此法就能将老夫困住？” 年轻男子并未回话，心神仍旧沉浸在无形的交锋当中，难以分出精力。 见状，老者也并未在意，随即再度闭上双眼。 又过了一会，年轻男子浑身颤抖，猛地睁开双眼，张口吐出一团污血，气息萎靡了几分，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而这时，对面的老者却是分毫未损，笑眯眯地盯着他。 “化玄与元丹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法力而已，你虽然天赋异禀，但修行却不够。” 说到这里，老者却是有些惋惜：“以你的天资，将来未必不能成就化玄。” “只可惜，如今便要命丧于此了！” 话音未落，老者便毫不犹豫地鼓动丹田之内的元浑大丹，进而放射出一团黑色火苗。 这火苗一经显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蔓延老者全身。 而出人意料的是，这老者在黑色火焰笼罩下，竟是开始肉眼可见的衰老起来。 是神通反噬，亦或者说，此火的本性便是如此？ 见对方出手，年轻男子自然不甘坐以待毙，当即吞服下一粒丹丸，强压下体内伤势，随后又运转元浑大丹，于周身显现出道道虹光彩霞，将其映照如仙人一般。 此地布下的阵法，似乎将二人的位置固定，无法移动，就连神通也受到了压制。 不然的话，以二人元丹真人级别的实力，随手便能掀翻这地洞。 虹光彩霞一遇上老者的黑色火焰，不过片刻便被其尽数消融了，甚至还增长了几分火势，就如同将柴薪丢入烈火当中一般，只会助长火势，无法将其压灭。 不过对于这般景象，年轻男子却像是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呼出一团明光之气，落在黑色火焰之上，顷刻间便将其削去了半分。 对此，老者却不禁摇头轻笑：“同种招式，你以为老夫还没想出应对之法？” 话音未落，只见他怒喝一声，激荡周身元浑，直接将披在身上的破烂长袍崩碎，显露出内里肌肉鼓胀，连年轻人都要甘拜下风的健美躯体。 而伴随着那些遮掩的布料灰飞烟灭，肌肤之上诡异的纹路便完全暴露于空气当中，让人得以窥得全貌。 赫然是一尊长有多只手脚，面目却祥和得有些可怖的佛像。 在元浑与老者气血精华的注入下，纹路开始发光，将佛像完全映照出来，顷刻间便压倒了年轻男子的明光之气，乃至将其吞噬，不留分毫残渣。 佛像的手脚开始延伸，但似乎并不能呈现立体状态，只能在事物的表面上游走，所到之处焚尽一切，只留下焦黑的灰烬，随风飞扬。 见漆黑的手脚将要从地上摸过来，年轻男子顿时眉头一皱，倒也并未慌乱，当即又唤出两枚玉镯，其上宝光隐隐，似乎颇为不凡。 年轻男子随手一划，玉镯便打在手脚之上，这佛像就像是吃痛了一般，将手脚又缩了回去。 虽说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老者的招数，但也付出了些许代价，玉镯虽并未损坏，但其上的宝光却黯淡了几分。 而过了一会，那佛像便缓了过来，再度将手脚伸出，年轻男子自然继续用玉镯击打。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玉镯的光芒愈发微弱，恐怕离出现损坏也要不了多久。 若是在这段时间内不能想出其他办法，那年轻男子恐怕就要被这佛像给吞吃殆尽了。 年轻男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二人先前争斗厮杀了许久，已然将对方的手段都摸了个七七八八，若是想取胜，便要拿出新招数来。 打个出其不意，打个措手不及。 正当他苦恼之余，灵觉便发出了警告，像是有人锁定了自己的气息。 年轻男子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但却被阵法所困。 而这时，他转念一想，便发觉这似乎并不是件坏事。 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终究是个变数，只要能够打破面前这僵局，自己便有时间和精力去寻求那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年轻男子便笑道：“燃灯老魔，你死期将至了。” 闻言，老者先是愣了愣，随后便不禁嗤笑一声：“死？就算这具身体没了，只要老夫本体还在，便可无限复生。” “你小子莫不是死到临头，脑子糊涂了？” “既然如此，老夫便帮你……”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便窥见一道身影缓缓在面前显现，竟是硬生生破开了这定虚衍心大阵，从外界钻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寻着枯木老道的气息，而挪移过来的离阳。 一见面，他便随意扫了二人一眼，接着将视线定在了年轻男子身上。 此人真名唤作牧回轩，气息倒是与那飞剑之上所留的一模一样。 未曾想堂堂枯木老道，竟是这么年轻。 离阳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老者，对方名叫司马安，倒是在之前那张酷似通缉令的画像上。 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这一切的由来。 无非是这牧回轩在追杀这司马安罢了，却正好让离阳碰上。 离阳的突然到来，显然让二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牧回轩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根本不认识离阳，先前还以为是某个仇家找上门来了。 而司马安，则是察觉到离阳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他毕竟乃是化玄修士，虽说如今占据的乃是元丹躯体，但也保留了本体的感知，自然能够窥见离阳周身都环绕着浑厚的界力。 当即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飞遁而逃。 如今既然没了牧回轩那小子设下的定虚衍心大阵，挪移之法便可奏效。 只是还未等司马安施展手段，离阳便似有所察，当即大手一挥，催动五行真意，将其定在了远处，不得动弹。 他看向对方身上的黑色火焰，似是有些诧异：“燃灯火？你是燃灯教信徒？” 此言一出，一旁的牧回轩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介绍道：“前辈，此人便是燃灯老魔的一具分身！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见被人揭穿了身份，司马安倒也并未惧怕，而是笑道：“道友，若是你助我斩杀此子，我愿赠予一枚灵晶，如何？” 听闻此言，离阳便将目光转向牧回轩，似是在思考该不该答应司马安，将对方斩杀。 见到这一幕，牧回轩顿时悚然一惊。 第139章 复仇 对于离阳的反应，司马安像是早有预料。 化玄修士之间的交易，一般都是用灵晶亦或者同等级的宝物来进行，比如说玄阶极品，乃至地阶的法宝或者阵图。 毕竟灵晶唯有在二品以及之上的灵石矿脉当中才会出现，而且数量极其稀少。 除去能够提供海量精纯的天地灵机以外，还蕴含着一道至理碎片，对于修士参悟法则亦或者道则都有不小的帮助。 是以对于化玄修士来说，一枚灵晶，可是要比元丹真人的全部身家都珍贵。 因此，在司马安眼中，离阳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现实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牧回轩，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呵呵，道友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话音未落，他便大手一挥，放射出一粒金光灿灿的火星，落在了见势不妙，正欲逃遁的司马安身上，顷刻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火继承了纯阳无念火的一丝特性，能够伤及魂灵，又加入了金风，是以助长火势，愈烧愈旺。 若是之后能把木行真意糅合进去，借助木生火，木生风雷的玄妙，想来威能便会更胜一筹。 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仔细研究一番，才能生造出如此神通大法。 被火不断吞噬着躯体的司马安面不改色，反正这并非他的本体，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再造一个。 他似是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既然道友不领情，那老夫自然也不会强求。” 说罢，他便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金火将其焚尽，只留下一团焦黑的灰烬，随风飘扬。 但此举不过只是杀死了对方的一具分身，最多也就伤及本体的一点元气，并未造成多大伤害。 不过离阳也并不是非要斩杀对方不可，他来此处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牧回轩。 再者说，这司马安心神缜密，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离阳无法寻到对方。 见司马安被活活烧死，一旁的牧回轩当即开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却又看向离阳。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牧回轩此言非虚，若是离阳没有出现，他或许便要支撑不住，被那诡异佛像的手脚给吞吃了。 此次也是他低估了这司马安，看来对方不愧是化玄大能，纵使只是一具分身，也绝不是同境界修士所能抗衡的。 未曾想牧回轩苦心钻研出的玄阶中品阵法都不能斩杀对方，真是难缠至极。 怪不得燃灯老魔被多家宗门通缉，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此等成名已久的老怪物，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只是，原本牧回轩还想拷问一番，兴许能得些有用的消息。 但奈何离阳随手便把司马安给杀了，便只能作罢。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就算是活捉了这一具分身，纵使进行搜魂，对方也完全可以自爆。 因此便断了这般念想。 见此子似乎完全不认得自己，离阳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却又缓缓舒展下来。 也是，当初他剿灭吞天教的时候，是用功法变换了身形还有面貌，与现在完全不同。 而那时的牧回轩也尚且年幼，如今过了一百多年，辨识不出也很正常。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当即大手一挥，利用水行真意改换了自己的模样，重现过去的中年白毛修士。 见状，牧回轩先是愣了愣，似是有些不解离阳为何要这样做。 但他身为阵法师，感官向来敏锐，很快便注意到对方的这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心神顿时潜入记忆迷宫当中，翻找片刻，便寻得了一段过往的记忆。 牧回轩当即有些难以置信，呆呆注视了离阳许久，才跪地大拜，颤声道：“紫霞山第二代弟子，牧回轩，叩见师祖，祝师祖万寿。” “师祖？！”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却是有些疑惑，他并不记得自己当初在紫霞山收过徒弟。 倒是因为那莲儿赠予了悬冕空城藏宝图，又加上见其忠心耿耿，便把刘二的符箓传承赏赐给了对方。 说不定，正是此举，让那莲儿自认为入了离阳门中。 随后离阳消灭了吞天教，把牧回轩带了回来，交给莲儿培养，这才有了所谓师祖之称。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不禁有些感慨。 时间像是一眨眼便过去了，明明只是一觉醒来，他却成仙做祖了。 他微微颔首，放出水行真意，将牧回轩从地上轻柔托了起来，随后再度显现出自己的真面目。 离阳面露笑意：“你且记住了，这才是师祖我的真身，道号玄泱。” 闻言，牧回轩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却又被浩大的威势所迫，低下了脑袋。 “弟子明白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将界力收摄，牧回轩这才逐渐站直了躯体。 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既然你已经成就了元丹，那紫霞山是不是晋升为了宗门？” 建立五品宗门最基础的条件便是拥有一位元丹真人坐镇，当然，大多数五品宗门内绝不仅仅只有一位元丹。 不过在百里这个穷地方，一位元丹便已然勉强足够了，只要不占据什么洞天福地，偏安一隅倒也可行。 紫霞山虽然景色优美壮丽，但底下连一条灵脉都没有，就算宣称设下宗门，也无人会来找茬。 只是听离阳这么一问，牧回轩的神情却变得有些悲伤。 他强行压抑内心激荡的情绪，沉声回答道：“师祖有所不知，在数十年前，紫霞山便被燃灯教给毁灭了。” “除弟子当初在外历练侥幸逃过一劫，无一人幸免。”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牧回轩这小小元丹居然敢与化玄境界的燃灯老魔作对，原来是为了复仇。 他稍加思索，便追问道：“燃灯教为何要毁灭紫霞山？” 紫霞山不过是一介散修聚集地，既无什么灵脉，也无什么传承，没道理会被燃灯教给盯上。 牧回轩当即苦笑一声：“师祖有所不知，当时燃灯教被大乾驱逐出境，便潜入了百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犹如蝗虫过境，历烟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散修势力都遭了殃。” “他们修行的手段本就是通过焚尽修士来取悦所信奉的邪神，对同门都会下手，更何况我们这些没有靠山的散修呢？” 听牧回轩这么一说，离阳也有些无语。 无妄之灾，完全是飞来横祸。 燃灯教先前的确是盘踞在大乾的西山郡，距离百里本就很近。 大乾势力下手整治，自然把燃灯教给逼到了百里。 而好巧不巧，历烟城正好便位于百里与大乾的交界处，自然最先被燃灯教给盯上。 至于紫霞山，恐怕完全就是顺路。 见牧回轩一副悲伤万分的模样，离阳便安慰道：“你放心，既然师祖我得知了此事，便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40章 擒贼先擒王 此言一出，牧回轩顿时欣喜万分，连忙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玉简，递给了离阳。 他同时解释道：“师祖，这里面便是弟子多年来四处收集到的，有关燃灯教的情报。” 离阳抬手将玉简摄入掌心，灵识探入其中，不过片刻，便看了个七七八八。 其上记载的信息很详细，看来牧回轩这小子为了复仇，可算是竭尽全力。 燃灯教的组织结构极为松散，基本上就是几个元丹长老带着一帮凝归修士四处屠戮，见人就杀，也不管是散修还是宗门弟子。 总之就是一群疯子，早就被邪神侵染，迷蒙了心智，但偏偏借此换取到强大的修为，是以肆意妄为，无恶不作。 寻常散修势力很难与之抗衡，就算是一些不入流的宗门，也不愿招惹。 不过牧回轩这些年来，仅凭一己之力，倒是除掉了燃灯教不少重要据点，将其中的元丹以及凝归修士一并杀尽，那所谓的天阳教，便是其中之一。 是以在烈岩城附近，已然看不到燃灯教的踪影了。 至于燃灯老魔司马安，则是高坐于顶，向来不问事务，底下之人只需向他献上处理好的人烛便可。 只不过因为其修为高深，再加上燃灯教之中也唯有此人得了邪神真传，能够用处理好的人烛举行仪式，从而向邪神祈求赐福，这才被推举为教主。 司马安不仅是化玄大能，而且行踪诡异，神出鬼没，即便在外现身，也只是一具分身而已，就算折损，也对其没太大影响。 是以众多宗门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如先前大乾那般，将对方驱逐到其他地方，反正不祸害自家就行。 离阳甚至有些怀疑，这其中，恐怕是做了些许见不得人的交易。 毕竟百里虽然贫瘠，但毕竟也是一块肉，周围的国家自然想要染指。 如今这般，或许便是借燃灯教，来试探一番。 牧回轩此次能追寻到司马安的这具分身，也是因为从地下黑市上得来了一则情报，估摸着便是那些宗门放出来的，想要借刀杀人。 毕竟燃灯教的仇家可不少。 将玉简之中的内容粗略看了一遍，离阳对于燃灯教便大致有了了解。 他微微颔首：“我已然知晓了。” 闻言，牧回轩便连忙问道：“那师祖，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咬牙切齿，似是有些愤怒：“这些畜生害死了师父，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见状，离阳却只是稍稍瞥了他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却让以为大仇将报的牧回轩瞬间冷静下来，恍若被直接泼了一桶凉水。 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似乎是有些强迫的意味。 说不定落到师祖眼中，便是贸然指挥，以下犯上，有些逾越了。 想到这里，牧回轩冷汗都不禁在背后流了下来，正欲跪倒大拜，请求恕罪。 不过好在，离阳这时摇头轻笑：“那些元丹自然不算什么，师祖我随手便可灭掉。” “但燃灯教的核心，是司马安，也就是燃灯老魔。” “若是不将他斩杀，纵使你拔除再多据点，也会犹如杂草一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见离阳一下子就道破了燃灯老魔的真名，牧回轩自然是惊讶不已。 毕竟他追查了这么多年，也只知晓对方的一些基本信息，大多都是些传言，可以参考，但绝不能当真。 不过如今单凭一句话，牧回轩却是相信燃灯老魔就叫司马安。 且不说离阳没理由在这种小事上骗他，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师祖的修为深不可测，最少也是化玄。 想来如此大能，或许便会有些低阶修士难以想象的神通大法，比如生死人，移山填海。 在这些面前，看破真名反倒是显得有些寻常了。 其实离阳所说的道理，牧回轩自然明白。 只不过他寻不到司马安的本体所在，便只能致力于剪除燃灯教的爪牙。 再者说，就算是找到了，以他区区元丹，在化玄面前就是一只蝼蚁，随手便可碾死。 不过如今离阳的出现，却是给他带来了希望。 牧回轩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师祖您说的对，司马安才是关键。” 他随即却面露难色：“只是弟子修为尚浅，难以与之抗衡。” “师祖您神通广大，想来一定有办法的对？” 对此，离阳不禁轻笑一声：“师祖我自然有把握将司马安除去。” 随即却补充道：“只是，在这之前，还得先找到他本体藏身之处才行。” 以离阳现在的战力，打个化玄还是没问题的，就算司马安乃是化玄三重境，也就是洞天灵生，也不过是和当初的钟怀远一样，鏖战许久，还是能够拿下的。 但前面也说了，司马安向来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在是难以寻得踪迹。 听闻此言，牧回轩便不禁有些失落。 虽然他并未说些什么，但脸上的神情便已然表述了一切。 见此子这副模样，离阳便淡淡说道：“师祖我不行，但别人却可以。” 说罢，他便掏出先前李青生所赠予的金剑，心神探入其中，留下询问，便挥手将其掷出去，转瞬间便凭空消失了。 静天观作为百里官方宗门，自然不会对燃灯教的入侵坐视不管。 而李青生身为静天观长老，想来肯定知晓司马安的行踪。 金剑飞出，不过片刻，便又回来了，稳稳落在离阳的掌心。 他发散灵识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其内传达过来的消息，当即眉头一挑。 未曾想李青生在上面说到，若是离阳欲要讨伐燃灯老魔，到时候便喊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助战。 原来静天观早就看司马安不爽了，只是最近忙于应对玄黄教的入驻，需要处理大量的事务，一时半会抽不出空来。 如今多了离阳这个外力因素影响，宗门内部便决定派出李青生夫妻二人，一举根除这祸害。 三位化玄修士上阵，其中张念慈还是阵法大师，离阳都想不出燃灯老魔还能怎么活。 显然静天观也被燃灯教的肆意妄为给惹恼了，竟然准备三打一。 虽说离阳自认为一人便可对付司马安，但也怕到时候出些变数，毕竟这邪修魔道的手段向来诡异，说不准无声无息间便中了招，有人帮忙，相互照应一番，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便在金剑上写下自己同意，随后再度将其掷出去。 再有一会，金剑飞回，其上留有夫妻二人的信息，表明他们会在静天观等候离阳。 做完这些，离阳便看向牧回轩，笑道：“已然有些眉目了。” 见状，牧回轩不禁有些好奇：“师祖，您刚才在与何人联系啊？怎么对方就知晓燃灯老魔的行踪？” 离阳淡淡回答道：“静天观的两位长老。” “静天观？！” 听到这三个字，牧回轩自然有些惊讶。 毕竟他先前也去静天观寻求过帮助，但一直没什么进展。 而如今看来，恐怕只是自己人微言轻罢了。 第141章 喜提阵法天才一枚 对于牧回轩的惊讶，离阳自然微微颔首：“没错，师祖我刚才与静天观的两位化玄长老达成了约定，一同去讨伐燃灯老魔。” “届时你也可跟着过去看看，见识见识化玄修士的手段。” 此言一出，牧回轩顿时喜形于色。 毕竟在他看来，三打一，纵使燃灯老魔的手段再怎么诡异，也都无济于事。 当即称赞道：“师祖您老人家果然神通广大，弟子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只是还未等牧回轩说完这些恭维的话，离阳便摆了摆手，直接将其打断：“好了好了，不必再拍马屁了。” 随即却问道：“如今燃灯教的事情已有了安排，你且先说说，为何要取枯木老道这个名头？” 这才是离阳此行的原本目的，只是由于偶然间发觉牧回轩乃是故人，便暂且放到了一边。 听闻此言，牧回轩先是一愣，随后才有些疑惑地回答道：“弟子当初到此处历练，偶然听闻有一唤作枯木的修士惩奸除恶，心生崇敬向往，因此待其销声匿迹之后，便假借了这个名号，追查燃灯教，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师祖，弟子此举，可是留有什么后患？亦或者惹得某位前辈不喜？” 见此子神情自如，不似说谎，离阳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未曾想缘由居然如此简单，就是这牧回轩一念之间的想法，便促成了现在二人的重逢。 如此，该说是有缘呢，还是因果缠身？ 但不管怎么说，离阳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也不必过多纠结。 见牧回轩仍旧有些不解，离阳便随意敷衍道：“也没什么，也就这枯木其实是你大师伯，未曾想却是被你给冒用了，想来他也不会计较。” “大师伯？！” 听到这三个字，牧回轩顿时有些诧异，连忙追问道：“师祖，也不知我师父她还有多少同门师兄弟啊？” “说与弟子听听，免得到时候见面失礼。”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道：“你师父她，有个大师兄唤作枯木，还有个小师弟。” “小师弟暂且没有道号，到时候你叫他叶师叔就行，想来那小子也不敢计较。” 毕竟叶玄还未成就元丹，也就凭辈分压了牧回轩一头，自然不敢造次。 牧回轩点了点头，将这些都铭记在心。 如今大仇将报，他内心激动万分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迷茫。 毕竟这些年里，牧回轩一直沉浸于仇恨当中，不是在洞府当中苦修，就是外出寻觅燃灯教信徒厮杀，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日子极为单一，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今似乎终于是熬到了头，有离阳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祖替他撑腰，甚至还招来静天观的长老同行，真可谓是神通广大，手段通天。 他自然相信离阳一行人能够斩杀燃灯老魔，是以不再为之苦恼，可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只是以往的目标居然如此轻易就要实现了，便像是失去了生存的动力，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牧回轩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一旁的离阳见他似乎有些苦恼，便笑道：“可是在想以后该去往何处？” 闻言，牧回轩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捣蒜般点了点头：“弟子这些年来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如何复仇，如今有师祖您出面，倒是不用担心了。” “现在才想起来，弟子已然是元丹真人，在百里已然是可以开宗立派了。”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以你的天赋，留在这百里，却是屈才了。” 闻言，牧回轩心中顿时一惊，莫非？ 离阳瞥了他一眼，便淡淡说道：“随师祖我去连城，师祖我在那里的乾清宫寻了个殿主的职位，手底下正缺人呢。” 听到这番话，牧回轩自然是喜上眉梢，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弟子愿意跟随师祖！” 他正愁自己没地方去呢，如今瞌睡来了送枕头，自然答应。 纵使报仇雪恨，留在百里也难免会触景生情，不若跟随离阳去往新天地，或许便能将这些痛苦的记忆遗忘。 再者说，有这么粗的大腿不抱，多半是傻子。 未曾想没了紫霞山，又来了乾清宫。 牧回轩顿时有些感慨万分。 此人的反应落在离阳眼中，便使得他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小子选择要留在百里，离阳也不愿强求。 但如今能够跟随，自然是极好的。 离阳其实对紫霞山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初只不过是藏身在那，暂避风头罢了。 他与莲儿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纠葛，不过只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毕竟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洞府当中苦修。 更别说这莲儿假借了离阳的名号，他不计较便已然算是心善了。 如今之所以这么上心，只不过见牧回轩这小子天赋异禀，明明只是三灵芯，却能在百年之内成就元丹，定是得了什么奇遇，想要将对方收过来替他做事而已。 毕竟身为殿主，手下怎能只有宋桑结与柳倩两个凝归修士，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组建势力的难点在于寻人看人，但如今有送上门来的人才，不要白不要。 说到人才，离阳便开口问道：“先前那大阵，也是你布下的？” 刚才他寻着飞剑上的气息到达此处的时候，却发现四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除去空间变得稳固，难以进行挪移以外，心神也隐隐被其牵动。 能够造成如此大范围的影响，除了阵法，也没有其他了。 面对离阳的询问，牧回轩自然点头称是，随即介绍道：“此阵唤作定虚衍心大阵，能够强行将修士困入其中，与主阵者进行心神对弈。” “若是输了，便会被斩去一部分心神，久而久之，就失了大半，油尽灯枯。” 果然，不出离阳所料，这阵法的确是牧回轩布下的。 这么说来，这小子还是阵法师，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天赋。 修真六艺各有各的长处和难点，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即便是入门极为容易的符箓，到了后期，就比如离阳现在的境界，也难以精进。 而阵法便是六艺之中最为繁琐的技法，修习之人不仅要灵芯上佳，还得在交感方面异于常人，否则便难以感知到冥冥之中的天地大势。 每次布阵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及金钱，而且往往还必须根据地势来灵活修改阵法，可能在此处起效，而到了别处，便会自行崩散。 不过麻烦归麻烦，一旦在阵法之上有了成就，无论是对于争斗厮杀，亦或者苦修悟道，都有不小的裨益。 未曾想路上随便捡到的一个徒孙，不仅是元丹真人，还是阵法大师。 可比叶玄那小子要给力多了。 届时若是把牧回轩带回烈岩城给其看看，会不会觉得自惭形秽呢？ 第142章 叶师叔 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静天观位于百里的西南，正好顺路到烈岩城看看，想来叶玄那小子此时还并未离去。 离阳利用木行真意裹挟着牧回轩，二人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叶家大院。 果然，不出所料，叶玄仍旧在洞府之中冥想，整理之前在点真大会上获得的感悟。 离阳显出身形，倒也并未遮掩自己的到来，自然被叶玄所察觉。 见他刚走没多久，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身着紫衣的男修，叶玄自然极为诧异。 他先是站了起来，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便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么又回来了？” 闻言，离阳自然轻笑一声：“路上遇到了些事情。” “给你介绍个人。” 他随即拍了拍牧回轩的肩膀，指着叶玄说道：“喏，这就是你叶师叔了。” 虽然刚一见到叶玄的时候，牧回轩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如今离阳亲口指认，他还是有些惊讶。 毕竟叶玄年龄小也就罢了，修为也才凝归，与身为元丹真人的牧回轩相差甚远。 不过惊讶归惊讶，牧回轩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躬身揖礼道：“弟子牧回轩，见过叶师叔。” 此举着实把叶玄给吓了一跳，毕竟牧回轩不仅看上去年龄比他大，气息也捉摸不透，想来修为也比他更为高深，如今却是喊起师叔来了，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面对牧回轩的恭敬行礼，叶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当即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求助的意味。 想来也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此人才会向叶玄执晚辈礼。 见状，离阳便笑道：“他是你二师姐的徒弟，叫你师叔也很正常。” “二师姐？！” 有个大师兄也就算了，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二师姐？ 更别说这个二师姐还收了徒弟，那她的年龄岂不是要比叶玄大得多？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让叶玄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离阳来自域外，与太殊星是没有多大牵连的。 未曾想弟子居然接二连三地冒出来，甚至还有第二代弟子，也就是徒孙。 想来在遇到叶玄之前，离阳恐怕已然在天罡大陆之上待了不少时日。 还是小瞧了离阳这位域外神秘大能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便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牧回轩点了点头。 虽然按理来说，作为长辈，是要给初次见面的晚辈一些礼物的。 但牧回轩的境界明显高于叶玄，想来他所珍视的宝物在对方眼中恐怕一文不值，送出去也是浪费，索性便断了这般念想，相信牧回轩也能理解。 而事实上，牧回轩其实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常年孤身一人在外拼搏，一切修炼资源都是靠交易与厮杀得来，从来都未遇到过被人赠礼。 当然，即使有，牧回轩也不敢接受。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的东西，往往早就标好了价格，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若是只贪图眼前的利益，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是以得了叶玄的简单回应，牧回轩便挺直腰板，退回到了离阳旁边。 见二人已然简单相识了一番，离阳便看向叶玄，开口问道：“你想好接下来该去往何方了吗？” 听闻此言，叶玄顿时有些无奈：“师父，您刚出去还没半天就回来了，弟子还在查缺补漏呢。” 倒是离阳忘记了，以他现在的飞遁速度，如此来回也去不了多长时间，还以为已然过去了许久，未曾想只有半天。 在这短短半天内，他先是奔赴了千里之外的千坠山，随后又到达了万里之外的丰苏城，赶路所花费的时间倒是其次，反倒是和他人交谈去了不少时间。 此行不仅解开了心中疑惑，又与牧回轩相认，还从其口中得知了紫霞山的覆灭，自然觉得应当过了不少时间，未曾想只是错觉罢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叶玄自然不可能规划好今后的去处，说不定还在做些其他的事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清了清嗓子：“咳咳，是为师忘记了。” 他随即却补充道：“既然如此，不若随为师去静天观看看？” “反正你待在此处也是无聊，想来你还没有见识过中都的景象？” 这所谓的中都，便是百里皇家所在的城池，也是静天观驻扎的位置。 作为首都，其繁华程度自然不是烈岩这个边陲小城所能比拟的，再加上静天观的存在，其内高阶修士恐怕数量众多，相较于大乾的城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言一出，叶玄顿时有些好奇：“师父，为何要去静天观啊？” “是那二位前辈的邀请？”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毕竟在先前处理穆家异变的时候，李青生和张念慈夫妻俩便似乎极为看好离阳，发起邀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对此，离阳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他随即瞥了一旁的牧回轩一眼，这才说道：“你若是想知晓其中真相，便去问问你这师侄。” 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人伤疤自然有些不妥，不若让叶玄自己去问问牧回轩，这样兴许还能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变得熟络起来，不再形同陌路。 毕竟对于离阳来说，这二人都是他的弟子，辈分之类的无关紧要，最关键的便是日后能否提供一定助力。 建立势力的目的，便是如此，众人拾柴火焰高，即便修为差距较大，也能在其他领域发挥作用。 若是互相之间生有猜忌，自然不利于合作，连带着他这个当师祖的也不会太好管理。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牧回轩，正欲开口询问，但随即转念一想，离阳显然是知晓此事的，至于为何不说，恐怕这其中另有玄机。 他稍加思索，便将这疑虑暂且抛之脑后，打算之后寻个恰当的日子再说。 随即点了点头：“弟子愿随师父同行。” 得了叶玄的回复，离阳便微微颔首，随后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快去准备准备。” 叶玄当即告退，他还得与叶见山打个招呼。 他一走，此处便只剩下离阳与牧回轩二人。 离阳像是有些随意地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牧回轩显然有些迟疑，他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弟子观叶师叔似乎是火土双灵芯，天赋却是比弟子好了不少。” 说完这一句，他便没有继续多言。 毕竟叶玄修为再怎么低劣，名义上也是他的师叔，作为晚辈，自然不可胡乱议论前辈。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轻笑一声：“天赋好，也并不代表将来成就几何。” 说罢，他便闭上了双眼，似乎在蕴养心神。 见离阳这般举动，牧回轩虽心有不解，但也只能暂且抛之脑后。 待到叶玄回来，离阳便大手一挥，将二人尽数摄入水行真意当中，随后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第143章 静天观 百里，中都。 此处距离烈岩城足足有十几万里，因此即便是离阳带着二人飞遁，也花费了半天的时间才到达。 此时，已是傍晚，一行人立于红霞当中，俯瞰脚下众生。 由于正处秋季，昼短夜长，是以现在天便渐渐黑了下来，城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而静天观便在这灯火阑珊当中，由于建筑风格朴素，并未有多显眼。 离阳带着二人欣赏了一会繁华夜景，便缓缓步入了城中，来到静天观之前。 出乎意料的是，此处居然有凡人来往，络绎不绝，甚至与修士同行。 离阳一行人倒也并未大张旗鼓，一同混入其中。 但前来迎接的童子一眼便识得了他们，兴许是得了李青生的指点。 一见面，便朝众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说道：“拜见玄泱真人，我家主人已在府中设下宴席，等候多时了。” 离阳微微颔首：“劳烦李道友如此大费周章了，便带我们去。” 童子当即应声，不紧不慢地走在了前面，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周围的凡人乃至修士齐齐自动让开了道路，浑然不知一行人的存在。 见状，离阳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此处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凡人存在？他们来这是干吗？问道寻真？” 童子摇了摇头，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静天观除去是宗门以外，也是百里国教。” “这些凡人都是来此参拜临岿大帝的。” 闻言，离阳顿时恍然大悟。 百里和南离大漠当中，都有不少凡人乃至修士都信奉这位临岿大帝，便是此人一剑劈出了劫变前的南离大漠，那时还是山峦耸立，直入云霄，乃是远近闻名的洞天福地，非常适合修炼。 从童子口中得知这些凡人都是临岿大帝的信徒，离阳便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带路。 一路上见到不少静天观的修士，皆身穿极为简单的道袍，并无过多坠饰。 大多都是凝归境界，身上的道袍乃是青色，唯有元丹真人，才身着明黄。 众人的出现倒也没有引起过多关注，偶尔有几道好奇的目光，也完全不敢停留在离阳身上。 如此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一处美轮美奂的宫殿前，未曾想李青生夫妻俩居然就在外面等候，着实让离阳有些惊讶。 他连忙拱手道：“李兄何必如此，在内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李青生却像是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反正坐在里面也是干等，不若出来透透气。” 他随即却笑道：“我还要多谢离兄，愿意惩奸除恶呢！” 一旁的张念慈当即附和道：“是极是极，若不是离道友愿意出手，我等夫妻二人还要被这燃灯教弄得焦头烂额呢！” 此言一出，离阳心中顿时涌现了一些猜想。 怪不得这二人对自己十分热情，想来先前估计就已经被高层下了命令，要他们夫妻俩去处理燃灯教。 如此说来，之前李青生的刻意亲近，恐怕便是为了拉着离阳一同去讨伐燃灯老魔。 却未曾想，离阳先是果断拒绝，随后却又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各取所需罢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笑道：“哪里哪里，是我要谢谢你们愿意相助才对。” 他随即通过传音，将牧回轩的悲惨经历与二人简单诉说了一番，顿时引得张念慈有些莫名的伤感，不过并未表现出来。 至于李青生，却是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离阳是知晓了他们夫妻俩的难处，主动前来相助，未曾想只是为了徒孙。 不过不管动机如何，只要目的一致，便没什么区别。 如今得知了离阳为何要追杀燃灯老魔，李青生反倒是放下心来。 他随即看向牧回轩，稍加思索，便大手一挥，于身前凭空显现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 接着介绍道：“此物唤作阴阳子母剑，乃是上品元械，你且拿去用用，若是不合意，也可唤得童子带你去宝库尽情挑选。” 未曾想一上来便是赐宝，居然还是上品元械，牧回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这些年里，即便斩杀了众多燃灯教的元丹真人，也寻不到一件中品以上等级的元械。 到现在还在用一把得自上古遗迹当中的漆黑长剑，品阶不明，但估摸着也比中品高那么一点点。 是以见到这阴阳子母剑，感知到了其上的浩大气息，便欣喜若狂，还哪里敢挑三拣四。 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前辈赏赐！” 见状，李青生微微颔首，笑道：“听闻你是阵法师，正好我娘子也精通阵法，想来她的礼物，你一定会更喜欢。” 话音未落，一旁的张念慈便走上前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牧回轩，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禁赞叹道：“不错不错，虽然只是三灵芯，但交感异于常人，而且五行通透，是个阵法好苗子。” 随即却是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若不是你乃是离道友的徒孙，我兴许便要收你为徒了。” 听到此番话语，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倒也并未当真，只是没想到牧回轩这小子的天赋居然如此之好，居然能引得一位化玄阵法大师称赞。 看来，他这次还真是捡到宝贝了。 张念慈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才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她挥袖一抖，便于身前悬出了一面古朴铜镜，其上还刻有八卦图案，宝光隐隐，非同寻常，一看就是好宝贝。 牧回轩虽然不识得这是何物，但也能从其上感知到莫名的熟悉感，灵觉告诉他，这玩意似乎极为契合自身。 对于他的反应，张念慈似乎早有预料。 也没有拐弯抹角，当即开口解释道：“此物名叫乾元两极镜，乃是极品元械，能够倒转地势阴阳，无论是布阵还是对敌，都有不小妙用。” 见自家道侣居然拿出此物，一旁的李青生显然有些惊讶，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与张念慈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没有多言。 不过即便不说，作为旁观者的离阳都能察觉到此物的不凡，更何况是牧回轩本人呢？ 是以他当即躬身揖礼推辞道：“前辈，此物太过珍贵，晚辈受之有愧。” 只不过对于牧回轩的婉拒，一向柔和的张念慈却一反常态地强硬起来。 她淡淡说道：“长者赐不敢辞，这个道理，想来你也懂得？” 撂下这句话，张念慈便朝着离阳拱了拱手，自顾自地回了殿中。 见到这一幕，牧回轩自然是有些不知所措，将目光投向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求助的意味。 离阳眉头一挑，当即呵斥道：“还愣着干啥？人家送你的，拿着就是了。” 得了他的许可，牧回轩才满心欢喜地将乾元两极镜收入储物戒当中。 一旁的叶玄倒并未有多羡慕，毕竟他先前与这夫妻二人见面，也受了赏赐。 第144章 洞天成府 见张念慈居然先转身回去了，李青生便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快快入座。” 随即又看向离阳，笑道：“离兄，我可是准备了上好的美酒，届时不醉不归！” 闻言，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是要尝尝张道友酿造的玉液，我可是好奇的很。” 说罢，一行人便在李青生的带领下，步入了眼前的宫殿当中。 未曾想一踏进其间，便发觉周身的景物瞬息变幻，与之前全然不同，显然是布下了须弥芥子阵法，其内另有乾坤。 此处空间极大，一眼望不到边，恍若另一方天地。 放眼望去，只见碧波万顷，千百座岛屿星罗棋布，点缀其间，好似点点繁星。 其上宫阙楼宇数不胜数，此时正值夜晚，是以点有万千烛火，璀璨如星，映照着底下江河湖水耀光熠熠，好似天上银汉倾泻而下，飞湍激流入江，涤洗滩石，发出阵阵哗哗水声。 此间最为庞大，也是最为显眼的岛屿之上矗立着一座华丽宫阙，琼楼玉宇，雕栏玉砌，美不胜收。 殿前凿有一亩方池，水面平滑如镜，其内游动一尾尾锦鲤，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皆口含明珠，是以照彻此间，幽光烁烁，光天映地，如火如炬。 宫阙大殿坐落于最高处，是以能够居高临下，俯瞰周围开阔水面，更是可一览方池之中的锦鲤。 见到这副景象，叶玄与牧回轩二人显然惊讶不已，纷纷探头张望起来，想要欣赏此间的绝景。 毕竟他们一个出身小小修仙家族，另一个更是常年奔波在外，自然没有见识过眼前这般绝美景象。 至于离阳，虽然心中也不禁有些震撼，但并未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毕竟他作为前辈，就算没见过，也不能像叶玄二人这般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有失身份。 再者说，相比于这些湖光山色，离阳反倒是更好奇此处是如何形成的，就算是阵法，也有些夸张。 他当即竭力发散灵识，扫荡四方上下，顿时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思索片刻，便似有所得。 随后不禁赞叹道：“李兄真是大手笔，竟是将一方残破的小界改造成了自家洞府，真是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叶玄二人自然是有些惊疑不定，尤其是身为元丹真人的牧回轩，他比叶玄更清楚小界意味着什么。 小界便是洞天，乃是与化玄共生的存在，唯有修士死后，失去了束缚，才会被太殊星的天道所捕捉，进而随机坐落于他处，逐渐演化为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 若是真如离阳所说，此地乃是一方残破的小界，那可想而知，李青生的手段是有多么厉害。 听离阳这么一说，李青生便像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果然瞒不过离兄你，此处先前的确是属于一位化玄魔道，只不过被我们夫妻二人联手斩杀，又通过阵法将其从天道手下截取，便成就了这里。” 未曾想这小界居然还不是李青生捡到的，而是通过斩杀同阶修士获得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叶玄二人自然更为惊讶。 当然，离阳倒觉得没什么。 先不说李青生夫妻俩乃是正义围殴，先前若不是秋寻真出面，离阳恐怕便将化玄三重境的钟怀远给斩杀了。 对于他来说，化玄修士并不算是什么威胁。 当然，张念慈的手段还是值得称赞一番的，居然能够从天道手中强行夺走一方小界，虽说只是残破，可能失了些极为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先天一气，但也足以表明，一位阵法大师是有多么恐怖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瞥了一眼一旁正在专心观赏美景的牧回轩，心想若是此子日后也能像张念慈这般，那许多事情便无需他亲自出马了。 看来这燃灯老魔，是不杀不行。 若是不杀的话，便难以使这牧回轩彻底归心。 再者说，先前都答应了对方，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同样在扫视四周的叶玄，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视线并未做掩饰，是以叶玄很快便似有所察，转头回看过来，眼神当中透露出询问的意味。 不过离阳却并未说些什么，只给了一个眼神，让此子自行体会。 只不过叶玄对此显然没有一点头绪，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晓离阳的意思，心想这老鬼恐怕又在发病，索性便转过头继续看风景了。 对于这二人的反应，李青生显然很满意，当即开口说道：“好了，话不多说，便入殿，那里的视野更好，可以供尔等看个够。” 他一个瞬身，便来到了方池之前。 离阳也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便带着叶玄二人飞身而入，一同落在了李青生的旁边。 见人都到齐了，李青生便拍了拍掌。 而伴随着掌声响起，方池之内游动的含珠锦鲤竟然摇身一变，化作一众衣着极为清凉的侍女，显露出纤纤藕臂，齐齐高举着口中明珠所化的玉盘，将珍馐美食上到了八仙桌之上。 随即又唤出琵琶古琴之类的乐器，当场奏乐清舞起来。 见状，离阳不禁有些好奇：“李兄，这些，莫非是妖族？” 他灵识敏锐，自然能够从这些侍女之上感受到淡淡的妖气，便可确定对方不是什么法宝或者阵法所生。 李青生点了点头，笑道：“正是，这些都是我故交好友，烨华江龙族三太子送来的。” 这烨华江乃是一条从燕梧流经百里，最后汇入南海的大江，离阳的确听闻其内有龙族存在。 未曾想这李青生居然还与龙族三太子有交情，倒不是说歧视妖族，毕竟龙族相比其他妖族还算安分，在人间也设有诸多神位供奉，只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但随即转念一想，有张念慈这个身为阵法大师的道侣，自然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离阳当即称赞道：“李兄真是人脉众多，居然与大名鼎鼎的龙族都有来往。” 对于这般恭维，李青生自然极为受用，倒也并未自大：“哈哈，这还要多亏我内人是个阵法大师，不然以我这三脚猫功夫，人家哪里看得上我呢？” 对此，离阳只能笑而不语。 他可不相信李青生会是什么泛泛之辈，能与张念慈这样的阵法大师结为道侣，想来肯定另有所长。 待到锦鲤侍女布置好一切，一行人便踏入了大殿之中，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张念慈并未在此等候，不见踪影。 离阳当即眉头一挑，倒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他不经意间瞥了一旁的牧回轩一眼，猜测兴许是此子的经历引得张念慈想起了什么。 李青生显然也愣了一会，随即便面露歉意：“我内人说她身体有些不适，需要休养片刻，恕不能招待几位，还望见谅。” 闻言，离阳自然摆了摆手：“没事，想来你们夫妻二人早就计划好了，只需跟我说说便可。” 第145章 燃灯佛宗 李青生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刻开始讲述他们夫妻二人的计划，而是先掏出一个像是玉质的八棱柱罐子。 一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清香转瞬间便弥漫四周，但若是刻意去闻，却什么也嗅不到，当真有些奇异。 想来这便是张念慈所酿的美酒了。 李青生对于此物似乎极为珍惜，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还有离阳满上，便连忙将其重新封住，摄入了袖子当中。 至于叶玄与牧回轩二人，自然是无福消受的，当然也没资格让李青生为其倒酒。 好在一旁的锦鲤侍女也为他们各自斟了一杯酒，不至于自己动手。 离阳与李青生先互相敬了一杯，琼浆玉液下肚，唇齿留香，倒并无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单纯觉得好喝罢了。 不过既然李青生把这玩意视若珍宝，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 离阳已然能够隐隐感知到，有种莫名的韵味正在酝酿中，也不知何时才会真正显露出来。 杯酒暂歇，李青生便开口说道：“计划也很简单，届时，我内人会布下大阵，而你我只需并肩子上即可。” “大阵能够封禁空间，防止燃灯老魔逃遁，也可压制他的实力，到时候，纵使他再怎么难缠，以你我二人合力，想来也能够轻松拿下。” 话糙理不糙，三打一，自己这边已然占了极大的优势，此时若是再摆弄些阴谋诡计，便是落入下乘，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只需堂堂正正地与之一战即可。 而张念慈作为阵法大师，虽说也是化玄修士，但让其上阵厮杀，便无异于用斧头来锄地。 不能说大材小用，只能说用错了地方。 有离阳与李青生二位更擅长斗法的修士在，张念慈自然不必出面，只需躲在背后主持阵法便可。 正所谓各人皆有所专，各司其责，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离阳对于这样的安排自然能够接受，是以听李青生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附和道：“正应如此。” 但随即却又问道：“不知李兄这有无关于燃灯老魔的一些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既然决定了要二人正面上场对敌，那便必须先了解一下司马安的手段，有些准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闻言，李青生便笑道：“自然是有的，燃灯老魔虽然神出鬼没，但其来历却摆在那里，是怎么藏匿也掩盖不住的。” 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哦？此人难道还出自宗门势力？” 李青生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他的传承乃是得自燃灯佛宗，但这燃灯佛宗早就在万年前的劫变当中烟消云散了。” “想来此人恐怕是发现了燃灯佛门的遗迹，从中得了不少神通妙法，才极为难缠。” “燃灯佛宗？”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顿时有些惊讶。 他是知晓这一上古宗门的，但却从未将其与燃灯教联系在一起，毕竟燃灯佛宗可是正儿八经的正派宗门，而燃灯教却是彻彻底底的邪教，二者除了名字有些相似以外，怎么看也挨不着边。 再者说，离阳分明记得，燃灯教主修的法门是燃灯火，血腥异常，将生灵视作柴薪，点燃命源，以其毁灭瞬间放射出的光耀来取悦邪神。 这与正大光明的佛法可截然不同。 心中有疑虑，倒也没有含糊其辞，当即开口问道：“这燃灯佛宗可是正统佛门，怎么会与这所谓的燃灯教有关联？” 对于离阳的反应，李青生显然早有预料，他也并未故弄玄虚，解释道：“离兄有所不知，这劫变除去毁灭高阶宗门，改换地貌以外，还会影响天地灵机。” “是以一些上古时期极为玄妙的法门，到了如今，全然没了功效。” “燃灯佛宗的传承亦是如此，但据我家掌门所说，燃灯火的性质，似乎与佛门当中的业火有些相仿。” “想来便是这燃灯老魔借助那些已然无用的佛法，开陈立新，创造出了如今这般法门。”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有些惊讶：“这么说，这燃灯老魔，还算是个天纵之才？” 李青生点了点头，随即却像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本以此人的天赋才情，将来成就无可限量，但奈何入了歧途。” “古往今来，与天外邪神打交道的修士，没一个能善终的。” 此言一出，离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毕竟他过去也与邪神做过交易，甚至还从对方手中得到了进入天魔城的钥匙，也就是太殊古文，现在还留在魂灵当中呢。 是以李青生这样说，倒像是在咒离阳不得好死了。 不过他也清楚，对方是无心之言，因此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是极是极。” 离阳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是以话锋一转，便追问道：“既然这燃灯火脱胎于业火，那么佛门之中也一定有克制手段？” 李青生微微颔首：“没错，为了对付这燃灯老魔，我特意从大自在寺的三业清净菩萨手上借来了琉璃净水，届时只需洒在周身与武器之上，便可暂时免疫燃灯火的侵染。” 说罢，他便掏出一个长颈玉瓶，递给了离阳。 “这便是那琉璃净水，离兄可要省着点用，毕竟量不多。” 离阳接过玉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但其实，对于他来说，燃灯火并没有多么可怕。 毕竟燃灯火最恐怖的地方便在于能够烧却命源，凭空削去寿数，这对于修士来说，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拜先前的巨眼所赐，悬冕空城的大爆炸，使得离阳如今的寿命已然达到了一千多万，区区几百年，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离阳之所以收下此物，一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特殊，二是将借此参悟一番，兴许能将这琉璃净水的威能移植到水行真意上，就如先前脱胎于纯阳无念火的金火，或许也能催生出一些厉害的神通来。 集百家所长，才是五行真意最大的妙用。 毕竟大多数妙法都依托五行为基础建立，根底是同样的，只不过根据创造者对于大道的了解不同，而衍生出了各不相同的特性。 离阳将琉璃净水收入玄泱界当中，随即又问道：“还有，燃灯老魔的本体究竟藏在何处？” 李青生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瞥了一眼一旁的叶玄与牧回轩。 离阳自然心领神会，放出一道水行真意落在中间，将之隔绝。 见状，李青生这才说道：“先前我家掌门请天机阁修士做了推算，燃灯老魔本体位于燕梧一处唤作地火洞的地方。” 未曾想司马安居然躲在燕梧，离阳还以为他就在百里，真是狡兔三窟。 燕梧乃是四千年仙朝，位于百里之上，又和旁边的大乾接壤，传闻其皇室拥有凤凰血脉。 传闻凤凰乃是百鸟之王，并且只栖息于梧桐树之上，朝饮甘露，暮则长鸣。 只可惜，凤凰这一祥瑞灵兽并未和龙族一样留存于现世，早就在劫变当中销声匿迹了。 第146章 灵落封绝大阵 “既然如今已有了大致的计划与应对手段，还推算出了燃灯老魔的本体藏身之处，那具体何时动身？” 离阳做完这件事，还得先去千雷城将素光剑丸祭炼一番，随后再前往天青山脉与宋音虞汇合。 虽然时间不算紧迫，毕竟素光作为玄光分影剑的子体，与母体之间是有联系的。 只要素光没事，就代表宋音虞那边还算安好。 但就怕万一，离阳还是想尽快去支援对方。 毕竟赤霄山的体量摆在那里，虽说被冥魂教牵制了大部分实力，但也不是一位化玄修士所能抗衡的。 闻言，李青生却是摆了摆手：“唉，离兄莫急，我内人她还需准备一些东西，想来明日便可启程。” 听到这里，离阳顿时眉头一挑，随即却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已然是晚上，距离明天也不过几个时辰，这点时间他还是能等的。 二人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明日的安排，至于现在，当然是享受宴会了。 离阳撤下了封锁叶玄二人对自己这边感知的水行真意，随即与一旁的李青生一同欣赏这些锦鲤化作的侍女歌舞。 这些江河水妖出自水行，是以天生便带有一丝清冷柔弱的意味，身上衣装又少得很，有些地方只着片缕，展现出大片大片白玉似的肌肤，勾人眼球。 只是虽说穿着十分暴露，但却并不显妩媚之意，反倒是带给人一种异域风情的样子。 见离阳不禁多看了几眼，李青生便笑道：“离兄可是觉得这些水妖还算顺眼？” 离阳倒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不错，气质有些特殊，与寻常人族倒是不同。” 听闻此言，李青生当即唤出一粒眼珠大小的明珠，与这些水妖先前口中所含的有些类似。 离阳稍稍发散灵识，便从其上感知到了浓郁的水行之力，还隐隐察觉到生灵气机。 他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些猜想，不过却并未说出口。 因为不必离阳瞎猜，李青生便已然开口解释道：“此物唤作玄水珠，算是中品元械，其内蕴有一枚水行真晶，是以能够生造出一条江河。” “不过想来对于离兄来说，并无什么作用。” 此言非虚，毕竟离阳已然掌握了水行真意，莫说一条江河，就算是百条千条，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唤出来。 他也看出李青生拿出此物不是为了这些，因此便并未发言，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于是李青生便继续说道：“除去这些以外，事实上，它最大的妙用便是能随意收摄这些江河水妖，入住其中，也无需供给什么。” 话音未落，他便弹指一挥，点在这玄水珠之上，似乎是放射出了一丝玄罡，注入其中。 而伴随着李青生这般施为，原本碧蓝色的玄水珠逐渐透明，仿若其中被点亮了一根烛火，映照出在其内惬意游动的锦鲤。 “既然离兄觉得不错，我这里正好还剩了不少，便赠予离兄。” 对于这样的结果，离阳早有预料，但他其实一开始是想拒绝的，毕竟向来都不好这口。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自己又不像先前那般孤身一人，底下不仅有了徒子徒孙，还多了个采虚殿殿主的名号，将这些水妖带回去当侍女打理宫门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来宋音虞也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于是乎，他便笑着接过了玄水珠，收入玄泱界当中。 随即又拱手道：“那就多谢李兄了。” 此言一出，李青生却是摆了摆手：“唉，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离兄天赋异禀，想来它们也愿意跟随。”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也就并没有再多言，回首接着欣赏歌舞。 宴会还在继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大概几个时辰，快要天亮了，李青生这才举起双手，再次拍了拍掌。 伴随着一道极为清脆的响声，正在轻歌曼舞的水妖们齐齐扭动着曼妙的身躯，转身投入了方池之中，再度化作千百条含珠锦鲤，在其内游动。 而过了一会，便有一道清丽身影踩烟岚而来，从天而降，落在了二人面前，缓缓现出真身，正是不见踪影的张念慈。 她先是朝离阳颔首致意，随即却又眉头一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李青生，眼神有些莫名的意味。 李青生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开口问道：“娘子，那大阵准备好了吗？” 张念慈轻哼了一声，随即才恢复了正常神态，淡淡说道：“自然是准备好了，不然我怎敢打扰你们的雅兴？” 看来她似乎是对李青生蓄养水妖的行为有些不满，埋怨之意都溢于言表了，却是波及到了其他无辜的三人。 离阳自然不愿听这小两口唠叨，浪费时间。 因此他当即问道：“不知张道友准备布下何等阵法？与我等说道说道，届时也好相互配合。” 听离阳这么一问，张念慈便狠狠瞪了李青生一眼，似乎是暂时放过了对方。 随即便介绍道：“灵落封绝大阵，乃是地阶中品阵法，也是我如今能布下的最高等级的阵法了。” “此阵一经发动，便会封禁周围空间，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对其内的生灵施加凋零，专门对付魂灵强大之人。” “纵使燃灯老魔有改换肉身的手段，也无济于事。” 说罢，她便掏出两张刻有大量纹路的牌符，递给了离阳与李青生二人。 离阳接过牌符，将其悬在身前细看，发现其上的纹路极为繁复，而且晦涩难明，仅仅注视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倒不是心神耗费过多，而是难以理解其中真意，以至于自动将之屏蔽了。 张念慈解释道：“届时你们二人只需佩戴上这牌符，便可豁免大阵的凋零效果，不过空间禁锢亦是无法幸免。” 对此，离阳却淡淡说道：“若是我与李兄二人对上这燃灯老魔，二打一还要施展飞遁之术，倒也不用再打了，直接认输便可。” 一旁的李青生当即附和道：“离兄所言非虚，本就是要与这燃灯老魔大战一场，能不能遁逃也无所谓了。” “反正若是这样都输了，那想必对方已然突破了登灵，再怎么飞遁也是徒劳。” 见二人都没什么其他的意见，张念慈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发。” 言毕，她便从云袖之中放出苍云舟。 李青生这时看向离阳，指了指一旁的叶玄二人，开口问道：“离兄是要将他们一起带上，还是留在此处？” “若是待在这里，我便吩咐一下童子，好为他们安排一切。”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带他们来，本就是想让其见识一下化玄修士的手段。” 随即大手一挥，便将叶玄与牧回轩二人挪移到了苍云舟之上。 见状，李青生便不再多言，与离阳一同上了飞舟，化作一道流光，消逝在天际。 第147章 燕梧 燕梧燕梧，顾名思义，此处多有飞鸟，多有梧桐。 是以一路上，众人坐于苍云舟之上，频频能够看到附近有飞鸟出没于云层当中，展翅高飞，模样千奇百怪。 当然，这些并非妖族，乃是普通野兽，只不过由于燕梧之地与传说中的凤凰有关，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影响下才能飞达高天，甚至逼近第一重天，伦梭天。 离阳随手摄来一只，利用火行真意生出些灵火，将之烤熟以后，发现并不好吃。 虽然在灵火的烤制之下香气四溢，但毕竟是凡物，以离阳现在的敏锐感官，稍稍咀嚼便能察觉到其中混有一些杂味。 他随意吃了几口，便丢给叶玄了。 五人之中，也唯有此子肉身并未经过蜕变，是以五感如初，能够将此物吃下肚。 见状，李青生不禁轻笑一声：“离兄若是想吃些飞禽走兽，与我说说便可。” 话音未落，他便掏出一大堆玉盒子，其中皆是以特殊禁制和秘法保留的佳肴美食，吃起来与刚出炉的并无任何差异。 未曾想李青生居然将这些吃食都随身携带，不过也可能只是随手放进了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化玄洞天大得很，若是未达到三重境灵生，其内便空荡无比，死寂无生，没有丝毫生机可言。 倒不如单纯将其作为仓库，存放些杂物。 这便显现出了离阳和老牌化玄修士的差距，他现在玄泱界当中空空如也，除去一些灵石真箓以外，别无他物。 是以见到李青生这般，他心中顿时涌现出一些想法，或许自己也可以效仿，在玄泱界之内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离阳此时确实是被勾起了馋虫，毕竟他已然五十多年没有吃正经食物了，虽说到了这般境界，也无需进食，但欲望本能摆在那里，偶尔想起来，便放纵一把，也是合乎情理，有益身心的。 毕竟所走的也并非压抑人性的无情道，自然从心所欲。 他当即打开面前的一个玉盒子，抱起里面的烧鸡就是一顿大快朵颐，却是惊呆了一旁的李青生。 李青生顿时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离兄果真异于常人，从心而动，放荡不羁。” 原本以为此言只是奉承之语，未曾想说罢，这李青生竟然也直接用手抓起一只烤鸭就是狂啃。 一时间，二人丝毫不顾什么高人风度，说好听点是潇洒自如，说难听点是饿死鬼上饭桌。 倒是显得一旁细嚼慢咽的叶玄有些格格不入了。 到最后，甚至一直在闭目养神，准备接下来专心操控大阵的张念慈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当即叹了口气：“尔等二人当这是出游玩乐？” 此言一出，李青生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至于离阳，他则是因为很久没吃，骤然间又吃了太多，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腻了。 是以听张念慈这么一说，他便没有继续享用美食，当即闭上双眼，进入冥想。 口腹之欲已然得到了满足，估计很长时间内，便不会再想起吃食之类的诱惑了。 苍云舟在长空飞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李青生先前所说的地火洞。 说是洞穴，但在离阳看来，叫火山口应该更为恰当一些。 只见半截山峰从平坦地面隆起，顶部赫然是一个大洞，其内还流淌着滚烫的岩浆，正在不断冒泡翻腾。 此处亦居住着不少散修，皆是借助这地火洞所散发的火行一道来修炼，亦或者锻器炼宝，似乎并不知晓这里藏着一位化玄魔道。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看似寻常的修士，实际上却是燃灯教信徒，也是燃灯老魔的耳目。 此处作为他的老巢，也是本体藏身之处，想来肯定有不少探查手段。 总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当然，有界力遮掩，这些修士也自然无法发觉他们。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叶玄还有牧回轩收入水行真意当中，与李青生一同从苍云舟之上落下。 他们身形混溶于天地，却是在须臾间便显现了自身洞天，进入将现未现的状态，以此来躲避燃灯老魔的感应。 洞天乃是小界，小界与大界之间的空处最难以被察觉，毕竟要穿过两道界层。 见二人已然下去，张念慈便挥袖一抖，将苍云舟摄入水袖之中。 随后一个瞬身，便立在了李青生一旁。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并无多言，便已然心领神会。 张念慈当即唤出那枚古朴罗盘，开始沿着此处周围布下大阵。 李青生则与离阳站在火山口前，却并未贸然下去。 滚烫的岩浆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即便不依靠法力界力，光凭蜕变之后的肉身都能趟过去，就像是洗澡。 但就怕这紊乱的火行之物当中藏有某些燃灯老魔留下的手段，防不胜防。 离阳乃是以五行真意成就元丹，又修习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是以对五行感知极为敏锐。 也不见他如何施为，一旁的李青生便发觉这岩浆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虽然表面上依旧和之前一样，但内里已经有些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离阳随即淡淡说道：“走，他设下的手段已经被我暂时规避了。” 李青生也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倒不是非常信任离阳，而是知晓对方没理由骗自己。 二人随即身形缓缓没入岩浆之中，此时，李青生才发现，离阳所言非虚，这里真的有些不对劲。 只见周围的岩壁之上刻有某些歪歪扭扭，类似梵文的痕迹。 但若是凝神细看，便能发觉其古怪异常，似是在隐隐约约牵扯心神，稍有不注意便会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正常的梵文显然是不会这样的，佛法向来讲究正大光明，若是能够通读佛经，理解梵文真意，对自身心神也是一次净除。 李青生乃是正儿八经的道教传承，因此并未多看，粗略扫了一眼便没有在意。 他与离阳顺着这些粘稠的岩浆，渐渐下沉，直到遁入了一处地下空洞。 这里空间极大，滚滚岩浆不断从上方裂隙流淌而下，映照着此处亮如光天白昼。 虽处于地下深处，但却并无阴幽二气，而且离阳稍稍发散灵识感知一番，也并未寻觅到地脉的存在。 想来是被司马安给截断了，以此来规避一些推算之法。 只可惜面对天机阁的大修士，此般手段却像是在班门弄斧了。 二人并未分头行动，因为那样反倒是给了燃灯老魔逐个击破的机会，唯有并肩子上，正义围殴，才是真理。 再者说，此间虽然广阔，但对于灵识稍稍展开便可蔓延千里的化玄修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再加上界力加持，便如先前离阳那般，能够跨越数万里的距离。 而若是在这基础上运转敕命魔功，烧个几万年，恐怕便更为骇人，说不定能够覆盖半个百里。 是以在二人眼中，此地并无什么隐秘可言。 第148章 长炎树 只是待到一番扫荡巡视之后，未曾想，二人最先找到的不是藏匿于此的燃灯老魔，而是一棵扎根于地底熔岩湖泊当中的巨树。 毕竟其粗壮无比，而且极为高耸，从翻腾的岩浆当中拔地而起，直入上方裂隙，望之如擎天大柱，顶天立地，十分显眼，想不看见都难。 离阳动用灵识稍稍探查，便能从其上感知到浓郁且极为精纯的火行之力，乃至于隐隐比他所掌握的真意还要更为高明玄奥，晦涩难明。 光是简单注视一会，心中便不禁涌现出一丝明悟，似有所得，但若是细细品味，却又发觉像是什么都没学到。 或许是他修行不足，还未到能够参悟此等天地至理的时候。 就像是小学生偶然看到高数题，虽然知晓上方的数字和字母，但却不明总意，自然也算不出答案是几何。 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凡物，或许便是化玄修士所拥有的法则。 一旁的李青生则是极为惊讶，不禁低呼一声：“长炎树？！” 看来他显然是知晓此物的来历名头了。 也不等离阳开口询问，李青生便主动介绍道：“此树乃是地阶灵植，并且极为特殊，每百年结一次小果，每千年结一次大果。” “小果食之可增长气机，提升修为，而大果服下便能补充命源，延长寿数。” 闻言，离阳便抬首望去，眯眼一瞧，果然在顶部的树冠上发现了几颗形似菠萝的果子，有大有小，晶莹剔透，内里仿若禁锢着一团冻结的火焰。 既然有大果存在，那便意味着，这棵长炎树在此处起码生长了一千年。 千年的岁月即便是对于化玄修士来说，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时光，至于离阳便更不用说了，要知道，他现在也就三百来岁。 他此时静静注视着这棵长炎树，似乎能从其上感知到历史的分量。 倒不是被其震住了，而是单纯觉得有些感慨万分，就如同凡人偶然发现古迹一般，被扑面而来的古老气息所吸引，一时难以回神。 而一旁的李青生因为年龄较大，已然见识过了不少苍古之物，是以并没有如离阳这般看入迷。 他反倒是有些不解，眉头紧锁：“只是，此树在天罡大陆之上早就灭绝了，怎么此处还会有？”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当即从之前那种神异状态当中脱离出来，有些诧异。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询问，李青生便放射出一道白光，钻入长炎树之中，游走一个来回，便又飞回手中。 他此般施为倒是与张念慈的手段有些类似，想来这夫妻二人或许都修习了静天观的同一法门。 只不过因为各人的习惯与爱好不同，显现出来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他紧闭双目，细细感知。 不过片刻，便猛然间睁开双眼，惊呼道：“此树的年龄，恐怕已经上万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离阳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上万？那岂不是说，这玩意有可能经历了劫变？” 上一次劫变便是在万年之前，具体时间倒是不知，也无需多么精确，毕竟劫变本身也并非固定，无论是降临时间还是持续时间，都不尽相同。 若是这长炎树真如李青生所说，活了上万年岁月，那便极有可能如太一宗一般挺过了劫变，乃是从上古时期遗留至今的产物。 未曾想这棵树居然存活了如此之久，是因为根植于这地下深处吗？ 不对，劫变会改换天地灵机，纵使躲到天涯海角，只要仍旧身处于这太殊星，便难逃一劫。 也就是说，这棵树的内里恐怕已然发生了某些异变，说不准结出的果子不仅功效全失，还蕴有剧毒。 被劫变改造的地貌很容易便能察觉到异常，但生灵却不同。 有些生灵的外表会变得异常古怪，而有些则是内里的魂灵出现了转变。 李青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听离阳这么一说，便硬生生止住了上前的步伐。 但即便知晓这长炎树可能与古籍当中记载的有所不同，李青生眼中却仍旧透露出渴望的意味。 毕竟能够延年益寿的宝物对于所有修士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有时候往往只差那么几年时间，便能破境，从而增寿。 若是就因为这一点点差距而前功尽弃，身死道消，恐怕纵使死了也不会瞑目。 李青生现在不过一千多岁，虽说还算年轻，但谁会嫌寿命多呢，这玩意便是最大的容错。 即便是不缺寿命的离阳，也想要得到此物。 毕竟就算对于他来说是彻底的鸡肋，但拿来与其他修士交易也是极好的，想来必定能够换得一些不错的宝物。 地阶灵植可不是那么好遇见的，珍稀无比。 在天阶难寻的天罡大陆之上，地阶的事物，一般都意味着已然到达了顶点。 而这长炎果又能补充命源，想来若是放到拍卖会上，一定能开出个天文数字。 是以在离阳与李青生眼中，这棵长炎树便犹如一座耀光熠熠的金山。 即便这金山下面可能暗藏杀机，但也不能因噎废食。 毕竟风险对于修士来说，已然算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纵使内心极度渴望，但二人却都没有贸然行动，乃至对视一眼，纷纷主动避开了这长炎树。 毕竟他们可没有忘记，来此处的最初目的，是为了绞杀燃灯老魔。 而树放在这里又不会跑，等解决了燃灯老魔，再来进行分配也好。 再者说，没准燃灯老魔便是因为这棵长炎树的存在，才选择躲藏在这里。 若是想要上树取果，便必定要和燃灯老魔做过一场。 是以离阳与李青生延续了刚才的行为，继续使用灵识探查四周。 只是一番仔细查找，却并没有发现此处有任何修士。 二人催动界力加持，也搜寻不到燃灯老魔的存在，此处似乎只有他们。 李青生当即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思索天机阁的推算是不是错了，亦或者燃灯老魔有所察觉，已然遁逃了。 而离阳却是眉头紧皱，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抬首环视四周，目光划过李青生，洞壁，以及岩浆湖。 最终，停留在了那棵高大的长炎树之上。 见状，离阳先是愣了愣。 只是正当他想要挪走视线去探查别的地方之时，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李兄，你说，这棵长炎树活了这么久，会不会已然生出真灵，进而化妖了？” 听闻此言，正在竭力发散灵识的李青生当即便怔住了。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二人便同时察觉到周身的天地已然改换，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落下。 周身的空间变得极为坚固，无法使用挪移之术，只能单凭遁法和身法移动。 想来地面上的张念慈已然完成了灵落封绝大阵的布置，将整个地火洞都覆盖其中。 而就在此时，那棵巨大的长炎树却像是完全活了过来，拔根而立。 第149章 临阵脱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先前他们都仔细探查过这长炎树，并未发觉其生有灵智，因此只当是草木而已。 灵植化形可要比野兽更为艰难，毕竟其虽有生气，但灵智实在是蒙昧无知，完全是些本能驱动的念想。 想要达到野兽的程度，都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开智了。 是以一开始离阳都没往这一方面想，直到李青生点出这长炎树存活了上万年，他才灵光一闪，脑海当中不禁浮现出了这个猜测。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为时已晚。 粗大的根茎从熔岩湖当中升起，落在地上，便化作了一双大脚，单单是踩下去，便掀起阵阵尘雾，引得此方天地大震。 从树干之上分化出千百根枝桠，齐齐变幻成擎天大手，遮天蔽日，逐渐扭结出一道奇怪的梵文，却是与先前在岩壁之上的极为类似，摄人心神，夺人魂魄。 那些火红的果子隐没在茂密的树冠当中，只留下了两颗最大的，分立两旁，倒类似于瞳目的存在，看上去便有如一张人脸一般。 赤眼青面，状如恶鬼，朝着二人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阵阵虎豹雷音，骤然间掀起呼啸狂风，将他们的衣袍吹起，几近彻底掀翻。 想来这便是燃灯老魔的本体了，未曾想居然是一株地阶灵植化形，还存活了上万年之久。 看这架势，对方的修为起码也是化玄，登灵却是没可能。 毕竟若真是登灵的话，哪里还用得着搞突然袭击，随意请来几位神明，便足以打发二人了，甚至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修士越到后面，境界之间的差距便越大，越阶挑战逐渐变得不太可能，乃至于天方夜谭。 即便是现在的离阳，也只是因为功法特殊，在元丹境便开辟了洞天，否则若是单凭丹田之内的元浑大丹，是绝对无法与界力抗衡的。 毕竟虽说修士丹田乃是自成天地，但再怎么说，也比不过洞天这一实打实的小界。 元浑尚且不如化玄修士的法力玄罡，又怎能比得过界力。 也就是说，别看这长炎树看起来气势浩大宏远，实际上依旧是化玄。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与李青生面对这棵参天大树，便浑然不惧。 纵使司马安的境界可能已然达到了洞天三重境灵生，但大阵已起，又是二打一，并非没有胜算。 当然，这只是李青生心中所想，至于离阳，他晋升元丹的初次战斗便是与借助秘法踏入洞天三重境灵生的钟怀远厮杀，自然更加不怕了。 只不过此时，他却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知到底发觉了什么异常。 李青生并未察觉到离阳的异常，亦或者单纯以为对方在思考如何对敌。 他当即唤出一把青色拂尘，此物便是在洞天之中用先天一气蕴养出来的本命玄器，唤作定光拂尘，妙用甚多。 随即又将那装有琉璃净水的长颈玉瓶悬在头顶，弹指一挥，便将其硬生生打碎。 晶片四散而消，其内澄澈透明的琉璃净水则应声而落，洒在他身上，丝毫不见被润湿的痕迹，所到之处皆隐隐泛着无色佛光，望之令人心无杂念，褪去凡俗。 一旁的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只是他向来勤俭持家，并未舍得如李青生这般直接将长颈玉瓶轰碎，毕竟这玩意沾有佛光佛性，能够护得其中事物的真性灵，拿来装其他不易储存的宝物也是极好的。 但既然身为前辈高人，该有的气势还得是有的，毕竟袖子里头还有徒子徒孙在看着，绝不能落了风度。 于是乎，离阳便运转水行真意，直接将琉璃净水从长颈玉瓶之中牵扯出来，在手中上下翻飞，逐渐凝塑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环绕周身，进而崩散，洒落其间。 如此亦是将周身都护住，却是因为水行真意与琉璃净水相契合，还省下了一点，说不定日后也能从中参悟出些许神通来。 见状，一旁的李青生却是有些诧异，连忙问道：“离兄，你本命法宝呢？” “那燃灯火也会侵蚀外物，若是法宝不小心沾染上了，便会损些灵性。” 话音未落，他便又掏出一个长颈玉瓶，径直递给了离阳。 “幸好我这里还有一瓶，离兄，你且拿去用。” 离阳接过长颈玉瓶，却并未将其打开，而是又丢还给了李青生。 面对李青生十分不解的眼神，他顿时轻笑道：“不必了，无需法宝。” 说罢，离阳便催动五色玄光，飞身而入，却是并未奔着长炎树而去，反倒是倏忽间便来到了上层的裂隙之中。 见到这一幕，李青生更是有些惊疑不定，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莫非离阳心生惧怕，临阵脱逃？ 但随即转念一想，对方能够与那些登灵宗主谈笑自若，绝不可能会畏惧眼前这区区化玄树精。 莫非，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一时间，因为离阳的奇怪举动，李青生心中顿时涌现出千奇百怪的猜测。 不过他也并未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因为长炎树已然攻了上来，巨手横推，便掀起一道犹如火海般的烈焰浪潮，皆是由比燃灯火更为凶烈的燃灯真火组成，若是落入其中，顷刻间少不得便要被烧却几十年寿命。 但如今有琉璃净水相助，李青生自然是无所畏惧，随手把拂尘一甩，便将袭来的滔天炎火定在了原地，进而缓缓转变为虚无，自行消散。 他所修之道乃是入定，是以任凭敌人施展诸多手段，只需静心凝神，将其视作空空，便伤不得自身，全然如虚无。 见此情形，长炎树便将那千百只手臂一合，立在身前，结跏趺坐，须臾间于身后隐隐显现出一道佛像虚影，金光普照，慈眉善目，望之心生崇敬。 但在李青生眼中，这佛像却是黑气弥漫，长有多只手脚，青面獠牙，状如恶鬼，分明是具邪佛。 随即也不见这长炎树开口，只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空！’ 李青生当即元神震颤，心神不稳，几近要脱身而去，寻得这邪佛所在虚天，拜入其座下，成为信徒。 未曾想居然有如此厉害，他也顾不得继续试探了，立刻施展本命玄法，也就是借由静心法则演变而出的静寂若生。 只见他双眼之中幽光一闪，此方天地的一切声息便在一瞬间消去了，这邪佛的诡异诵唱声自然也消弭于无形。 不过这还没完，李青生手中再一掐法诀，这棵偌大无比的长炎树便轰然一震，竟是顷刻间停下了动作。 心神静寂，肉身自然只是空壳，莫说是施展法术了，便是手指也不能动弹。 但本命玄法作为化玄修士的一大杀招，是极其耗费心神的。 以李青生的静寂若生来说，他所定住的元神越强，那么自身心神倾颓的速度便越快。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多也只能定住这长炎树半个时辰。 他此时艰难抬首望向离阳消失的方位，眼神幽邃深沉，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150章 所谓真身 离阳自然不是临阵脱逃。 他只是借助系统的看破真名功能，发现那长炎树并不是司马安。 而是名叫椿，想来这便是树精的真名了。 既然如此，那真正的燃灯老魔又去哪里了呢？ 事实上，在刚才长炎树拔根而起的一瞬间，离阳便注意到有一道流光飞逝而上。 虽然其特意挑选在长炎树化形的浩大声势当中逃遁，借助如此至宝吸引二人注意力，又施展了不少隐秘技法，可谓是掐准了好时机，又费了大功夫，即便离阳的元神异于常人，也难以捕捉到痕迹。 至于李青生，则更不用说了，他显然直接将那棵长炎树认作了燃灯老魔，殊不知另有其人。 这倒也不怪他，毕竟燃灯老魔向来行踪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以真身现世，谁也不知其本体究竟是人是鬼。 因此如今遇到与之气息相同，手段也极为类似的长炎树，自然会错认。 只可惜瞒得了修士，却瞒不过系统。 就算再怎么掩饰身形，只要还在离阳的视野当中，便会自动显出真名，相当于一个随身小雷达。 那么大的一串字顶在脑门上，想假装没有发现都难。 是以见一道平平无奇的流光居然显示司马安的信息，离阳顿时明白对方想要施展些金蝉脱壳的把戏，自然不愿让其得逞。 虽说有灵落封绝大阵加固空间，阻碍挪移，但只要一直飞遁，便也能逃出生天。 即便外面有张念慈守着，但其毕竟是个阵法师，需要维持大阵，分不出太多心神与司马安厮杀。 因此，离阳才暂且撇下李青生，追上前去，反正以对方的修为，那长炎树一时半会是搞不定他的。 不管怎么说，绝不能让司马安给逃了，否则让其知晓有人在追杀，一定会更加小心，乃至于随便找一处隔绝天机的秘境躲起来，若是这样的话，想再找到对方便难上加难了。 除恶务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至于李青生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什么误会，想来只要将燃灯老魔斩杀之后，便也无需解释，不言自明了。 此时此刻，离阳悬于裂隙之中，穿行在滚烫岩浆之间。 他手中赫然紧握着先天净灵真光，映天彻地，将四方上下都照得通明澄澈，阴邪外物无所遁形。 那道流光仍在前方飞驰，离阳自然紧追不舍。 也不知这司马安施了什么遁法，飞遁速度竟是越来越快，与离阳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愈发拉大。 见状，离阳便冷哼一声，当即催动敕命魔功，先烧了一万年的寿命。 伴随着命源的逝去，一股浩大宏远的神秘力量凭空涌现在他体内，须臾间便充盈了大小周天，乃至溢出体外，使得周身一震，衣袍翻飞，宛如挺立在猎猎狂风当中。 秘术的功效伴随着修士境界提高，也会变得愈发明显。 更何况离阳异于常人，别人若是修习这敕命魔功，恐怕也只敢在生死攸关的地步烧了几十年，哪像他，动不动便是万数。 万年一劫变，若是按照这样算，那离阳自打修习了敕命魔功至今，便已然烧了几十次劫变。 天罡大陆上有记载的劫变都没有这么多，若是再往前推，恐怕人族都尚未出现，太殊星上依旧是一片汪洋。 一万年对于修士来说都算是一场轮回，更何况是凡人。 是以通过这股沉甸甸的岁月换取而来的力量加持于身，离阳飞遁速度骤然暴增，转瞬间便来到了司马安的身后。 此时的司马安还在分心对抗大阵的凋零，以为离阳遁速不及自身，倒也不必在意。 未曾想灵觉突显，仿若大祸临头。 他连忙灵识一扫，便窥见身后近在咫尺的离阳，当即有些惊疑不定。 倒不是被其手中的先天净灵真光气势所慑，而是未有料到离阳转瞬间便能追上来，明明刚才还相隔极远。 莫非，这便是对方的本命玄法？ 想到这里，司马安心中悚然一惊。 他先前一具分身被离阳施展五行真意定住，又被焚灭，还以为对方是专修五行道法的法修。 可如今看来，其本命玄法竟是似乎和空间有关，能够咫尺天涯，乾坤挪移。 空间法则可比什么五行厉害多了，无论是飞遁亦或者斗法，都妙用甚多。 是以见离阳乃是以空间成道，司马安便索性放弃了飞遁。 毕竟在此等修士面前，寻常遁术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偏偏此处还有一股神秘力量阻碍他进行挪移，想来定是对方的手段，实在是跑不过。 便只能战了。 司马安先是唤出一盏古旧的提灯，其内的灯油似乎将要消耗殆尽，因此燃起的火也左右摇晃，看起来像是下一秒便要熄灭。 他随后掏出几根暗红色的蜡烛，无火自燃，焰色却是深沉的墨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千百张面目，表情不一，但皆十分痛苦，泣出滴滴血泪，化作粘稠的蜡油。 司马安当即并指一点，牵动这些人烛所分化出的蜡油，落在提灯当中，便使其内的火焰高涨了几分。 只是，原本柔和的火光，伴随着这些阴邪之物的注入，也变得愈发森然起来，显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怖。 做完这些，司马安却是朝着离阳笑道：“道友何至于此，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又何必争斗厮杀。” 闻言，离阳却像是同意这观点一般点了点头：“不错，你我之间的确没什么仇恨。” 毕竟牧回轩的仇又不是他的仇，离阳对于紫霞山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听他这么一说，司马安便有些诧异：“既然如此，不若握手言和？” “道友想要什么赔偿，与老夫说道说道便可，一切都可以商量。” 只不过对此，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我将你打杀了，岂不是一切都归我？” 如果说先前，他是因为单纯想要借此让牧回轩这个阵法天才归心，那么现在，看到司马安的kd以后，离阳便更加兴奋了。 不愧是燃灯教的头头，杀的人就是多，原本还以为司马安身为首领，只需接受教徒的纳贡便可，不必亲自动手。 毕竟组建势力的好处便是如此，无需劳心劳力，手下便能送来资粮。 但现在仔细一想，既然先前系统能把因为悬冕空城大爆炸而死的修士算到离阳头上，那么想来也适用于司马安。 而如今抬眼一瞧，对方的罪行当中也的确有指使杀人这一名头。 也就是说，教徒所杀的人也会记在司马安头上，毕竟是他指使的。 燃灯教建立以来，已然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了，可想而知杀的人数不胜数，尽数归结于司马安身上，累积成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离阳看着都眼馋。 这一刀下去，恐怕除去大量寿命以外，还能爆出不少功德福缘宝运。 是以，他自然不打算放过对方。 第151章 业火提灯 听离阳这么一说，司马安却并未生气，反倒是不禁摇头轻笑：“哦？道友就这么自信，能杀掉老夫？” 闻言，离阳却是有些诧异：“你如今身处大阵之中，需要分心抵抗凋零，遇上像我这样的同阶修士，还能占得了便宜？” 他随即瞥了一眼司马安手中的提灯，顿时嗤笑一声：“难不成，就凭你这破油灯？” 此言一出，司马安便发出阵阵阴笑：“不错，就凭我这业火提灯。” 话音未落，他便并指一点，插入提灯之中，从内里烧得正旺的火上截取一团火星，朝离阳随意一甩。 纵使有琉璃净水护体，离阳也不愿让此物落在身上，是以当即一个瞬身，却并未贸然靠近司马安，而是朝远处挪移。 此举落在旁人眼中，恐怕会极为不解。 毕竟离阳乃是剑修，而这司马安却并非兵者修士，而且绝大部分手段似乎还要依仗手中提灯才能施展，是以近身便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站在远处与之进行法术对轰，难免落入了下乘。 但事实上，离阳虽说是剑修，但剑道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战力都直逼化玄三重境了，剑道却仍旧停留在势的阶段，拿出来也是自取其辱。 再者说，素光剑丸的品阶也实在太低，堪堪元械级别，对上化玄修士，恐怕不堪大用。 也唯有与先天一气相合，才能造成一些威胁。 不过这只是先前与钟怀远争斗之时，因为手段贫乏而使出的招数。 如今离阳已然借助五行真意催生出了不少神通，便不必再用此等有些拙劣的糅合伎俩。 这也是为何，他先前并没有唤出素光剑丸，将琉璃净水洒落。 离阳根本就没打算使用剑招，自然不愿将琉璃净水浪费。 而反观司马安，此人虽说仰仗手中提灯，但也未必不擅长近战，单凭表面很难判别。 毕竟这老魔不仅天赋异禀，能够从上古佛法当中开陈立新，创造功法，性格还极为小心谨慎，出门都是用分身，就算是如今被三人闯进老巢，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战斗，而是借机逃遁。 实在是一位劲敌，不可小觑。 离阳落在远处，手中掐弄法诀，左手生出一团酷烈霸绝的金火，滚滚热浪当中又夹杂犀利锋芒，望之令人双目刺痛，不敢直视。 右手则弥漫着层层霹雳电光，气势浩大宏远，隐隐与天相合。 而先前积蓄已久的先天净灵真光，则悬于头顶，顷刻间放射出万丈光芒，宛如旭日初升，照彻四方上下，煌煌而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皆是杀招，而且攻势异常迅猛，连绵不绝，如狂风骤雨。 一时间，只见脚下滔天烈焰浪潮翻涌，其内裹挟层层金芒，上方天雷聚散，声震八方四野，最高处则是一道澄澈白光，映天彻地，犹如光天白昼。 而离阳便立于之中，身形隐隐约约，看不清眉目，只能窥见闪烁着幽光的双眼，恍若高悬虚天内的神明。 见状，司马安却是浑然不惧，甚至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要避让的迹象。 他单单将手中的提灯举起，悬在身前，就好似这玩意便能抵挡离阳的一切手段。 面对离阳的三种神通，提灯单单撑起一道灰蒙蒙的青光，堪堪将司马安一人包裹在其中。 无穷火海瞬息而至，却奈何不得，其内道道金芒在光罩上方削刮磨锉，也无建功。 随后便是蕴有天劫之力的阳雷呼啸落下，霹雳电光一闪，打在光罩之上，虽引得其震颤不已，但似乎也并未造成多大伤害，竟是连一个缺口都未崩出。 紧接着，先天净灵真光则无声无息间播撒于上，转瞬间便消去了光罩的外部，连带着内里提灯的火焰也黯淡了几分，效果显着。 只可惜，到最后也并未完全攻破这提灯的防御。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未曾想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提灯，居然有如此厉害。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此时此刻，之前司马安朝他洒落的火星，也并未真正落空。 即便其点在了岩壁之上，也似是有灵性一般，直奔离阳的方位而去。 这点点残火陷入灿烂金火之中，却并未消弭，反倒是从中毫不费力地汲取了大量的火行之力，短暂充盈自身，于外部逐渐显现出焰舌虚影。 紧接着便是遇上了蕴有天劫之力的阳雷，只听到几声霹雳巨响，这火星便失了先前所凝塑的躯壳，显露出原本的真身，冒着点点青烟，竟是硬生生从里面滚落出来，似乎仍未失去威能。 但这最后一关，却是先天净灵真光。 辉光普照，不生阴影，无处可躲。 这火星摇摇晃晃飞了一会，便跌落而下，外部裹挟的业火已然消弭，显露出内里一颗平平无奇的灰色小丸。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其上还刻有古文，是个人名，唤作圆觉。 听起来像是和尚的称谓，莫非，此物便是那些高僧圆寂之后留下的舍利子？ 见其被先天净灵真光照得返归本真，已无任何威能，离阳便抬手将其摄来，纳入玄泱界当中。 对此，司马安便不禁有些惊疑不定，未曾想离阳手中的柔和白光不仅威能浩大，甚至还能将燃灯业火回溯至初生之态。 虽说只是小小一粒火星，但也足以说明离阳的厉害了。 司马安虽说常年藏头露尾，但也并非没有和同阶修士交过手。 大多数化玄遇上他这燃灯业火，连躲避都无法完成，更何况是将之一一化解。 司马安并未料到对方能有这般神通大法，不过也只是心中一惊，并无畏惧。 毕竟任凭其如何施展，也破不了手中提灯的防护，便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司马安当即轻笑一声：“如何？老夫没说大话？” 他举起手中提灯，随即说道：“就凭此物，任你法力高强，神通广大，也伤不到老夫。”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面无表情，神色漠然。 先前的攻势不过只是试探，未曾想这提灯居然真如司马安所说，玄妙异常，神异非凡。 他三道神通一股脑扔下去，竟是伤不到对方分毫。 想来这提灯便是燃灯佛宗的遗留产物，说不准乃是一尊灵宝。 不过灵宝失了其内真灵，也就最多比玄器强那么一点。 看来，今日不出全力，是没法拿下此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当即心念一动，便再运转敕命魔功，又烧了足足十万年的寿命。 大量命源的逝去，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阵近乎窒息的空虚感，即便十万年相对于离阳总寿命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过这种不适只显现了一瞬间，便销声匿迹。 取而代之的，则是近乎无穷无尽的伟力加身。 此时此刻，在司马安眼中，离阳的气息先是衰弱了一丝，随后却又暴涨了好几倍。 他顿时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幻术，出现了错觉。 但等到离阳真正出手的时候，司马安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事实。 第152章 佛曰 秘术虽说不分品阶，但却有功效差距。 就拿这敕命魔功来说，燃烧几十年只能略微提升实力，到了百数才更为显着。 而且同时，还有边际递减效应，即伴随着燃烧寿命的不断上升，所获得的增幅则会越来越少。 大概一千年的寿命才能让实力翻倍，而一万年却只能翻五倍，十万年更是只有十倍。 当然，也可能只是创造这门秘术的大能从未想过，有人没事干，能够随随便便烧个几万年来玩。 因此只考虑到了千年层次，毕竟即便是对于化玄乃至登灵修士来说，千年都等同于半条命了。 在察觉到敕命魔功的极限以后，离阳便想寻觅更高明的秘术，不说一比一兑换，烧十万年，起码也得翻个百倍？ 想来这司马安身为燃灯老魔，或许便藏有这样的秘术。 毕竟燃灯火令修士闻之色变的一点，便是能够吞夺命源，摄取寿数。 是以离阳在燃烧完寿命以后，便毫不犹豫地将玄泱界显现出来。 他打算速战速决了，不能让底下的李青生寒心。 毕竟那长炎树虽说修为不深，但胜在乃是灵植化形，气息绵长，命源浩大。 赢起来容易，但若是想要将其斩杀，便需耗费大量时间还有精力，极为难缠。 而如果二人先合力将长炎树除掉，那恐怕司马安早就溜之大吉了。 想来司马安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此处作为他的老巢。 离阳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撇下李青生，独自一人追击。 他需要对方拖住长炎树，才能将全部精力用于对付司马安。 虽说此处已然被张念慈布下了大阵，但那长炎树毕竟挺过了劫变，想来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离阳并不清楚李青生的实力，因此担心对方不敌长炎树，再加上先前对司马安的试探已然结束。 迟则生变，索性火力全开了。 洞天降临，顷刻间天崩地裂，犹如地龙翻身，灾劫突显。 熟悉的死寂灰白凭空涌现，先是细小的一抹，随后便蔓延四方上下，将此处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离阳身处其中，望之似有若无，言不可表，意不可及，窈窈冥冥，似藏有无尽玄机之变。 如今的他，在玄泱界的加持下，显然是要比化玄三重境灵生更为强大，距离传说中的登灵也只有一步之遥。 相比于之前在上章陵刚刚成就元丹，与钟怀远厮杀的时候，离阳对五行真意的理解更为深刻，连带着摆弄其阴阳之变，与返照先天也愈发熟练起来。 虽说这些日子里，离阳看上去都在四处奔波，乃至于游山玩水，并未如元丹前那般整日枯坐山中，昼夜苦修。 但恰恰相反，到了此等境界，所需的正是从心所欲，唯有冥冥之中的玄机显现，才会冥想思虑一番。 更何况，离阳所修的道乃是求索，乃是鉴新。 正是因为见识到了不少新奇事物，功行才有所精进，更上一层楼。 是以随手一划，便引得五色玄光凭空而生，汇聚在掌心之中，凝塑成交织翻涌，相互之间不断轮转的阴阳二气。 随后又开始熟悉的操作，以阴阳演化清浊，进而合二为一，生造出混沌初开之时的先天一气。 见状，刚才被离阳气势所慑的司马安暗道一声不妙，当即也展开自身洞天，随即并指又一点，落在提灯之中燃起的火上。 此次几乎是截取了大半火光，是以提灯的火瞬间黯淡了不少，眼看将要熄灭的样子。 司马安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显露出一丝心痛，但随即便消去无形。 他大手一挥，便将漫天火星洒落周身，所披衣袍尽数焚灭，显露出内里干瘦焦枯的躯体， 皮肤黄黑，似是许多年都没有洗过，其上遍布诡异的黑色梵文，密密麻麻，晦涩难明。 望之令人心神迷蒙，好似不断扭动的活物，正在蚕食司马安的肉身。 又像是许多残缺的手脚，欲要将他推举而上。 如果再看上一会，便能窥见两尊截然不同的佛像若隐若现。 一尊慈眉善目，正大光明，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之真佛。 另一尊青面獠牙，黑气缭绕，乃是彻彻底底的邪佛。 尚不知这邪佛究竟是司马安生造出来的虚想之物，还是燃灯佛宗所信仰供奉的燃灯佛，经过劫变转换而来。 总之，不似善类。 司马安结跏趺坐，于脑后显现出一轮二分黑白的轮环，看上去倒像那么一回事，如果忽略他身上的阴邪梵文，兴许还真会以为是什么得道高僧。 业火提灯落于脚下，火光幽幽，将司马安的脸映照出一怒一笑的神态。 他双眼木然，艰难张开僵硬的下颌，语气毫无波动地吐出一个字。 “唵……” 声音须臾间便传遍四野，毫不费力地穿过了玄泱界界层，在离阳的肉身与元神当中同时响起，就仿若置身于寺庙当中，成了那高台上的塑像，整日聆听信徒的祷告。 阵阵回响不断，层层叠叠，似是渐强，又仿若渐弱。 分属身与心的两道声响正在逐渐会合，而离阳也感知到自己似乎正在向真正的塑像转变。 一旦完成，恐怕便要落入生不生，死不死的境界，入不得轮回，也出不了现世。 这便是那些显灵的佛陀真相，亦或者只是祈愿生灵？ 只可惜燃灯佛宗已然覆灭，无从而知。 至少现存于天罡大陆之上的佛门，也就是以大自在寺为首的佛教势力并未传出这样的丑闻。 不管如何，面对这摄人心神的梵音，离阳只得定心一震。 他的魂灵经过了大量天魔残念的滋养，表面早已蒙上了一层银光。 虽说仍旧处于铜像境，但离晋升，也不差多少。 寻常修士若是没有得到其他魂灵晋升的机缘，单凭破境带来的提升，到达化玄也不过堪堪铜像。 银勾境乃是登灵级别，是以司马安这神通虽然难缠，又动用了残缺灵宝，但离阳只是静心凝神片刻，便抵挡住了第一波梵音入耳。 当然，这梵音连绵不绝，乃是凭空生出，杀之不绝。 要想彻底根除，便需解决施术人，也就是司马安。 因此离阳便稍稍分出些许心神，将先天净灵真光凝塑好，随即便再唤出寄宿在眉心之处的先天一气。 这小家伙察觉到同族的存在，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先前离阳都不敢让它现身。 毕竟他利用五行真意生出的阴阳进而返照先天，这先天一气并非真正的先天一气，只是暂时生出的神通，也就维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会自行消散。 若是洞天生出的先天一气贸然与之融合，说不定便会一同湮灭。 但此时，离阳却是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并未直接将它与先天净灵真光相合，而是挥手一划，硬生生斩下了半根。 这样做虽然会对先天一气造成极大的伤害，但多花点时间便能蕴养回来，不碍事的。 将半根摄回眉心，剩下半根便缓缓没入先天净灵真光之中。 第153章 逆反先天 伴随着半根先天一气缓缓融入先天净灵真光当中，原本柔和浑圆的白色光球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能够明显看到内里有凸起在涌动。 就好像藏有什么活物一般，在奋力挣扎着，想要逃出樊笼，重见天日。 三气，确切来说，是二分之五气合一，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先天一气虽说能够催生万物，包容万千，但其毕竟带有一个一字。 这一，便意味着最开始，是初生之时。 但同样，也象征着唯一，至高，无上。 贸然将多道先天一气糅合，手段还极为拙劣，简直就像是用织毛衣的针线来缝合血肉。 漏洞百出，不能圆润相合，不可完璧为一。 变化生自莫名，进而牵一发动全身，再无回头路。 此时此刻，离阳手中积蓄的事物正在不断演变，似乎已然超过了他所能控制的极限。 因此，他便索性随手一放，接着轻轻一推，将已然开始剧烈变形的光球导向司马安的位置。 光球先是艰难滚动了一段距离，随后便被其内交织流转的莫名伟力撑破，显露出一团模糊的人形。 但随即，却又变换成幼兽，雏鸟，乃至星辰之初的模样，也就是柔亘天当中的万钧星砂。 甫一生出，便向四方一展，好似初生婴儿一般，发出一声清脆嘹亮的啼鸣，像是在向此方天地宣告自己的新生。 此物如人而立，虽并无面目，但却是回首望了离阳一眼，随后才直直奔向司马安。 其移动方式也有些古怪，看似是行走，实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法认知到的湍流之上，借助其冲力而飞，倒是类似于滑行了。 见状，司马安便再张口吐出一声梵音，化作道道晦涩难明的梵文，宛如实质一般，倏忽间便落在它身上。 然而这玄妙异常的梵音，对其却似乎并无什么作用，甚至于连阻碍半分都无法做到，如同穿过一团虚幻的影子。 又或者两方并不处于同一天地当中，平行而过，永不相交。 这从先天净灵真光之中诞生的古怪事物顷刻间便临到了司马安面前，却并未做些什么。 也不见其如何施为，单单低头俯视了司马安一眼，便自行崩散，化作点点白芒洒落，消弭于无形。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当即眉头一挑，还以为他灵光一闪造出的招式失败了。 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像这般一点伤害都没有？ 毕竟是先天一气，品阶摆在那里，做不了假的。 还有，它先前居然像是特意回身看了离阳一眼，又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生出些灵智来了？ 凭空捏塑生灵，可是唯有登灵强者才能完成的壮举，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还差了不少。 或许，只是那偶然加入的半根先天一气带有些许真性，又被先天净灵真光返归本真，从而在瞬间显现出了初生之意。 但不管怎么说，见随手放出的手段并未建功，离阳倒也没有任何沮丧之意，毕竟本就是灵光一闪而生造出的产物，并未经过悉心准备，没伤到自己便已然算是万幸了。 有关五行真意的神通容易生造，那是因为离阳本就是以五行成道。 再者说，五行本就是最为基础的技法，散修大多数都是入了此道。 而先天一气不不仅品阶极高，来历又极为神秘，离阳到如今也并未参悟出什么至理，只是单纯将其作为斗法厮杀的工具。 是以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战斗并未停止，离阳当即又催动五行真意，打算再次生造阴阳，进而返照先天。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在他身心当中回响的梵音却突然消停了，只留有袅袅余音，渐渐平息，再没了蛊惑人心的祷告诵唱。 离阳蓦然惊觉，抬首一望，看向不远处依旧结跏趺坐，状似佛陀的司马安。 对方原本施术以后变得空洞的双眼逐渐回神，瞳目之中再度返归灵性真光。 但随即，却是双眼一突，瞳目放大至极，乃至将要跳出眼眶，像是无意间窥见了什么可怖之物。 连带着脑后的黑白轮环也黯淡了几分，乃至摇摇欲坠。 司马安当即张口吐出一滩鲜血，其内还夹杂着一些破碎的血肉，好似蛆虫一般，在其内游动，触目惊心。 气息陡然萎靡了许多，显然是先前所施展的神通被强行打断了，以至于反噬自身，元气大伤。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高兴不起来，反倒是眉头紧锁。 因为司马安躯体的变化并未停止，甚至开始发生诡异的转变。 察觉到自己不知为何莫名受了重伤，司马安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吞服丹丸疗伤，同时又催动脚下的提灯，生出光罩护身。 只是还未等他从洞天之中摄出丹丸，却发觉自身的手脚有些古怪。 他定睛一看，赫然窥见躯体正在不断变幻。 干枯的肌肤开始变得光滑起来，塌陷的血肉也纷纷隆起，华发生黑，命源反增。 似是在返老还童。 只是对此，司马安却悚然一惊。 此般变化看上去虽说是好事，但并非他自身所施为，恐怕便来源于刚才离阳的手段，想来是无声无息间中招了。 是以他当即运转功法，想要阻止身躯逆变。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已然变得极为年轻的肉体却又开始加速衰老，而且比先前返老还童的速度还要更快。 是以不过片刻，司马安的躯壳便踏入了天人五衰的境地，头上华萎，身体臭秽，行将就木。 不过对于元神寄存于洞天的化玄修士来说，肉身只是一具皮囊，可以随意抛弃。 但当司马安想要魂灵离体，返归洞天之际，他却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 抬首望向离阳，艰难地张开嘴巴，舌头扭动，缓缓吐出一句话。 “逆反先天……你……你这是要遭天劫的……” 话音未落，便双目一暗，瘫倒在地，彻底没了生息。 而没了主人的操控，在司马安周身熊熊燃烧的燃灯业火便瞬间将其尸首吞噬，到最后竟是炼出了一颗漆黑无比，坑坑洼洼的舍利子。 不过即便如此，离阳也并未贸然上前，因为他怀疑对方是想要假死偷袭，亦或者施展金蝉脱壳。 只是待到系统的奖励到账，以及司马安所显现的洞天开始显现，他才意识到，此人真的死了。 太殊星的天道开始缓缓将无主的小界牵引而下，落在此处化作洞天福地。 离阳回想起先前在静天观的经历，自然也想和李青生夫妻俩一般，专门弄个小界当作洞府。 刚好可以放到乾清宫，这样倒也不必与秋寻真扯皮要灵脉了，毕竟还有什么灵脉比得过化玄修士的洞天呢？ 但他并不知晓如何从天道手中截取，不过看样子，还有一段时间。 只需要与底下的李青生会合，将那棵长炎树给收服，再请他们夫妻二人来搞就是了。 想到这里，离阳将漆黑舍利与提灯收入界中，便飞身而下，趁着敕命魔功的持续时间还没过去。 第154章 取大存小 离阳并不知晓司马安口中的逆反先天意味着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灵光一闪，一时心血来潮，便捣鼓出了那样的古怪事物。 不过从对方的反应，以及这四个字表面上的含义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届时去问问李青生夫妻俩，亦或者自己寻觅一番答案。 反正既然会引来天劫，他不用就行。 再者说了，眉心之中的先天一气被强行斩断了半根，想要恢复也需不少时间。 纵使现在想施展先前的那种手段也做不到。 离阳自裂隙落下，还未真正到达底部，刚悬在半空之中，便窥见李青生被长炎树一巴掌扇飞，像个破皮球一般跌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狼狈不堪。 他顿时明白不能再等，否则李青生恐怕就要被活生生打死了。 当即化作一道流光轰然而下，于左右手之上凝塑出金火与阳雷，照着长炎树的茂密树冠便是一通狂轰滥炸。 一时间，霹雳电光雷声大作，劈的木质焦黑，枝丫乱飞。 凶烈火焰裹挟犀利金锋在其上肆虐，烧却焚灭，发出阵阵爆鸣。 离阳突如其来的袭击显然打了长炎树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却并未造成多大伤害，只是声势浩大而已。 虽说此树妖乃是木行灵植，但偏偏生于岩浆湖之中，昼夜汲取火行精华，是以雷火抗性拉满。 纵使这阳雷之中蕴有些许天劫之力，也不能伤其根本，只打落了些许残枝枯叶。 不过离阳也并不指望这些神通便能将长炎树重创，他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向李青生宣告自己的回归，以此来减轻对方的压力。 见离阳去而复返，李青生便长舒一口气，虽说有一肚子疑问，但也并未多言，大敌当前，先合力解决眼前这长炎树再说。 他再度挥动手中定光拂尘，半悬而立，将洞天之内储存的玄罡大放，于周身撑起一道青蒙蒙的光罩，护持己身。 随后也并未立刻开始疗伤，而是当即吞服下一粒恢复心神的丹丸，随后双眼紧闭，竟是再次发动了本命玄法，静寂若生。 一道无形的伟力以他为圆心，须臾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将离阳与长炎树都囊括在内。 察觉到这般陡然显现的变故，离阳顿时心中一惊，还以为是这长炎树施展了什么神通。 好在同一时间，李青生便传音解释道：“离兄，我可再定住它半刻钟，你且将它打杀了！” 闻言，离阳自然点了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 他周身不断自动涌现出金火还有阳雷，纷纷朝着长炎树爆射而去，落在其巨大的躯干上，发出阵阵轰鸣，掀起滚滚黑烟。 随后双手成掌，于胸前一合，便再度生造出先天一气。 只是还未等离阳催化出先天净灵真光，长炎树便突然间停下了动作，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他便知晓是李青生的神通起效了，半刻钟的时间，已然足够离阳操作了。 伴随着两道先天一气合二而一，白色光球再度显现于掌心。 他将之高举于头顶，顷刻间便放射出层层耀光，熠熠生辉，就宛如凸透镜聚焦一般，将无数道光芒汇聚于长炎树之上，凝塑为一抹压缩到极致的光点。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柔和辉光便透体而出，落在长炎树身后的岩浆湖当中，竟像是将这些粘稠的岩浆视作流水一般，激起阵阵涟漪，缓缓朝远处扩散。 躯干部分的中央被开了一个大洞，长炎树便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类似于枝桠折断，轰然倒地，掀起阵阵尘雾，弥漫四周。 它巨大的身躯瘫在地上，胡乱挥舞着千百根手臂，挣扎着想要起身，生息却渐渐衰弱，直至彻底没了声响，生死未卜。 离阳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段会如此厉害，竟然转瞬间便将这长炎树给击败了。 一旁的李青生也有些惊疑不定，他先前与这长炎树争斗了将近一个时辰，一直被压着打，未曾想离阳稍稍施展些神通，便战胜了对方。 看起来毫不费力。 他此时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自己太弱了？ 还是说，是离阳太强了？ 就在李青生有些怀疑人生，陷入沉思之际，离阳却像是对眼前的景象难以接受。 他当即发散灵识，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长炎树，想要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不准对方是假死，想要趁机偷袭，亦或者施展些金蝉脱壳的伎俩。 如此细细一看，这才赫然发现，对方的魂灵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湮灭了，只剩下眼前这一具空壳。 离阳很清楚，先天净灵真光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也就是说，对方的死另有玄机。 倒也无需苦思冥想，他稍加思索，便似有所得。 回想起先前燃灯老魔的殒落，说不准便是司马安与这长炎树签订了魂契，长炎树才会心甘情愿地帮其做事。 如今司马安一死，长炎树自然也魂飞魄散。 理清了这其中的缘由之后，离阳便对着一旁的李青生说道：“李兄，此树的元神已然崩解了。” 此言一出，李青生当即回过神来，同样催动灵识探查。 他顿时眉头一挑，显然是得出了与离阳一样的结论。 长炎树已然彻底死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李青生也并未放松警惕，反倒是看向一旁的离阳。 他可是有一肚子疑问，因此当即开口问道：“离兄先前，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解释道：“这长炎树精并非是燃灯老魔，只是障眼法罢了。” “这老魔阴险狡诈，利用刚才长炎树化形引发的大变隐匿自己的身形，欲要逃出此地。” “还好被我给捕捉到了，自然前往追杀。” 话音未落，他便丢出那盏破旧的提灯，以及黑不溜秋的舍利子。 随即解释道：“这提灯便是燃灯老魔的本命法宝，似乎唤作业火提灯。” “至于这颗舍利子，则是他死后留下的唯一事物。” 虽然不知这舍利子究竟是什么玩意，但李青生却能从提灯当中感受到燃灯火的气息，而且比长炎树身上的燃灯火更为精纯，更为浩大。 是以看到此物，他对于离阳的话便已然相信了大半。 毕竟若真是临阵脱逃的话，又何必去而复返。 随即却有些无奈的笑道：“既然如此，离兄你当时便与我讲明白便可。” 离阳有些尴尬：“咳咳，这不是情急之下没有想那么多。”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因此便话锋一转：“既然这长炎树已然死去，那便将其上的果子也给摘下来，以免灵性有失。” 李青生自然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却只将其上的大果尽数摘下，还留有不少的小果。 见一旁的离阳对此有些疑惑不解，他便解释道：“离兄有所不知，这长炎树的魂灵虽然已经灰飞烟灭，但其躯壳却仍旧保留完好，若是届时寻处福地栽种，未必不能重活。” “将这些小果留下，便可继续生长为大果。”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恍然大悟。 第155章 离阳让树 望着眼前横倒的巨树，离阳稍加思索，随即却笑道：“既然如此，那这长炎树便归李兄你了。” “至于那些大果，我也不要了。” 闻言，李青生自然有些诧异。 虽说这长炎树先前一直在与他厮杀，但李青生完全是被对方压着打，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若是离阳没有出手，李青生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又何谈斩杀长炎树呢？ 是以按理来说，战利品的大头自然是要归离阳的，最少也得五五分成。 未曾想对方却是分毫不取，甚至直接将整棵树都让给了李青生。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即转念一想，莫非是离阳以为自己心有怨言，是以打算借此做出补偿？ 李青生的确对离阳先前的不辞而别有些不满，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因此他不禁摇头轻笑：“不必如此，若是没有离兄的帮助，我一人也斩不了此妖。” “若是离兄不愿，便五五分成。” 闻言，离阳却连忙摆了摆手：“我是有事相求，这些便当作是报酬，李兄莫要推辞了。” 此言一出，李青生倒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不禁有些好奇问道：“离兄有何事需要我来帮忙？” 离阳笑了笑，却并未直说。 “你来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驾驭起五行真意，化作一道流光飞升而起。 见状，李青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将倒下的长炎树一并收入囊中，随即便追随着离阳的脚步，朝着头顶的裂隙攀升。 离阳的遁速显然要快于李青生，毕竟敕命魔功的效果还在。 不过他却并未一路狂飙，而是保持差不多的速度，只走在李青生前方不远处。 如此不过片刻，二人便到达了离阳先前与司马安厮杀的战场。 看到眼前满目疮痍的废墟，以及正在被太殊星天道牵引的洞天，李青生才可以真正确定，离阳所言非虚。 对方的确是火眼金睛，看破了燃灯老魔的诡计，将之斩杀于此。 意识到这一点，李青生心中的不满顿时便消去了不少。 虽然仍有些怨言，但相比于之前来说已然好太多了。 到了此处，离阳便不打算继续含糊其辞，而是开门见山。 他指着正在被太殊星天道拉扯的洞天，直接开口说道：“这便是燃灯老魔的洞天，我欲将之改造成如李兄在静天观那样的洞府。” 随即十分期待地问道：“不知可不可行？” 听离阳这么一说，李青生顿时明白了对方所求何事。 无非是先前在静天观被他们夫妻二人的手段所震撼到了，有些羡慕，因此便想着自己也弄一个。 他稍加思索，便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自豪：“自然是可行的。”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喜形于色，连忙追问道：“可需什么灵材？亦或者其他天材地宝？” 毕竟是从天道手下夺取洞天，想来必定要付出不少代价。 他虽然身无长物，但毕竟是乾清宫的殿主，若真需要，届时找秋寻真赊些便是。 想来掌门宅心仁厚，也是愿意的。 实在不行，便去找几个邪修魔道借点。 然而对此，李青生却是摇了摇头：“一株万年地阶灵植，再加上离兄助我等斩杀了燃灯老魔，已然是足够了。” “不必再给些什么了。” 对此，离阳先是愣了愣，正欲说些什么，但看李青生的神态并不像是在说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是，能够延年益寿的灵植对于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在李青生眼中，恐怕价值极高，什么灵材都不能与之比拟。 毕竟命源大于一切，只要有了足够的寿命，便可以缓慢提升修为，从而夺取大量宝物。 得了离阳的同意，李青生便笑道：“既然如此，便劳烦离兄上去将我家内人唤下来了，我得在此先施些手段，好稳固这洞天。” 离阳自然点头应声，与李青生对视一眼，便身形一转，冲出了火山口。 见他出现，隐匿于大阵之中的张念慈便缓缓显出身形，从朦胧烟岚当中踏出。 她没有发觉李青生的身影，便眉头一挑，开口问道：“离道友，不知我家夫君为何没有一同出来？” “还有，你们将那燃灯老魔斩杀了没有？” 离阳笑道：“张道友不必担心，燃灯老魔已然身死道消，至于李兄，他在下面稳固燃灯老魔所遗留的洞天呢。” 得知这个消息，张念慈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是有些诧异：“他难不成还想造一处洞府？” 离阳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李兄，是我。” 他随即拱手道：“我也想将修士死后遗留的洞天开辟为洞府，还要劳烦你们夫妻二人了。” 听到这番话语，张念慈便恍然大悟。 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请离道友替我掠阵，我得将这灵落封绝大阵回收。” 离阳自然颔首答应，随后一个瞬身，便飞上高天，俯视脚下万物。 他把灵识一张，垂落而下，覆盖四面八方，将此处景象一览无余，无论是什么都逃不过探查。 过了大概一刻钟，周身环绕的那种无形伟力便渐渐消散，最后彻底断绝，不留痕迹。 想来大阵已然被消除，离阳这才从高天落下，立在双眼紧闭的张念慈身边。 察觉到离阳的到来，她便睁开双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然完成。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并未多言，齐齐飞身而下，钻入了火山口之中。 她跟在离阳后面，在对方的指引下，不过片刻，便到达了李青生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燃灯老魔殒落的地方。 此时的李青生正盘坐于天，身形高悬，定光拂尘立于身前，从其上不断散发出青蒙蒙的玄光，涌入正在被天道牵扯的洞天之中。 见状，张念慈便唤出本命法宝，开始在周围布下阵法。 夫妻二人你来我往，配合相当默契，逐渐将就快要完全显现的洞天重新隐没，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看上去却并不像离阳先前所想的那般，直接粗暴地与煌煌天道对抗，反倒更类似于转移假借。 想来也是，区区化玄，在整个太殊星面前自然不值一提，若是正面碰上，恐怕顷刻间便会身死道消。 个人在浩瀚天地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 即便是传说中的破劫大能，一旦挺不过最终的飞升劫，轻则无奈兵解转世，亦或者化为地仙，重则当场毙命。 不过人族最值得称赞的一点，便是知晓变通。 既然此路走不通，那便换个方向，换个思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总能找到出路。 离阳立于此处，看了一会夫妻二人施为，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他自然也不打算闲着，索性拿出司马安所遗留下来的业火提灯与黑色舍利子，开始研究。 想来这业火提灯，便是燃灯老魔立教的根本了。 第156章 界成 司马安尸首所化的漆黑舍利子既无佛性，也没魔气，甚至连半点灵机都探查不到，就好似是一件寻常凡物。 若是放在凡间，恐怕还会以为是一粒羊屎。 离阳将其悬在掌心，凝神细看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神异之处。 他随即又催动五行真意，亦或者阴阳，乃至先天一气，轮番与之接触，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真是普普通通的骨灰丸子？ 这也太晦气了。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再回想起先前，从业火提灯当中涌出的火星点燃了司马安的尸首，焚烧留下的灰烬才化作这玩意。 或许，最关键的还是那盏破旧提灯。 更确切来说，是其内燃起的火焰。 想来其一定与在劫变当中覆灭的燃灯佛宗有关。 想到这里，离阳便取出业火提灯，与漆黑舍利子一同放在身前。 火光黯淡，几近熄灭，看来需要添油。 但离阳可没有人烛，他也不会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便只能暂时这样了。 这业火提灯之中的火焰，想来便是所有燃灯火的本源，是众火之祖。 是以纵使离阳寿数上达千万，也不敢贸然触碰。 万一这玩意没上限，来多少吃多少，一下子把他吸干了，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这业火提灯虽说疑似是件灵宝，但其内并无真灵寄存，估摸着也是在劫变当中受了不小的损伤，威能大降。 不然的话，以司马安一个化玄，也动用不了此等至宝。 不过虽说其妙用甚多，乃是十足的珍宝，但毕竟出自魔道之手。 离阳自然不敢贸然将心神探入，得找只小白鼠试验一番。 由于李青生与张念慈正在转借洞天，难以分出心神，因此离阳必须待在此处，替他们掠阵。 再者说，这洞天毕竟就是他以后的洞府，自然要关注一二。 虽说李青生没理由害自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见夫妻二人仍旧在忙碌，离阳便用水行真意生造出一具分身，溜了出去，从这附近随便抓了一个燃灯教信徒。 他强令此人直接伸手去触碰业火提灯，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随即又迫使对方发散灵识，将心神放出，涌入其间。 业火提灯没有反应，燃灯教信徒也安然无恙。 看来此等至宝得有专门的御使法诀才能操控，只可惜司马安已然被烧成了灰烬，元神也一同烟消云散。 纵使离阳想搜魂，也无魂可搜。 或许，还得去司马安的洞天之中寻觅一番。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暂时断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将这两件物品收入玄泱界之中。 随即看向战战兢兢的燃灯教信徒，倒并未折磨对方，随意吹了一口气，此人的身体便如同沙砾一般，被风逐渐卷走，再不见踪影。 已然是入轮回了，希望来世再做个好人。 若是又作恶，那离阳便可继续收割。 可持续发展嘛。 说起来燃灯老魔一死，这些教众没了与邪神沟通的桥梁，是会隐姓埋名，变为寻常散修。 还是死性不改，转投其他魔道势力？ 离阳想着，与其让这些邪修苟活于世，祸害生灵，不如助他修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夫妻二人，估摸着距离将洞天彻底锚定还需要一段时间，便索性再度生造出几具分身，开始清剿周围，打算将这附近的燃灯教信徒一网打尽。 判别的方式也很简单，只需探查一下对方的储物戒，看看里面有没有人烛就行。 以离阳现在的元神品阶，灵识已然可以穿过简单的禁制，将内里的事物一览无余。 如此一番巡视，还真发现这附近有不少燃灯教信徒，皆做了伪装，想来都是司马安暗地里布下的耳目。 周围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他知晓。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人家登灵大能真要算计你，这些手段都是无用的。 境界上的差距宛如沟壑，不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 不到一个时辰，方圆千里的邪修魔道尽数命丧黄泉，还一个朗朗乾坤。 只可惜超过此范围，水行真意所化的分身便会因为灵机流逝而自行崩解。 要不然，离阳还会将魔爪伸到更远处。 搜了几个燃灯教信徒的魂，也并没有发现有关业火提灯的信息，看来司马安并未在教众面前展露此物。 见洞天似乎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稳定下来，离阳便索性原地打坐进入冥想，开始耗费刚得来的不少福缘参悟五行法则。 首选的自然是水行法则，虽然此道不如木土之类厚重绵长，也不似金火那般杀伐凶烈，但胜在可柔可刚，较为全面。 属性均衡便意味着没有突出特质，在前期可能不如其他专注于某方面的修士，但到了后期，便会以多方面累积下来的微小优势塑成六边形战士。 有了福缘加持，再加上离阳现在的天赋已然不同以往，稍稍修炼了片刻，便感觉所获甚多。 只可惜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福缘便已经见底了。 之后的进度便犹如龟爬，甚至连龟爬都不如，琢磨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真不知道那些天才到底是怎么一朝悟道的。 似乎光有天赋，而无思维，也难以寸进。 离阳感受过了福缘带来的强劲推力，便再也忍受不了现在的缓慢速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只得停下冥想，望着空空如也的福缘，不禁暗自感慨一句：“看来，还是杀的不够多啊。” 此时，燃灯老魔洞天的转借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将要具现化的小界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颗眼珠大小的洞天之种。 看样子，似乎是将其返归本真了。 不过这显然只是表面现象，估摸着便是为了欺骗天道，其内的事物想来并未损毁。 否则的话，便与寻常开辟洞天无异了。 但偌大一个洞天归为种子，自生的先天一气自然也会消散。 不过既然混沌已开，倒也无需此物，毕竟离阳自己也有一根。 哦不对，现在是半根了。 总之即便没了此物，对于离阳来说也没多大影响。 更何况，他本就是想单纯将此界作为一处洞府，届时入住乾清宫，也不必大兴土木建什么宫殿了。 伴随着张念慈最后打上一记道纹，离阳便能够感受到此间的天地灵机正在狂涌，齐齐汇聚而上，注入那洞天之种当中。 而此时，天色大变，隆隆雷鸣之声竟是穿过了诸多岩层的阻隔，响彻在众人脑海之中，就宛如在头顶炸响。 此等浩荡天威，实在是令人心神生畏。 见状，夫妻二人面色凝重，倒并未慌乱，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们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引导海量的天地灵机灌入洞天之种当中，定塑其形。 一旁的离阳却是面不改色，虽说他堪堪元丹，但却已然经历过了天劫。 而那时的阵势，可要比现在恐怖得多。 当初若不是他有功德护体，又是以域外真功成就元丹，战力堪比化玄，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是以如今这天劫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洒洒水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反倒是担心洞天。 毕竟这天劫也不是冲着他来的，显然是想要从众人手中夺回燃灯老魔的洞天。 幸好在张念慈的施为下，这滚滚天劫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而洞天，也已然凝成了界。 第157章 复命 李青生随手便把高悬于空的洞天之种摄入掌心，将其递给了离阳。 他随即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幸不辱命。” 从对方的眉宇间可以明显看到无法抹去的疲惫之色，想来这数十天的施术也耗费了大量心神。 离阳收下洞天之种，当即拱手道：“多谢李兄还有张道友了。” 他拍了拍胸脯：“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喊我，不用客气！” 这夫妻二人虽说在争斗方面不太行，但却精于技艺，尤其是张念慈这位阵法大师。 刚才若是没有落灵封绝大阵的禁空与压制，离阳也无法那么快就解决燃灯老魔。 是以他打算维持这段关系，或许日后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道理对于修仙界也同样适用。 见状，李青生便轻笑一声：“自然，若真有什么难事，我便会通过金剑传书给离兄。” “到时候，还望离兄莫要推辞。” 他显然也是看中的离阳的绝强战力，居然能够连斩两位化玄修士，正好可以弥补他们夫妻二人在厮杀方面的短板。 以后若是再遇上像今天这般，惩奸除恶的任务，或许便可唤来离阳助战。 离阳不禁笑道：“一定一定，除非实在脱不开身，否则我绝对会来的。” 一时间，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而这时，一旁的张念慈则说道：“既然如今燃灯老魔已死，界已成，便尽快回静天观复命。” 闻言，李青生也附和道：“的确，离兄急公好义，也将这附近的燃灯教信徒给剿灭了，此处现在已然安全了不少。” 离阳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二人，不过他们显然不知道离阳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只当其是嫉恶如仇之人。 如今事情已经做完，也不必继续留在此处。 离阳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 不过他随即却说道：“先等我安排一下这两个弟子的行程再出发。”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藏在水行真意当中叶玄与牧回轩尽数放出。 一露面，牧回轩便缓缓跪了下来，朝着离阳恭恭敬敬一个叩拜，颤声道：“多谢师祖为弟子报仇雪恨！” 他刚才亲眼目睹了离阳将司马安斩杀，大仇得报，自然感激万分。 面对徒孙行礼，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挥手将其从地上托起。 他淡淡说道：“师祖我还有些事要做，这段时间内尔等可自由行动。” 离阳想要去这燃灯老魔遗留下的洞天当中探寻御使法诀，想来也要花上一些时日。 界中可能藏有司马安的手段，也有不少秘密，他自然不可能带二人进去。 索性将其打发走。 此言一出，牧回轩先是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道：“师祖，弟子想回紫霞山看看。” 离阳对此早有预料，于是点了点头：“去祭拜一番也是好的。” 得了他的同意，牧回轩便运起遁光，扶摇直上，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再不见踪影。 望着这位捡来的徒孙离去，离阳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如今心结已解，想来这牧回轩会突飞猛进，前途不可限量。 他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叶玄，这一对比，便发现此子甚是不争气。 当即沉声问道：“你呢？要不要回烈岩城？” 叶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回答道：“弟子还是跟着师父您就好。” 对此，离阳似乎早有预料，倒也没说什么。 他随即朝李青生与张念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然处理完事务，可以出发了。 张念慈当即唤出苍云舟，招呼着众人入座，凭虚御风。 在返回静天观的路上，三人有说有笑，李青生再度摆起了珍馐美食，尽情享乐。 这次张念慈倒是没有出言制止，反倒是加入其中。 毕竟，一场大战之后，适当的放松有益身心。 离阳喝着喝着，随即却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转向李青生，开口问道：“李兄，不知那穆如霜现在如何了？” “从她身上，可是有所收获？”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旁的叶玄便将目光转向李青生，眼神当中透露出期待与不安的意味。 显然，此子还惦记着他那青梅竹马。 真是死性不改。 听闻此言，李青生先是愣了愣，似是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这些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稳固洞天又耗费了大量心神，实在想不起有关穆如霜的信息。 好在一旁的张念慈回答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女娃除去十分厌恶天狗符咒以外，与寻常修士无异。” “天狗符咒？！” 对于这四个字，离阳却是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他内视己身，很快便找到了那坨神奇狗屎所化的小狗印记。 此物原本确实很像成龙历险记之中的狗符咒，只可惜在悬冕空城大爆炸当中，本体和那白兔玉佩一般被摧毁，如今只留下了一道有些滑稽的印记，铭刻于心神当中。 但与蓬莱印记，还有太殊古文不同的是，这玩意似乎只要离阳想，便能具现化出来。 这个，莫非就是张念慈口中的天狗符咒？ 想到这里，他便连忙追问道：“这天狗符咒，具体长什么样子？” 张念慈随手虚画出了一幅画面，于身前浮现出一枚符咒，和离阳所得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玩意真的是所谓的天狗符咒。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继续问道：“为何穆如霜会厌恶此物？” 一旁的李青生当即解释道：“离兄有所不知，据古籍记载，这天狗一族与虚界生物向来是死敌，互相之间产生厌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他似乎是无意间寻觅到了真相。 或许当初穆如霜之所以性情大变，便是因为离阳身上带有天狗符咒留下的印记，叶玄只是被波及的无辜人员。 怪不得燕飞白对女儿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他并没有退婚的念头。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便看向一旁的叶玄，思索着该不该与对方坦白这一切。 察觉到他的视线，叶玄便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有何事？” 离阳沉思了片刻，正欲开口。 但不巧的是，此时，众人已然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位于百里中都的静天观。 众人下了苍云舟，张念慈便将此宝摄入云袖之中。 李青生当即看向离阳，说道：“离兄，跟我来，那燃灯老魔的遗物在你手上，唯有你出面才能证实对方已死。” 见离阳似是在思索，他随即又补充道：“放心，既然是离兄一人斩杀所获的战利品，也不会有人前来争抢。” “若是有的话，我便先替你打他一巴掌。” 离阳自然摇头轻笑：“我自然相信静天观堂堂三品宗门，是不会看上区区一个化玄魔道的身家。” 就算真有人想要吞没，也要顾忌离阳的身份。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散修，而是乾清宫的殿主。 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上来送死。 第158章 嘉奖 静天观主殿，旃蒙宫。 归文镜作为宗主，平日里便是在此与诸位长老议事，决断静天观的大小事务，以及百里今后的发展。 而此时，这里除去他以外，却并无其他人，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当然，这对于归文镜来说，反倒更好。 静天观修士向来讲究一个静字，他自然也不例外。 喜静，平和，上善若水。 盘腿而坐，五心向天，悬于殿中，不断从四方上下汲取天地灵机，吞吐大小周天。 到了登灵境，修士与洞天相合，便借由小界和太殊星之间的密切联系，开始参悟传说中的道则。 是以修行之时，身形逐渐混溶于天地之间，不分彼此。 望之浩渺莫测，浑冥若虚，俨然一副天人合一的景象。 不过很快，这片安稳的宁静便被打破了。 来者自然是李青生以及离阳。 二人一现身，便纷纷朝着归文镜躬身揖礼。 纵使离阳并非静天观修士，面对前辈也应当如此，毕竟对方的拳头大。 归文镜早就感知到了他们的来临，是以很快便脱离了玄之又玄的悟道境界。 待他退出冥想状态，缓缓睁开双眼，落在地上，李青生这才开口说道：“禀告掌门，燃灯老魔已然伏诛。” 说罢，他便朝一旁的离阳使了使眼色。 离阳自然心领神会，不紧不慢地掏出业火提灯，以及那枚漆黑舍利子。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洞天之种也给拿了出来。 面对此等大能，还是不要耍些小聪明，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未曾想归文镜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外物。 他微微颔首：“此事尔等做的不错，可记一大功。” 随即又看向离阳，面露笑意：“离小友，又见面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拱手道：“归宗主好。” 见归文镜似乎对燃灯老魔的遗物没什么兴趣，离阳便将其收回玄泱界之中。 也是，对方乃是登灵大能，自然看不上一位化玄修士的身家，即便那业火提灯疑似残缺灵宝，对于归文镜而言也如同鸡肋，毕竟人家手上可是有完整灵宝的。 却是离阳瞎操心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看向一旁的李青生，想着既然已然完成复命，那便可回去了。 离阳已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燃灯老魔的洞天之中寻觅御宝法诀了。 然而这时，一旁喜形于色的李青生却连忙说道：“禀告掌门，离道友在此次行动当中也出了大力，燃灯老魔都是被他独自一人给斩杀的。” 闻言，归文镜不禁眉头一挑：“哦？此话当真？” 李青生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他还将附近的燃灯教信徒都清剿了一遍，实在是我辈正派修士楷模。” 听他这么一说，归文镜便若有所思。 他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离小友助我静天观铲除魔道，理应受些嘉奖。” “还不知离小友想要什么宝物，我静天观虽说没有乾清宫富有，但这些东西还是拿得出手的。” 此言一出，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便陷入了沉思。 他如今所欠缺的事物确实很多，比如一把上好的兵器，亦或者用于代步的飞舟。 但这些外物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还是五行法则。 若是能够领悟金行法则，便可利用其玄妙，凭空凝塑出玄器级别的刀兵，虽说与真正的玄器还有不小的差距，毕竟其上没有真灵寄宿，但也勉强够用了。 而如果掌握了木行法则，借助木生风雷，倒也不必乘坐什么飞舟。 因此离阳稍加思索，便开口问道：“可有五行之精？” 归文镜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他随即却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除此之外，你便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 离阳无视了一旁的李青生疯狂使眼色，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听闻此言，归文镜却是玩味一笑：“既然如此，届时便让李长老带你去拿。” 说罢，他便不再多言，显然是想要送客了。 而二人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再度躬身揖礼，缓缓退出了旃蒙宫。 刚出大殿，李青生便似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么好的机会，离兄你为何不要些法宝之类的？” “五行之精虽说珍贵，但也并不算什么罕见之物。” 离阳自然摇头轻笑：“李兄有所不知，对于我而言，这五行之精，便是最厉害的至宝。” 见他语气真挚，不似作假，李青生便像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离兄你早说嘛，我拿小功到敛物阁换也是一样的。” “又何必浪费这次大好的机会。” 对此，离阳只是笑而不语。 见状，李青生便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走在前方开始带路。 二人在宫城楼阙当中兜兜转转，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静天观修士，纷纷朝他们躬身揖礼，口称“李长老”之声不止。 这些人自然不识得离阳，但见其与李青生同行，又不分主次，便明白也是一位化玄，一并行礼便是，莫要多问。 很快便来到了一处人山人海的大殿，这里就是静天观存放各式宝物的库房，也就是李青生口中的敛物阁。 有许多静天观弟子在此凭借功劳兑换宝物，坐在台前负责招待的是些凝归修士，一见到李青生出现，其中一位便连忙丢下手上的工作不管，跑来将二人引入了大殿之后的清静小屋，倒了灵茶，随后才悄然离去。 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年轻男修急匆匆走了进来，满头大汗，真名乃是袁云山，境界赫然是元丹。 见此人现身，李青生却是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是你？老王呢？” 袁云山连忙躬身揖礼，回答道：“禀告李长老，我师父他正在锻器，一时分不开身，还望见谅。” 听到这番话，李青生的眉头才略微舒展下来，倒也并未说些什么。 他随即吩咐道：“你且将前些日子群玉阁送来的五行之精尽数拿出来。” 然而听到这番言语，袁云山却是愣了愣，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此人的异样，李青生自然有所察觉，淡淡问道：“可有什么疑虑？” 袁云山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无奈苦笑道：“李长老，那些五行之精，早就被我师父给拿走了。” “什么？！”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个坏消息，李青生顿时有些气恼。 “那老东西居然又不经上报便胡乱取宝，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一发怒，底下的袁云山自然心惊胆战，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一旁的离阳这时也看出了些名堂，知晓本该有的五行之精似是被这袁云山的师父，也就是李青生口中的老王给挪用了，不禁眉头一皱。 而见他这副表情，李青生便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袁云山，大手一挥：“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袁云山如蒙大赦，当即开溜。 李青生这才面露歉意，朝离阳拱手道：“实在是抱歉，让离兄看笑话了。” 他随即又拍了拍胸脯，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帮离兄把那些五行之精给追回的。” 第159章 锻器 抱阳洪炉，此处乃是静天观前代掌门为祭炼灵宝所开辟的锻器台，如今逐渐演变为宗门内部的锻器场所，有大量的锻器师在此借用地火，锻造各式法宝。 王自乐便是其中之一。 他身为静天观之中唯一的化玄锻器师，自然承接了不少的任务，是以整日待在这里不挪窝。 而此时，王自乐便正在为门中一名长老祭炼法宝，对方刚与魔道交过手，本命飞剑不小心沾染了大量的阴邪之气，灵性有缺，必须尽快进行修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他专心引动灵材化液之际，大弟子袁云山却是突然闯了进来。 王自乐顿时眉头一皱，喝问道：“为师不是说过，莫要在锻器的时候前来打扰吗？！” 袁云山当即下跪大拜，随后解释道：“师父，李长老找上门来了！” “李青生？” 闻言，王自乐不禁眉头一挑，似是有些疑惑：“他不好好遵循掌门的命令，去清剿燃灯教，来我这干什么？” 袁云山自然回答道：“是为了五行之精。” “五行之精？” 听到这四个字，王自乐便更是不解了：“他若是想要五行之精，你带他去库房拿便是了。” “难道这还用我教你？！” 见自家师父居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甚至还开始斥责起自己来，袁云山顿时有些无奈。 若不是能从这老东西身上学到点东西，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连忙提醒道：“师父，您忘了？前些日子，您不是让我把五行之精全部拿来吗？” “现在库房里已经没有五行之精了。” 此言一出，王自乐才恍然大悟。 不过即便得知此事，他却仍旧有些诧异：“他一个法修，要五行之精做甚？” “总不可能，拿来参悟什么五行道法？” 王自乐自然知晓李青生所修的乃是静心一道，与五行之中的金木水三行倒是有些联系。 但放着本真不管，却去寻求些外道，却是本末倒置了。 是以他对此极为不解，甚至怀疑这袁云山是皮痒了，故意消遣自己。 不过袁云山先是摇摇头：“弟子也不知。” 他随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弟子见李长老身边似乎跟了一个外人，想来或许是因为对方的需求？” 听他这么一说，王自乐顿时若有所思。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李青生与离阳二人便陡然现身。 一见面，李青生便开口问道：“老王，那些五行之精呢？赶紧拿过来。” 王自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发现并不认识对方。 他并未参加先前的点真大会，仍旧留在此处锻造法宝，自然不知晓离阳的存在。 想来这便是袁云山口中的外人了，那五行之精恐怕也是对方所求。 意识到这一点，王自乐便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老夫王自乐，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 察觉到对方有些肆无忌惮的视线，离阳眉头一皱，却是同样回了一礼：“鄙人乾清宫殿主，离阳。” 得知离阳居然是乾清宫的殿主，王自乐便收起了先前的散漫。 李青生性格外向，喜好交友，经常带些奇奇怪怪的外人进出静天观。 是以王自乐一开始还以为离阳又是什么散修，亦或者小宗门的长老，态度自然有些轻浮。 如今却收敛了情绪，笑着问道：“不知离道友要这五行之精是为了何事？” “若是想要拿去祭炼法宝的话，老夫这倒是有更好的替代品。” 对方此言，显然是不想将五行之精拿出来。 离阳寻求此物，自然不是为了祭炼什么法宝，先前秋寻真已然给了不少灵材，将素光剑丸的品质提升到玄器级别都绰绰有余。 是以他当即摇了摇头：“我所修功法与五行有关，想要借此参悟一番。” “除去纯粹的五行之精以外，其他蕴有五行属性的灵材对我无用。” 五行之精乃是五行道则的具现化产物，唯有这玩意才能用于凝塑五行法则，其他灵材都不堪大用。 然而听闻此言，王自乐却面露难色：“当真如此？却是难办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李青生也反应过来，开口问道：“老王，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些五行之精呢？” 王自乐无奈苦笑道：“你们若是来早点，或许还能截下一部分。” 他随即看向悬在洪炉之中的五色羽衣，叹了口气：“但现在，为了修补明长老的天彩法袍，五行之精已然被老夫用光了。” 李青生有些不甘心，连忙追问道：“真的没有了？” 王自乐自然摇了摇头：“真没有了，老夫难道还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说罢，王自乐便不再多言，而离阳却是眉头紧锁。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压抑。 在三位化玄的气势压迫下，一旁的袁云山几乎抬不起头，至于叶玄更是气都喘不过来。 离阳思索了许久，瞥了一眼那天彩法袍，这才问道：“不知王道友还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修复完此物？” 听到这番话，王自乐先是愣了愣，随后却像是猜到了什么，回答道：“快了快了，主体工序已经完成。” 李青生若有所思，当即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老王你就直说还剩几天！” 王自乐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大概，二十天。” “二十天？！” 对于这个回答，李青生显然有些不满意：“能不能再快点？！” 王自乐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当锻器是什么？捏泥人吗？想快就快。” “这已经是老夫能够给出的最短时间了。” 撂下这句话，他便像是有些生气，自顾自地转身，继续刚才的工作了。 见状，李青生便看向离阳，面露歉意：“又让离兄白跑一趟了，是我的错。” 他随即又拍了拍胸脯，承诺道：“离兄放心，实在不行，我去发个悬赏任务，让底下那帮弟子跑跑腿。” 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不必了，二十天而已。” 他随即问道：“王道友，我有一枚剑丸，不知你能否将其塑成剑胚？” 王自乐似乎早有预料，微微颔首：“这点小事，对于老夫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得了对方的肯定，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既然五行之精没了着落，那不如换成别的。 他本就打算将素光剑丸祭炼一番，千雷城距离此处实在遥远，倒不如在这里打造便是。 想来这王自乐身为化玄锻器师，技术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那二十天的等待时间，他也刚好可以去燃灯老魔的洞天之中看看。 想到这里，离阳便唤出素光剑丸，递给了王自乐。 “王道友还是先看看，这剑丸的材质有些特殊。” 毕竟这玩意来自域外。 王自乐对于他的这番话先是有些嗤之以鼻，心想是你懂锻器还是我懂。 但当他真正从离阳手中接过素光剑丸的时候，才有些傻眼。 第160章 入界 王自乐将素光剑丸悬在身前，凝神细看，眉头紧皱。 见状，一旁的李青生却是有些诧异，连忙问道：“老王，你该不会……”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王自乐便冷哼一声：“谁说我不会了？！” “我只是觉得离道友的这枚剑丸做工精湛罢了，一时见猎心喜，不禁想多看几眼。” 这自然是谎话，事实上，这玩意无论是材质还是制造工艺，他都没见过，一时间竟是有些无从下手。 不过这自然也难不倒人老成精的王自乐。 他稍加思索，随即便看向离阳，笑眯眯地问道：“也不知离道友的这枚剑丸是出自何人之手？” “此等锻器大师，老夫倒是想去拜访一番。” 若是能从离阳口中得知是何人锻造了这枚剑丸，那王自乐便可登门拜访，届时问问对方便可，也不过只是需要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自个琢磨，实在是费时费力。 只可惜他不知，这剑丸是来自域外，连离阳自己都不知晓其创造者。 是以面对王自乐的询问，离阳只能随意敷衍道：“这是我到一处上古遗迹当中探险得来的，并不知晓其来历。” 此言一出，王自乐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有些诧异：“那这剑丸之中的真灵……” 他感知到这剑丸之中蕴有真灵，还以为是离阳自己从他处求来的法宝，未曾想竟是来自上古遗迹。 离阳当即解释道：“这真灵原本就是我本命法宝之中的，只不过遭了些变故，便不得不移植到这剑丸之上。” 听他这么一说，王自乐却是犯了难。 未曾想这剑丸不仅来历未知，还是一块未经过任何打磨雕琢的璞玉。 就算是知晓了该怎样祭炼，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倒不是王自乐不愿，而是离阳毕竟是个外人，若是在祭炼这剑丸期间，同门师兄弟找上门来，王自乐也不好推辞。 他与离阳素不相识，之间自然也没有交情，只不过是看着李青生的面子上，才愿意帮忙。 因此他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接取这个委托。 而此时，一旁的李青生显然看出了他的迟疑，当即说道：“老王，这可是掌门下的命令。” 听到掌门二字，王自乐先是愣了愣，随即抬首看向李青生，目光当中透露出怀疑的意味。 （掌门会为了一个殿主如此？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见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他随即转念一想，李青生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若是传到掌门耳中，知晓对方冒用名头，不说大发雷霆，肯定会降罪下来的。 于是乎，沉思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既然是掌门之命，那好。” 但见他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离阳也不愿做什么恶人，当即淡淡说道：“若是王道友觉得麻烦，不做也可。” 这剑丸毕竟是得自域外，珍贵无比，既然对方没有把握，不做也罢。 话音未落，王自乐便像是遭人污蔑了一般，横眉怒目：“老夫何时说麻烦了！” “确实是有些门道，不过也不成问题！” 他显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承诺道：“离道友放心，给老夫两个月的时间，届时一定将上好的剑胚交付！” 得了这番承诺，离阳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他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大手一挥，先将素光这小丫头与剑丸分开，收入界中，以此避嫌。 毕竟祭炼剑丸的时候，王自乐肯定是要施展独门绝技的。 将素光剑丸的祭炼委托给了王自乐，离阳与李青生便离开了抱阳洪炉。 路上，李青生似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便悄悄将一枚储物戒挂在了叶玄身上。 只可惜，他的小动作在离阳强大的元神面前无所遁形。 离阳随意扫了一眼储物戒内部，发现里面赫然是几颗长炎大果，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他将之又塞给了李青生，叹了口气：“李兄此举，却是有些过分了。” “当初说好这些便是酬劳，如今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言而无信？” 见状，李青生自然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离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挥手打断：“若你真觉得过意不去，便带我这徒儿去附近历练历练。” “接下来我要去做些事，还望届时李兄照顾他一二。” 闻言，李青生当即拍了拍胸脯，承诺道：“离兄放心，我不说让他成就元丹，起码有所精进。” 离阳笑道：“这样便是最好了。” 说罢，他便催动五行真意，化作一道五色流光扶摇直上，逐渐消失在天际。 离阳一路狂飙，冲入云霄之中，接连闯过三重天关，最终在四重天极明天停了下来。 先前张念慈已然将洞天之种的特性与用法悉数告知，此物需寻得一处天地灵机充裕之地才可完全展开，进而锚定自身空间，逐渐演变为一个可以随意出入，但位置固定的小界。 离阳自然不是想在这极明天建立洞府，虽说此处灵机旺盛，但遍布极其危险的玄光罡云，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影响，但毕竟以后还是要供徒子徒孙们修行的。 再者说了，要建也是建在乾清宫的地界。 他来到此处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这洞天之种稍稍开个缝隙，方便钻进去。 但毕竟是一方小界，即便不完全展开，引发的声势也极为浩大。 为了避免遭到有心人的探查，离阳便选在无人问津的此处开启。 他先是唤出洞天之种，随后将之塞入大团罡云之中，用来掩饰一番。 紧接着，便催动五行真意，生造阴阳，返照先天。 不过此次并未凝塑出先天净灵真光，而是直接将手中那一道先天一气点在了洞天之种上。 伴随着藏有无穷玄机之变的柔和白光缓缓没入其中，这枚洞天之种便开始剧烈颤动，搅动风云。 离阳这时手上掐弄法诀，口中还不断诵念咒文。 五色玄光不断从他周身涌入面前的洞天之种，不过片刻，只听见咔嚓一声，此物便像是蓦然醒觉，原本圆润光滑的表面陡然显现出一道裂纹，如同微睁的眼眸。 这道缝隙一出，此方天地的灵机便开始狂涌，掀起一场声势极为浩大的飓风，将附近的罡云玄光一并卷落，可见其真是神异非凡。 未曾想在这极明天的压制之下，这洞天之种还能显现出如此玄妙，不愧是化玄修士所遗留的产物。 见阵势居然如此夸张，有些出乎意料，离阳便知晓不能再等，当即身形一转，便化作一道五色流光钻了进去。 待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此方天地，那道缝隙便放射出万丈光芒，将洞天之种一并隐没于虚空之中，再不见踪影。 此时此刻，唯有四方上下被搅乱撕碎的罡云才能证明，此处先前一定经历了一场大变。 不过这样的痕迹，很快便会被不断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玄光罡云所掩盖。 第161章 神降 且说离阳进了小界，感觉却是和出入玄泱大为不同。 不仅无法瞬间到达，中间还要穿过一段布满四溢彩光的通道。 此间分不清上下左右，好似凭空浮于虚天当中。 若是换做寻常元丹修士，恐怕会因为感官错乱而心神不宁，乃至于暂时失去对躯体的控制。 不过好在，离阳元神异于常人，因此并未感到什么不适，反倒是觉得这经历有些奇异。 光怪陆离的景象他最喜欢了，毕竟能够暗合所修之大道，从而增进功行。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想来便是因为此界并未完全展开，与外界还有隔阂。 好在也并未让他多等，没过片刻，便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离阳此时位于高天之中，周身白云涌动，气蒸雾霞，天边居然还悬有一轮虚假的大日，放射出万丈光芒，照耀四方。 表面看上去，倒是和外界相仿。 他原本还以为这其中会是阴云密布，天昏地暗，腥风血雨的景象。 毕竟出自魔道之手嘛，不阴森恐怖一点，都不好意思自称魔道，没有什么说服力。 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不过光看环境也不能评定是非，还得实际考察一番。 离阳并未立刻下去，而是打算先了解此方天地的概况，也好做些准备。 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变故，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竭力发散灵识，甚至动用了敕命魔功，又烧了一万年，将探查范围扩张了足足五倍。 未曾想都到了这般地步，居然还未完全将此界纳入眼底，还有一些边边角角没有触及。 他心中估算一番，这才发觉此界居然有五个玄泱界那么大，近乎相当于六座可以容纳百万人口的大城了。 欣喜之余，却是有些乐极生悲了。 洞府大固然是好事，但若是想要维持此界的一切不变，便需要吐纳海量的天地灵机。 若是没有足够的灵机供应，其内的灵物便会逐渐退化，慢慢变得与凡俗无异。 也就是与前世一般的末法时代。 当然，这对于离阳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已然有了玄泱界，周身灵机自行循环，生生不息。 即便是现在回到前世的星球，也照样能施展通天手段。 但站在此间生灵的角度，便是彻彻底底的灾难了。 司马安乃是化玄三重境灵生，是以洞天当中自然存有生灵。 虽说催生万物的先天一气已然被太殊星天道所带离，但也并不影响这些已有的生灵繁衍生息。 离阳刚才粗略看了看，发现这里除去人族以外，并无其他种族。 而且居然有数座人口几十万的小城，甚至还建立起了国家，有两个小国此时竟是在打仗，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制度倒是和东十六国极为相似，想来这些人族都是司马安从外界掳来的，或许是作为储备粮。 其中凡人占了多数，修士也有，不过境界都极为低下，连元丹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化玄了。 未曾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处除去规模较小以外，倒是与外界无异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来到了此间最大的城市。 这些人族所用的语言与天罡大陆也是一样，再者说了，对于如今的离阳而言，语言不通已不再是困扰。 只要对方有魂灵存在，他便可以利用灵识探查，从而知晓对方的想法与念头。 当然，仅限于境界比他低的修士，若是遇上化玄，自然还是得进行搜魂。 他在其中游历了片刻，便大概知晓了此方天地的格局。 这里的人将此处称为天中大陆，寓意乃是居住于九天之上，殊不知只是一方小界。 是以在离阳看来，却是有些讽刺了。 他现在所在的城市唤作耀华城，乃是这天中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国家，蓝国的首都。 说来也巧，此处的国家居然是以颜色命名，除去蓝国以外，还有红黄绿紫粉五个国家。 每个国家的人头发与瞳色都和国名相同，就比如说现在，离阳放眼望去，满大街都是蓝头发蓝眼睛的人。 据说最开始只有红绿蓝三个，到后面各个国家之间开始通婚，生出来的下一代发色与瞳色便会融合父母双方的颜色。 比如说红加蓝等于紫，红加绿等于黄，依此类推。 离阳得知此事的时候，不禁吐槽一句：“这不就是三原色吗？” “司马安搞这个东西干吗？” 未曾想司马安堂堂一个邪教头子，在自己的洞天之中居然弄这种有些离谱的设定，也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为了好玩？ 离阳心想恐怕没这么简单，于是便随意从此处的大牢当中抓了个死刑犯，用灵识将其身躯上下仔细扫描了一番，随后又扯出对方的灵魂端详。 然而一番施为过后，却什么也没发现。 但没有痕迹，反倒是最大的破绽。 毕竟天罡大陆之上从未出现过拥有如此多彩发色与瞳色的人种，要么这些人族来自其他地方，要么就是被施了什么术法，从根本上改换了。 前者多半不可能，毕竟司马安只是一个化玄，还败于离阳之手，说不定连第五重天，识造天都上不去，又何谈前往外域。 大概率是后者，至于离阳为何看不出，或许也只是因为他境界不够。 不管如何，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想到这里，他便好心把对方送入轮回。 随即前往这蓝国唯一的大宗门，归云佛宗的驻地，也是此界元丹修士之一的居所。 说起来此界的传承似乎都是佛教，或许也与司马安得了燃灯佛宗的传承有关。 一踏入大殿，便能看到一尊金碧辉煌的佛像，面容赫然便是司马安。 有不少凡人修士来此跪拜上香，诚心祈愿。 燃起的朦胧烟雾逐渐将佛像的面容笼罩，看起来似是而非，有些莫名的诡异。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他倒并未上前将这佛像一脚踢翻，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这司马安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神仙佛祖，不过一个化玄而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再看这些将对方奉若神明的凡人修士，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同情怜悯，毕竟他们所祭拜的都是司马安的表象，并非信奉燃灯教。 所求的不过只是个精神寄托，图个心安罢了。 离阳并不打算推倒这些塑像，他也不会将这些面容换做自己。 香火成道的道路的确有一定可取之处，但对于拥有系统的他来说，完全就是拖累。 毕竟也只有在修行方面有所欠缺的人才会选择这条路，是迫不得已。 若是有正经的成仙手段，自然不会退而求其次。 此道即便有所成就，也会沾染上诸多因果，不得逍遥。 其上限也只是登灵境，并且要比寻常登灵更为弱小，更别提那些绝世天才了。 未曾想天赋异禀，能够根据前人遗留产物自创功法的司马安，最终却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真是现实版本的伤仲永啊。 第162章 赎罪 稍微感慨了一会之后，离阳便身形一转，步入了那位元丹佛修所在的禅房。 此人名叫蓝无名，模样倒是俊秀的很，就算剃了个光头也不影响对方的帅气。 若是放在凡俗间的寺庙，想必会引来不少信众。 此时此刻，他结跏趺坐，手捻佛珠，双眼紧闭，口中不断念诵经文，正在冥想修炼。 离阳并未立刻现出身形，而是先绕着蓝无名打量了一番四周，发现此间并无什么异常。 他稍加思索，才缓缓凝实了躯体。 “何人？！” 离阳并未掩饰自己的举动，因此蓝无名顷刻间便发现了他的存在。 此人当即脱离了冥想状态，立地而起，轻捻手中佛珠，从中放射出道道金光，遍及周身，显然是施展了什么法术。 只是待到蓝无名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无法看清离阳的面目。 对方身形浑冥若虚，似与此方天地相合，如高山汪洋，只看上一眼，便觉心神摇颤，魂灵晦暗。 他心中顿时惊骇不已，知晓其修为恐怕远超自己，当即跪倒在地，俯身叩拜。 “不知前辈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离阳淡淡问道：“想来你也知晓，此界的真面目？” 蓝无名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晚辈自然知晓，此界其实是一位化玄佛修的洞天……”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离阳。 在他眼中，离阳怎么看，也不像是佛修。 化玄的洞天虽说也可以容纳同阶修士，但也唯有极为亲近与信任之人才能入内，毕竟若是贸然将生人带进自身小界当中，便无异于给别人递刀杀自己。 因此对于蓝无名来说，离阳能够进入此界，要么其是司马安的心腹，要么，便是对方杀了司马安。 他自然更希望是后者。 见他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还一直盯着自己看，估摸着已然发觉了什么。 离阳也并未故弄玄虚，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口中的化玄佛修，已经被本座斩杀。” “此界，现在归本座了。” 此言一出，蓝无名先是愣了愣，随后却喜极而泣，再次俯身大拜，颤声道：“多谢前辈！” 见他居然这副反应，离阳顿时眉头一挑：“看来，你是见识过司马安的手段了？” 蓝无名自然不知晓燃灯老魔的真名是司马安，但他也明白此人便是那化玄佛修。 他当即点了点头，回答道：“前辈有所不知，那人之所以将如此多的凡人从外界掳来，便是为了圈养培育修炼资粮，以及供他香火成神。” “我等每日都要奉上三千童男童女，自然知晓其不是什么正派修士。” 说罢，蓝无名便再度叩拜，用力之猛，竟是将自己的额头都给磕破了。 他面露悔恨悲悯之意，缓缓说道：“晚辈为虎作伥，犯下累累罪行，还请前辈杀了我！” 话音未落，蓝无名便紧闭双眼，俨然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对方的kd确实很高，毕竟那些童男童女都是蓝无名亲手奉上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但仅凭这些就能怪罪于他吗？不见得。 想来也是被那司马安给强迫的，说是为虎作伥，其实只是受制于人。 在司马安眼中，蓝无名和那些凡人并无两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见状，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既然你不愿如此，那为何当初不干脆以死明志？” “又何必苟且偷生到现在？” 此言非虚，若是蓝无名真不想替司马安做事的话，从一开始便可自绝以表信念，又何必等到现在。 想来，恐怕只是单纯畏惧死亡罢了。 这倒也没什么，谁人不怕死呢。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到了离阳面前，又故作伪装出一副心存死志的样子。 此人绝不是什么一心求死，也不是什么大彻大悟，不过只是见离阳斩杀了司马安，以为他是正派修士。 想着只要自己的态度诚恳一点，便不会真的杀他罢了。 只是对方不知，离阳虽说是个好人，但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的正派。 他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更别说蓝无名的kd高到很诱人。 是以此时，离阳已然动了杀念。 这两句话一出，蓝无名的躯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显然是被说中了。 他此刻很想开口求饶，但脑海中却一直有个念头告诉他，即便是跪地求饶，离阳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知晓无能为力，难逃一劫。 先前得知离阳将司马安斩杀带来的喜悦，已然被冲淡。 大起大落之后，竟是真的生出了莫大的悔恨之意。 蓝无名心中觉得离阳言之有理，连带着回想起那些被他送给司马安的童男童女，便明白自己其实早该死的。 此人的佛性虽然已经黯淡了不少，但仍旧留存了一丝，却也如残灯余火，将要彻底熄灭。 而如今，因他的幡然悔悟，却是再度猛涨了半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顷刻间佛光普照，映出了千百张孩童的面目，先是幼稚好奇的懵懂模样，随后却是转变为了青面獠牙的恶鬼，齐齐扑向蓝无名，硬生生钻入了他的躯体之中。 每进去一只，此人便不由自主地抽搐一番，额头也滴落豆大的汗珠，显然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但对方的脸上，却是显露出平静祥和，乃至解脱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蓝无名的气息正在不断攀升，俨然已经跨越了元丹的层次。 但此人并无洞天之种，又怎可能晋升到化玄呢？ 难道说，佛修与寻常修士有些不同之处？ 不管如何，看看结果便知晓了。 再者说，就算此人突破到了化玄，也只不过是化玄一重境。 而现在的离阳，可是连化玄三重境都能斩杀的存在，自然无所畏惧。 他索性退到一旁，竭力发散灵识，开始仔细观察蓝无名的状况。 待到千万张化作恶鬼的孩童面目涌入对方的身躯，此人便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大放无量悲悯之光，垂怜世人。 然而就在此时，蓝无名周身的灿烂佛光却开始逐渐黯淡，乃至于最后完全消失。 而紧接着，便是一股晦暗幽深的魔气陡然涌现，将他平和慈善的面目，也映照的如同地狱修罗一般。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还以为对方突破失败，堕入了魔道，当即凝塑出一道先天一气，想要出手斩杀此人。 但随即，这些氤氲肆虐的魔气却是被蓝无名张口吸入体内，再没有生出。 随后只听见一声空明深邃的叹息声，此人的肌肤竟是开始龟裂，乃至最后脱落下来。 不过片刻，原本英武不凡的样貌，便变得丑陋不堪，遍体鳞伤。 蓝无名这时才站了起来，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脸上勉强挤出一道莫名的微笑。 随后，便身化灰烬，随风消散而去，再不见踪影。 第163章 香火 蓝无名的气息已然彻底消去了，无论是肉身还是魂灵，都烟消云散，此方天地再无他的踪影。 但离阳却似有所感，此界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顺着冥冥之中的指引，来到了先前驻足停留过的大殿。 前来烧香拜佛的凡人修士依旧很多，但那高台之上的塑像，却不知何时换了张面目。 而且还并不是如离阳所想的那般，变作了蓝无名。 反倒是显现出他自己的脸庞。 此般变故来的突然，是以离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并未隐匿身形，因此周围人是能够看见他的。 有一位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的老妪见离阳站在原地不动，居然还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的佛像看，便缓步走了过来。 她小声提醒道：“娃子，莫要这样看嘞，对佛祖不敬，那些仙人就会来找你麻烦的！” 说罢，见离阳仍旧没有反应，这老妪便偏过头去，想要看看他的面容。 只是这么一看，便当场愣住了。 她怔了许久，才忍不住惊呼道：“你怎地长得和佛祖……” 只可惜还未说完，便被回过神来的离阳给封禁了声音。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老妪，眉头一皱，便大手一挥，将对方关于他的记忆尽数抹去。 老妪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再抬头一看，却发现身前再没了离阳的踪影。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刚才在与他人交谈，怎么不见人影。 或许是老眼昏花了。 想到这里，这老妪便回到原先的蒲团之上，朝身前的塑像下跪。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发觉这佛像的面容有些不太对劲。 是错觉吗？ 与此同时，高天之上，离阳紧闭双眼，竭力发散灵识，将方圆数千里的景象都一览无余。 他这时才骇然发现，所见之处，寺庙当中供奉的佛像，都换做了他的面容。 而且，若是静心凝神，便能隐约感知到有一丝丝莫名的力量不断涌入他的躯体。 离阳稍加思索，觉得这与传闻中的香火之力有些类似。 但按道理来说，香火之力往往伴随着信徒祈愿，唯有承接了这因果，才可增进功行。 这也是为何香火成道极为容易，但却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世间万事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从来都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即便是来自凡人的因果，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变成极为可怕的牵扯，一不小心，便会生出业报来。 若是着了业报，便会诸事不顺，即便躲在阵法禁制当中，大门不出一步，也会发生各种莫名其妙的意外。 如果这次侥幸躲过了，下次的业报便会更凶烈。 到最后，轻则元气大伤，重则身死道消。 但离阳现在，却完全感知不到有教众在向他祷告。 而香火之力，则一如既往地涌入自身，一点一滴地提升修为。 实在是有些古怪。 听起来像是一件好事，毕竟既能够得到香火之力的滋养，又能免于沾染因果。 但离阳向来不惮以最坏的角度去评判一切。 因此他一个瞬身，便来到了红国，这里也有一名元丹修士。 这次遇到的人可没有蓝无名那般觉悟，一见面，离阳便察觉到对方身上魔气极重，虽然掩饰的很好，表面上仍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和尚样子，但在他面前，自然无所遁形。 既然此人乃是彻头彻尾的魔道，那离阳便也没有客气，一阵搜魂之后，便好心将对方送入了轮回。 说起来刚才要是知道蓝无名会死，他便补上一刀了。 系统的判定方式，似乎也与死者是否自愿有关。 就比如先前的悬冕空城大爆炸，里面的修士肯定是不想死的，但又被离阳给间接弄死了，这才算到了他头上。 而刚才，蓝无名虽说也是因他而死，但却是自愿赴死的，也就没有获得奖励。 处理完尸首，离阳便闭上双眼，稍微梳理了一下刚才汲取的记忆。 他这才发现，此界当中，居然孕育着一株地阶灵植，七彩菩提果。 也正是因为此物的存在，这里的人族才会显现出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睛。 七彩菩提果除去需要海量的灵机灌注以外，也必须昼夜不歇地得到佛法熏陶，这也是为何，此处的信仰都是佛教。 司马安生造出来了一个地上佛国，便是为了催化七彩菩提果。 只可惜他还未等到开花结果，便已然身死道消。 而此物如今自然落到了离阳手中。 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理清了来龙去脉，但离阳并未找到关于自身异状的信息。 他体内的香火之力还在不断积攒，已然快要催生出传说中的神力了。 神力乃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力量体系，正常修士唯有到达登灵才能触及，不过这玩意与法力相比，倒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神力无需什么功法，自带神通。 一滴神力能够除秽去污，一滩神力能够祈雨降露，一团神力能够翻江倒海。 神力越多，其显现的神通便愈发玄妙。 因此识造天上的神明往往以神力积累的数量划分实力，比如说十斗神，百斗神。 以离阳现在的香火之力累积速度，大概一年才能生出一斗神力。 这还是他白捡了几十万信徒，若是换做初入此道的修士，恐怕上百年才能攒出一斗。 可想而知，此道虽然入门要比正经修仙简单，但增进实力的难度却是高了不少。 而一斗神力也就能够显现出两种神通，分别为天降甘霖，与万物新生。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破坏力，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便是香火成道的另一个缺点了，不擅争斗，主谋发育。 但在修仙界，拳头大才是真理。 君不见在百里，无论凡人和修士，都信奉那位一剑斩落天河的临岿大帝？ 除去一些职位特殊的神明以外，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强者作为信仰。 这便导致新生的神明难以被接受，因为实在太弱小了。 信众少，香火少。 香火少，转化的神力也就少。 神明缺少神力，无法人前显圣，连回应自己信徒的祈愿都有些勉强，自然吸引不到更多的教众。 如此，便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是以弱者更弱，强者愈强。 为了搞清现在这天中大陆到底与自己建立了怎样的联系，离阳开始奔走四方。 他将此界所有的元丹修士都审问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从一人口中得知，蓝无名似乎是大自在寺的修士。 想来此般变故也与大自在寺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打算待到王自乐祭炼完素光剑丸，先去大自在寺一趟。 刚好先前秋寻真也说过，大自在寺能够解除较浅的摧辰剑控制。 说不定还可以从其中找到些对付摧辰剑的方法，从而帮到宋音虞。 想到这里，他便叮嘱这天中大陆之上的元丹修士，不必再挑选什么童男童女了。 正常发展便可。 第164章 与天争 从天中界出来以后，离阳便直奔静天观。 但在半途之中，却突然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牧回轩。 此时此刻，他正驾驭着先前李青生所赠的阴阳子母剑，在高天之上驰骋，时不时还高歌长啸，似乎很是痛快。 想来也是因为大仇得报，多年来积压的心事终于放下，只觉周身轻灵舒泰。 见状，离阳本不想打扰对方，但随即转念一想，他在天中界内虽说只待了三天不到，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洞天，时间流速可能有所不同。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日子，索性去问问牧回轩。 想到这里，离阳便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主动现身了。 他并未隐匿身形，因此牧回轩瞬间便察觉到了离阳的存在。 口中高歌暂歇，连忙跪在了脚下的飞剑之上，恭恭敬敬一个叩拜，颤声道：“弟子拜见师祖，祝师祖万寿！” 但这般原本极为尊重的言语，到了离阳耳中，却有些像是诅咒了。 毕竟他的寿命远超万年。 当然，他也知晓这万寿只是个形容词，并非量词，只是表达很多的意思。 但听起来仍旧有些不爽。 离阳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迁怒于牧回轩，只是微微颔首：“以后见到师祖我，也不必说这些恭维的话了。” “行礼，说拜见即可。” 闻言，牧回轩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回过神来，捣蒜般点了点头。 他心想，莫非是自己有哪里做的失礼了？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离阳便淡淡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牧回轩当即回答道：“禀告师祖，今天乃是天罡历九千三百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 这所谓的天罡历，自然就是天罡大陆之上共用的历法，由太一宗定下，据说是从上次劫变结束开始计算。 如今已到达了九千年，也就是说，离下一次劫变也不远了。 多则一千年，少则六百多年。 “七月二十二日？”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时间，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他入天中界的那天是六月三日，也就是说，现在已然过了将近四十天了。 先前那王自乐说最快二十天便能将天彩法袍修复，之后就可着手祭炼素光剑丸。 如今四十多天过去了，想来已经差不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掏出洞天之种，递给了牧回轩。 牧回轩下意识地将此物接过，放在怀中定睛一看，才惊然间发现，这玩意居然是传说中的洞天之种。 未曾想离阳居然如此为门下弟子着想，竟是已然给他铺垫好了前路。 牧回轩正欲跪倒大拜，打算好好感谢一番师祖的赏赐。 然而就在此时，离阳却叮嘱道：“此物并非寻常洞天之种，乃是今后玄泱一脉的祖地。” “师祖我已然在其上设下了禁制，唯有特殊方法才能使用。” 话音未落，他便挥手放出一道界力真印，落在牧回轩身上，转瞬间便消去无形，不见踪影。 见对方似乎有些懵逼，离阳便解释道：“开启的手段已种在你心中。” “你带着它跟你叶师叔一起回乾清宫，跟秋掌门商量一番，寻个天地灵机充裕的地方，将它彻底展开便可。” 听他这么一说，牧回轩当即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强行收敛了失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弟子明白。” 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在离阳面前，仍旧无所遁形。 意识到此子似乎是以为自己专门寻来了洞天之种赐予他，离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的实力虽说堪比半步登灵，但境界仍旧停留在元丹，并未掌握五行法则，因此是无法生造出洞天之种的话。 不过离阳不行，再找李青生夫妻俩帮帮忙便是，毕竟这二人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既然能将化玄修士死后遗落的洞天返归本真，自然也可从太殊星之上截取一处福地，凝塑为洞天之种。 想来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 但离阳并不想如此。 倒不是怕欠下人情，也不是不愿。 而是司马安的经历，让他认清了除自己以外，其他的修士都是在与天搏命。 不可懈怠，不可大意。 否则就会如司马安一般，明明天赋异禀，最终却是走上了香火成道的岔路，显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离阳对于牧回轩这个捡来的徒孙还算欣赏，自然不愿看其在千年甚至百年之后化作一抔黄土。 因此，牧回轩必须争。 从别处得来的洞天之种就算再怎么量身定做，也会有一定的瑕疵。 而看似坚固的高楼大厦，往往便会因为一处的不稳，而轰然倾倒。 唯有如先前的离阳一般，自行开辟天地，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 是以面对牧回轩的反应，离阳顿时轻笑道：“若是你真的想要一枚洞天之种的话，师祖自有办法。” “只是，以此成就化玄，之后突破登灵的概率便微乎其微了。” “你再好好想想。” 说罢，他便没有继续多言。 负手而立，抬首仰望苍天。 此言一出，牧回轩当即陷入了沉思。 离阳所言非虚，从他人手中得来，而非自己寻觅的洞天之种，纵使灌注了真意，也不能达到完全的神意相合。 以这种方式成就的化玄，战力虽说和正常化玄无异，但上限已然被锁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枚与自身所修之道契合的洞天之种也实在太过难找。 而事实上，天罡大陆之上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化玄都是用随便得来的洞天之种成就的，根本不管适不适合自己。 毕竟洞天之种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极为罕见。 寻常元丹真人能得一枚，便已然是老天开眼了，又哪里敢挑三拣四。 此时此刻，牧回轩心中纠结万分。 他百年成就元丹，自认为虽说不是什么绝世天才，但也有些天赋，自然是不愿停留在化玄，想要往更高处攀登。 但如今，能够突破化玄的钥匙就摆在眼前，多少人求之不得，对他来说却触手可及，又怎能不心动。 化玄可增三千寿，如此漫长的岁月，都足够他将整个天罡大陆都游历不知多少遍。 能够享尽一切珍馐美食，琼浆玉液，见识天下所有奇观天象，众生百态。 三千年已然足够海枯石烂，届时百里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面对这般致命诱惑，牧回轩思来想去，也实在难以决断。 他这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窥见离阳的背影。 浩渺浑冥，周流六虚，言不可表，意不可及。 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师祖的修为已然臻至化境，想来距离传说中的登灵也不远了。 但随即转念一想，此等人物都极为看好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自甘堕落呢？ 此念一生，便犹如燎原火海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牧回轩胸中似涌现万丈豪情，当即长啸一声，随后俯身大拜，叩首道：“弟子不愿。” “弟子，欲与天争！” 第165章 剑胚 二人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回到了静天观。 离阳并未直接去抱阳洪炉，而是先到了李青生的洞府。 之前拜托对方照顾一下叶玄那小子，也不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只是到了门口，却被内里的童子告知，张念慈正在参悟阵法，不便接客。 至于李青生，则是带着叶玄去了一处名叫千玉谷的地方，位于静天观北部，靠近玄黄教的地盘。 对此，离阳自然是十分不解，为何这二人要跑到那里去。 不过想来即便开口问了，这童子恐怕也不知晓。 他索性打算待会直接过去看看，便先带着牧回轩来到了抱阳洪炉。 只是还未进门，便听见内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势浩大，连带着脚下的大地都颤动了一会。 好在此间的建筑都有阵法相护，不至于被炸成废墟。 见状，二人面面相觑，离阳顿时眉头紧皱，大手一挥，便直接将外部的禁制给破除，直接闯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这老登在搞什么鬼。 如此到了实地一看，才发现内里烟熏火燎，浓烟弥漫，脚下的地砖乃至头顶的梁柱都染上了一片焦黑之色，看起来极为不雅。 而王自乐更是衣衫不整，法袍宝光黯淡，头上还燃起了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面庞之上沾染了不少焦黑的痕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好家伙，你这是锻器，还是制造一次性的雷火之物啊？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更是担心了，莫非这老登将剑丸给炼坏了？ 随即又有些庆幸，好在他先前将素光给剥离了出来，不然，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王自乐自然察觉到了离阳的存在，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淡淡说道：“离道友来早了，老夫还未完工呢。” 说话间，他却施了些手段，遮蔽了锻器台上的一片狼藉。 然而离阳的元神异于常人，灵识随意一扫，便看了个大概。 剑丸已然被塑成了剑胚，但表面上的蒙蒙清光却是黯淡了不少，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上坑坑洼洼，某些地方还显现出不同的颜色，一看就是融入了其他灵材，而且还并未完全相合。 发觉剑胚大体上还算没事，离阳心中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表面上却是脸色阴郁，沉声道：“王道友不必再掩饰了，我都看见了。” 此言一出，王自乐先是猛然一惊，随后脸上却是显露出了毫不做作的笑容，看不出丝毫被揭穿伪装的尴尬。 他当即解释道：“离道友有所不知，这是老夫的独门技法，能够大幅度提升法宝的威能和品阶，妙用甚多。” “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事到如今，此人居然还说些屁话想要来哄骗自己，真当他是三岁小孩了？ 离阳虽然不是锻器师，但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这剑胚虽然塑成了，但工艺实在是太差了，许多细节都并未得到较好的处理。 说是剑胚，实则只能算是粗胚，距离真正的剑胚还差了不少。 未曾想王自乐一个化玄锻器师，居然连区区一枚剑丸都搞不定，真是让离阳错付了。 他当即嗤笑一声：“王道友莫要再说笑了，这世间还有什么锻器妙法能够将自己头发都点着？” 王自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顶的火焰还没熄灭。 他当即随手唤出一团净水，将愈演愈烈的火势浇灭，随后又鼓动周身玄罡，将被焚灭的毛发再生，沾染的污垢清扫，连带着还换了一身靛青色的法袍。 稍稍整理了一番仪容，王自乐这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离道友果真是火眼金睛，老夫瞒不过你。” 他随即却无奈苦笑：“但这也不能怪老夫，实在是这枚剑丸的材质极为特殊，老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重塑。” “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然算是万幸了。” 闻言，离阳却是面露讥讽之意：“若是知晓搞不定，你当初不接下便是了，我亦未强迫你。” 他随即幽幽说道：“既然做了承诺，便必须履行，如此简单的道理，王道友不会不知？” 虽然在先前，从王自乐的反应便可知晓，这剑丸的祭炼对其来说的确不太容易。 但奈何此人做了保证，离阳便选择相信对方一回。 未曾想，竟是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是让他有些生气了。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王自乐的老脸上也显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当然，转瞬即逝。 他此时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后悔。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后悔，是非常后悔。 正如离阳所说，既然做不到，不答应便是了。 但奈何之前有李青生那人在一旁一直拱火，而王自乐所修的也是动之道，情绪极易起伏。 一时为了争胜好强，才做出了那般承诺。 事到如今，为时已晚。 自己作的孽，再苦也要吃下去。 他稍加思索，便沉声道：“离道友若是不急的话，便再给老夫一点时间。”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自乐的眼神当中，竟是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期盼。 就好似，他真的找到了什么关键一般。 见此人并未打算放弃，离阳却是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其实就算王自乐现在直接交付的话，离阳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毕竟当初也只是口头上做了协议，只说塑成剑胚即可，离阳甚至都未提供灵材。 但未曾想，都弄得如此狼狈，这王自乐居然还想尝试一番。 或许，也是锻器师的固执。 确切来讲，修仙都是这样的。 不论是刻画符箓，还是锻造法宝，过程当中经历的失败都要远远比成功多。 如果因为一时的失败便选择放弃，那自然也无法到达更高的境界。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 看得出，王自乐的确是个合格的锻器师。 再者说，离阳对剑胚的成色自然非常不满意。 倒不如再给对方一个机会，或许，便能生出些奇迹来。 是以面对王自乐的请求，离阳并未拒绝。 他微微颔首：“自然是可以，只是，你还想要多久？” 王自乐不假思索，当即回答道：“二十天！”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有些诧异：“哦？又是二十天，你确定？” 王自乐点了点头：“就二十天。” “二十天之后，老夫一定……” 见他又要拍胸脯做出些承诺，离阳便无情打断了。 “不必再说这样的废话了，二十天后，纵使王道友把这剑丸给炼坏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我只希望，王道友能够全力以赴。” “想来，王道友也许久没有尝到过，失败的滋味了？”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带着牧回轩转身离去，身形瞬间消散，再不见踪影。 留下王自乐怔怔看了空荡荡的大殿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下巴上的胡须，喃喃自语道：“失败吗？” 也不知是一时失神，还是神意不稳，竟是直接将一大把胡须给硬生生拔了下来。 但他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疼痛，浑浊的瞳目当中，反倒是渐渐亮起了一道精光。 第166章 诡异绿雾 “师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一处名叫千玉谷的地方，你叶师叔在那里。” 在去之前，离阳便已然通过金剑传书给了李青生，告诉对方自己将要到来。 但不知为何，许久也并未得到回应。 他于冥冥之中，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 但又无法从中得些明确的提示，便只能将这念头暂时压在心底。 反正到了那地方，便什么都知晓了。 千玉谷离静天观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处于其与玄黄教的交界处，想来李青生带叶玄过去，恐怕也是为了利用玄黄教修士来磨练那小子。 毕竟再怎么说，李青生也是静天观的长老，自然不可能让门中弟子与叶玄对练。 若是不小心伤着了，无论是哪一方，都比较难办。 可如果因此就刻意留手，束手束脚，便失了最初的目的，本末倒置了。 倒不如去祸害别家。 而玄黄教，便是一个极佳的对象。 虽然表面上百里三宗和和气气，但玄黄教的入驻，无疑是分润了静天观的利益。 没打起来便已然算是万幸了，又怎可能没有丝毫怨言。 离阳带着牧回轩在高天之上驰骋，过了大概一刻钟，便到了先前童子所说，那千玉谷的位置。 只是还未真正临近，于远处便能窥探到此间被一种奇怪的绿雾包裹。 离阳当即停下了身形，没有贸然前进。 而牧回轩见状，自然也有样学样，收回了脚下的阴阳子母剑，立于一旁。 离阳悬于半空，竭力发散灵识，想要穿过这些诡异的绿雾，从而一探究竟。 却未曾想，灵识一经接触，非但不能寸进，甚至还隐隐被其蚕食。 只不过由于离阳元神强大，这样的损毁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即便放在这里，让对方啃一百年都无碍。 但虽说奈何不了他，却也完全阻隔了内里的景象。 却是有些难缠了。 一旁的牧回轩见离阳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什么，想来也是因为眼前的这些绿雾。 便躬身揖礼道：“师祖，不若让弟子前去看看？” 闻言，离阳当即瞥了他一眼，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这绿雾甚是诡异，你境界太低，莫要逞能。” 听他这么一说，牧回轩便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并未再说，点了点头，便退至身后。 此时，有一抹金光在绿雾之中闪现，虽说只是一瞬，但却被离阳顷刻间捕捉到了。 此物的气息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他先前寄给李青生的金剑。 未曾想竟是被这些绿雾给困住了。 想来，李青生便是因此，才无法做出回应。 离阳当即放出一道金行真意，没入绿雾当中，随即又怕不够保险，便将剩下的四行真意也尽数放出。 一时间，五色流光飞荡而落，似完全分开，各成一体，又好像骤然聚拢，相合为一。 但此般若即若离，将明未明的神异状态，到了绿雾之中，却是有些不堪一击了。 刚在其内游走了几个呼吸，便倏忽间灰飞烟灭，竟是连半刻钟都未坚持下来。 见到这一幕，牧回轩顿时惊骇不已，同时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上。 不然的话，以他一个小小元丹，落入其中，恐怕比这些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多也就因为丹田之中元浑大丹蕴含的灵机旺盛，多撑一会罢了。 而此时的离阳，却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刚才那道五行真意虽说在绿雾之中片刻便消融了，但他强大的元神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最先被消弭的乃是金行真意，至于最后，则是木行。 那么，这绿雾的属性，自然也是木行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大手一挥，于掌心放射出一粒粒泛着绿光的木种，宛如点点繁星，尽数落入绿雾当中。 这些蕴有无穷生机的木种，大部分一接触到这诡异绿雾，便被其上附带的剧毒给侵蚀殆尽，唯有极少数，甚至屈指可数的坚持了半个呼吸。 不过到最后，结局仍然是一样的。 见到这般情形，离阳稍加思索，便又放出了千百粒木种。 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这些木种并非单纯的绿色，反倒是有蓝芒混入其中。 是藏有无尽变化的水行真意。 此次播撒的木种有些坚持时间更长，而有些，反倒是愈发短暂，乃至于还未真正落入绿雾当中，便自行崩解了。 而离阳此时，已然闭上了双眼，盘腿端坐于天，似乎是在感悟什么。 不断有万千木种从他周身凭空生出，进而洒落到眼前的古怪绿雾当中。 一旁的牧回轩并不知晓离阳是在做些什么，但却能够发现，伴随着对方不断施为，木种每次存活的时间便越长。 到了最后，甚至比先前那道五行真意糅合而成的五色玄光还要坚韧。 将这一切都纳入眼底，牧回轩这才隐隐有些明悟。 离阳似乎是在借此筛选能够抵挡绿雾蚕食的木种，届时便可利用这些木种，从而免于被绿雾所伤。 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趋势下去，恐怕到最后这些木种便会完全免疫绿雾的侵蚀。 亦或者说，是短暂的共生。 不过这显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毕竟已然等同于一种变相的进化了。 但出乎牧回轩意料的是，过了片刻，离阳却突然停了下来，并未继续进行木种的筛选。 尽管现在的木种在绿雾当中已然能够支撑半刻钟了，但这么短的时间足够吗？ 当然足够。 离阳将最后一粒已然变得和先前大不相同的木种纳入掌心，缓缓睁开双眼，从瞳木之中放射出万丈蓝光，如海眼高悬，掀起重重汪洋巨浪。 落入木种之中，顷刻间便点醒了内里沉眠已久的蓬勃生机，嫩芽破开包衣，开始汲取周围的天地灵机，涌入自身。 一时间，灵明翻涌，有大日垂怜，华光初照，地母增气，氤氲彩生。 有如此海量的天地灵机灌注，植株长势迅猛，几乎是一瞬间便完成了三个阶段，一跃进入了成熟期。 未曾想，到最后，竟是开出了一朵长有万千人足形状的绿色怪花。 看到这玩意，就连它的创造者，也就是离阳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 虽说为了快速适应绿雾环境，他在刚才的筛选当中完全是凭借水行真意的千变万化，并未加入其他变量。 但也不至于扭曲成这样。 除非，这便是眼前这些绿雾的本意象征。 想到这里，离阳便若有所思。 他随即却对牧回轩吩咐道：“师祖我将要进去看看，你便回静天观，将张长老喊过来。” “就说，是她夫君出事了。” 话音未落，离阳又借助手中这千足怪花的庇护，将在绿雾之中挣扎的金剑凭空摄了过来。 他心念一动，便在其上留了独属于自身的气息，随后将之递给了牧回轩。 “届时，你便拿着此物给她看，自然会明白的。” 牧回轩点点头，随后便唤出阴阳子母剑，化作一道流光飞逝而去。 第167章 谷中傀儡 待到牧回轩离去，离阳这才并指一点，落在掌心的千足怪花之上，顷刻间便凭空生出了诸多粗壮的藤蔓，将他护在里面。 如此，他才敢踏入眼前这诡异绿雾当中。 朦胧的雾气弥漫四周，肉眼看上去便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绿色的毛玻璃，至于灵识更是被压制的不成样子。 以离阳现在的境界，灵识即便不刻意催动，也能覆盖方圆千里。 可如今身在这绿雾当中，却是一下子缩减了大半，只能勉强探查到百里以内的事物，至于距离之外，便有些模糊了，乃至到最后完全分辨不出。 他此刻飞遁其中，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芜的死寂。 此处原本生长的花草已然被这绿雾吞噬殆尽，就连地上泥土也被侵蚀了不少，裸露出深处的岩层。 由此可见，这绿雾的毒性之强。 见状，离阳便有些担心，叶玄那小子不会就这样命丧于此了？ 但随即转念一想，他先前与神秘灰影签订了契约，若是叶玄真遇到了什么生命危险，便会主动将离阳传送到对方的身边。 也就是说，叶玄现在暂时没什么危险，估摸着是和李青生一起被困在了此处。 但这绿雾虽说有些难缠，也不至于让一位化玄修士束手无策。 想来这谷中，一定有其他更危险的事物。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提高了警惕，更加谨慎了些。 他唤出五行真意游走周身，随后又将一部分直接用于生造阴阳二气，以便随时可以返照先天。 伴随着离阳深入，周围的绿雾也愈发浓郁。 到了最后，便像是实质化了一般，连移动都被其阻碍，遁速也下降了不少。 走了片刻，他隐约在不远处窥见了一栋建筑，看起来像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 就在离阳犹豫到底该不该去看看的时候，一道人影却突然从那阁楼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真名唤作柳青黛，看身形也像是个女子。 柳青黛一现身，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离阳所在的位置，好似发现了他的存在。 随后，却并没有上前袭击，而是开始纵情高歌起来。 见状，离阳悚然一惊，当即封闭了五感，收敛灵识护住元神， 同时于掌心返照出两道先天一气，塑合为先天净灵真光。 竟是一瞬间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也不管对方是敌是友。 他连声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做出这些事？” “不然，休怪我无情了！” 他已然得知了对方的名字，但却不知晓其身份来历。 柳青黛并没有回答，仍旧在歌唱着，甚至自身还伴随着这股美妙音乐翩翩起舞。 见对方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便不再犹豫，当即将手中的先天净灵真光大放四方。 顷刻间万丈光芒照耀上下，将浓郁到几近粘稠的绿雾一并推离周身，就好似平地炸响了一声惊雷，轰然而落。 待到周围的阻碍暂时消去，离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柳青黛只是初具人形，没有面目五官的存在，但又和先前重光洞之中的灰影有些不同。 先天净灵真光照在对方身上，便有如大日临于雪顶，在熠熠光辉之下，转瞬间便消融了大半，化作一缕青烟飘荡。 然而待到对方的气息彻底消失，离阳这边却并未收到任何奖励。 而那股歌声虽然暂歇了片刻，但过一会却又愈演愈烈起来。 看来，还没有真正的杀死这柳青黛。 是一具分身，还是单纯的傀儡？ 她身后的阁楼之中，会不会便隐藏着本体，伺机偷袭？ 想到这里，他便立于原地不动，没有贸然进入眼前这阁楼当中。 而是放射出大量的金火劫雷，开始对其狂轰滥炸起来。 既然入内可能遭到偷袭，便将这建筑一并给毁灭。 等到将此处都炸成了废墟，什么妖魔鬼怪自然都无所遁形。 这阁楼之上显然是有阵法禁制存在，受到攻击之后，便于表面显现出一层灰蒙蒙的光罩。 看起来极为轻薄脆弱，但却能硬生生抗下离阳数道劫雷。 不过这些神通对于离阳来说消耗很少，是以一刻也没有停歇，不断操控五行真意催化出金火劫雷，朝这阁楼挥洒而去。 一时间，霹雳电光阵阵，雷鸣不绝，金削火燎，完全将那诡异的歌谣掩盖下去。 过了大概半刻钟，阁楼之上附着的阵法禁制终究还是达到了抵抗上限，先是忽明忽暗地闪烁了片刻，随后便彻底熄灭。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完全破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无形。 而没了这阵法的护佑，其内的木梁石砖在离阳的金火劫雷面前自然不堪一击。 一落在上面，便摧枯拉朽般，将其尽数轰烂。 木屑横飞，石碾成沙。 只听见一声轰然震响，阁楼中间便被穿了个大洞，能够清楚看到内里的构造，一览无余。 失了重要的支撑，便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缓缓倾倒下来，变成了一团废墟。 此时，那歌声才完全消停下去，除去火焰焚灭木料生出的爆鸣声，再无其他响动。 离阳又按兵不动了片刻，这才走到废墟前。 灵识随意一扫，便发现了一块刻有文字的牌匾。 虽说已然在刚才不间断的轰击当中破损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够隐约辨认出其上到底写了什么。 离阳轻声将其念了出来：“凝脂府？” 未曾想这阁楼居然是凝脂府的产业，亦或者说，就是青楼。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狼藉一片的废墟，在其中却并未找到任何修士的尸体。 是已然被柳青黛给杀光了，还是说，本来就是一座空楼？ 此念一生，离阳便似有所察。 他此时环首扫视四方，发现之前被先天净灵真光推离的绿雾再次朝着中心汇聚。 而同时，附近也开始凭空显现出诸多阁楼。 甚至模样都与刚才被他摧毁的一般，想来或许都是幻象之类的存在。 而从这些仿若复制的阁楼当中，同样走出了无数个柳青黛，齐齐歌唱着那诡异的乐曲。 千万数合声之下，即便离阳已然封闭了五感，还用灵识护住了元神，但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魔音贯耳，只叫人心神不宁，烦躁异常。 未曾想以他触及银勾境的强大魂灵，居然也不能豁免这影响。 想来李青生便是败于此招之下。 好在虽说心神摇颤不已，但也能暂时保持清醒。 不过即便如此，眼前有这么多分身，到底该选哪一个呢？ 离阳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灵识会被干扰，感官会被蒙蔽，但系统不会说谎。 顶着那么长一段大字在脑袋上，近视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即便已然知晓了对方的真身所在，但他却并未立刻出手。 而是依旧装作无法分辨的样子，开始催动五行真意，显现出各式神通，对周围进行无差别攻击。 暗地里，则蓄势待发。 第168章 神秘女子 这些没有五官的傀儡虽说不堪一击，随便一道劫雷便可将其打散。 但奈何数量极多。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一时半会是灭不完的。 而且它们身后的阁楼就好像是刷怪笼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内里走出新的傀儡。 这便导致，往往旧的还未死去，而新的却又再生。 是以离阳狂轰滥炸了许久，周围的傀儡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 而傀儡越多，所念诵的歌谣对他心神的压制便越大。 心神不济，在施展神通之时便难以专心。 如此，便陷入了恶性循环。 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很快离阳就会完全崩溃，被这些傀儡淹没。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因为，先天净灵真光已然再度凝聚好了。 离阳先是发动了真光普照，暂且逼退周围的傀儡，同时还直接消灭了大部分，在周身清出一片空区来，没有被绿雾笼罩。 而失了这些绿雾的遮蔽，阁楼生成傀儡的速度，便大幅度降低了。 甚至于，完全停止了工作。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像是早有预料。 他早就怀疑这些绿雾除了侵蚀外物，也是在掩盖些什么。 如此看来，想必这些傀儡都是依托这绿雾存在。 阁楼在其中可能也提供了一点作用，但大概率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吸引火力。 既然如此，只需将此处的绿雾尽数吹散便可。 但话虽这么说，可这绿雾弥漫四周，都不知其到底有多少。 即便是离阳手中的先天净灵真光，也只能逼退周围的一部分。 而这一部分在整体面前，便显得极其渺小了。 也就是说，此法确实可行，但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想来这些傀儡的存在，便是为了断绝这种可能。 在诡异歌谣的干扰下，心神尚且不宁，又何谈分出精力来清扫这些极为难缠的绿雾。 若是寻常修士遇到这样的状况，说不定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就如了无音讯的李青生一般，彻底被困死在这里。 但好在，离阳已然有了计策。 借助暗中积蓄的先天净灵真光将周身净空，排除了绿雾干扰的同时，又减轻了歌谣对心神的倾轧。 虽说这只是暂时的，但也足够离阳进行下一步了。 没了绿雾的侵蚀，他便可以将缠绕周身的藤蔓收束，再度还原为先前的千足怪花。 随后并指一点，将一道先天一气灌注其中，迎风便涨，顷刻间就变成了一株巨植，甚至比附近的阁楼还要庞大几分。 数千朵类似人足的花瓣甫一生出，便向四方一展，猛然间绽放。 伴随着这怪花的盛开，无风起浪，周围缓缓向中心聚拢的绿雾竟是被牵扯进花蕾之中，凝塑成一颗绿色光球。 离阳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彻底消灭此间的绿雾，只不过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 也就是效仿柳青黛的手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离阳当即将玄泱界完全显现，磅礴界力瞬间加身，同时又催动敕命魔功，照例烧了十万年的寿命，将自身实力翻了五倍。 他心念一动，身形便消去无踪。 并非是挪移，而是速度已然快到了一定程度，无论是肉眼还是灵识都无法捕捉到。 甚至于，连周身的绿雾都未反应过来。 这一刹那的时间，便跨越了数千里的距离。 乃至于最终脱离了绿雾的笼罩范围。 没错，柳青黛的真身并不在那些傀儡当中，而是躲藏在了千玉谷之外，真是防不胜防。 若不是先前将周围的绿雾震退，让离阳的灵石探查范围暂时恢复了原本的距离，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对方。 想来柳青黛恐怕也没有想到，离阳不仅能看出这些傀儡当中并无她的本体，元神还异于常人，灵识居然能够覆盖数千里，比寻常化玄修士大了一倍不止。 而如今在完全界力以及敕命魔功的双重加持下，更是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是以离阳一瞬间便到达了柳青黛藏身之所，随手放出一道劫雷，便将对方建立的大阵给轰散。 尘烟弥漫之际，一道人影自其内显现。 根据系统显示，这便是柳青黛的真身了。 与那些傀儡并无两样，五官也被一层靛青面纱给遮蔽了，以离阳现在堪比半步登灵的灵识，居然也无法看破。 看来，这面纱起码也是极品玄器，伪灵宝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法宝的品阶也不能代表修士的实力，但法宝本身便是武器，便是战力。 意识到对方恐怕极为难缠，离阳当即眉头一皱。 而柳青黛却是娇笑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没想到你一个元丹，却开辟了洞天，真是怪哉。” 未曾想此女居然一语道破了离阳的真实境界，他心中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表面上却并未显露什么，沉声道：“我无意与你为敌，将我的朋友交还便是。” 虽然柳青黛的kd很高，到目前为止，在离阳所见过的修士当中，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想来一定能爆出海量奖励。 但此女实力深不可测，纵使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将其斩杀。 若是忙活了许久却没有收获，便不太划算。 而且其来历神秘，似乎与先前在点真大会之上，关玄感所说的诡异疫病有关。 此等大事，背后一定牵扯了不少因果，还是不要沾染为妙。 再者说，离阳可没忘记，他来此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找叶玄和李青生。 闻言，柳青黛却笑道：“哦？不知你朋友是哪位啊？” 离阳自然不会将叶玄与李青生的信息暴露出来，这样便等同于主动拱手送上了把柄。 因此他只是淡淡说道：“你将先前在这千玉谷掳走的修士一并放出，让我挑选便是。” 此言一出，柳青黛便微眯着眼睛，冷冷看着离阳，瞳目之中闪过一道寒光。 “若我说不呢？” 离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只有战了。” 话音未落，他便将暗中积蓄已久的先天净灵真光放出。 在界力与敕命魔功的双重加持下，这道神通已然到达了新的高度。 将生未生，将明未明，浑冥若虚，俨然像是原初的混沌。 此物一现身，柳青黛也是不禁眉头一皱，当即唤出一柄玉如意，悬在身前，往上轻吹一口气。 这玉如意便发出隐隐的宝光，声势并不浩大，反倒是微妙至极。 可一遇上离阳的先天净灵真光，却像是碰见了同源之物一般，并未被返归本真，而是逐渐消磨，最终相互湮灭。 见状，离阳心中更是一惊，但却不慌不忙地唤出早就准备好的阴阳二气，打算故技重施。 柳青黛自然不愿让他得逞，挥袖一抖，便放出一尊青铜大鼎，正欲掐弄法诀。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似有所察。 当即朝着离阳轻笑一声：“再见了，有趣的小家伙。” 随后身形一转，竟是化作漫天烟岚，飘散无形。 见到这一幕，离阳先是一愣，随后也感知到了一股浩大绝强的气势在飞速接近。 第169章 有惊无险 只见天穹之中破开一个大口子，云开雾散，天光下照。 一只擎天大手破云而出，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见状，离阳悚然一惊，当即也不顾追杀柳青黛了，驾驭起遁光便想要逃离此处。 却未曾想刚挪动几步，便感觉一股无形伟力倾轧自身，几近跪倒在地。 好在他毫不犹豫又烧了十万年寿命，竟是硬生生挺过了这重压，顷刻间遁走了千里。 待到那股巨力渐渐消散，离阳才敢停下脚步。 他回首望去，却发现那大手并未真正落下，而是伸到半空，便自行消散了。 可即便如此，残留的余威还是让人不禁心神摇颤，气息不稳。 能够拥有如此浩大之威势，想来便是登灵的手段了。 而看这大手之上附带有极为厚重精纯的玄黄之气，这附近能施展此等法术的，也唯有一人了。 那便是玄黄教之主，关玄感。 说曹操，曹操就到。 离阳刚猜出对方的身份，下一秒，这关玄感便主动现身在一旁。 他先是面露歉意：“实在对不住了，离小友，老夫刚才也是情急之下。” “莫要放在心上。” 光是道歉，连点礼物都不拿，真是没有诚意。 若离阳现在也是登灵亦或者更高境界的话，早就上前赏这老登一个耳光了。 可惜他不是，因此只能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反正我并未受任何伤。” 他随即却有些好奇：“关宗主刚才出手，是想对付那女子？” 关玄感微微颔首：“正是。” 随即脸上又显露出一丝惋惜：“只可惜，还是被她给逃走了！” 未曾想这关玄感似乎在追杀柳青黛，或许对方知道些什么。 离阳当即开口问道：“关宗主知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 同时也补充道：“我一好友也是被她给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然而对此，关玄感却是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 “但想来，她与镜湖那般的奇怪疫病有关。” 闻言，离阳倒并未有多惊讶，因为在先前利用木行真意催生出千足怪花的时候，便隐隐觉得这绿雾或许与镜湖疫病有些联系。 如今得了关玄感的亲口承认，便完全可以确定了。 既然如此，那么便可大致猜出关玄感为何要追杀对方了。 想来一定和那陆江有关。 此时，再看关玄感一脸后悔莫及的模样，离阳便试探性地问道：“陆江也被她给掳走了吗？” 此言一出，关玄感也只是瞥了离阳一眼，并未说些什么。 不过从这反应来看，便是默认了。 怪不得这老登心急火燎的，原来是徒弟被人给掳走了，自然怒不可遏。 未曾想柳青黛居然能够在登灵的眼皮子底下掳人，看来，离阳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半步登灵都难以做到这种程度，此女就算不是登灵，也相差无几了。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有些庆幸关玄感前来插手了。 不然的话，他对上一位疑似登灵的修士，恐怕凶多吉少。 关玄感负手而立，往柳青黛离去的方向眺望了许久，才似是极为不甘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 他回身再看了离阳一眼，淡淡说道：“今日之事，我希望离小友莫要外传。”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关宗主不说，我也不是那种喜欢乱说话的人。” 对于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关玄感便没有多言，身形一个回转便缓缓消散，再不见踪影。 待他离去，离阳这才发现原地留了一枚储物戒。 想来这便是关玄感所给的封口费了，不过也可能留有手段。 毕竟唯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揣摩人心，尤其是面对这些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 因此并未贸然开启，而是直接将其收入了水行真意当中。 之后再随便寻个倒霉蛋趟雷便是了。 做完这些，离阳便似有所察，回身一望，这才发现先前将此地尽数笼罩的诡异绿雾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 其中自然有一部分是被千足怪花给吸收了，但想来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柳青黛的逃遁，而自行崩解了。 这能够阻碍灵识的绿雾一除，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一览无余。 那些阁楼和傀儡自然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藉一片的废墟。 离阳虽然不知道这千玉谷原先是什么模样，但从这些残骸当中，也能看出之前的大致景象。 未曾想繁华一片，转瞬即逝。 不过他也并未伤感过多，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而就在这时，从天际飞来一道遁光，落在离阳面前。 赫然是张念慈与牧回轩，居然连苍云舟都未乘坐，直接肉身飞了过来，显然是极为担心李青生。 一见面，张念慈便连忙问道：“离道友，我夫君呢？” 对此，离阳也只能如实说道：“他和我弟子一起，似乎是被一位登灵女修给掳走了。” “尚且不明是什么缘由，不过，至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若是叶玄真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便会将离阳直接传送过去。 不过现在知晓了柳青黛的真正实力之后，他却是有些担心了。 这样传过去，那岂不是送人头？ 就在离阳苦恼之际，听他这么一说，张念慈顿时怔住了。 她眉头紧锁，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是持续了片刻，张念慈便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唤出本命法宝，往其内注入玄罡。 盘腿端坐，静心凝神，紧闭双眼，手中不断掐弄法诀，像是在施展什么神通。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免有些诧异。 莫非，这张念慈与李青生夫妻俩同修了什么法术，可以相互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他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毕竟修仙界大多数道侣都会这样做。 除去能及时察觉到另一方陷入了危险，可以前去救援以外，也对双修有一定增益。 心神互通默契，自然心有灵犀。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脸色极为古怪。 只见伴随着张念慈施为，离阳的周身竟是开始亮起了莫名的光晕。 他顿时疑惑不已，但细细感知一番，便发现似乎无害。 像是由内而外自主散发的，张念慈的一通操作只是起了一个引子的作用。 而过了片刻，在离阳的灵识之下，于废墟之中的某处，也隐隐亮起了同样的光彩。 他当即有所察觉，连忙放射出一道五行真意，将那些建筑残骸一并掀起，显露出内里的景象。 如此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李青生便静静躺在里面，气息全无，生死不知。 此人的肉身之上并无什么明显的伤痕，想来是心神遭重。 见到这般情形，离阳当即弹指一挥，将那株千足怪花吸收绿雾凝结而出的果子打落，直接送入了李青生的体内，缓缓融入其中。 过了片刻，对方便悠悠转醒，好似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但并无什么大碍。 却是有惊无险了。 第170章 开脉 李青生刚一苏醒，张念慈便停止了施法，连忙飘身过去，喂给对方几粒恢复心神的丹丸。 只可惜他的心神已然被绿雾蚕食了太多，即便离阳刚才为其注入了千足怪花凝结出来的果子，能够消除一部分影响，也为时已晚。 是以几粒丹丸下腹，李青生的眼神虽说清明了不少，但仍旧有些浑浑噩噩。 看来，需要更为长久的休养才行。 并且，心神涉及修士最重要的元神，一旦受损，光靠时间也是没办法完全愈合的。 必须借助一些外物来辅助修补，比如说灵丹妙药，亦或者法宝之类的。 若是放任不管，倒不至于变成什么痴傻之人，但日后想要再进一步，突破登灵，已然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青生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想法，这一点，光是看其随身携带不少珍馐美食便可以大致推测出。 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槛，尤其是到了后期，哪怕是小境界都能难倒不知多少天才。 因此便有不少修士一旦达到了一定的修为，获得了足够的寿命，便停滞不前，开始享乐亦或者寻求其他人生价值。 毕竟逍遥也并不是一定要长生，也看个人的想法。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他更想看看高处的风景。 因此绝不会轻易停下。 不过即便是中途摆烂几千上万年，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他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李青生，那么叶玄的下落自然也清楚了。 倒也不必离阳主动开口询问，稍稍恢复了心神的李青生发觉了他的存在，便随手一划，将自家洞天凭空开出一个口子，把藏在里面的叶玄给放了出来。 此子一现身，便先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才对着李青生躬身揖礼，谢道：“多谢前辈相护。” 先前若不是对方及时将他摄入洞天之中，叶玄恐怕便要尸骨无存了。 当然，这只是他自以为的，毕竟离阳并未告诉此子关于契约的事情。 李青生有气无力地颔首致意，随即便对着离阳苦涩一笑。 这次也未轮到离阳发问，一旁的张念慈便连忙关心道：“夫君，你没事？” 李青生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才无奈道：“没想到随便走走，都能遇到这种事，真是飞来横祸。” 闻言，离阳却不禁轻笑一声：“能保下一条性命已然是万幸了，此间其他修士，可是都入了轮回。” 李青生点了点头，像是极为认可离阳的说法。 离阳随即却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你带他来这里做甚？” 虽说那阁楼是柳青黛生造出来的幻象，但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这千玉谷中，便有不少类似的痕迹。 此处好像是凝脂府的产业链，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李青生带叶玄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什么历练。 而此言一出，李青生便当场愣住了。 他的这般反应，落在一旁的张念慈眼中，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张念慈这才反应过来，千玉谷乃是专注于享乐的场所。 察觉到她有些冰冷的视线，李青生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开口解释道：“没什么，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同时暗地里疯狂给离阳使眼色，示意他换个话题。 离阳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便没有继续追问。 见他并无什么大碍，离阳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张念慈。 对于刚才自身发出的异状，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眼神之中透露出询问的意味，且并未过多掩饰，因此张念慈自然有所察觉。 她心领神会，当即开口问道：“离道友是好奇刚才的事？” 离阳自然点头称是。 张念慈稍加思索，便解释道：“先前在洞府之中，你俩喝了我酿的活气酒。” “此酒没别的功效，只能在身上留下一道活气，当然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渐渐消散。” 她随即看了离阳一眼：“若是离道友不喜的话，我便将它消去了。” 从对方口中得知居然是那杯酒的原因，离阳恍然大悟。 既然此物并无什么害处，又会自行隐没，便无需多管。 想到这里，他便摇头轻笑：“不必了，若不是这酒，还找不到我徒儿呢。” 听闻此言，张念慈便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李青生服下了丹丸，精神已然好了不少。 而为了躲避张念慈的质问，他便当即打坐冥想，开始疗伤起来。 顾及对方的身体状况，张念慈也只能暂时将一肚子的疑问压下，在一旁为其掠阵。 同时布下些许汇聚灵机的阵法，辅助其疗伤。 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想来这夫妻二人一回静天观，估摸着就要开始吵架了。 离阳一个外人，自然不愿去掺和对方的家事，便将注意力转向叶玄与牧回玄二人。 他淡淡说道：“你们二人现在便去乾清宫，秋掌门认得叶玄，届时只需通报一声便是。” 听到这番言语，叶玄便捣蒜般点了点头：“是，师父。” 而一旁的牧回轩却不禁开口问道：“师祖，我等这次回去，除去建立祖地以外，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比如说，广开山门，招收弟子？”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些问题他先前的确没有想过，毕竟原本只有叶玄一个徒弟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要组建一方势力。 但随着之后接受秋寻真的邀请，成为了乾清宫的殿主，便开始想找些人当手下处理事务，这样离阳才好摸鱼。 找着找着，就捡到了牧回轩这个徒孙，还是阵法天才。 紧接着，又有些羡慕李青生夫妻俩的小界洞府，便自己也求得了一个。 最终，才促成了现在这般。 未曾想居然就要开脉立门了，离阳不禁感慨万分。 他思索了许久，才叮嘱牧回轩道：“你如今成就了元丹，确实可以收些弟子，直接从乾清宫门下挑便是。” “当然，若是有想法有追求的话，也可自行外出寻觅良才。” “一切都看你个人。” 话音未落，离阳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叶玄，不禁叹了口气：“至于你，还是尽快突破到元丹。” 说罢，他也不管二人的反应如何，接着沉声道：“尔等入了乾清宫，莫要无故与人争斗。” “但若是被人欺负，也得还手。” 说到这里，离阳便笑道：“尔等都有各自的缘法，为师这也拿不出什么东西。” “不过替你们出头还是可以的。” 叶轩疑似大能转世，有灰影在暗中帮助，自然也不需要离阳传法。 至于牧回轩，此子能以三灵芯的平庸天赋，在百年内成就元丹，想来也是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 离阳自己有系统，倒也不怎么羡慕这二人的奇遇。 若是换做其他化玄修士，恐怕就要做些下作之事了。 听完离阳的指教，二人便纷纷下跪叩拜，口中高呼：“蒙师尊劝诫，我等不敢不从。” 第171章 古咒再现 将叶玄与牧回轩二人打发去乾清宫后，见千足怪花已然将那些绿雾吸收的差不多了，离阳便将其收回界中。 他随即便和李青生夫妻二人再次回到静天观。 刚下苍云舟，李青生便被张念慈给拉走了，看来说不得便是要打上一架了。 离阳虽然很想跟过去看热闹，但随即转念一想，若是有他在场，恐怕这夫妻俩便要立刻握手言和，假装相敬如宾了。 他也不是什么喜好窥探别人秘密的人，稍加思索，便打算先去抱阳洪炉看一眼。 虽然先前说了，纵使王自乐把剑丸炼坏也可，但既然没有放弃，便是相信对方能够逆转乾坤，做出些成效。 只是到了地方，便看见袁云山守在锻器室门口。 离阳并未刻意掩饰身形，因此一出现，对方便似有所察。 见他走了过来，袁云山便连忙躬身揖礼道：“前辈，我师父正在闭关，暂时不便接客。” 闻言，离阳便眉头一挑，倒也并未说些什么。 未曾想这王自乐竟是搬出了闭关的名头，看来是不想再被人打扰，准备潜心研究该如何祭炼剑丸。 既然如此，他便放心了许多。 这样纵使对方失败，离阳也毫无怨言，毕竟已然全力以赴了。 再不成功，便只能说明这剑丸远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玄妙。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剑丸虽说只是禅心塔第一层的奖励，但天魔的确极为难缠。 而无量佛宗身为统治整个千峦域的霸主势力，手笔自然豪横大方。 从袁云山口中得知了王自乐正在加班加点祭炼剑丸，离阳便悄然离去。 他再次奔赴了高天，又在极明天停留，只不过这次并不是要再次进入天中界。 毕竟先前已然将天中界给了牧回轩，让其带回乾清宫作为玄泱一脉的祖地。 而离阳现在之所以到此，是为了研究千足怪花。 倒不是什么见猎心喜，而是以防万一。 此物虽说是依托他的木行真意而生，但却吸收了不少柳青黛放出的诡异绿雾。 而又据关玄感所说，对方和镜湖那边蔓延的古怪疫病有些关系。 镜湖位于冥魂教南部，同样靠近天青山脉，因此届时离阳前去与宋音虞会合，说不定就会碰上这玩意。 早做些准备，即便不能根治，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他大手一挥，便将附近的罡云玄光震退，从而遍布周围，用于掩饰。 随即便唤出已然长大成熟的千足怪花，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岳，遮天蔽日，望之令人生畏。 离阳并指一点，便于指尖放射出一道水蓝真光，落在这巨植之上，顷刻间便消融于无形。 随后只见这千足怪花一阵蠕动，竟是开始缓缓缩小。 到最后，便变得与寻常花草一般大了，放在掌心也毫不费力。 离阳竭力发散灵识，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除去形状有些古怪以外，似乎和普通的灵植没什么两样。 虽说蕴含的木行灵机极为充裕，但鉴于其乃是从绿雾当中生出，离阳自然不敢尝一口试试咸淡。 先前给李青生服下的果子，也并非是这千足怪花的本体，而是假借其功效所生造出的产物。 他稍加思索，便放出一道分身，下了九天，于底下的城镇当中随意抓了几个恶贯满盈的凡人以及修士。 好言相劝对方吃下了这千足怪花的一部分花瓣，便开始静静观察他们的反应。 蕴有如此丰富灵机的东西，凡人吃了自然先是脱胎换骨，百病俱消，返老还童。 甚至一瞬间，便开启了灵窍，入了百炼境，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一时间喜不胜收，还以为离阳是看中了他们的天赋，打算收徒。 只可惜还没过片刻，这些骤然踏上修行路的凡人便凭空生出一股淡淡的脚臭味。 虽说极为不明显，但在对于元神异于常人的离阳来说，仍旧清晰可辨。 他当即眉头一皱，倒也并未立刻将其杀了，而是收入水行真意当中，打算看看这疫病发作的过程。 水行真意当中有万千江河阻隔，想来也是无法感染离阳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又在其中加了一颗千足怪花的木种。 不指望其自相残杀，能够同源共生便可以了。 试验了凡人以后，离阳便将目光转向修士。 照例喂其吃了千足怪花的花瓣，充裕的灵机便使其增进了几分功行，而脚臭味也并未立刻出现。 不过鉴于修士比凡人免疫抵抗力更强，说不准潜伏期更长。 因此离阳也一样将其收入了水行真意当中。 既然得知吞服下这玩意能够染上疫病，某种意义上便可以说是寻到了源头。 从根源出发，便能一举建功。 离阳稍加思索，便利用五行真意生造出阴阳二气，进而返照先天。 他凝塑出一道先天净灵真光，不过却并未像先前那般直接全力催动。 因为那样，只会将这玩意快速歼灭，便无法细致地研究了。 离阳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花瓣，随后便将手中的先天净灵真光靠近了一丝。 在真光照耀之下，人足花瓣开始逐渐褪去其上的颜色，显露出本真面目。 竟是一道有些简朴的足掌印记，其内还密密麻麻铭刻了许多晦涩难明的古文。 离阳注视了片刻，便觉得有些熟悉。 他内视己身，发现这玩意和那所谓鸳鸯同命的古咒有些类似。 当即心念一动，强行将沉寂许久的秦霓裳唤出。 离阳沉声问道：“你且看看，这是不是古咒？” 闻言，秦霓裳也只是瞥了一眼，便没有继续关注。 她却是不禁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对于此女的反应，离阳自然早有预料。 毕竟任谁一直和仇人关在一起，完全无法反抗，也会发疯的。 他叹了口气，也不指望秦霓裳认真回答，当即又将对方压制下去。 心想，到时候去大自在寺，或许可以寻求一些办法，将秦霓裳彻底湮灭，亦或者分离。 虽说没有从秦霓裳口中套出什么信息，但离阳却已然可以确认眼前这玩意也是古咒。 别问，问就是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是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灵觉。 未曾想柳青黛也是拥有古咒之人，但对于其来说，这古咒却好像是变作了一种神通大法，是手段。 这便给了离阳启发，若是他也能借助身上的鸳鸯同命古咒，岂不是相当于凭空多了一道技法？ 听起来的确可行，毕竟这古咒能够将秦霓裳的功法和修为都转移给离阳。 若是能与多名修士缔结古咒的话，岂不是可以集众人之力，汇聚于一身？ 但秦霓裳不说，离阳也不知晓到底该如何缔结古咒。 更何况，若是知晓该如何施为，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秦霓裳解除古咒，将其彻底湮灭，接着再和宋音虞缔结。 这样的话，他们二人便可齐心协力了。 第172章 成形 得知这疫病本体乃是神秘的古咒以后，离阳便暂时放弃了研究。 这玩意不是他一个小元丹能够摸透的，得交给专业人士，比如说张念慈。 离阳将那些已经感染的凡人和修士全部处死，魂灵连同尸首一并用先天净灵真光照了足足十天十夜，连一点渣子都不剩，才放下心来。 掐指一算，他已然在这极明天待上了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想来李青生夫妻二人也应该重归于好了。 而那剑丸，估计也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驾驭遁光，再次回到了静天观。 刚到小界洞府前，还未进门，便看到李青生居然一个人待在门口打坐修炼。 发觉离阳的存在，他便睁开紧闭的双眼，无奈苦笑一声：“让离兄看笑话了。” 闻言，离阳却是不禁摇头：“李兄都有如此娇妻了，便不要出去沾花惹草了。” 此言一出，李青生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想要辩解一番。 但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只能长叹一声：“离兄有所不知，我是有苦难言啊。” 说罢，他便像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话锋一转：“昨日我去抱阳洪炉逛了逛，发现王长老已然在进行最后的浇筑了。” 随即笑道：“看来，离兄的剑丸估摸着已经快锻好了。”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哦？王道友成功了？” 然而对于这一句话，李青生却像是有些不解：“离兄何出此言？王长老可是我宗锻器第一人。” “他经手过的玄器不知凡几，区区一枚剑丸，自然手到擒来。” 却是离阳忘了，李青生根本不知晓王自乐先前就失败过，还以为对方一举便成功了。 他也并未解释，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那边看看了。” 见离阳欲要离去，李青生便连忙跟了上去，说道：“我正有些无聊呢，便陪离兄一起去。” “刚好，也能帮你看看那老东西有没有以次充好。” 对此，离阳只能笑而不语，任由其跟在背后。 二人兜兜转转，便来到了抱阳洪炉。 守门的袁云山见离阳与李青生一同出现，便连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这次倒并未阻拦，而是直接将二人迎了进去。 内里的布置显然进行了修复，和先前的狼藉一片完全不同。 至于王自乐，此人现在正坐在八仙桌前，其上还摆好了灵酒，似乎在等候离阳的到来。 看样子，似乎真的将剑丸祭炼好了，因此丝毫不慌，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做这些。 只是见李青生又阴魂不散地跟在旁边，王自乐便眉头一皱，倒也并未说些什么。 当然，心中所想可能便有些不雅了。 二人入座，无需离阳开口询问，王自乐便大手一挥，将祭炼好的剑胚从身后的洪炉当中唤出。 离阳瞳目大睁，便将飞射而来的流光定住，缓缓落在面前。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异，这塑成的剑胚居然完缺无漏，圆润如玉，其上还不断涌动着海潮汪洋之色，望之心旷神怡，宛如身临其境，踏入荡漾碧波之中。 一旁的李青生见状，也不禁赞叹道：“离兄这剑胚的材质，可是堪比幽水玄晶了。” 然而对此，王自乐却是嗤笑一声：“幽水玄晶？在老夫看来，此物和截天海玉乃是一个等级的。” 说到这里，他浑浊的老眼当中，竟是显露出了一丝艳羡之意。 “截天海玉？！” 而一听到这四个字，李青生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十分惊讶。 一旁的离阳则根本不知二人口中的截天海玉是个什么东西。 幽水玄晶他倒是知晓，常用于炼制玄器的水行灵材，先前秋寻真所给的储物戒当中就有。 不过也无需离阳开口询问，这李青生便接着说道：“截天海玉乃是炼制水行灵宝必备的灵材，往往在极渊之下才能找到。” “老王你是不是看错了？这玩意怎么可能比得上截天海玉呢？” 面对李青生的质疑，王自乐却像是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算比不上，也差不了多少，起码要比幽水玄晶强上太多了。” 他停顿了片刻，才捋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沉声道：“老夫浸淫锻器一道也有五六百年了，虽说从未接触过灵宝，但玄器可是炼了不少。” “用于锻造玄器的灵材，没有一个像此物这般神异的。” 话音未落，王自乐便看向离阳，说道：“离道友，你先试试往里面注入玄罡。”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犯了难。 因为他根本不是化玄，又哪里来的玄罡呢？ 但见二人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便有些进退两难，乃至骑虎难下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取下悬于身前的剑胚，表面上装作注入玄罡，实则把素光给塞了进去。 未曾想这真灵一入，便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般，剑胚凭空而起，其上逐渐显现出道道晦涩难明的古文。 这些神秘文字虽然与道纹完全不同，但却同样蕴有天地至理，望之只觉玄奥异常，恍若见意。 密密麻麻，交织轮转，不断闪现，像是在自我剔除一些冗余之物，又仿若由繁化简，去芜存菁。 到最后，便只留下了一个大字，形如江河百川，动若海潮汪洋。 倒也不必请人来辨识了，只消看上一眼，三人便知晓，这必定是个水字。 而此字一经显现，周围景象便陡然一转，竟是瞬间没入了极渊深海之中。 此处暗无天日，死寂无生，光是待上一会，便觉心神晦暗，气息萎靡。 在这浩瀚汪洋面前，纵使是化玄修士，也卑若蝼蚁，几近不能呼吸。 然不过片刻，众人脚下便隐隐生出一道幽光，进而从点点星火筑成万丈光辉，顷刻间照彻四方上下。 此时再一看，便已然冲出了海底，重见天日。 但见不远处，一道风烈呼啸的水龙卷接天连地，将此方天地都渲染成末日一般的景象。 水自高天而落，又沉入地底，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这水龙卷虽说离众人较近，但也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带落了点点雨滴，愈演愈烈。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打在海面之上，便激起层层涟漪。 涟漪不断，水波不停，相互生灭，最终陷入了莫名的平衡。 而倾盆大雨之后，便是雨过天晴，于眼前显现出一片苍青净空，望之心旷神怡。 此般景象轮换好似一瞬，但其内变数却是多的吓人，一并纳入眼底，便仿若在此停留了成百上千年之久。 沧海成桑田，桑田又成沧海。 待这剑胚在素光真灵的操控下飞入离阳怀中，众人才如梦初醒，双眼失神，仍旧停留在刚才的玄妙之中。 好在离阳元神强大，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这才将二人真正唤醒。 李青生在原位上呆坐了许久，才喃喃道：“果真，是极为不凡啊……” 第173章 古咒由来 未曾想这剑胚塑成之后，便堪比中品玄器。 可想而知，若是真正炼为了剑，恐怕便要踏入灵宝级别了。 不过品阶归品阶，其内的素光真灵仍旧处于较为懵懂的状态，若是遇上正儿八经的灵宝，恐怕会被打得屁滚尿流。 不过对此，离阳已经很满意了。 因此对王自乐夸赞不已，互相吹捧了半天之多，才欢酒暂歇，就此告别。 只是二人刚一出抱阳洪炉，李青生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离兄，可是打算走了？” 离阳倒也没有刻意隐瞒，点了点头：“是有些事要做。” 此言一出，李青生肉眼可见有些失落，当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了。” 说罢，他又将先前离阳通过牧回轩转交给张念慈的金剑拿出，递给了离阳。 此物之前误入古咒绿雾当中，被磨灭了不少灵性，而如今却又完好如初，想来李青生也花了不少工夫。 离阳自然笑着将其收下，随即却说道：“临走之前，我还想问个问题，希望李兄能够回答。” 闻言，李青生先是愣了愣，接着才笑道：“离兄有什么想了解的，直说便是。” 离阳稍加思索，便问：“不知李兄可知古咒？” “古咒？” 一听到这两个字，李青生顿时眉头一皱，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思虑了片刻，才回答道：“古咒我只是略有耳闻，若是离兄真想探究一番，还得去找我内人。” “像她这种阵法大师，天天打交道的都是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便劳烦李兄带路了。” 李青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主动走在了前面。 二人很快便回到了小界洞府，只不过到了门口，李青生却轻咳一声：“离兄进去，我就不陪你了。” 说罢，他自顾自地闭上双眼，原地打坐，竟是开始冥想修炼了。 看来，这小两口还在闹矛盾。 离阳不禁摇头轻笑，随即便缓步踏入了小界之中。 对于他的出现，张念慈自然有所察觉，当即传音道：“离道友有什么事，便来主岛说说。” 话音未落，这海洲陆间最大的岛屿便隐隐亮起了一道烛光，接天连地，从远处望去，宛如一根巨柱。 想来这便是张念慈贴心给出的指引了，还生怕离阳找不到位置。 离阳凭虚御风，身形一转便到了上面。 殿前方池里已然空无一物，那些含珠锦鲤也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张念慈此时正端坐宫城之上，周身不断涌现出晦涩难明的道纹，却是在修行了。 见离阳到来，她便缓缓睁开双眼，落了下来。 随即挥袖一抖，便于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放出桌椅壶杯，杯中倒满了灵茶。 入座，品茶，才开始进行交谈。 离阳也并未含糊其辞，直接开口问道：“张道友对于古咒了解多少？” “古咒？” 与李青生一样，一听到这两个字，张念慈的脸上也浮现出莫名的诧异。 她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古咒历史悠久，自上古时期便有记载，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 “寻常修士是接触不到此等秘辛的，毕竟其极为罕见。”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即便是我，也未曾见过。” “只是在一些古籍之上，看到了前人对古咒的大致描述而已。” 虽然离阳早就猜到古咒来历极为神秘，但也没想到张念慈堂堂化玄修士都没真正见过，对其的了解也只局限于纸面，并未实际接触过。 他顿时眉头一挑，却是继续追问道：“那古籍之上，又是如何说的？” 张念慈斟酌了片刻，才说道：“古咒脱胎于道则，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多种道则糅合出来的产物。” “虽然因此并不纯粹，但却也神秘莫测了许多。” “总之，极为难缠。” 她这时看了离阳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离兄有好友被古咒所扰，便需向斩神大能求解。” “也唯有到达此等境界，才可初掌道则。” “斩神？！”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顿时眉头紧锁，似乎很是烦躁。 也不怪他如此，毕竟斩神与化玄之间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距离飞升仙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此等通天大能在百里自然是寻不到的，唯有二品宗门之中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且必定都是积年老怪，太上长老一般的存在。 可想而知，光是想见上一面，都已经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还有事相求。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在其面前只是一只蚂蚁。 无聊的人类有时候会满足蚂蚁的要求，不过更多时候，都是完全忽视。 甚至见蚂蚁爬到了脚边，说不定还会当即踩上几脚，将之碾成齑粉。 是以听张念慈这么一说，离阳心情顿时极为不好起来。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这份情绪，接着问道：“除去这些以外，还有其他的信息吗？” “比如说，如何使用？” 即便不能与秦霓裳解除鸳鸯同命古咒，若是可以再和他人缔结，也是十分有用的。 届时先与宋音虞缔结，再问问洛芷那丫头愿不愿意。 然而对此，张念慈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古咒并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种规则。” “再说了，即便真有什么技法能够操控古咒，我也不知晓。” “毕竟，我对古咒的了解也只是得自一些七零八碎的记载。” 看来还得从秦霓裳身上找说法，但奈何二人现在乃是同源共生的状态。 离阳作为主体，虽然可一定程度上压制对方，但却无法直接读取记忆。 至于搜魂，便更加不行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对方主动开口。 但想想先前那一副疯婆子的模样，离阳便断了这般念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不宁的心神。 随即才勉强笑道：“多谢张道友解惑了。” 张念慈显然从离阳的反应看出，自己的话语并未帮助对方多少。 于是她沉思了一会，便说道：“离道友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去百闻书院看看。” “那里搜罗了大量几近绝迹的珍贵古籍，或许从中便能找到更多有关古咒的信息。” “百闻书院？” 听闻此言，离阳便若有所思。 的确，他先前有许多修仙界的秘辛便是从百闻书院旗下的揽风亭当中读得的。 底下的产业尚且如此，那么其总部，想来也会有更多蕴有大量信息的书本玉简。 不过百闻书院离天青山脉很远，无法顺路过去看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拱手道：“多谢张道友告知，我会去看看的。” 说罢，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被身后的张念慈给喊住了。 “离道友出去的时候，将我那花心的夫君喊进来。” 看来气已经消了大半，又要重归于好了。 离阳自然点头应声，随后便飘身离去。 只留下张念慈一人不住叹息。 第174章 外来妖族 离阳出了小界洞府，在门口修行的李青生便有所察觉。 他抬头看向离阳，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离阳自然知晓对方这般反应是为何，当即笑道：“张道友喊你进去呢！” 此言一出，李青生的脸上便显现出欣喜的神色，不过随即便收敛起来。 他拱手道：“想来离兄是准备离去了？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离阳同样回礼：“后会有期。” 说罢，二人便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身影逐渐远去。 从百里去连城，即便是乘坐曳电舟坊的大型飞舟，也要花费将近十天的时间。 但以离阳现在的遁速，若是昼夜不歇地赶路，便只需五天左右，足足缩短了一半。 为了避免撞上其他修士，沾染些不必要的因果，同时也防止一不小心误入阵法禁制，离阳选择在第二重天，惊聚天之中肆意飞驰。 其实三重天柔亘天的万钧星砂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不过落在身上难免有些麻烦。 由于大型飞舟也是在惊聚天航行，因此一路上离阳还碰见了不少。 每当经过这些慢吞吞的飞舟之时，离阳便会刻意降低速度，现出将明未明的身形，引得其上的低阶修士一阵惊呼。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惊动飞舟的掌控者。 不过虽说他们也是化玄，但相比于离阳来说还是不够看。 是以每次还未真正出飞舟，便只能看到离阳的背影了。 离阳才不管对方是打算上来结交亦或者斗法，装了逼就跑。 如此在惊聚天遨游了三天左右，便能明显感知到温度开始逐渐下降。 想来，他已然是步入了天罡大陆的北方。 当然，距离连城还有一段距离。 毕竟连城可是靠近寒天北境，也就是天罡大陆的最北端。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北极。 因为寒天北境的确有极昼极夜的现象。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有北极，那应该也有南极。 只不过天罡大陆的最南边，反倒是一片浩瀚汪洋。 莫非，是这天罡大陆只占据了太殊星的北半球？ 那么南半球有没有其他大陆？ 此念一生，便犹如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令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是能窥见新奇的景象，对于他所修之道也有极大的裨益，自然得好好想想。 不过离阳思虑了片刻，便将这念头暂时压下。 毕竟现在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稍稍整理了一番纷乱的思绪，他便再次上路。 伴随着不断靠近北部，周围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虽然对离阳这个修士没什么影响，但若是换做凡人，即便是穿上厚厚的保暖衣物，恐怕都要活生生冻死。 也不知在寒天北境附近的那些凡人是如何生活下去的。 再飞遁了两天，才最终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大自在寺所在的国家，连城。 离阳先到此处的原因，一是顺路，旁边就挨着天青山脉。 二是寻求关于摧辰剑的信息，毕竟接下来便要和宋音虞一起对抗赤霄山。 三则是想看看业火提灯和漆黑舍利子的具体用法，以及仔细探究天中界内发生的变故。 虽说他已然将天中界给了牧回轩，但不仅事先留下了一道界力，又能感知到源源不断的香火。 是以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有所察觉。 再者说，或许只需要看看蓝无名所修的佛法是什么。 毕竟那异状也全然是对方引起的。 与离阳倒没有什么关系。 且说他自高天之上落下，还未真正踏足大地，便窥见了浓郁的妖魔之气，遮天蔽日，阴邪异常。 当然，并非是在连城内部，而是位于北方。 也就是寒天北境的方向。 难道说，那些被冰封住的上古大魔已然苏醒？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不禁面色凝重。 他也并未在此多看，而是直接进入了脚下的城池。 此间乃是连城的边境城市，也是大自在寺所在之地，唤作昌明。 大自在寺倒是和静天观差不多，也是坐落于外城与内城之间。 既有凡人在此烧香拜佛，也有修士登门拜访。 离阳并未隐匿身形，因此一踏入其中，便引得了一位凝归境的小沙弥上前恭迎。 小沙弥先是做了个佛号，随后便开口问道：“前辈远道而来，可是欲斩灭妖魔，替天行道？” 紧接着又递上一颗佛珠，解释道：“若是愿为天下苍生出力，我宗自然有所嘉奖，只需在这佛珠之上留下一道气息，便可记下所斩妖魔的数量与境界，以此来评定功绩。” 然而此言一出，离阳却悚然一惊，管也不管递来的佛珠，连忙问道：“寒天北境的那些上古大魔真的解封了？” 闻言，小沙弥却是摇了摇头：“并未破封，只是近日有一群妖族不知从何而来，在此处肆意妄为。” 随即又叹了口气：“我宗大能都前去镇压寒天北境了，以至于人手有些不够，难以应对这些妖族，这才广招天下能人志士，前来斩妖除魔，还一个朗朗乾坤。” 得知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离阳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那些上古大魔真的解封了，他自然不会留在此处，当场开溜便是。 也怪不得放眼望去，这大殿之中竟是只有两位元丹真人，恐怕其他都去清剿妖族了。 大自在寺作为二品宗门，门人弟子众多，绝不止这一点，否则又怎么能镇压住寒天北境的妖魔呢。 离阳稍加思索，便接过了佛珠。 当然，由于惧怕其上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照例收入了水行真意当中，用变幻万千的江河阻隔。 接着问道：“那不知，三业清净菩萨在否？” 先前李青生便是从这三业清净菩萨手中借来了可以克制燃灯业火的琉璃净水，对方显然是对燃灯佛宗有一定了解的。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也有可能出城去清剿妖族了。 “三业清净菩萨？” 听他这么一问，小沙弥却是有些犹豫。 见状，离阳便将先前剩下的长颈玉瓶拿出，淡淡说道：“本座只是想要感谢一番罢了。” “并无恶意。” 小沙弥显然是认得这长颈玉瓶的，再加上先前离阳又接下了佛珠，便没有再迟疑。 当即点了点头：“尊者她自然是在的，前辈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主动走在前方引路，将离阳带至大殿深处，一间简朴异常的禅房当中。 小沙弥给离阳倒了杯灵茶，便退了出去。 而再过片刻，便有一位女子走了进来。 面容素净的很，不施粉黛，身上衣裳也是极为朴素的青灰色僧衣。 虽让人生不出什么色意，但也不能说是宝相庄严。 平和中正，却是如水。 想来这便是那三业清净菩萨了，其真名唤作苏檀，不过这肯定也是出家前的名讳。 至于现在，则该称法号了。 当然，离阳不知道。 于是他只能做个佛号，才说道：“菩萨有礼了。” 苏檀同样回了一礼，却是笑道：“施主亦是化玄修士，唤我法号寂音便可。” “至于菩萨一词，实在是当不起啊。” 第175章 兄长 “不知施主找贫尼，所求何事？” “燃灯佛宗。” 话音未落，离阳便将漆黑舍利子，与业火提灯一并掏出，摆在身前。 倒并不是不怕对方杀人夺宝，而是这玩意就算是极其珍贵的灵宝，无法使用，也只是一件废品。 再者说，大自在寺的名声一向很好，也不必把他人都想的那么坏。 当然，话虽如此，离阳还是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毕竟是在对方的大本营，纵使他打得过寂音，也扛不住围殴。 而一见到这两件物品，寂音眼中便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夹杂着些许激动与释然。 她悬起漆黑舍利子，放在面前上下打量了许久，才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 随后竟是朝离阳躬身揖礼，谢道：“多谢施主将贫尼那误入歧途的兄长送来。” “兄长？”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当即怔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这二人都不是一个姓，怎么会是兄妹关系？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毕竟名字是可以改的。 离阳更诧异的，便是对方一位正派修士，竟和魔道有莫大的关联。 若是传出去，恐怕便要引来不少猜疑。 他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这种私事又不好主动开口询问。 而寂音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言，显然是另有隐情。 她将手中的漆黑舍利子放回原处，当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施主想知道关于燃灯佛宗的哪方面情报？” 离阳不假思索，便淡淡说道：“自然是关于这业火提灯的。” 寂音对此似乎也早有预料，当即介绍道：“此物并非灵宝，原型也只是燃灯佛宗之中随处可见的提灯。” “只不过遭了劫变，吸纳了大量僧侣入魔产生的业报，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罢，她便将漆黑舍利子供在掌心念诵了几句经文，随后将之直接投入业火提灯当中。 舍利子一沾染上内里的业火，便开始缓缓燃烧起来，并且还不断散发出半透明的烟岚，逐渐飘升出来。 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张痛不欲生却又好似终于解脱的面目，正是司马安。 寂音盯着这烟气看了许久，待其彻底消散，才回过神来。 随后便将发生了某些变化的提灯推给离阳。 “施主现在便可像使用寻常法宝一般，分出精血和心神在其上刻下烙印，就能如臂使指地操控它。” 闻言，离阳自然是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倒也没有直接质疑对方，反正试试便知了。 他并指一点，便洒落几滴五色精血，落在业火提灯之上，须臾间便消融进去，被其彻底吸收。 见到这一幕，离阳显然有些惊讶，因为先前他也不是没这样尝试过，但当初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未曾想寂音一番轻描淡写的施为，便解开了此物的限制。 看来，还得是专业人士。 稍稍感受了一下血脉共鸣，他便再度分出一丝心神，探入业火提灯当中。 不过片刻，便彻底掌握了此宝的功能和用法。 这玩意除去能发射出近乎无穷无尽的燃灯火以外，还能释放更为凶烈的燃灯业火，就如先前与司马安争斗时那般。 不过燃灯业火是依附在舍利子之上的，用一颗便少一颗。 离阳凝神感应了一番，发现如今这业火提灯当中，也只有大概二十颗舍利子，估计已然被司马安耗费了不少。 而一场战斗当中自然不可能只施展一次，也就是说，这二十颗根本用不了多久。 实在是有些鸡肋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开口问道：“不知这业火提灯当中的舍利子，可有办法增加？” 寂音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需将大恶之人摄入其中，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得出一颗。” 此言一出，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他本就拥有系统，需要大肆屠戮恶人换取奖励，那么这舍利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顺手为之。 他此刻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以后杀人的时候千万记得要用业火提灯焚烧，不仅可以毁尸灭迹，还能增进法宝威能，真是一举两得。 处理完这件事，见似乎是因为将司马安的舍利子送了过来，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好。 离阳便没有停下，打算趁热打铁，接着问道：“不知对于赤霄山的护道灵宝摧辰剑，又知晓多少？” “我有一好友，被其所困，不得脱身。” “见他与先前判若两人，实在是心痛不已。” 说到这里，他便适当流露出一丝悲切之色。 然而对此，寂音却是摇了摇头：“关于此物，施主却是找错人了。” “在这寺中，也只有圆觉禅师一人对它有些了解。” 她随即补充道：“再者说，赤霄山已然大劫将至，施主倒也不必担心。” “届时一切自然会重归正常。” 说完这些，寂音便没有多言，显然是不方便透露。 这其中，或许涉及了宗门内部的秘辛。 未曾想虽然没找到如何对付摧辰剑，却是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一个惊人的消息。 看来天下苦赤霄山久矣，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会群起而攻之。 离阳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沉思了片刻，随即却又开口问道：“还有，关于香火成道这条路。” “可有方法能够豁免沾染因果？” 听他这么一说，寂音便十分诧异地看了离阳一眼，好似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不禁摇头轻笑：“怎么可能，贫尼修行多年，也未曾听闻过有这种事情。” 随即又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劝说道：“以施主的天资，也不必去求这些旁门左道，按现在的正途走便是。” 显然在这一点上，寂音和离阳的看法都是一样的。 毕竟若是有手段能够屏蔽信徒的因果，那么还修什么屁仙，早就统统香火成道了。 只是那源源不断涌来的香火之力也做不了假。 既然在寂音这边没有收获，那便要从蓝无名那里入手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做了个佛号，谢道：“受教了。” “多谢菩萨解惑。” 寂音笑道：“却是贫尼谢施主才对，施主除去了贫尼作恶多端的兄长，也算是为贫尼了结了一段因果。” 她随即弹指一挥，便于身前凭空显现出一枚佛牌，其上佛光隐隐，蕴有一丝大悲大空的佛性。 寂音当即介绍道：“此物乃是贫尼平日里所修持的佛光凝塑而成，与那琉璃净水有相同的功效。” “不过适用场景却更广，便赠予施主了。” 未曾想此行不仅解决了许多问题，还得了一件宝物，离阳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他也并未拒绝，毕竟按年龄来说，寂音是长辈嘛。 长者赐，不敢辞。 离阳当即将佛牌收入水行真意当中，与长颈玉瓶放在一起。 再做了个佛号，这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寂音自然微微颔首：“施主请便。” 第176章 狐妖 且说离阳出了大自在寺，便直奔城外北部，也就是那外来妖族肆虐之地。 他当然不是单纯为了斩妖除魔获取奖励，而是想随便抓个大自在寺的和尚，问问蓝无名的资料。 在这城中自然不太好下手，毕竟虽说大自在寺的高阶修士大部分都去镇压寒天北境了，但也肯定会留下几位坐守本部。 不用多想，肯定是登灵大能，甚至问天境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大自在寺乃是二品宗门，而且实力在二品宗门之中也算是上层，不然又怎能镇压寒天北境的上古大魔。 在此等高人眼皮子底下动手，无异于当面捋虎须，下场比屠宰场里面的猪好不到哪里去。 是以离阳只能选择在城外下手。 而如今又刚好有外来妖族入侵，想来大自在寺的弟子都在那边，倒也不必离阳刻意去找了。 出了昌明城，便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浓郁的妖气，几近扑面而来，叫人厌恶至极。 在附近自然是没什么异状，可若是走到百里之外，便能看见大量残垣断壁，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离阳稍稍发散灵识，遍及方圆数千里，便隐隐捕捉到了不少修士与妖族的气息。 他稍加思索，便朝着一处唯有一人一妖的地方奔去。 蓝无名被司马安摄入天中界之前便是元丹真人，因此要想打听他的情报，也得找元丹级别的真传弟子。 而面前这位模样俊秀的年轻僧人便是了。 其真名唤作孔秀，尚不知法号。 此时此刻，这孔秀便展开了自身丹域，正在与一位妖艳女子厮杀争斗。 这女子自然是妖族，真名唤作项燕，从其身后不断浮现的尾巴虚影来看，竟是一只狐妖。 对此，离阳却是有些惊讶。 狐狸在野兽当中也是极具灵性的存在，因此尚未化形之前，便得了不小的灵智，不至于茹毛饮血，与其他妖族大不相同。 再加上大部分狐妖都修行媚术，依靠吸取人族男子的元阳修炼，在人族之中的名声倒是比一般妖族好上太多。 毕竟其他妖族都是直接把人扒皮拆骨活生生吞吃了，哪里像狐妖这般，死前还能享受一番。 甚至还有不少修士专好这口，凝脂府的地下牧场当中，圈养的大多数妖族便是狐妖。 未曾想这外来妖族之中竟是有狐妖存在，对上这帮秃驴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毕竟若是换做寻常修士，或许还能被媚术影响心神。 可这些大自在寺的和尚早就戒除了美色之欲，对这方面抗性极高。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项燕算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孔秀的不断施为下，项燕完全落入了下风，只能咬牙苦苦坚持着。 想来没过多久，便要被对方斩杀了。 不过离阳自然不愿浪费时间，在这里看戏。 他当即大手一挥，凭空显现出玄泱界，便将二人正在不断交锋的丹域尽数破除。 稍稍抬手，就把孔秀与项燕全部摄入洞天之中。 随后毫不犹豫地便转身离去，遁去千里之遥。 果不其然，离阳前脚刚走，一道金光灿烂的身影便凭空显现在此处，看气息赫然是化玄。 此人有些疑惑地发散灵识，四下扫视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异常，便只能作罢。 若不是离阳足够小心，灵识也更为强大，抹消了不少蛛丝马迹，否则还真会让对方追上。 离阳驾驭五色遁光飞驰入高天之中，照例来到了四重天极明天。 他轻吹一口气，便暂时推离周围的玄光罡气，将一人一妖从界中放了出来。 孔秀似是还没回过神来，而项燕则是当即跪地大拜，颤声道：“妾身项燕，拜见前辈。” 离阳瞥了她一眼，发觉这狐妖的kd确实很高，便运起一道五色玄光，正准备将之斩杀了。 先前之所以未动手，也是怕留下些痕迹。 现在到了这里，便没有这种顾忌了。 项燕似有所察，连忙泣声求饶道：“前辈饶命！妾身愿服侍左右，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放妾身一条生路！” 闻言，一旁的孔秀却是当即喝骂道：“住口！你这妖孽，滥杀无辜，荼毒世间，罪不可赦！” 随即也朝着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劝说道：“前辈，莫要被此妖的花言巧语所骗。” “她先前屠戮了半个城镇，大量凡人修士都死于其手，甚至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他脸上便显露出悲悯之色，语气也变得激切起来，瞪着项燕，似是要将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见状，离阳却也没说什么。 可这般反应落在项燕眼中，却像是犹豫了。 她连忙辩解道：“前辈，莫要听他胡说！” “人妖本就不两立，妾身身为妖族，随手杀几个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随即又看向孔秀，咬牙切齿道：“再说了，你们人族又何尝没有残害过无辜妖族？！” “妾身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项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至于孔秀，则是心中一惊，想着莫非对方是魔道邪修，同流合污？ 甚至有可能也是妖族。 想到这里，他便暗自鼓动丹田之中的元浑大丹，欲要施展术法反抗。 对方的小动作在离阳眼中自然是无所遁形，他倒是没有点破，而是直接随手一甩，便将手中运起的五色玄光落在项燕白皙的脖颈上。 此女刚才还有些窃喜，如今遭了这般变故，先是愣了愣，抬头看向离阳，张口正欲说些什么。 但随即便双眼一暗，头颅滚落了下来，跌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接着只见一道华光闪过，尸首重归原形，果然是一只皮毛油光水亮的狐狸。 见到这一幕，孔秀便怔住了。 离阳挥手将尸体摄入业火提灯当中，开始炼制舍利子，随即淡淡问道：“本座问你，你可知晓蓝无名？” 此言一出，孔秀才堪堪回过神来，有些诧异：“前辈是说玄烨师兄？” 这玄烨想来就是蓝无名的法号，不过为了确认一番，离阳还是接着问道：“你口中所说的玄烨，具体长什么样子？” 孔秀当即运转元浑，于身前缓缓勾勒出一张面目，正是蓝无名。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不错，就是他。” “你可知，他所修功法是什么？” 对于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孔秀先是迟疑了片刻，但无意间窥见离阳漠然的眼神，却又心惊不已。 他连忙回答道：“玄烨师兄所修的乃是我宗佛法，无量观心经。” “无量观心经？” 这玩意听起来便和香火成道没有什么关系。 离阳再问：“除去功法之外，他还掌握了什么技法？” 听闻此言，孔秀顿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说道：“玄烨师兄所掌握的乃是涅盘真意，玄妙至极。” “他擅使的兵器则是一枚木鱼，能够静心凝神，却邪除魔。” “还有……” 第177章 野神 孔秀一股脑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和佛门有关的东西，神道却是没有一个。 离阳越听，脸色便越是不好。 到最后，全然如阴云密布了。 见状，孔秀自然是心急如焚。 但奈何，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玄烨师兄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被此等人物盯上。 思来想去，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晚辈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随即又解释道：“玄烨师兄很早便外出远游，布施天下，是以晚辈对其不太了解。” “前辈不若去寻寺中禅师看看？” 说罢，孔秀便望向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期盼的意味。 毕竟若是离阳转换目标，孔秀便不用继续受苦了。 禅师便是化玄佛修，以离阳现在的实力，倒是的确可以找此等人物问问。 但先不说人家会不会回答，这样做无疑是暴露了他的根底。 不会沾染因果的香火成道之法，若是传开了，恐怕离阳就要天天被人给追杀了。 再者说，若是想问，他刚才便直接问寂音了，又何必特意跑来这城外。 是以对于孔秀这般建议，离阳自然嗤之以鼻。 他稍加思索，便开口问道：“除去这些，还有没有什么？” 见孔秀眉头紧锁，面露难色，离阳便提醒道：“比如说，有关神道的？” “神道？” 此言一出，孔秀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字似乎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好似确实在玄烨那里听到过一样。 但一时半会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修士虽说过目不忘，但为了减小心神损耗，有些无关大道的琐碎小事便会自动封存，必须经过一番仔细寻觅才能找出。 而见对方似乎真的知道些有关神道的事情，离阳便没有继续催促，站在一边静静地凝视着此人。 不过即便只是单纯看着，并未刻意释放出什么气势，也给孔秀带来了莫名的压力。 他生怕自己一旦给不出合适的答案，离阳便要像对付狐妖项燕那般，手起刀落，人头飞走，尸骨无存。 因此心一横，直接将自己数百年的记忆一并拿了出来，开始进行遍历。 如此搜寻了许久，还真找到了些什么。 此时的孔秀已然满头大汗，不过因心神损耗太多而略显疲惫的脸上，却洋溢着喜悦。 他当即回答道：“晚辈曾见过玄烨师兄施展神道之法，布泽苍生。” “他当时抬手一挥，便祈来了一场大雨，灌溉干涸的田地。” 说到这里，孔秀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晚辈还听闻，玄烨师兄在前世，是一位野神。” 随即又补充道：“但这毕竟是些流言蜚语，晚辈也不知其是真是假。” “野神？”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顿时有些惊讶。 野神说白了就是不被所在国家官方承认的小神，常见于一些乡下随意修建的祠庙当中。 因得了些许凡人的供奉信仰，进而自生灵智。 此等生灵比之以香火成道的修士更为弱小，不过在传播信仰，汇聚香火方面，倒是有些先天上的优势。 未曾想蓝无名居然是野神转世。 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此时，他心中便涌现出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蓝无名死后重新化作了野神，并且寄宿于天中界的佛像之中。 此人掌握了涅盘真意，的确有可能死而复生。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不知为何，因果由其承担了，但香火之力，却是转移到了离阳身上。 或许，与七彩菩提果还有关联？ 想到这里，他正欲开口问问孔秀，但随即转念一想，七彩菩提果乃是极为罕见的地阶灵植，对方一个小小元丹，恐怕也并不知晓太多。 当即断了这般念想。 说不定还是司马安遗留下来的手段，总之，还需仔细研究。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淡淡吩咐道：“今日之事，你莫要外传。” 闻言，孔秀自然是捣蒜般点了点头：“前辈放心，晚辈会当前辈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离阳微微颔首，对于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身形缓缓消去，连带着将偌大的玄泱界也一同带离。 洞天隐没，孔秀这才得以重见天日，发觉自己现在正处于高天之上。 当然，并不是在极明天。 否则失了离阳的界力相护，以他区区元丹，顷刻间便要被那些玄光罡气给磨灭了，连渣都不会剩下。 先是用灵识检查了一番自身，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孔秀便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禁叹气道：“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抓我呢？” “还有，释师伯为何没发现对方？” “莫非，此人是登灵大能？” 此念一生，便犹如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孔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他当即下落，打算先回昌明城内休养一会，平复一下激动的心。 然而还没走两步，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 离阳的身形这时从孔秀身后缓缓显现，眉头微皱。 倒不是想杀人灭口，而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抹除此人刚才的记忆比较好。 虽说孔秀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蠢人，但也难保其不会一时发昏。 毕竟二人之间又没签订什么保密契约。 虽说对方身为宗门弟子，魂灵当中可能刻有禁制，不过对于离阳而言，小心一点便是了。 他的元神异于常人，而且先前还给万彰做过魂灵分割手术，对魂灵的结构还算比较了解。 虽说比不上冥魂教弟子或者鬼修，但也要比一般修士强太多了。 是以将手掌贴在孔秀眉心，不过片刻，便完成了操作。 单纯的将记忆消除，未免有些粗暴，而且还会引起当事人的怀疑。 因此离阳在删掉有关自己片段的同时，又生造出了一些虚假的画面。 编织出了一段较为合理的剧情，说那项燕乃是九尾妖狐，虽说只开了二尾，但也不是孔秀能抗衡的。 是以一番大战过后，孔秀战败，还差点被项燕吸了元阳。 不过好在此时，一位过路的道人出手救下了他。 当然，在这之后，孔秀便因心神耗费过多，而昏死过去了。 再三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离阳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他还贴心地放射出一道五色玄光，将昏迷不醒的孔秀唤醒。 待此人悠悠转醒，离阳早已遁去千里之遥。 而孔秀苏醒之后，便发觉自己的衣衫破烂不堪，再回想起先前的那些香艳景象，心中顿觉愧疚。 对道人心生感激的同时，也暗自打算，要将这一段极为不堪的过往封存。 若是被那些同门师兄弟知道，他差点被一个狐妖夺去了元阳，恐怕便要纷纷嘲笑了。 到时候要是传到禅师口中，说不定还会罚他入定几年。 修行不足，不得外出。 孔秀自然不愿这般，是以主动掩饰了一番周围的痕迹，便悄然离去了。 第178章 熟人熟尸 出了连城，再往西边走两步，便入了赤霄山的地界，可以从那里直达天青山脉。 但离阳生怕碰上赤霄山修士，进而被摧辰剑感应到，便打算绕过此处，从连城下方的越朔穿过去。 虽然这样会多花上不少时间，但胜在安全。 毕竟摧辰剑乃是护道灵宝，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还无法与之抗衡。 只是一进入越朔的地界，离阳便感知到了大量的妖气。 放眼望去，似乎到处都是浑浊不堪的灵机，妖魔横行。 他眉头一皱，当即催动五行真意隐匿身形，打算悄悄溜过去，不惹麻烦。 但随即转念一想，似乎许久没有刷奖励了，接下来要与赤霄山作对，不存一些届时难免会捉襟见肘。 而此处，正是一个好地方。 越朔乃是东十六国当中实力最为弱小的国家，不仅地下灵脉稀少，而且常年冰封万里，凄苦难耐。 如此小国，偏偏又靠近妖族的领地，也就是大荒。 因此频频遭到妖族侵扰。 是以周边的国家都对其没什么兴趣，就算打下来，也占不了多少资源，还要面对妖族的频繁入侵，得不偿失。 越朔连一个三品宗门都没有，可想而知，登灵境大能恐怕也没有。 因此以离阳现在的实力，在这里不说肆意妄为，也完全可以横着走。 想到这里，他便随便挑了个妖气浓郁的地界，直接杀了过去。 前来入侵的妖族大多是些寻常野兽，连人形都未完全长成，充其量只能说是兽人。 野猪，老虎，豹子，诸如此类。 而与之对抗的，也是些山野道人，凭借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你来我往，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妖族数量众多，群起而攻之，这些堪堪开窍的道人自然抵挡不住。 当然，离阳一到，便尽数包圆了。 妖族相比于人族来说，族内斗争更为残酷，没有所谓道德的约束，演都不演了。 低阶妖族在高阶妖族面前连人宠都不如，更何况不少妖族化形前，便是天敌。 化形之后，也照样相互厮杀捕食。 这也就导致，这些妖族手上不仅沾有人族的鲜血，也有其他妖族，乃至同族的。 kd一个比一个高。 是以对于离阳来说，杀妖族显然比杀人族更有性价比。 一只开窍境的小怪都能爆出几百年的寿命，两三点左右的福缘功德宝运。 这可比当初他在夜兰城，费尽心思杀地痞强多了。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一念便可囊括千里，在这范围内，随意生造几道水行分身，便可杀灭一切。 而离阳便可稳坐其中，利用源源不断涌来的福缘参悟法则，亦或者剑道。 当然，也不忘将尸首送入业火提灯当中，炼制舍利子。 可以说，每一分每一秒，离阳的实力都在提高。 并且还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全部。 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强，实在是让人着迷。 动力来源于欲望，欲望得到了些许满足，便会生出更多。 就这样，离阳开始了横扫。 横扫妖族，做回越朔。 而在这期间，也有不少正派修士被他的义举所吸引，主动跟在背后。 离阳本来打算将这些无关之人轰走，但随即却发现其中似乎混入了些魔道邪修。 倒不是根据kd来判断，毕竟正派修士的kd也不遑多让，甚至有时还更胜一筹。 离阳灵识敏锐，自然能够轻易看破伪装，可以分辨出谁是真正的魔道邪修。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便将这些混进来，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搞监视的魔道邪修一并杀灭。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嘛，没有放在嘴边不吃的道理。 大多都是些本地邪教信徒，毕竟这越朔乱得很。 乱世出妖孽，乃是邪教滋生的最好土壤。 当然，也有些魔道宗门弟子，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派，离阳听都没听说过。 只不过，这其中竟有一位阴尸门修士，并且一发觉离阳的存在，便慌慌张张飞遁而逃。 只是一介凝归，又怎么可能逃出离阳的手掌心呢？ 他心念一动，便于周身凭空生出一道水行分身，朝离阳拱了拱手，便瞬间消散。 而下一秒，这道水行分身便带着那人再度出现。 此人真名唤作齐山，身材矮小瘦弱，面庞苍白，看样子便不像是好人。 一见面，这齐山便惶恐万分地跪地大拜，连声求饶：“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离阳自然不可能放他一马，不过倒并未立刻下手。 而是淡淡问道：“尔等阴尸门修士，不好好待在寒天北境，来这里做甚？” 阴尸门修士向来宅在寒天北境里，绝不会轻易外出，除非是去寻求突破的机缘。 但这越朔乃是出了名的穷地方，莫说什么秘境遗迹了，灵脉都少的可怜。 是以齐山出现在这里，这其中，一定有些猫腻。 闻言，齐山便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回答道：“晚辈，晚辈想捡些尸体拿回去养。”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不禁玩味一笑：“哦？尸体不是到处都有吗？为何偏偏要到这越朔来？” “还是说，此处的尸体有什么不同之处？” 齐山连忙解释道：“晚辈是想找些妖族尸体素材。” 此言一出，离阳更是有些诧异：“妖族？你打算做什么？缝合怪？” 随即笑道：“既然如此，便拿出来给本座看看？” 见他有些犹豫，离阳便也没有再客气，当即大手一挥，贴在对方眉心，开始了搜魂。 果不其然，这齐山魂灵之中刻有禁制，只不过以离阳现在的修为，随手便可破解。 自然不是以什么巧妙之法，毕竟他也不懂阵道，单纯以力破之。 如此对其搜魂一番，得了想要的信息，这齐山双目黯淡无光，心神萎靡，离死也不远了。 离阳便好心将其送入了轮回，尸首也一同收入业火提灯当中，慢慢熬炼舍利子。 他闭上双眼，开始对片段进行梳理。 未曾想阴尸门在这不毛之地，竟是发现了一处尚未开启的上古遗迹，据说与汐绝女神有关。 汐绝女神乃是和临岿大帝一个级别的强者，亦是存在于同一个时代，也就是上古。 阴尸门为了独占这遗迹，派了不少修士前来。 至于具体有多少，齐山的记忆当中并没有提到，显然是其修为太低，接触不到这样的秘辛。 他一介凝归弟子，只不过是一个前锋军罢了，主要目的还是来探查情报，未曾想却是碰上了不讲理的离阳，当场将之打杀了。 得知了这些消息，离阳顿时眉头一皱，内心思虑着，到底要不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若来的是些化玄，他自然不惧，但就怕出现个登灵。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发觉迎面飞来一座车驾。 再定睛一看，来者竟是两位熟人。 不对，其中一位应该算是熟尸。 未曾想即便离阳隐匿了身形，却还能被对方察觉。 看来，是刚才对齐山搜魂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禁制。 第179章 鬼嬷嬷 车驾的样式倒是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但在前面拉车的玩意便有些狰狞恐怖了。 赫然是两只已然发生了尸变的蛟龙，身上带有浓郁的尸气。 张牙舞爪，死气沉沉，实力堪比元丹。 车驾附近还立有一些凝归侍女，不过看其阴气阵阵的模样，也并非是活人。 而此间的主人，则是端坐其中，并未现出身形，只显露出一抹倩影。 隐隐约约，叫人心中痒痒。 不过其遮掩气息的手段在离阳面前不值一提，灵识随意一扫，便看清了来者何人。 正是当初在悬冕空城顶层，与他争斗过的李瑾秋。 未曾想两个陌生人五十年后还能再相见。 却已然物是人非了。 察觉到此女的修为不过元丹，离阳心念一动，便利用水行真意凭空捏塑出一只擎天大手，直直朝对方抓了过去。 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那两条蛟龙哪里见识过此等手段，吓得当即匍匐蜷缩，若不是脖颈上缠着项圈缰绳，恐怕就要立刻开溜，潜入江河了。 见状，李瑾秋自然也是惊骇不已。 她原本只是察觉到手下弟子的异状，打算过来看看，一探究竟。 未曾想竟是遇到了此等人物，真是倒了大霉。 由于先前在悬冕空城的时候，离阳利用从吞天教主那里得来的面具改换了面貌，因此李瑾秋并未认出他。 见水蓝大手瞬息而至，李瑾秋面色凝重，却是没有立即求饶，也并未唤出她姐姐李净秋。 而是当即祭出一枚漆黑玉碟，悬于头顶，顷刻间放射出海量阴幽二气，汇聚如阴云密布。 其中并不显现出霹雳雷电，而是时不时便探出几张幽森鬼脸，模样可怖至极。 离阳的大手落在其上，便像是陷入了一团轻柔的棉花当中，有力使不出。 若是细看，便能发觉那些浮现出的鬼脸纷纷高举双手，齐齐将大手托起。 然而对此，他却是不禁嗤笑一声：“以柔克刚？我也有！” 当即并指一点，那只大手便转瞬间分崩离析，又重归最纯粹的水行真意。 雨滴落下如玄针，竟是直接渗入了阴云当中。 视其如无物，自由穿行其中。 见到这一幕，李瑾秋当即呼吸一窒。 未曾想师父赐予她的保命神通在离阳手下竟是撑不了一个回合，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是化玄三重境？还是说，是登灵大能？ 眼看着那些水行真意如同雨点一般打落下来，李瑾秋咬咬牙，便再度祭出了一只模样诡异的稻草人偶，其上赫然刻着她自己的名字。 将稻草人偶丢出，李瑾秋的身形便开始变幻，到最后，竟是也变成了稻草人偶。 面目僵硬，宛如已死。 水行真意呼啸而至，瞬息间便将华丽车辇连同稻草人一并淹没。 一切事物落入万千江河之中，不过片刻便被无穷涌动翻腾的海潮巨浪给磨灭，如同绞肉机一般，渣都不剩。 然而对方的气息虽然烟消云散了，但离阳这边却没有收到奖励。 这便代表，此女并没有死。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似是有些诧异：“替死之法？” 对方无外乎是将自身一部分炼成了法宝，从而换得一次替死的机会。 想必此时，已然遁出极远。 然而离阳随即却是面露冷嘲之色，缓缓闭上双眼，发散灵识，扫荡四方。 无形念力以他为中心，如水波涟漪般向此方天地扩散，方圆数千里尽在掌握之中。 如此一番施为，便在千里之外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离阳当即睁开双眼，瞳目扫向痕迹所在位置。 这一瞬间，他的视线好似跨越了千里之遥，直直落在脸色苍白的李瑾秋身上。 此女虽说使用了替死之法，但也受到了波及，气息摇颤不稳。 她似有所察，心中更是悚然一惊，连忙唤出一道符箓，毫不犹豫地将其发动。 这符箓显然并非凡品，比寻常真箓还要厉害不少，说不定便是法符级别的存在。 一经催动，便放射出万丈豪光，金灿灿一片，将李瑾秋包裹在内，宛若一轮浑天大日。 不过其显然不是什么杀伐手段，而是逃遁之法。 倏忽间便化作一道金光，朝极远处飞驰而去。 遁速之快，却是堪比化玄修士了。 然而离阳却并未动身追击，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他只是瞳目转动了一丝，于李瑾秋所在的地方，便凭空显现出无数水行分身，将其团团围住。 有玄符所护，这些水行分身倒是无法伤及内里的李瑾秋。 但每每撞上一次，激起阵阵水花，玄符之上的金光便被磨灭了一丝。 而水行分身无穷无尽，纵使胸口被洞穿了一个大窟窿，须臾间便可再生出来，恢复原样。 如此周而复始，玄符便彻底失了威能。 灿烂金光明灭不定，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地彻底熄灭了，显露出内里因为频繁震荡，而已然陷入昏迷的李瑾秋。 离阳抬手虚握，纵使相隔千里，也凭空凝塑出一只大手，将李瑾秋摄入其内。 他自然不打算放过对方，只是杀之前，还得搜魂一番。 想来此女作为元丹真人，乃是真传弟子，应当知晓更多宗门秘辛。 比如说此次阴尸门到底派了多少修士前来。 若是阵势比较大，离阳也好暂避风头。 以离阳的实力，若是真想杀死此女，直接祭出一道先天一气，任凭她怎么施为，也是无用。 只是还未等他将李瑾秋挪移过来，于苍穹之上便洞开一个大窟窿，从其内显现出一道身影。 离阳定睛一看，发现只是一具阴尸，实力不过元丹。 倒也并未在意，随手放出一道五色玄光，便将之劈成两半，没了动静。 然而随后，这窟窿便如同传送门一般，不断从中涌出阴尸，并且其气息还愈发强大。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便明白，恐怕是有高阶修士登场了。 说不定便是化玄。 不过纵使是化玄又如何，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是登灵，便可一战。 当即也不管这些蜂拥而至的阴尸，直接将昏迷不醒的李瑾秋摄了过来。 将手成掌，贴在对方眉心，便开始了搜魂。 只是搜着搜着，便发现了不对劲。 倒不是说触碰了什么禁制，而是发觉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阴尸门为了这上古陵墓，除去派了一干弟子与化玄长老以外，还增设了一名登灵大能。 而这登灵不是别人，正是号称统领万尸的鬼嬷嬷。 此人乃是成名已久的老牌登灵，曾掀起不少腥风血雨，乃是当世大邪修。 虽说并未斩杀过同阶修士，但死在对方手下的化玄也数不胜数。 而如今再看眼前这般景象，不正是对方降临的前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悚然一惊。 当即驾驭起五色遁光，又催动敕命魔功，燃烧了十万年寿命，气息暴涨。 转瞬间便化作一道虹光，朝天外飞驰而去，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第180章 同生共死 单单一瞬间，离阳便遁去了数千里之遥，乃至已然快要出了越朔，奔向天青山脉。 对方的气息已然消去，但他仍旧没有停下。 登灵大能的手段，不是寻常修士所能想象的。 如此，又过了许久，已然完全进入了天青山脉的地界，离阳才堪堪脱离飞遁状态。 他竭力发散灵识，扫视周身，发现并无什么异状，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并未放松警惕。 毕竟这地方靠近赤霄山，说不定便会蹦出个二师妹来。 离阳利用五行真意隐匿身形，隐隐与此方天地相合，化玄之下根本无法探查到他的存在。 乃至于寻常化玄修士，若是不特意鼓动灵识，也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他这时才分出心神，思索刚才的经历。 未曾想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 自己难道是什么小说主角吗？ 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杀了齐山一个凝归，引来李瑾秋这位元丹也就算了，还算正常。 毕竟齐山或许便是李瑾秋的手下，也是侦察兵。 耳目出了状况，作为主人的，自然要过来看看。 但待离阳擒下了李瑾秋，却是引来了登灵大能鬼嬷嬷。 这却是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元丹真人虽说乃是真传弟子，但最多也就与化玄长老有些交情。 登灵级别的强者，即便是放在阴尸门这种二品宗门当中，也是中流砥柱，门面一般的存在。 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为了一介元丹而出手。 还是说，此女身上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离阳便将收纳在水行真意当中的李瑾秋给放了出来。 由于先前遭了重创，又被施了搜魂，此女已然昏迷不醒，气息不稳。 身与心皆受了不小的伤，却是有些凄惨了。 若不得到及时救治的话，虽说也不至于身死道消，但前路却是无望了。 以对方五十年便能成就元丹的情况来看，还算是个小天才。 如今遭了这般变故，却是变为废柴了。 真是世事难料。 先前释放了搜魂之术，短时间内便不能再用了，否则不说李瑾秋，离阳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再者说，此女魂灵之中恐怕也下了禁制，否则那鬼嬷嬷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 因此，便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离阳随意一扫，便将对方身上的大量禁制尽数破除。 无论是储物戒，乃是衣袍之内的须弥空间，亦或者敛尸袋。 其内的景象，皆一览无余。 他催动灵识，开始翻找其内的事物，意图寻觅些痕迹。 大多都是些炼尸的灵材，富含阴幽二气，对于他来说，却是没有半点价值。 不过如此一番搜寻，还真让离阳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未曾想这李瑾秋居然还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从其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来看，竟是姐妹俩一同撰写的。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各种琐碎小事，修炼心得，皆被记录在这日记之上。 离阳一番通读，便知晓了大概。 原来此女虽然明面上是阴尸门的弟子，但实际上，只不过是鬼嬷嬷所炼制的阴尸。 也怪不得离阳生擒了对方，便引来了鬼嬷嬷的注意。 想来在此女身上，是留了些许手段的。 李瑾秋与姐姐李净秋皆为死物，只不过由于炼制手段较为特殊，才暂且保留了二女的心智，以及李瑾秋的阳身。 如此做，倒不是大发善心，而是让其自主成长。 除去省事以外，也能增幅威能，比寻常阴尸要厉害好几倍。 李瑾秋一开始自然是不知晓这些的，直到当初在悬冕空城当中，于顶层争夺战之时，得了倒转阴阳的神通，才发觉自身的不对劲。 随后经过一番探查，才得知了真相。 别看她现在自由自在，待到将来成就化玄之时，便会身不由己，彻底沦为鬼嬷嬷手底下的傀儡。 李瑾秋显然是想摆脱这种命运的，但奈何鬼嬷嬷法力高强，她一介小小元丹，面对登灵大能，自然无能为力。 不过此女性格隐忍，又天资横溢。 长久以来，一直着力于研究身上的炼尸法门，从中确实找到了些名堂。 如此呕心沥血五十年，竟是借助了得自悬冕空城的功法，改良出了一道更为契合自身的法门，唤作阴阳还魂术。 说起来李瑾秋这功法还是于三十一层的宝箱当中开出的，正是莲儿所赠藏宝图指向的位置。 也就是说，当初便是此女抢了离阳的机缘。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眉头一挑，倒也并未生气。 毕竟这事都已经过去许久了，如今再计较，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据李瑾秋所设想，此术一经施展，不仅可以断绝自身与鬼嬷嬷之间的联系，还能借尸还魂，让二女重归正常阳身。 届时阴阳相合，便可成就至上大道。 只是在离阳看来，这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且不说这技法究竟是否有用，李瑾秋的小动作纵使隐藏的再好，恐怕也躲不过鬼嬷嬷的灵识。 此等登灵大能的手段，已然到达了寻常修士无法想象的程度。 李瑾秋一介元丹，即便开了灵觉，恐怕也察觉不到鬼嬷嬷的监视。 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实则在对方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却是有些同情此女的遭遇了。 想来其姐姐李净秋的死，恐怕也是鬼嬷嬷一手促成的。 一生皆被他人摆布，何其苦哉。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过的这么苦，我便来帮你解脱。” 说罢，手起刀落，奖励到手，尸首送入业火提灯当中，一气呵成，并无半点滞涩之感。 两姐妹同年生，同年死，却是一桩幸事了。 不少人还求之不得呢。 他随后将此女的储物戒以及一干法宝尽数用先天净灵真光照耀，彻底返归本真。 这些杂物对于离阳而言并无什么价值，除去那本来自悬冕空城的功法以外。 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大手一挥，于脚下大地之上打出一个坑洞，将这些仍旧蕴有些许灵机的渣滓埋藏其中。使其难以重见天日，只能沉寂于地底。 如此，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倒不是离阳过于谨慎，而是登灵大能的手段寻常修士难以想象，防不胜防。 一旦被盯上了，后患无穷。 说实话，要是早知道此女与鬼嬷嬷有关系，他刚才碰见对方的时候，便直接绕道走了，哪里还会出手生擒。 而若是不搜魂对方，也无法知晓阴尸门为了一座上古陵墓，居然如此兴师动众。 将所留痕迹尽数处理完毕以后，离阳又再三检查了一番，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悄然离去。 虽说此次强行中断了斩妖除魔的进程，但离阳已然刷出了不少奖励，也够用一阵子了。 再者说，若是届时不够，再寻些邪修魔道杀了便是。 反正这附近便是鼎鼎有名的冥魂教，想来也是不缺的。 第181章 两仪大典 且说离阳入了天青山脉，便随意抓了个路过的邪修，对其搜魂一番，便发现罗刹门行踪不定，极为神秘。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接触到，也不想接触。 毕竟不是谁都能鼓起勇气，公然与二品宗门叫板的。 对于散修来说，更是碰都不敢碰。 离阳似是有些不信邪，一路上又擒了不少，但到最后都一无所获。 不过对此，他倒是没有半点沮丧之意，反而更为安心。 毕竟保密工作都做得如此之好，便代表着宋音虞还算安全。 若是弄得世人皆知，沸沸扬扬，那要么就是打算一决生死，要么就是组织里头出了内鬼。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离阳来说，都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既然从这些修士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便只能一路飞驰，再次进入了极明天，将玄泱界在此显现。 身形一转，倏忽间便钻了进去。 入目皆是一片惨白，毫无生气。 离阳倒并不在意这些，当即将素光剑胚唤出。 一经显现，其内的素光真灵便低着小脑袋冒了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怯生生地问道：“老爷，有何事需要素光相助啊？”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觉这小家伙似是长高了一点。 虽说只是几厘米的成长，但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果然，伴随着剑丸蜕变为剑胚，其内寄宿的真灵也会发生变化。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你且试试，看看能不能与母体建立联系。” 闻言，素光捣蒜般点头称是，转身便钻回了剑胚之中。 过了片刻，它却是又冒了出来，回答道：“老爷，有联系，但极为微弱，像是被什么阵法禁制阻隔了一般。” 对此，离阳却是早有预料。 毕竟能够将一个大势力都隐没于山林间的，也只有阵法了。 他随即说道：“既然有的话，你便给其传个消息，说我已到，指个位置。” “亦或者派人来带路都可。” 其实按照二人的关系来说，应当是宋音虞亲自来接。 不过离阳考虑到对方现在乃是一宗之主，事务繁多，难免分不出身来，索性便让手下过来。 再者说，宋音虞即便有时间，也不能贸然离开大本营。 否则届时家被偷了，亦或者路上遭了埋伏，便错在离阳身上了。 听闻此言，素光照例点了点小脑袋，又钻了回去。 天青山脉如此广袤浩大，大小堪比一个小国，离阳仅凭自己显然无法快速寻觅到罗刹门的踪迹，便需借助此物。 毕竟其作为玄器分化子体，与母体之间，冥冥之中大有因果。 即便如今经过了一番点灵重塑，也甩脱不得。 再者说，宋音虞要对抗的毕竟是二品宗门赤霄山，纵使建立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也肯定会隐匿自身行踪的。 因此如今通过这玄器分化子体去沟通对方，显然更为安全。 既不会暴露对方的存在，也能告知自己的到来。 一举两得。 见这事一时半会是完成不了的，干等无疑是浪费宝贵的时间。 离阳索性便掏出一本破旧不堪的古籍。 此书便是李瑾秋自悬冕空城得来的最大机缘，乃是一本唤作两仪大典的奇书。 未曾想兜兜转转，时隔五十年，这份机缘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中。 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离阳并未沉溺于过往太久，再说了，李瑾秋如今已身死道消，些许恩怨也随风而去。 不如着眼于当下。 他将之摊开，双手如获珍宝般捧着。 先是大致扫了一眼，发觉其上倒并没有具体给出什么仙家妙法，而是更类似于一本纲领，讲述有关阴阳大道的诸多变迁改革。 凡庸之人若是将之通读一番，也能得不小的裨益，但此书最适合的，还是那些绝世天才。 天赋异禀者，可从中窥见道则的边边角角，便能如李瑾秋那般，凭空参悟出些许法门。 离阳虽说是后天得来的天赋，但也比寻常修士要强得多。 是以他便想着自己或许也能从中炼出些法门，便开始细细研读其上的内容。 只是这一看，便入了迷。 等到猛然醒转之时，才发现自身已然大大加深了对于阴阳大道的理解。 虽说并没有从中推演出功法，但如此翻阅片刻，便受益匪浅。 运转起五行生造阴阳时，相比于以往得心应手了许多。 连带着也增进了不少功行。 真是妙哉。 只不过此书到了后面，便出现了大量残缺之处，好似是被人刻意损毁一般。 也不知原本就是如此，还是说，被李瑾秋给悄悄焚灭了一些。 但不管如何，离阳扫视了一番，便赫然发现，估摸着等自己到了登灵境界，这两仪大典对于他来说，便无什么价值了。 不过鉴于此物的特殊性质，或许能放到天中界内，从而挑选出天赋异禀的凡人亦或者修士入道，充实玄泱一脉的势力。 再者说，别看离阳实力强悍，现在的境界也只不过是元丹，离登灵可还有足足两个大境界的差距。 两仪大典能够陪伴他这么久，已然足够了。 只是悟道虽好，但却徒增疲劳。 稍稍参悟了一会，便耗费了不少心神。 若是再强行读下去，所得甚少不说，还会劳心伤神。 过犹不及。 离阳只得将两仪大典合上，摄入水行真意当中，缓缓闭上双眼，进入冥想状态，放空思绪，消减疲劳。 就在他蕴养好心神，打算再次参悟两仪大典之时，一旁的素光剑胚却是陡然一颤。 其内的素光真灵连忙现出身形，朝离阳深深一个作揖。 这小家伙面露喜色，显然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还未等离阳开口询问，它便主动喊道：“老爷，联系上夫人了！”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自然也有些欢喜，当即追问道：“你将我先前的话与她说了没？” 素光如实回答道：“说了，夫人说她现在正闭关修炼，实在是脱不开身来迎接，在这里先道一声歉。” 听到这番言语，离阳却是不禁笑道：“唉，这点小事算些什么。” 随即又问道：“还有呢？” “夫人会派两位心腹前来带路，届时老爷您只需在炎罴洞中等待便可。” 说到这里，素光停顿了片刻，才补充道：“到时候，老爷您将素光祭出，对方自然会识得。” “好好好！” 从素光口中得知了一切，离阳不禁欣喜万分。 掐指一算，他与宋音虞分别也有一百多年了，这点时间对于化玄而言自然不算什么。 但在离阳眼中，却是许久未见了，有些莫名的伤感。 倒不是他多愁善感，而是在这一百多年里，经历实在太过离奇，甚至死而复生。 此时此刻，离阳也不顾什么两仪大典了，这玩意反正又不会长腿跑掉，等到日后慢慢琢磨也是可行。 当即随手一划，破开玄泱界，重见天日。 从极明天一路飞驰，落于天青山脉之中。 第182章 故地重游 炎罴洞的位置，离阳自然是不知晓的。 不过也只需随意抓个魔道邪修，搜魂一番便可。 但想来宋音虞那边也没有这么快，现在去了估计也是干等。 想到这里，离阳稍加思索，便循着记忆中的方向飞驰。 不过片刻，便到了目的地。 也就是曾经血河坊的位置。 当初离阳在此结识了王武，倾销符箓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只可惜，到如今，已然是物是人非。 血河坊早已被赤霄山给剿灭，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眼下这里，却是又建立起了熙熙攘攘的坊市，甚至比当初的血河坊还要繁华。 想来背后坐镇之人，并非泛泛之辈。 离阳催动五行真意，稍稍隐匿了一番身形，便混了进去。 此处亦有百宝阁的存在，只不过掌柜却是一名宫装女修。 也是，毕竟王武早就死了。 离阳注视了许久，才堪堪回转。 往事休要再提。 他随即却并未离开，而是装作寻常修士一般，在这里闲逛了起来。 说是随意看看，实则是在暗中探查情报。 邪修魔道似乎少了许多，除去散修以外，也有不少宗门弟子，虽然掩饰了身形，但在离阳眼中，自然无所遁形。 看来，赤霄山似乎已然分不出太多力量来斩杀无辜修士了。 毕竟死对头冥魂教正在举行生魂大典，牵制了赤霄山不少强者，而这里又藏有罗刹门，伺机待发，可谓是内忧外患并发。 若不是赤霄山上下异体同心，皆被摧辰剑掌控，恐怕面对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便要分崩离析了。 经过了数百年的变迁，这里的格局已然和过去的血河坊相差甚远。 不过离阳在此处兜兜转转逛了片刻，却是发现了唯一一个较为熟悉的东西。 正是先前他在彩木山中，无意吞下的人尸果。 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便是因为当初得知这玩意是从尸体上长出来之后，离阳可是恶心了许久。 如今却是又见到了，那些不堪的回忆便纷纷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这玩意正静静躺在一处地摊上，与其他平平无奇的灵材摆在一起。 离阳再定睛一看，便发觉这地摊的主人也有些面熟。 倒不是曾经见过，而是对方的脸庞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此人名叫宋衡，修为不过纳气，天赋也是四灵芯。 见离阳驻足不前，宋衡便以为他是看中了什么，连忙谄媚笑道：“这位道友，可是想买些什么？” 离阳并未回应这句话，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与宋宝是什么关系？” “宋宝？” 听到这两个字，宋衡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有些狐疑：“道友认得我爷爷？” 接着则补充道：“既然如此，便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他爷爷向来游手好闲，喜欢结交各路修士，在他看来，离阳认得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离阳这边，得知了对方居然是那丑陋修士的孙子，不免有些惊讶。 他完全忽略了宋衡后一句，当即沉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卖这人尸果了。” 离阳现在看到这玩意就心塞，若不是顾及此处很可能有赤霄山的耳目，早就一巴掌将对方的摊子给掀翻了。 此言一出，宋衡顿时有些气恼，不过却并未展露于表面。 他心想，莫非此人是来特地找茬？ 脸上却是仍旧带着淡淡笑意，反问道：“道友何出此言？难道我这人尸果有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他便拿起一枚青绿相间的人尸果，直直往离阳脸上凑。 还一边很真诚地说道：“若是怀疑以次充好的话，拿去一观，便知晓了。” 见那人尸果渐渐逼近，离阳顿时眉头紧皱，乃至下意识地催动丹田之中的元浑大丹，俨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虽然表面上依旧一副极为正常的样子，但若是爆发出来，顷刻间便会将此处搅个天翻地覆。 到时候即便坐镇坊市之人乃是化玄修士，恐怕也难以挽回局面。 不过好在，离阳终究是冷静下来，缓缓收敛气息。 此人与他无仇无怨，也没必要因为一株灵材为难对方。 再者说，这小子kd低的可怜，显然是那种不善杀伐的种田流散修。 即便是杀了，不说爆的奖励稀少，尸首恐怕也烧不成舍利子。 不值当。 离阳稍加思索，便弹指一挥，赐下了一枚储物戒。 宋衡不知自己刚才已然在地狱鬼门关走过了一次，骤然间发觉自己手中多了一枚储物戒，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他此时再看离阳，便悚然间发觉自己的灵识似乎完全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气息。 后知后觉，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遇到高人了。 甚至连储物戒当中是些什么都没看清，便连忙躬身揖礼道：“道……前辈息怒，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 随即便将摊位上的一众灵材打包，连同自己身上的储物戒，一同递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前辈，这便是小子身上所有的人尸果了。” 离阳本意显然是不想要这些玩意的，但看这小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知晓自己若是不收，对方恐怕寝食难安，生怕哪天自己蹦出来，撂下一句“你已有取死之道”，便把他给宰了。 当即大手一挥，将这些东西收入水行真意当中，一并绞杀磨灭成齑粉。 如此这般，才顿觉轻灵畅快，浑身舒泰无比。 显然，是了结了一桩因果，是除去了一只潜在的心魔。 虽说功行并未增进一分，但心境却是圆润平和了不少。 如此，便等同于除去了一道阻碍，在之后的修行路上，也能更加顺畅。 做完这些，离阳瞥了宋衡一眼，便接着问道：“你可知，这炎罴洞在何处？” 闻言，宋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话题转变的对于他来说显然有些太快了。 不过好在一抬头窥见离阳闪着冥冥幽光的双眼，便心中一震，反应了过来。 他低头思虑了片刻，才像是似有所得，当即回答道：“炎罴洞在天明坊的北部，距离此处大概五十里路。”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有些诧异。 因为若是这宋衡没说谎的话，那么这炎罴洞的位置，似乎和他当初闭关修炼的山洞所在的地方差不多。 说不准，便是同一处。 毕竟那时离阳可是搜了不少山林，才发现了这一处熊瞎子洞。 当然，这都数百年过去，有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 是与不是，到时候实地看看便知晓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微微颔首。 他最后再看了宋衡一眼，随即又环视四周，将一切景象都纳入眼底。 故地重游，要说有收获，也确实有。 但心里仍旧是空落落的，却也不是单纯的触景生情。 想来，是跨越了太久的时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变革罢了。 他的身形瞬间消去，只留下宋衡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而附近的修士，却并未发觉到任何痕迹。 过了片刻，宋衡才如梦初醒，悄然离去。 第183章 内鬼 “尹师兄，宗主让我等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人啊？” “这个……师兄也不太清楚。” “不过宗主特意吩咐我等，要像对待她一般对待此人，想来，也是化玄大能。” “是吗？这样的话，宗门岂不是又要多一位长老了？” 无名山，炎罴洞，一处无人知晓，就连灵识难以探查到的角落。 此间似是布下了阵法，开辟了一处芥子空间，并与外面隔绝开来。 内里另有乾坤。 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修士，正盘腿对坐着。 二人中间还起了一处由黄土塑成的台子，其上还摆了些瓜果灵茶，显然是在闲聊。 从气息上来看，境界赫然都是元丹。 这倒是不太寻常了。 其中的男修唤作尹丰，女修则名叫廖锦。 廖锦用双手托住下巴，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卷动耳边的垂发。 神情惬意，眼皮耷拉着，像是陷入了将醒未醒的状态。 而尹丰则是盯着身前的茶杯发愣，似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便抬起头来，看到廖锦的举止，顿时眉头一皱。 当即沉声道：“廖师妹，还是收敛一下，若是待会那人来了，说不定便要说你有失礼节了。” 闻言，廖锦倒没有出言反驳，而是立刻坐直了身子，努力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 但过了片刻，她却又再次回到了先前的慵懒姿态，好似这才本来的样子。 如今，不过只是还归本真罢了。 见状，尹丰也只能长叹一声，并未说些什么。 此女的性子天生便是如此，乃至于所掌握的真意也是静守真意。 二者相加，便促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若是强逼对方改换，恐怕会适得其反。 便随她去。 届时若是引得那人不喜，解释一番便是了。 想到这里，尹丰便缓缓闭上双眼，正打算进入冥想状态，好好参悟一番所修之道。 事实上若不是宋音虞亲自下令，他现在或许还在洞府之中闭关呢，又哪里会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阵法之外，却传来些许动静。 尹丰当即睁开双眼，发散灵识，想要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宗主所说的那人已到了。 只是灵识扫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当即眉头一皱，灵觉似有所察，好似窥见了什么大凶之事，正在发出急促而尖锐的警告。 转头看向一旁微眯着双眼，仿若快要睡着的廖锦，开口正欲说些什么。 未曾想下一秒，在周身所布下的简易隐匿阵法便轰然一震，竟是被一只大手硬生生从地上连根拔起，碾成细碎的光点，随风飘散。 此般声势浩大，是以倒也无需尹丰发声提醒，廖锦当即反应过来，便与他一同进入了战斗状态。 待到此间掀动飞扬的尘雾散去，一道身影便于其中缓缓显现，赫然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高大，长须及腹，华袍加身，光是看上去，便威严满满。 尹丰定睛一看，顿时惊呼道：“严长老，怎么是你？” 当即恭恭敬敬朝对方行了一礼，同时又给一旁的廖锦传音，有样学样。 二人表面上恭敬无比，但内心实则已然做好了战斗逃遁的准备。 毕竟虽说对方是熟人，但看这架势，恐怕也来者不善。 纵使是长老，也哪有一见面就拆阵法的。 再者说，他们二人这才可是受了宗主的命令，其他人应当不知晓才对。 难道说，宗门之中出了内鬼？ 尹丰此时心中已然涌现出了最坏的可能，那就是这严长老并未脱离摧辰剑的控制，而是在其指使下，悄悄混入了罗刹门当中。 若真是如此，那么门中岂不是危矣？ 就在二人心中思绪万千之时，严晃却只是随意瞥了他们一眼。 随后不禁笑道：“尔等是不是以为，老夫被摧辰剑控制了心智？” 此言一出，尹丰刚想点头，但随即却反应过来，连忙辩解道：“怎么会呢？我等只是一时被严长老的手段给吓得了而已。” 接着面露疑惑，开口问道：“严长老你不是在为宗主炼制丹药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到这里，他便似是有些埋怨道：“还打搅了我们二人，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 说这一句话的同时，尹丰又悄悄传音给一旁的廖锦，告知对方绝不能让严晃发觉二人的任务。 廖锦自然心领神会，当即鼓动周身气血，于脸颊上显现红晕之色，似是有些害羞。 然而见到二人这般反应，严晃却是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想示假隐真吗？” 听闻此言，尹丰却是更加不解了：“严长老，此言又是何意啊？” “我等只是在此谈情说爱而已，又没做些大逆不道之事。” “我罗刹门，又何时禁止同门弟子之间发展道侣关系了？” 别看他表面仍旧镇定自若，乃至开始反问起严晃来，实则内心忐忑不已，乃至有些恐惧了。 毕竟对方乃是化玄大能，而自己这边却只是两位元丹，实力差距实在是悬殊至极。 纵使竭尽全力，恐怕也难伤对方一根毫毛。 而严晃只需随手一拍，便能像碾死蚂蚁一般，将他们二人一并打杀。 听尹丰这么一说，严晃却不禁嗤笑一声：“莫要再掩饰了，老夫早就知晓你们二人被玉面罗刹下了命令。” 他随即却是有些感慨：“没想到这石女居然也有在意之人，可算是被老夫抓到了把柄！” 说罢，严晃似是不愿多言，当即大手一挥，凭空唤出诸多幽影，将二人团团围住。 见到这一幕，尹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冥魂教的邪修！” 他加入罗刹门之前，便听闻过一些流言，说是冥魂教暗中与赤霄山达成了合作关系。 在当初，尹丰只觉得这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专门拿出来吓人的。 但现在看来，却是极有可能了。 毕竟罗刹门与赤霄山乃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冥魂教与赤霄山也打过不知多少次战争。 因此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冥魂教与罗刹门拥有共同的敌人，不说互相帮助，至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自相残杀。 毕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除非，冥魂教与赤霄山之间，达成了某些协议。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尹丰的猜测，也可能是这严晃单纯与宋音虞有仇。 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严晃便也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了，当即改换身上的衣物，变作冥魂教标志性的黑袍。 如此摇身一变，便成了彻彻底底的魔道。 他阴笑一声：“桀桀桀，你小子见识还算广泛，居然能认得冥魂教的手段。” “待老夫将那人擒下，便好好炮制你俩！” 话音未落，那些幽影便蜂拥而上，将二人死死缠住，不得动弹。 魂灵倾颓，心神萎靡，莫说是施展什么技法神通，就连动动手指也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做完这些，严晃便开始布设阵法，静静等待那人的到来。 他要给对方准备一份大礼。 第184章 一剑枭首 与此同时，离阳出了天明坊，便朝宋衡所指的方向，也就是北方极速飞遁。 凭虚御风之时，也将一路上的风景尽数纳入眼底，虽然和记忆中大有不同，但其模糊的轮廓仍旧能够隐隐重合。 倒应该庆幸，此处的山峦江河没有发生大幅度的更改。 否则，恐怕就连离阳自己也分辨不出。 他循着过往的路线，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所谓的炎罴洞。 不出离阳所料，正是当初他闭关修炼的熊瞎子洞。 据说先前有一只赤火魔熊居住于此，实力堪比元丹，因此得名炎罴洞。 不过现在，这头赤火魔熊已然没了踪影，或许是被人给杀了，亦或者搬家了。 只留下有些焦黑的地面，以及被燃成灰烬的干草。 然而还未等他缓步踏入其中，打算怀念一下过去，铺散开的灵识便发觉了一丝异状。 而系统，也很快锁定了三道人影。 离阳当即眉头一挑，倒并未停下脚步，仍旧直直走了进去。 就仿若什么都未发现一般。 到了里面，便有些诧异。 这赤火魔熊似乎不怎么活动，倒是没有将这洞穴弄得一团糟。 以至于，仍旧留存下不少离阳生活过的痕迹。 当然，大部分早已被无情岁月磨灭了，剩下的也只是在苟延残喘。 再过几年，或许便什么也没有了。 每走几步，看着这些自己存在过的证明，过往的画面便浮现眼前，历历在目。 只是等到离阳进入洞穴深处，身形刚好被阴影所笼罩之时，一只大手便从背后悄然出现。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怪叫，一股无形伟力便凭空倾轧而下。 褫夺生机的同时，也湮灭魂灵。 然而离阳早就发觉了不对劲，自有准备，又怎会中招。 当即大手一挥，将藏在水行真意当中，积蓄已久的先天净灵真光祭出，普照四方上下。 此光一经放出，便宛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一瞬间便扫清周身浑黯幽影，将此间照的通明澄澈。 一众魑魅魍魉，皆无所遁形。 严晃毕竟不是阵法师，在此布设的阵法也是通过阵盘启用的，相比于正经阵法来说，威能却是差了不少。 是以在离阳的真光照耀之下，一切阴魂幽魄返归本真，进而消弭于无形。 但严晃也并不是没有做任何准备，这大阵一破，其内埋藏的二重阵法便自主启动。 几乎是一瞬间，便完成了释放。 冥冥之中一道灰光降下，打落在离阳身上，将之身形彻底隐没。 对方的手段的确阴险狠毒，似乎是专攻修士元神的伎俩，若是唤作寻常化玄，挨上这一击，恐怕就算不死，也无力反抗，任人宰割了。 但对于魂灵已然半步踏入银勾境的离阳来说，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他只突然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刺痛，过了片刻，便完全消解，再无什么不适。 而同时，离阳又唤出素光剑胚，并指一点，便引动其化作一道明光，吞吐三尺寒芒。 受了海量元浑灌注，又是重塑剑胚之后第一次作战，素光真灵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清鸣，随后便朝着藏匿于暗中的严晃爆射而去。 纵使此人隐没身形的手段极为高明，连离阳的灵识都未发觉，但也逃不过系统看破真名。 楞大一行字顶在脑门上，在这昏暗无光的洞穴当中，便如同电灯泡一般显眼，想不看见都难。 见离阳在连环阵法之下居然毫发无伤，乃至一眼便看破了自己的藏身技法，催动飞剑攻了过来，严晃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他也并未慌张，毕竟是活了千年的老怪，这点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当即张口吐出一团阴秽异常的黑气，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心神蒙尘，魂灵阴损。 这黑气一现，便仿若有灵性一般，主动迎上了飞射而来的素光剑胚。 见对方这飞剑视若无物，仍旧朝自己袭来，严晃不禁面露冷嘲之色。 他这黑气可不是什么寻常阴幽二气，而是从一处上古遗迹当中寻来的法宝，唤作浑天墨光。 此物经了劫变洗礼，十分诡异。 寻常玄器若是稍有不慎，沾染上了一丝，便灵性大损，甚至有可能当场失了元灵，返归真性。 在他看来，离阳这般施为，无异于自污法宝。 离阳自然发觉了这团黑气的古怪，心神与素光真灵沟通，正欲改换方向。 反正他也不指望能一剑斩了对方，还得靠先天净灵真光。 却不想这小妮子浑然不惧，说自己能行。 对此，离阳自然眉头一皱，但随即却又缓缓舒展下去。 虽说素光真灵开智不久，未经过什么世事打磨，但也不是什么自大之人。 若是没有把握的事，它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在这一点上，倒是与离阳有些类似。 既然素光真灵这样说，离阳也索性没有拒绝。 剑修应当相信自己的剑，唯有这般，才能人剑合一，爆发出无穷犀利锋芒。 才可入道。 他稍加思索，便将心神附于其上，与素光真灵产生了共鸣。 既然要斩，便并肩作战，便全力以赴。 当即于身后显现出了玄泱界，引动无穷界力加身，又运转敕命魔功，照例燃烧十万年寿命，将整体实力提高足足五倍。 诸多加持之下，素光剑胚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极速，倏忽间竟是完全消去了踪影，仿若突破了此方天地的界限，遁入冥冥之中的虚天。 见状，严晃先是眉头一挑，还以为了离阳施了什么神通，将素光剑胚隐于暗处，伺机待发。 他稍加思索，便挥袖一抖，也将洞天完全展开，降临于此处，防备飞剑偷袭。 随后又祭出一道魂幡，随意一张，便于其中放出万千恶鬼，阴气森森，将这里渲染成无间地狱。 这些恶鬼也并非凡物，其中有人有妖，气息赫然都在元丹左右，甚至还有三位化玄。 做完这些，严晃似还是觉得有些不够，便双目一闭，打算施展秘术，直取离阳魂灵。 然而就在这时，他灵觉却是突显，就仿若大难临头。 严晃刚一睁眼，灵识便窥见一道蒙蒙豪光骤然乍现，劈头盖脸袭了上来。 护于周身的恶鬼在其面前连片刻也阻碍不到，即便是那三只化玄阴魄，也被如此纯粹的剑光给逼退几分，乖乖让路。 犀利锋芒临身，汗毛直竖，肌肤宛如刀割剑锉，刺痛难忍。 他这时脸上才显露出一丝惊惧之色，也顾不上祭出一些玄器抵挡了，当即掐弄法诀，身躯一软，瘫倒在地，元神则是飞速离身，欲要躲进洞天之中。 却未曾想那剑光看似还有一段距离，实则已然近在咫尺，一剑下去，严晃的肉身便登时化作齑粉，被细细剁成了臊子。 破灭了这无用的皮囊以后，剑光并未止歇片刻，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找上了已然快要缩入洞天之中的严晃魂灵。 只闻一声铮铮剑鸣，虚无的魂魄烟消云散。 至此，一位化玄修士，身死道消，还道于天。 第185章 现状 此人手段虽说诡异，但修为却堪堪化玄二重境气生，遇上离阳，自然是难以抗衡。 连诸多神通都未施展，先天一气也没来得及释放。 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然伏诛。 当然，即便祭出这些技法，结局仍然是一样的，只不过徒费离阳一些时间罢了。 可以说，严晃死的不冤。 他一死，所开辟的洞天便开始被太殊星天道牵引拉扯，缓缓从虚天当中显现，凝塑为实质。 若是放任其不管的话，此处很快便会被小界融合，化作福地，进而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离阳已然有了天中界，便无需再虎口夺食，从天道手下争夺小界了。 再者说，即便他想要，李青生夫妻俩也不在，没办法做到这种事。 因此，他单单放出水行真意，将其内的一切事物尽数卷离带走，摄入玄泱界当中。 待到日后，再慢慢清点。 随后，才将注意力转向昏迷不醒的尹丰与廖锦。 离阳稍加思索，便于指尖放射出一道青绿玄光，其中似藏有无穷生机。 玄光落在二人身上，滋养肉身魂灵，涤荡阴秽邪祟。 不过片刻，便将之尽数唤醒。 尹丰从迷蒙之中悠悠转醒，刚一睁眼，便进入了战斗状态，正欲唤出本命法宝。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要面对的是化玄大能。 以他区区元丹，任凭怎么施为，也伤不到对方一根毫毛。 当即断了这般念想，开始思索该怎么逃离。 然而就在尹丰不经意间抬起头时，却发觉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严晃。 而是一位身着寻常黑袍的年轻男子，样貌看似平平无奇，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上似乎蕴有玄机之变，暗合天地。 愈看愈觉得甚妙，乃至于目不转睛。 见状，离阳便轻咳一声，将盯着看入迷的尹丰唤醒。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眼，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随后又瞥见悬在离阳一旁的素光剑胚，便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碟。 此物一现身，便朝着素光剑胚所在的方向闪动着蒙蒙清光。 见到这一幕，倒也不必离阳多言，尹丰便已然确定，对方正是他们所要等的那人。 既然离阳还在，那么便代表，严晃失手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多谢前辈相救！” 一旁的廖锦自然也有样学样。 离阳微微颔首，正欲说些什么，却不想一旁的素光真灵竟是突然间欢呼雀跃起来，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 当即飞射而来，将尹丰手中的玉碟夺下。 送到口中，正欲将之吞食，但同时却察觉到离阳的视线，便乖乖回转了过来，有些不情愿地将玉碟奉上。 离阳将这玉碟摄入掌心，悬于身前，细细打量。 此物似乎是与素光同出一源，也就是来自宋音虞的本命法宝，玄光分影剑。 素光若是将之吞食，便可充盈自身灵性，威能大增。 不过其上还留有几道信息，想来也是宋音虞所留，因此离阳才制止了素光。 若是被这小妮子给毁坏了，可就麻烦了。 离阳分出心神附和其上，不过片刻，便读了个大概。 除去一些极为肉麻的情话以外，便是有关罗刹门的一些情报了。 规模并不大，毕竟其内成员大多都是偶然间脱离摧辰剑控制的赤霄山弟子，剩下的则是些自身亦或者亲朋好友受过赤霄山残害的修士。 满打满算，也就几万人。 其中元丹真人有数十位，化玄长老则屈指可数，若是算上宋音虞自己的话，也就堪堪五名。 剩下的，便都是些低阶修士，不值一提。 如此看来，罗刹门的实力，大概也就相当于五品宗门当中的佼佼者，四品宗门里的吊车尾。 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这里了。 除去这些，离阳还发现，在那些罗列的化玄名单当中，赫然出现了严晃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刚刚便残害了一位同门。 不过看这严晃的手段，也和宋音虞所给出的介绍里大为不同，想来也是内鬼。 接收完这些资料以后，离阳才将玉碟随手丢给素光。 得了此物，素光便毫不犹豫地将之吞食下去，继而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身形摇晃，双眼迷离，连带着所寄宿的剑胚也开始乱飞。 见它这副不堪模样，离阳不禁叹了一口气，将其摄入玄泱界之中，待在里面好好消化。 接着便看向二人，淡淡说道：“带本座去宗门驻地。” 尹丰自然点头称是，而一旁的廖锦却是有些好奇。 她不禁开口问道：“前辈，严长老呢？” 虽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尹丰也想知道，但就这样直接出言询问，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他心中当即有些忐忑不安，看向离阳。 离阳向来是不在乎什么礼数的，只要恭敬喊他一声前辈便可。 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回答道：“已被本座斩杀。” 随即并指一点，于指尖放射出一道玄光，落在严晃遗留的洞天之上，将其缓缓显现出来。 元丹真人自然是无法察觉到洞天存在的，不过也知晓化玄死后，洞天便会被天道牵引。 是以在离阳这番施为之下，二人得以窥见小界崩塌的壮观景象，一时心神大震，说不出话来。 良久，尹丰才回过神来，脸上仍旧留有惊色，似是还未忘却刚才的奇观天象，久久不能平息。 他当即朝着离阳深深作揖，沉声道：“多谢前辈替我等除去这冥魂教奸细。” 闻言，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不必多言，本座现在，亦是罗刹门修士。” “为本门除去此等祸害，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此言一出，尹丰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 正如离阳所言，他本就是来加入罗刹门的，斩杀内鬼，也是理应该做的。 如此倒不如说是投名状，只不过离阳原本也不需要罢了。 尹丰捣蒜般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离阳的说法。 随后便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纸船，迎风便涨，须臾间变作一驾飞舟。 接着迎向离阳：“前辈，请上船。”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眉头一挑，当即说道：“不必了，你且指个方向便是。” 他一眼便看出这飞舟品阶不过元械，倒不是嫌弃，而是觉得这遁速还不如自己驾驭遁光飞驰。 听他这么一说，尹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遵从离阳的要求。 他将飞舟又收回储物戒当中，随后便与廖锦站在一起，齐齐看向离阳，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已然准备好。 离阳当即大手一挥，将二人一并收入水行真意当中，随即便驾驭起五色玄光，朝着远处天际飞驰而去。 临走之前，他还留下一道先天净灵真光。 待离阳身形彻底消失，这道真光才缓缓展开，将此处留存的痕迹一并消弭，甚至还加快了严晃洞天的固化进程。 或许，要不了半年，这里便会大变样。 第186章 惊变 在尹丰的指引下，离阳带着二人一路飞驰，不过片刻，便到达了目的地。 此间显然设有阵法，是以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处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山谷。 纵使离阳竭力发散灵识，也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看来，这阵法不仅品阶较高，将其布下之人，估摸着也是阵法大师，手段高明。 他看了一会，便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阵法越厉害，就代表罗刹门越安全。 离阳将二人从水行真意当中放出，不必他多言，尹丰便主动从储物戒当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白马棋子。 其上蕴有些许灵机，只不过极难察觉。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恐怕就会将之当作是普通凡物，随手弃之。 尹丰并指夹住这枚棋子，随后竟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如同下棋一般，将棋子点在了身前的地面之上。 他下完这一步，离阳便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灵机汇聚，进而落在了那枚白马棋子的附近，竟是也凭空塑造出了一枚巨象棋子。 此时尹丰再并指一点，便再度于指间显现出白马棋子，仿若刚才放下去的只是一道虚影，真身还在手上。 如此再三施为，棋子接连不断地显现，便在脏兮兮的黄土之上，逐渐勾勒出了一张棋盘。 看起来，似乎是要尹丰下赢这阵灵，才得以入内。 想来是有固定的解法，只需照抄便可。 不过离阳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便觉有些手痒难耐。 他在前世也是个喜好各种游戏的主，到了这地方，便没有再玩过什么。 一是不怎么感兴趣，二是一直沉溺于修炼。 毕竟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玩乐。 如今成就了元丹，有了自保之力，又与分别许久的宋音虞联系上了，便放松了下来，想要找点其他事做。 是以他当即开口问道：“不若让本座试试？” 闻言，尹丰自然愣了片刻，随即看向离阳，意识到对方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想下棋。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中的白马棋子递给了离阳。 反正现在已然将对方带到了宗门驻地，不必着急。 离阳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马棋子，看不出什么玄机，便开始将其点落在棋盘之上。 这棋的规则他在刚才看尹丰施为的时候，便已然大致弄懂了，与斗兽棋有些类似，只不过其中变数更多。 不仅如此，似乎还蕴有道则加身。 每下一步，心神便会凭空耗去不少。 若是将心神耗尽之时，还未下赢阵灵的话，便又要重新开始。 也就是说，规定了步数。 离阳下了一会，便觉心神有些萎靡不振，连忙放慢了落子的速度。 每次下之前，都要仔细思量一番，才做决定。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除去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快乐以外，下这棋似乎还会增进魂灵蜕变。 虽说只是微不可察的一丝，但对于元神一只脚踏入银勾境的离阳来说，已然算是不小的提升了。 是以他更加有兴趣了。 只是下着下着，离阳却发觉棋盘已然快被自己填满了，而胜利却遥遥无期。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输了。 便只能轻咳一声，对着尹丰淡淡说道：“你且下，本座似有所得，需参悟一番。” 说罢，他便闭上双眼，竟是真的开始冥想修炼了。 而尹丰看了看地上被弄成一团乱麻的棋盘，心中甚是无奈。 他并未继续离阳的棋局，而是直接收回了白马棋子，将一切都推倒重来。 而伴随着尹丰掷下最后一枚白马棋子，周围的景象骤然间发生了变化。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三人便来到了内里的须弥空间。 此处与外界的山谷完全不同，乃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岳，祥云渺渺，气蒸雾霞，亭台楼阁矗立其中，仙鹤灵兽一应俱全，俨然一副仙家气派。 看来，宋音虞倒是将这里弄得有模有样，不像离阳那般，将天中界直接丢给了牧回轩与叶玄二人，做个甩手掌柜。 见已然入了宗门驻地，尹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当即说道：“前辈，请随我来，门主正在主殿等候。” 离阳微微颔首，便跟在了后面。 然而三人还未迈出第一步，在眼前这片和谐景象之中，却突然显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与周围格格不入。 并且，在一瞬间便向四方上下扩张，改换了一切。 见状，二人自然是有些不解，而离阳却是蓦然惊觉。 在他灵识之中，感知到了有一股绝强浩大的气息正在蔓延，已然快要到达众人如今所在位置了。 当即将二人摄入玄泱界之中，随后又唤出五行真意，变作五色玄光，护住周身。 冲击瞬息而至，席卷此方天地。 虽未伤到离阳分毫，但却将他硬生生推离了数十里之遥，可见其威能赫赫，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想象。 玉柱倾倒，金瓦跌碎，玄砖破裂，刚才还美轮美奂的宫阙，顷刻间便化作狼藉一片的废墟，宛如遭了地龙翻身。 高天之上自由飞翔的仙鹤哀鸣一声，折了翅膀摔下来，砸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走兽在巨力之下四分五裂，山林摧断，土石崩解，不远处的山头都被削去了大半，裸露出光秃秃的一片。 甚至连头顶生造出来的祥云，也被洞穿了一个大窟窿，久久不能恢复。 隆隆震响经久不息，不断在耳边回荡。 未曾想只来得及看上一眼，美景便骤然消去。 如此惊变来的太过突然，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或许，便与先前严晃的背叛有关。 莫非，除去此人以外，罗刹门之中还有内鬼？ 想到这里，离阳便并未在此过多停留，当即朝着爆炸中心飞驰而去。 他也没有将二人放出，因为此等神通大法，显然不是元丹真人所能施展的。 想来必定是化玄大能。 尹丰与廖锦修为低劣，无法参与这么高级别的战斗。 若是贸然带离，反倒凭空增添了累赘。 一路上看见了不少修士的尸体，皆在这场浩大冲击当中殒命。 有些甚至并未反应过来，仍旧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便已然死去。 放眼望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俨然一副地狱景象。 这些虽说不是他的徒弟，但如今也算是手下的门人，平白无故被打杀了，自然有些不忿。 同时也极为担心宋音虞。 毕竟对方作为门主，若是内鬼下手，首当其冲的便是她。 离阳沿途将不少仍旧存活的修士摄入玄泱界当中，这对于他来说只是随手可为，并未耽误时间。 马不停蹄地朝着大变起始之处飞遁，还未真正临近，灵识便捕捉到了数道极为强横的气息。 随意一扫，便发觉不止四人。 光是明面上便有六人，系统还显现出另外二人的信息。 看来，还有外人入侵。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当即将玄泱界完全显现出来，再次运转敕命魔功，全力以赴。 第187章 真光降世 “宋门主，束手就擒！” “仅凭你们二人，是无法赢过我等的。” 白衣文士轻摇手中羽扇，如此宣告着，就好像已然掌握了对方的生死。 此人唤作白至星，原本乃是罗刹门的长老，不过暗地里早就投靠了冥魂教。 他此言非虚，毕竟己方这边，可是足足有四位化玄，还不包括隐藏在暗中，伺机待发的两位。 而宋音虞那里，除去她自己以外，便只有一位化玄女修，并且刚才还被白至星等人偷袭，身负重伤，气息奄奄。 虽说不至于立刻丧命，但也无法施展什么神通大法了。 若是不赶快进行治疗，恐怕便要抛弃这具躯壳，元神重返洞天了。 人数上是压倒性的优势。 虽说此间乃是罗刹门的根据地，但那些弟子在化玄面前不堪一击，根本不足为虑。 闻言，一旁的中年修士却冷哼一声：“还与她说些什么废话？今日，这小小罗刹门便要覆灭于此！” 他名郑渊，亦是冥魂教修士，只不过乃是从内门弟子一路晋升而来的，自然有些看不起半途入门的白至星。 纵使是邪修魔道，对这种叛宗之人，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今日叛他，明日可能就会叛我。 白至星早就习惯了郑渊的冷嘲热讽，内心虽说极为愤懑，但表面上依旧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甚至还笑着附和道：“郑兄所言极是，却是我多嘴了。” 话音未落，他便轻摆手中羽扇，瞬息间放射出一根艳红羽毛，如令箭一般，朝宋音虞疾驰而来。 一经脱离，其上便无火自燃，倏忽间冒出炽烈焰舌，隐隐凝塑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神鸟，高昂脖颈，发出一声啼鸣，响彻云霄。 见状，宋音虞却是没做些什么，而一旁的化玄女修，则是连忙吐出一口琉璃精血，化作一枚小巧精致的玉色盾牌，护在身前。 她同时对宋音虞传音道：“虞姐姐，你还是快快逃命，此处便由小妹……” 只可惜还未等她说完，无穷烈焰所化的凤凰便撞在了玉色盾牌之上，竟是直接将其熔灼出一个大窟窿，居然连片刻也不能抵挡。 当然，这并不代表白至星实力强大，而是此女已然是风中残烛罢了。 一者强盛，一者衰弱，自然如此。 神通被破，自然遭到了反噬，白雁依当即俏脸一白，面无血色，气息更是一跌再跌，形若游丝。 彷佛下一秒便要肉身兵解，魂灵潜入洞天，来日再塑躯壳。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站在宋音虞身前。 见到这一幕，一位眉目枯槁，神情之中，却带有几分狠戾之色的老道却是不禁阴笑道：“桀桀桀，好一个姐妹情深！” 此人也是冥魂教修士，名叫吴元修，只不过精通魂灵技法，将自身伪装成一介散修，从而混入了罗刹门。 说罢，这吴元修便大手一挥，于周身显现出诸多阴晦不堪的幽影，光是看一眼，便觉心神被污。 这些幽影将二女团团围住，其上不断散发的污秽气息，正在不断吞夺她们的灵识。 身处其中，原本便耗费了大量心神的白雁依自然更加不堪，如瀑青丝当中竟是开始生出白发，面容一瞬间也苍老了许多。 未曾想都到了这般地步，她仍旧想施展些法术，破除这些烦人的幽影。 宋音虞只得长叹一声：“依妹妹，你且先返归洞天疗伤。” 她随即却是面如寒霜，冷声道：“这里，便交给我。” 此言一出，白雁依仍旧有些不甘，但看了看宋音虞的神态，也知晓对方不是在说大话。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掐弄法诀，直接将这具皮囊兵解，遁出魂灵，返归洞天。 而见白雁依元神离体，白至星这边也并无一人出手。 毕竟在他们眼中，宋音虞才是主要目标。 再者说，肉身重塑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而在这期间，白雁依的洞天将会暂时固化在此处，跑不出手掌心的。 无需去管。 见宋音虞终于站了出来，四人表情不一，但心中却是不禁提高了几分警惕。 相比于刚成就化玄不久的白雁依，宋音虞虽说也只是在这境界停留一百多年，但战功显赫。 先是斩了赤霄山当代第二出色的弟子，也就是她的师妹，安书翠，之后又接连灭杀了两位化玄邪修，更是从登灵大能手下逃脱，可谓是绝世天才。 不过好在，为了对付此女，赤霄山特意派了秘密武器。 便是四人最后一位，乃是一名面目凶神恶煞的和尚，虽身穿僧衣，但脖子上的佛珠却是一颗颗人头骨，实在是邪异。 此人真名已不可考，别人唤他，也只是称外号，叫烂肉和尚。 据说也曾是一位得道高僧，但在某次进入上古遗迹探险时，被劫变生造出的诡物所影响，才变成了这般。 却不是冥魂教中人，而是赤霄山招揽的打手。 烂肉和尚精通佛法，而根据白至星等人所掌握的情报，宋音虞所依仗的正是那些无穷无尽的玉面罗刹。 这罗刹亦是佛门中的一员，烂肉和尚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是以见宋音虞唤出诸多玉面罗刹，将吴元修放出的一众幽影尽数吸食殆尽，增长自身精气，烂肉和尚便结跏趺坐，口中不断念诵经文。 每发出一道靡靡之音，便有一只玉面罗刹土崩瓦解，自行消散。 见到这般情形，白至星等人不由心中大定。 在他们看来，只要除去了这些难缠的玉面罗刹，便等同于斩断了宋音虞的一手一脚。 届时以他们三人合力，还怕斗不过对方？ 而宋音虞见烂肉和尚的神通似乎有些克制自己，便眉头一挑。 她倒是没有中止唤出罗刹，毕竟这些也耗费不了多少法力和心神。 而若是一旦撤去，便无法牵制这烂肉和尚。 转而凝神细忖，思考该如何破局。 不过白至星等人自然不会让宋音虞安然自若，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当即纷纷施展神通，齐齐攻了上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澄明至上之光悄然降临，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照耀四方上下。 在场五人包括宋音虞，一瞬间便淹没在了这片飘渺茫茫的白色当中，甚至连躲藏在暗处的二人也被波及。 白至星心中一惊，连忙再一抖手中羽扇，分离出一根青白色的羽毛，化作一道青蒙蒙的光幕，将自身护住。 其他二人也各显神通，唯有烂肉和尚刚才忙于施展佛法，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这白光渐渐消隐，白至星与二人面面相觑，才发觉众人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莫非，只是单纯的障眼法？ 可那般浩大的声势，理应是什么很厉害的神通。 就在他疑惑之际，灵识却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白至星抬首望去，便发现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烂肉和尚的身前，此时，正在将手掌从对方的眉心抽离。 烂肉和尚的脑门被开了个大洞，血肉模糊，其内的元神也已然烟消云散。 却是当场身死道消了。 第188章 各自为战 离阳随手将烂肉和尚的尸首摄入业火提灯当中，想来此等极恶之人，一定能熬炼出不少舍利子。 他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只不过一直躲藏在暗中，等待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出手。 毕竟，虽说面前这四人，包括其他二人，这总共六人当中，无一是他对手。 但若是群起而攻之，也有些麻烦。 不如逐个击破，先将最大的人数差距消除，再做其他打算。 而好巧不巧，这烂肉和尚对于宋音虞的威胁似乎很大。 离阳自然选中了对方，作为第一个目标。 借由先天净灵真光遮蔽众人的感知，随后再暗中偷袭，以全盛姿态，一举将此人斩杀。 处理完烂肉和尚的尸首以后，离阳回首看了宋音虞一眼，单单对其笑了笑，并未多言。 他随后便唤出五行真意，再度袭上一旁的吴元修。 对方的气息在这几人当中最为强大，手段又阴毒的很，防不胜防，必须尽快除去。 见离阳顷刻间便斩杀了烂肉和尚，接着居然又朝自己这边过来，吴元修顿时悚然一惊。 他自认对上烂肉和尚，虽说也可取胜，但绝不可能像离阳这般轻描淡写。 哪有秒杀同阶的，宋音虞都做不到。 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超在场所有人。 当然，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心中惊惧之余，倒并未手忙脚乱。 只是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如同阴云密布。 当即将洞天虚影显现于身后，唤出用先天一气凝练出的本命法宝，竟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鬼头大杖。 吴元修手握大杖，便连忙朝着离阳的位置虚敲了两下，随后又觉得有些不稳妥，便咬咬牙，直接催动了本命玄法，于元神之中放射出一道浑冥幽暗的玄光，瞬息间落在离阳身上，护于周身的五行真意竟是连片刻也未阻碍。 先前两下杖击仿若跨越了时空阻隔，离阳只觉冥冥之中有一尊大神手持权杖给自己当头来了两棒，轰然如雷。 即便他元神异于常人，受了这两下，也头晕目眩，几欲昏沉。 随后灵觉突显，仿若是有什么大祸临头，离阳不敢托大，便连忙运转敕命魔功，再度燃烧了十万年寿命。 伴随着一股绝强浩大的伟力凭空显现于周身，此时此刻，他的实力已然是平常的七倍之多。 不过这已然是敕命魔功的极限了，若是再烧下去，恐怕百万年也不见得能提升一倍。 却未曾想，即便离阳的气息已然拔高到了近乎登灵的境界，受了那道玄光以后，仍旧眼前一黑，瞬间心神失守。 不过好在离阳同一时间燃烧了精血，调动先天五行胎体当中蕴有的五行道则，护持住元灵不灭。 在半步银勾境提供的强大恢复力下，魂灵这才重归肉身，意识也渐渐恢复，心神清明。 以上这些皆只发生在一瞬间，是以在外人看来，离阳只是身形停顿了片刻，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接连遭了这般重击，离阳非但没有放弃，心中反倒是愈发坚定，必须要先灭了这吴元修。 否则若是让对方接连施展这般手段，纵使他寿命足够烧，也难以分出心神应付其他人。 届时群起而攻之，即便离阳法力高强，也难以落得什么好。 他驾驭起五色遁光，近乎瞬息而至，当即于周身显现出金火劫雷以及燃灯业火，朝着吴元修便是一顿狂轰滥炸。 随后便再度凝聚出先天净灵真光，普照四方。 此般攻势迅猛，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 吴元修刚刚才接连施展了两道大神通，一时心神法力耗费甚多，片刻间难以回转，又见离阳居然毫发无伤，当即慌了神。 他连忙祭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玄器，挡在身前，往后飞遁之余，又朝着一旁的郑渊高呼：“郑老弟救我！” 其实不必他说，郑渊也看出吴元修不敌离阳，完全陷入了下风。 他也并未犹豫，当即显现洞天，唤出本命法宝，乃是一尊极为诡异的千面神像。 见离阳已然袭上了吴元修，郑渊便并指点在神像眉心，从中竟是须臾间生出了一尊巨如山岳的千面大神。 擎天立地，俯视众生万物。 此物一经显现，便睁开千百只形态各异的瞳目，朝着离阳所在的位置张眼一瞪，放射出一道万丈豪光。 正在追击吴元修的离阳似有所察，他感知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飞速接近，顿时眉头一皱。 避开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若是这样，便痛失了斩杀吴元修的绝佳机会，届时离阳便要被这二人前后夹击。 与其退缩，不若猛进。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想到这里，离阳便打算硬抗这招，势必要将吴元修先拿下。 吴元修显然察觉到了离阳的意图，欲要先把自己斩杀，心中惊怒之余，却也没什么办法。 他此时正忙于飞遁而逃，速度甚至还不及身后的离阳，若是稍有停顿，哪怕施些技法，恐怕便会瞬间被其绞杀。 此时，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郑渊了。 而郑渊见离阳面对自己的神通，居然避也不避，当即冷笑一声。 他又取出一根长香，立于千面神像之前，无火自燃。 四散的烟气被神像吸入，所显现出的千面大神便凝实了几分，千百张面目齐齐张口念诵着诡异的梵咒。 在这些经文加持之下，那道豪光便猛然一震，竟是开始缩小起来。 但伴随着光芒消减，其气息反倒是愈发恐怖起来。 离阳更是太阳穴一阵刺痛，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招不能硬接，否则，恐怕会元气大伤。 然这神通还未落到他身上，便被一道苍白剑影给硬生生斩下，崩散为细碎的光点。 赫然是宋音虞出手了。 有对方化解了背后的危机，离阳便松了口气，继续气势汹汹地朝着吴元修杀去。 见状，郑渊顿时眉头一皱，当即对一旁的白至星喝道：“你且先对付此女！我去助吴老头一臂之力！” 说罢，他便一个瞬身，追向了离阳。 此言一出，宋音虞冰冷的目光便转向白至星，看的对方汗毛直竖。 白至星乃是散修出身，无门无派，不然也不会加入罗刹门。 他的功法得自早年奇遇，向来不擅斗法，平日里也就依仗境界的绝对优势，欺负欺负一些元丹真人。 倘若让他对上化玄修士，是绝然讨不到好的。 更别说对上宋音虞这样的绝世天才了。 是以郑渊此言，却是将他逼上了死路。 察觉到对方的凛冽杀意，白至星额头直冒冷汗。 却是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宋门主，若是我现在弃暗投明，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然嘴上这样说，暗地里，却是毫无征兆便发起了攻击。 他心知肚明，宋音虞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再者说，他虽然不要脸，但也不愿当什么墙头草。 事到如今，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189章 出鞘 一番鏖战下去，不过片刻，白至星手中的羽扇便不剩多少羽毛了。 而反观宋音虞那边，则是毫发无伤。 羽扇作为白至星的本命法宝，虽说能够再生，但也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 而显然，他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无数道苍白剑影环绕周身，将白至星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任何神通在绝对的杀伐之力面前，变得极为渺小。 白至星眉头紧锁，思虑着该如何破局。 但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哪怕一线生机都没有。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便是最大的阻碍，什么计谋在其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在这场单纯由万千锋芒铸就的凛冽风暴当中，一道倩影缓缓显现。 宋音虞手持玄光分影剑，剑尖直指白至星，寒光突显，刺痛他的双眼。 宋音虞冷声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趁现在说了，到时候，我也好告知依妹妹一声。” 听到对方提及白雁依，白至星的脸色便有些复杂。 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不禁长叹一口气。 淡淡回答道：“不必了，就这样。” 说罢，白至星便缓缓闭上双眼，似是放弃了反抗，引颈受戮。 见状，宋音虞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挥出一道剑光，欲要将对方一剑枭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赤色剑影却从暗中突显，袭上宋音虞。 对此，她却似是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唤出一只玉面罗刹，三头六臂，手持刀枪剑戟，便迎上那道剑光。 不过随即，便又有一道玉白剑光飞射而出，并且其威能更为浩大，直奔面门，刺得眉心生疼。 若是中了这一招，不死也残。 宋音虞没有片刻犹豫，当即掐弄法诀，顷刻间将自身与那玉面罗刹调换了位置。 玉面罗刹转而迎上那道犀利玉白剑光，刚一接上便被直接劈成了两半，化作一道烟气随风飘散。 而宋音虞面对赤色剑影，则随手一拨，便将其挪离，落在了别处，激起一阵轰然巨响，竟是将一处山林都给翻覆了。 紧接着，便是两道身影齐齐显现，纷纷朝着宋音虞发动攻势。 宋音虞顿时眉头一皱，显然，她未曾想到，居然还有足足两位化玄藏于暗中，蓄势待发。 按她先前所想，估摸着最多也只有一人。 看来，摧辰剑还真是被逼急了。 三人战作一团，宋音虞一时也分不出身来对付白至星。 见到这一幕，白至星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两个赤霄山的傀儡出手了，要不然，他今日或许真会死在宋音虞手下。 就让这些赤霄山的修士狗咬狗，反正他是不打算出手了。 白至星本就与宋音虞没什么仇恨，投奔冥魂教也只是为了避免将来被清算。 以罗刹门的实力，想要颠覆赤霄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更别说现在，赤霄山与冥魂教已然达成了某些协议。 罗刹门这一小小势力，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落个万劫不复。 良禽择木而栖。 想到这里，白至星瞥了一眼战场，便没再继续关注，将注意力转向吴元修那边。 却不想，如此定睛一看，便惊骇不已。 吴元修不知何时，已然被削去了半个臂膀，老脸蜡黄，气息奄奄，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至于郑渊，倒没出什么状况，不过他唤出的那尊千面大神，已然快要完全消散了。 而再看离阳，此人以一敌二，非但没有落入下风，反倒是愈战愈勇，气势愈发高涨。 虽说身上衣袍已然破烂了几分，但却并未看出有任何损伤。 见到此般情形，白至星顿时心生退意。 未曾想大好局势顷刻间便被逆转，突然间冲进来一个比宋音虞还要厉害几分的生人。 不仅一见面便将烂肉和尚给活生生打杀了，如今面对冥魂教两大化玄长老，也丝毫不落下风。 即便白至星现在参战，恐怕也扭转不了这二人的命运。 败局已定。 意识到这一点，白至星便起了逃遁的念头。 然而郑渊却似有所察，当即传音道：“白兄，快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无事便随意使唤，有事就称呼白兄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至星故作为难道：“哎呀，郑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擅斗法。” 闻言，被离阳金火劫雷劈头盖脸打了一顿的郑渊顿时有些气愤，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擅长不擅长。 多一个人，他们这便少一份压力，也能释放些不便施展的神通。 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离阳压着打。 每还手一次，便要被对方打中两三次。 这样下去，他们二人的战损只会越来越严重，最终彻底崩盘。 但心中虽说恼怒不已，表面上语气却是仍旧温和了不少。 “放心，有我们二人担当主力，白兄你只需在一旁掠阵即可！” “我们三人齐心协力，一定能将此人斩杀的！” “届时，我与吴老头便向宗门为你添上一功！” 此言一出，白至星却不禁嗤笑一声：“郑老弟，莫要再挣扎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二人很快就要被其给打杀了。” 听他这么一说，郑渊便也不打算再装了，当即喝骂道：“姓白的！你什么意思？” “你莫要忘了，你可是在宗门之中留了魂灯的！” 听到魂灯二字，白至星的脸上便显露出一丝纠结，不过很快便平复下去。 他却是笑道：“尔等以为我会这么傻？真敢留一丝魂灵给你们冥魂教？” 说罢，白至星便将身形隐没，赫然是要逃遁了。 见他居然这般背信弃义，郑渊当即怒喝一声，竟是催动手中的千面神像，放射出一道幽深难明的玄光，直直落在白至星身上，将之打下。 随即又带着身负重伤的吴元修，竟是调转了方向，朝着白至星所在位置飞遁。 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对方此举，显然是打算祸水东引。 白至星当即惊惧万分，但奈何受了郑渊一击，一时半会施展不了什么神通大法，便只能往后飞遁而逃。 然而他根底浅薄，不精技法，竟是让郑渊二人后来居上，跑到了他前面。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森然杀意，白至星亡魂直冒，连忙吐出一口精血，洒落周身，遁速再增几分。 在众人身后紧追不舍的离阳已然厌倦了这般追逐战，再加上宋音虞那边似乎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是以，他打算快刀斩乱麻了。 而刚好，素光这时已然将那枚玉碟吸收殆尽，灵性大增。 离阳当即唤出素光剑胚，只听得一声清鸣，一柄通体澄明，纯净无瑕，宛如琉璃的剑胚便飞射而出。 其内素光真灵重见天日，不由欢呼一声。 随即，便在离阳的心神相合之下，杀向不远处的白至星。 剑光如影，瞬息而至，只在此间闪动了刹那，便再度回转，悬于离阳身旁。 而再看前方的白至星，此人仓皇飞遁了数里，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是还未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上半截身躯竟自从胸腹处断开，变作两截，齐齐翻下云头。 第190章 再斩 陡然察觉到白至星的气息瞬间消散，郑渊顿时心中一惊。 他回首望去，刚好看见两截残尸跌落云顶，洞天缓缓显现世间。 当即明白了对方已死，连元神都未能脱逃，更是大骇不已。 同时心中也有些恼怒，未曾想白至星这个废物，居然连阻碍对方片刻都做不到。 相比于其重情重义的妹妹白雁依，真是天壤之别。 此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让其留存在这世间，都是一种祸害。 郑渊并未过多感慨，因离阳一剑杀了白至星，便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 鏖战不过片刻，对方却接连杀败两位化玄修士，其势不减反增，愈演愈烈，几近压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此等人物，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从未听闻？ 一时间，郑渊心中思绪万千，一边飞遁，一边高呼道：“道友！我等素不相识，何必如此！” 闻言，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先前是从未谋面，不过现在，你不就识得我了？” 话音未落，他便并指一点，素光剑胚瞬息而至，快如迅电，直直朝二人劈落。 离阳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些人的。 先不说对方把罗刹门弄得一团糟，单单是极高的kd，也足以诱使他下手了。 见状，郑渊倒也不惧，将手中千面神像高举，把持一转，便将袭来的素光剑胚凭空偏移了方向，落到了他处。 不过离阳反应也迅速，再加上有素光真灵的默契配合，倏忽间便再度回转，又奔向郑渊。 然而郑渊早就看出离阳剑法不精，单单凭借一身浑厚无比的法力，与这剑胚之利罢了。 也就是力大砖飞。 说来也有些不可思议，未曾想区区一柄剑胚，便能逼得众人四散奔逃。 若是让其凝塑成真剑，可想而知，威能恐怕会更甚。 他当即再一扭千面神像，将其中一半的面目消隐，自身便渐渐虚化，连同吴元修一起，躲过了离阳这一击。 随后又沉声道：“道友可是想好了？我等乃是冥魂教修士，此次是奉掌门之命，与赤霄山联合剿灭罗刹门。” “若是道友与这宋音虞交情不深的话，就此退去，我等也不会追究。” “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郑渊便没有多言，只是冷冷看了离阳一眼。 对方此言无疑是赤裸裸的恐吓了，两个二品宗门的名头，也的确能压住不少人。 但且不说离阳与宋音虞乃是道侣关系，他早就与赤霄山结下了不小的仇怨，先前又杀了冥魂教的一位长老，已然是生了龃龉。 再者说，离阳杀了对方，大可逃之夭夭，随便寻个遗迹秘境，往里一缩，无非是比谁的寿命更长而已。 在这方面，他可不惧任何人。 而若是放二人一条生路，纵使签下什么魂契，也难保不会恩将仇报。 毕竟，冥魂教本就是专精魂灵一道，说不准便有能够破解魂契约束的手段。 届时，便等同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是以听闻此言，离阳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倒是杀意更甚。 当即祭出暗中积蓄已久的先天净灵真光，又鼓动金火劫雷以及燃灯业火，朝着郑渊二人杀去。 郑渊自然也不指望对方能如此轻易就被自己一番话给吓住，当然，他心中对此还是存了些许期待的，只是不多而已。 因此见离阳一声不发便冲了过来，他倒也没有措手不及，当即又催动手中的千面神像，同时暗地里，也释放本命玄法。 只见那高悬于天，原本身形已然有些朦胧，似乎将要彻底隐去，重归虚天的千面大神再度凝实，千百张面目齐齐闭眼，随后竟是散出漫天辰砂，如炉火飞星。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是心中一惊，倒也并未退却，而是将原本打算祭出的先天净灵真光护在周身，照旧袭了上去。 这真光玄妙至极，进而普照四方天地，退可护持己身。 然那无穷星火还未真正袭来，一道无形伟力便凭空打落在离阳头顶，几近要把他卤门开个通透，湮灭内里的元神。 只可惜此力虽无坚不摧，声势浩大，但奈何后劲乏力，不够持久。 堪堪破开了先天净灵真光与五行真意之后，便止于魂体，无以为继，并未伤及魂心。 陡然间遭了这一重击，离阳更是发了狠，当即也不管什么有用没用了，再度运转敕命魔功，烧了十万年寿命，刚萎靡下去的气息便又高涨起来。 万千星火打在他身上，却是连先天净灵真光也不能破除，便在其照耀下返归本真，不能阻碍分毫。 见对方接了自己一发本命玄法，也只是停顿了一丝，便又冲了过来，郑渊脸上不禁显现出一抹惊惧之色。 他咬咬牙，便再度催动千面神像，同时却将身负重伤的吴元修单独撇下，不顾对方的苦苦哀求，一个人溜之大吉。 那千面大神又朝离阳一瞪，然这次，离阳心念一动，便又生造出一道先天一气，附于素光剑胚之上。 受了此等加持，其内素光真灵不由欢呼一声，无需离阳下令，便主动迎上了那千面大神。 随即只见一道流光上下翻飞，搅动风云，倏忽间便穿了千百次来回，将那巍巍如山的千面大神捅出千百个窟窿，已然破碎的不成样子，几近彻底崩解。 然此物并非实体，纵使受了这般重创，也并未完全消散。 不过离阳当即唤回素光剑胚，右手虚握，凭空凝塑出一道金赤相间的两色异火，弹指一挥，便打落在其上。 这两色异火乃是燃灯业火与纯阳无念火，再加上金风糅合而成，虽说手法粗糙了些，但对付此等念想之物，效果显着。 而也不出离阳所料，这两色异火飘在千面大神头顶，便犹如霜雪遇上沸水一般，顷刻间便消融于无形。 神通被破，尚在逃遁的郑渊当即心神反噬，吐出一口淤血，心中不由大惊。 手中神像灵性有缺，一时半会是派不上用场了。 而再看离阳，对方除去了那千面大神之后，竟是无视了一旁还在挣扎的吴元修，直直奔向郑渊。 见到此般情形，郑渊忍不住大骂一声：“何仇何怨？！” 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口精血，洒落周身，遁速再添几分。 然先前积累的战损终究还是拖慢了脚步，更何况其速度本就不及离阳。 见离阳转瞬间便追了上来，郑渊连忙祭出几件玄器，挡在身前。 然此等物件又怎能挡住有先天一气加持的素光剑胚。 只听得一声清鸣，一道湛湛华光突显，寒芒刺痛双眼，引得眉心生疼。 未曾想诸多玄器一瞬间便尽数破灭了，崩散成点点灵光。 郑渊心中更是一惊，但好在他已然借助这稍许空当，足足遁出了数千里，将要逃出此方小界了。 届时天高任鸟飞，纵使离阳法力高强，也抓不住他。 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将要逃出生天之际，灵觉突显，却是恍然间感到腰腹间一阵剧痛。 郑渊大骇不已，当即悬出几粒丹丸，正欲吞服。 未曾想就这片刻的工夫，身后的离阳便已然追了上来，抬手便是一剑。 第191章 全灭 一剑切断腰腹，一剑贯穿卤门。 无形剑光由内而外崩散，便犹如在体内炸响了一道惊雷，将五脏六腑都尽数震成簌簌齑粉。 断肢横飞，血肉模糊。 若是换做元丹修士，如此惨状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郑渊乃是化玄大能，仍留有一丝生机。 当即只见一道元神慌慌张张地从破烂不堪的残尸当中飞出，欲要遁入洞天，龟缩其中。 然离阳冷哼一声，心念一动，便催动金之真意，化作一道金芒，一闪而过，便将之绞杀了。 烟消云散之前，这郑渊的元神还极为怨毒地看了离阳一眼，似是死不瞑目，亦或者在想说些什么狠话诅咒。 只可惜还未真正开口，便已然魂飞魄散。 魂灵消散，不入轮回，这世间便再没有郑渊这个人了。 身死道消，还道于天，洞天显现世间。 破灭了对方的元神之后，离阳便将其肉身摄入业火提灯当中熬炼舍利子。 因未掌握配套的佛法，这业火提灯在他手中也就只能当作移动炮台使用。 不过从刚才战斗中的表现来说，还算是有些威能的。 至少要比离阳自身催生出的金火劫雷强上不少。 终究还是根底浅薄，不能如真正的宗门天骄一般，自创法门。 不过离阳也并未因此而自惭形愧，因他最大的依仗也不是这些，而是系统。 相比于外挂，什么天赋才情都不值一提。 处理完郑渊之后，他便再度找上了试图逃遁的吴元修。 此人已然元气大伤，再加上离阳从出手到灭杀郑渊，也只不过花了半个呼吸。 是以吴元修并未逃出多远，不过也快要遁出此方小界了。 见又有一人死于离阳手下，吴元修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离阳斩灭了郑渊，便持剑再度袭来，看来是想凭一人将他们四位尽数杀败。 真是欺人太甚！ 堂堂化玄什么时候被人当作鸡鸭一般，随意宰杀了。 吴元修活了上千年，何时见过这般景象。 但他倒也并未多想，毕竟对方连斩三人，除去身上衣袍破烂了几分，却是没有受什么创伤。 气息反倒是愈发高涨，神意相合，周身似是裹挟着磅礴大势，势不可挡。 不可力敌。 这老道自知今日不能幸免，便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打算拼命了。 只可惜他在刚才的争斗当中便已然油尽灯枯，本命玄法施展过一次，便需积蓄许久，而那鬼头大杖又被离阳的燃灯业火沾染到，灵性大损。 是以如今纵使打算豁出去，也只能祭出一些玄器，又唤出诸多幽影。 不过吴元修毕竟是活了千年的老怪，底蕴深厚，当即又掏出一枚气息诡秘的漆黑玉简，往身前一展。 甫一张开，从中便放射出数道浑暗幽光，如有灵性一般，朝着离阳攻去。 那些玄器幽影对于离阳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随手便可破除。 可眼前这几道混冥莫测的幽光，却给他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灵觉也在不断发出警告，仿若一旦沾染，便会元气大伤，不死也残。 见状，离阳也并未过多犹豫，当即凝塑出一道先天净灵真光，也不将其施展，而是直接朝着冥冥幽光掷出。 二者相撞，真光瞬间湮灭，而幽光也消散了数道，但仍旧留有不少。 然离阳此举只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并不指望一道先天净灵真光便能压过对方。 就在这短短一刹那，他便身形一转，来到了吴元修身后。 吴元修似有所察，反应迅速，竟是头也不回，当即祭出了一团漆黑辰砂，打在离阳身上，令他魂灵震颤，意识模糊了几分。 但离阳早有预料对方会施展些手段阻碍自己，他在这一瞬间便将控制权转交给了剑胚中的素光真灵，任由其操控着手中剑胚，带离自身。 是以在吴元修看来，离阳受了他这一击，明明双目无神，却仍旧不依不饶斩了过来，顿时惊骇不已。 些许玄器在有先天一气加持的素光剑胚面前不堪一击，一眨眼便被犀利剑光横扫，尽数破除。 见到这一幕，吴元修便咬咬牙，再度取出一件异宝，形似骷髅。 他并指点在左胸前，从内扯出一滴心尖血，洒落在骷髅之上。 此物一见血，便像是活过来一般，大口大口的吮吸着，随后目眶之中便凭空燃起一团墨绿鬼火。 吴元修双手高捧骷髅，便对着离阳大喊一声：“收！” 那骷髅张开血盆大口，其中陡然生出一股绝强吸力，不断牵扯离阳，欲要将他吞入腹中，炼成肉糜。 离阳毕竟元神异于常人，不过片刻便醒转过来，见对方又施展了秘宝，他便手握剑胚一搅，掀起阵阵风云涌动，身形渐渐隐没。 一时间尘雾四散，吴元修灵识被这些水行真意所阻，看不清离阳身形，只觉手中骷髅一颤，像是吸入了什么。 他当即心中大定，以为将之拿下了。 却不想待到水行真意消散，只见漫天星火灌入骷髅之中，赫然是一粒粒舍利子，其上还起有燃灯业火。 见到此般情形，吴元修悚然一惊，当即将手中骷髅丢开。 那骷髅虽说乃是一件来历极大的异宝，但燃灯业火也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有如此之多。 是以被离阳这么一顿乱塞，已然濒临了界限，就连目眶之中的墨绿鬼火也渐渐转变为了赤色。 在吴元修将之脱手的一瞬间，便猛然炸裂开来，火星四溅。 纵使吴元修反应极快，但毕竟离得如此之近，难免受到了波及。 伤上加伤，虽说不至于当场去世，但亦是平白无故耗去了不少法力心神。 而更要命的，便是离阳趁这个大好机会，再度袭了上来。 旧力未尽，新力未生，吴元修此时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实在难以再祭出什么法宝。 眼睁睁看着剑光将至，他心有不甘，当即掐弄法诀，竟是直接将这具皮囊兵解。 将此肉身抛离，使其主动迎上离阳，元神却是倏忽一转，欲要遁入洞天。 吴元修的肉身经过了不少秘法淬炼，极为特殊，关键时刻便能如这般拿来当魂雷使用。 一经催动，便可震颤附近生灵的元神，使其心神失守。 未曾想面对这些，离阳竟是看也不看，当即只把手中剑胚一掷，消失于高天之中，再一个回转，这吴元修的元神便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尸首亦是不见踪影，竟是直接被他收入了业火提灯当中，没有爆炸。 不过主人虽死，其施展的神通却仍旧照常找上离阳，幽光瞬息而至。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却是不禁轻笑一声，当即身形一转，便化作幽蓝水雾，消去无形。 再一现身，手中便又凝塑出一道先天净灵真光，护持己身，持剑而上，竟是直接冲了过去。 华光一闪，道道幽光便被尽数破除，不过素光剑胚之上附着的先天一气也彻底消去，宝光黯淡，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 但好在四人皆已然被离阳所斩，便只剩下宋音虞那边的二人了。 现在的离阳虽然使不了剑，但仍旧能施展先天净灵真光，二打二，对上一位化玄，还是很轻松的。 不过待他回首望去，却发现似乎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第192章 重逢 苍白剑影刷刷直下，引得苍穹割裂，云雾分离，天地倾覆。 宋音虞看着眼前熟悉的二人，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怜悯。 毕竟这都是她曾经的同门，如今却成了生死仇敌，还并非本愿，又怎能不感慨。 不过她下手却毫不犹豫，随意挥出一剑，便放出无穷犀利剑光，席卷四方上下。 这两位赤霄山化玄在先前的争斗当中便已然受了重创，如今面对宋音虞这一招，虽奋起反抗，但终究只是螳臂当车。 被剑光一扫，其中一人竟是直接身首异处，没了生息。 而另一人则是在这场剑刃风暴当中支撑了片刻，才因耗费法力心神过多，昏死过去。 这一没了神通护体，自然被万千锐利锋刃给绞成了烂泥，死相极惨，尸骨无存。 宋音虞这一剑，便将对方尽数葬送于此，可见其实力远超寻常化玄，也怪不得能当上一宗之主，压服底下众人。 只可惜人心难料，世事无常。 罗刹门刚有些起色，便出了这般变故，前功尽弃。 她一时，也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不过此等烦恼还是留到日后再说，如今，还是得先除去这些麻烦。 斩去肉身之后，内里的元神便齐齐飘了出来，眉心处还印有一道剑纹。 这便代表着，他们已然彻底沦为了摧辰剑的奴隶，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纵使转世送入轮回，也在劫难逃。 见状，宋音虞只得长叹一声，似是有些惋惜。 随即却弹指点出两道苍青玄光，落在元神之上，顷刻间便将之消弭于无形。 待得此间事了，她才转向离阳那边。 以宋音虞的修为，对上两位同阶修士，虽说胜局已定，但也要经过一番鏖战，是以并未分出心神探查离阳的情况。 再者说，纵使胜券在握，也不可分心大意。 否则虽说不至于落败，但也肯定要平白耗费多余的法力与心神，说不定还会因此受伤。 若是这样的话，便有些不值当了。 然而待宋音虞定睛一看，便发现离阳已然来到了她身旁，除去身上衣袍破烂不堪以外，并无任何损伤，而那四人却是不见踪影。 她不由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夫君，那几人呢？你可是将他们逼退了？” 闻言，离阳却是笑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将他们尽数杀灭了。” 此言一出，宋音虞当即愣住了。 她心中满是难以置信，但灵识随意一扫，便赫然发现除去自己这边的两位以外，真的有足足四方小界正在被天道牵引，逐渐具现化。 宋音虞这才明白，离阳所言非虚。 对方是真的将那四人尽数斩杀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见状，离阳便有些诧异：“怎么？莫非你还想留些活口审问一番？” 想到这里，他当即面露歉意，十分尴尬：“咳咳，若是如此，你早说嘛！” 却是他疏忽了，应当适时留手的。 只是刚才一时战得酣畅淋漓，极为痛快，心中唯有杀意，未曾想到这一点。 说白了就是杀嗨了。 每斩一人，便可看到寿命以及那三项的数字不断跳动，心里别提有多乐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面对这般，恐怕也会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不过想来，宋音虞也不因为这点小事便怪罪于自己？ 再者说，纵使生擒了这四人，离阳估摸着除去那欲要半途开溜的白至星以外，其他三人恐怕都不会乖乖开口。 尤其是冥魂教修士，都会在魂灵之中刻下禁制，乃至留有一些极为阴毒的手段。 若是贸然搜魂，什么都得不到也罢，说不定还会中招，被恶心一顿，得不偿失。 然而此时此刻，宋音虞心中所想，却是和离阳思虑的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并非责怪离阳没有留下活口，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也无需审问，便可知晓此次乃是冥魂教与赤霄山蓄谋已久，专门针对宋音虞一人的。 想来也是那摧辰剑寻不得比她更好的宿主。 宋音虞只是单纯有些震惊而已。 毕竟现在距离当初二人在百里分别，也只是过了一百多年。 未曾想两百年不到，离阳便从小小纳气，一跃晋升为了化玄。 这已经不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天才。 至少宋音虞活了几百年，也未曾听闻过有何人能做到这般。 她也曾是宗门天骄，在赤霄山当代真传弟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却也耗费了足足两百多年才从元丹突破到化玄。 并且这其中，还要多亏离阳的帮助。 否则她早就迷失在六道宫的百世轮回当中了，又哪里能有如今这般成就。 原本以为一百多年的时间，离阳最多也就突破到元丹，是以宋音虞所派去迎接的也是元丹弟子。 若是知晓他是化玄，就算自己分不出身来，也可请白雁依过去。 宋音虞这点却是说错了，因为离阳现在的确仍旧是元丹，只不过实力堪比半步登灵罢了。 不过即便离阳亲口诉说这事实，宋音虞也不见得会相信。 突破到化玄也就罢了，还能用奇遇来解释，毕竟有些人就是这么好运，仿若被冥冥之中的天道眷顾，走到哪里都能捡到宝物。 但如今，离阳却是一人独斩四位同阶，这便不是单纯用机缘说得通的。 毕竟外物虽好，但若是没有一颗坚定道心，莫说与人斗法了，连自身修为都难以驾驭。 当然，宋音虞不知晓离阳拥有系统，也不知他是异界来客。 离阳打架完全就是依仗着一身浑厚无比的法力，什么神通剑法都只是添头。 俗称乱拳打死老师傅。 自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赤子之心，临危不乱。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他这般行径思维，或许也可称至明至性。 见离阳似是误会了自己的反应，宋音虞便连忙解释道：“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一时有些惊叹于夫君的神通广大罢了。” 她柔声低语道：“未曾想夫君同为化玄，竟是能接连斩下四位同阶修士，却是让妾身都自叹不如了。” 说罢，宋音虞便靠了上来，将软绵绵的娇躯挨在离阳身侧，净白俏脸不由显出一抹红霞，倍增美感。 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离阳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伸手搭在对方香肩之上，将此女朝自己这边搂近了几分。 淡淡幽香入鼻，又听到这般夸赞之语，离阳心情也是极好，全然忘记了先前的生死搏斗，浴血厮杀。 他语气也不由轻了些，笑道：“不必如此，我亦是拼了老命，才将他们拿下的。” “还有，先前若不是你替我挡下那招，胜负或许还未定呢！” 宋音虞自然看出离阳此言不过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亦或者只是安慰自己。 她心中不由一暖，便主动将头靠在了离阳的肩膀之上。 而做完这些，二人却也没有继续亲热，单单保持着这个姿势，共赏天边落日晚霞。 第193章 生变 二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岁月静好。 过了许久，离阳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大手一挥，便将先前被他摄入玄泱界中的罗刹门弟子尽数放出。 虽说并未将此方天地的修士一并收入，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估摸着也有一千多人，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元丹。 这些人在界中倒没有生出什么事端，反倒是在几位元丹真人的指挥下，利用储物戒之中的丹药疗伤保命，救助同门。 倒是有些宗门修士的样子，不似寻常散修一般乱糟糟的。 如今陡然间被离阳放了出来，重见天日，脸上便纷纷显露出欣喜之色。 未曾想居然能够在如此大灾之下存活，真是万幸。 先前见门中化玄长老叛变了大半，又引来外人相助，还以为今日便要殒命于此。 幸得一年轻道人相助，才不至于尸骨无存。 一时间，众人心中不由生出感激之情，纷纷抬首仰望，想要高声言谢一番。 然而这么一看，便注意到离阳与宋音虞站在一起，二人举止极为亲密，不似寻常关系。 就仿若，是道侣一般。 见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当即怔住了，他们何时见过门主这般娇羞小女子状，平日里看到的，只有一张素净的冷脸。 虽不至于面露寒霜，但也是生人勿近，在其面前不敢生出一些莫名的念头。 可如今，却是大开眼界了。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离阳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放开了搂着宋音虞肩膀的手，单单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宋音虞倒没有任何羞怯，只是也明白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将底下的弟子唤醒，纷纷回过神来，只是内心仍旧有些惊讶，将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 宋音虞放开灵识扫视了一圈，便发现光是元丹弟子就折损了数位，至于元丹以下，那更是死伤惨重。 许多熟知的面孔已然消失，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与愤懑。 不过宋音虞并未沉浸在其中多久，很快便收敛情绪，冷声吩咐道：“尹丰，廖锦，你们二人先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子去救助他人。” “这废墟之中，可能还困住了不少。” “魏角，李普，尔等去萃丹阁看看，能否找出更多疗伤丹药。” “……” 只见宋音虞三言两语间便安排好诸多事务，井井有条，底下弟子皆应声领命，仿若找到了主心骨，不至于惊慌失措。 众人四散，此处便又只剩下二人。 见宋音虞眉头紧皱，似是在为如何收拾眼前这烂摊子而苦恼，离阳便淡淡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与我说便是，不必纠结。” 虽说他不擅经营，但毕竟也是拥有半步登灵实力的男人，刹那间改换此方天地也是易事。 闻言，宋音虞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让这些弟子去做便可。” “夫君若是觉得累了，便去休息一会，此处有妾身。” 她顾及离阳连斩四人，纵使表面毫发无伤，但内里心神法力肯定也耗费了不少。 再者说，虽说对方乃是道侣，但这罗刹门的门主，毕竟还是宋音虞自己。 如今两位化玄长老叛变，白雁依肉身尽毁，严晃不知所踪，能够站出来的，也唯有她一人了。 而事实上，此时的离阳也确实有些疲惫了。 即便他元神异于常人，但在刚才的战斗当中，却轮番遭受一些直取魂灵的秘术神通攻击，若不是敕命魔功自带净化负面效果的功能，恐怕早就难以为继了。 不过身为男人，又怎能在伴侣面前说不行。 是以他当即摆了摆手：“休息倒是没必要，我也并未受什么伤。” 说到这里，离阳停顿了片刻，似是有些犹豫。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罗刹门还要留在此方小界吗？” 那些倾倒的楼阁和坍塌的山林地貌固然可以修复，但此间足足有六位化玄殒落，显现的洞天虽说会变作福地，但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而在这些小界降临期间，天地灵机将会被挤占，乃至形成极为危险的空间乱流。 对于化玄修士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这些弟子可完全受不住。 再者说，虽然将来犯之敌尽数斩灭，但此间的位置也已经彻底暴露。 若是再待在这里，便无异于自寻死路了。 宋音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听离阳这么一说，她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只是究竟要搬到何处，还得与依妹妹商量商量。” “依妹妹？”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先是愣了愣，接着随意一扫，便发觉了白雁依的存在。 虽说对方此时躲在洞天之中，灵识肉眼都无法察觉，但系统却能显示信息。 见离阳似是有些疑惑，宋音虞便解释道：“白雁依，门中的化玄长老，也是唯一没有叛变的。” “原本还有个严晃，只是不知他到底去哪了。” 听到对方提及严晃，离阳便不禁嗤笑一声：“那人亦是奸细，先前还想埋伏我。” “好在，被我一剑了结了。” 他原本以为除去宋音虞，罗刹门的其他化玄都是内鬼，未曾想居然还留了个独苗。 只是，这白雁依与白至星，又有什么关联？ 得知严晃居然也是叛徒，亦被离阳斩杀，宋音虞不免有些烦躁。 她自然很早便察觉到宗门之中可能有内奸，但却没想到，除去白雁依外，其他三人皆是。 这样看来，作为一门之主，真是失败啊。 见宋音虞似是有些莫名的失落，离阳便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随即拍了拍胸脯，笑道：“我一个便顶他们三个！” 此言一出，宋音虞便抚着脸扑哧的笑了一声。 她倒并不是质疑这句话，毕竟离阳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是觉得配上离阳的动作，有些莫名的滑稽罢了。 对于宋音虞的反应，离阳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是实话实说。 不过也看出对方这笑容没有什么讥讽之意，索性便附和着一起笑了。 情不自禁笑了一会，先前的烦闷便被暂时抛之脑后。 宋音虞柔声低语道：“还请夫君稍等片刻，妾身这就将依妹妹唤出来。” 说罢，她掐弄法诀，于眉心放射出一道青白虚影，倏忽间便没入了白雁依的洞天之中，传达消息。 做完这些，宋音虞便挥袖一抖，于周身显现云雾，将二人身形遮掩。 她在其中摆好了桌椅灵茶，正待详谈。 然而过了许久，白雁依却依旧没有从洞天之中出来。 她虽说失了肉身，但元神并未受损。 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 但如今却是不见踪影，恐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意识到这一点，宋音虞当即眉头一皱，站起身，与离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二人同时催动界力，将白雁依的洞天之门硬生生打开，一同钻了进去。 第194章 界中元神 一入到界中，二人便感受到一股无形伟力在压制自身，在此间似是无法动用界力了。 这显然不太对劲。 虽说离阳与宋音虞此般行为，无异于强闯，但这洞天乃是有主之物，白雁依自然能发觉他们二人的到来，想来也不会如此。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已然无法操控洞天。 是暂时失去了意识，还是说，已然身死道消？ 对于离阳来说，后者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仍旧能看到白雁依的信息挂在不远处。 估摸着便是前者了。 此女亦是化玄三重境灵生，只不过这界中并未像司马安一般，从外界移居人族进来。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朦胧灵雾，飘渺似云海，内里仿若有些不得了的生灵在来回游动，不断搅荡风云，激起电闪雷鸣。 离阳通过系统，便能看到对方的真名唤作龙芊芊，想来也是龙裔。 这世间真龙少之又少，几近成了传闻中的生灵，而且修为极高，至少也是斩神境，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也唯有真龙才能自称龙族，其余则一并归入妖族之中，离阳自然能看破真名。 未曾想对方的洞天竟是连大陆都没有，皆是一片浩瀚空天，无垠无边，任其遨游。 估摸着与其所修功法有关。 二人推云却雾，破开外层，到了内里，才发现那生灵竟是一条长达数千丈的小白龙，张牙舞爪，不断发出阵阵长啸，听上去却像是蕴有一丝悲情之意。 见他们出现，这小白龙便摇身一变，化作一位身着银白华服的龙女，面露担忧忐忑之色，急匆匆迎了上来。 她先是朝宋音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即看了一眼旁边的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照样揖礼。 随即便开口哀求道：“宋门主，我家主人不知为何突然遭了灾劫，不得已将自身封入了阵法，还请救救她！” 闻言，宋音虞自然眉头紧锁，知晓事态紧急，倒也没有多问，当即沉声吩咐道：“你且带我们去看看。” 听闻此言，龙芊芊便捣蒜般点了点头，似是救主心切，身形一转，便又化作了小白龙。 她将巨如山岳般的龙头放在二人身下，主动低下脑袋，像是在邀请他们踏上去。 宋音虞自然缓步而上，离阳则是小心翼翼踩了上去，生怕一不小心便弄疼了对方。 待二人立住，小白龙便昂首长啸一声，震起滚滚天雾，掀动无穷暴风，没入其中。 在对方飞驰之际，龙首之上的离阳似是有些好奇，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银白色的龙鳞，发现其质感如金似铁，光滑无比。 想来此等灵材拿来锻器也是极好，或许便能塑出一套龙鳞宝甲。 当然，他倒不是真有这般想法，毕竟这小白龙的修为不过元丹，即便剥了其最珍贵的逆鳞，所锻造出的法宝对于离阳而言，恐怕还比不上一颗业火舍利子。 他随即又攀上一根硕大的龙角，用手指轻敲，发现其内似是空心。 据说此物拿来酿造灵酒可以壮阳，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旁的宋音虞将离阳的一切动作都纳入眼底，不禁娇笑道：“夫君可是也想养一只像龙芊芊这样的云龙？” “云龙？”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有些诧异，他只听说了白龙青龙，这云龙又是什么物种？ 但不管这龙芊芊是什么龙，只要是龙裔，都桀骜不驯的很。 想要将其彻底降服，得花上不少时间精力还有财物，还容易惹恼其他龙裔。 再者说，离阳先前已然从李青生那里得了一颗玄水珠，内里住了不少水妖，那可是专门培养的侍女，也无需养什么云龙。 说到这玩意，他便突然间想起，自己先前将天中界托付于牧回轩时，似乎忘记把这玄水珠一起给对方了。 不过乾清宫那边也有宋桑结夫妻俩，而且，牧回轩与叶玄二人，也不像是那种需要有人伺候的主。 日后再说。 是以面对宋音虞的询问，离阳当即摇摇头，回答道：“并非如此，我只是一时有些好奇罢了。” 见他的确没有这般想法，宋音虞便没有追问下去。 二人乘龙入云，不过片刻，便隐隐窥见不远处凭空起了一道悬阶，盘旋而上，直入九霄之中。 其上有四根大柱，擎天而立，绕虹飞霞，高不见顶，将一座宫阙护在其中。 龙芊芊飞至大殿跟前，便再度化作人形，二人飘身而落，踏在悬阶之上，这悬阶转瞬间便自行变换，填补其中空缺，铺平前路。 到了此处，便无需龙芊芊带路了，离阳灵识一扫，便发觉了白雁依的身影。 此女失了肉身，乃是纯粹的元神形态，状如白雾虚影，可以清晰看见面目。 其双眼紧闭，眉头高皱，神态之中流露出痛苦的意味，魂体还在不断地颤动，似是在经历什么折磨。 从附近的四根天柱之上延伸出四根臻白光链，将对方牢牢锁住，像是将之束缚住了，不得脱逃。 可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这些锁链实际上是在固定白雁依的元神，不让其崩解。 离阳并不通晓阵法，因此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宋音虞。 她见到眼前这一幕，也像是极为难办，不禁陷入了沉思。 龙芊芊心中焦急万分，她作为白雁依的灵宠，与之签订了魂契，自然能够隐约感应到对方的元神正在不断衰弱。 但又不敢出声打扰二人，因此只能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待。 一时间，众人的希望彷佛都寄托在了宋音虞的身上，若是她没有什么办法，那白雁依可就完蛋了。 好在过了片刻，宋音虞终究还是似有所得。 她抬起头来，先是对龙芊芊吩咐道：“你且先在外面等候。” 此言一出，龙芊芊先是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点头称是，缓缓退了出去。 只是见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想来还是很担心白雁依的。 不过这究竟是真挚的主仆之情，还是单纯害怕白雁依一死，也将其一并带走，却是不得而知了。 待此女化作小白龙游了出去，宋音虞才看向离阳。 她沉声道：“夫君，你可还记得阴阳离合大法？” “阴阳离合大法？” 离阳自然是知晓此法的，但现在提起这双修法门，又是何意？ 总不可能，让他与这白雁依神交？ 且不说离阳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就算阴阳相合能疗伤，恐怕到时候受益更多的反倒是离阳。 毕竟他仍旧是元丹。 是以对于宋音虞这番话语，离阳甚是不解。 他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只是，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宋音虞当即解释道：“白雁依是元神有失，若是不将缺漏所寻回，便只能补全了。” “妾身这里有一门妙法，能够引动阴阳交泰时诞生的先天命元。” “借助此物，便可将她残破的元神修复。” 离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便赶紧开始。” 第195章 意外之喜 伴随着二人对坐，同时运转阴阳离合大法，各自元神出窍，抵掌相击。 阴阳一经轮转，气息相合，宋音虞便惊然间发现，离阳其实是元丹，并非化玄。 不过意识到这一点，她却是心中一定，不由放松了下来。 不到两百年成就元丹，相比于先前猜测的一跃晋升为化玄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 就拿宋音虞自己来说，她花了四十二年便突破了元丹，这么说来，比离阳可要强上不少。 但随即却是蓦然惊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是以元丹的境界，接连斩杀了四位化玄三重境。 并且在这之后，不说毫发无伤，至少也是谈笑自若。 也就是说，尚且留有余力。 这岂不是更离谱了？ 想到这里，她便脸色极为复杂地看了离阳一眼。 此时此刻，宋音虞心中思绪万千，震惊之余，也十分好奇离阳为何能做到这般程度。 是借助了什么至宝，还是拥有传说中的天阶功法？ 不过想归想，她倒也并未立即说些什么。 毕竟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摆在眼前，便只能将这些琐碎小事放在一边，日后再说。 反正离阳又不会跑。 届时自己软磨硬泡一番，便可撬开对方的嘴巴。 白雁依乃是她的知己，自二人相遇起，便互帮互助，出生入死。 就连这罗刹门所藏身的小界，都是对方弄来的。 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对方。 当然，若是事不可为，便也只能放弃。 生离死别，乃是修士必经之路，不可强求。 总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白雁依死去。 否则，宋音虞不说因此生出心魔，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当中。 阴阳相合，高天之上便有一道华光破云而落，洒在二人身上，熠熠生辉，仿若老天都在庆贺。 从各自元神之中分出一团难以言表的气，游走大小周天，倏忽间抱守为一，凭空凝塑出一粒晶虹，其中似藏有无穷生机之变，绝非凡物。 但此物却不是所谓的先天命元，而是先天命精。 这两者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截然不同。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先天命精并无什么玄妙神异，只不过是两位修士的本源相融之种，若是将其埋入宋音虞丹田之中，便能逐渐发育为胎卵，届时便可长成婴孩。 当然，以离阳与宋音虞现在的境界，此举也未必能成功，有不小的概率会夭折。 但且不说二人如今双修，并不是求个后代，而是救人。 离阳自己，也不太愿意这么快就要孩子。 想来宋音虞也是一样的，毕竟赤霄山这个大敌当前，还牵扯上了冥魂教，又哪里敢这样做，无疑是主动将把柄奉上，同时也是对后代的不负责。 待到将来离阳登临诸界，想生多少生多少。 宋音虞见先天命精现世，便毫不犹豫地掐弄法诀，于眉心放射出一道青白真光，落在晶虹之上，便犹如霜雪遇上沸水，将之尽数消融，化作一滩浆液，如流汞岩浆。 随即只见她口中念诵经文，这团浆液便自行凝塑成一颗圆球，浑圆通透，暗合天地，无瑕至真。 一开始大如西瓜，渐渐缩小，仿若在排去其中杂垢，去芜存菁，进而凝练出一枚素色丹丸。 这丹丸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然实则另有乾坤，离阳灵识一扫，便能窥见其中蕴有数道先天一气，交相轮转，接连不息，似是要衍化浑天，重归混沌初开之际。 可想而知，此等灵物，若是服下，便可增进不少修为，裨益良多，对于低阶修士来说，更是相当于传闻中的仙丹了，一吞便可突破。 见到这一幕，宋音虞不由松了口气，但却并未完全放下心来。 因为这先天命元虽说是炼成了，但其究竟能不能补全白雁依的元神，还说不定。 毕竟她先前也并未尝试过。 宋音虞玉手轻挥，凭空将那枚先天命元托起，缓步走入大阵之中。 双修已然结束了，离阳便站至一旁，静静观看宋音虞施为。 他同时心中也在整理刚才的收获，境界一高，再度运转阴阳离合大法起来，便比当初有了更深的感悟。 尤其是此次还亲眼目睹了先天命元的催生，对于阴阳返照先天便有了不同的理解。 此时，再回想起先前通读两仪大典时获得的阴阳道法，二者一经结合，便好似终于补全了什么。 离阳似有所感，当即翻手成掌，不过一瞬间，便于手心完成了整个流程，将五行真意凝塑为了先天一气。 不仅如此，他再度施为，竟是接连催生出了三道先天一气。 面前这四道两两相合，便等同于两道先天净灵真光，届时无论是拿来对敌，亦或者护持己身，都是极佳。 可谓是收获颇丰。 而再看宋音虞那边，此女已然来到了阵法深处，也不知为何，那些禁制对其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视若无物。 也不知到底施展了什么神通大法。 若是换做离阳来，固然可以用先天净灵真光将之暴力破除，但这样做，里面的白雁依恐怕也没了活路，一并陪葬。 宋音虞手举先天命元，来到白雁依的元神之前，将那素色丹丸送入对方魂灵之中，随即便开始掐弄法诀。 伴随着一番施为，先天命元缓缓消融，与之合而为一。 白雁依的眉头渐渐舒缓，魂体虽仍旧在颤动，但神态相比于先前已然好太多了。 不过却并无任何苏醒的迹象。 当然，宋音虞也还未停下动作。 她随即并指一点，落在白雁依的眉心，指尖泛出幽蓝之色，如澜如波，不断灌入其中。 这涟漪逐渐扩散，席卷白雁依的魂体，引得其像是海浪潮水一般，涌动不歇。 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而此时，白雁依的魂体已然凝实了几分，一直紧闭的双目也有了睁开的趋势，只是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眯开一道缝隙。 将明未明，将觉未觉，浑若初开。 看来光是一枚先天命元还不够，也不知这白雁依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见状，宋音虞随即又掏出一颗赤红果子，其上还长有一个白色小人。 此物一现世，那小人竟像是活过来一般，挣扎着想要脱离果子，然而却被宋音虞伸出一根手指，将其硬生生碾了回去。 她将这果子投入白雁依元神当中，便犹如石子落入湖面，顷刻间就不见踪影。 随即只见万丈光芒从对方周身凭空生出，单单闪动一瞬，便被白雁依尽数收敛。 此女这才悠悠转醒，双目失神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灵性重归。 然而待她复苏，离阳与宋音虞却同时生出了一丝感应，仿若冥冥之中有一线将三人串连起来。 白雁依先是看了一眼身前的宋音虞，随即又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离阳。 她眼神当中透露出些许不解之意，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与对方素未谋面，却莫名生出一丝亲切。 第196章 何去何从 虽不知这股亲切感从何而来，但白雁依也并未过多在意。 她心念一动，便将大阵解除，光链随之消散，重获自由。 当即躬身揖礼，谢道：“多谢虞姐姐救我一命。” 闻言，宋音虞对于刚才的异状虽有些不解，但也暂时将其抛之脑后。 她受了对方这一礼，却是不禁笑道：“除我之外，你还得谢谢他呢。” 听宋音虞这么一说，白雁依便看向离阳，也并未犹豫，照样行了一礼：“多谢道友相助。”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 倒也不必白雁依开口询问，宋音虞便主动介绍道：“他乃是我的道侣，唤作离阳，你叫他离道友便可。” “道侣？！” 此言一出，白雁依惊讶万分，当即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却发觉对方似乎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她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也不知宋音虞到底看中了此人哪一点。 同时，却是莫名生出一些失落来。 不过也并未沉浸于其中，收敛好情绪，娇笑一声：“喊离道友却是有些生分了，不若唤姐夫？”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白雁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更别说离阳与宋音虞了。 二人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且不说离阳与此女的关系并未有多亲密，她与宋音虞互称的姐妹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名号，当不得真。 再者说，离阳的年龄可是要远小于对方。 骤然间多了个妹妹，离阳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为了给对方一个面子，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同时却对一旁的宋音虞暗中传音问道：“此女向来都是这个性子？” 宋音虞自然回答道：“非也，依妹妹虽说有些跳脱，但也不会这般。” “想来，她受了你我二人凝出的先天命元，便如孩童见到父母一般，自生出些许孺慕之情。”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她如今相当于半个女儿？” 听到这句话，宋音虞先是下意识地欲要出言反驳，但随后细细一想，发觉还真如离阳所说，可以将白雁依看作是他们二人的后代。 虽说没有血脉上的联系，但对于化玄修士而言，元神间的暗合才更为牢固。 毕竟到了此等境界，肉身也只是一具皮囊，可以随意抛弃重塑。 未曾想一番操作下来，竟是让自己多了个孩子。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情复杂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宋音虞也并未纠结过多。 既然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是无用，更何况这对于她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毕竟白雁依虽说战力不强，但却精通阵法，而如今有了离阳的加入，也补全了这一短板。 说不准经此变故，罗刹门能够浴火重生，更上一层楼。 她整理了一番思绪，随即却是开口问道：“依妹妹，你怎么突然就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对于这个问题，白雁依却是不禁叹了口气，回答道：“想来，也是我那兄长。” “他转投了冥魂教，自然是要留下一盏魂灯的。” “不过很显然，他知晓这其中凶险异常，并未乖乖奉上自己的魂灵，反倒是窃据了我的。” 未曾想那白至星居然是白雁依的哥哥，但这兄妹俩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相差甚远。 白至星是个风往哪吹往哪倒的墙头草也就罢了，人各有志，为了保全自身，也很正常。 然而现在却是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将风险转嫁于自己的亲妹妹，真是十足的小人。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宋音虞自然是冷哼一声：“这个白至星，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白雁依先前一直龟缩在洞天之中疗伤，对于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但如今见二人居然安然无恙，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然而现在听闻白至星真的死了，内心也不禁涌现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长兄如父，用来描述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 白雁依如今对白至星的容忍，都是为了还过往的债。 对方的确死不足惜，但她心中还是骤然有些空落。 察觉到此女的情绪低落，离阳便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过往不必再提，先着眼于当下。” “关于罗刹门今后的去路，你又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番话语，白雁依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是了，人死不能复生，也不必介怀过多。 生者的道路还要继续。 她思虑良久，才缓缓说道：“赤霄山与冥魂教暗中有了勾当，这天青山脉已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不若搬去镜湖？那里盛产灵植，对于底下弟子来说，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镜湖？” 听到这两个字，宋音虞若有所思，似是在考虑可行性。 然而一旁的离阳却是直接摇了摇头，沉声道：“镜湖那边最近有疫病相扰，涉及道则。” 对此，白雁依自然是有些惊讶，当即追问道：“疫病？何等疫病能涉及道则？” 见她像是不太相信，离阳干脆唤出一直藏匿于水行真意当中的千足怪花，摆在二女面前。 接着介绍道：“此物便是我用木行真意与那疫病结合而生的，只需吞服下一片花瓣，便能染上。” 这玩意一经显现，便引得一旁的宋音虞眉头紧皱，而白雁依却是不禁有些好奇。 不过她也并未贸然上前触摸，而是唤出一枚玄针，与离阳对视一眼，得了对方的同意，才将玄针刺入千足怪花的根茎当中。 千足怪花也并非是什么法宝，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件沾染了些许道则气息的元械，是以被玄针轻而易举便破开了表皮，完全没入其中。 白雁依随即掐弄法诀，玄针便开始放射出净色如琉璃之光，将千足怪花内里的结构映照的一清二楚。 她凝神注视了片刻，便将玄针收回，当即闭上双眼，似是在接收其上探查到的信息。 良久，才缓缓睁开双眼，微微颔首：“的确，有种无形的伟力在阻碍着，品阶要比法则高许多，是道则无疑。” 她随即叹了口气：“看来，这镜湖是去不了了。” 见白雁依终究还是断了这般念想，离阳便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本就被鸳鸯同命这一古咒缠身，实在是不想再沾染另一个古咒。 然而这时，一旁的宋音虞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去越朔如何？” 白雁依眼前一亮：“越朔？那地方虽说乱了点，但也还行。” 离阳却又反驳道：“不可！那地方现在被阴尸门盯上了！有登灵大能鬼嬷嬷在！” 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二女的建议，宋音虞和白雁依便异口同声地问道：“既然如此，你说去哪？”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道：“不如，去连城？” 连城不仅有大自在寺这一嫉恶如仇的二品宗门存在，也驻扎着乾清宫。 届时将罗刹门尽数带过去，也可安置在天中界。 第197章 宗门驻地 “连城？” 听到这两个字，宋音虞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白雁依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连城吗？那里有大自在寺，的确可以。” 有那些和尚在，冥魂教的邪修便难以入境，赤霄山修士也会被阻碍。 虽说也不可能完全将敌人拒之门外，但也能给其造成不小的麻烦。 闻言，宋音虞便也没有再犹豫不决，当即附和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决定去连城了。” 她随即却是对着离阳笑道：“届时，还要麻烦夫君替我等挑选一块福地了。” 宗门驻地若是没有上等灵脉，不仅门中修士修行缓慢，也吸引不到更多的弟子。 她下意识地以为离阳既然提出要去连城，显然是对那里很熟，殊不知离阳也只是去昌明城逛了一圈，对于其他地方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他自有打算。 离阳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前些日子，我刚好拜托两位朋友截下了一方洞天，打造成了小界。” “那地方极大，纵使把整个罗刹门搬进去，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而且灵机充裕，最适合低阶修士吐纳了。” 毕竟乃是一位化玄三重境修士所遗留的洞天，其内还种有一株地阶灵植，又经过李青生夫妻俩的改造，有阵法禁制加持，对于元丹以下修士来说，可谓是十足的宝地 。 此言一出，白雁依不禁有些惊讶：“洞天成府？这可不是寻常化玄能够做到的。” 离阳微微颔首：“那是自然，不过好在我朋友乃是阵法大师，这点对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阵法大师？！” 听他这么一说，白雁依更是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那人现在所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话一出口，便察觉到有一丝不妥，却是有些唐突了。 好在见她神情激动，一旁的宋音虞自然知晓其中缘由，便解释道：“夫君，依妹妹亦是阵法大师。” “此间的阵法，便是她一手布下的。” 未曾想此女居然也精通阵法，却是让离阳有些刮目相看了。 再拿来与那白至星对比，差距便更大了。 他倒是有些庆幸，内鬼并不是此女，而是白至星那个被一剑枭首的废物。 否则，一代阵法大师便要死于离阳剑下了，简直就是浪费。 想来这白雁依之所以这样，便是偶然间发觉有人与其所修同道，一时心喜，想要论道一番罢了。 不过实际上，离阳也并未在意对方的冒失，当即回答道：“百里，静天观，张念慈张道友。” “你若是想去拜访的话，我可先知会她一声。” 虽然离阳的提议对于白雁依来说很诱人，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宋音虞，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以后再说，先把这些弟子安置好，再者说，我还要重塑肉身呢。” 说到这里，她便看了一眼自身虚无的状态，无奈苦笑道：“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出门。” 见状，宋音虞便柔声低语道：“既然如此，依妹妹你便好好养伤。” 听闻此言，白雁依自然点头称是，身形一转，便消散于无形，显然是躲入了洞天深处。 二人对视一眼，便出了大殿，正好碰上在外面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的龙芊芊。 见他们再度回转，此女先是一喜，但随即却发现并无白雁依的身影，不禁有些错愕。 莫非？ 一时间，她心如乱麻，手足无措。 好在宋音虞一眼便看出了对方在想些什么，当即轻笑道：“你主人无碍，只是需要休养，一时出不了门。” 听到这番话语，龙芊芊陡然高悬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真是一波三折。 她随即朝二人深揖，谢道：“多谢前辈相救！” 自然而然地受了这一礼，宋音虞便吩咐道：“此间事了，你便带我们出界。” 龙芊芊自然点头应声，身形一转，便再度化作小白龙，用龙首将二人托起，长啸一声，奔赴云间。 将他们送到洞天之门附近，这次倒无需再度合力破开，尚在疗伤的白雁依自然有所察觉，心念一动，便将二人送了出去。 到了外面，才发现只过了半个时辰，那些门人弟子仍旧在废墟之中穿梭着，救助伤员，收集灵材。 看来，还需不少时间才能完成。 二人也不着急，反正来犯之敌尽数被斩，冥魂教与赤霄山，一时半会是反应不过来的。 宋音虞为离阳倒了杯灵茶，随即却问道：“夫君，你那小界，真的能容下整个罗刹宗？” “若是不行的话，先带过去一些也是可以的。” “其他妾身会自己安排。” 对此，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一个宗门而已，我那天中界，可是还生活着百万人族呢！” “百万人族，那岂不是相当于一座大城？” 宋音虞似是有些震惊，虽说她的洞天与之相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是骤然间承载如此多的生灵，也难免力有未逮。 足足百万人族，若是其中有人修炼的话，那么此界每日所吞吐的天地灵机，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若是坐落在上等灵脉之上，那就另说了。 但关键是，如此多的人族，又是从何而来？ 莫不是离阳从外界强掳进去的？ 当然，宋音虞倒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一时有些好奇罢了，是以她也没有多问。 不过离阳却生怕她误会，当即解释道：“这洞天乃是得自一位欲要踏入香火成神道路的化玄三重境修士，其内的人族都是他从外界掳走的。” “香火成神？” 宋音虞自然知晓这一道路，有利也有弊，但对于她这样的正经修士来说，自然是弊远远大于利，即便走投无路，也不会选择。 按理来说，能修到化玄三重境，也并非泛泛之辈，不至于走上这条不归路。 除非，大限将至，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理清了这其中的缘由，宋音虞便娇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妾身就放心了。” 她心中不由生出万分感慨，明明百年前，离阳还只是一介小小纳气，对于她一个化玄而言，说好听点是牵挂，说难听点则是累赘。 百年时光匆匆而过，离阳却已然成为了战力强横，能连斩四位化玄三重境的元丹，还结交了不少有能之士，为其生造出了一方小界，如今更是毫不犹豫地将之对罗刹门开放。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乃是一大助力。 宋音虞不禁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喜悦欣慰，就好像为人父母，看见儿女长大，成家立业，不再是无知孩童，已然承担起了责任。 而离阳见对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脸上却洋溢着无穷母性光辉，心想莫非此女是见白雁依心喜，突然间生出想要孩子的冲动？ 可对于他而言，现在并无这个打算。 当然，若是宋音虞实在想要，便也只能顺从她了。 殊不知，对方是把他看做了儿子。 第198章 举宗搬迁 经过一番讨论，总算是定下了罗刹门将来的去处，不至于对前路感到迷茫。 二人就着灵茶回甘清香，又聊了一会各自的近况。 得知离阳居然在乾清宫谋了个采虚殿殿主的职位，宋音虞不禁有些惊讶。 虽说只是三品宗门，但殿主之名，可是寻常修士所无法触及的。 更何况，离阳的真实修为也并非化玄，而是元丹。 纵使只是虚职，也足以看出，那秋寻真极为欣赏离阳。 不过话又说回来，任谁发现一个能够跨大境界战斗的绝世天才，恐怕都是这般态度。 是以，宋音虞也只是惊讶了一会，便收敛了情绪。 又听闻离阳还收了徒弟，而且各个天赋异禀。 宋音虞欢喜之余，心中也不禁萌生出收徒的念头。 她虽创立了罗刹门，但却并未从手下门人当中择选传人。 一是所修功法极为特殊，常人难以驾驭。 二是即便收徒，也得从小便开始培养，底下这些弟子大多数都是从赤霄山逃出来的，已然定型。 但既然已经在六道宫发下誓言，要传续常世一脉，纵使再艰难，也要考虑收徒了。 不过，还是等到了连城再说。 二人相谈甚欢，随后便再度现身于底下的那些弟子眼前。 在离阳与宋音虞两位化玄大能的帮助下，大概半天时间，整个罗刹门便收拾完一切，做好了举宗搬迁的准备。 接下来，便只需等白雁依休养完毕了。 不过二人也没有闲着，趁着这段时间，将那六个正在逐渐显现的洞天翻了个底朝天。 从中找到了不少上品灵石和极其珍贵的灵晶，还有法宝灵材之类的杂物，可谓是收获颇丰。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 其中一些灵物对于化玄来说并无什么用处，但扔了又实在可惜，毕竟极其稀有。 于是便从中拿出一部分奖赏给了底下的弟子，另一部分则充实了罗刹门的宝库，以供后进修士兑换。 至于剩下实在派不上用场的，便索性留在了此处。 待到日后此处成为什么福地，也算是遗泽后人了。 而待二人做完这些，白雁依便从洞天之中钻了出来。 不过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元神并未重归肉身，而是寄宿于一具娇小玲珑的玩偶之上，只有大概半人高。 如今这样子，和二人站在一起，便更像一家三口了。 察觉到他们有些好奇的目光，白雁依便无奈解释道：“肉身重塑需要太久了，现在也只能暂且靠这玩意行走现世。” 化玄修士的元神虽说强大无比，普遍达到了铜像境，但毕竟是阴性之物，若是长久处于浑天大日之下，难免会损些功行。 更何况，没了肉身防护，若是碰上些精通魂灵的修士，在其面前便等同于中门大开，主动显露破绽。 离阳当初之所以能够瞬间凝造躯体，那是因为他掌握了五行真意，相生相克。 白雁依显然没有，因此便只能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利用本源来生造一具躯壳。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玩偶材质有些特殊，非金非木，其上似乎还刻有无数禁制，交相映照。 这样的话，便不应该叫玩偶，而是唤作傀儡。 傀儡一道虽说并不在修真六艺当中，但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学问，糅合了锻器与御兽。 未曾想此女除去精通阵法以外，居然还涉足了傀儡一道，真是天资横溢。 或许届时可以让她指点一下牧回轩那小子。 离阳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并未被白雁依感知到。 见白雁依状态还算好，宋音虞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出发，前往连城。” “若是在此处呆久了，说不定还会碰到两宗修士。” 二人自然点头，表示同意。 得了他们的认可，宋音虞当即大手一挥，将底下一众弟子收入洞天之中，随后唤出一驾青白两色相间的飞舟，回首与离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三人身形一转，便上了飞舟，却并未立刻入座。 宋音虞与离阳站在一起，白雁依则悬于身旁，齐齐俯视着下方一片狼藉的废墟。 未曾想建宗不过五十年，便不得不背井离乡，真是世事无常。 过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初开山门，迎得仙苗，派中比武，定下真传。 如今一切，都随风飘散了。 不过，还并未结束。 想来到了连城地界，有离阳相助，罗刹门便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想到这里，宋音虞便不再留念，回首与离阳相视一笑，便掐弄法诀，催动飞舟。 到了此间的大阵前，白雁依便祭出一柄银白法剑，口中一念法诀，便将之射出，没入大阵之中。 随即只见天地巨变，山河改换，这一小界竟是极速缩小，最终凝塑成了一颗圆珠。 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内赫然是微型景观，与先前所看的一模一样，就像是模型一般。 见状，离阳不禁有些诧异，当即开口问道：“此物也是法宝？” 白雁依点了点头：“万里山河珠，乃是极品玄器。” 她随即却是有些惋惜：“只可惜，经此一战，其内的五行循环已然被打破，天地灵机自散。” “若是寻不到技艺精湛的锻器师，便再难重现于世了。” 说罢，她便将此物收入了洞天之中，似是打算将其封藏，作为一段记忆。 闻言，离阳稍加思索，便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位化玄锻器师，若是你想，也可引荐一番。” 此言一出，白雁依先是眼前一亮，但随即却追问道：“那人的技术如何？我这万里山河珠，可不是一般玄器。” 离阳当即将素光剑胚唤出，横在对方身前，笑道：“这剑胚便是由他打造的，你看看便知。” 听闻此言，白雁依便竭力发散灵识，开始仔细研究眼前的剑胚。 锻造工艺确实不错，或许真如离阳所说，那人可以修补好万里山河珠。 只是她看了许久，也分辨不出这剑胚的材质究竟是何物，似乎从未见过。 白雁依自认见识过不少奇物珍品，但其中却是没有一样如眼前这般。 她心中一时好奇不已，但也并未开口询问。 而是点了点头：“倒是不错，不过，还是等到了连城，安定下来再说。” 此方天地被收入万里山河珠之中，便显露出了原本的地貌，也就是先前离阳在外界看到的山谷。 飞舟再度提速，转瞬间便隐入了高天之中朝着连城方向前进。 三人这才入了坐席，飞舟真灵便显现出来，为其各自倒了杯灵茶。 离阳轻抿了一口，便不禁称赞道：“好茶！” 骤然间得了夸奖，宋音虞心中也是有些高兴，便站起身来，欲要亲自给离阳再倒上一杯。 不过却被他制止了。 离阳笑道：“不必如此，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他便从宋音虞手中接过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的同时，却也不忘给宋音虞满上。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却是苦了一旁的白雁依，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第199章 强闯 “此处便是尔等所说的天中界？” 高天之上，有数位驾驭飞舟法器的年轻修士俯视下方，不时伸出手对地上的宫阙楼宇指指点点。 在众人之中，有一名男子身着金黄华袍，气宇轩昂，不怒自威，有些许帝王风范。 此人无物凭依，却占据云顶，想来修为乃是佼佼者，地位亦是不俗。 说不定，便是领头之人。 先前那一问，便是从他口中发出。 而很快，便有人应声回答道：“韩师兄，就是这里。” “别看这表面上的宫阙粗俗难耐，实则其内另有乾坤，乃是败絮包金。” 此言一出，被唤作“韩师兄”的男子不禁有些惊异，因为以他的修为，居然无法看破这脚下宫阙之中，究竟隐匿了何物。 不过想来，能挪移小界之人，必定是化玄修士。 他韩哉元堪堪元丹，摸不透此等人物的手段也是正常。 只是虽知晓这天中界的来历不凡，但他反倒是愈发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毕竟纵使是化玄修士，只要在这乾清宫的地界，便拿他无可奈何。 他父亲乃是化玄长老，爷爷更是登灵大能，即便遇上秋掌门，也不必下跪行礼。 是以韩哉元浑然不惧，当即便想落入宫阙之中，看看这所谓的天中界究竟是何等景象。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却传来一道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我听闻此处乃是新立的采虚殿，贸然进去，恐怕会招来责罚？” 闻言，韩哉元不禁眉头一皱，他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对于他来说，却不适用。 不过也无需他开口，便有人当即反驳道：“以韩师兄的身份，莫说什么采虚殿，就算是那上清殿，也进出自如。” 韩哉元对于此般奉承之语显然很是受用，不过也还是纠正道：“莫要乱说，我进上清殿之前，可要先与爷爷知会一声。” 听他这么一说，那人便连忙道歉：“是我多嘴了。” 韩哉元随意瞥了他一眼，便笑道：“念在你是无意，便算了。” 听闻此言，那人便不禁赞叹道：“韩师兄真是宽宏大量，实乃吾辈楷模！”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像是在表演什么相声，引得其他人议论纷纷。 “不错，韩师兄高风亮节，法力高强，纵使放在真传弟子当中，也是极佳。” “可恨那苏王八老眼昏花，竟是将师徒一脉的弟子评定为了首位。” “我看那叶术不过是仗着法宝之威，若是除去这些，又怎可能斗得过韩师兄。” “是极是极。” 先前的那道还算理智的声音就这样被淹没在了马屁之中。 这样谄媚至极的语句，韩哉元也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倒没有真的以为自己能胜过真传首席，不过对其不服却是事实。 只是自己若是在背后嚼别人舌根，难免有失身份，落入了下乘。 而借这些绞尽脑汁想要巴结他的人之口，便肆无忌惮了。 不过单单听了一会，便发觉这些人说的愈发夸张起来，以至于韩哉元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 他眉头一皱，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厌恶的事物，一言不发，便自顾自落了下去。 众人见韩哉元没了踪影，便纷纷停止了阿谀，齐齐收了身下的飞舟法器，跟在对方背后，皆立于宫阙之前。 韩哉元抬头看了一眼殿门之上的牌匾，其上果然写着采虚殿三个鎏金大字，末尾处还留有掌门玉印，表明其并非虚设，而是实立。 守门的宋桑结见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还是韩哉元，不由心中一惊。 他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也听闻过其张扬的行事风格，顿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此还未等韩哉元进门，宋桑结便主动迎了上前，躬身揖礼，笑道：“不知韩师兄来我采虚殿，所为何事啊？” 然而韩哉元却像是无视他一般，依旧只顾四处张望着。 见状，宋桑结心中自然是生出些许不满，但也不敢发作。 且不说对方靠山极硬，自家殿主又尚未回来，殿中只有小猫几只，哪里能与其抗衡。 纵使这采虚殿乃是秋寻真钦点设立，但也并未掌握什么实权，只是一具空壳罢了，别人自然不惧。 因此，宋桑结只能呆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良久，韩哉元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却是眉头一挑：“你是乾清宫弟子？我怎地从未见过？” 虽说宋桑结先前随千安舟离宗数十年，韩哉元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但此处又并非外界，而是乾清宫内部，位于护宗大阵之中，怎可能有外人敢假扮乾清宫弟子的身份。 再者说，宋桑结现在身上穿的制服，以及腰间佩戴的令牌，都能证明他是乾清宫弟子。 韩哉元此言，无疑是在故意刁难。 然而即便知晓这一点，宋桑结也只能勉强笑着解释道：“我原先乃是负责沙舟贸易的，韩师兄没见过我也合情合理。” 未曾想听他这么一说，韩哉元却仍旧有些怀疑。 好在身后的众修士之中有一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即说道：“哦，原来是前些日子的千安舟。” “听闻是三才长老带着你们去剿灭天魔，结果折损了大半弟子，三才长老也受了重伤。”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便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天魔虽然难对付，但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何止，三才长老可是还带了纯阳无念火过去，没想到有此等异火相助，仍旧惨胜。” “呵呵，若是换做其他长老，恐怕早就完成任务了。” 言语间不乏一些莫名的贬低，脸上也显露出若有若无的讥讽之色，听的宋桑结是愤懑不已。 他不想在这个无谓的话题上过多停留，因此再度重复道：“韩师兄来采虚殿，可是要做些什么？” 未曾想还未等韩哉元开口，便有人轻笑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单纯过来看看了！” “你们这采虚殿又不打理宗门事务，要我说，不如当作观赏场所算了，还能趁机收点灵石。” 听到这番几近羞辱的话语，宋桑结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就给对方来两巴掌。 但随即却不经意间察觉到韩哉元有些冰冷的眼神，也只能暂且忍住，憋屈不已。 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等殿主回来了，再出这口恶气。 表面上却是点了点头：“若是想进去看看的话，自然也可以。” 随即便问道：“只是，尔等向宗门申请了吗？” 有人当即冷哼一声：“这位师弟，你既然认识韩师兄，便知晓该怎么做。” 宋桑结顿时有些为难：“没有上报，我却是不敢放诸位师兄进去。” “不然届时殿主责罚我，还望各位师兄见谅。” 见他居然不放行，韩哉元顿时觉得被拂了面子，他在这乾清宫，何时被拒之门外过。 当即也不管宋桑结的阻拦，唤出一道残印，便破开了禁制，强闯了进去。 身后众修自然蜂拥而上。 见到这一幕，宋桑结心中忐忑不安，连忙掏出一枚纸鹤，往仍在殿中修行的叶玄与牧回轩二人递了口信。 第200章 世家 乾清宫驻地位于连城西北部，与离阳先前去过的大自在寺相隔甚远，这也是为何，他当初没有顺路去看看。 不过如今，却是要去实地看看了。 天青山脉距离连城其实并不远，但在离阳的劝说下，飞舟还是不得不绕过了越朔，改从一旁的太素转过去，因此多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对于二女来说，也并无什么区别，她们不怎么着急。 毕竟已然有了现成的洞天福地，倒也无需准备什么，直接入驻即可。 至于宫阙楼宇什么的，招些工匠，修个几天便可。 飞舟在高天之上飞驰了数天，便到达了乾清宫所在的太虚山。 此山高耸入云，巍峨绝顶。 远远望去，便能窥见峰顶隐隐约约藏有什么事物，混冥莫测，估摸着便是秋寻真所住的上清殿。 山间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宫阙，无数流光飞遁，络绎不绝，俨然一副大宗景象。 三人乘飞舟靠了过去，但却并未直接落下，因皆是化玄修士，若是贸然现身，恐怕会被误认为敌人。 离阳当即掏出那枚客卿令牌，心念一动，便往内里注入了雄厚的元浑，引动微光闪烁，传达信息。 不过片刻，便有三位元丹修士自脚下大阵而来，见得离阳，便齐齐深揖作礼，口中高呼：“恭迎采虚殿殿主！”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三人之中的领头女修便问道：“不知这两位前辈又是何人，还望殿主告知，我等也好上报宗门。” 离阳稍加思索，便简单介绍道：“这位是我道侣，这位则是我妹妹。” 闻言，三人自是有些不信，毕竟离阳与白雁依长得完全不同，没有丝毫同父同母的痕迹。 只是先前得了秋寻真的吩咐，也不敢过多猜测，当即点头应声。 “原来是殿主的家眷，既然如此，便随我等一同来。” 说罢，三人便主动走在了前面带路，而离阳一行人则是下了飞舟，紧随其后。 到了护宗大阵前，三位元丹便纷纷取出身份令牌，将其贴在无形光幕之上，手中掐弄法诀，便开出一个口子，迎得众人入内。 在经过禁制的一瞬间，离阳敏锐的灵识便察觉到有一股浩大的无形伟力一闪而过，几近要将他身躯看个通透，甚至波及到了玄泱界。 他不禁看向一旁的宋音虞，与之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显然，对方也似有所感。 想来，这必定是为了防备化玄修士在洞天之中藏匿一些危险物品，带入大阵之中搞些破坏，类似于安检。 只能说不愧是护宗大阵，居然能够如此轻易便穿过界层的阻隔，将其内一览无余。 天阶的事物早已成为了传说，估摸着这大阵乃是多个地阶阵法嵌套而来。 但好在，玄泱界之中除去一些灵石灵晶以外，便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些外物而已，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隐私。 但骤然间被这样一搞，心中还是有些莫名不爽的。 而那三位元丹弟子也知晓这个道理，是以见众人进来没有触发大阵警告，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恭恭敬敬地奉上三只玉盒。 当即解释道：“此物乃是太虚果，长自太虚树顶，服之可延年益寿，增进修为，压制心魔。” 离阳接过，打开一看，发现其内静静躺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果子，内里仿若蕴有混沌，无穷之变。 白雁依却是有些惊讶，连忙传音道：“虞姐姐，还有……姐夫，此物能否卖给我？它对重塑肉身有大用。”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稍加思索，却是笑了笑，直接将手中的玉盒扔给了对方。 见此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便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夫，那我自然得给小姨子一点礼物。” “此物对我无用，便送给你了。” 离阳最不缺的便是寿命了，这玩意对他而言，还不如多杀几只妖族。 见状，宋音虞也有样学样，将玉盒给了白雁依。 白雁依看着手中的玉盒，抬头正欲说些什么，但却又察觉到二人是真的不在意，便只能作罢。 这礼物说珍贵也珍贵，但也不是极为罕见。 毕竟太虚树就长在这太虚山中，也算是乾清宫的特产了。 送出此物，无非是当作赔礼，让众人内心好受一些。 三位元丹见他们收下了玉盒，便又递上两枚令牌。 “两位前辈，日后只需凭借这令牌，便能自由出入大阵了。” 宋音虞与白雁依齐齐看向离阳，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将令牌收下。 有了此物，虽说每次出入大阵仍旧要被探查一回，但也不必拜托他人了。 至于离阳，他已然有那枚客卿令牌了，不过现在又成了殿主，想来待会也要找秋寻真换换。 而那领头女修这时也刚好说道：“殿主，请随我来，掌门正在上清殿等候。” 离阳微微颔首，便跟了过去。 在对方的带领下，一行人便逐渐来到了太虚山顶，出现在面前的，则是一座高悬于天穹的飞宫。 其上挂着的牌匾写有三个古文，离阳虽然不认识，但也知晓其意思。 正是上清殿。 他正欲走进去，一旁的宋音虞这时却传音道：“夫君，妾身与依妹妹还是先去天中界，好将那些弟子安置。”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却回答道：“你们去。” 毕竟二女只是他的家眷，在乾清宫并无什么职位，是没资格进入上清殿的。 再者说，秋寻真也只是唤他一人入内。 让宋音虞与白雁依去天中界看看，也好过在此处干等。 他接着对那三位弟子吩咐道：“你们三人，先带她俩去采虚殿。” 三人自然点头称是，领着宋音虞与白雁依离开了此处。 离阳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才缓步踏入其中。 殿中并不森严，也无什么人气，冷清的很。 秋寻真此时正负手而立，站于高台之上，俯视下方。 察觉到离阳的出现，她便转过身来，无奈一笑：“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打算另立山头？”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不过是借此处宝地暂住些时日罢了。” 秋寻真叹了口气：“那宋音虞，便是你说的朋友？” 未曾想离阳当初随口一说的谎言，竟被她当了真。 不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试探罢了。 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颔首承认：“不错，就是她。” 秋寻真沉思了片刻，便淡淡说道：“这些我可以不管，但接下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还没等离阳开口询问，她却补充道：“不过在做那件事之前，你得先应付世家一脉。” “世家？”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有些疑惑，毕竟他又没招惹到什么所谓的世家。 好在秋寻真当即解释道：“师徒一脉与世家一脉自古以来便是竞争关系。” “虽说采虚殿是虚职，但毕竟占了个殿主的职位，世家一脉对此有些怨言，便会来试探你。” “若是接不住，届时我也不太好做。” 第201章 进退两难 世家，说白了就是修仙家族的进化体。 只要家族之中有一人成就了化玄，那么便会被尊为老祖，无论其辈分年龄几何。 化玄可增三千寿，有此等人物在家族之中，自然水涨船高。 逐渐由小小家族，演变为偌大的世家。 世家人多势众，族中竞争激烈，稍有不慎便会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 说是一家人，但也不见得多在意亲情。 大宗多数情况下都分为世家与师徒两派，时而竞争，时而合作。 当然，竞争肯定是占主要的。 只是未曾想离阳单单挂了个虚职，也要遭人惦记。 不过他静下心来想了想，发现却是有些道理。 毕竟任谁见自家宗门之中突然多了个外人，还执殿主之位，自然想要试探一番对方的实力。 高位乃是有能者居之。 师徒一脉并未出手，想来也是事先从秋寻真这里得知离阳乃是散修出身。 虽不至于认可，但也不会打压。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离阳却也浑然不惧。 对于拥有半步登灵实力的他来说，只要世家一脉不派登灵大能过来，是奈何不了他的。 再者说，如今，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先不说白雁依，毕竟她是阵法大师，可能不擅长正面作战。 但宋音虞可是一路杀上来的，不然也不会被称为玉面罗刹，威名赫赫。 普通化玄交给她，便足够了，甚至不必离阳出手。 因此，离阳反倒是更好奇秋寻真到底要拜托他去做什么。 但见此女故弄玄虚，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对于这种事，离阳其实很想拒绝，但又念在占了人家一大块灵脉，便觉得算了。 反正到时候若是事不可为，他是绝对不会上的。 大不了带着天中界跑路。 想来秋寻真也明白这个道理。 毕竟，离阳自始至终都只是外人，只不过在乾清宫挂了个名头，并非她的手下。 他收敛万千思绪，爽朗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状，秋寻真便像是十分满意离阳的反应，微微颔首：“看你胸有成竹，我便放心了。” 她稍加思索，便掏出一枚玉简，扔给了离阳。 随即解释道：“虽不知你修行的是何等功法，但想来要晋升化玄，便必定得参悟法则。” “这玉简之中，记载了不少有关法则的信息，你且拿去看看。” 给个大棒，又来颗甜枣，领导者惯用的手段。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还真的很受用这一招。 将玉简摄入玄泱界之后，离阳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似是出了些状况，仿若有人正在争斗，搅动天上风云。 秋寻真显然也似有所察，眉头微皱。 她眼中幽光一闪，好像一瞬间便跨越了千万里，将远处的景象一览无余。 随即便说道：“看来，是世家一脉已经行动了。” 闻言，离阳却有些疑惑不解。 秋寻真当即解释道：“那地方，便是你的采虚殿。” “采虚殿？！”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反应过来。 他当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看看了。” 秋寻真却是笑道：“不若同去。”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到了采虚殿之上。 秋寻真与离阳打了个招呼，便将身形隐没，不见踪影，估摸着是不想被人发现她堂堂掌门也来凑热闹。 重归一人的离阳落在宫阙之前，却是不着急进去，反倒是在外欣赏了一会。 这大殿虽说小了点，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刚刚好。 毕竟玄泱一脉本就只有五个人，其中宋桑结与柳倩还只能算侍者，倒也无需多大的空间。 至于罗刹门，则是坐落于天中界，与乾清宫也没什么关系。 离阳看了一会，便缓步踏入其中。 此时此刻，守门的宋桑结正在外道来回踱步，面露忐忑，十分焦急，就像是在产房外面等候的家属，一时竟是连离阳的到来都没发现。 离阳只得轻咳一声，将之唤醒。 见他出现，宋桑结当即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双眼，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离阳故作严肃，喝问道：“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宋桑结这才反应过来，知晓不是假象。 他当即跪地大拜，颤声道：“参见殿主！” 随后，便抬起头来，连忙说道：“殿主，韩哉元带了一大批修士强闯了进去，恕我无能，没有拦住他们。” “还望殿主赐罪！” “韩哉元？” 想来此人便是世家一脉派来试探他的修士了，也不知是化玄几重境。 想到这里，离阳便追问道：“有罪无罪以后再论，你且先说说，这韩哉元，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修为几何？擅使什么玄器？” 此言一出，宋桑结先是有些诧异，但随后便反应过来，离阳似乎是把对方错认为了同阶修士。 他当即回答道：“回禀殿主，这韩哉元并非化玄，乃是元丹，在真传弟子名列前茅。” “元丹？！”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眉头紧锁。 未曾想来犯之人竟是此等修为，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区区元丹，也敢在他面前叫板，真是不知死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但他转念一想，却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采虚殿设有阵法，莫说元丹，即便是化玄修士想要硬闯，也得花不少工夫。 纵使换他上来，没半个时辰也破不开。 再者说，世家一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只派一位元丹真传过来，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猫腻。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继续问道：“他一介元丹，没有你的放行，他是怎么破开这禁制的？” 面对此般质问，宋桑结连忙解释道：“殿主有所不知，这韩哉元乃是韩家老祖最宠爱的孙儿。” “他手中握有一道残印，能够随意出入乾清宫多数区域。” 离阳心思细腻，很快便发觉了这其中的重点，接着问道：“老祖？那老登是什么修为？” 听到他居然称一位登灵大能为老登，宋桑结不由心中一颤，当即道：“殿主，这韩家老祖，乃是登灵大能！” “登灵？” 听到这番话，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他就说怎么一个元丹小娃娃敢来捋虎须，原来是仗着有登灵靠山。 想来此人也是世家一脉特意挑选出的，身份极为特殊。 虽然修为低劣，离阳一巴掌便能拍死，但若是真这样做，便给了那登灵老东西发作的机会，说不定便会一怒之下把离阳给灭了。 但离阳自然不可能让一位元丹在面前跳来跳去，自己憋屈不说，还会引得他人看轻。 如此，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时间，倒是让离阳有些为难。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带着宋桑结便走了进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202章 住手 韩哉元没有想到，这新立的采虚殿中竟是卧虎藏龙，随便冒出来一位不知名的散修，便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 对方的功法显然不是乾清宫的路数，难缠至极，防不胜防。 韩哉元向来自傲，而如今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落败，传到其他真传弟子耳中，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肯定会讥讽嘲笑。 更何况，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输在无名之辈手下。 是以韩哉元稍加思索，便打算使出他父亲赐下的手段，结束这场战斗。 虽说这样做有些胜之不武，但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赢，便不分什么卑鄙高尚。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当即唤出一枚金银相间的飞梭，表面上注入元浑，实际上是在激发内里的灵晶。 此物名曰如意神梭，乃是中品玄器，是以元丹根本无法催动，若是要使，只能依靠消耗珍贵的灵晶来运转。 一经催发，奔雷彻电，倏忽间便可取人性命，乃是一件大杀器。 不过韩哉元倒是没有斩杀此人的想法，毕竟强闯也就罢了，若是真闹出人命来，以他的身份也不好收场。 而见他又掏出一件神异至极的法宝，对面的牧回轩灵觉突显，不知为何，心中不禁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好似大祸临头。 牧回轩将阴阳子母剑护在身前，同时又将乾元两极镜悬于头顶，从中放射出一道两色相间之光，照彻周身。 他随即催动丹田之内的元浑大丹，运转所修功法，凭空生造出一道七彩霞光，如飘带般在附近游动。 然而即便做了这些准备，那股没由来的危险感却并未消减分毫。 并且伴随着韩哉元不断施为，愈发心惊胆颤，心悸不已，几近不能呼吸。 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伟力倾轧而下，宛如巨浪潮水一般将牧回轩淹没。 他顿时明白，这招是无法抵挡的。 既然如此，便以攻代守！ 修士思绪如电，牧回轩反应极快，转瞬间便完成了攻守互换。 乾元两极镜陡然一转，反照出两道玄光，一道黑，一道白，顷刻间便打落在韩哉元身上。 然而对此，韩哉元却是看也不看，视若无物。 只因他在打算使用如意神梭前，已然用了一张极品真箓，护住周身。 而也不出韩哉元所料，牧回轩的两道玄光落在自己身上，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便自行消散了。 见状，牧回轩顿时心中一惊，倒也没有就这样轻易放弃，当即操纵阴阳子母剑攻了上去。 此剑飞到半途，便自行崩散，化作数千枚铜钱，如狂风暴雨一般打了过去。 然而落在韩哉元身上，却是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齐齐弹了开来，并未伤及分毫。 此时，韩哉元已然完成了对灵晶的激发，手中如意神梭宝光一闪，便消去无形。 而与此同时，还想施展神通的牧回轩，心中警铃大作，却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又是从何而来，一时竟是有些茫然无措。 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浓烈杀机显现，分不清哪个是真是假。 面对如此险境，他咬咬牙，便准备燃烧精血，发动一些搏命的秘术。 然而就在此时，牧回轩脑海之中却突然响起一道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 “听说你是阵法师，那我便考考你，中盘转何？” 他正处于危难关头，自然没有心思去回答这问题，但不知为何，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主动回答了。 接下来一问一答，倒像是在传授技法了。 而此时再看外界，韩哉元的如意神梭瞬息而至，却并未命中正呆立在原地不动的牧回轩，竟十分诡异地定在了半空中，好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卡住了一般。 见到这一幕，韩哉元当即一愣，心想莫非对方也有玄器级别的法宝？ 意识到这种可能，他非但没有惧怕，反倒是因此心安理得起来。 既然对方也用了，那他便也不必再掩饰下去了。 当即大手一挥，在周身摆出一排各式各样的玄器，宝光闪耀，神异至极。 韩哉元弹指一挥，便放射出诸多灵晶，嵌入这些玄器当中。 耗费之多，足以让化玄修士都为之心疼。 但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洒洒水而已。 比财力，他可不输于任何人。 伴随着灵晶释放海量极为精纯的天地灵机，一众玄器纷纷亮起耀目华光，齐齐朝着牧回轩攻去。 如此浩大的声势，即便是化玄修士见了，也要费上不少神通来抵挡，至于元丹真人，恐怕会尸骨无存，瞬间灰飞烟灭。 见到此般情形，跟着韩哉元一同闯进来的弟子惊呼不已，他们其中自然有人识出这些法宝都是玄器，议论纷纷。 “韩师兄怎么把玄器给放出来了？他难道想斩了那人吗？” “此言差矣，先前韩师兄催动的飞梭便是玄器，未曾想却是被对方给挡住了，想来此人也拥有玄器。” “如此，岂不是变成了完全比拼财力？” “那又如何？在生死搏斗间，财力本就是应当考虑的因素。” 有人见局势似乎快要超出了控制范围，心中不由生出离开采虚殿的念头，以免被波及。 但奈何他们并不像韩哉元一般拥有残印，是以完全破不开此处的大阵，被困在此处。 于是便只能祈祷这二人不要闹出什么人命来，否则届时，不仅作为当事人的韩哉元要被责罚，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也在劫难逃。 说不准还会背上黑锅，毕竟在场众人都是没有什么靠山的世家庶出子弟，这才会刻意来巴结韩哉元。 若是到时候，好处没捞着，反倒是做了替死鬼，便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甚至连韩哉元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只因他催动的诸多玄器飞射而出，却是如那如意神梭一般，齐齐被截停在了外部，并未伤及内里的牧回轩分毫。 随即只见牧回轩依旧紧闭双眼，但双手却开始掐弄一些晦涩难明的法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每动一次，便凝塑出一个玄妙非凡的阵纹，浮于身前。 诸多阵纹相互勾连，逐渐组合成一道似乎叠加了多层的繁复图案，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心神大耗，想来若是没有一定的天赋，是无法理解此中真意的。 这图案一经显现，便将那些停滞不动的玄器一并震翻，打落在地上，宝光黯淡。 韩哉元稍稍感知了一番，便发觉这些玄器灵性并未有失，但其内的灵晶，却是已然消耗殆尽了。 按道理来说，不该这么快的。 他不由悚然一惊，当即再度唤出诸多符箓法宝，护在周身。 然而那道图案瞬息而至，竟是直接穿过了这些阻碍，视若无物，眼看便要落在韩哉元身上。 望着眼前此物，他脑海之中突然间涌现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若是硬接这招，不死也残。 然即便想要躲闪，时间也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就在韩哉元坐以待毙之时，一只擎天大手突然落下，将那道玄奥图案捏在掌心，瞬间便将其碾碎。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 “住手！” 第203章 让我来 声如雷震，轰鸣四方，强行将陷入奇异状态的牧回轩唤醒。 他睁开双眼，一时间竟是有些茫然无措，实在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似有大能正在暗中操控。 直到看见那只遮天蔽日的大手，才回过神来，不由心中一惊。 好在对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那道玄奥图案。 大手毫不费力地将之捏碎以后，便将脸色极为复杂的韩哉元摄入其中。 此人消失前，还看了牧回轩一眼，像是要将他的面容记住。 随后，便是一道身影自虚无之中显现。 来者乃是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眉宇与韩哉元有些相似，不过其气质更为沉厚。 如果说韩哉元是张扬的猛虎，那么此人便是睡醒的雄狮。 一经现身，便引得底下的众人惊呼不已。 “韩长老怎么来了？他不是正在闭关参悟千夺剑经吗？” “韩师兄有难，韩长老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弄得化玄大能都出来了，这事可算是闹大了。” “该如何收场呢？” 原来此人便是韩哉元的父亲，韩向松。 除去乃是化玄三重境的强者以外，又在乾清宫执法殿供职，极擅杀伐。 他破除了那道玄奥图案以后，却并未对底下的牧回轩出手，而是心念一动，便起出一道凌冽剑光，斩向空处。 伴随着一道脆响，仿若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竟是凭空显现出一处空缺。 随即只见一具小巧的傀儡蹦蹦跳跳从内里走了出来，面容精致，肌肤白瓷，就好似洋娃娃。 见对方现身，韩向松便冷哼一声，质问道：“小辈争斗，你堂堂化玄为何要下场干预？” 这娇小玩偶自然是白雁依，听对方这么一说，却是不禁翻了翻白眼。 未曾想此人居然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 她当即嗤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是那小子打不过，就使些阴招。”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牧回轩便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就是对方在暗中指点他。 只是，此女又是何人？ 为何要帮助自己？ 牧回轩一开始还以为是师祖回来了。 未曾想，竟是一名陌生女子。 而且，对方的肉身，似乎有些特殊。 韩向松自然知晓是韩哉元输不起在先，毕竟他可是一直躲在暗中观察，将事情的经过都纳入眼底。 不过若是就这样认了，便无法进行接下来的试探。 于是他稍加思索，便沉声道：“生死搏杀间哪有什么阴损不阴损的。” “只要能赢，便不分什么卑鄙高尚。” 白雁依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放在此间却也不太适用。 她心思敏锐，很快便抓住了对方这句话中存在的破绽，当即反驳道：“哦？你说这是生死搏杀？” “那么，他们二人是否签了生死契？是否上了决斗台？” 即便是正派宗门之中，也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争斗在所难免。 为了尽量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让底下的弟子有一个发泄情绪的方式，决斗台，生死契应运而生。 同门师兄弟间若是真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怨，便签下生死契，上决斗台。 届时不管打的多激烈，死相多惨，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若是牧回轩与韩哉元签了生死契，那么动用玄器也无可厚非，但偏偏没有。 只是随意的切磋，自然不能下死手。 此言一出，顿时让韩向松有些难堪。 不过他表面上依旧毫无波动，话锋一转，却是喝问道：“你并非我乾清宫修士，又是何人？” “擅闯我宗，居心叵测！” 话音未落，韩向松便唤起长剑，竟是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好在白雁依早就看出此人来者不善，与先前那小子是一个德行，有所防备，当即把身一晃，再度隐入了虚无当中。 她虽是阵法大师，但却也并非不擅争斗。 尤其是在刚才的问答之中，发觉牧回轩在阵法方面不仅基础知识稳固，而且还能自主创新，天赋极高，不免生出了收徒的念头。 但白雁依作为化玄修士，自然不可能主动出击，得让牧回轩心悦诚服才行。 是以她并未让宋音虞现身，而是打算自己先和对方斗斗，展现一下阵法的魅力。 届时牧回轩自然会求她收自己为徒。 见对方又施展神通，躲藏在了暗中，韩向松脸上不禁显露冷嘲之色，并指一点，长剑便呼啸而去。 随即只听一声脆响，又如先前那般，直接将白雁依的藏身之所给击碎了。 然而她也不反抗，依旧身形一转，气息再度隐没。 见状，韩向松不由讥讽道：“缩头乌龟！” “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何时！” 说罢，他便将那真剑唤回手中，把持一握，犹如其上压有万钧之力一般，缓缓向身前一扫，好似破开了太殊星界层。 然此举看似缓慢，实则照样在一瞬之间，令人捉摸不透，难以招架。 顷刻间，也不见什么剑光剑气，偌大横空间竟是生出了一道虚茫茫的裂隙，宛如一道天河横亘，将整个采虚殿都掀了个底朝天。 见到这一幕，已然到了的离阳心中顿时一颤，心疼不已。 裂隙所及之处，皆发出连绵不绝的爆响，白雁依瞬间被逼了出来，再无能够躲藏的空处。 然而即便如此，她反倒是浑然不惧，只因在先前看似是抱头鼠窜的闪躲中，已然布设下了阵法。 如今，也正是起阵之时。 白雁依当即轻喝一声，四方上下的天地灵机便开始急涌，逐渐汇聚于东西南北四方。 而她自己，则立于中央。 此时此刻，韩向松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未曾想对方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布下了一方阵法。 他并未慌乱，并指一点，便于周身显现出万千真剑。 韩向松所修习的千夺剑经乃是乾清宫不传之秘，脱胎于传说中的天阶功法，玄妙至极。 这些分化出来的真剑也并非假象，乃是实物。 他心念一动，便引动这真剑之海，席卷四方。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白雁依布下的禁制被一一破除，摧枯拉朽。 然这些禁制有虚有实，纵使将之全部斩灭，须臾间便可自生出来，连绵不绝。 待白雁依掐弄法诀，韩向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当即身形一转，瞬间竟是将肉身依附在了真剑之上，一念之间遁出数千里。 纵使韩向松反应极快，但白雁依这招乃是积蓄已久。 再者说，他身在阵中，又怎可能避开。 是以在无法察觉到的刹那间，肉身便被切分为了成千上万块，若不是韩向松及时吞服了一枚大丹，恐怕当初就要被斩去躯壳。 而施展完此等骇人神通，也耗费了白雁依大量心神。 阵法大师与剑修斗法，若事先不做些准备的话，终究还是难以拿下对方。 不过她看了看下方目不转睛的牧回轩，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便缓缓退了下去，打算叫宋音虞上来，将对方彻底解决。 不过此时此刻，离阳已然蠢蠢欲动了。 他当即对二女传音道：“让我来。” 第204章 讲和 吞下几枚大丹，便将肉身恢复如初的韩向松正打算再次上阵，却发现白雁依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 他眉头一挑，当即开口问道：“你又是何人？” 闻言，离阳便伸手指了指下方被此人一剑掀翻的采虚殿，反问道：“你在我殿中闹事，居然不知晓我是谁？” 此言一出，韩向松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对方正是那位突然冒出来的采虚殿殿主。 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标。 但如果此人才是殿主的话，那刚才那名擅使阵法的陌生女子，又是何人？ 除此之外，在刚才一瞬间，他还察觉到了另一位化玄修士的气息，比白雁依要更为强盛。 此处何时汇集了如此之多的化玄？ 不是说这采虚殿乃是新立的，没有任何根基，乃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这些问题对于现在的韩向松来说并不重要，一转眼便将其抛之脑后。 更关键的，便是眼前的离阳。 面对离阳的指责，他却是第一时间反驳道：“何来闹事一说，我只是见有外人混入宗门，想要将之生擒盘问一番，看看是否是魔道余孽。” 随即又沉声道：“说来你这采虚殿守卫有失，竟是如此轻易便让外人入内，毁去重建也是好事。” “大不了，届时我出些灵石罢了。” 未曾想此人颠倒黑白的工夫竟是如此厉害，三言两语间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还倒打一耙，反过来数落离阳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搞得好像他很宽宏大量似的。 听到这些话语，离阳只想上去给他两巴掌。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当即身形一转，在无穷界力与敕命魔功的双重加持之下，刹那间便闪到了韩向松身后，就连在一旁观战的宋音虞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至于白雁依，更是以为离阳施展了什么挪移空间的神通。 见状，底下众人不由惊呼一声，不禁有些担心起韩向松来，毕竟他们并不识得离阳。 不过韩向松也并非泛泛之辈，虽不知离阳究竟如何到达自己身后的，但反应极快，当即催发神通，于周身显现出一道玄青光罩，护持己身。 同时也不忘唤起真剑，也不见他施展什么剑法，握在手中，便直接朝身后的离阳刺去。 这真剑乃是韩家老祖赐下的极品玄器，其上蕴有一丝残缺道则之力，威能极盛。 寻常玄器都不敢与之相碰，否则片刻间便会被锋锐切削。 此招若是中了，离阳无论施展什么神通，恐怕都会被直接破开一个血洞。 但奈何离阳的速度远远超乎韩向松的想象，而且也并非是要下杀手，单单给了对方一边脸颊一个耳光，便再度回转到原来的位置。 这两个耳光势大力沉，离阳还特意附上了一丝金火雷毒，一时间，刺痛，灼烧，电击，肿胀，同时显现在一处伤口之上，别提有多酸爽了。 离阳转瞬间便挪移了一个来回，韩向松手中握着的真剑自然刺了个空，有力无处使。 而同时，两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也提醒了他，对方若是想，完全可以在刚才就取下他的首级。 这样做，无非是羞辱罢了。 韩向松脸色不由一沉，当即运转体内玄素，游走大小周天，欲要将脸上的伤口修复。 然而其上混杂了三种真意不说，还糅合了天劫与纯阳无念火，以及古咒疫病的韵味，难缠至极。 可谓是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他竭力鼓动法力，过了好一会，却是还没有将之消解。 底下众人见到这一幕，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那人刚才，是给了韩长老两巴掌？” “若是不打耳光，而是出剑的话，韩长老岂不是已然死了？” “各位慎言，他可是听得见的！” 韩向松虽然并不在意这些弟子如何评价他，但面对离阳赤裸裸的羞辱，心中还是不禁有些恼怒。 他当即吞服下一粒丹丸，将红肿到高高鼓起的脸颊恢复原样，随后一言不发，持剑便朝离阳攻了过去。 见此人似是被逼急了，离阳不禁嗤笑一声：“怎么？不打算逞口舌之利了？打算手底下见真章？” 随即幽幽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两道先天净灵真光突显，普照四方上下，顷刻间便将韩向松所引动的万千真剑给破灭了大半。 然而对此，韩向松却浑然不惧。 他心念一动，手中真剑便由实转虚，再度分化出无穷子体，杀之不绝。 不过他也明白，离阳的实力要远超刚才的白雁依，光凭这些真剑，是伤不到对方的。 事实上，在先前的战斗当中，韩向松自始至终都没有使出全力。 也是他有些自大了，没有料到白雁依乃是阵法大师，而且居然在斗法之中也可快速布阵，一时遭重。 不然的话，对方未必能伤到韩向松。 当然，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 而如今，面对离阳，韩向松自然不打算留手了。 当即张口呼出一团清气，再并指一点，洒落几滴仿若蕴有无穷锋芒的精血，其便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握在掌心的橡皮泥，一番揉捏，便化作人形，宽袍大袖，与己身一般模样。 同时分出一柄真剑，落在这分身之上，二人立在一起，一时间倒也分不出谁真谁假。 不过离阳倒更愿意相信，面前这两个，都是真身。 亦或者换个说法，那就是无论斩去其中哪一位，都能耗去韩向松一部分的心神法力，消减其气机。 如此看来，是真是假也不算重要了。 前提是，一打二能斗过对方。 两道法相瞬息而至，就连周身裹挟的剑海也自行生出了两股，成包夹之势。 离阳见此人似乎是以剑成道，剑法高绝，便想借其凝练自身剑意。 他困在剑光于表的境界已经许久了，迟迟未进一步，如今却是正好拿韩向松练练。 想到这里，当即唤出素光，与韩向松战作一团。 明眼人都能看出离阳的剑法在韩向松面前不值一提，但奈何其法力强横，极为浑厚，又有两道真光掠阵，一旦出些差错，将要被韩向松斩中，便上前发力，将之硬生生逼退。 鏖战片刻，韩向松心中已然是憋屈不已，明知离阳是在拿他练剑，却又无可奈何。 同时见离阳频频施展神通，气机却仍旧澎湃如海，未有丝毫跌落的迹象，反倒愈发强盛，越战越勇，心中更是一惊。 想来对方的修为已然臻至化境，在同阶之中也是顶尖存在，说不定便踏入了半步登灵的地步，距离点化元灵，显现权柄只有一步之遥。 韩向松输的不冤。 他言行虽说刁难了些，但此行的最初目的也只是为了试探，自然没必要弄得结仇结怨。 是以与离阳一路斗至重天之上，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退意。 想来那些世家见到此般情形，对于离阳的实力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韩向松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便语气平和地说道：“不若就此停手？” “殿主想要何等赔偿，我韩家也是拿得出手的。” 然而离阳却不管不顾，攻势反倒更加猛烈起来。 第205章 老的来了 离阳自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韩向松。 且不说此人一剑把自家采虚殿给拆了，先前又欺负小姨子，若是就此罢休，不仅会被外人看轻，就连离阳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说实话，若不是此人背后的靠山乃是登灵大能，他早就将韩向松一剑枭首了，哪里还会任其在面前跳来跳去。 而见离阳一言不发，也不停手，照旧攻了上来，韩向松便知晓对方是不愿善罢甘休了。 亦或者是在试图索取更多的利益。 但不管怎么说，韩向松是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然完成，便没必要继续待在此处。 更何况，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虽说韩向松挑衅在先，但也已然被离阳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一番。 不说大失颜面，也至少让人看了笑话。 他自认为，自己付出这样的代价，已然足够了。 是以不愿再当离阳的练功木桩，准备启用杀手锏了。 韩向松当即又显化出一具法相，令其手持真剑迎了上去，与离阳战作一团。 同时却掏出一枚似是玉质的人像，其上面目却看不透彻，仿若蒙上了一层迷雾。 此物一经显现，离阳便似有所感，灵觉突显，仿若大祸临头。 他定睛一看，便发觉韩向松手中多了枚有些古怪的人像，想来也是什么不得了的法宝，自然不愿让对方将之催动。 当即也不打算继续练下去了，将素光剑胚收回，左右手各持一道先天净灵真光，转瞬间便闪了过去。 韩向松的两具法相竟是连片刻也不能阻碍，被真光一照，便返归本真，化作一团纯粹的精气，弥散四周。 离阳将真光打落，同时又利用元浑凝塑出一只擎天大手，便朝韩向松手中人像直直抓去。 他这一连串动作极快，就如先前一般，韩向松还未反应过来，不仅手中的人像顷刻间便被夺去了，自身被真光一刷，也如遭重击，几欲跌下重天。 离阳得了人像，却也谨慎，并未将之挪移到身边，而是摆在不远处，中间还利用五行真意阻隔。 说不准这韩向松便在其上留了什么手段，在争斗之中，只需不让其发动此物即可，待到解决完对方，再来仔细研究一番，幸许还能破除烙印，收归己用。 却不想这人像刚一到手，一眨眼便又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存在过。 而再看韩向松那边，此人手上却是又多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人像。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就是先前那枚，甚至其上还留有一丝五行真意的痕迹。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皱，知晓那人像似是与这韩向松绑定了，谁也夺不走。 他当即断了争夺此物的念头，打算先将韩向松解决。 虽说不能斩杀对方，但破灭肉身也是可以的。 韩向松此时面色苍白，被真光伤了肉身，五脏六腑都被返归为了纯粹的血肉，若是不尽快治疗，恐怕便要自行兵解，进而在洞天之中重塑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面上却带有笑意，甚至有些猖狂起来。 见离阳再度袭来，韩向松当即喝问道：“殿主真要如此？” “纵使你在同阶之中实力超群，但想来，也斗不过登灵大能？” 闻言，离阳不由心中一惊，但却并未被对方这一句给吓住。 且不说堂堂登灵会不会放下身段对一位元丹下手，秋寻真可是在一旁盯着，纵使那韩家老祖和这韩向松父子俩一般不要脸面，师徒一脉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离阳现在已然展现了自己的实力，说不准师徒一脉已然在思考如何将他拉入阵营之中了，自然不会让韩家老祖坏了好事。 他不管不顾，身形一转，便又到了韩向松近处，故技重施，再用元浑大手先将人像隔开，纵使不能夺得，也至少不要让对方催动。 同时又放射出金火雷劫，一并打落在对方身上。 然而面对如此疾风骤雨般的攻势，韩向松却是不闪不避，呆立在原地，仿若引颈受戮一般。 见到这一幕，离阳虽有些不解，但也并未迟疑，当场便要将此人给打杀了。 未曾想，也不见韩向松做些什么，他手中的人像便似是感知到了宿主的危险，伴随着一声脆响，竟是从眉心处开了一道裂隙，将整个人像都一分为二。 随即，一道身影从其内凭空显现，迎风便涨，立于一旁。 其一经出现，便大手一挥，将诸多金火雷劫尽数摄入掌心，如熄灭火苗一般毫不费力便将之掐灭。 随即朝着离阳一瞪，他手中的真光便像是遭了什么变故，明灭不定，艰难闪烁了片刻，便如同彻底没电了一般，化为乌有，消去无形。 做完这些，人影倒没有对离阳出手，而是单单站在原地，好似无物可以撼动。 任凭激流不息，自是那水中磐石，岿然不动。 对方身形将明未明，混冥莫测，纵使离阳竭力发散灵识，也看不清楚此人的面目。 不过倒也无需通过相貌辨认，稍加思索，便能大致猜出这道人影的身份。 无非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 韩家老祖，登灵大能是也。 但离阳通过系统，却无法看破对方的真名。 莫非这韩家老祖并非人族？ 但随即转念一想，若对方非人，那么这韩向松也应当不是人族。 再凝神细看，发觉这身影的气息虽然深不可测，但比起秋寻真来说，还差了些许韵味，也就是权柄之力。 离阳若有所思，心想这恐怕不是对方的真身，而是一道虚影。 不过即便不是本尊，也难以抗衡。 人影随意瞥了他一眼，便淡淡说道：“离殿主，今日之事，是老夫孙儿做的不对，还望见谅。” 说罢，只见他大手一挥，离阳身前便凭空多了一座由灵晶堆成的小山。 “这便是赔礼，不知离殿主可否满意？” 离阳自然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但他表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不耐的样子。 沉声道：“韩老祖，我敬你是前辈，若换做是你旁边这人，我早就将之打杀了。” 此言一出，韩向松顿时脸色一阴，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即却是又硬生生忍住了，想来是被一旁的韩家老祖给制止了。 面对离阳的放言，人影倒也不恼，反倒像是认同一般微微颔首：“离殿主所言非虚。” “这样，待离殿主登位大典之时，老夫会派人送上一份大礼。”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这份礼本就是应该的，韩老祖你这可就没有诚意了。” 人影却是笑道：“离殿主话说的太早了，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撂下这句话，人影便自行消散了，再不见踪影。 离阳瞥了一眼韩向松，倒也没有出手，淡淡道：“既然你家老祖出面，我便不再计较了。” “最后再送韩兄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韩向松一言不发，朝离阳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只是此人飞至半途，却突然惨叫一声，跌落云头。 第206章 风水轮流转 离阳冷冷看了一眼肉身正在逐渐崩解，元神不得已离体的韩向松，便身形一转，接连撞破罡云，下了重天。 那韩家老祖虽说是登灵大能，但只来了一具分身，他自然丝毫不惧。 因此待其气机彻底消散，再不见任何踪影之后，离阳便心念一动，激发了残留在韩向松体内的片缕真光。 此般施为，便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对方本就在刚才战斗当中破败不堪的肉身彻底瓦解，摧枯拉朽。 同时还伤及了魂灵，只不过离阳的手段极为隐秘，韩向松自己一时半会是发现不了的。 这样即便日后对方有所察觉，离阳也大可矢口否认，从而撇清关系，此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既然结了仇怨，又碍于韩家老祖，不能斩草除根，那么便只能最大程度消减对方的实力。 不说以绝后患，也至少能让其消停一阵子，知晓了离阳的厉害，便不会轻易来找麻烦。 肉身尽失，魂灵受损，以韩家的财力物力，韩向松未来不说成什么废物，至少登灵也是无望。 而只要这韩向松没办法晋升，那么离阳无论何时都能随手将其拿捏，构成不了半点威胁。 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解决完此桩事宜之后，离阳便从高天落下，回到了已然变成一片废墟的采虚殿。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狼藉，不过这些楼宇重建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好在最重要的天中界隐于宫阙深处，并未受到波及。 只是，韩向松先前挥剑开出的裂隙尚未弥合，仍旧横亘在上空，仿若一道大伤疤，极为显眼。 见状，离阳自然眉头一皱，当即放射出五行真意，生造阴阳，将这分虚两界之术给破除了，重归蔚蓝净空。 他随即发散灵识，往四方上下一扫，便发现宋音虞与白雁依二女似是在与牧回轩说些什么，后者脸上的笑容极为僵硬，好像有些尴尬，也不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离阳眉头一挑，刚想过去看看，但随即却又察觉到此处还存有外人。 定睛一看，正是那些随韩哉元一同强闯进来的乾清宫弟子，并未离去，而是立于原地，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过离阳一眼便看出，他们并非像表面上那么镇定。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态变化，但在离阳眼中却是无所遁形。 这些吃瓜群众脸上不时便会显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显然是心有忐忑，似是在担心忧虑什么。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嗤笑一声，身形一转，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悬于半空，负手而立，睥睨俯视。 而见他出现，却并无韩向松的身影，在场所有人不由心中一惊，隐隐生出了些许大胆的猜测，只是一时仍有些难以置信，亦或者说，是自欺欺人。 离阳随意瞥了众人一眼，便淡淡说道：“尔等，可知罪？” 话音未落，一股绝强浩大的无形威势便喷涌而出，宛如天倾，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埋首弯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心有戚戚。 纵使其中有几位元丹修士，被离阳这么一弄，也如凝归一般，心神摇颤，气息不稳。 双方之间的差距极大，在离阳面前，他们就仿若蝼蚁，一脚便可碾死。 而事实上，作为殿主，虽说只是虚职，但想来打杀几位内门弟子，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甚至于，也无需离阳出手，只要稍稍放出些消息，这些人恐怕便会死的不明不白。 过了片刻，便有一人受不住这般大势倾轧，重重跪倒在地，膝盖与地砖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离阳听了都觉得生疼。 有一便有二，一而再，再而三。 一时间，众人齐齐行跪拜之礼，也不敢生出任何怨言，甚至脸上都保持着僵硬的表情，不敢显露出一丝不满。 良久，才有一位元丹女修艰难抬起头颅，却也不敢多看离阳一眼，单单注视着脚下，颤声道：“我等知罪。” 此言一出，紧接着便是异口同声的回答，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些弟子默契十足呢。 离阳倒也没有打算大开杀戒，这些人也只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若是将之尽数杀了，虽然秋寻真也不会说些什么，但世家一脉恐怕又要借题发挥了。 只不过如果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虽说可能会念离阳的好，但若是传到别处，恐怕还会以为他好欺负。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离阳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既然知罪，那便要受惩。” “本座也不为难你们，接下来这采虚殿的重建，尔等便出份力。” 众人自然不敢生出任何违抗的念头，纷纷点头称是。 对于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离阳便将宋桑结唤了过来，指着底下的修士对其吩咐道：“这些人便交予你了，也不必把他们当作什么师兄师姐。” “现在，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工人而已，明白了吗？” 听离阳这么一说，宋桑结先是愣了愣，随后看向众人，脸上突然显露出诡异的笑容，望之令人脊背发冷，心中生寒。 他可没忘记，先前这些人对他可是穷尽嘲讽之言，若不是顾及身份，恐怕便要上来打自己两耳光了。 他宋桑结虽说修为低劣，但为人向来正直，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趋炎附势之辈。 只是虽心有不满，但却有心无力，个人又怎能对抗团体，除非如离阳这般，修为高绝，达到了一定境界。 却未曾想，如今风水轮流转，倒反天罡。 落到他手中，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宋桑结当即眉开眼笑，捣蒜般点了点头，拍着胸脯承诺道：“殿主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把采虚殿重建成理想中的大殿的！” 离阳其实并不在意，毕竟这采虚殿只是一具空壳，最重要的还是内里的天中界。 不过见宋桑结信心满满，他也不愿打击对方，笑道：“如此便好。” 离阳随即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那柳倩既然已经怀孕，你们二人何时成婚？” 未曾想他居然还关心这个，宋桑结一时竟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答道：“回禀殿主，已然定了良辰吉日，就在六月十八，悬竹亭。” 离阳自然不知悬竹亭在哪，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去。 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若是参加宋桑结的婚礼，带来的不是惊喜，只有惊吓。 是以稍加思索，便淡淡说道：“届时，本座会派牧回轩前去，你也无需做什么特殊安排。” 牧回轩乃是元丹真人，让他去最好，即便有什么突发情况，想来那小子一人也能应付。 得知这一消息，宋桑结自然是大喜过望，毕竟他与牧回轩并无什么交情，能请得对方来，已然是离阳开恩了。 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谢道：“多谢殿主成全！” 离阳点了点头，便悄然离去。 第207章 一徒两师 离阳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之后，便来到了二女这里，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他出现，在两位化玄修士面前一直苦着脸不敢说话，只敢应声的牧回轩便像是遇上了救星一般，连忙跪倒大拜。 同时解释道：“师祖，这位前辈说要收我为徒，可弟子已然有了师父。” “恐难从命啊！” 他口中所说的师父想来便是已然逝去的莲儿，不过此女天赋不高，死的又早，也并未传授牧回轩多少技法。 说是师父，其实更类似于母亲，毕竟牧回轩从被离阳带出吞天魔窟起，就一直跟着对方。 只是这小子向来重情重义，又有些倔脾气，一旦认定了某事，便不会轻易转改。 闻言，一旁眉头紧锁的白雁依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此人明明看到她手中的阵图都眼睛发亮，就差流口水了，却仍旧不愿上前拜师，原来早有归属。 只是虽然知晓这乃是合情合理之事，但白雁依心中却仍旧有些不爽。 想她花了不少功夫，先是暗中指点对方打败韩哉元，又冒着受伤的危险与韩向松大战，为的便是引起牧回轩的兴趣。 却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早知此人已是他人的弟子，白雁依自然不会徒费口舌。 而听牧回轩这么一说，离阳便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先是瞥了一眼一旁的白雁依，却是没想到此女一见面就要挖自己的墙角。 看来，这牧回轩在阵法一道的天赋恐怕极高，否则不会引得一位化玄修士青睐。 但随后，离阳却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修仙界极其重视传承，无论是世家还是师徒。 轻易不拜师，轻易不收徒。 一旦入门，若是想改换门庭，轻则直接被逐出师门，重则封禁所学神通，不得再用。 是以大部分修士一生便只有一位师父，人人都不想做什么三姓家奴。 不过牧回轩的情况比较特殊，毕竟莲儿已经死了。 而离阳作为师祖，说实话也传授不了什么。 且不说他对阵法一窍不通，纵使将所修的大五行天地真经拿出来，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练。 至少在这太殊星上，要找个和离阳一般拥有五行源基的修士，极其困难，乃至几乎没有。 毕竟当初离阳之所以能够打破五行杂灵芯无法突破筑衡的魔咒，也是依靠了海量的福缘，寻常修士哪有这般福气，纵使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恐怕也难以做到。 如今有白雁依这个现成的阵法大师摆在这里，不用都是赤裸裸的浪费。 门中精通阵法的修士自然是越多越好，不仅能够增强整体实力，还能广结人缘，吸金能力亦是一流。 虽说比不过炼丹锻器，但胜在布一次阵便可吃好几年。 至于这闲下来的时间，便可拿去钻研阵法，亦或者修持己身。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口说道：“你虽有师父，但她不是已然逝去了多年？” 他随即指了指白雁依，补充道：“再者说，她也并非是什么外人。” “她是师祖我的小姨子。” “小姨子？！” 听到这三个字，牧回轩自然是惊讶万分。 他眼神在面前二人之间来回转动，最终定格在了一旁笑而不语的宋音虞。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宋音虞便自我介绍道：“我便是你师祖的道侣，唤我师祖母即可。” 此言一出，牧回轩却是有些错愕，因为不管怎么看，宋音虞和白雁依长得一点都不像。 但鉴于白雁依的肉身有些特殊，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只是一具傀儡，或许本体与宋音虞差不多。 因此他也没有多想，当即又朝宋音虞跪地大拜，口中高呼：“见过师祖母。” 宋音虞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赐下了一件模样极为不凡的法宝。 一旁的白雁依虽心有不满，但倒并未显露出来，有样学样，也随手赠了些东西给牧回轩。 离阳看了都有些感慨，毕竟他是散修出身，一路走过来都没收过什么礼，全都是靠自己打拼而来。 而底下这两个徒弟，逢人便接宝。 然而牧回轩刚一接过礼物，便再度跪拜，埋首恳求道：“请前辈收我为徒！” 既然对方乃是师祖的家眷，那么也自然可以算是玄泱一脉，是以牧回轩便没了顾忌，毕竟他的确很馋对方的阵法技艺。 阵法一道高深晦涩，若是没有高人指点，数百年未有寸进也是极为正常的。 牧回轩虽说得了天大的机缘，但如今仍旧陷入了瓶颈，如果能够从白雁依这里学到一些东西，自然受益匪浅。 俗话说良师益友，这良师，还排在益友前面，可见其重要性。 而见状，白雁依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孺子可教也。” 未曾想峰回路转，此人最终还是拜入了她的门下。 不过看来，似乎还是离阳的功劳。 或许，得找个时间感谢一番。 见白雁依并未拒绝，牧回轩自然心中一喜。 而看这小子有了良师，离阳也不禁有些欣慰。 一时间，众人倒是皆大欢喜，一扫先前的沉闷。 谈及收徒，离阳便忽然间想起罗刹宗的那些弟子。 虽说二女比他来的早，但经历了这番变故，估摸着也没来得及将罗刹门弟子安置于天中界。 于是他便看向宋音虞，开口问道：“罗刹门的那些弟子，还没进入天中界？” 宋音虞自然摇了摇头：“没有。” 得知了这一消息，离阳便说道：“既然如此，那现在便去，我也好叮嘱一下界中人。” 罗刹门的入驻势必会引起天中界修士的注意，若是被他们当作是什么入侵者，那可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因此离阳自然有必要去说明一下。 当然，也并非是要特殊关照罗刹门，能够自然融入最好，若是不能的话，也至少一视同仁。 听闻此言，宋音虞便点了点头，与白雁依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白雁依与牧回轩这师徒二人显然要说些什么，便不能跟着离阳他们进入天中界了。 离阳循着香火之力，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被牧回轩隐匿在宫阙深处的洞天入口。 他当即挥手虚划，便破开洞天之门，带着宋音虞一同飞入其中。 固化后的天中界倒是和寻常洞天无异，不像上次一般需要穿过漫长的流光隧道，眨眼间便到了内里。 骤然间踏足此界，宋音虞自然有些惊异不定，毕竟她在此处感知到了浓郁的佛门气息，其中还混杂着香火之力。 察觉到这一点，她却是有些担心，不禁开口问道：“夫君，这香火愿力，又是从何而来？” 离阳自然看出她在忧虑什么，但蓝无名的事情三言两语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再者说，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先前的猜测是真是假。 于是便只能敷衍道：“哦，你说这个啊？此处是信仰一位古佛。” 他随即话锋一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以免显露出什么破绽。 当即说道：“不必在意这些，还是快快为罗刹门挑选一处福地。” 第208章 阴阳赝意 罗刹门内部并无什么传承，这些弟子大多都来自于赤霄山，所修乃是道法，是以七彩菩提果对其并无加成。 再者说，纵使想坐落于这株地阶灵植附近，也要先将其上的蓝国铲平。 因此宋音虞便随便挑了一处了无人烟的高耸山脉，挥袖一抖，便将收入自己洞天之中的那些罗刹门弟子放出。 众人骤然间入界，倒没有任何惊讶，毕竟他们修为低劣，根本察觉不到此处与天罡大陆的区别。 还以为自己仍在外界的某处。 宋音虞当即开始宣布一些必要的事宜，打算妥善安置这些弟子。 虽说经历了先前的长老叛乱，可能要许久才能恢复曾经的荣光，不过如今有了安居之地，便已然足够了。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便是积蓄。 藏锋于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就在宋音虞激情演讲，调动底下修士斗志之时，离阳却独自一人，悄然离开。 他先是叮嘱了此界剩下的几位元丹两句，告知近日会出现一股名为罗刹门的势力，无需过多在意，是自己人。 当然，离阳也奖赏了这些尽心尽力管理天中界的修士一些灵石法宝，为的便是让对方心甘情愿留在此处。 毕竟在此界之中，这些元丹修士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若是回到天罡大陆，虽说偏安一隅也可称王称霸，但终归要面临被路过的魔道拿去血祭的危险。 此界的天地灵机比之天罡大陆固然是要弱了些，但也勉强够用。 而且由于七彩菩提果的存在，佛法的修炼速度反倒是比外界更快。 此界的传承都是佛法，是以与其出界，不如留在此处。 在离阳一顿大棒加甜枣的攻势之下，这些元丹修士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当然，至于是不是真心实意的，离阳也并不在乎。 只要别弄出什么乱子就行。 而做完这些，他又马不停蹄，昼夜不歇地将天中界的佛像都改换了面目，防止被宋音虞发现，不然的话，可就麻烦了。 好在宋音虞似乎并没有闲情雅致在天中界逛逛，将罗刹门弟子安置好，她便与离阳一同遁出了此界，并未i过多停留。 出了洞天之门，到了外界，离阳便似有所感，当即抬起右手，并指一夹，一封飞书便凭空出现在指间。 但在一旁的宋音虞眼中，此物却并非自虚无当中涌现，而是不知从何处极速飞来，只是离阳出手恰到好处，才刚好将其截下，便营造出眼前这像是生造一般的景象。 离阳发散灵识，将飞书之上的文字一览无余，便知晓这是秋寻真寄来的。 上面写到，世家一脉见识到了他的实力，暂时偃旗息鼓了。 不过师徒一脉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在斟酌究竟要不要前来拉拢。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如今，乾清宫内最大的两股势力都默认了离阳的存在，再加上掌门秋寻真的支持，他这个殿主职位，算是暂时坐稳了。 不过毕竟数百年来都未新立殿主，还要与那些食古不化的老登唇枪舌剑，扯皮一番。 并且还要悉心筹备一番，不能落了身份。 是以正式的登位大典最早也要在一年之后举行，离现在还早。 飞书之中还提到了秋寻真先前所说的任务，想来是见识到了离阳修为比先前更上一层楼，便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 看到这里，离阳心中不禁吐槽一句：“早该如此嘛！” 然而等他继续往下看，脸色却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 任务听起来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去附近的越朔，混入近日开启的秘境当中，替秋寻真夺得一唤作乾真皓玉的灵材。 此物对其有大用，想来也不是什么凡物。 然而离阳却是早就知晓，那秘境已然被阴尸门给盯上了，甚至为此，还派出了一位登灵大能，可谓是势在必得。 并且，他先前因为斩杀了李瑾秋两姐妹，已然与对方结下了仇怨。 若是现在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是以离阳看了一眼，便于指间生出一团火焰，将飞书焚为飞灰，尘烬随风肆意飘散。 以此来表明他拒绝。 见状，宋音虞倒也没有开口询问。 二人虽说是道侣，但也保有各自的秘密。 他们与白雁依师徒俩会合，离阳这时才想起，似乎还少了一个人。 他回首看向一旁的牧回轩，当即问道：“你叶师叔呢？” 闻言，牧回轩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叶师叔出宗门任务去了，七天后才会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有些欣慰，没想到叶玄这小子适应能力这么强，这才刚到几天，就与乾清宫弟子打成一片了。 他先前还生怕对方会一时难以习惯宗门的管理，进而闹出什么祸端。 现在看来，却是离阳多虑了。 也是，叶玄虽说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放在宗门当中，比他小的比比皆是。 修仙界的孩童向来是早熟的，即便是在世俗当中，以叶玄现在的岁数，也算是成年了。 想来他随离阳经历了这么多，也该有所成长了。 得知叶玄的近况还算好，离阳便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他淡淡说道：“你若是想出去历练也可，不要去越朔就行，那里最近乱得很。” “师祖我将要闭关，采虚殿中一切事务都交托给宋桑结夫妻俩。” 牧回轩虽然有些疑惑为何单单越朔不能去，但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当即点头称是。 离阳随后又吩咐了宋桑结几句，便与宋音虞一同返归洞天，开始闭关修行起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离阳不分昼夜地反复通读两仪大典，他还将此书复制了一份，送给宋音虞，这样在二人双修之际，心神交感之时，便能互通有无，对于参悟阴阳一道大有裨益。 这才是双修的真正用法，与凝脂府内里所谓的仙子双修差别可大了。 相比于宋音虞这个真正的天才少女，离阳后天生造出来的资质还是有些黯然失色。 毕竟他的思维并未改换，能参悟玄妙神异的功法，不过是依靠了系统的福缘。 因此在对方耐心的传道解惑之下，离阳对于阴阳一道的理解堪称突飞猛进。 亦或者说，是厚积薄发。 毕竟他利用五行生造阴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凝炁归丹，重塑肉身以后，几乎每天都在进行，自然对阴阳一道极为熟悉。 只是碍于一直将其单纯当作先天一气的过渡，并未实际使用阴阳一道。 再加上没有良师益友指点迷津，以及还欠缺了不少较为细致的研究，才迟迟不能踏入真意境界。 但如今，在两仪大典与宋音虞的帮助下，过往的那些经历很快便浮现于眼前，历历在目。 大概几天的工夫，离阳便将阴阳一道推演至赝意境界，距离真意也只差一步之遥。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真正掌握阴阳真意。 届时，便可直接利用阴阳真意生造先天一气，无需先利用五行真意转化阴阳。 只是这般昼夜春宵不断的好日子还没持续几天，麻烦便找上门来了。 第209章 任务 罗刹界，浮空而立的宫阙之中。 正与宋音虞对坐在床上的离阳似有所感，不得已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眉头一挑。 察觉到他的动作，宋音虞自然也退出了冥想状态，眼神当中透露出询问的意味。 离阳只得无奈回答道：“有人来找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身形一转，遁出了罗刹界。 来者自然是秋寻真，好在离阳与宋音虞刚刚结束双修，正在根据各自所行之道整理收获。 不然的话，他可没这么快回应对方的呼唤。 此女似乎对于离阳先前的举动并不生气，仍旧面露淡淡笑意，眼眸中闪动着幽光。 她见离阳从罗刹界中遁出，当即开口问道：“你为何不愿去？” “可是还想要什么报酬？” 离阳摇了摇头，也并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想来你也知晓，阴尸门为了那秘境，派出了登灵大能鬼嬷嬷？” 秋寻真微微颔首：“我确实知晓，莫非，你与她之间生有龃龉？” 离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他这般举动显然让秋寻真不得已陷入了沉思，似是不愿这么轻易就放弃。 见到这一幕，离阳倒也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他也想看看对方能否想出什么法门。 不过片刻，秋寻真便似有所得，从洞天之中掏出一枚虚实不定的小巧玉佩，递给了离阳。 她随即介绍道：“此宝唤作无定圭，乃是残缺灵宝，除了隐匿身形以外，再无其他功效。” “你戴上它，便可避免被鬼嬷嬷探查到。” “灵宝？”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顿时有些惊讶。 虽说只是残缺，但毕竟也算是灵宝，较之玄器而言还是厉害了不少。 灵识稍稍发散，便能从其上感知到一股莫名的韵味，恢弘浩大，高不可攀，此乃道则。 未曾想秋寻真竟然舍得将此物借与离阳用。 那乾真皓玉，恐怕不是一般的至宝。 只不过离阳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无定圭，而是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要派我去？” 他战力虽说极强，堪比半步登灵，但偌大个乾清宫，难道就没有其他人选吗？ 秋寻真也并未遮遮掩掩，当即解释道：“那秘境唯有化玄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 “而你，虽然是元丹，但却拥有化玄的实力，是最佳人选。” 此言一出，离阳反倒是更为不解：“既然如此，那鬼嬷嬷为何也要参与其中？” “她乃是登灵大能，又无法进入，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闻言，秋寻真便接着说道：“那秘境阴气极重，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可以借助其祭炼一些阴晦之物。” “鬼嬷嬷向来以手底下的百万阴尸逞凶，那地方对于她而言是培育阴尸的绝佳场所。”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瑾秋姐妹俩也在越朔，想来也是被鬼嬷嬷喊过去，打算再度祭炼一番。 如此说来，他确实是最适合的。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离阳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一群元丹而已，只要鬼嬷嬷这样的登灵大能不出手，他在秘境之中便可横着走。 因此离阳思索了片刻，便从秋寻真手中接过了无定圭。 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他总算是同意了，秋寻真便再度掏出一枚玉简。 “乾真皓玉的外形，特性，以及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部记录于这枚玉简之中。” “届时你只需按图索骥，在秘境之中四处搜寻即可。” “那些小辈对你而言毫无威胁，反倒是秘境本身更值得关注。” “小心谨慎，莫要自大。” 秋寻真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似是对离阳极为不放心，亦或者那乾真皓玉对她来说的确很重要。 势在必得，因此不希望离阳失败。 然而这一顿唠叨，离阳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再也无法忍受。 是以当即开口打断道：“不必再说了，我已然知晓该怎么做。” 见他似是有些不耐，秋寻真便也没有多言，微微颔首，淡淡说道：“若是你能成功将乾真皓玉带回，届时一切要求，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满足你。” “就比如那无定圭，送你也可。” 只谈甜枣，并不意味着没有大棒。 想来离阳若是没有完成此次任务，恐怕正式的登位大典便要延后了。 日后即便他坐上了殿主一位，恐怕都不会安稳。 他在秋寻真眼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当然，事实上，这些结果对于离阳来说都可以接受，毕竟他乃是散修出身，对于乾清宫没有半点感情。 若是在这乾清宫待不下，大不了带着天中界移居他处。 此人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之所以接受这个任务，除去因为其简单以外，还眼馋秋寻真所许诺的那些报酬。 灵宝珍贵至极，其上蕴有道则，这样纵使遇到登灵大能，也能将其毁去，抵挡片刻，不至于顷刻间就被碾成齑粉。 当然，也存了一丝维持二人之间关系的念头。 毕竟秋寻真乃是离阳见过唯一还算好说话的登灵大能，当然，或许也只是看在夏韶韶的面子上。 不管如何，离阳从秋寻真这里能够得到很多东西，有利可图，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段交情。 是以他点了点头，却是笑道：“若是有五行之精的话，替我留意便可。” “至于其他灵材法宝，我倒是不太需要。” “五行之精？” 听到这四个字，秋寻真若有所思，似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离阳一眼，像是在猜测索要此物的目的。 不过倒也并未说些什么，单单点头：“五行之精的话，门中宝库里倒是有不少，不过都是供给炼丹和锻器部门使用的。” “你需要的量少的话，便可从中抽调一些。”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越多越好。” 他先前在越朔时，通过斩杀大量妖族，已然积攒了不少福缘，现在只差五行之精，便能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将所掌握的五行真意晋升为五行法则，从而突破化玄。 再难破的瓶颈在福缘面前都是纸老虎，只要有足够的修炼资源，离阳突破化玄也是迟早之事。 就是不知，等他到了化玄，战力会不会直逼半步问天。 听闻此言，秋寻真顿时眉头紧皱，但随即却又舒缓下来。 她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最多只能提供百份，此物虽说不算珍贵，但奈何生成条件极为苛刻，只有五行之极才能长出。” “而且不成矿脉分布，只有一个一个的团簇，量少得可怜。” “百份吗？也行。” 其实一百份五行之精便已然超出了离阳的预期，他原先还以为秋寻真最多拿出五十份来，毕竟这玩意不仅罕见，而且分布稀疏，难以开采。 不愧是三品宗门，就是财大气粗。 有了这一百份五行之精，离阳最少可以将擅使的水金两行晋升为法则，至于其他三行，也就只差一丝，届时在乾清宫藏书阁再找些有关五行的古籍通读便可。 第210章 问道 离阳与秋寻真约定好诸多事宜，便拱手告别。 见对方的身形逐渐隐没于虚天，再不见任何踪影，他却待在了原地不动，低着脑袋沉思了片刻，才猛然昂首，眼眸中闪动着一丝精光，似有所得。 离阳刚一转身，便发现宋音虞不知何时，已然从罗刹界遁了出来。 对方就站在他身后，面露微笑地看着自己，像是很早便在这里了。 他顿时眉头一挑，笑着问道：“你都听到了？” 离阳与秋寻真之间的交易倒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然不怕被宋音虞发现。 当然，不知道最好。 毕竟涉及到乾清宫的一些秘辛。 然而宋音虞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妾身并非那种喜好窥探他人秘密的人。” “夫君这样猜疑，可是伤透了人家的心呢~” 闻言，离阳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一笑：“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他稍加思索，正欲告诉对方自己要离开一阵子，却不想宋音虞先开口了。 她虽然不知二人之间的交易，但似乎从离阳的反应看出了什么。 当即柔声问道：“夫君，可是要走了吗？” 离阳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见状，宋音虞思虑了片刻，才低语道：“那妾身就祝夫君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听闻此言，离阳便不禁摇头轻笑：“不必担心，此行虽说有些风险，但并不是很大。” “其中险境隘口只有几处，小心一些便可。” 只要秋寻真所言非虚，离阳能够借助无定圭之上蕴有的道则，来隐没自身气机，从而避开鬼嬷嬷的探查，成功混入秘境当中，便算是过了第一道，也是最危险的难关。 而秘境之中虽说也凶险异常，但没道理那些元丹修士都有几率存活，离阳这个堪比半步登灵的会当场暴毙。 纵使他真有这么倒霉，真的被不要脸的老天如此针对，先前存了那么多的功德，也不是吃素的。 是以只要先骗过鬼嬷嬷，那这任务便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而见离阳似乎胸有成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宋音虞便放下心来。 她随即娇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夫君就早去早回。” 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与宋音虞打了声招呼之后，离阳看着脚下焕然一新的采虚殿，不禁有些惊异。 未曾想居然这么快就重建好了，而且看样子，无论是用料规格还是阵法禁制，都比先前要好太多，明显是花了不少心思。 如此看来，或许应该奖赏一下负责这一切的宋桑结。 想到这里，离阳便飞身而下，来到殿门之前。 此处亦是多了迎客的金童玉女，不再是宋桑结一人看门了。 对方显然事先看过了离阳的画像，认得他这位神出鬼没的殿主，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来。 齐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参见殿主。”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便缓步迈入其中。 内里玄砖玉柱，灯火通明，虽不见一人，但却不觉冷清。 走了片刻，面前陡然一亮，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竟是有一处水雾弥漫的大泽，翠绿荷叶点缀其间，又有古木大树，遮蔽烈日，乃是乘凉的好去处。 他先前得自李青生的水族婢女便被安置在了这大泽之中，化作一条条含珠锦鲤，惬意游动，时不时还浮出水面，将口中所含的明珠吐起抛落。 想来若是到了夜晚，此间也不至于一片漆黑茫茫，而是泛有诸多光点，好似夜空繁星闪烁，美不胜收。 离阳饶有兴致地闲逛了一会，便来到了真正的大殿之上。 到了此间，周围的装饰风格便开始变得方正规矩起来，偶尔还穿插着一些不怒自威的石兽，看起来威严满满。 他拾阶而上，到了殿中主座前，转身坐了下去。 这位置视野开阔，能够将下方一览无余。 只是此时，入眼皆是空落，并无一人。 等到什么时候这里坐满了元丹弟子，乃至化玄长老，才有几分一殿之主的模样。 至于现在，不过是孤家寡人，小国之君罢了。 当然，离阳也并非是那种沉溺于权力的人，这种万人之上，生杀予夺的感觉，偶尔来几次就够了。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便难免有些无聊了。 他端坐了片刻，身形便自然而然放松了下来，像是完全瘫在座位上，眯着双眼看向空处，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却是有一人推门而入。 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叶玄，眉宇较之先前要成熟了不少，也长高了。 此子刚做完宗门任务回来，见到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采虚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直到询问了门口迎客的金童玉女，才得知这里真的是采虚殿。 初入其中，叶玄十分好奇，因为内里已然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他兜兜转转，一时迷了路，便误入这大殿之中。 却未曾想，此处竟然早就有人存在，抬头一看，便发现赫然是自家师父，正慵懒地躺在主座上，表情十分惬意。 叶玄迟疑了片刻，便缓缓退了出去。 他以为离阳是在小憩，不敢打扰。 离阳似有所察，轻咳一声。 叶玄心中一惊，当即停下了动作，朝离阳跪倒大拜，高呼道：“拜见师父。”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随手一点，便将叶玄凭空挪移到了身前，在其背后还添了一把座椅。 见到这一幕，叶玄便乖乖坐了下去，双手扶在膝盖上，似是有些紧张。 离阳随意瞥了他一眼，便淡淡问道：“你在此处，过得如何？” “相较于烈岩城那个小地方，是不是高手云集，危险重重？” 连城紧挨着寒天北境，纵使有无数大能在冰原之中镇压那些上古大魔，其泄露出的些许邪念魔气，也会吸引乃至凭空催生出各种妖魔，侵袭人间。 为了对抗这些妖魔，有不少正派宗门即便位于其他国家，也会遣来不少弟子，前往此处历练厮杀。 百里虽说国力衰弱，但地理位置还算好，附近也没什么险地，比这里可是要安全了不少。 叶玄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回答道：“弟子近况尚好，已然跟随宋桑结学了一些实用的符箓，剑道在厮杀之中也有所精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似是有些犹豫。 不过叶玄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是，弟子对于所修何道，还有些烦恼。”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眉头一挑：“哦？这个啊？” “很简单，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或者说，最想做的事，也就是最强烈的欲望。” “欲望？” 听到这两个字，叶玄一时有些不解。 毕竟在他看来，欲望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阳随即解释道：“别把修仙想的太高大上，这玩意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长生逍遥。” “这便是欲望。” 听到这番话语，叶玄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离阳所言有些道理，但又不太对劲。 只是待他抬起头，打算继续追问之时，却发现主座之上已然空无一物，再不见离阳的踪影。 第211章 幽昼殿 越朔，云漠城。 此处位于西北部，同时靠近大荒与寒天北境，是以虽然温度适宜，四季如春，但却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这里大多数凡人都搬迁到了靠近越朔腹地的光益城，就连修士也不愿多待，因此人烟稀少，城中不少建筑都已然无人入住，荒废许久。 然而近日，由于一处秘境在附近骤然出世，吸引了不少外来修士前来此处探宝，原本有些空落落的云漠城，竟是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 这样的场景似乎许多年都没有在云漠城出现了，如今再现，倒是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长空之上，无数流光飞遁，甚至还有大型飞舟降临。 由于此间地处偏僻，并未设立曳电舟坊，因此飞舟只能停悬在重天之下，望之如山如岳，遮天蔽日，宛若一座巨城。 这飞舟一停，其上的修士便犹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齐齐落入城中。 离阳便是其中一位，只不过他并未买票，而是悄悄混入了其中，借此来掩饰行踪。 此时的他利用无定圭隐匿了身形，同时又在外部通过水行真意为自己捏塑了假身。 现在离阳化身为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轻男修，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将面目遮掩，气息保持在元丹境界。 他在这云漠城中兜兜转转了好一会，便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这秘境真名其实唤作幽昼殿，之所以会被认定为什么上古陵墓，是因为在秘境现世之初，便有不怕死的本地修士贸然进入其内，福大命大，活着退了出来，说在内里见到了仙人残躯。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还得实地考察一番，才能确认。 不过离阳从齐山的记忆当中也同样得知了这一点，阴尸门向来喜欢蜷缩在寒天北境，如今却如此兴师动众，极为反常。 想来仙人残躯不过是噱头，低阶修士哪里分得清是仙还是魔。 但此处与尸体有关倒是事实，唤其上古陵墓也行。 幽昼殿内部空间极大，并且分有数层，据说到现在，从中全身而退的修士最多只到达了第三层，至于还有没有更高的层级，恐怕便要自己去闯闯了。 每位修士进入其内，都会被卷入似真似假的幻境当中，所见所闻十分诡异，凶险异常，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有点类似于志怪小说，修士本身的修为会被压制，并且有些险境必须找到对应的方法，否则任凭你怎么施展神通，也无济于事。 据说这秘境出世之时，天雷滚滚，阴云密布，好似是什么有伤天和的妖邪大魔将要诞生了一般，引得天怒不息。 未曾想道道骇人雷劫倾泻而下，这秘境却是岿然不动，并未伤及分毫。 最后竟是硬生生顶着无穷霹雳电光，拔地而起。 汐绝女神主掌水阴两道，象征太阴，其所建立的宗门传承亦是如此。 是以这秘境阴气浓郁，反倒正常。 离阳搜集情报的同时，也发现了这些前来探险的修士当中有许多宗门弟子。 只不过，血煞宗和冥魂教中人都有，但却偏偏没有见到阴尸门修士。 想来对方肯定是直接驻扎在了秘境附近的土地，专心祭炼阴尸。 他从情报贩子手中借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对于秘境内部的情况已然算是大致了解，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是上古遗留产物，遭遇了劫变，内里可能已然发生了某种莫名的变化。 还需小心谨慎一些。 离阳出了云漠城，便混入大部队当中，朝着幽昼殿的方向飞遁。 如此不过片刻，便到了秘境所在位置。 这里原本是一处大泽，但在幽昼殿突然出现之后，便化为乌有，依稀可见细碎的滩涂。 漆黑如墨的宫殿矗立着，高耸入云，从远处望去，便像是一座巍峨黑山，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其上所雕刻的石兽面目狰狞，有些莫名的阴森，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其瞳目无珠。 一到达此处，离阳便感知到冥冥之中似是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身欲要逃跑，但随即却是突然想起情报上说过，每个初到此处的修士都会有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是此间的特性。 想到这里，离阳便稍微冷静了一点，检查了一番挂在腰间的无定圭，发现此物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以为是鬼嬷嬷呢，自然吓得不轻。 想来也是，如果鬼嬷嬷真的看破了他的伪装，恐怕早就一巴掌拍过来了，哪里还会让他跑。 离阳回首看了一眼愈发深邃的幽昼殿，若有所思。 他并未贸然进去，而是混在人群当中，观察着殿门，静静等待着。 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年轻男修跌跌撞撞从里面逃了出来，气息奄奄，显然是受了重伤。 此人一出现，便有不少隐秘的视线投向他，似是有些不怀好意，亦或者单纯有些好奇。 但不管如何，将伤口暴露，本就容易吸引恼人的蚊蝇。 对方也不敢过多停留，当即掏出一张符箓，从其上放射出一道青蒙蒙的玄光，将周身裹住，遁往远处。 见状，有人便收回了视线，似是在继续等待。 当然，也有人身形转瞬消失不见，显然是去追击那人了。 不过离阳下手要比他们都快，跟随遁光到了远处，便催动五行真意，凭空凝塑成大有百丈巨手，只一捉拿，便将那人生擒，随后飞入重天之中。 那些闻着腥味而来的修士见到这一幕，自然心中一惊，知晓是化玄大能出手，没有丝毫猎物被抢的怨言，当即退回了幽昼殿附近，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极明天之上，齐龙强忍着剧痛，朝离阳躬身揖礼，道：“还不知前辈找齐某，所为何事？” 离阳瞥了他一眼，随手放出一道木行真意，灌入其身，被搅成一团浆糊的五脏六腑须臾间便恢复如初。 齐龙感受到伤口的痊愈，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谢道：“多谢前辈相救。” 离阳并未多言，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且放开心神，本座要搜魂。” 闻言，齐龙自然是有些错愕，他原本见对方出手治疗自己，还以为是什么正派高人。 未曾想下一秒就直接打算搜魂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齐龙自然是不愿被人读取记忆的，但奈何技不如人。 他勉强在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缓缓闭上双眼，放开神意，任由施为。 离阳大手覆上对方眉心，心念一动，便将此人在幽昼殿中的经历翻阅了一遍，与刚才从情报贩子手中得来的信息一一比对，发现除去一些漏缺以外，倒是没什么错误。 看来那人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不至于卖假情报害人。 确认了这一点，离阳便将齐龙带下了重天，随意丢到了一处地方，悄然离去。 齐龙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全须全尾回来，虽说被搜了魂，但好在他并没有反抗，魂灵倒并未受到损伤。 他抬头看了一眼幽昼殿的方向，心一横，便打算再度去闯。 第212章 破庙借宿 殿门大开，离阳与一众修士踏入其中，身形瞬间消失在其中。 周围的人影和景物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重如墨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顿时眉头紧皱，发散灵识，想要探查四周，看看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然而这样做，便发现原本能窥破一切的灵识如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灰，什么也看不见。 离阳心中一惊，连忙检视了一会自身，便发现除去界力以外，元浑大丹以及五行真意都被一股无形伟力给压制住了，虽说仍旧可以催动，但效果却是差远了。 原本酷烈霸绝，焚灭万物的金火，如今看起来却像是指尖荧光一般，堪堪照亮周身。 至于界力为何没有被压制，想来也是因为这幽昼殿没有考虑到会出现离阳这样的开挂选手，在元丹就开辟了洞天。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用肉眼观察四周。 入目所见，皆是一幅破败狼藉的景象，仿若身处废墟之中。 残缺的佛像，倾倒的砖墙，破碎的瓦片，还有头顶垂落的蜘蛛网，无一不在表明，此处已然荒废许久。 这地方，看上去像是个破庙。 现在除去离阳以外，没有其他人，一片死寂。 他缓步来到庙门前，昂首眺望远方，便发现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甚至隐约还能听到虫鸣与兽吼。 此刻正值夜晚，天边悬有一轮明月，大如圆盘，银光洒落，将外间都照得通明。 唯独他所在的破庙当中，仍旧黑不溜秋的，着实诡异。 离阳稍加思索，便试探性地将一只脚伸出了门外。 未曾想还未踏足外间的泥土，便灵觉突显，心中警铃大作，好似大难临头。 他不敢托大，当即又退了回去。 看来，是无法离开这破庙了。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恍若隔了天河，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离阳站在门口，幽幽注视了繁星点点的夜空许久，才重归黑暗的拥抱之中。 指尖之火虽然可以提供光亮，但实在有些寒碜。 倒不是他怕黑，而是如今没了灵识，便只能依靠肉眼。 若是单凭一团小火苗照亮周身，届时要是发生什么变故，都没有缓冲的距离。 离阳从玄泱界中取出了一些能够发光的法宝亦或者灵材，但一旦到了此处，原本可以照彻一方天地的光芒，却黯淡为点点星火，甚至不如他利用金火真意催生出的金火。 见状，他便断了利用外界之物照明的念头，转而在破庙之中搜寻起来。 黑暗似乎是这个幻境之中的规则，或许也只能用幻境里的东西来应对。 离阳翻出了一些细碎的破布，还有几根已然长了蘑菇的木头，将其堆在一起，把手指竖在嘴边，轻吹了一口气，那团微弱的火焰便落在上面，砰的一声成功点燃了这简易篝火。 熊熊火光将四周都照亮，光明重现，驱散了未知，让人安心了不少。 但这些已经是离阳在这破庙之中能够找到的所有燃料了，等到它们都被烧成灰烬，这地方便又要重归一片漆黑了。 他看了一眼，大致估算了一番，发现这篝火最多只能持续三个时辰。 虽说三个时辰过后，可能已经天亮，但就怕这幻境不按常理出牌，弄个什么永夜的设定。 届时若是篝火熄灭，黑暗之中，也不知到底会冒出什么牛鬼蛇神。 因此离阳并不打算在篝火旁干等着，必须准备些什么。 他唤出素光剑胚，此物一经显现，便跌落在地，全然没了神异之处，除去较为锋利以外，与凡俗刀剑无异。 甚至其内的素光真灵也像是陷入了沉睡，无法进行沟通。 离阳将剑胚从地上拾起，随后于指尖放射出一道木行真意，落在地砖缝隙间的泥土上，催生出一株翠绿藤蔓。 他用剑胚将之斩下，藤蔓失了命源，便快速枯萎，由翠绿转变为枯黄。 不过这正是离阳想要的效果。 他用手扯了扯藤蔓，发现还算结实，便利用其将剑胚绑在了背上。 这样的话，届时遇上敌人，只需弯腰抬手，便能拔剑应对，不必一直握在手中。 现在的离阳看上去，倒像是一位落魄剑客了。 准确来说，是会些五行道法的剑客。 他又从烧得正旺的篝火当中抽出一根木柴，将之熄灭，当作是简易火把，挂在了腰间。 做完这些，离阳再次将破庙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物品，这才作罢。 他竖起一条腿，背靠一堵还算完好的砖墙，坐在篝火旁，静静等待着。 而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一些响动。 离阳现在虽然不能动用灵识，但他的肉身经过了重塑，虽不至于说什么天生神力，但也比凡人要强悍许多。 因此他能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并且像是有人在说话。 他没有贸然行动，以防被对方察觉，而是先借助系统看了一眼，发现黑暗之中，显现出五个人的基本信息。 三男两女，都是人族，kd极低，那两个女的甚至一人都未杀过，放在修仙界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待他们靠近，离阳才听清了交谈声。 “大小姐，天已经黑了，走夜路容易碰到幽神，还是先在这破庙中暂歇一晚。” “幽神吗？好，也只能这样了。” “这里面怎么有火光？是哪位兄台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对方的语气还算和善，似乎只是单纯想确定庙里有没有人，以防被偷袭。 离阳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回应。 系统说是人族，那他倒也丝毫不惧，只要不是什么未知物种。 离阳用指尖之火点燃了火把，将其举起，借着火光，缓步走到了庙门口。 他这时才能看见来者的模样，乃是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与一位挂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还有一名身材娇小的清秀少女。 五人站在月光荧荧的外界，与身处浓重黑暗当中的离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中间隔着的并非一扇烂木门，而是黎明。 见离阳出现，三名大汉先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但随即发觉对方独自一人，并且虽说背负长剑，但身材消瘦，便不免放松了警惕。 领头唤作张德的络腮胡大汉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便抱拳于胸，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我等来自钧天城，路过此处，天色已晚，需要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闻言，离阳却是笑道：“此地又并非归我所有，亦是畏惧幽神，便躲在了其中。” “尔等请便。”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转身回去，身形再度隐没于黑暗之中。 见到这一幕，张德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他看不出离阳有修习武功的痕迹，但又觉得对方气质有些莫名的特殊。 因此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去。 不过就在他思虑之际，婢女小兰却催促道：“张德，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张德抬起头来，这时才发现，他两个弟弟已然将大小姐迎进了破庙。 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在外面了。 见到此般情形，张德也只能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第213章 夜半敲门 五人进了破庙之中，却对此间极为反常的一片漆黑并无任何反应，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也就是说，这种现象对于本地居民而言，是常态，自然不会惊讶。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若有所思。 张德吩咐两个弟弟去寻找柴薪准备生火，随后却缓步走到了篝火旁。 离阳随意瞥了他一眼，倒并未说些什么。 他刚才已然通过界力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五人皆是凡人。 怪不得kd这么低。 虽说对方人多势众，三名大汉身强体壮，手中长满了老茧，一看就是习武多年，但在离阳眼中，仍旧不堪一击。 他相信秘境之中的危险不可能只是这些凡人，虽然对于寻常元丹来说，修为尽失，面对几个大汉还真有些麻烦，但也只是需要多费些工夫而已，谈不上凶险。 看来，更厉害的还在后头。 说不定，便是对方口中的幽神。 是以他并不在意这五人，继续等待真正的危险。 而见离阳一言不发，张德便当其默认，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几片熏制好的肉干，自己先吃了一口，随后便递给离阳一些。 离阳倒没有拒绝，将之收下，却也没有当场开吃，而是直接摄入了玄泱界之中。 见状，张德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言。 在他看来，对方能收下自己的肉干，便表明基本没什么恶意。 至于为何不吃，也是小心谨慎，在行走江湖当中很是常见。 殊不知离阳只是单纯不饿而已。 虽然法力神通都被此间的规则压制，但先天五行胎体仍旧可以吐纳天地灵机，自然感受不到丝毫饥饿。 张德将手中的肉干吃完，便朝离阳抱了抱拳，站起身来，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小姐，也就是唤作陈允儿的年轻女子身边。 过了片刻，另外两名大汉，也就是张德的两个弟弟，张智与张强空手而归。 离阳早就把这破庙搜刮干净了，这两个人自然什么也找不到，被张德一阵数落。 从弟弟口中得知并无任何柴火，张德的脸色也不禁有些凝重。 似乎生火不单单只是为了照明而已，还有其他离阳这个外来者不知的功效。 比如说，喝退幽神？ 他先与陈允儿交谈了一会，便再度来到了离阳这边。 张德面露歉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小兄弟，想来这破庙之中能烧的东西都在你这了。” “不知能否让我等也借点火？” 他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些肉干，有些心疼地递给了离阳。 “这些便当作报酬？如何？” 离阳自然对这些肉干不感兴趣，但他现在没法搜魂，想要得知那幽神究竟是何物，便只能从对方下手。 是以当即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随意。” “反正我一人，也要不了多少火。” 得了他的同意，张德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将肉干一股脑塞给了离阳，转身回去，将陈允儿迎了过来。 六个人一起，这篝火再大，也略显拥挤。 好在顾及这火乃是离阳所生，三名大汉自觉侧着身子，留出了更多空间。 坐在离阳旁边的婢女小兰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剑胚，似乎十分好奇。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被陈允儿用眼神制止了，当即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她这样一弄，张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柄未成剑形，却锋芒毕露的剑胚，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赞叹道：“小兄弟，你这剑胚真是块好料子。” “若是寻得钧天城的马大师，一定能锻成一把绝世宝剑的。” 闻言，离阳便笑道：“那是，此剑可是我费了不少工夫才得来的。” 毕竟是得自外域，其不凡程度，已然得到了诸多修士的肯定。 纵使如今褪去了神异之处，也比寻常凡物要精妙得多。 然而话音未落，他却突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庙门处，似是发现了什么。 见他这般举动，张德顿时也警觉起来，拾起脚边的长刀，与两位弟弟一同立在离阳旁边。 但那里一片漆黑，显然什么也看不到。 张德正欲开口询问，却不想离阳单单看了一会，便又坐了下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没事，鸟叫声而已，是我听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德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同样坐回了篝火旁，毕竟他刚才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二人又继续闲聊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交谈间，也报上了各自的名头，只不过离阳用的是假名，他现在叫叶玄。 离阳表面上谈笑自若，实则内心有些惊疑不定。 他刚才所言自然是谎话，毕竟先前的确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动静，有点类似于指节叩击木板，也就是敲门声。 离阳向来是不会自欺欺人，装作没看见的，以他敏锐的五感，绝不可能将鸟叫声听成敲门声。 但这破庙的门早就烂的不成样子，哪里有什么门可以敲呢？ 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也开始将话题逐渐引到幽神之上。 聊着聊着，离阳却突然感慨了一句：“长夜漫漫，实在难挨，不若讲些志怪故事？” 此言一出，一旁有些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婢女小兰当即精神了许多，捣蒜般点了点头，连忙附和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见有人同意，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坐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聊。 离阳随即讲了一些聊斋志异当中的故事，当然，经过了一定的本地化。 说罢，自然收获了众人不少掌声。 接下来从离阳开始按照顺时针，在场所有人各自讲了一些听来或是编造的故事，张德则被离阳刻意留在了最后，因为最可能知晓幽神的便是对方了。 待张强说完一个极为烂俗的人鬼情未了，离阳便看向张德，笑道：“该你了。” 张德听得好好的，未曾想竟是轮到了自己。 他皱起眉头，苦思冥想，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我没读过几年书，傻大粗一个，不如叶兄弟这么能说会道。” 见他这般反应，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唉，此言差矣，我观张兄身上有许多伤疤，想来也是经历了不少，阅历丰富，怎可能没有故事呢？” “莫要推辞了。” 对此，张德倒也没有否认，他早年间走南闯北，的确如离阳所说，经历了不少。 只是他稍加思索，还是苦笑道：“都是些打打杀杀，狗屁倒灶之事，上不得台面。” 离阳脸色一沉，虽并未说些什么，但表情已然显露出，他有些不高兴。 他装作沉思了一会，最后才说道：“既然如此，张兄不若讲讲幽神。” “幽神？！” 听到这两个字，张德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叶兄弟为何对这玩意感兴趣了？” 离阳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自幼随师父在山上练功，不问世事，虽知晓幽神的存在，但却从未见过。” “想来张兄乃是江湖中人，一定看过不少次？” 张德眉头一挑，却是沉声道：“我的确见过不少，只是这玩意，最好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第214章 所谓幽神 “幽神只在夜晚出没，常见于深山老林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 “若是不小心被其盯上，生死难料。” 说到这里，张德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惨痛的经历，面露些许惊惧之色。 他浑身一颤，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不要走夜路就行。” 闻言，离阳差点就忍不住拔剑把这人一剑枭首，若不是他现在无法搜魂，哪里还需要如此弯弯绕绕。 如果用武力逼迫的话，对方未必会愿意回答，这世间向来不缺倔强之人。 这只是最后的招数，离阳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 好在最佳助攻婢女小兰又出手了，连忙抓住张德的手摇来摇去，撒娇道：“张德，继续说嘛~人家想听~” 此女已然被离阳所讲的故事勾起了兴趣，一直在认真听着，如今只剩下张德一人，又听到一直流传于坊间的幽神二字，自然十分好奇。 对方靠得如此之近，张德不禁老脸一红。 见他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便趁热打铁：“张兄，其他不提也罢，但对付幽神的手段，你总该说说？” “万一遇上什么要紧的事，不得不走夜路，也好做些准备，不至于手足无措。” 小兰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继续说。” 最难消受美人恩，张德对这婢女小兰显然有些意思，在其怂恿下，又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陈允儿一眼，见对方微微颔首，才叹了口气。 “好，我说就是了，你们可要记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整理语言，稍加思索，便说道：“若是不小心遇上幽神，最好的办法便是快跑。” “跑到灯火通明的建筑之中躲起来，幽神不畏火，但却不喜光亮。” “祂找不到你，便会自行离开的。” 听闻此言，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哦？这么说，幽神也不难对付。” 张德却是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幽神速度极快，普通人根本无法逃脱，纵使是轻功高手，也很难跑过对方。” “我行走江湖多年，也只见过一人成功，还因此瞎了一只眼睛，从堂堂风神腿变成了瞎子李。” 看来此方天地乃是武侠体系，并无什么仙法神通。 离阳虽说并未修习什么武功，现在也施展不了神通，但好在有界力加身。 若是这幽神真如张德所言，连轻功高手都有几率逃脱的话，那对于他来说也不难对付。 只是对方毕竟是凡人，没有灵识，只能依靠肉眼去观察幽神，说不准便有什么重要的遗漏之处。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一旁的小兰却追问道：“普通人遇到幽神，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 张德却是没有肯定，回答道：“一线生机自然是有的，但希望实在太过渺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 随后才说道：“我曾去过汐绝山，那里的神婆告诉我，若是遇上了幽神，又无法脱逃的话，便主动斩下十指，挖掉双眼，将这些奉给幽神。” “若是足够诚恳，幽神便会放过你。” 听他这么一说，小兰顿时有些惊讶：“这样一顿操作下去，恐怕也活不了？” 张德苦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说，才希望渺茫嘛。” “而且即便做了这些，也不一定会被幽神放过。”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逃跑，不要做这些无用功。” 离阳却是从对方的话语当中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汐绝山，这肯定与汐绝女神有关系。 但在天罡大陆，他却从未听闻过有这个地方。 再联想一下汐绝女神所处的时代，难道说，这个幻境是重现了上古？ 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破劫大能的手段乃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比如曾经可以生造出百世轮回的六道宫，便是出自飞升修士常世真人。 而汐绝女神可比这默默无闻的常世真人更加出名，简直是妇孺皆知。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追问道：“张兄可否说说汐绝山？” 见他话锋一转，不再询问有关幽神的信息，张德便松了口气，他自然十分乐意回答现在这个问题。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离阳一眼，便说道：“汐绝山乃是中原武林四大宗门之一，汐绝宫的驻地，你怎地连这个也不知道？” “你那师父没跟你说这些基本常识，就让你出山了？” 似是被人看出了破绽，离阳便连忙解释道：“我师父他退隐江湖多年，常居深山之中，又一大把年纪了，老了忘事。” 此言一出，张德便有些同情地看了离阳一眼，感慨道：“你这师父，还真是……” 虽然这话没有说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离阳的师父有些微词。 不过离阳却没有感觉到丝毫被冒犯的意味，毕竟这师父也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当不得真。 张德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细讲一下。” 他见到离阳这般，便想起了当初自己初入江湖，也是一样傻愣愣的，什么都不知，被人坑了好几次。 是以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冲动，绝不能让离阳重蹈自己的覆辙，便开始围绕着中原武林讲述起来。 原来此方天地唤作通幽，只有一个国家，名曰大夏，幅员辽阔，国力鼎盛，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景象。 中原武林以临岿阁为首，其他三位分别是汐绝宫，太一教，以及天剑山。 而这些在天罡大陆之中都有对应的记载，并且各个都是重量级。 和汐绝女神一同被诸多凡人修士奉为信仰的临岿大帝，唯一挺过劫变的太一宗，以及帮助洛芷成就元丹的天剑山。 听到这里，离阳愈发确信，这秘境乃是重现了上古时期，天罡大陆之上的景象。 至于为何修仙宗门变为了武侠势力，可能便是劫变造成的影响。 张德啰里啰唆讲了一大堆，篝火已然快要熄灭了。 见状，一旁听到昏昏欲睡的张智便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外面，现在应该天亮了。” 然而这时，离阳却是笑道：“还是我去，正好有些尿意。” 张智愣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朝离阳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休息了。 离阳站了起来，身形一转，背对众人，面朝庙门的方向。 他举起火把，熊熊火光映照出凝重的脸色，缓步走向庙门。 离阳通体无垢，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尿意。 他只是在刚才又听到了那诡异的敲门声，并且越来越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般。 让这些凡人过去，也只不过是送死。 离阳打算先出手为强。 他行走间，便引动了界力加身，同时又催动了敕命魔功。 此法虽说也是秘术，但并非依托于法力，而是凭借燃烧寿命，是以不受秘境的规则影响。 离阳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愈发高涨。 到最后，已然和正常的巨魁没什么两样了。 在武侠世界当中的元丹体修，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无可匹敌。 他今天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幽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215章 肉粽子 伴随着离阳朝着庙门的方向逐渐缓步走去，敲门声变得越来越近，好像对方就在门口静静等候他的到来。 他早已将绑在背后的素光剑胚拔出，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届时无论跳出来什么东西，都能当头一剑，劈山裂石。 而等离阳来到庙门附近，那敲门声却戛然而止，再没任何动静，仿若被他浩大的气息喝退了一般。 不过他并未就此停下，仍旧缓缓走到了庙门之前。 两扇破烂的木门并未被神秘力量所修复，一眼便可望见外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一物，唯有寂静的山林，与繁星点点的漆黑夜空。 正如离阳先前所猜测的那般，此处的白昼已然被无形大手凭空抹去，陷入了永夜，再无黎明的到来。 他立于庙门中，再次抬起左脚，试探性地将其伸出门外。 然而即便离阳现在肉身堪比元丹，还未踏足地面，便灵觉突显，仿若大祸临头。 他不敢托大，又收了回去。 看来危机尚未结束，无法离开此处。 想来还是要先解决那敲门声。 每位修士在这幽昼殿中所遭遇的幻境也各不相同，不过若是想越层亦或者退出，唯一的办法便是解开某些谜题，亦或者完成什么任务。 而这些东西，都需要修士自己去寻找，秘境并不会直接给出提示。 因此便有人在其中度过了足足十几年才成功脱逃，若不是时间流速不同，内里十几年也只是相当于外界一瞬间，恐怕便要白白耗费寿命了。 离阳自然也不愿意长留在此处，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安全场所，危险重重。 每多待一秒，便有可能发生新的变故，不宜久留，还是早点离开，进入下一重幻境为妙。 毕竟他来此处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寻觅机缘，而是单纯搜素乾真皓玉。 而根据秋寻真所给的玉简中记载，乾真皓玉只会出现在第三重幻境，若是在离阳附近，他身上的无定圭便会有反应。 是以他必须尽快闯过这第一重，以及接下来的第二重，然后在第三重不断重复，才能有所收获。 离阳稍加思索，便转身欲走。 却未曾想，他刚迈出去几步，那敲门声便又响了起来。 并且这次比上一次更为急促些，仿若有些迫不及待了。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 他又回身走向庙门处，待到立定于门中，那敲门声却又突然消失了，和先前那般令人不明所以。 离阳倒也没有多想，这次一刻也没有停留，再度退回了黑暗之中。 不出他所料，一返回，敲门声便再次出现了，而且更为激烈，好似下一秒便要破门而入。 若是换做寻常元丹，入了此间修为被压制，面对这般极为诡异的场景，或许还会斟酌思量一会，再做出决定。 但离阳却是毫不犹豫地在庙门与内里来回走动，一刻也不停歇。 在他这般施为之下，敲门声愈发紧迫起来，到最后竟是声如雷震，仿若奏响了一曲催命令。 声响入耳，便带动心神，好在离阳元神异于常人，又得了界力与敕命魔功的双重加持，轻咬舌尖，便彻底醒悟过来。 但由于失了灵识，他不能直接将五感封闭，否则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因此只能不断定心凝神，同时四处搜寻，想要找出幽神所在之处。 然而古怪的是，即便如此，在破庙之中的那五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并无一人出来看看情况。 而与此同时，离阳手中的火把明明还有不少可以燃烧的地方，火光却渐渐微弱，即便他不断添上指尖之火，也无济于事。 就好像是有一只恶鬼躲在旁边，不断吹灭一般。 见到此般情形，不用多猜，离阳也知晓那幽神将要来袭了。 他索性将火把扔到了一边，只靠着左手指尖上的金火照亮周身，右手则持剑，伺机待发。 离阳站于庙门之中，外界依旧风平浪静，但他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其虽不大，但却带有一丝诡异的力量，似是能够侵蚀外物。 他身上失了玄妙的法袍很快就烟消云散，化作一蓬飞灰，随风飘扬。 堪比元丹体修的肉身竟是无法完全抵挡这股阴风，离阳能够清楚感知到表层的肌肤正在被逐渐剥离。 若是长久待下去，便会伤及内里的血肉。 他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当即持剑一挥，巨力带动周身空气，掀起阵阵风压气浪，竟是直接与那股无形阴风对撞在一起。 虽未将其完全泯灭，但已然冲散了不少，对离阳肉身的侵蚀也暂缓了些许。 而见这阴风似乎不能拿下离阳，那躲藏在暗中的诡物便终于显出了身形。 说是人形，不似人形，毕竟其长有四只手臂，肢体纤细，没有十指。 从远处看上去，便像是一只大号蜘蛛。 其首亦有面目，只是双眼有些奇怪，似乎被人活生生挖去了一般，只留下血淋淋的血洞，其内血肉隐约可见地蠕动着。 一经出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离阳飞扑而来，速度之快，简直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 这哪里是什么轻功高手能够达到的程度，以离阳现在的目力，竟是连对方的残影也捕捉不到，仿若挪移一般，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过他毕竟反应极快，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当即持剑一扫，便将近在咫尺，仍旧停留在半空之中的幽神给硬生生斩成了两半。 一时间，血肉横飞，这幽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分为两半的身体却是分头行动起来，将离阳夹在中间，形成了包夹之势。 见普通的斩击似乎对其无效，还会催生出更多的敌人，离阳没有丝毫犹豫，变斩为拍。 澎湃巨力尽数灌注于剑胚当中，在他的挥动下，宛如一柄重锤，狠狠砸向再度袭来的幽神下半身，将双腿都折断压进了胯部。 紧接着便是故技重施，将幽神的头颅也砸进了胸腔之中，又把四只手折断，胡乱塞进了腹内。 然而即便如此，这玩意也仍旧生龙活虎，只不过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 现在地上这两坨东西对他而言已然没有任何威胁。 离阳再度将腿伸出门外，却发现那种莫大的危险感仍未消去，连一丝减弱的迹象都没有。 他顿时眉头一皱，莫非要完全杀死这幽神才行。 稍加思索，便利用木行真意，凭空催生出几根藤蔓，将幽神的两半给捆住。 这些藤蔓拿来当普通的绳子还行，但若是想彻底困住幽神，便完全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离阳这样做，也只是走个形式，以免那五人见到这玩意惊惧万分。 再说了，他总不可能用手直接去碰？ 有了这藤蔓作为隔绝物，不仅拿起来方便了许多，也不用担心被其伤到。 他扯着专门留出来的藤蔓头，将仍旧在不断挣扎的两半幽神给拖入了黑暗之中。 第216章 燃火 “火快熄了，还有柴火吗？” “没有，实在不行烧点衣服。” “叶兄弟怎么还没回来？” “或许，是上大的去了？” “我得去看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你俩就待在这里，保护大小姐。” 张德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转身正欲朝着庙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离阳的身形却缓缓从浓重如墨的黑暗当中显现。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不知为何，身上的衣服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也许是错觉。 离阳与张德对视了一眼，便笑道：“张兄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一番。” 见他安然无恙，张德便松了口气，回答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只要我力所能及，便不会推辞。” 离阳随即大手一挥，将拖在身后的两半幽神甩了出来，滚落在张德身前。 见状，张德先是一愣，下意识地低头，想要看看是什么玩意。 等到他看清楚了那两坨东西是什么，当即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若不是张智张强两兄弟也发觉了异常，从背后将他抵住，否则就要一屁股坐在篝火里了。 张德的异常举动显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齐齐站起身来，注视着仍在地上挣扎的幽神。 婢女小兰单单看了一眼，便直犯恶心，忍不住干呕一声，转头不敢再看。 而那大小姐陈允儿虽说见到这般血肉模糊的惨状，也小脸煞白，不过却是没有似小兰这般不堪。 张德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 他随即抬头看向离阳，眼神极为复杂，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也夹杂着其他的意味。 离阳却是面露淡淡笑意，开口问道：“想来张兄也知晓此物是什么？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消灭祂？” 闻言，张德眉头一皱，随即却是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的。” “他人见到幽神，躲还来不及，又怎可能像叶兄弟这般，竟是直接将其生擒了。”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倒没有半点失落，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就如张德所言，此方天地的武者面对幽神也只有逃跑一个选择，从来都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更别说像离阳这般将其捕捉了。 连像样的应对之法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若是这样的话，离阳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听到幽神两个字，小兰便惊呼道：“原来这就是幽神？好恶心啊！” 说话间，她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下意识地转头又看了地上的幽神一眼，自然又被恶心到了，干呕不断。 见离阳似是有些苦恼，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坐在一旁的陈允儿却突然说道：“不若试试火烧？” 此言一出，离阳还未回答，一旁的张德便连忙摇了摇头：“大小姐，火烧不行的，幽神只是畏光而已。” 但离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办法，物理手段对其显然无用，又无法施展什么神通大法，便只能先用火试一下。 他当即于指尖生出一团金火，弹指一挥，便将之洒落在幽神的两半身躯之上。 明亮的光使得对方的躯体颤抖不已，但火焰却并未燃起，过了片刻，便悄然熄灭。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摇了摇头，叹道：“看来，确实不行。” 而待他抬起头时，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惊愕不已，像是看见了什么惊人的画面。 离阳眉头一挑，沉声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婢女小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 她随即却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刚才的那个？” 听闻此言，离阳一时还有些不解，但随即他便想起来，此间乃是武侠世界，并无道法的存在。 刚才他一手凭空生火，显然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笑着随意敷衍道：“一些江湖把戏而已，不必惊讶。” 离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随即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外面天还没亮呢。” “没亮？！不对啊！” 骤然间得知了这个极为惊人的消息，张德不禁高呼一声，似是难以置信。 他这么一喊，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不再在意什么凭空生火，转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等是子时进的山，现在估摸着过去三个时辰多了，怎么说也应该到了辰时。” “此时正值夏季，应当是昼长夜短才对。” “叶兄弟，是不是你看错了？”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外间虽然光亮，但也只是星月之辉，与大日真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尔等若是不信，便去亲眼看看。” 张德当即挥臂欲走，但又不经意间窥见地上的幽神，顿时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 虽说这只幽神已然被离阳束缚住，但若是此时外面还有，他这样贸然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两个弟弟见他这般，顺着视线而下，便也注意到了面目狰狞的幽神，当即也不敢动了。 见他们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便轻笑一声：“我随你们一起去就是了。” 张德虽然有些意动，但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脚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相信叶兄弟你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随即看向将要熄灭的篝火，脸色一沉：“这火将要熄灭了，届时若是一点光亮都没有，幽神便会倾巢而出，主动找上门来。” “得想想办法。” 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众人陷入了沉思。 离阳却是注视着逐渐黯淡的篝火，若有所思。 火亦有不同，他手上的金火固然能发出些许光亮，但若是点燃了从这破庙之中收集的燃料，便能燃起照彻四方的篝火。 相比之下，这篝火显然更为厉害些。 他稍加思索，便将幽神的下半身直接投入了篝火之中。 未曾想一沾染那已然变得有些微弱的火焰，这下半身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顷刻间便将那些完全是摆设的藤蔓给扯断。 见似乎有戏，离阳便冷哼一声，挥剑重拍。 此时此刻，在他手中，剑胚就好像是擀面杖，而幽神便仿若面团，被不断敲打揉捏，碎肉四溅。 五人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离阳将幽神打成了肉酱，并且逐渐被篝火之中将熄的火点燃。 即便是这样不成人形，那些血肉仍在不断蠕动着，似是想要恢复原形。 但有离阳这位新晋厨师在，又怎可能让其得逞。 一时间，伴随着啪啪的敲击声，血肉横飞，将此处都渲染成无间地狱一般，煞是骇人。 待到火苗缓缓将最后一块血肉吞噬，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火光照耀之下，无边黑暗尽数退散。 然而一片光明之中，离阳却悚然一惊。 因为他注意到，那五人的面容正在融化，就仿若是被点着的蜡烛一般，五官缓缓从脸上脱落，变为一滩烂泥。 待到火光消退，此处再无什么破庙幽神，唯有离阳一人，仿若刚才皆是一场幻梦。 第217章 神赐 离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枚灵晶，想来这便是通过第一重幻境的奖励，倒挺珍贵。 只是别看他轻而易举便闯过了关卡，实际上，若是换做寻常元丹修士，在修为被压制之下，虽说比张德等人要强上一些，但面对诡异的幽神，照样没有任何胜算。 也就是离阳有界力加身，又修习了单纯以寿数催动的敕命魔功，不然的话，他也无法以武力战胜对方，只能智取。 想来这幻境本就是让修士去琢磨研究，利用一切线索揭开最后的谜底，却不想碰上了离阳这个异类，不讲道理，以力破法。 经历过这些，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若是自己留下了传承，一定不能出现这种缺漏。 离阳将灵晶摄入玄泱界之中，在这纯白空间内，他暂时恢复了一切修为。 面前有两道门，一处通往外界，一处进入下层。 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闯关。 走进门中，景象瞬息间变幻，此时的离阳似乎身处于高台之上，俯瞰四周。 放眼望去，底下似是有无数人高举旌旗，其上写有太一教三个大字，红底金文，饰有银边。 见一时无人发现自己，离阳便躲入了一旁的石壁之下，探出个脑袋暗中观察。 这里似乎是个山谷，三面高山环绕，唯有北方一处缺口通往外界。 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有大量的凡人汇聚于此，齐齐高喊着太一教万岁这样的字眼，神态狂热到有些狰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邪教。 喊声震天动地，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惊起附近飞鸟，难以归巢。 随后，只见一名风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身着青衣，双脚飞掠，似是使出了什么轻功，一跃之间，便从底下登上了刚才离阳所在的高台。 他一个旋身，负手而立，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在此间浸淫了多年，已然熟练于心。 底下众人见其现身，更是齐声喝道：“参见教主，教主神威赫赫，无人可挡！” 离阳借助系统瞟了一眼，便发现这所谓太一教教主的名字，竟是屈星河。 屈星河这个名字，若是放在天罡大陆，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毕竟，他便是太一宗当代掌门，疑似破劫大能的存在。 先前离阳在悬冕空城所遇见的太一双子，便是屈星河一手生造出来的天生天养之物。 此人更是能够未卜先知，预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无视秘境的规则隔绝，提前将太一双子凭空挪移出悬冕空城。 其神通之玄妙，法力之高绝，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想象。 未曾想此等人物在这幻境当中，竟也是一方大势力的头领，当真是潜龙卧渊，时机一到，无论何处，都可飞天。 望着千百位忠心耿耿，对他敬若神明的教众，屈星河脸上也不由生出一丝自傲，当即轻笑一声：“尔等近日可还算安好？” 众人自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自是无病无灾，通体舒泰！” 似乎对于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屈星河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便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准备好接受神赐！” 听到神赐这两个字，底下众人的脸上便纷纷显露出激动与痴迷的色彩，似乎对这所谓的神赐极度渴望。 屈星河拍了拍手，便有四名虎背熊腰，光着膀子，显露出一身精壮肌肉的大汉将一被黑布盖住的铁笼抬了上来。 从四人吃力的动作，以及被压弯的脊梁可以看出，这笼子里面关着的东西一定很重。 大汉完成了搬运工作，便朝屈星河抱了抱拳，退至台下。 屈星河缓步走到铁笼前，也并未磨叽，直接抬手将黑布掀开，显露出内里的事物。 未曾想，竟是一只长有六臂的幽神，体型比离阳先前弄死的那只四臂幽神大了起码有两倍，宛如一头巨象。 此刻乃是白天，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由于遮挡的黑布被掀开，光芒照耀下，那六臂幽神蜷缩着身子，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似是在警告。 屈星河却是当即屈膝下跪，朝铁笼中的幽神重重磕了一个头，离阳与他隔了不少距离，却仍旧能听见清脆的响声，可见其力道之重。 紧接着，底下的武者也齐齐下跪大拜，仿若这铁笼之中的幽神真的是什么神明一般。 但哪有神明被关在笼子里呢？ 是以这些人的举动在离阳眼中有些不明所以，且继续看下去，这所谓的神赐，又是什么呢？ 众人行完大礼之后，幽神也没有如离阳想象中那般，显出真身，依旧是一副狰狞的模样，如同尚未开智的野兽。 屈星河站起身来，挥手拍了拍下袍上沾染的灰尘，接着随手扔出一团类似于肉瘤的事物，落在铁笼之中。 这玩意似乎对幽神很有吸引力，一经显现，便被其伸出六只手臂接住，塞入口中，囫囵吞枣。 吃下那肉瘤之后，不过片刻，幽神便瘫倒在地，却是没有死亡，而像是陷入了休眠一般的状态。 屈星河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笼，随后看向底下众人。 “何人先来？” 话音未落，一位正眉端目，英气十足的女子便飞身而上，落在屈星河身前，朝他抱了抱拳。 “我来！” 其声沙哑，但却并不难听，仿若饱经风霜洗礼，沉淀出别样的韵味。 屈星河点了点头，并未多言，直接让开身子，示意对方入笼。 女子也并未有丝毫犹豫，当即昂首迈步，踏入其中，与幽神近在咫尺，共处一室。 屈星河随后将铁笼关上，并用铜头大锁将其锁死。 在离阳看来，这无异于公然用生人饲养幽神，屈星河高低要被扣个人奸的帽子。 除非，先前那肉瘤除去能够让幽神昏睡以外，还有其他的效用。 那侠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唤作李灵，一进到笼中，便朝幽神主动靠了过去。 幽神似乎并未陷入完全休眠的状态，仍保留一丝本能。 察觉到猎物的气息，祂便挣扎着想要杀死李灵，如此近的距离，一眨眼便能将对方碎尸万段。 然而其身躯只是抽搐了一会，始终不能抬起手臂。 过了片刻，幽神像是放弃了，但一股无形的阴风却是突然生起。 离阳先前也受过这一招，自然知晓其十分厉害。 而李灵离幽神最近，首当其冲的便是她。 连巨魁体修都无法抵挡的蚀骨阴风落到此女身上，转瞬间便将其化作了一蓬飞灰，随风飘扬。 然而见到这一幕，屈星河也只是不禁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叹道：“心智虽坚，但不知变通。” “下一个！” 底下众人对于李灵的死似乎并不惊讶，仍旧前仆后继，一个接着一个。 在离阳看来，无异于排队送死。 但他又不太相信这些人会这么傻，若是堂堂太一教都是这般蠢人，哪里能登顶通幽中原武林呢？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人在这幽神的阴风下生还了，并且，肉身还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第218章 大业 表层的皮肤已经尽数被剥离，显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有些地方甚至隐约能够看见骨头，触目惊心。 但这样的惨状对比先前那些连一声惨叫哀嚎都发不出，被阴风一吹，便当场灰飞烟灭的可要好多了。 至少，还活着。 此人的气血与李灵也没差多少，但却能奇迹般地抗住阴风侵蚀，也不知其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反正离阳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的。 毕竟他现在失了灵识，光凭肉眼，也只能捕捉到一些常人容易忽视的细节，无法看破全貌。 或许，还得从这屈星河身上找线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纵使对方已然受下了这所谓的神赐，从气血上来看，也绝不是离阳的对手。 如果说屈星河与这些凡俗武者之间的差距乃是沟壑，那么他与离阳相隔的便是天河，二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离阳若是出手，瞬间便可擒下屈星河。 只不过他并未这样做，因为想看看，这所谓的神赐究竟会带来何等变化。 见终于有人挨过了劫难，屈星河便拍了拍掌，不禁赞叹道：“好！我教又有一人证得半神尊位，诸劫不加身，万法不得侵。” “水火不受，金铁难伤！” 那人虽然气息奄奄，但听闻这些穷尽夸赞之语，也不由昂首长啸，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他当即抬腿一踏，一股沛然巨力涌入脚下大地，竟是将厚重的石砖硬生生给踩裂了，可想而知其力量到底有多大，俨然已经超过了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显然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做出这般举动之后，竟是没有收住力，差点一脚踏空。 好在其下盘还算稳当，勉强立住了身形，没有倾倒下去。 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倒了，不死也残。 见状，屈星河却是笑道：“来人，请严半神入座！” 话音未落，台下便走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虚弱至极的严风直接架起，放在了事先立好的座位之上。 屈星河这位万人之上的教主站着，而这严风却是坐下了。 但对此，屈星河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似是觉得理所当然。 随后便幕后走出来一群身着华袍，云鬓当头，流袖飞舞的年轻女子，皆是轻功好手，身形飞掠间于云袖之中撒出彩花金屑，好似天女散花，恭迎半神入座。 穿插来回片刻，身形渐渐隐去，这才缓缓显露出身后的座位。 未曾想，那原先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严风，此时却已然重归了先前的样貌，浑身上下好似脱胎换骨，气血也陡然凭空增大了不少，已然算是筑衡体修的级别了。 看来，这神赐并非浪得虚名，竟是能够将一介凡人，一跃变为筑衡体修，真是神异。 即便是放在天罡大陆，若是想完成这样的晋升，也要耗费不少灵丹妙药。 然而这些寓意为仙子的轻功高手只是障眼法而已，离阳所看到的，却是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苍然老妪带来了一张完整的人皮，将其缝在了严风身上，并塑成了原本的样貌，以假乱真。 也不知这人皮究竟是什么玩意，竟然能够修复好如此严重的伤口。 更重要的，便是先前严风的实力也只是开窍左右，披上这人皮之后，竟是一跃变为了筑衡。 想来那阴风只是前置条件而已，这人皮，才是关键所在。 离阳原本还以为这里是单纯的武侠世界，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且不说幽神这种诡异的生物究竟来自何方，如今太一教的这些手段，也已然超过了寻常武侠的范畴。 严风自己显然也对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十分好奇，坐在位置上，伸出双手仔细打量，发现一切如故，就好像刚才所遭受的痛苦只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但铁笼之中发黑的血迹表明，这不是假象。 他检视了一番自身，这才站起身来，朝面露微笑的屈星河躬身抱拳：“多谢教主赐我新生。” “教主真乃神人，严某此生誓死跟随教主！” 闻言，屈星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又朝台下喊道：“下一位！” 虽说先前也是一样义无反顾，但如今见识到了严风的成功，便更加渴求起来。 只不过成功的概率毕竟很低，满满一山谷，大概几千人，到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位，可谓是百里挑一。 而这些人本就是武功高手，往往万人之中，也不见得能出几个。 也就是说，能够经受住幽神阴风洗礼的凡人，百万中才只有一位。 可想而知，这概率是有多渺茫。 屈星河扫视了一番眼前众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尔等能从这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已然证明了自身的天赋。” 他随即沉声道：“那么，也是时候去完成我等的大业了。” 说这句话时，屈星河的脸上竟是显露出一抹坚毅的色彩，好似他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是什么正义之举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便齐声喝道：“大业！大业！” 由于肉身得到了强化，这十几人的喊声，竟是比先前千百人还要高亢嘹亮，响彻四方。 对于他们这般反应，屈星河显然十分满意。 他面露微笑，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诸位半神尊者，便随我来！” 说罢，屈星河便运起轻功，飞身而下，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谷之外。 见自家教主已然动身，那十数位经过了阴风易经洗髓的武者也紧随其后。 同时也存了一丝比较的意味，毕竟他们现在已然获得了幽神之力，完全不同以往，自然想要看看，屈星河这个教主是否还能胜过自己。 忠心也只是在被对方压服时的表态，在场所有人都并非泛泛之辈，自然存了些勃勃野心。 至于那六臂幽神，则是被遗弃在了此处。 那铁笼之所以能困住对方，只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而已。 实际上，离阳猜测其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限制住接受神赐的凡人，毕竟阴风一吹，带来的痛苦可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纵使是巨魁体修，也要被硬生生刮下一层皮来。 可想而知，若是意志稍不坚定，见识了先前那般惨状，便会吓得屁滚尿流，当场逃跑。 若是到了晚上，幽神顷刻间便能将儿臂粗细的实心钢条咬断，从而逃出生天，遗祸人间。 不过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对方已然没了生息，未曾想，竟是死了。 难道说，是因为鼓动了太多阴风，耗尽了自身的力量？ 再回想起离阳先前遇上那四臂幽神，对方也是施展了片刻阴风，见无法拿下离阳，便主动停止了。 实际上，若是一直催动阴风，离阳未必能赢得那么顺利。 看来，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似乎又得了一个能够彻底杀死幽神的法子，只是这一重幻境该如何破解还是没什么头绪。 不过想来，也一定和这屈星河有关。 想到这里，离阳便悄悄跟在了这些武者背后，一同出了山谷。 第219章 连续剧 这些相当于筑衡体修的武者虽说在凡人眼中，已然算是十足的仙神了。 但对于离阳来说，却还不够看。 再者说，其又并未掌握什么遁术，单单依靠轻功，就算两只腿舞出花来，也比不过驾驭遁光飞驰。 现在的离阳受秘境规则压制，虽然也不能施展道法，但有界力加身，肉身便等同于巨魁体修。 是以他轻而易举便跟上屈星河一行人。 此时此刻，在离阳眼中，屈星河的气血虽说强横，但与这些武者也并无多大差距，却能稳稳压他们一头，任凭如何追赶，也只能堪堪望其项背。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便选了一个轻功稍逊于其他人，因此落后半个身位的年轻男子。 将对方一剑枭首之后，离阳便催动界力，将自身的面容变作对方的样子，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队伍之中。 一行人跟随着屈星河翻山越岭，赶在黄昏前到达了一处古旧的宫阙。 此时，天边的大日已然将要落下，死寂的黑暗便会降临。 届时幽神便会出没，危险重重。 也不知屈星河是不是特意挑这个时间去完成所谓的大业。 位于宫阙上方，已然腐朽不堪的招牌上隐约写着三个大字，其中一个损坏得厉害，已然无法辨识，只能窥见另外两个，正是汐绝。 离阳心想，莫非，此处就是汐绝宫？ 宫阙前似乎早有人在此等候，放眼望去，皆是一些老态龙钟的老妪，身上穿的衣服稀奇古怪，带有诸多花里胡哨的坠饰。 手捧一束长香，快要燃尽，也不肯松手。 想来，这便是先前张德所说的神婆了。 见神婆现身，屈星河当即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眉头一挑，喝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们汐绝宫还要反抗？” 一众神婆沉默不语，但堵在路中间的身躯，却是表明了一切。 见到这一幕，屈星河不由冷哼一声，呵斥道：“幽神祸乱人间，尔等身为神使，却不作为，这也就算了。” “如今我等凡人欲要开辟一条生路，反倒是来阻止了，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身后一众武者便齐声喝道：“神使无能！为虎作伥！” “改换天地！当立新王！” 这所谓的新王，恐怕就是这屈星河了。 未曾想此人欲行之事，竟是如此。 虽说有些张狂，但却无可厚非。 若真如他所说，能够为众生开辟出一条生路的话，称王称霸自然也是可以的。 如果真的做到了，恐怕求之不得。 这么说，却是离阳错怪对方了？ 但他转念一想，倒也不必这么快就妄下结论，且继续看看。 面对太一教武者的指责，一众神婆照旧默不发声，唯有领头的老妪长叹一声：“屈教主，莫要再往前了。” “届时若是惹得神女发怒，生灵涂炭。” 闻言，屈星河却不禁嗤笑一声：“何来谓之神女？不过是一遭了幽神毒手的可怜人，便被尔等禁锢于宫阙之中。” 说罢，他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当即双手成掌，便攻了上去。 见自家教主出手，剩下的一众武者也有样学样。 离阳混在其中，为了避免暴露，自然也只能假打一番。 却不想这些神婆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仿若真正的凡人老妪，被一群精通武学的筑衡体修欺身而上，自然被杀的片甲不留，顷刻间血流成河。 见状，离阳也不得不假戏真做，倒并未将其杀死，而是趁众人不注意，把一位神婆摄入了玄泱界。 事实上，他早就想这样做了，看看能否将这些幻境中的人族带出去。 毕竟若真是虚无的幻象，系统便不会显出真名。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神婆一脱离幻境，便自行消散，又重现于离阳面前。 就这么一瞬间的错愕，让离阳被别人抢了人头。 将一众神婆都杀死后，屈星河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便踩着尸体，缓步踏入宫阙之中。 武者紧随其后。 宫阙内空无一人，寂静的有些可怖，墙壁上的烛火也极为黯淡，堪堪照亮面前的道路，至于其他地方，自然是一片漆黑。 也不必屈星河出言提醒，众武者都绷紧了神经，攥紧手中的武器，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离阳混在队伍中，暗中观察着屈星河，发现对方似乎并不紧张，乃至于有些轻车熟路。 莫非，此人来过这里？ 想来也是，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又怎敢将底下千百教众尽数送入虎口。 虽说如今这十数位筑衡体修的战力远超千百位凡人武者，但毕竟数量摆在那里。 纵使屈星河乃是人中龙凤，组建这一势力也显然耗费了不少心血，如今却付之一炬。 当然，若是其创立太一教的最初目的便是如此，那如今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倒也不奇怪。 在屈星河的带领下，众人逐渐深入，直至到了一处大殿。 从远处望去，殿中影影绰绰，好似有许多人影。 但离阳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些都是栩栩如生的雕像。 男女老少一应俱全，喜怒哀乐千姿百态。 诉尽了世间一切。 被一众雕像围绕着的，是一处高台。 屈星河并未在此过多停留，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些雕像一眼，直直朝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众人自然也有样学样。 离阳尝试着将这些雕像摄入玄泱界当中，但却和先前一般，看来这幻境当中无论是活人还是死物，都无法带离。 高台之上有一方池，池中乃是滚烫的岩浆，光是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而在方池旁，则立有一道人影，身形修长，似是女子。 见屈星河出现，女子便转过身来，显露出被眼罩遮住的面容，与藏在宽袍大袖之中的四肢。 跟在背后的离阳却惊然间发现，她的名字，赫然是陈允儿。 也就是破庙之中遇到的那位大小姐。 此般模样，再联想起刚才屈星河所说的话，莫非？ 就在离阳似有所得，陷入沉思之际，屈星河却沉声道：“将钥匙交出来，我便饶你一命。” 陈允儿摇了摇头，叹息道：“那钥匙并不能关上幽界之门。” 见她不肯，屈星河便也没有多言，身形一晃，竟是直接动武了。 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屈星河的目标并不是陈允儿，而是他身后的年轻男子。 确切来说，是太一教的那些武者。 未曾想自家教主突然对己方出手，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但这些武者毕竟受了阴风洗礼，反应极快，当场便和屈星河扭打起来。 只是越打越心惊，明明两方气血相仿，但屈星河却是随便一招，便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完全招架不住。 没过一会，十数位武者便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人眼看无法力敌，便纷纷逃跑。 离阳也是其中之一，当然，他只是假装如此，逃出视野再迂回便是。 却不想屈星河冷笑一声，一个来回，便将除离阳以外的其他武者尽数斩杀。 此处，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第220章 通幽 屈星河有些诧异地盯着离阳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没死？” 离阳随意瞥了他一眼，笑着回答道：“我为何要死？” 对于他这般反应，屈星河更是不解：“你刚才中了我一记夺魂掌，现在应该全身经脉尽断，当场吐血暴毙才对。”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张口吐出二两鲜血，瘫倒在地。 还不忘惊呼一声：“啊！我死了！” 说罢，他便闭上了双眼，好似真的死了一般。 见到这一幕，屈星河眉头紧皱，本打算大声呵斥对方，难道他看起来像是傻子吗？ 但随即放出气机稍稍感知，便发觉离阳生息全无，好像真的死了。 难道说，此人只是单纯的反应慢？ 屈星河挥手成掌，正打算上前试探一番，但却不知为何，又突然放弃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离阳，随即便将注意力转回了陈允儿。 兴许是觉得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更为重要，至于离阳，也不过是一段无谓的小插曲罢了。 屈星河笑道：“我已然除去了此间的外人，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快把那钥匙交予我。” “我才好带你逃离这地狱。” 陈允儿虽失了双眼，但却好似仍旧有视觉一般，偏了偏脑袋，朝离阳所在的位置嗅了嗅鼻子，随后才摇了摇头。 她肃声道：“你不知这其中的深意，所见亦是表象。” 见她还是不肯，屈星河不由脸色一沉，他想要动手，但随即却看了一眼方池，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你以为，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罢，他便将地上的尸体一并震起，大手一挥，将之尽数推入方池之中。 血肉沾染上了滚烫的岩浆，本该瞬间被气化，但这些武者都受了幽神的阴风洗礼，又披上了由幽神血肉制成的人皮，已然不同以往。 但这岩浆显然也并非凡物，肉眼可见正在逐渐溶解这些尸体，只不过过程有些缓慢，估摸着大概一天时间才能将其完全消弭。 进有余而出不足，因此大量的尸体便堆积在一起，将岩浆所发出的炽烈红光盖住，此处又重归黑暗。 屈星河特意清点了一番尸体的数量，发现不多也不少，便将刚才的猜疑抛之脑后。 殊不知离阳在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便从玄泱界里随意掏出一具尸体来充数。 离阳自从有了业火提灯，便开始收集起尸体来，以供其炼制舍利子。 每具尸体都要烧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还不一定保证能成舍利子。 反正玄泱界尚未生灵，其中乃是一片空域，尸首放进去亦不会腐烂，便当作停尸房了。 此时的离阳正躲在一座雕像旁，他用界力隐匿了身形，这二人是绝不可能发现他的。 而做完这些，屈星河便沉声道：“我特意挑这个时间，若是届时幽神入侵，你又该如何？” 果然，不出离阳所料，此人是有预谋的，对方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那把钥匙。 此言一出，陈允儿明显有些犹豫，低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不知为何，过了片刻，她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见状，屈星河不由攥紧了拳头，但想来他迟迟不对此女出手，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说不定，那钥匙只有对方才知晓在何处，只能威逼，不能下死手。 然而陈允儿也并非泛泛之辈，她可是自挖双眼，自截十指之人，寻常的痛苦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家常便饭。 也就是说，连严刑逼供对其都不见得有用，只能智取。 一时间，屈星河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陈允儿这时又开口说道：“屈教主，就算那把钥匙能够关上幽界之门，这世间的幽神也是杀之不绝的。” 听闻此言，屈星河却是不禁眉头一挑，当即反问道：“为何这样说？” “断了源头，难道祂还能凭空生出不成？” 对此，陈允儿却是罕见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幽神自幽界来到此方天地太久，已然与之相合。” “屈教主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些原本没有生息的怪物，逐渐有了血肉。” “祂们正在适应，正在蜕变。” 听她这么一说，屈星河顿时若有所思。 如此细细一想，便发现对方所言非虚，不是凡人越来越强，而是幽神越来越弱。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幽神再怎么衰弱，也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即便是屈星河自己，若是独自一人对上一只幽神，胜算也极为渺茫。 如果在白天还能挣扎一番，要是到了晚上，必死无疑。 先前能捕获那只六臂幽神，全靠人命去填，还搭上了屈星河多年的秘药存货。 但就算关上幽界之门不能彻底断绝幽神的存在，也应当能减少其数量？ 想到这里，屈星河便沉声道：“既然如此，不更应该将幽界之门关闭吗？” 陈允儿接着说道：“幽神是幽界生物，只要幽界还存在，有朝一日，祂们便会被牵引回去。” “有朝一日？” 然而听到此番言语，屈星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一般，不禁冷哼一声。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又是何年何月？” “在这过程之中，又有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惨死于幽神手中？” 说罢，他便像是不愿再磨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若是真天黑了，引来幽神，屈星河也不好下手。 为了那把钥匙，屈星河已经倾尽一切了。 就算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至少也尝试过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擒住陈允儿进行严刑逼供之际，对方却突然长叹一口气，从长袍之中摸索出了一把玉质钥匙，摊在掌心递出。 见状，屈星河愣了愣，显然有些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回心转意了。 难道是被他说动了？ 但不管如何，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要将那把钥匙拿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藏在暗中的离阳终于出手了。 那钥匙显然是这一重幻境的关键道具，破局之法，恐怕便是寄宿在其上。 离阳自然不可能放弃。 而在他将钥匙拿到以后，方池之中的岩浆却突然翻涌鼓动起来，随即便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将其上堆积的那些尸体尽数震开。 数丈粗的火柱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播撒炽烈的火星。 落到一动不动，像是陷入时间静止的屈星河与陈允儿身上，便如同先前那般，将其面目熔化，五官自行脱离躯体，显现出空无一物的面部，煞是骇人。 出现这种情况，便代表这一重秘境已然通过了。 但这过程未免有些太顺利了，离阳甚至没做什么，只是在最后出手抢夺，便莫名其妙地成功了。 灵觉并未感知到有人在算计，当然这玩意也不能偏信。 但至少证明，这种几率比较小。 他手中的钥匙还没摸热就已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过关奖励。 一块非金非木，其上刻有通幽二字的令牌，或许又是进入什么遗迹的凭证。 第221章 死城 第三重幻境。 离阳刚一降临此处，便感知到了莫名的危险在逼近。 他当即抽出素光剑胚，微眯着双眼，严阵以待。 同时，也不忘观察四周的环境，做好打不过就逃遁的准备。 如此定睛一看，他现在所在之处，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之中。 离阳位于巷子的入口，而在尽头处，则是一只长有八臂的幽神，正趴着啃食地上的尸体，能够听到清脆的咀嚼声，似是在咬碎骨头。 察觉到他的存在，幽神便转过身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离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随后身形一转，就气势汹汹地袭了上来。 然而祂虽长有八臂，但体型却与四臂差不多，气血强度也相仿。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自然丝毫不惧，持剑一个横扫，便将对方拦腰斩断，血肉横飞。 受了这一击，幽神当即惨叫一声，飞扑的动作戛然而止，被硬生生分为两半的躯体跌落在地，在惯性的驱使下还滚了几圈。 然而令离阳惊讶的是，这两截幽神堪堪挣扎了片刻，便肢体一僵，瘫软下去，一动不动，再无任何动静。 竟是彻底没了生息，俨然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幽神变得这么脆弱了？ 诧异之余，他又于指尖生出一小团金火，洒落在幽神的尸体之上。 未曾想原本不能燃起分毫的火焰，如今竟是在肉眼可见地吞噬灼烧着血肉，缕缕黑烟飘散升空。 看来，对方的不死特性已然消弭了。 再回想起二重幻境中，陈允儿所说的话。 难道说，这幽神已然完全适应了此方天地？ 毕竟在这通幽之中，一切生物都会死。 若是幽神真从幽界生物变成了通幽生物，自然也要遵循这一规则。 带着这样的想法，离阳又缓步走到那具被啃食的尸体前，发现其已然腐烂的不成样子，乃至分不清男女，想来死了已经有些时日了。 恶臭扑面而来，离阳眉头一皱，便随手放了一团火，将之焚灭。 做完这些，他便走出了小巷，想要看看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然而刚一踏足街道之上，便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离阳昂首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发现大日正凌于当空之中，此时赫然正值中午。 可街道上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 总不可能全去睡午觉了？ 倾倒的摊铺，洒落的米面，店内空无一人，一片狼藉，想来当时的情况一定很紧急。 但即便是逃荒，也不至于落下这么多宝贵的粮食，就匆匆离去。 乱世之中，食物可比金银要更加珍贵。 不远处甚至还隐隐燃起了火灾，火浪高涨，无情吞噬着一切。 这很不正常，因为这些房屋都是木制的，一旦火灾扩散开来，便会将整个城市都付之一炬。 但此时，却无一人去救火。 或许，此间已然没人了。 这股突如其来，浓浓的废土味，让离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迟疑了片刻，便随便挑了一栋还算完好的建筑，缓步走了进去，打算细细探查一番，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间似乎是一家典当，靠墙的木架之上摆了不少金银玉石，字画瓶杯，也不知是真是假。 入了内里，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具吊死的男尸，不过其手中倒并未握着什么遗书，只有半个玉镯。 此人显然也死了许久，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离阳随意瞥了一眼，便没再多看，转身离去。 他再从房子里出来，便又看见了一只六臂幽神。 对方显然是听到了一些动静，才从某个角落当中钻出来，沿着阴影逐渐靠近典当。 见离阳出现，竟是不顾炽烈的阳光，照例朝他飞扑过来。 看来，其畏光的特性倒是保留了下来，只不过相比于先前，也已然减弱了不少。 竟是能够主动压制住躲避的本能，为了猎食，行走于日光之下。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也只是土鸡瓦狗罢了，不堪一击。 他看也没多看一眼，随手一挥剑，便将对方直接劈为了两半，失去意识的躯体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彻底死亡。 离阳这时再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片死寂的四周一眼，不禁疑惑道：“难道说，进化后的幽神已经将人族给灭亡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弄出一些动静，从而来吸引幸存者的注意。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离阳说完这句话后，附近仍旧是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仿若此间，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离阳并不害怕孤独，他也不太喜欢，只是习惯了。 当然，此处只是虚无的幻境，也不必当真。 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还是不禁生起一个念头。 那就是如果小花在这，一人一狗，便最好了。 但以那狗的低劣资质，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除非洛芷那丫头又喂小花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 因此也只是在心中想想。 离阳并未在此过多停留，他也不愿浪费时间去刻意找什么幸存者，当前最重要的是看看这里有没有乾真皓玉的踪迹，以及如何破局。 破局自然是排首位，毕竟乾真皓玉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给找到。 是以，他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开始直走起来。 一路上若是遇到阻碍，比如说院墙房子之类的，便翻过去，或是进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离阳对于此处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好奇的，看样子，似乎与二重幻境之间又相隔了不少年，幽神才会进化成如今这般模样。 然而所见到的只有高度腐烂的尸体，以及潜藏在暗中伺机待发的幽神。 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可惜没有碰上写日记的。 他固定一个方向继续走着，直到来到了城墙附近。 城墙有不少地方已然破损，其上是大量被啃食的一干二净的骸骨，从一旁散落的盔甲弓箭来看，此处一定经过了一番恶战。 但结果很显然，这些凡人将士面对堪比凝归体修的幽神，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人亡，城破。 离阳登上了城墙，从高处俯视四方，发现到处都了无生机。 他这时再眺望远方，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栋较为熟悉的建筑，好似是汐绝宫。 离阳眉头一挑，倒也没有犹豫，当即出了城门。 只是踏入外界之时，才猛然发现，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正是通往汐绝宫的那条。 至于其他方向，则是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给隔绝了。 他顿时眉头一皱，却是迟疑了。 稍加思索，便再度转身回去，开始先在城中搜寻起来。 想来破局之法便在汐绝宫，但若是乾真皓玉藏在这城中的话，离阳要是先去闯关，那么届时便拿不到了，还得重来。 只是他借助无定圭的感应，在城中逛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果然还是要去汐绝宫一趟。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迟疑，随即就沿着所指好的路前进。 第222章 界门大开 宫阙前的泥土之中还存有森森白骨，想来便是那些神婆所留，只不过显然已过去许久。 此时再回想起先前两重幻境的经历，便不难得出，离阳似乎是在一条故事线上的几个重要节点间跳跃。 也不知现在距离二重幻境到底过去了多少年。 汐绝宫更加破败了，其上的牌匾已然消失不见，就连原本厚重的大门也倾倒了一半。 但当离阳抬腿想跨入其中之时，却发现似乎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之封闭住了。 这便让他甚是不解。 明明将自己引到了此处，却又不让进。 莫非是先前那座死城之中，还有一些谜题需要解答？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去。 但就在这时，他却福至心灵，似乎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连忙从玄泱界之中掏出先前闯过第二重幻境所获得的奖励，也就是那枚刻有通幽二字的令牌。 此物一经显现，便凭空悬起，进而自行消散。 此时，离阳便发现，好像能进去了。 未曾想第三重幻境的钥匙，竟是第二重幻境的奖励。 如此算下来，离阳反倒是凭空少了一次奖励。 届时若是这一重幻境的奖励不够丰厚，便等同于亏了。 不过好在，他从一开始就并未在意这些外物。 所求不过只是找到乾真皓玉，完成任务，回家继续双修而已。 是以并未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轻而易举便跨了过去，进到宫阙之中。 内里一片漆黑，墙壁上的烛火早已熄灭，他不得不再生出指尖之火，用于照明。 好在先前跟随屈星河进入的路线被牢牢记在心中，倒也不至于迷路。 并且，一直安静的无定圭，也隐隐有了反应。 所指向的位置，正是先前到过的那座高台。 但此处却并非如当初那般无光昏暗，不断有赤红的岩浆从方池之中涌出，逐渐淹没了那些形态各异的雕像。 这岩浆虽说有些古怪，但对于离阳而言却并无什么威胁。 当然，他也没有贸然踏入其中。 刚好那些不知是何等材质塑成的雕像似乎能够抵御岩浆的灼烧，堪堪将头颅显露出来，离阳便小心翼翼地踩着其，成功登上了高台。 然而到了此处，才发现，方池之中已然不是岩浆的色彩，透过这里，隐隐能够看见另一方天地。 在离阳靠近之时，一只十臂幽神便缓缓从其中爬了出来。 见状，他顿时若有所思。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幽界之门？ 不过离阳也没有多想，因为敌人已然出现，先解决对方再说。 这只十臂幽神的气血显然更为鼎盛，体型也堪比原先的六臂幽神。 离阳在其面前，便像是小孩一般。 不过他却浑然不惧，手持素光剑胚，朝着对方，便是当头一剑劈落。 可怜这十臂幽神还未大显神威，便被人堵在了泉水打。 祂刚刚穿过幽界之门，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未曾想刚重现世间，想要长啸一番，便眼睁睁看着一剑斩来。 坚实厚重的头盖骨面对素光剑胚，也只是阻碍了片刻，便被切开割裂。 从上到下，一气呵成。 十臂幽神只来得及悲鸣一声，身躯便被活生生分成了两半，内里的脏腑清晰可见。 肌肉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会，便彻底没了生息。 只可惜系统并未记录有幽神这个种族，不然离阳便要堵在此处大开杀戒了。 将对方杀死之后，他便随意一脚，将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踢回了方池之中，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兴许是被传送回幽界了。 离阳随意瞥了一眼方池，倒并不敢贸然跳进去。 毕竟对面可能就是所谓的幽界，也就是幽神的大本营。 一只两只还好说，若是被海量的幽神围攻，他也会有些吃不消的。 毕竟现在无法施展道法，只能单凭手中剑胚去斩杀，虽不至于觉得疲劳，但效率实在太低了。 到时候若是杀的没有来的快，难免会被乱拳打死老师傅。 再者说，离阳对这幽界一无所知，万一其中又有什么危险，想躲也躲不了。 最关键的，便是无定圭的反应指明，乾真皓玉也并不在其中。 这样的话，离阳便更没有理由进去了。 想到这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向别处。 顺着无定圭散发的光芒，离阳逐渐来到了一处墙壁前，乾真皓玉似乎就在里面。 他眉头一挑，倒也没有磨叽，当即挥剑一斩，便直接在墙壁之中破开了一个大洞，显露出背后的密室。 这密室肯定有暗门，若是换做元丹，还真得乖乖寻觅起来。 但奈何离阳乃是个异类，不愿浪费时间。 任你百般计谋，我自一力破之。 体修便是如此，简单粗暴。 密室之中有人生活的痕迹，而且还是最近留下的，看来此方天地的人族还并未被幽神灭绝。 离阳随意扫视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位于最深处的神龛。 乾真皓玉，似乎就在上面。 待他走近，才发现其上并未供奉有神像，香台之上则是挂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牌，上面刻有一个允字。 想来，便是那陈允儿的东西了。 在对无定圭的反应进行了确认之后，便发现似乎此物便是离阳一直苦苦寻找的乾真皓玉。 离阳当即将其摄来掌中，上下打量了一番，却并未找出有什么神异之处。 而就在这时，外间却突然传来一些动静。 他有所察觉，以为是幽神又爬了出来，便将乾真皓玉收入玄泱界之中，这次倒并未自行消散，看来此物的确有特殊之处。 也不知，秋寻真为何知晓此处有这玩意。 难道说，是这无定圭？ 离阳手持长剑，缓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有一团火光微闪，并非幽神。 而是一位苍然老妪，一手拄拐杖，一手举火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的十指被替换为了竹片，随着常年的使用，已被磨损为圆滑的样子。 若是不仔细看，兴许还会以为是正常的手指。 老妪脸上蒙着眼罩，似乎是瞎子。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因为此人，正是陈允儿。 对方在三个幻境当中都出现过，并且似乎每次都是重要人员。 说不定，这次的破局之法也在此女身上。 陈允儿走了片刻，突然间却停住了。 她轻嗅鼻子，随即抬头转向离阳的位置，似乎是发现了他。 陈允儿当即笑道：“你又来了。” 闻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却是反问道：“屈星河呢？” “看现在这样子，他是失败了？” 陈允儿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他失败了，也成功了。” “幽界之门并未关上，反倒大开。”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不禁有些好奇：“这还不算坏事？” “外面的人族，恐怕都死绝了？” 此言一出，陈允儿便长叹一声：“此等劫难，也是无法避免的。” “我等穷尽一生，也只想出这个办法出来，实在是辜负了黎民百姓的期望。” 第223章 仙人之梦 “什么办法？” “便在于你，外来者。”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顿时心中一惊。 他深深看了一眼陈允儿，倒也并未说些什么。 离阳早就察觉到了此女的不对劲，自己所闯的三次幻境都与对方有关，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再回想起先前那些神婆竟然称呼陈允儿为神女。 此时离阳心中，不禁涌现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想。 莫非，这幽昼殿中所埋葬的，便是这陈允儿？ 可上古时期也并非如通幽这般，没有道法，只有武功。 这在诸多古籍当中，都有明确记载的。 更何况，那些流传至今的仙家妙法，可做不了假。 此处究竟是单纯的幻境，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思量许久，才抬头看向陈允儿，沉声道：“这与我又有何干？” “如你所言，我乃外人，无法干涉此界。” 在二重幻境见到陈允儿的时候，离阳便知晓自己在此界的一切行为，都不会改变历史的发展。 即便他在破庙之中杀了来袭的幽神，陈允儿也还是没有逃过毒手，自挖双眼，自截十指，奉给了幽神，才得以存活。 现在也是。 即便他夺得了钥匙，屈星河也照样打开了幽界之门，放出无穷无尽的幽神，荼毒世间。 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闻言，陈允儿却是笑道：“自然是有办法的。” 她随即摘下了眼罩，显露出内里空无一物的眼眶，仿若重新拥有了双眼一般，直直盯着离阳。 “你把我杀了，这样，便可以借由我的因果，来干扰过去了。” “过去？所以说，这里真的是重现了上古？” 离阳并未立刻下手，反倒是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 陈允儿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此界不过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她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不过这梦，生自仙人。” “仙人之梦？” 离阳对此还是有些不解，虽说仙人神通广大，其手段乃是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无法想象的，毕竟唯有上界之人，才可被称为仙人，但与此处的大变又有什么关系？ 而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陈允儿继续解释道：“不知你可曾听过言真子梦游恒都？” 离阳向来只听说过爱丽丝梦游仙境，言真子他倒是认识，就是创造吞天噬地大法的上古炼气士。 是以当即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并不知晓。 对此，陈允儿先是有些诧异，但随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反应过来。 她面露歉意：“却是我忘了，你并非此界中人。” 对方似乎介于两种状态之间，她的精神应当是此间的主宰，但肉身却被困在了梦中，二者相互影响，便造就了现在这副模样。 年老的凡人的确会丧失记忆，容易忘事，但陈允儿又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凡人。 总之，她的这般反应，让离阳感到有些莫名的别扭，好似什么东西失去了平衡，变得不协调一般。 陈允儿接着说道：“既然你不知，我也不细讲了。” “简单来说，便是言真子在山巅修行之时，偶入幻梦。” “他在其中变作了凡人，结婚生子，四世同堂。” “等到骤然惊醒之时，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桩因果。” “言真子循着因果，竟是在现世之中，找到了他在梦里的妻儿。” 说罢，她便幽幽看了一眼离阳：“现在，你总该明白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不禁开口问道：“也就是说，美梦成真？” “美梦？也算是。” 听闻此言，陈允儿不禁轻笑一声：“如果不将幽界之门彻底关闭的话，下一世代也就不复存在了。” “未来之人，改变过去，从而修正自己的现在。” “这便是你要做的，快点动手。” 她抓起离阳手中的剑胚，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引颈受戮。 离阳并未立刻动手，他此时正陷入了头脑风暴。 虽然陈允儿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对劲，说的话也神神叨叨的，不过他还是能够从只言片语当中揭晓一切的谜底。 通幽是仙人之梦，是关于上古时期的倒影。 如果任由幽神将这一世代的人族灭绝，那么这场幻梦便会成为真正的历史。 也就是说，上古人族尽灭，自然也就没有了离阳所处的这一世代。 没有祖先，自然不会凭空冒出后代。 有点类似于穿越时空，将敌人扼杀在胚胎之中。 难道说，这幽神只是一个象征？ 其真正所代表的，是劫变？ 想到这里，离阳便恍然大悟。 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 劫变会改换天地灵机，使修行之路转变，到了这通幽，便是由武者晋升为了体修。 劫变会扭曲规则，正对应了幽神逐渐融入此方天地，将自身异化为本土生物。 四大势力的争斗，太一教脱颖而出。 屈星河虽然好心办坏事，提前开启了劫变，但从陈允儿口中可以得知，他似乎在另一方面成功了。 就比如，依靠那把钥匙，保全了自身。 才有了延续至今的太一宗。 理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还是不禁感叹，这仙人的手段，还真是难以想象。 仅仅只是一场梦，便能跨越时空的阻隔，从未来影响过去。 只不过，这场梦，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无意间的念想，还是说，有位仙人看天罡大陆不爽？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却是让离阳有些冒冷汗。 但随即转念一想，以仙人的手段，倒也不至于这般。 明明吹口气便能做到，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看了陈允儿一眼，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轻推剑胚。 锐利锋芒陡然一转，如热刀切开黄油，将其一剑枭首。 这一瞬间，离阳便感觉自己好似穿过了一层薄膜，仿若真切入了此界，不再如先前那般雾里看花。 然而，刚才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陈允儿的尸首已然消失不见，而素光剑胚之上，却是沾满了血迹，并且无法退除。 被秘境压制的修为又尽数奉还，好似身在现世之中。 离阳握持着剑胚，一个瞬身，便来到了高台之上。 此时此刻，倒也无需指点，冥冥之中，已然有一道声音在告知他如何做。 离阳虽并非此界中人，但他老婆是。 再者说，若是此界人族都尽数灭绝，那么称王称霸的，岂不是妖族？ 妖族自然不会容忍他这个异类存在。 是以也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握剑，立定方池之上，凭空高悬。 四道先天一气轮转生造，尽数灌入剑胚之中。 其内的素光真灵受了这般奥法，不由欢呼雀跃，仿若重归母胎羊水之中，通体轻灵舒泰，释去一切枷锁束缚，登临极乐。 随即只闻一声清鸣，剑光大放，直入方池之中。 对面的幽界传来一声不甘的怒吼，似乎有什么凶兽下一秒便会冲出此门。 但在陈允儿的因果加持下，这方池又重新被岩浆覆盖，归于安宁。 第1章 太一寻人 “顾师兄，掌门有事找你，正在元始宫等着呢。” “哦，多谢告知。” “还有，你那两个妹妹，又从崇玉阁偷了不少丹药，刘长老可是气坏了。” “这两个惹祸精！唉，我会去登门道歉的。” 待好心的同门走后，顾涵渊脸上的微笑顿时垮了下来，拉长了老脸，似是极为烦闷。 倒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被掌门问责。 而是一想到那两个折磨人的小丫头，就头大。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修炼也不修。 一天到晚，尽搞些破坏，留下一地烂摊子，到最后还得他这个大师兄来擦屁股。 别人都羡慕他顾涵渊一入太一宗，便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 五十年元丹，一百年化玄，成就真传首席，登临绝顶。 可这其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上面有个不怎么管事的师父，底下又有两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师妹。 被夹在中间的顾涵渊是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 此中之辛酸，又与何人诉说呢？ 想到这里，顾涵渊不由长叹一声，整理好思绪，便御剑而行，朝着元始宫的方向飞去。 到了殿门前，两位童子便齐齐躬身揖礼，道：“顾师兄，掌门在内已等候多时。” “快快进去。” 说罢，二人便推开金玄大门，迎得顾涵渊入内。 拾阶而上，所过之处，两旁侍立童子皆是一个个深揖下来，口称“顾师兄”之声不止。 不过片刻，顾涵渊便踏入大殿之中，放眼望去，唯有一名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端坐云顶，高悬于天。 此人，便是太一宗当代掌门，天罡大陆上屈指可数的破劫修士，屈星河了。 顾涵渊当即跪拜道：“弟子顾涵渊，拜见师父。” 闻言，尚在入定之中的屈星河便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闪过一丝金芒，似有所得，功行又精进了几分。 他飞身而下，立在顾涵渊面前，微微颔首：“且起来，为师有件事，要你去做。” 得了师父的许可，顾涵渊才站起身来，只不过头颅仍旧下意识地低了几分。 他原本还以为屈星河只是问问宗门近况，毕竟其根本不管事，整日都待在这元始宫中修行。 这太一宗诸多事务都需要掌门来决断，屈星河不作为，自然压在了顾涵渊身上，需要他这个大弟子代行。 未曾想竟是真有任务要交与他做。 顾涵渊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当即开口问道：“师父，什么事啊？” 屈星河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截了当地说道：“为师要你去寻一个人，他此时，应该在连城。”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有言语，好似要交代的只有这些。 这便让顾涵渊犯了难。 他虽是化玄，但也无法根据这么一点信息找到目标。 连城又并非只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国家，其中凡人修士的数量以亿来计，单单只得对方身在此处，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以顾涵渊随即再问道：“师父，除去这些，还有别的特征吗？” “比如说姓甚名谁，修为几何，是男是女？” 然而对此，屈星河却是摇了摇头：“为师也不知。” “有人遮掩了他的因果，无法推算。” 此言一出，顾涵渊顿时傻了眼。 一问三不知，他就算是神仙，恐怕也做不到？ 若不是对方是他的师父，顾涵渊早就上去给其两耳光，同时喝问道：“你是故意找茬是？” 屈星河显然也看出了顾涵渊的为难，却是沉声道：“你可知，为师当初为何会在你刚入门的时候，便将你收为弟子？” 顾涵渊自然不知，他还以为是这老登看上了自己任劳任怨的性格，抓过来当牛马。 未曾想，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顾涵渊摇了摇头，随即追问道：“师父，为何啊？” 屈星河沉吟了片刻，这才解释道：“你的体质有些特殊，其内蕴有无穷玄机之变。” “是以逢凶化吉，趋利避害，这一点，你自己也应当知晓。” 听闻此言，顾涵渊顿时陷入了沉思。 的确，正如屈星河所言，他能在两百年内成就化玄，除去天赋异禀以外，还离不开诸多奇遇。 基本上每次外出历练，都能有所收获，不至于和同门师兄弟一般，修为未提升不说，还元气大伤，落下了病根，前路无望。 只不过先前他一直以为，能取得这些机缘全然是靠自己的努力。 现在细细一想，倒是有点像老天喂饭了。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意识到这种可能，顾涵渊不由心中一喜。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无敌了？ 而见他似是明悟了些许，屈星河便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他随即淡淡说道：“你且去便是，随心而动，届时自会与那人相遇。” 听他这么一说，顾涵渊却仍旧有些不解：“纵使弟子与其碰上了，恐怕也分辨不出？” 关于对方的信息一概没有，这一路上必定会遇到许多人。 即便见面了，也不知是不是要找的那人。 屈星河面无表情：“非常人行非常事，是不是为师要找的那人，你一眼便可看出。” 对于这一句话，顾涵渊显然有些怀疑，但也不敢反驳。 他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回答道：“弟子知晓了。” 随即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然而就在这时，屈星河稍加思索，却是又吩咐道：“记得将你那两个师妹也带上，反正她们待在此处也是胡闹。” 顾涵渊的动作当即一滞，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故作好意道：“这样不好？上次让她们两出去，就把悬冕空城给弄炸了。” “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修士，殷的破劫都上门问罪了。” 屈星河冷哼一声：“为师都说了，不是她们二人的罪过！” “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顾涵渊表面上点头连连称是，跪地请求恕罪，但内心却是有些不屑。 除了她们二人，还有哪个修士有这般能耐？ 悬冕空城可是自上古遗留下来的产物，像屈星河这样的破劫修士，拿其都没什么办法。 也就只有那两个能够引动真太阳太阴之力的娃娃可以做到了。 这老登真是偏心。 见屈星河神态稍稍缓和了些，顾涵渊便开口说道：“弟子自然可以带她们二人出去。” 随即却又面露难色：“只是，以弟子的修为，恐怕治不住她们二人。” “届时若是弄出什么乱子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悄悄看了屈星河一眼。 屈星河自然知晓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在打些什么算盘，不禁嗤笑一声。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日月宝盒，拿去便是！” 话音未落，他挥袖一抖，便放出一枚刻有日月双星的精致木盒，稳当当地落在了顾涵渊手中。 得了此物，顾涵渊便一扫先前的沉闷，脸上也重新显露出微笑。 他再一叩首：“多谢师父赐宝！” “弟子这就去连城！” 屈星河似是有些不耐，连连挥袖，面露嫌弃之色。 “快滚快滚！” 第2章 通识存神术 幻梦终醒，一切归于虚妄。 光怪陆离，实在是一波三折。 未曾想竟是入了仙人之梦，从过去修正未来。 虽未见识到什么奇观天象，修为并无增进，但也算是不虚此行。 毕竟，若是那陈允儿所言非虚，那么离阳一定程度上，算是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而除去这般成就以外，还有外物相赠。 这次获得的奖励是一枚无空星石，此物专用于储存地阶功法，内里还可寄托前人感悟，以供后人参考。 更关键的，便是其可以认主。 若是他人想修习其内的功法，必须得到主人的许可，否则便与凡物无异。 任凭怎么施为，也得不到其内的功法，好似一枚随处可见的石子。 乃是不可多得的传承之宝，可以作为一门一派的根基。 离阳已经有了大五行天地真经这一域外真功，自然不需要，也看不上区区地阶功法。 但随即转念一想，发现这玩意倒是可以当玄泱一脉的不传之秘。 虽说叶玄和牧回轩都有各自的机缘，但日后离阳肯定是要脱离乾清宫，自成一派的。 这枚无空星石当中的地阶功法，正好拿来作为门派传承。 一家宗门最重要的不是什么灵脉灵材，而是修行之法。 有了此般至上妙法，即便是荒山破庙，也会有求道之人慕名而来，虚心请教。 想到这里，他便滴下了精血，同时又分出心神在其上留下烙印。 随后只见微光一闪，此物便归他所有。 他人若是想要夺去，不仅修为需要高过离阳，还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磨灭其上的痕迹。 离阳将灵识探入其中，开始大致了解一番内里的功法。 此法唤作通识存神术，创造者未知，品阶不明，不过离阳稍稍看了几眼，便觉得玄妙异常，绝非凡物。 修行此术之人，能够通过获取知识，习得玄妙，截取冥冥之中的一丝道韵，从而淬炼自身法力元神，去芜存菁。 修至高深者，法力浑厚无穷，元神通透合一。 听起来似乎不擅争斗，多用于修真六艺，乃是后勤必备。 但事实并非如此。 需知修士法力每精纯一丝，战力便高上几分，与人斗法间，也能凭空压对方一头。 而元神更是一众生灵最重要之物，就拿离阳来说，他的魂灵不过堪堪摸到了银勾境的门槛，却能硬扛下冥魂教修士的秘术。 若是换做寻常化玄修士，面对这一招，不死也残。 除去抵御外人手段以外，元神的擢升，也能给修士自身带来诸多裨益，受益匪浅。 改善天资，扩大灵识，诸如此类。 只可惜，能够增进魂灵的方法就那么几种，无外乎吞服灵丹妙药，亦或者如冥魂教那般，以形补形，辅以妙法，才能有所收获。 如通识存神术这般，只需研习技法，便可双管齐下，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过离阳仔细看了看，又简单上手模拟了一番，发现此法对于元神的温养少得可怜，唯有日积月累，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收获。 当然，也好过根本没有。 此法也无需什么特定的灵芯属性才能修炼，总之，胜在较为全面。 既能专注于修习技法，又可一定程度上兼顾战力。 虽说一旦弄不好，便可能既不精通技法，也不擅长争斗，一无是处。 但已然足够了。 毕竟这玩意又不是离阳自己练，而是给将来那些弟子准备的。 有地阶就算不错了。 他粗略翻阅了片刻，便将之摄入玄泱界之中。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离开幽昼殿的光门。 虽说第三重幻境的奖励都如此丰厚，那么第四重一定会更加珍贵。 来个天阶功法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离阳来此处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寻觅乾真皓玉，已然完成了。 再者说，虽然陈允儿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但他还是害怕自己一出去，却发现人族已然灭绝。 是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此处，去看看这一世代有没有成功延续下来。 一踏入其中，周身的景物便开始变幻，浮现出熟悉的模样。 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人山人海，离阳一现身，照例有数道目光投了过来，善恶难分。 他自然丝毫不惧，不过也并未张扬，与其他出了秘境的修士一般，也不在此过多停留，当即驾驭其遁光，飞往天外。 不过离阳并没有展现真正的遁速，因为怕把那些不怀好意的修士吓跑，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钓鱼了。 是以保持着元丹修士的速度，慢悠悠地在云间穿梭。 不过片刻，便有鱼儿上钩了。 只是未曾想，来的不是普通元丹，而是和离阳一般，伪装成元丹的化玄。 此人也算谨慎，跟了一路，都未出手。 再过一会，见此处已然离秘境有些距离，也还是没有露面，直接显现出真正的实力，试图像离阳先前那般，催动玄素凝塑出一只擎天大手，破空而出，朝离阳抓来。 只可惜其灵识探查范围远不如离阳，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离阳没有想到自己也会碰上这样熟悉的场景，难道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但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本就是打算钓鱼执法的。 鱼儿都上钩了，又哪里有不起杆的道理。 当即火力全开，将来袭的大手一拳打散，随后朝对方冲去。 那人反应也极快，见猎物竟然爆发出化玄级别的力量，便知晓自己是被钓鱼了。 心里不住咒骂，身形却瞬间飞逝，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然而再怎么飞遁，又哪里逃得过离阳的毒手。 两道先天净灵真光下去，便当场跪地求饶起来。 离阳自然不会手软，不过他也算心善。 单单截下了此人的肉身，送入业火提灯当中熬炼舍利子。 至于魂灵，则是很负责地送入了轮回，不至于灰飞烟灭。 随后又把其洞天之中的灵物一并用水行真意席卷而出，虽然对离阳没什么用，不过拿来充实门面还是可行的。 杀人越货一气呵成，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没办法，在这修仙界，不会这些基本职业素养，还真难办。 一把火将所留痕迹尽数焚灭以后，离阳便全速朝连城前进。 却不想还未真正到达乾清宫的地界，乃至于刚出越朔，玄泱界之中便传来一阵异动。 离阳似有所感，当即将灵识探入其内。 随意一扫，便发觉那所谓的乾真皓玉，也就是刻有允字的玉牌，不知为何竟是开始莫名颤动起来。 随即白光一闪，将他的灵识都暂时屏蔽，看不清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光芒渐渐消退，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玉牌。 出现在原本位置的，却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娃娃。 肌肤白瓷，面容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离阳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的样貌，怎么有点像是秋寻真？ 心中生起这样的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即调用系统，再一看。 嚯，还真是！ 第3章 圭玉相合 “秋掌门？” 离阳最终还是忍不住，遁至四重天，极明天，在此处进入了玄泱界之中。 他与那乾真皓玉变作的娃娃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许久，才不禁问道。 然而对此，顶着秋寻真名字的小女孩却只是偏了偏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疑惑，似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见状，离阳顿时有些不解。 莫非，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而已？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天罡大陆上的人族数以亿计，秋寻真这个名字也并不罕见，有同名之人也很正常。 只是，真有这么巧？ 离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当然，也许只是他境界不够。 倒也不算是凡人，有点类似于太一双子那般的天生天养之物，富含天地灵机，乃是上等灵材，拿去炼丹锻器也是一流。 只不过离阳并非精通这两道之人，再者说，不管其变化成什么样，本体都是乾真皓玉。 兴许只有真正的秋寻真才知道其玄妙之处。 想到这里，离阳便准备重返现世。 此界虽未到达洞天生灵的境界，内里灵机不存，但暂存活物还是可行的，不至于将其憋死。 再者说，这小娃娃也并非寻常生灵，不用呼吸，无需进食。 是以离阳倒并不担心将之一直放在玄泱界中，会出些什么意外。 眼不见心不烦。 但似乎是看出他要走，这小秋寻真竟是当即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大腿，死死不肯松手。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他也没有动手，生怕打死打伤了对方，而是直接调用玄泱界的规则，将其凭空挪移回了原地。 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仍旧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姿态。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倒是有些憨态可掬。 离阳不知她这般举动是为何，一句话也不说，莫不是个哑巴。 他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便身形一转，离开了玄泱界。 只是未曾想，他刚一现身于极明天，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定睛一看，那小秋寻真竟是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立在身前，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离阳。 看样子，似乎在此处等了有一会。 玄泱界中的一切动向都掌握在离阳手中，却是没有探查到对方的消失与出入。 果然，并非泛泛之辈，他竟是没有感知到任何不对劲。 离阳眉头一挑，倒也并未尝试再度将其塞回去。 有一便有二，看来区区小界，是关不住对方的，再这样做也只是徒劳，白费力气。 只是，此女到底想做些什么？ 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稍微平缓一些。 开口问道：“小真真啊，你是饿了，还是困了？” 小秋寻真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离阳挂在腰间的无定圭，又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小嘴巴。 还真是饿了，只不过，想吃的不是什么糖果，而是灵宝。 虽然这无定圭除去能够隐匿气息以外，便再无他用。 但仅凭这一点，便足够了。 再者说，这玩意是属于大秋寻真的，离阳可不敢虎口夺食。 因此当即摆了摆手：“唉，这个不能吃。” 说话间，他又从玄泱界中随意掏了颗灵果，还是先前在点真大会上薅来的。 虽然过了有些时日，不过也应该没坏，毕竟是灵物。 反正吃不死就行了。 将灵果直接塞进小秋寻真的嘴里，离阳笑道：“吃这个，这个好吃。” 对方咬了一口，倒也没有吐掉，而是三下五除二便将之啃食殆尽，咕噜一声吞咽下去。 只是随后照样指着无定圭，眼神当中满是祈求。 离阳当即又塞了一颗不知名的灵果，堵住这小娃娃的馋嘴，随后便将无定圭摄入水行真意当中，隐藏至深处。 吃完灵果的小秋寻真刚想继续索要，却发现无定圭已然没了踪影，不免有些迷惑。 离阳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打算继续前进。 倒也无需他一并带离，这小娃娃自己会跟上来。 此女绕着离阳打转，似乎是想搜寻无定圭的踪迹。 然而此物已被离阳藏至万千江河之中，就算对方有些能耐，一时半会也寻不得。 只是没想到，过了片刻，搜寻无果的小秋寻真竟是扁着嘴巴，似是极为委屈。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犹如大河决堤，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纵使离阳封闭了五感，也仍旧能听到这恼人的哭声，真是麻烦。 但奈何玄泱界又关不住对方，无定圭也是不可能给她吃的。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随即灵光一闪，将素光剑胚唤了出来，沉声道：“素光，赶紧出来！” 此言一出，内里寄宿的素光真灵便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朝离阳躬身揖礼，怯生生地问道：“老爷，又有何事啊？” 这剑胚一直被离阳收纳在眉心，通过先天一气温养，虽说离彻底成剑形还有一段距离，但也有不小的成长。 从素光真灵现在的模样便可看出，长高了不少，已然相当于十一二岁的少女了。 离阳当即伸手指了指旁边泪流满面的小秋寻真，吩咐道：“你去哄哄她，别让她哭了，听着闹心。” 闻言，素光真灵先是一愣，随即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爷，您让我一个主杀伐的剑灵去哄小孩？”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你年纪比她差不多，想来也有不少共同话题。” 素光真灵无奈苦笑道：“老爷，我又并非是人族。” 离阳摆了摆手：“没关系，这小家伙也不是。” “倒不如说，她和你差不多，也是器具成灵。” 见素光真灵还有些犹豫，离阳便装作不耐道：“快去快去！不然，你以后可就别想出来透气了。” 素光真灵自然知晓他是在开玩笑，但也明白这是实在没办法，便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 当即操控剑胚挪了过去，只是还未等它开口，小秋寻真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停止了哭泣，一把抓住了剑胚。 见到此般情形，素光真灵便回头看了离阳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也只能顺从。 然而过了片刻，小秋寻真似是发现了什么，竟是于指尖生出了一道玄奥至极的蓝光。 她随即笑了一声，竟是凭空凝塑出一枚玉牌，正是无定圭。 离阳这时才反应过来，也不顾检查一番水行真意当中的无定圭是否还在，当即出手想要夺下小秋寻真手中的无定圭。 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小秋寻真一张口便将无定圭吞入腹中，随后便像是激发了什么禁制，从体内放射出耀目刺眼的白光，顷刻间照彻四方上下，竟是将周围的罡气玄光都硬生生推离。 随即只闻一声脆响，仿若蛋壳破裂一般，于中诞出新生。 此般声势之浩大，乃至于击破重天。 第4章 通晓万法 眼前这动静实在太大，即便发生在四重天，有诸多罡气玄光阻碍，也掩盖不住其浩大无比的声势。 说不定在地面上的低阶修士都有所察觉。 而此时离阳又尚在越朔附近，并未到达乾清宫的地界。 再加上无定圭被小秋寻真给生吞了，隐匿自身气息的手段已失。 是以离阳并未多想，当即全速飞遁起来。 他可没忘记这地方还有个人称鬼嬷嬷的登灵修士存在，而且自己还不小心弄死了对方精心培养的两具阴尸。 只可惜，登灵大能的神通，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想象的。 即便离阳的战力堪比半步登灵，但终究没有到达这个境界。 他仍旧是元丹。 须臾间天地齐暗，浑天大日之金光被阴云遮蔽，再不能见其分毫。 万物俱消，尽数融入一团混冥之中，只留离阳一人。 当然，素光剑胚与小秋寻真也在，只不过它们并非是人族。 离阳单单一个恍惚，便好似过去了千万年之久，待他醒转之时，一手拄骷髅拐杖的老太便立于身前，竟是丝毫不能察觉。 其人站在那处，看似近在咫尺，又仿若相隔万里。 气息若有若无，浑然不知，浑然不晓。 似乎唯有人家愿意现身，离阳才能看见。 也就是说，一念一动间，便能影响此方天地，真正的言出法随。 此人真名唤作夏荷，不过还是称呼其为鬼嬷嬷更方便一些。 kd高的离谱，死在其手中的人命已达亿万，相当于灭了一国。 离阳悚然一惊，倒并未太过慌张，毕竟对方没有直接把自己掐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当即躬身揖礼，不卑不亢，道：“不知前辈所求何事？” 鬼嬷嬷并未立即回话，先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随后却摇了摇头。 “你这无名小辈，事到如今，还打算装聋作哑？” 她随即冷哼一声，轻顿了一下手中的骷髅拐杖。 也不见发生什么异象，离阳的元神便如遭重击，好似有一柄大锤硬生生砸进了他的脑海，抬起来的时候，又非常恶毒地搅了一圈。 触及银勾境门槛的魂灵在这一击下，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银色的魂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好似随时就要崩解。 他一时剧痛难耐，不由发出一声痛哼，紧闭双眼，皱起眉头。 此招并不只针对离阳一人，一旁的素光剑胚与小秋寻真也受到了波及。 素光真灵娇吟一声，便又转回了剑胚之中，灵性大损，虽未伤及本源，但也需要长时间的温养，才能恢复如初。 至于小秋寻真，她先是和离阳一般惨叫一声，但眼看将要哭出来的时候，脸上痛苦的表情却骤然间舒缓起来。 她随即看了一眼鬼嬷嬷，撅起小嘴，似是有些生气。 也不见这小娃娃做些什么，那鬼嬷嬷便眉头一皱，将目光从离阳转向小秋寻真，竟是毫不犹豫地挥杖一指，对其施展了神通。 只见一双幽黯的鬼爪从小秋寻真脚下凭空生出，将其一把抓住，直接拖入了无间地狱。 离阳这时才从钻心剧痛当中缓过神来，刚好见到小秋寻真中招，再不见踪影。 他原本想借此搬出秋寻真，毕竟乾真皓玉乃是其所求之物。 但随即转念一想，鬼嬷嬷出身阴尸门，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魔道，与乾清宫这样的正派天生不和。 若是让其知晓自己与乾清宫有关系，说不准便会顷刻间将他打杀了。 是以想到这里，离阳便无奈苦笑道：“前辈，您乃是登灵大能，又何必与一小娃娃过不去呢？” 鬼嬷嬷却是厉声喝问道：“小子，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看来，她似乎是看出了小秋寻真的一些根底，知晓其并非人族，乃是器具化灵。 离阳自然如实回答：“当然是得自幽昼殿。” 此言一出，鬼嬷嬷却并无任何惊讶，像是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 她随即瞥了一眼离阳，阴笑道：“小子，你杀了老太我的两具上好阴尸，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溜走了。” “是不是不把老太我放在眼里？” 离阳连忙辩解道：“哪有，我这不是不知晓那是您老人家的东西么？” “要是当初知道的话，又哪里敢。” 鬼嬷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不禁冷笑道：“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老太我的东西，其他阴尸门弟子，你就会随意屠戮了？” 话音未落，还未等离阳继续狡辩，她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只见一道浑黯至黑的幽光凭空生出，还未等离阳反应过来，便直接将他裹住，动弹不得。 任凭离阳怎么施展神通，就算是祭出了先天净灵真光，也只能消解一丝。 浓郁至极，近乎化为实质的阴死之气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躯体，俨然是想要将离阳活生生变作阴尸。 鬼嬷嬷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你损了老太我的阴尸，看你肉身还算白净，便做老太我的尸奴还债。” 离阳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再尝试了诸多手段，发现都无什么大用之后，他便心一横，又斩下了眉心中的先天一气。 此物先前被斩去了一半，经过长时间的心神温养，也只堪堪长出了四分之一。 离阳这次却是又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一半，现在只剩下四分之一，奄奄一息地躺在眉心处的须臾空间内。 他将这一半先天一气融入利用五行真意生造出的先天一气当中，便再度凝塑出所谓的逆反先天之物。 然而一旁的鬼嬷嬷却并不阻止离阳的施为，反倒是津津有味地观看着，似是浑然不惧。 见状，离阳顿时心中一惊。 但这已经是他所掌握的最厉害的神通了，若是这也不行的话，便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靠一直积攒下来的功德硬抗了。 是以他也没有迟疑，当即将那团事物推出。 一落在幽光之上，转瞬间便将其消弭了大半，眼看就要完全破除。 然而鬼嬷嬷却是面露冷嘲之色，柱杖再一敲，那道幽光便凭空增长了几分，直接将逆反先天之物给压了下去。 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再度凝塑出先天一气投入其中。 这样看起来，似是陷入了拉锯战。 只可惜，他法力再怎么浑厚，纵使有敕命魔功加持，也比不上身为登灵的鬼嬷嬷。 如此过了片刻，鬼嬷嬷便似是有些不耐，挥杖再一指，那团光球便彻底湮灭。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由悲呼一声：“我命休矣！” 然而下一秒，已然消失的小秋寻真却是再度从先前的界洞之中爬了出来，小手一抓，鬼嬷嬷身下便也凭空生出两只鬼爪，将她拉入其中。 鬼嬷嬷对此虽是有些诧异，但也并没有丝毫慌乱。 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被自己的招数所打败，当即拄杖一敲，鬼爪便如镜子般破碎。 她随即放出一道幽光，想要如对付离阳一般，将小秋寻真捆住。 小秋寻真自然避不开，她也并未闪躲，只是被幽光缠了片刻，便轻易从中脱离，还朝鬼嬷嬷也放了一道同样的幽光。 至此，鬼嬷嬷再也坐不住了，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她喃喃自语：“通晓万法之身？” 第5章 合击绝技 小秋寻真的出现显然转移了鬼嬷嬷的注意力，只可惜离阳现在还被幽光束缚着，无法动弹。 再者说，此处明显已然不是现世，乃是异界。 他就算脱离了禁锢，也无法逃出鬼嬷嬷的手掌心。 不过见小秋寻真频繁使出与鬼嬷嬷相同的招数，离阳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实在先前，他已然发现了这小娃娃的不对劲。 只是一时难以确认而已。 而如今，见识到了这般场景，才真正定下了结论。 此女似是能复制神通，并且还能理解其中真意。 先前离阳只是在其面前稍稍动用了界力，对方便能直接破开界层。 之后能凭空夺得无定圭，也是从素光剑胚之上感知到了水行真意的痕迹，进而掌握了此法。 而如今，更是与登灵大能进行法术对轰。 鬼嬷嬷那边放出几道鬼火，小秋寻真这边也同样用鬼火回敬。 二者相撞，湮灭于无形，竟是分毫不差。 堂堂登灵大能，却和一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小娃娃斗个旗鼓相当，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些招式还被对方轻松掌握。 可想而知，纵使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其内心肯定是有些憋屈的。 除去能完美无缺地拷贝敌人的招数以外，似乎还能免疫伤害。 但离阳仔细看了一会，便发现并非如此。 小秋寻真只是在鬼嬷嬷手段触及自身的一瞬间，便自动将其领悟了，完全通晓原理，乃至同一时间生出应对方法，将来袭的攻势破除。 虽仍会感受到些许疼痛，但却不至于受伤。 未曾想竟是如此恐怖的天资，还好离阳先前没有贸然对其出手。 不然的话，恐怕就会先被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见二人相斗甚欢，离阳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又引得鬼嬷嬷注意。 此时此刻，他正在苦思冥想，到底该如何逃脱困境。 虽说现在看来，鬼嬷嬷似乎拿小秋寻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只要一施展神通，对方便会立刻学会，进而反打。 但由于小秋寻真只会复制同样的招式，是以无论如何，都拿不下鬼嬷嬷，只能打个平手。 若是鬼嬷嬷见一时分不出胜负，先转头解决了离阳，那可就麻烦了。 是以他绞尽脑汁，想要寻得一些应对之法。 思量了片刻，离阳便灵光一闪。 他先是对小秋寻真传音道：“你想不想弄死这老太婆？” 小秋寻真自然点了点头，她刚才受了鬼嬷嬷几招，可是痛的要死。 虽心智懵懂，但也知晓好恶。 她不知死是什么意思，但却隐隐明白唯有这样，才能让鬼嬷嬷不继续打自己。 见似乎有戏，离阳便接着说道：“这样，我等下会用我的神通打你，你学会了之后，便用它来对付这老太婆。” 鬼嬷嬷乃是阴尸门的登灵大能，所修之道也是与阴死有关的。 小秋寻真拿同样蕴有阴死之气的手段对付此人，伤害没有多少，侮辱性倒是极强。 若是换做离阳的先天净灵真光，效果自然更为显着。 说不定便能打破僵局，寻得一线生机。 然而闻言，小秋寻真却是摇了摇头，憋了半天只吐出一个字：“疼。” 唉！你这熊孩子！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有些咬牙切齿。 若不是他现在还被幽光束缚着，悬在天上，早就下来打这小娃娃屁股蛋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他笑道：“不疼的，你还想不想吃果子？” 一听到这两个字，小秋寻真便眼前一亮。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捣蒜般点了点头：“想。” 话音未落，离阳便毫不犹豫地利用五行真意凝塑出先天净灵真光，朝对方砸去。 然而二人之间看似隐秘的传音，在鬼嬷嬷面前，却是一览无余。 她当即冷哼一声，随手放出一道幽光，便将真光阻截在半空，一时半会是落不到小秋寻真身上的。 随后拄杖一挥，对着离阳一指。 “既然你自寻死路，便休怪老太我无情了！” 随即也不见出现什么奇观天象，离阳便灵觉突显，好似大祸临头。 冥冥之中仿若有一股无穷浩力滚滚而来，好似大江奔流，又恍若群峦倾倒，势不可挡。 离阳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当即运起五行真意，便返照出两道先天净灵真光，护持己身。 但这样做显然不够，他催动敕命魔功的同时，又将玄泱界内积累的灵物尽数崩散，化作纯粹的天地灵机，充盈自身。 此般举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且不说那些法宝真正使用起来，爆发出的威能可要比单纯的灵机玄妙不少。 再者说，过程当中也会有大量的灵机自行消散，遁入天地间，唯有少数才能短暂留存，归离阳所用。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虽说有功德护身，但能少用一点便是一点。 秘术，灵机，界力，三者加身，离阳的气息已经被拔高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望之与鬼嬷嬷也不遑多让。 但修仙乃是唯心，境界不达，一切皆是空无。 更何况鬼嬷嬷此次施为的乃是一记大神通，纵使与她同阶的登灵修士，若是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的话，也会损失不少精气。 放在离阳这位元丹身上，倒有些大炮打蚊子了。 不过鬼嬷嬷也并非借此彰显自身伟力，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在她看来，小秋寻真虽然诡异，但毕竟心思单纯。 而离阳则是坏胚一个，若是让其继续存留，恐生变数，需尽快除去。 浑冥之力加身，两道真光竟是连片刻都未阻碍，便被破去。 离阳此时只感魂灵颤栗，肉身更是几近崩解，只靠着敕命魔功源源不断凭空涌现的伟力维持。 然出有余而进不足，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他便会彻底溃散。 只不过面对这般险境，他却浑然不惧。 毕竟传音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能被登灵大能探查到，也是正常。 离阳对此早有预料。 是以，他当即奋力一挣，竟是全然不顾即将破碎的肉身，先把周身的幽光给破除。 鬼嬷嬷自然不愿让离阳得逞，无论他想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小秋寻真却缠了上来，逼得她只能堪堪放出几只鬼爪袭向离阳。 只可惜，半只脚踏入地狱的离阳已然触发了功德护体，在短时间内，他是无敌的。 他一个瞬身，竟是没有逃跑，而是来到了小秋寻真的身后。 将一道真光打在其背后的同时，又分割一点肉身，引得那股沛然巨力同样落在对方身上。 小秋寻真也并未让离阳失望，一瞬间便掌握了真光与鬼嬷嬷的那道大神通。 她不由痛哼一声，随即眼神却是莫名坚定起来。 此时的离阳也并未停下，而是再度凝塑出真光。 二人各两道，也就是总共四道真光相融，再加上那道无形之力。 顷刻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势。 离阳不禁怒吼一声：“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合击绝技啊！” 随即只见一道至上天光呼啸而生，竟是一点破开此中界，引得天星动四方。 鬼嬷嬷只来得及幽幽看二人一眼，身形便化沙而散，随风飘落。 第6章 后天归真 昏暗无光的小界被二人合力破开，辉光洒下，得以重见天日。 此处再无鬼嬷嬷的身影与气息，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就这么容易死了。 且不说离阳这边并没有收到奖励。 再者，刚才那招虽然声势浩大，但也只是相当于鬼嬷嬷的大神通翻了几倍而已。 登灵强者若是殒落，将会生出无法遮掩的奇观天象，天灵泣绝，方圆万里之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似刚才只是一场幻梦。 但肉身崩解与魂灵撕裂带来的钻心剧痛，还是提醒离阳，这可不是假象。 鬼嬷嬷并没有死，但也暂时被击退了，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此地不宜久留。 经历了一番苦战，小秋寻真似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便躺在他怀中睡着了。 看来此女虽有些神异，但也遵循常理。 离阳直接把这小家伙收入了玄泱界之中，以防再生出什么变故。 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强忍着遍及全身的疼痛，当即御剑飞遁，去往天外。 他现在的状况很糟，洞天之中的丹药又在刚才被尽数崩解成灵机了，没有任何疗伤外物可用，是以得尽快返回乾清宫疗伤休养。 好在关键时刻有功德护体，没有伤及本源，只是损失了大量精气，已然油尽灯枯。 若不是敕命魔功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离阳的肉身早就彻底兵解了，连带着魂灵也会受损。 因此他现在只能一直运转此法，保持微妙的平衡。 幸好最不缺的便是寿命，还能撑很久。 然而全力飞遁了片刻，便觉魂灵迷蒙，似是将要陷入沉眠。 想来是心神耗费过多，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有骤然失去意识，当场昏迷的危险。 此时虽然距离乾清宫还有一段距离，但却刚好靠近大自在寺。 鬼嬷嬷乃是彻头彻尾的魔道，其若是出现在大自在寺附近，一定会被那些和尚重点关注的。 毕竟一位敌对阵营的登灵大能贸然在自家门口现身，无异于挑衅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大自在寺的方向前进。 他倒并未直接进入昌明，而是在附近随意寻了个天地灵机还算充裕的妖巢，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其中。 此处的妖族都是凝归左右的境界，即便离阳现在身负重伤，也不是它们所能察觉到的。 由于素光真灵已然在刚才的战斗当中灵性大损，却是不能为他护法。 因此离阳便于巢穴深处给自己挖了个大洞，藏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身形一转，钻入了玄泱界之中，开始静心疗伤。 一放开吐纳，此间的大量天地灵机便都被离阳给汲取了，只有一小部分杂气逸散出去，这些也完全不能用于修行。 伴随着离阳这般施为，此处的天地灵机浓度越来越低。 巢穴之中的那些妖族虽感知到了异常，但却找不到根源。 久而久之，便不得已放弃了这里，搬到了别处。 这样的话，倒是更没有外人来打扰离阳了。 他在界中专心疗伤的同时，也不忘整理先前的收获。 在与小秋寻真合击之时，离阳无意间捕捉到了对方凝塑真光的过程。 此女并未掌握五行真意，也不通晓阴阳，却是能生造出先天净灵真光，着实诡异。 离阳在脑海之中回忆起她先前的动作，自己也上手尝试了一番，却发现并无任何效果。 难道说，这是小秋寻真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人不可复刻？ 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他又像是真的从中看出了什么，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捕捉到关键所在。 如此翻来覆去细细研究，到最后，还真让离阳给参悟出了什么。 当然，这也多亏了福缘的帮助。 没有这玩意，他虽说仍然能够理解，但肯定没这么快。 小秋寻真似乎是直接用后天所生之力归化本真，但离阳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相对的，他可以利用阴阳赝意代替。 先天进为后天，最大的变化便是阴阳两道彻底结合，不分彼此。 也就是父阳母阴凝为子种。 两道尚未完全的阴阳之气，再加上五行真意，相互轮转，共同归化，构成一个循环。 只不过这个循环显然有些不太稳固，十次尝试中，大概也只有三次才能成功。 不过效果也极为显着。 先天净灵真光的威能更甚几分，生成速度也快了不少。 更令人欣喜的，便是阴阳两道在五行真意的催化下，似乎开始逐渐向真意蜕变。 虽说还有些时日，不过也快了。 若是顺利的话，估摸着能够在登位大典之前掌握。 届时也无需再通过五行生造阴阳，直接用阴阳返照先天即可。 对于战力的提升可谓极大。 这样的话，离阳到时候便能显现出更大的拳头，以此来震慑世家与师徒两脉。 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未曾想，那些碍眼的妖族离去之后，还没过上几天清静日子，外间的天地便大震起来，到最后竟是波及到了玄泱界，引得此方小界动荡不已。 想来必定是化玄级别乃至以上的力量。 这样的动静虽说无法影响到离阳的疗伤，但他此时正是最虚弱的状态，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生怕有人害他。 说白了，就是没有安全感。 还好离阳此时已然恢复了一部分修为，虽说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也不至于动两下便肉身兵解了。 他悄悄探出一丝灵识，打算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此时此刻，在外界竟是上演着一场旷世大战。 放眼望去，天崩地裂，诸多神通显现，声势浩大无比。 再一细看，便发现竟是数位大自在寺的化玄修士在围殴一只骇人巨兽，其状似蛮牛，高有万丈，望之如同一座山岳。 头生四角，黝黑肌肤之上还长有密密麻麻的尖刺，极为可怖。 离阳不知晓此兽叫什么名字，系统倒是也把其归类到了妖族。 但据他所知，天罡大陆上现存的妖族都无有这么庞大的体型。 而从对方身上浓郁的洪荒气息来看，估摸着是来自上古。 难道说，是从寒天北境那些冰封冻层里跑出来的？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场战斗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背后的东西，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有一就有二，这次是只化玄妖兽，那么下次呢？ 会不会是登灵，乃至问天？又或者直接来个破劫？ 想到这里，他额头不由冒出几滴冷汗。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劫变将至。 只是现在距离一万年还有些岁月，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来？ 离阳思来想去，最后深深看了那妖兽一眼，便再度转回了玄泱界之中。 他打算再恢复一点实力，至少达到寻常化玄的程度，再找这几个秃驴问问。 不是不相信大自在寺修士的品性，而是唯有位处同阶，才好说话，才有底气。 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7章 逃之夭夭 现实总是出乎意料的。 未曾想离阳都将修为恢复到寻常化玄了，这外面的战斗却还没结束。 乃至于，大自在寺这边甚至逐渐落入了下风。 那大妖虽被足足四位化玄围杀，遍体鳞伤，血流如注，但气息却并未衰弱多少。 反倒像是被痛楚激发了凶性，愈战愈勇起来。 有一似是刚突破化玄，尚处于一重境混生，连先天一气都未开辟的年轻和尚，一时不察，便被大妖咬下了一只臂膀。 若光是肉身受损，对于化玄修士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可这大妖身上似乎还带有毒物，一旦被其沾染上，便会侵染经络，吞夺精气。 那功行最浅的年轻和尚受了这一击，虽不至于当场身死，但一时半会，也再难施展什么神通了。 四人缺一，原本的势均力敌便转为了彻底的劣势。 战场瞬息万变，形势急转而下。 而偏偏这些和尚又不肯暂时退去，重整旗鼓再来。 想来是顾及身后的城池，还有许多凡人修士并未来得及撤离。 其各自的洞天，恐怕也早就塞满了人族。 若是让这大妖肆意妄为，必将生灵涂炭。 当真是我佛慈悲。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 随后，便从玄泱界中脱出，重回现世。 素光真灵虽说先前受了鬼嬷嬷随手一击，已然陷入了沉眠。 但即便没有它引导，离阳也照样能使剑。 且不说剑胚本身的品质就极高，相当于中品玄器。 再者，他剑道停留在剑光于表许久，迟迟未进一步。 不达剑意，单凭剑势在化玄级别的战斗中是无什么用的。 是以离阳突破元丹至今，对敌之时，都未再用演态势，只是普通的劈砍罢了。 自然不需要剑灵的辅助。 他一现身，在场所有人都有所察觉。 包括那只大妖。 大自在寺的和尚不知其是敌是友，再加上现在己方又处于劣势，自然警惕起来。 一位身着宝衣，头戴明冠，脸上无悲无喜的尼姑当即开口说道：“我等乃是大自在寺修士，在此斩妖除魔。” “若是施主无意参战，便速速退去！” 离阳并未多言，行动才是最好的答案，当即持剑冲了上去。 见状，四人虽仍有些疑虑，但也暂时将其抛之脑后，一并对敌。 那尼姑更是传音提醒道：“施主，此妖名为生瘴巨牛，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寻常神通难以对其造成损伤。” “若是想斩杀它，得先破除身上的瘴甲才行！” “瘴甲？！” 闻言，离阳却是有些诧异。 在先前的窥视中，他已然见识过了这大妖的诸多手段，但却不知这瘴甲。 如今得了对方的指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生瘴巨牛的身上似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 若是不细观，还真难以察觉。 道道佛光打落在上面，还未真正接触到内里的妖躯，便被这些雾气给消解了。 离阳先前还以为此妖是凭肉身上的尖刺鳞甲而立于不败之地，未曾想竟是另有玄机。 他当即朝那尼姑颔首致意，表明自己已然知晓了。 随即生造出先天净灵真光，高举于头顶大放。 只不过由于现在实力尚未恢复，威势比先前要小了许多。 对比于生瘴巨牛硕大的体型，便犹如一个小灯泡。 但好在，离阳还有敕命魔功。 伴随着十万年寿命的燃烧，一股沛然巨力在体内凭空涌现，进而传导至手中的真光。 辉光先是一暗，随后却像是内里发生了什么反应一般，倏忽间便再度亮起，映天照地。 离阳的身形都被这万丈光芒所掩盖，再不见踪影，好似在头顶炸开了一颗浑天大日。 首当其冲的便是体型最大的生瘴巨牛，在真光照耀之下，它不由发出一声怒吼，周身环绕的瘴气被快速消解，但也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恢复。 那四人虽然也受了真光影响，但离阳对其毕竟留了手，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只是觉得有些刺眼罢了。 见到此般情形，便知晓现在是绝佳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当即各显神通。 一只佛光大手从天而降，破开云雾，尚未触及下方，便引动一股啸风轰开罡云，似是要把此方天地都拍碎。 又有一轮佛陀虚影立定天中，擎天立地，念诵真经，周身显现诸多菩萨，金光万丈。 再来一道无色无相之印，瞬息而至，仿若跨越时空阻隔，直接落在了生瘴巨牛身上，顷刻间血肉横飞，却是先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最后则是那失了一只臂膀的年轻和尚，见离阳一招便破开了极为难缠的瘴甲，又见同门都施展神通，唯独自己站在一旁观战，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羞愧。 只是正当其咬咬牙，打算燃烧精血，不平白落人一步的时候，离阳却再度出手了。 他一手高举真光，一手持剑，将先天一气灌入剑胚当中。 随即只闻一声清鸣，尚在沉眠的素光真灵受了这一玄机灌注，竟是短暂清醒过来。 倒也无需离阳下令，它便知晓要做些什么。 一人一灵心意相合，默契无间，可达至上。 也不见离阳施展什么剑招，面无表情，单单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 那生瘴巨牛见不知从哪里蹦出的人族修士，顷刻间便将自身引以为傲的神通给破除了，心中不由一惊。 随即又见诸多神通朝自己打了过来，铺天盖地，几乎无处可逃。 它也知晓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便咬咬牙，当即燃烧精血，显现返祖之身。 众人只见一道长有八角的蛮牛虚影凭空转出，竟是比这生瘴巨牛还要大了几倍，直入云霄，乃至破入重天之中。 其昂首一吼，便生出一阵无形雷音，好似自洪荒时代跨越时空阻隔，传达至今。 声如轰天巨响，推离四方罡云玄光，波及万里，竟是持续了一刻之久，才渐渐消弭。 然即便如此，天地间也不时传来阵阵闷响回声，经久不息。 佛光大手只坚持了片刻，便尽数崩散，化作星屑洒落，布泽大地。 佛陀虚影一转金刚怒目，朝生瘴巨牛喝了一声，将之打入地底。 最后便是一道无形剑光，似乎并未被这一上古凶兽吼声所震，去势不减。 生瘴巨牛遭了佛陀一喝，心神摇颤，气息不稳，只来得及将身形缩小，企图躲过离阳的剑光。 然他的剑道虽说不堪，但先天一气的品阶毕竟摆在这里，又怎可能因法相改换而失手。 当即落在了生瘴巨牛身上，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眉头一皱。 若是在他全盛时期，此剑就算不能斩杀这大妖，也能让其元气大伤。 哪里会如现在这般。 殊不知生瘴巨牛心中大骇，若不是它刚才又施展了一记神通，恐怕便要被一剑斩开肉身了。 它原本面对四个和尚围殴，就已然不想过多纠缠，毕竟这里乃是对方的大本营。 久战恐生变故。 而如今，又是冒出来一名剑修，手段凶烈霸绝，不由萌生退意。 是以也并未多想，当即发动本命神通，身形瞬间消去，再不见踪影。 第8章 封印松动 见生瘴巨牛的气息居然瞬间消失，离阳不禁眉头一皱，正欲上前追杀。 但随即转念一想，，却又中止了动作，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缓下来。 虽说对方kd极高，若是将其斩杀，必定能爆出不少奖励。 但离阳现在并未恢复全部实力，如果没有这几个和尚在场，独自一人，还真拿不下此妖。 再者说，他本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倒也不必纠结于此。 而那四位大自在寺修士发现没了生瘴巨牛的踪影，也松了一口气。 能斩草除根自然最好，但将其重创逼退，一时半会也无法再作妖。 保全身后的黎民百姓，才是重中之重。 为首的尼姑当即朝离阳做了个佛号，谢道：“多谢施主相助。” 离阳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必了，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他随即又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只可惜，没能将此妖斩杀。” 见他居然这般反应，尼姑便似是安慰道：“施主不必担心，经此一战，那大妖已然被我等重创。” “待我等回去重整旗鼓，便可将其彻底消灭。” 想来对方是知晓那生瘴巨牛的根底，纵使这次脱逃了，也能够寻得。 而那失了一只臂膀的年轻和尚却是不禁赞叹道：“施主真是急公好义，嫉恶如仇。” 闻言，离阳便将目光转向对方，却是摇了摇头：“所求不过本心所愿。” 此言一出，年轻和尚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激动，如同遇到了知己挚友一般。 他当即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寂空，还不知施主来自何处？” 离阳倒也并不打算随便编个假身份，今时不同以往，无需再隐姓埋名了。 他直接回答道：“离阳，乾清宫修士。” 之所以不说殿主，是因为他现在的实力不太般配。 就这样说出去，说不定还会引来怀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乾清宫？” 听到这三个字，寂空顿时恍然大悟。 他当即朝离阳行了个佛礼，笑道：“原来是乾清宫的离施主，却是贫僧失礼了。” 看样子，乾清宫和大自在寺的关系似乎不错。 有人开头，其他人自然也有样学样，再加上离阳主动袒明身份，得知其来自乾清宫，众人便收起了先前的疑虑。 三言两语间便道出了几人的法号。 尼姑唤作寂月，四人之中功行最深，先前那道秘印便是她放出的。 施展佛光大手的中年和尚名叫寂无，显现佛陀虚影的老僧则是寂灵。 说着说着，离阳便将话题引到了刚才的生瘴巨牛之上。 他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我也算是游历了不少地方，但却从未听闻有此等妖兽。” “其到底是何来历？还请几位详细说说。” “我也好回去上报宗门。” 搬出一直作为背景板的乾清宫，想来这些人便不会隐瞒。 听闻此言，最喜说话的寂空先是看了一旁的寂月一眼，见其微微颔首，才开口解释道：“那大妖乃是从冰极山镇邪塔内跑出来的，离施主不知也是正常。” “冰极山？镇邪塔？”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有些惊讶。 原本还以为这生瘴巨牛是从寒天北境的永封冻土当中苏醒而来的，未曾想竟是来自冰极山。 只是这冰极山他自然知晓，亦是西十三宗之一，位于寒天北境。 但这镇邪塔，离阳却是闻所未闻。 不过想来也是关押邪魔外道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那些上古大魔破土而出就行。 想到这里，离阳便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寂空随即又补充道：“离施主不必担心，这大妖只是趁镇邪塔重新修缮，禁制有缺，才逃了出来。” “也是其本命神通玄妙，若是换作其他大妖，是绝然不可能越狱的。” “冰极山已将镇邪塔封闭，又派出了大量修士来追捕，想来这大妖也是逃不了的。” 他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让离阳放心，不牵扯背后的乾清宫而已。 毕竟这玩意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丑闻了，也是看在离阳与他们并肩作战，才愿意吐露。 而事实上，得知了并非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离阳便已然不太在意此事了。 却是这寂空多此一举了。 消去了一番顾虑，再待在此处也无意义了，还得赶紧回去疗伤。 离阳也没有犹豫，当即朝四人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各位，我就先告辞了。” “宗门之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而见他要走，寂月便弹指一挥，递出一枚玉碟。 同时开口说道：“既然施主来自乾清宫，那正好，帮忙将这封请柬送给你们宗主。” “乃是商讨有关寒天北境之事，施主可要好好保管。” “寒天北境？！”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怎么又扯到这地方了？ 他连忙追问道：“寒天北境出了何事？” 见他神态似是有些急切，寂月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我等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尊者说，封印有松动的迹象。” 听到此番话语，离阳更是眉头紧皱。 未曾想那大妖虽不是从永封冻土里苏醒的，但寒天北境的大魔封印却真的有异动。 这二者之间并非没有丝毫关联，毕竟即便需要修缮，也不至于让犯人越狱。 说不准便是寒天北境发生了什么大变，连带着也引得镇邪塔出问题。 而见他似是苦恼至极，寂月便安慰道：“施主放心，我家尊者已经亲身过去镇压了，一时半会是没有危险的。” “再者说，这次便正是打算汇集连城境内的高阶修士，同心协力，应对难关。” 但她越是这样说，就越证明，此事非同寻常，生有猫腻。 离阳自然明白，这些大人物往往为了维稳，是不会告知底下人太多真相的。 领导者惯用的伎俩。 封印松动？说不准已经有大魔跑了出来，只是一时没有作妖而已，隐藏在暗中，伺机待发。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管如何，这对于离阳，乃至整个天罡大陆上的修士，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微微颔首，沉声道：“我知晓了，多谢道友解惑。” 虽然看出离阳仍旧有些担忧，但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寂月也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因此当即点了点头：“此事还望施主莫要到处宣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离阳却是笑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且放心。” 得了他的承诺，寂月这才行了个佛礼：“既然如此，便祝施主一路顺风。” 离阳朝他颔首致意，扫视了众人一眼，一一用眼神告别。 随即唤来素光剑胚，立于身后，顷刻间放射出柔和耀光。 他的身形在辉芒笼罩下将明未明，轻笑一声：“便借你吉言！有缘再相会！” 话音未落，离阳便御剑扶摇而起，化作一道华光，直上重天。 第9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女儿 凭虚御风，虽修为尚未恢复完全，但不过片刻，却也已然到了乾清宫的地界。 望着眼前并不算太熟悉的景象，离阳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安宁祥和，好似这里就是家一般。 实在是这次的经历太过凶险，先是误入仙人之梦，稀里糊涂间便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随后又撞上登灵大能追杀，被对方打了个半死，拼尽全力才逃出生天。 真是世事难料。 虽有护宗大阵阻隔，但在客卿令牌的作用下，还是毫无阻碍地飞了进去。 说来秋寻真还未将殿主方印赐下，估摸着还要等到登位大典。 现在，便只能拿这客卿令牌凑合着用了。 离阳凭借客卿令牌入了乾清宫，倒并未先去采虚殿疗伤，而是直奔上清殿。 赶紧把那烦人的小丫头丢给秋寻真，让她自己苦恼去。 还有那封请柬，想来对方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然而等离阳到了殿门前，却发现外间停了不少云辇车驾，似是有外人来访。 他不禁有些好奇，当即开口问那守门童子：“可是有别家宗门中人做客？” 童子先是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脆生生地回答道：“殿主洞若观火，的确是太一宗的贵客前来拜访。” “太一宗？！”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却是有些惊讶。 堂堂一品宗门，跑来这三品宗门做甚？ 随即又追问道：“来的是何人？修为又几何？” 童子自然知无不言：“来的是太一宗真传首席，顾涵渊，乃是化玄三重境。” “顾涵渊？！” 听到这个名字，离阳更是诧异不已。 他自然听闻过这顾涵渊的名头，据说其乃是太一宗掌门屈星河的大弟子，天赋异禀，两百年不到便成就化玄，比宋音虞这样的天才更为恐怖。 以对方的资质，登灵自然不是尽头，兴许便能和屈星河一般，晋升破劫，成为天罡大陆之上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此等人物，来乾清宫是为何？ 不过想来这童子也不知晓，毕竟只是个看门的。 去实地看看便是。 想到这里，离阳便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不多时便踏入大殿之中。 抬首一望，便见秋寻真高坐殿中，而乾清宫一众化玄长老则分立两旁。 又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位于阶下，较为靠近秋寻真的位置。 其气息若有若无，想来便是顾涵渊了。 未曾想除去此人以外，太一双子竟是也在。 离阳的出现显然引得在场众人注意，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其中韩向松所在的世家一脉，眼神当中自然存有些许考量的意味，还夹杂隐晦的敌意。 而另一边，代表师徒一脉的，则是齐齐朝离阳微笑，颔首致意，态度还算和善。 至于顾涵渊，此人倒并无什么大宗架子，从旁人的反应中便知晓离阳并非外人，也有样学样，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但随即却似是有些惊疑不定，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 竟是毫不掩饰，开始上下打量起离阳来。 对方这般反应显然让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是此人看出了他的底细？ 但其眼神虽说有些古怪，但也并未夹杂什么恶意。 反倒是，有点欣喜的意味。 离阳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个猜想。 都说这天才与疯子只有一步之遥，莫非这顾涵渊也是如此？ 即便精神正常，也难免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比如，龙阳之好？ 想到这里，离阳不由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自然不愿一直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对方的视线有些诡异。 是以当即打算随便寻个位置入座，反正刚才已然打了招呼。 却未曾想，就在此时，小秋寻真却突然从玄泱界里蹦了出来。 看她睡眼朦胧的样子，显然是刚醒。 她一现身，便眼巴巴地盯着离阳，伸手指了指张开的嘴巴。 似是有些委屈地喊道：“果子，饿了。” 玄泱界内本来是存有不少灵果的，只不过在先前的战斗当中被离阳一并崩解为了纯粹的灵机，里面现在是一片空境，小家伙自然什么也找不到。 见状，离阳便连忙哄道：“莫急，莫急，我这就给你寻来。” 说罢，他便左顾右盼，刚好窥见了一旁坐着的韩向松，此人身前的小桌上便摆有不少灵果仙酿。 离阳伸手拿了几个，直接塞进了小秋寻真嘴里，还对着韩向松笑道：“这小孩饿了，拿你两个果子也不要紧？” 韩向松虽然很想说都被咬了一口，还哪里能还回来。 但他随即，却是注意到了更关键的地方。 而显然，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就是，这个不知名的小娃娃，模样长得竟是和秋寻真极为相似。 难不成？ 一时间，众人心中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有不少关系较好的修士，竟直接私底下开始传音交谈了。 “这女娃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息，都与掌门有些类似，莫非？” “我就说此人一介无名散修，何德何能可以当上殿主，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秋寻真此举却是有些罔顾门规了。” “但我却听闻，他不是斗败了韩向松？” “哼，韩向松虽主攻杀伐，但却并未将千夺剑经修炼至圆熟，即便我上阵，也能将他击败，不算什么。” “这采虚殿虽说是虚设新立，但毕竟是殿主之位，寻常化玄是没有资格的。” “未曾想竟是弄出这般勾当来，老夫倒要看看，这女人该如何解释。” 待离阳拎着小秋寻真坐在了师徒一脉的旁边，正打算静心休养之际，却发现众人的目光似乎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不禁眉头一挑，开口说道：“咋了？你们继续聊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便收回了视线，随后却是转向了高坐于台上的秋寻真，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 更有一位辈分较高的老者，当即质问道：“掌门，这又是何故？” 秋寻真自然也有些疑惑，她隐隐感知到那小娃娃与自己有莫大的因果联系，一时半会却又道不清说不明。 好似这背后的玄机被人刻意遮掩了，但又不像是算计。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仿若唯有触及此女真身，才能有所收获。 她正欲这般做，但随即却又注意到了一旁的顾涵渊。 稍加思索，便暂时断了这个念头。 秋寻真淡淡回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与宗门无关。” 这句话一出口，自然又引来了众人的误解。 话音未落，她便像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转而看向一旁的顾涵渊。 笑着说道：“让顾小友见笑了，还是继续讲讲寒天北境。” 那老者显然早就对秋寻真颇有微词，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自然不肯放过。 但又见她直接抬出了寒天北境，也知晓这是重中之重，更何况现在还有太一宗的人在场，便只能暂且放弃，坐了回去。 不过看其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是在暗中思忖些什么。 殊不知，有人却在暗中盯着他。 第10章 不欢而散 听秋寻真这么一说，顾涵渊才有些不情愿地将目光从离阳身上收回。 他此时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未曾想老登师父所言非虚。 刚到连城没多久，便遇上了所要找的人。 看来，自己果真是气运之子。 回到先前的话题，顾涵渊便继续说道：“家师近日曾登临无尽虚空，于中收取紫绛冥数，供以修行。” “却不想偶然窥见太殊星极北处灵机翻涌，隐隐生出些许魔气来，恐永封冻土有变，便派我来问问。” 闻言，秋寻真却是有些疑惑，反问道：“既是如此，顾小友也该先去大自在寺，毕竟那里才是抵御大魔的先锋。” 却不想顾涵渊无奈苦笑：“我先前便已经去过了，只是尊者并未说些什么。” “因此想来此处看看。” 秋寻真自然摇了摇头：“这里近日并无任何异状，依旧和平常一样。” 她随即又追问道：“你师父可还说了些什么？单单只有这些，我也不好遣人去探查一番。” 顾涵渊稍加思索，却是摇了摇头：“秋掌门，家师交代我的只有这些了。” 未曾想竟是没有更多信息了，秋寻真虽有些不解，但也只能压在心底，点了点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那刚坐下去的老者见到这般情形，便又打算站起来声讨秋寻真。 只不过这次，却是离阳打断了他。 听到寒天北境与大自在寺两个字眼，正在吐纳灵机休养的离阳自然想起了那封请柬。 他当即将玉碟从玄泱界内掏出，催动法力，将之递了上去。 同时解释道：“我路过昌明的时候，遇到了大自在寺的修士。” “他们拜托我将这封请柬交付于掌门。” 听闻此言，秋寻真自然有些诧异，倒也并未开口询问些什么。 她接过玉碟，灵识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随即微微颔首：“的确是大自在寺尊者的消息。” 她将玉碟转手给顾涵渊，示意对方也看看。 顾涵渊接过玉碟，发散灵识，不由点了点头：“果然，永封冻土的确有异动，甚至还波及到了冰极山。” 见他这般反应，秋寻真便开口问道：“这可是意味着，劫变将要提前？” 然而对此，顾涵渊思索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若光是如此，自然不至于这般。” “据我所知，寒天北境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变故，与劫变倒并无任何关联。” “再者说，劫变自有天数，不会过早，也不会过晚。” 只是即便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些，秋寻真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更别提底下的那些化玄长老了。 一听到劫变两个字，自然心中忐忑，有些坐立不安。 离阳倒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先前就已然从寂月等人口中知晓了这些。 秋寻真思量片刻，转念一想，太一宗乃是唯一挺过了劫变的上古宗门，或许人家的确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并非空穴来风。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我会派人去永封冻土看看。” “至于剩下的，还得看大自在寺那边怎么说。” 至此，关于寒天北境这一事宜，算是讨论完毕了。 得了这番话，顾涵渊这次出来的次要目标也算完成了，该着手于主要目标了。 他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离阳身上，笑着赞叹道：“若不是这位道友及时将消息送来，我等恐怕还要多等些时日。” 连外人都发声了，秋寻真这个做掌门的自然也不能落后。 她当即朝离阳点点头：“辛苦你了。” 随即吩咐道：“采虚殿主有功，记在功德簿上。” 话音未落，便有童子得令，于玉简上刻下离阳二字，记做小功。 然而离阳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这次为了那所谓的乾真皓玉，可是差点丢了小命。 原先所许诺的区区一百份五行之精自然远远不够，起码得翻个两倍。 他疯狂朝秋寻真使眼色，示意她赶快结束这无聊的会议，商量一下补偿。 他也好回采虚殿养伤。 秋寻真虽然不明白离阳这是为何，但也对小秋寻真极为好奇，想找他具体问问，是以当即回了一道目光，让他安心。 然而此等眼神交流，落在众人眼中，却像是眉目传情了。 见状，那老者更是再度站了起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早就蠢蠢欲动的太一双子给缠上了。 这二女突然现身，齐齐昂起小脑袋，直勾勾盯着老者的长髯，眼神异常古怪，让后者有些头皮发麻。 见到这一幕，顾涵渊顿时心中一惊。 却是他忘了，这二女乃是天生天养之物，心思懵懂，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极为好奇。 就比如这胡子。 太一宗不少喜好留长髯的长老都被她俩给逼得不敢在面前现身，连出入宗门都得先摸清二人所在区域，不想碰见。 而此时，偏偏在场所有人当中，唯有这老者留了长髯。 其他人虽说也有胡须，但毕竟不够显眼。 顾涵渊当即提醒道：“道友！先把胡子收起来！” 听到此番言语，老者反应也是极快，他自然知晓这太一双子不好惹。 打又打不得，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屈星河恐怕就要找上门来了。 一位破劫大能，在整个天罡大陆上也是最顶尖的存在。 他区区一个化玄，自然不敢与之叫板。 但奈何太一双子出手更快，还未等老者把长髯收起，单单一眨眼的工夫，便没了踪影。 若只是扯下胡子也就罢了，一点肉身小伤，不足挂齿。 但太一双子的手段又哪里会这么简单。 老者只感觉自己好似被平白夺取了什么东西，仿若再也不能找回一般。 他不由悚然一惊，对方此举，像是直接褫夺了权柄。 虽于修行无碍，也不会伤及身心，但却是无缘无故失了胡须。 再也不能在说话间手抚长髯了。 老者似是有些不甘心，当即释放法力，试图凭空捏造出一把假胡子，却不想哪里都能长，唯独下巴不行。 好似有一股无形伟力在阻碍着，抹消不去。 察觉到这般，老者自然是怒不可遏，却不管没了踪影的太一双子，而是将目光投向顾涵渊，想要讨个说法。 顾涵渊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面露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两个师妹有些顽皮了。” 他也并未多言，当即掏出一枚分有黑白两色的丹玉，递给老者。 同时介绍道：“此物乃是凝聚了日曜与月华之力的大药，无论是直接吞服，还是放在洞天之中温养，都对修行大有裨益。” 这玩意便是从日月宝盒产出的，顾涵渊之所以要向屈星河索要此宝，便是为了这般。 而也不出他所料，察觉到此物的神异，那老者原本紧皱的眉头便渐渐舒缓起来。 却是冷哼道：“这两个小娃娃顽劣至极，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他当然不是要和顾涵渊对着干，只不过顾及自身脸面而已。 顾涵渊也心领神会，当即拱了拱手：“道友所言极是，我一定会严加看管的。” 给了台阶，老者也顺势而下。 “希望如此！” 撂下这句话，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第11章 交接 老者的贸然离去，显然让秋寻真这个做宗主的有些难堪。 毕竟她可还没宣布会议结束，对方却是提前退下了，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无异于当众拂她的面子。 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外人羞辱了，愤然离去也是正常，合情合理。 再者说，此人辈分又极高，从上代掌门起，便开始处理乾清宫事务，也算是一代老臣了。 其又属于世家一脉，底下还有不少宗族，势力极大，不太好对付。 但这样的人在乾清宫数量极多，结党营私，只忠于宗门，却不一定忠于秋寻真。 说白了，便是不认可她这个宗主的身份。 迟早也得做过一场。 不然的话，待劫变降临，这偌大一个乾清宫，恐怕便要分崩离析了。 秋寻真在心中思量片刻，便淡淡问道：“尔等可还有其他要事？” 阶下众修虽确实有些事欲要上报，但见了刚才那老者的遭遇，便不免兔死狐悲起来。 都生怕自己也被太一双子盯上，当即也没了这般心思。 见他们沉默不语，秋寻真心中不由有些无奈，面无表情：“若是无事，便各自散去。” 众人齐声应诺，打个道揖，便退出大殿，起清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离阳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待会还会回来。 顾涵渊面露歉意：“实在是对不起了，秋掌门。” “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秋寻真自然摆了摆手：“没事，若是没有双子这一搅合，那人恐怕又会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随即笑道：“却是我还要谢谢她俩解围了。” 她此言非虚，那老者三番两次欲要声讨，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闻言，顾涵渊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并未说些什么。 他自然看出那老者与秋寻真有些不和，看来对方的宗主之位，似乎坐的不太稳当。 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人家的内务，莫要逾越。 顾涵渊有心找离阳谈谈，因此也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训训那二女了。” “之后若是大自在寺那边再传来什么消息，秋掌门知会我一声便是。” 秋寻真微微颔首：“顾小友请便。” 顾涵渊出了上清殿，正打算寻离阳，却不想对方见他出来，便又悄悄钻了进去。 顾涵渊自然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好在询问了一番守门童子，知晓了离阳的殿主身份，便直接去采虚殿登门拜访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肯定还是要在那里干等一会的。 离阳踏入殿中，一只手拎着仍在偷吃灵果的小秋寻真，直接丢到了秋寻真面前。 还未等对方开口询问，他便大吐苦水：“掌门啊，这次的任务，可是让我差点没了命！” 秋寻真自然看得出离阳现在的气息比以往衰弱了不少，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她倒也没有推卸责任，当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样，刚好近日炼丹锻器那边又进了不少五行之精。” “你先去取个一百五十份，若是日后还有多，也可再拿。” 话音未落，秋寻真便弹指一挥，递出了一枚方印，其上刻有采虚二字。 想来这便是殿主方印了，唯有炼化了此物，才能将整座采虚殿纳入执掌之中，如同平白无故得了一件伪灵宝。 当然，其毕竟不是什么杀伐之物，最多只能拿来护持己身。 并且若是离了乾清宫护宗大阵，威能还会凭空丧失不少，只相当于极品玄器。 除此之外，凭此物，还能设立殿中职位，可从门中弟子当中拣选人才，评断过往功绩。 便可自由出入护宗大阵，以及门中各处外人不得入内的禁地。 基本上，可以说现在的乾清宫，对于离阳而言，是无有什么隐秘可言了。 有了这玩意，才真正算是一方殿主。 至于先前，只不过是一个名头。 离阳接过了殿主方印，却不急着将之炼化，而是先收入玄泱界中，反正也跑不了。 他却讨价还价道：“才一百五十份？还有没有？” 听闻此言，秋寻真倒并未显露出任何不满，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想要更多？自然是可以的。” 随即冷声道：“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先解释一下这孩子。” 她伸手指向小秋寻真，想要讨个说法。 先前阶下众人虽然没说些什么，但肯定都在猜测秋寻真与这小娃娃的关系。 说不定便将其当作了她的女儿。 这自然是赤裸裸的诽谤。 秋寻真虽然不怎么在意这些，但她身为宗主，还是要维持一定威严的。 “孩子？”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有些不解。 他还以为秋寻真知晓小秋寻真的来历，现在看来，恐怕对方也不太清楚。 想到这里，便当即解释道：“这小娃娃便是乾真皓玉。” “乾真皓玉？你确定？” 此言一出，秋寻真不禁眉头一皱。 她竭力发散灵识，上下打量，又放出一道蒙蒙清光，在对方身上一转，便收摄回来。 闭目凝神细思片刻，才缓缓睁开双眼，似是有些明悟，又有些困惑。 当即开口问道：“的确有乾真皓玉的气息，但还有一部分，又是什么？”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呃，这个，可能是无定圭。” “那玩意被她给吞了。” “无定圭吗？” 听到这三个字，秋寻真虽仍旧有些诧异，但也突然像是有了头绪。 她又沉思了片刻，才抬首瞥了一眼离阳。 “它是何时化形的？” “就在我出秘境不久。” “也就是说，在秘境附近仍旧是死物？” 见离阳点头称是，秋寻真眼中便闪过一丝幽光，似有所得。 看来她似乎是已然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尚且不能确定而已。 秋寻真又看了正在吞吃灵果的小秋寻真一眼，随即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养伤。” “至于另外的报酬，我尽量帮你争取。” 得了这一承诺，一直苦着脸的离阳便笑道：“那掌门可要加把劲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退了。”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开此处。 却不想见他这般举动，小秋寻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盯着他。 见状，离阳便有些头大了。 连忙从旁边的小桌上拿了颗灵果，塞进对方口中，哄道：“你先在这待一会，懂吗？” 同时给秋寻真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也来哄哄，起码打好关系。 秋寻真不禁长叹一口气，伸手放在了小秋寻真的脑袋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会。 她轻笑道：“跟我来。” 小秋寻真没有抵抗，听了这句话，便像是被灌了迷魂药一般，连到嘴的灵果都忘记咀嚼了。 手脚好似不听使唤般，自顾自地跟着秋寻真走了。 离阳在以前，从未看到过秋寻真现在脸上显露出的表情，不禁愣了一会。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深深看了一眼，便出了正殿。 第12章 无有何事 出了上清殿，离阳便直奔采虚殿，打算闭关休养，恢复伤势。 同时借助五行之精好好参悟一下五行法则。 却不想还未进门，便撞上了正在殿前等候的顾涵渊与太一双子。 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此人先前在正殿上盯着自己看也就罢了，未曾想竟是追到了这里。 莫非真是什么断袖之癖不成？ 想到这里，他便催动水行真意，将身形隐匿，打算悄悄溜进去。 却不想顾涵渊也并非泛泛之辈，早就察觉到了离阳的存在。 当即朝离阳拱手笑道：“见过离殿主。” 只是还未等他道明来意，太一双子便一蹦一跳地围了上去，不断用鼻子嗅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先前在悬冕空城顶层，这二女明明初次见面，也是如此对待离阳的，因此他倒不怎么在意。 反倒是顾涵渊有些诧异，他养了太一双子一百多年，从未见过其对人做出这般举动。 不免多看了离阳一眼。随即却又像是明悟了什么。 果然，正如老登师父所言，非常人行非常事。 太一双子闻了片刻，身为姐姐的太珏便有些疑惑：“他身上的奇怪味道越来越多了。” 太瑶自然也附和道：“没错！比上次更臭！”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脸色一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不太高兴。 任谁被说身上臭，恐怕都不会开心。 见状，顾涵渊便伸手捂住了二女的嘴，勉强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离殿主莫要放在心上。” 然而他此时心中，却是掀起了万丈波澜。 “上次？！” 虽然这二女心智懵懂如孩童，说话也含糊其辞，不过顾涵渊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上次，也就是说，太一双子以前便见过对方。 但顾涵渊分明记得，除去这次以外，太一双子唯一现身于外界的便只有悬冕空城了。 正是因为那次闯了大祸，除去摧毁了悬冕空城以外，还把各门各派有天赋的年轻一代弟子尽数葬送于此，使得不少宗门青黄不接。 不少高阶修士更是痛失爱子爱女。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后代可能并不算什么重要之物。 若是儿女和修炼资粮摆在一块，不少人还是更愿意选择后者的。 但毕竟修为越高，就越难以诞下子孙。 屈星河碍于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将太一双子软禁，到现在才放出来。 难道说，此人当初也去了悬冕空城？ 这一点虽然并不值得惊讶，但偏偏此时，顾涵渊又回想起来临行前，屈星河所说的那些话。 毁灭悬冕空城的，另有其人。 太一双子，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这才背了黑锅。 莫非？ 心中生出这般念头，顾涵渊便不禁又多看了离阳一眼，引得对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是换做先前在悬冕空城，并不认识太一双子的时候，离阳可能还会出手教训二女一番。 至少也得打几下屁股。 但现在，便只能顺着顾涵渊给的台阶而下了。 他朝二女冷哼了一声，倒并未说些什么。 将注意力转回顾涵渊，表面上笑呵呵地回礼道：“原来是太一掌门的高徒，不知来我采虚殿，又有何事？” 实际上他在内心，已然有些嫌恶了。 两次了，从见面到现在，不过短短片刻时间，此人却是已然莫名其妙看他两次了。 不是有鬼，就是发病。 若不是碍于其身份，离阳早就一巴掌呼了过去，指着鼻子当场开骂了。 顾涵渊斟酌了片刻，便开口说道：“我听闻离殿主乃是散修出身，这到底是真是假？” 离阳倒也并未否认，当即点了点头，却是反问道：“是又如何？” 他心想，此人莫不是仗着来自太一宗，看不起自己？ 顾涵渊显然看出离阳有些不满，便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未曾想离殿主无有师父指点，便能成就化玄，乃至夺得殿主之位，实在是佩服佩服。” 离阳却是冷哼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宗门弟子千千万，都有前辈高人传法，也不见得个个成化玄。” “修行还得靠个人。” 顾涵渊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附和道：“离殿主所言极是。” 说完这句话，他随即却是又陷入了沉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离阳自然看出顾涵渊另有所图，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虚与委蛇了。 当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若是有话，便直说！莫要扯东扯西。” 听闻此言，顾涵渊倒也没再犹豫，洒脱一笑：“离殿主还真是洞若观火，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随即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为难：“我就实话说了，是我师父，派我来找你。” “你师父？” 离阳刚想问你师父究竟是谁，但随即便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屈星河么？ 屈星河派顾涵渊来找自己？ 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与仙人之梦有关？ 只是堂堂破劫修士，在天罡大陆上也是最顶尖的存在。 若是真想寻人，又何必让弟子代行。 除非，有更重要的事在牵扯对方，一时分不出身来。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继续追问道：“你师父他，可有说找我有何事？” “这个？” 他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顾涵渊，好像屈星河只说让他找人，却没说找到以后该咋办。 思量许久，最终还是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好像没说。” “没说？！”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不禁有些怀疑了。 人家鸿门宴都好歹有个宴会的名头，你这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他却是笑道：“既然没有说，那你就回去知会他一声，你找到了呗！”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打算直接进入采虚殿。 他可不愿在这些没名堂的屁事上浪费时间。 听到此番言语，顾涵渊心中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既然师父什么都没说，那自己倒也无需把离阳拉回太一宗。 他本来还想着离阳乃是散修出身，兴许会对跳槽感兴趣，这样的话，便可以把对方骗回去。 现在倒不必了。 但随即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师父又何必派自己前来。 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太一双子祸害宗门，不如出去霍霍其他人？ 因此见离阳欲走，顾涵渊自然是连忙挽留道：“唉，唉，离殿主留步。” 然而离阳却像是并未听见一般，仍旧自顾自走着，身形转瞬间便消去了。 见到这一幕，顾涵渊有些不甘地跺了跺脚，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他刚才便已然进去逛了一圈，从宋桑结口中得知离阳尚未回来，这才特意在外面等着。 未曾想兜兜转转，竟是又要进去了。 却不想到了殿门口，顾涵渊便发现自己竟是进不去了。 有禁制阻隔，想来也是离阳的杰作。 赫然是直接将他拒之门外了。 顾涵渊身为太一宗大弟子，何时受过这般。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便只能在心底暗骂几句老登了。 原地驻足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第13章 倒霉 离阳入了采虚殿，便当即通过刚得的殿主方印将顾涵渊的气息封禁，此人便再不能入内。 没了对方和太一双子的纠缠，他一下子感觉安静了不少，心神也平和许多，周身轻灵舒泰，好似褪去了什么枷锁束缚。 虽说顾涵渊乃是太一宗当代真传首席，不少人巴结都来不及。 但离阳却是不想与之有过多接触。 倒不是因为什么短袖之癖，在刚才的对话当中，也是明白对方并没有这个意思。 离阳只是对此人背后的屈星河有些畏惧，毕竟其是破劫大能。 更何况，在那仙人之梦中，对方似是得到了打开幽界之门的钥匙。 尚不知那玩意还有何用，但也并非凡物。 否则，又怎能在劫变之中保全太一宗？ 而透过阵法，见顾涵渊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离阳却并未放下心来。 既然是屈星河下的命令，那对方肯定会尽心尽力完成的。 毕竟师命不可违。 顾涵渊虽然天赋异禀，但却并未成长起来，自然无法与老牌破劫修士抗衡。 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一定会想其他办法的。 只是这殿主的权限也极大，即便是秋寻真这个掌门，也无权干涉。 除非触及宗门利益，牵扯很大。 不然的话，顾涵渊这个外人算是彻底进不来了。 但离阳又不可能一直缩在这里不出去。 且不说他所修之道不可久留于一处，否则难以精进。 至少，在一年之后的登位大典上，离阳是必须要现出真身的。 便只能日后再说了。 大殿内空荡荡的，除去宋桑结以外，并无一人。 见离阳出现，宋桑结便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却是开口问道：“叶玄，还有牧回轩呢？” 宋桑结稍加思索，便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回禀殿主，叶师叔又去执行宗门任务了，十天后才能回来。” “至于牧师兄，他好像去伦梭天收集罡风，淬炼神通法宝了。”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二人的动向，离阳也并未说些什么。 他只是单纯想看看徒子徒孙的近况，也不愿过多干涉。 对离阳而言，个人有个人的际遇。 再者说了，他也教不了对方什么，便只能放养了。 日后是龙是虫，也只能看其自身的造化。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催动殿主方印，凭空凝塑出一道赤金敕令。 有此物傍身，便等同于他在场，不得违抗命令。 他将此物交给宋桑结，同时吩咐道：“你带着此物，去浑丹阁与融器坊各取五十份五行之精。” 随即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浑丹阁的时候，记得再赊些玄阶疗伤丹丸，直接记秋掌门账上。” 末了便问一句：“你可明白？” 宋桑结接过敕令，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殿主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离阳没有多言，单单颔首致意。 注视着对方离开，他才身形一转，便进入了天中界。 此界有地阶灵植滋养，又建立于乾清宫的三品灵脉上，天地灵机还算充裕，比较适合休养。 最主要的，便是可以在这双修，从而借助阴阳相合之妙，更快恢复伤势。 离阳一进入，宋音虞与白雁依二女自然有所察觉，齐齐现身于前。 白雁依的肉身已然重塑了，但不知为何，先前作为她元神载体的小傀儡却并未收入界中。 而是摆在一旁，似是注入了真灵，如同娃娃一般，昂起小脑袋盯着离阳。 宋音虞心思细腻，又是相处许久的道侣，对离阳极为熟悉。 一见面，自然感知到他的气息比往常要衰弱了不少。 想来，应该是受伤了。 她当即面露担忧之色，柔声关心道：“夫君，可是与人争斗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何止，差点被登灵大能给杀了。” 他随即却是直接朝对方伸出手，问道：“有没有疗伤丹药，先给我点。” “我的全被烧没了。” 听到登灵二字，二女自然是有些惊讶，乃至诧异起来。 不过宋音虞倒也并未追问什么细节，当即递出一枚储物戒。 同时说道：“若是不够，可再找妾身要。” 离阳用灵识扫了一眼，便发现内里赫然放着不少玄阶极品丹药，浓郁的灵机，几近凝为实质，简直亮瞎了他的狗眼。 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够了够了。” 随即又笑道：“还是你好。” 二人对视一眼，却是无缘无故笑了起来。 见状，一旁的白雁依自然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不然的话，自己就要成局外人了。 因此便有些好奇地问道：“登灵？你为何会惹上这般大能？” 登灵毕竟并非泛泛之辈，寻常修士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此等人物。 即便是对于宗门势力，登灵也是较为顶尖的存在。 就比如像乾清宫这样的三品宗门，其宗主也不过是登灵。 当然，门中肯定也有其他隐藏力量，不然是评不了三品的。 是以自然对于离阳随便一出门，就能碰上登灵，还与对方生有龃龉，感到十分不解。 宋音虞自然也有些担忧，不过她却并未开口询问，而是单单用眼神注视着离阳，想要寻求一个说法。 离阳倒也不打算隐瞒，当然也不会全部吐露。 而是不禁叹了一口气：“还能为何？不过是杀了对方两具上好的阴尸。” “阴尸，你是说阴尸门？” 听到这两个字，白雁依便有些狐疑地问道：“只是两具阴尸而已吗？” “该不会，是你出言冒犯了对方？” 说到这里，她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道：“是鬼嬷嬷？” 未曾想竟是被她一句话就给猜了出来，离阳点了点头。 随即却不禁有些好奇反问道：“你为何会认为是她？” 闻言，白雁依便嗤笑道：“除了这老妖婆，阴尸门还有哪位登灵大能会如此在意手底下的阴尸？” “对于他们而言，阴尸只是工具罢了。” “即使损坏，赔偿便可。”‘ “除非冒犯。” 她随即有些同情地看了离阳一眼：“也是你倒霉，撞上了这老妖婆。” 得知这一消息，离阳倒是并不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 阴尸门修士虽说低调，不怎么惹事，但毕竟也是魔道。 白雁依说的这么好听，说不定换个阴尸门的登灵，遇上离阳照样要把他给打杀了。 再者说，当时的情况，也有些复杂。 一时半会是道不清，说不明的。 不过离阳也并不打算出言反驳对方，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却是看向宋音虞，二人相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见到这一幕，白雁依也是识趣，当即身形一转，便不见踪影。 只留他们在此。 见局外人总算是离开了，离阳便笑道：“还是去你那。” “我的洞天之中什么楼阁都没有，不太方便。” 宋音虞娇笑着点了点头，主动挽上了离阳的臂膀。 二人缓步踏入此界的虚幻大日当中，身形渐渐消弭于无形。 第14章 有人找茬 天中界，离阳端坐云顶，吐纳天地灵机。 有了丹药疗伤，再加上与宋音虞进行了双修，阴阳相合之下，他先前所受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便只能依靠长久的休养来调理了，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愈合的。 不过虽尚未恢复到全盛时期，但对付化玄还是绰绰有余的。 与鬼嬷嬷一战，也让离阳更加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定位。 尽管化玄随手可杀，但若是真面对登灵大能，还是力有未逮。 在其面前，与寻常化玄也并无什么不同，皆是无能为力。 即便能过上几招，也只是对方没有出全力而已。 简单来说，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这了。 看来，还得尽快掌握五行法则，哪怕只是其中一行，也要比真意强多了。 真意本就只是元丹级别的力量，拿来对付化玄都有些捉襟见肘，更别说登灵了。 离阳对敌之时，主要的手段还是先天净灵真光。 至于五行真意，也只是当做辅助。 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为何宋桑结还没将五行之精送来？ 想到这里，离阳便结束了冥想，遁出了天中界。 未曾想到了采虚殿之中，没找到宋桑结，却是意外发现了叶玄与牧回轩的存在。 这二人正在闲聊着，叶玄眉宇间有些许疲惫之色，不过眼神却是莫名的锐意进取，有昂扬上升之势。 想来，也是刚出完宗门任务回来，似乎功行有所精进。 至于牧回轩，此子周身似是有罡风之力环绕，也不知到底炼出了何等神通法宝。 他们显然并未察觉到离阳的出现，仍旧有说有笑地交谈着。 叶玄无奈叹了口气：“这次外出历练，我虽斩了不少妖魔，于剑道之上似有所得，但对前路仍旧有些迷茫。” 闻言，牧回轩却是笑道：“叶师叔不必担心，你修道才二十年不到，便已然成就了凝归，时间还长着呢。” “又何必急于一时？须知欲速则不达。” 叶玄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他作为牧回轩的师叔，修为却是比不过对方。 每每听见牧回轩喊他，叶玄心中都有些自惭形愧。 再者，他先前在烈岩城那个小地方，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然而到了这乾清宫，才知自己与宗门天骄还差了不少。 自然不甘落后，想要快人一步。 倒不是急于求成，而是年轻气盛罢了。 叶玄勉强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若是寻不得将行之路，难免会有些困惑。” 见他这般，牧回轩稍加思索，便开口问道：“若是叶师叔您真想问道寻真的话，不如随我去大自在寺看看？” “那里的禅师，可最擅长解惑答疑了。” “大自在寺？” 听他这么一说，叶玄不由陷入了沉思。 叶玄家中虽供奉着临岿大帝，但他却是没有什么信仰，也只是当其是个名头，危难时刻叫上两句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对于佛门，自然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牧回轩的这句话，却是点醒了叶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时候，往往自身的认知会被局限，便要寻求他人的观点。 至于为何不找离阳，自然是因为对方是个谜语人。 上次便说了一些叫人半懂不懂的话语，真是不靠谱。 但牧回轩口中的禅师，倒是更有说服力。 叶玄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若是不麻烦的话，也可以。” 得了他的回复，牧回轩却是连忙摆了摆手：“唉，不麻烦，举手之劳罢了。” 他随即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去那里，也是有事要做。” “顺带而已。” 在他眼中，叶玄虽然年龄小，修为低劣，但性子却是和曾经的牧回轩一般。 争强好胜，不愿服输。 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和这位年轻的长辈打好关系，也夹杂着回忆与感慨。 在对方身上，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自然不愿让其误入歧途。 也算是对过往的一次告别。 站在一旁的离阳将这一切都纳入眼底。 他见气氛融洽，二人虽说不至于兄友弟恭，但也是打成一片，因此不愿打扰他们。 但随即却是无意间听到了大自在寺这个字眼，转念一想，却是又显出了身形。 见离阳出现，二人自然停下了闲聊，齐齐躬身揖礼。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发散灵识，在玄泱界中一阵游走，便找到了先前寂音所赠的佛牌。 好在此物由纯粹佛光铸成，并无多少灵机，未被烧却。 他将佛牌递给了二人，同时解释道：“既然尔等要去大自在寺，那便带上此物。” “这玩意是三业清净菩萨赠予为师的，也算是信物了。” “有了它，那些沙弥便不会来阻拦你们。” 牧回轩点头应声，接过佛牌，却是有些好奇：“师祖，您去过大自在寺？”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去过，还与几个和尚斩妖除魔过。” 说到这里，他便想起了生瘴巨牛，于是提醒道：“近日寒天北境不怎么太平，尔等莫要去那里寻死。” 此言一出，二人不由悚然一惊。 他们自然明白离阳这句话的深意，寒天北境还能有什么祸事？无非是那些上古大魔罢了。 当即纷纷点头称是，不敢多问。 交代完这些，离阳便重新隐没身形。 他在采虚殿逛了一圈，却是连宋桑结的影子都没看见。 顿时眉头一皱，便唤出殿主方印。 此物统管整个采虚殿，宋桑结等人亦是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气息，方便离阳随时呼唤对方。 只是心神探入其中，稍稍一感知，便发现宋桑结并不在此处。 而且其气息有些微弱，似乎是受了伤。 亦或者，被阵法禁制隔绝了探查。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对于离阳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毕竟对方可是带着他的赤金敕令，见令如见人，至少在这乾清宫内是横着走的。 宋桑结又受了离阳的命令，前往乾清宫的炼丹锻器部门取五行之精，也不太可能会出去。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说，又有人在捣鬼？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甚至浮现出韩向松的面庞。 他在怀疑，是不是又是这世家一脉在针对自己。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上次，可是直接摧毁了对方的肉身，还给其魂灵留下了暗伤。 俗话说，有其父便有其子，反过来也是一样。 以韩向松的性格，受了这般折辱与暗算，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离阳先前伤势未痊愈的时候，在上清殿还露了面。 说不准对方便是看他此时虚弱，便趁火打劫。 离阳思索了一会，却是冷笑一声：“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晓了。” 当即并指一点，落在殿主方印之上，顷刻间放射出一道豪光，将他身形彻底笼罩其中，只能隐隐窥见一道轮廓。 再一眨眼，离阳便瞬间消去，再不见踪影，此处又空无一人。 显然是进行了挪移，直达宋桑结现在所在的位置。 第15章 岂有此理 “兄弟啊，俺们这也是没办法，收了人家的灵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很快的。” 两位彪形大汉给气息奄奄的宋桑结灌了一些未知液体，随即又掏出一些细笔卷刀之类的，开始在他身上摆弄，时不时还涂上一些颜料。 过了片刻，宋桑结的身上便多了不少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无论是用肉眼去看，还是灵识探查，都发觉不了异状。 寻常修士若是见了，便会以为，他是真的受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折磨，命悬一线。 做完这些，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大汉便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显然，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和体力。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桑结，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良久，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禁笑道：“大功告成！” 闻言，一旁的光头大汉便急忙问道：“那大哥，俺们是不是可以去吃饭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八字胡大汉一脸不耐，毫不犹豫地拍了对方脑壳一下。 “待会韩管家要来检查，你可别露馅了！” 受了这顿呵斥加打击，光头大汉的脸上便显露出一丝委屈之色，单单点头称是，没有多言。 见其安分了些，八字胡大汉便不禁叹了口气，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宋桑结。 他谄媚笑道：“宋兄弟，韩家的走狗马上就要来了，你只要不乱动，他是发觉不了的。” 宋桑结自然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见其极为配合，八字胡大汉倒也没有再三叮嘱，双方都是聪明人。 只是说到底，夹在两个庞然大物当中的他没有什么安全感。 一边是世家一脉的老大韩家，一边是掌门钦点新立的采虚殿。 他段文，一个小小狱卒长，堪堪元丹体修，无论是哪边都得罪不起。 于是随即又补充道：“等宋兄弟之后出来，俺们便给你接风洗尘，去凝脂府叫几个仙子，好好伺候一下宋兄弟。” 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文心中都在滴血。 他虽是元丹，但却是体修，每日都需要耗费大量灵材来熬炼肉身。 若是不做的话，虽说也不至于修为倒退，但要是想精进几分，便难如登天。 段文每月的俸禄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上面，还有一部分，则是拿来照顾这个傻弟弟段武。 段武的体质和根骨都比他好，但奈何早年间练功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 即便救了回来，也神智大伤，需要服用珍贵的灵药，才能保持清醒。 因此，段文现在身上是拿不出多少灵石的，而凝脂府的服务虽好，但消费却是极高，寻常修士每月去一次便算是奢侈了。 但就算拿不出来，也得表露自己的一番心意，起码有这个态度。 不然的话，等着宋桑结背后的采虚殿找上门来，可就难办了。 宋桑结自然也知晓对方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用补偿来换取原谅，撇清关系。 而事实上，这二人也的确未对他做些什么。 气息奄奄是那药剂的功效，对身体无害，伤口也是化妆出来的。 对方并不是畏惧他，而是害怕背后的采虚殿。 宋桑结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说定了。” 这时若是再推脱的话，对方还会以为他不满呢。 反正自己也并未受什么折磨。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此言一出，段文顿时有些欣喜。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像是有所察觉，给宋桑结使了一个眼神，便带着段武走了出去，还关上了监牢门，独留他一人在此。 想来，便是那韩管家来了。 宋桑结浑身瘫软，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他不禁喃喃自语道：“殿主啊，您啥时候来救我啊？” 现实总是充满了意外。 那韩管家还没到，离阳便先找上门来了。 他循着对方的气息，通过殿主方印凭空挪移到了此处，灵识一扫，顿时眉头紧皱。 此处赫然是个地下监牢，宋桑结便被关在里面。 只是虽然其气息微弱，伤痕累累，但却似乎并无什么大碍。 离阳稍稍探查，便看破了那些伪装。 手段倒是巧妙，但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高明。 也就只能拿来糊弄化玄以下的修士。 但尽管对方没事，无缘无故被关在这里，便已然算是赤裸裸的冒犯了。 离阳当即现身，沉声问道：“是何人将你拘拿在此的？” 他的出现显然令躺尸的宋桑结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到急急忙忙揉了揉眼睛，发现离阳仍旧阴着脸站在一旁，并未消失，他才忍不住干嚎了一声。 “殿主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话间，宋桑结正打算下跪行礼，却不想身子乏力，根本起不来，只能在床上挣扎。 离阳知晓他现在的状况，倒也并未责难。 随手放出一道木行真意，便解了那药剂的效果。 同时淡淡说道：“你把罪魁祸首告知，本座自会为你抱不平。” 重新掌控身体的宋桑结当即下了床，跪倒大拜，颤声道：“回禀殿主，是韩家！” 果然，不出离阳所料，真的是韩家。 他稍加思索，接着问道：“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如此？你可有将赤金敕令现出？” 却不想此言一出，宋桑结脸上的表情更是委屈万分。 “我当然拿出来了，结果他们非但不认，还说我伪造敕令，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我关到这里了。”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不禁冷哼一声：“看来，对面是存心要刁难了。” 什么伪造敕令，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韩家还真是死性不改，莫非上次还没让对方吃到苦头？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追问道：“那赤金敕令呢？是不是被他们夺走了？” 听闻此言，宋桑结却是连忙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自豪地笑道：“没有没有，我将它藏得好好的。” 随即从储物戒中掏出赤金敕令，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离阳。 然而此物到了他手中，却是一眼便看出了些许猫腻。 不过见宋桑结一脸骄傲，像是在邀功的神态，离阳也不好打击对方。 心神一动，便催发殿主方印，又重塑了一枚赤金敕令，将手中的假货替换掉。 随即又将之丢给了宋桑结，吩咐道：“先放在你这。” 对此，宋桑结显然有些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 见状，离阳便说道：“跟我走，回采虚殿。” 宋桑结自然点头称是，然而就在这时，监牢门外却传来交谈声。 离阳随意看了一眼，他虽不认识来者三人，但从其衣装上，便看出正是韩家之人。 与宋桑结对视一眼，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 宋桑结心领神会，当即介绍道：“那人是韩家的管家，也是先前带头将我抓进这里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玩味一笑。 第16章 韩家龙子 “韩管家，那人就在此处，俺们兄弟俩可是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呵呵，我当然知晓你们二人的手段，灵石不会少的！” “为我韩家做事，好处多多！” 一顿溜须拍马之后，段文便将监牢门打开，内心却是讥讽不已。 好处？那也得有命拿才行！ 若不是对方搬出韩家的名头来胁迫，他又怎敢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世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极度排斥外人。 只要不是跟其一个家族的，便完全当作是工具。 若不是段文的宗门被妖族毁灭了，他又何必来这乾清宫？寄人篱下？ 唉，说多了都是泪。 将厚重的玄铁大门推开，段文便笑道：“韩管家，您看，这便是俺们兄弟俩的杰作！” 闻言，韩靖便抬起脑袋，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便愣住了。 见状，段文还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解释道：“韩管家放心，别看伤的重，还没死呢！” 拍了拍胸脯说道：“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却不想听他这么一说，韩靖的脸色却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乃至于，到最后转变为了阴沉。 他冷声反问道：“是吗？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听闻此言，段文便连忙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这是俺们应做的。” 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但若是您十分满意的话，多加点灵石也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韩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 他气极反笑，忍不住喝问道：“灵石！你还想要灵石？！” 随即把手一指：“你真该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把对方打了个半死？” 见他这般反应，段文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心想莫非是这人看穿了他的手段？ 可以往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事，即便是真传弟子，也会当真。 难道说，是宋桑结那边露馅了？ 想到这里，段文当即将目光转向监牢内。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是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原本普普通通，乃至有些简陋的监牢内，此时却是完全变了个样子。 玄砖玉瓦，金柱银阶，仙云渺渺，气蒸雾霞，俨然一副仙家景象。 本该瘫倒在床上，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宋桑结，此时却是身着华袍，毫发无伤地高坐云台之上。 面前小桌上摆满了各式灵果仙桃，琼浆玉液，甚至还有两位云袖轻纱，衣着清凉，袒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仙子作陪。 再往两边看，更是有仙姬弄舞奏乐，也不知这小小监牢当中，是如何容下这么多人的。 见众人出现，面色酡红，俨然是喝醉了的宋桑结便举起酒杯，打了个酒嗝，十分惬意道：“韩管家可是也想和我喝一杯？” 见到此般情形，段文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韩靖则是脸色阴沉，当即并指一挥，放出一道锐利玄光，直奔宋桑结，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宋桑结不闪不避，似是全然不知。 然而待到玄光临身，对其却是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单单将手中的酒杯给打碎，粘稠如蜜的酒液当即洒落在他身上。 宋桑结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不禁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解问道：“韩管家，我好心邀你喝酒，你怎地把我酒杯给打碎了？” 对此，韩靖却是眉头紧锁，并未说些什么。 他盯着高台上的宋桑结，不由陷入了沉思。 宋桑结乃是凝归修士，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下他刚才那一招的。 除非，对方乃是他人假扮。 会是谁呢？ 也不必多想了？ 毕竟采虚殿中，能够弄出这么大声势的，便只有那人了。 想到这里，韩靖顿时心中一惊，并未有丝毫犹豫，竟是当即运起遁光便要逃跑。 然而离阳又怎会轻易放过对方。 没错，韩靖倒是猜对了，台上的宋桑结，其实是离阳假扮的。 他这么做，也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打算戏弄一下对方而已。 未曾想此人还不算太蠢，竟是发觉了异常。 不过下场都是一样的。 离阳冷哼一声，便催动体内元浑大丹，运使法力，倏尔化作一只擎天大手，瞬息而至。 只一个捉拿，便将韩靖抓了回来。 即便此人反应极快，已然发动了某种秘术，身化虹光，去势不减。 然而在离阳掌中，却是困兽之斗。 来回冲撞片刻，却迟迟不能遁出，好似被放逐到了异界，与现世隔绝。 一番揉搓下，护体元浑便被硬生生破开，显露出真身。 此时此刻，离阳只需轻捻一下，对方便会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然而到了这般境地，韩靖却并未当场下跪求饶，反倒是梗着脖子颤声道：“离殿主，你真要与我韩家作对？” 见对方居然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离阳不禁嗤笑一声：“是又如何？” 韩靖强作镇定，高声喊道：“我韩家上有登灵老祖，下有五位化玄长老，元丹弟子无数。” “你采虚殿不过一新立部门，是绝然斗不过我等的！” 未曾想，听闻此言，离阳却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韩靖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承认，当即愣住了，正欲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离阳却是阴笑道：“可这，与本座要杀你，又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你一个小小管家，又何德何能可以代替韩家？” “你一介元丹，见到本座，还不行礼！” 话音刚落，一股绝强的浩大气势便从离阳周身凭空涌现，如大海汪洋般将韩靖淹没。 对他而言，此时此刻，就好似有一座高山巨岳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几近不能呼吸。 愈是挣扎，倾轧便愈是厉害，喉咙口一阵咸腥涌了上来，面无血色。 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活活压死了。 韩靖心中大骇不已，却是拼尽全力喊道：“我韩家龙子已然回归！离殿主你……” 只可惜，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右手虚握，将其肉身碾成了齑粉，魂灵自然也没有放过，一并灭除。 做完这些，他便漠然看向一旁的段文段武两兄弟。 眼神当中虽不夹杂分毫情感，但正是如此，便愈发令人畏惧。 段文当即反应过来，拉着弟弟一并下跪叩拜，口中求饶道：“殿主饶命！殿主饶命！” “俺们是被逼无奈，还请恕罪啊！” 离阳其实已然从宋桑结那边知晓这兄弟俩并未对其做些什么，他只是有些好奇韩靖口中的龙子又是什么玩意。 当即淡淡问道：“尔等可知韩家龙子是何人？” 段文连忙回答道：“回禀殿主，想来便是指那韩轻尘了。” “此人天赋异禀，乃是双灵芯，体质也极为特殊，据说是灵体级别。” “传言他刚一降生，便引动天地异象，进而被昆仑仙人看中，收为了徒弟。” “昆仑？”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便不禁眉头一皱。 看来，这所谓的韩家龙子，还真有点名堂。 起码比韩向松父子俩强多了。 不过他倒丝毫不惧，毕竟自己也算是和蓬莱有莫大关系。 都是海外仙山，谁怕谁。 第17章 我打离阳？ “轻尘，先前交代给你的事，可还记得？” “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完成任务。” “莫要大意，为师在出发前推算了一卦，发现此行困难重重，有大劫拦路。” “弟子明白！” 朦胧白雾中的倩影微微颔首，韩轻尘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然而真正临近殿门，他还是有些犹豫，想要回首再看一眼。 却不想对方早有预料，纤指一点，便于韩轻尘身后凭空涌现出一股轻柔的推力，缓慢而坚定地，直接将他送了出去。 现身于空天之中的韩轻尘望着背后逐渐关闭的殿门，不禁叹了口气。 也并未说些什么，当即运起遁光，飞往天外。 由于师父带着他，已然进入了连城地界，因此不过片刻，便回到了乾清宫。 对于眼前的景物，韩轻尘感受不到任何熟悉，只觉得极为陌生。 仿若他从未来过此处。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看中，远赴昆仑修行。 如今沧桑百年过去，便已然成就了化玄三重境，可谓是天赋异禀。 然而在韩轻尘看来，空有一身本领，却连爱慕之情都无法诉说，只能深藏心底，实在是无能。 幽幽看了一眼护宗大阵，便从自身洞天之中翻出尘封许久的身份令牌，毫无阻碍地踏入其中。 直奔韩家驻地。 韩家乃是世家一脉的领头人，其家族驻地坐落于沉渊大泽东南方向，占据灵机最充裕的三川四岛。 韩轻尘到了第一川，曦升川。 刚一现身，底下岛屿上便飞来两位凝归修士，当即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处乃是韩家驻地，若是误入，速速离去！” 这二人虽然察觉到韩轻尘的气息深不可测，显然是高阶修士，但却并未有丝毫恭敬之意，依仗韩家之威势。 见状，韩轻尘不由眉头一皱，却是反问道：“尔等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话音未落，他便抛出一枚令牌，悬在对方身前。 这二人定睛一看，便发现令牌上赫然刻着两道宛如波浪般的云纹。 这云纹便是韩家内部用来划分阶层的凭证，以一为首。 云纹越多，便代表地位越低。 如他们这样的凝归修士，只能算是四等，大概也就比奴仆强一点。 而眼前的韩轻尘，居然是二等。 这便意味着，对方很有可能是化玄修士。 当即也收起了先前那副嚣张的神态，面露惶恐，跪倒大拜，高呼道：“我等有眼无珠，还望恕罪！” 韩轻尘倒也并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便教训这二人，毕竟他离家已然许久，不识得也是正常。 但此般前倨而后恭的表现，实在是令人不齿。 韩轻尘分明记得，自己被师父带回昆仑前，韩家上下还与寻常修士无异。 怎地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心有不解，但也知晓从面前二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 只能回去找父亲韩卓问问了。 得知了韩轻尘的身份，二人自然不敢阻拦，当即将他迎了进去。 未曾想到了内里，才发现此处全然变了样子，与韩轻尘幼时所见完全不同，扩张了许多。 他不禁猜测，莫非，是族中有人成就了化玄？ 在二人的指引下，韩轻尘很快便回到了自家所在的白耀岛。 而他的父母，便在此处静静等候着，显然是早就收到了消息。 只不过除去他们，一旁还站着一道浑冥若虚的身影，以韩轻尘现在的修为，居然看不穿对方。 他不由心中一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 见了父母，韩轻尘当即便想下跪行礼，却不想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托了起来，正是韩卓所为。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轻尘，似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韩轻尘的肩膀，说道：“不错，百年成就化玄，这才是我韩家龙子！” 随即介绍道：“轻尘，这是你二叔，也是现在韩家第一人，登灵大能！” “二叔？！” 听到这两个字，韩轻尘更是有些诧异。 怪不得韩家势力扩张了这么多，原来是有一位登灵坐镇。 但这又引出了新的疑问。 毕竟在他记忆中，二叔韩易之虽说也是天才，但早年间却是因为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怎地到了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登灵大能？ 不过想归想，韩轻尘还是朝一旁的二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轻尘见过二叔。” 朦胧的人影微微颔首致意，见到这一幕，一旁的韩卓不由心中一喜。 因为对方这般反应，便表明认可了韩轻尘。 韩卓当即笑道：“轻尘啊，你先跟你二叔聊聊，我们去准备一下宴会，给你接风洗尘。” 说罢，他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此处，便只留下韩轻尘与韩易之二人。 韩易之随手一挥，便将周围尽数纳入朦胧云雾当中，似真似假，显然是与外界隔绝。 见到此般情形，韩轻尘不免有些好奇，对方究竟要说些什么，竟是连自家父母都需避嫌。 韩易之这时才现出真身，虽不说英俊潇洒，但也是相貌堂堂。 而且眉心处，还隐隐生有一枚天眼，将开未开，偶尔还会有金光一闪，煞是神异。 他注视着韩轻尘，淡淡问道：“你师父，可还算安好？” 闻言，韩轻尘自然有些不解，听这样子，二叔莫非认识他师父？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二人都是登灵级别的强者。 他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自然无恙。” 韩易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说道：“她派你来，是为了秋寻真？” 此言一出，韩轻尘更是悚然一惊。 他下意识地抬首看向对方，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 但随即却又发现自己此般举动有些失礼，便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此时心中思绪万千，一团乱麻。 韩易之所言不虚，师父让他回来，的确是为了秋寻真。 只是，对方是怎么知晓的？明明这计划应该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知道的。 是猜测？ 韩轻尘刚想出言否认，但随即却是无意间窥见了韩易之的眼神，其中似带有莫名的韵味，像是完全看透了自己一般。 他当即断了这般念头，乃至有些后怕。 登灵大能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糊弄的，若自己真的不如实告知，说不准便会被对方教训一番。 韩轻尘沉思了片刻，却是点头称是。 得了回应，韩易之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好似只是顺口提一下。 话锋一转，便像是好心提醒道：“若你真想对付秋寻真。” “那么首先，便要除去这人。” 他并指一点，便于半空中显现出一人的模样，正是离阳。 同时解释道：“此人与秋寻真关系密切，又是散修出身。” “天生便与我世家为敌，乃是大碍。” 随即幽幽看了韩轻尘一眼，沉声道：“希望你莫要忘了，自己还姓韩。” 说罢，韩易之的身形便逐渐隐没，消去无形。 只留韩轻尘一人在原地驻足不前，陷入了沉思。 第18章 讨个说法 离阳随手捏死了韩靖，又从段文这里得了一些关于韩轻尘的情报，便带着宋桑结离去了。 此行的目的尚未完成，秋寻真所承诺的五行之精仍旧没有下落。 因此他并未返回采虚殿，而是径直来到了浑丹阁，也就是乾清宫主掌丹药的部门。 入了殿中，也不打算磨叽了，当即瞬身来到一正在处理事务的元丹弟子前。 现出殿主方印，沉声道：“将你家阁主喊出来。” 那人见了方印，又听闻此言，看着离阳阴沉的面庞，不由心中一惊。 倒也并未犹豫，当即躬身揖礼道：“还请殿主稍等，我这就去请林阁主。” 此人告罪一声，便急忙忙转入了宫阙之中。 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修士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便是主管浑丹阁的林川，也是来自世家一脉。 一见面，林川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笑道：“不知离殿主到我浑丹阁，所为何事？” “可是想拿些丹药？若是如此，便随我来。” 离阳却是不愿与对方客气，因为宋桑结先前，便是在此处直接被韩靖给捉去了。 林川身为化玄修士，又是阁主，此间发生的一切都被尽数纳入眼底。 明明见有人作恶，却不出手阻止，显然是和韩家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当即冷哼一声，摆了个脸色，直接问道：“五行之精呢？” “五行之精？” 一听到这四个字，林川便面露难色，苦笑道：“离殿主，实在是不好意思，库中的五行之精都被用光了。” “只能等下一批了。” 秋寻真显然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倒并未反问离阳索要此物是为何。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眉头一皱，追问道：“下一批五行之精何时来？” 林川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大概，下个月？” “下个月？！” 闻言，离阳更是有些不耐，继续问道：“大概是什么意思？” “还能更晚？” 林川支支吾吾地说道：“可能更早……也可能更晚。” “这都要看能不能找到矿藏，若是一直找不到的话，也许两三个月……” 离阳自然不愿等这么久，当即冷声道：“我不管你怎么弄，反正在明天，我起码要看到一百份五行之精。” “一百份？！” 林川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无奈道：“离殿主，这么多，我就算是把底下的炼丹房都给停了，也凑不出来。” 他艰难决断了一会，最终还是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份！二十份怎么样？” “这已经是我所能抽调的最多了。” 说到这里，林川又悄悄递来了一枚储物戒，朝离阳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收下。 二十份听起来不少，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还不够塞牙缝。 要知道，先前从天魔城得来的五份五行之精，全部吞服炼化，在有福缘加成的情况下，也只是堪堪将木土两行的精髓掌握。 精髓之后才是真意，而如今，却是要将真意晋升为法则，其难度何止倍增。 因此所需的五行之精，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区区二十份砸下去，恐怕连个水花都见不到。 再者说，秋寻真一开始便许诺了一百五十份，随后又在离阳的软磨硬泡下增加了一些。 起码两百份。 是以离阳面对林川的贿赂置之不理，当即摆了摆手：“一百份，不能少。” “若是届时没有看见，我就去掌门那里告你一状。” 撂下这句话他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见一言不合，离阳便作势要走，林川便有些急了。 连忙挽留道：“唉，离殿主留步，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随即伸出一只手掌：“五十份！不能再多了！” 然而对此，离阳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继续缓步走着，眼看就要完全出这浑丹阁。 见状，林川便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 他大手一挥，便将周遭的景象隐没，于身后显现出一道门户。 随即勉强笑道：“离殿主，还请入内一叙。” 对方的神通不算高明，离阳随手可破。 不过他却是想看看，此人还能说些什么。 是以并未强行遁出此处，而是随意瞥了一眼林川，便进入了门户之中。 见离阳进去了，林川自然紧随其后。 二人入座，便有侍女上来倒茶，添上瓜果，奏乐清音。 氤氲茶香间，林川倒也没有故弄玄虚，开门见山地说道：“离殿主，我就实话实说了。” “五行之精，自然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全被韩家给取走了。” 得知了这一消息，离阳眉头紧锁，不禁陷入了沉思。 果然，又是韩家。 看来，这群人是铁了心要针对离阳了。 想来也是从其他地方知晓了他需要五行之精，便提前下手。 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浑丹阁没有，或许融器坊那里…… 离阳刚生出这般念头，随即却转念一想，韩家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一定不会放过那里的。 如果浑丹阁是这样的话，那么融器坊自然也是一样的。 他此时若是去了，也只能空手而归。 说不准整个乾清宫的五行之精库存都被对方用各种理由给转移走了。 只是，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离阳？ 还是说，这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此举，显然是在故意刁难离阳。 他本就因为被鬼嬷嬷暴打了一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内心存有极大的怨气。 却不想这个时候，韩家刚好又冒了出来，正好撞上了他的霉头。 此时此刻，离阳心中不由生出一团无名火，若是不将之消去，恐对修行之路有碍。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见他沉默不语，林川还以为不相信自己所言，便连忙开口说道：“离殿主，我说的句句属实。” “那韩家的确是在前几天，便将库存当中的五行之精一并取走了。” “还说，是打算给他家即将回归的龙子举行大宴，铸造界环。” “界环？好一个界环！” 然而听到此番话语，离阳却更是有些愤怒了。 因而这界环并非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有点用处的装饰品。 这种玩意拿什么灵材做都是一样的，韩家此举，不过是在故意激怒他罢了。 毕竟任谁看见自己修炼资粮被拿去做饰品，都会心疼不已的。 离阳不由冷笑一声，随即却是问道：“他家何时举行大宴？” 见他居然这般反应，林川不由心中一惊，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想。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回答道：“就在明日。” 离阳喃喃自语：“明日么？” 他稍稍一感知阴阳之力，便发觉现在才堪堪日落。 也就是说，距离明日，还有不少时间，足以他做些准备了。 离阳像是在心中下了什么决定，当即站起身来，便作势欲走。 林川连忙问道：“离殿主，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离阳停了片刻，却是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不过是去讨个说法罢了！” 撂下这句话，他便身化长虹，瞬间消逝。 第19章 放手去做 韩家人多势众，若是一味地讲道理，离阳自然是斗不过对方的。 毕竟其统领世家一脉，爪牙遍布整个乾清宫，掌控了大量话语权，堪称权势滔天。 至少在这乾清宫的地界，连秋寻真的名头，都未必有韩家好使。 毕竟其虽是掌门，但却势单力薄。 上代掌门留下的一些遗老不服，新一代的修士即便忠心，又尚未成长起来。 处于青黄不接，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这了。 可想而知，即便此时离阳带着赤金敕令上门兴师问罪，对方也能颠倒黑白，乃至倒打一耙。 既然如此，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杀。 自始至终，离阳擅长的都不是玩弄心术，而是斗法杀敌。 论计谋，他是绝然斗不过这些老东西的，毕竟其浸淫此道多年，早已当作生存本能。 但若是论斗法，除了那韩家老祖以外，离阳还真不怕谁。 什么韩家龙子，纵使来自西极昆仑又如何？ 搞得好像谁跟这些海外仙山没关系似的。 若不是夏韶韶神出鬼没，实在难以联系到对方。 不然的话，离阳便可将这位蓬莱上师喊过来，给韩家上上强度。 即便对方老祖同样是登灵，但登灵之间亦有差距。 秋寻真在夏韶韶面前都要凭空矮上一头，更别说这韩家老祖了。 只是虽说已然打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但具体该怎么实施，还要仔细想想。 并且在这之前，离阳也想问问秋寻真的看法。 没有登灵大能在背后撑腰，还是有点虚的。 到时候也保不准那韩家老祖见离阳杀了太多韩家人，一时发飙，将他给打杀了。 想来秋寻真对于世家一脉也极为不爽。 再者说，离阳所做的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她当初的承诺。 应当负起责任来。 离阳出了浑丹阁，便直奔上清殿。 有些意外的是，他刚到此间，守门的两位童子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同时说道：“参见殿主，掌门已等候多时。” 闻言，离阳当即眉头一挑，秋寻真好像知道他要来。 不过也不可能是什么预知未来，想来作为一宗之主，在宗门之中也布有眼线，时刻监视着。 说不准韩家那些勾当都一览无余，尽数纳入眼底，并无什么秘密可言。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颔首致意，在两位童子的迎接下，缓缓步入了大殿之中。 一经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秋寻真对坐着。 小秋寻真大口大口吃着灵果，而大秋寻真，则面露淡淡笑意，只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对方。 见离阳入内，她便随手一指，赐下了一个座位，示意离阳入座。 离阳自然也不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他却是没有先提五行之精，而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一旁的小秋寻真。 随即将目光转向大秋寻真，问道：“就这样一直养着她？不拿来炼丹锻器？” 倒不是离阳残忍，而是这小秋寻真本就是乾真皓玉所化，又融合了无定圭，蕴含海量精纯的天地灵机，甚至藏有道则之力，乃是上好的灵材。 再者说，他也不太相信，大秋寻真派自己寻求此物，只是为了养在家里吃干饭。 若真是如此，离阳反倒是有些不满了。 想他死里逃生，可不是为了让这玩意当米虫的。 显然看出了离阳的不解，大秋寻真却是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如此。” 随即沉声道：“我自有打算。” 见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离阳也很识趣。 想来是触及了私人秘密，也许是打算把小秋寻真养大点再拿去入药。 他话锋一转，便开口问道：“想来掌门也知晓发生了何事，浑丹阁与融器坊的五行之精都被韩家给提前取走了。” “那么，你许诺给我的五行之精，又该如何实现？” “以及，韩家……”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大秋寻真便冷声回答道：“库中的五行之精我事先便替你预订好了。” “然而出了些差错，被韩家知晓了这个消息，竟是偷偷将之转移走了。” “真是胆大包天。”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随即却站起身来，透过横窗眺望天外，继续自言自语。 “韩家这些年来扩张的太快，侵占了大量不属于他们的洞天福地，把宗门弄得一团糟。” “族人仗势欺人，嚣张不已，即便是同为世家一脉的林家，也与之生有龃龉。” “也是时候该压制一番了，不然的话，待到劫变降临，恐有大祸。” 言辞激烈，痛批了韩家一顿。 这些话，显然是说给离阳听的。 不过他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参与什么宗门大事，只想先杀鸡儆猴，出一口心中恶气，否则心神难安，乃至困阻修行。 再者说，乾清宫日后如何，和离阳也无半点关系。 纵使倒了，再换一处便是。 以他现在的修为，莫说是三品宗门，就是二品宗门，也是能进的。 因此面对大秋寻真的喃喃自语，离阳只是一言不发，沉默不语，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而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耐，大秋寻真便也没再多言。 她很干脆地说道：“韩家罔顾门规，作恶多端，理应受罚。” “那些五行之精想来也并未被用完，你且去韩家取便是。” “若是遇到阻拦……” 大秋寻真稍加思索，随即便抛出一枚掌门谕令，落在离阳手上。 同时解释道：“你带上此物，便等同于有我在场，韩家自然不敢拿你怎么样。” “即便是韩易之那位登灵老祖。” 得了此物，离阳却是追问道：“若是他们连这个也不认呢？” 毕竟先前宋桑结拿着赤金敕令，照样被韩家弄进了地牢。 即便这掌门谕令更有分量，但想来韩家也不会乖乖就范。 对此，大秋寻真只得冷笑一声：“如果百般刁难，那就杀！” 随即大手一挥：“只要不将事情闹太大，你大可去做。” 得了这般承诺，离阳自然是心中一喜。 有了这名头，他此行便是名正言顺，不怕被他人所指责。 随即却是冷笑连连，琢磨着该如何炮制韩家。 他当即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了。” 见大秋寻真点了点头，离阳便转身离去。 出了上清殿，他抬首看向天边，发现此时距离日出还有些时日，便索性原地打坐调息，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待到第一抹晨曦之光照耀在端坐云顶的离阳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辉，就连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好似真正踏入了至神领域。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幽光一闪，随即却又收敛起来。 神光内敛，乃是修为臻至化境，才有的表现。 他此时虽仍未完全恢复全盛时期，但已然相差无几，大不了多烧几万年寿命而已。 更何况，相比于先前，离阳在参悟了后天归真以后，战力显然更上一层楼。 他稍稍休整一番，便直奔韩家驻地，也就是所谓的三川四岛。 第20章 不请自来 “原来先前那人便是韩轻尘。” “韩轻尘？就是那刚出生没多久便被昆仑仙师带走的韩轻尘？” “不错，就是他，没想到竟是回来了。” 曦升川，负责守门的两位凝归修士正在闲聊着，大宴已然开始，所邀宾客都已入内，自然没他们啥事。 虽同是韩家族人，但作为四等云纹，也没资格去吃席。 便只能在此处偷懒休息了。 谈及韩轻尘，其中一位略显成熟的男修，唤作韩炎之人，便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极为艳羡。 他忍不住感慨道：“若是我也能成这般人物，那该多好。” 闻言，一旁的年轻男修，名叫韩漠之人，便伸手扶额，像是有些无奈。 “别做梦了，以你三灵芯的寻常资质，能不能突破元丹，都是未知数。” “还想成就化玄，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听他这么一说，韩炎却也不恼，想来也是明白这是不可能之事，只是单纯想想罢了。 不过见韩漠这般，他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自取其辱。 只是还未等此人说些什么，天边便飞来一道虹光，望着相隔万里，却是瞬息而至，眨眼间便落在二人身前。 遁光一散，来者便现出身形，五官虽不算帅气，但却愈看愈觉得合乎心意，仿若长相就该如此，多一丝都会破坏平衡。 此时若是寻得一些俊男靓女站在一旁对比，反倒是会选择此人。 想来其功行高深，已然于肉身上显露出了神异之处。 正所谓法传于表，不外乎如此。 此人自然便是离阳。 他来时见得高天之上悬停着不少飞舟云车，便知晓大宴已然开始，生怕五行之精被韩家给糟蹋了，单单随意瞥了二人一眼，便作势要进去，并未停留。 奈何这二人根本不识得离阳，见其一出现便打算强闯，倒也知晓与之修为差距甚大，并未上前阻拦。 毕竟这样做虽表明了忠心，但却极有可能被其打杀了。 实在是不值当。 放任离阳进入之后，二人倒也没有坐视不管，却是连忙通过阵法禁制联系内里族人，告知有外人闯入。 如此，便算是完成了任务，韩家高层也难以问罪。 离阳也知晓自己此番不请自来，定会遭到阻拦。 但却也没有料到对方反应居然如此快，他刚飞遁片刻，便发觉自身受阵法所制。 云天之中突兀现出两位化玄修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材大相径庭，模样却是相差无几，实属怪异。 高瘦者名韩春，矮胖者谓韩夏，也不知还是否有秋冬。 一照面，韩夏便笑呵呵地问道：“不知离殿主来我韩家，所为何事啊？” 一旁的韩春却是不禁冷哼一声：“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离殿主，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强闯我韩家，是何居心？！” 经典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组合，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招也是不起作用。 他不禁嗤笑一声：“怎么？本座堂堂殿主，乾清宫内，哪里去不得？” 而见离阳不愿与之耍嘴皮子，隐隐有当场撕破脸皮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韩夏一边唤出本命法宝，一边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此时正涉及我韩家秘事，不便外露。” “还请离殿主理解一下，自行离去，不然的话……” 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韩春便沉声道：“还与他说些什么废话？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未落，二人便运使本命法宝，齐齐催动本命玄法之时，也不忘施展一些神通。 一时间，诸多玄光罡气凭空涌现，从四面八方，纷纷朝离阳袭来，近乎无处可躲。 未曾想一上来就出了全力，看来也是知晓离阳不好对付。 不过说到底，化玄三重境对于离阳来说，已然不算什么了。 不达登灵，皆是无用。 面对二人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离阳却是不禁轻笑一声，当即凝塑出两道先天净灵真光，高举于顶，普照四方上下。 顷刻间好似旭日初升，光芒万丈，柔和白光将一切事物都笼罩于下，却见不得丝毫阴影黑暗，处处皆被照耀通彻。 一切都在光辉之中。 这二人见识过离阳暴打韩向松，居然还敢现身，想来也是有一定的能耐。 只可惜其修行之法虽说相合互补，一同释放的话，能够造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但毕竟不像冥魂教修士那般，直取元神。 是以诸多神通被离阳手中这真光一照，便尽数返归本真，化作灵机精气自行逸散，倏尔消弭于天地间。 剩下的一部分即便到了身前，也被护体真光与五行真意一顿消磨，失了大半威能，不痛不痒。 到最后，便只剩下两道本命玄法了。 此等手段涉及法则，如今的离阳难以规避，毕竟其仍处于元丹。 便只能硬抗，亦或者，以力破之。 只见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机瞬息而至，其中一道生机无限，却暗藏杀机。 另一道则阳烈刚猛，好似万物迸发之劲力。 一明一暗，一涨一落。 春气临身，离阳的生机先是凭空增长了许多，令他有些诧异。 但随即，却是骤然衰落，竟是于周身凭空长出一些花花草草起来。 这些灵植并不汲取天地灵机，而是以离阳的寿数为养分，可谓是极为恶毒。 每开一花，每结一果，便要平白无故被耗去百年寿命。 若是落在寻常化玄身上，即便寿有千年，也扛不住如此损耗。 但对于离阳而言，却像是在挠痒痒，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春气未消，夏气便至。 夏分三暑，热气自生，心神浮躁，运法不稳。 离阳手中的真光，很快便因为这股没由来的烦闷感而明灭不定，最终彻底熄灭。 热气愈演愈烈，好似身中囤积有一团赤火，灼烧五脏六腑，宛如困于火炉当中，将要被活活蒸熟。 乃至于血液沸腾，骨烂皮酥。 此等手段似乎专攻心神，进而返照躯壳，由内及外，也算是玄妙之法。 不过离阳早已掌握了后天归真，毫不犹豫，当即将另一道真光自行崩解，化作阴阳二气。 将阴气引入体内，便将那股热气暂时压制，相互冲撞消弭。 而阳气在其周身转了一圈，只一个来回，便将那些凭空生出的花草尽数焚尽。 此时的离阳虽仍受二法影响，但已然无有什么大碍，当即唤出已然苏醒的素光剑胚，抬手便是一斩。 斩切之余，也不忘再度凝塑真光。 那二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边两道本命玄法过去，竟是毫发未伤。 不过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催动本命法宝，便欲抵挡。 只可惜，一道先天一气温养的玄器，又怎么比得上两道汇聚而成的真光。 电光火石间，韩春的本命法宝便被剑光撞飞推离，而紧随其后的真光，便瞬息而至，直接打落在此人身上。 受了这一击，韩春自然脸色一白，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然而离阳却不依不饶，抬手又是一剑。 第21章 连斩 见鏖战不过片刻，己方不仅落入了下风，自家兄长竟是要被直接打杀了。 韩夏自然大骇不已，知晓绝然不是离阳的对手，当即便想开口求饶。 对方不是想参加大宴么？让其进去便是。 至于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也与他们兄弟二人没什么关系。 毕竟韩春韩夏的职责，只是守护此间大阵而已。 却不想离阳打得正爽，杀意渐起，又哪里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 若是换做平常，他就算再大胆，也是不敢在乾清宫内公然杀一位化玄长老的。 毕竟即便是对于三品宗门来说，化玄修士也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这样无缘无故就殒落了，也是不小的损失。 但现在，有了掌门谕令，有秋寻真为他背书，离阳大可放手去做。 倒不如说，这正是秋寻真想要看到的。 离阳每斩去一位韩家化玄，韩家的实力便衰弱一分。 若是所有化玄都殒落了，那么虽然有韩易之在，韩家便永远不可能消失，但也必定元气大伤。 短时间内，是不敢再作妖了。 毕竟韩易之虽强，但其身为登灵大能，一举一动必然被秋寻真所监视，无法轻易下场。 而若是化玄皆死，韩家那几个元丹弟子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毕竟韩家之所以势大，除去有登灵老祖撑腰以外，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这些担任各种职位的化玄长老。 他们利用职位之便，为自家宗族谋取利益。 可以这么说，韩家就是一只蚂蝗，依附在乾清宫身上，汲取其血，来养活自身。 不过虽然离阳也很想这样做，但却明白若是真将韩家逼到了这种地步，韩易之肯定会发飙的。 是以他决定，现在就先斩这两位试试手。 至于到大宴之上，看情况再说。 韩夏高呼道：“离殿主剑下留人，我等愿让路！” 离阳却是不管不顾，欺身而上。 见状，韩春自然也不愿坐以待毙，引颈受戮。 当即又祭出一枚戒指形状的玄器，放射出一道琉璃虹光，护持己身。 然此等手段在离阳面前，却是无有什么大用。 只需真光一照，便尽数破除，消解于无形。 只不过，就是这被阻碍的片刻时间里，一旁救兄心切的韩夏便迎了上来。 然而离阳反应也是极快，亦或者说，他本就想这么做，乃是故意而为。 手中剑胚稍稍偏转，只一闪动，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显现在身边。 韩夏灵觉突显，好似大祸临头，但却不知究竟来自何处。 他现在完全分不出身来救援韩春，便被离阳的手段给弄得焦头烂额，疑神疑鬼。 是以心中有些慌乱，强作镇定，口中吞服大丹恢复法力的同时，也不忘再度催动本命玄法。 暑气未消，进而再生。 韩夏所修之法有些特殊，能够在短时间内连续释放，不过效能一次比一次低。 不过拿来应对也可。 只可惜为时已晚。 离阳见他们二人乃是亲兄弟，感情又似乎极好，脑海之中便不由生出这般暗渡陈仓的计谋。 表面上针对某一人，实际上，只是在引诱另一人帮忙。 蓄谋已久，又怎会让韩夏轻易逃脱。 而此时此刻，正在竭力抵挡离阳的韩春却是当即愣住了。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弟弟的气息，突然间便消失了。 仿若被一只无形大手，给凭空抹去了存在。 他们两兄弟乃是双胞胎，天生心灵相通，冥冥之中有莫名的联系。 并且还特意修习了合击之法，倍增默契。 是不太可能被寻常神通隔绝的，即便是阵法禁制也难以做到。 毕竟此等天生之物，往往与道则有些牵连，非登灵无法破解。 韩春见离阳来势汹汹，先转出本命法宝抵御，同时又传音道：“弟弟，你可是被困住了？！” “若是如此，便施展牵心秘术！” 只是他说了几句，也不见得回应，乃至于心中莫名生出些许烦躁，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刚冲过来的韩夏不知为何愣在原地，呆滞不动。 韩春不由心中一惊，而那股没由来的慌乱感则愈演愈烈，甚至有些心悸。 他顿觉不妥，正欲再问，却听得韩夏大叫一声，好似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伤痛。 身子随即却是终于动了起来，只不过景象有些骇人。 竟是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切面光滑似镜，能够清晰看到内里五脏六腑的剖面图。 虽不流血，但已然彻底毁坏。 至于元神，自然也没逃过毒手，被一并斩灭，送入轮回。 下一世，若是没有大能指引，便再难入仙途了。 洞天缓缓显现，开始被太殊星牵引，化作福地。 见到这一幕，韩春这才意识到，韩夏竟是殒落了。 他一时难以接受，不由心神摇颤，魂灵迷蒙。 而就是这失神的一瞬间，离阳便一剑挑开了此人的本命法宝，抬手又是一剑。 凛冽剑气如瑟瑟寒风，割皮削肉，还未临身，便刺得肌肤生疼。 韩春这才反应过来，却是没有再抵挡。 他已然真正见识到了离阳的手段，自然明白自己绝然不是对手。 再挣扎下去，也是徒劳罢了。 韩春当即喝问道：“离阳！你真的要赶尽杀绝？！” “你不怕引得我家老祖出手？！” 闻言，离阳却是点了点头：“怕，当然怕。” 但随即便嗤笑道：“只是，那与我杀你，又有何干？” 说罢，他便不愿多言，也不想听此人再啰嗦。 手起剑落，如法炮制，也将韩春也给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只是待离阳想要将二人尸首收入业火提灯，看看能不能烧出舍利子之时，冥冥之中，却是有一道目光凭空落在他身上。 这视线并不夹杂任何恶念善意，好似只是单纯注视着。 然而即便如此，离阳还是后背发凉，像是被什么鬼怪盯上了一般。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那两具残尸。 果然，不出所料，只要不动这两具尸体，那道诡异的视线便会自行消散，渐渐隐没。 然而等离阳再度伸手，便又会出现。 然而他非但不畏惧，反倒是接连出手又收回，像是在试探对方的耐心。 而如此三番五次之后，似是被他搞烦了，便不再盯着，而是直接消失，再不见踪影。 离阳这才满心欢喜地将尸首收入囊中。 这二人kd只能算一般，不过也比寻常化玄高了不少。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道视线的主人，便是韩家老祖，登灵大能韩易之了。 也唯有此人，才能单凭一道视线，便看的离阳直冒冷汗。 没想到此人身为韩家老祖，竟是任由离阳残杀族人。 是在向秋寻真表示服软，还是说，另有所图？ 但不管如何，只要离阳杀的爽便行。 斩杀这二人之后，大阵自然也不攻自破。 即便再有什么禁制，也能通过掌门谕令随意进出。 离阳便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也不知大宴上那些韩家人，看到他出现，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想来，一定会很精彩。 第22章 入宴 第三岛，望辰岛。 宾客不歇，犹如潮水，将整座岛屿都挤得满满当当。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其中不乏有化玄元丹修士，可见韩家之势大，不过一小儿学成归来，竟能引得如此之多的势力前来捧场。 韩卓更是亲自上阵，带着韩轻尘一同站在玉舟之上迎客。 每有一队宾客入内，其随从侍女便奉上礼单，韩卓脸上的笑容则愈发灿烂起来，以至于到最后，都有些僵硬了。 真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 不过一旁的韩轻尘对此却并无什么喜悦，只觉得有些无趣。 这些修士送上的礼物虽说珍贵，但却比不上他在昆仑所见识到的那些天地至宝，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再者说，这些灵材法宝对韩轻尘也无什么大用，既不能增进功行，又无法从中参悟至理。 若是他想要，随手便可取来，又何必摆下大宴。 是以站在一边看了片刻，韩轻尘便朝韩卓告罪一声：“父亲，孩儿想要去看看母亲那边如何了。” 闻言，韩卓先是一愣，随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才似有所得。 他显然是看出了韩轻尘的不耐，心想也是，此等与人打交道的逢迎之举，年轻人自然受不了。 更何况，较为重要的宾客都已然入内了，至于剩下的，倒也无需韩轻尘亲自迎接。 韩卓稍加思索，便笑着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回去。” “此处有我便可。” 韩轻尘自然点头称是，身形瞬间消去无形。 未曾想他刚走没多久，一位凝归境的韩家修士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模样很是狼狈，似乎刚刚经过了一番苦战。 见状，韩卓顿时眉头一皱，心想莫非生了什么变故？ 他顾及还有宾客在场，若是传出去，着实落了韩家面子。 便当即运使法力，将那人直接摄入洞天之中。 表面上仍旧笑呵呵地与人交谈，实则背地里，已然分出些许心神，遁入洞天之中，开始了解情况。 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对方如此惊慌失措？ 那人发觉自己骤然间被收入了异界，不免有些茫然。 四处张望着，一时半会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见韩卓现身，便连忙跪地大拜，颤声道：“长老！有人打进来了！” 此言一出，韩卓顿时心中一惊，大声喝问道：“何人？他怎地破开大阵的？” 那人自然一五一十地回答道：“是采虚殿殿主，他不请自来，手上还持有掌门谕令，大阵禁制都拿他没办法！” “采虚殿？” 韩卓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但也的确听说过。 他思量了片刻，才想起好像先前二哥韩向松便在对方手上吃了苦头。 不仅肉身崩解，魂灵还受了暗算，现在还在闭关休养呢。 只是韩向松的实力连韩卓都比不上，是以在他看来，那人倒也不算什么。 怎地现在就直接打过来了？ 韩卓对此有些不解，继续追问道：“春夏两位护法长老呢？他们也拦不住对方？”、 “还是说，又到哪里偷懒去了？” 这二人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若不是战力强横，早就被韩家给下放到其他据点了。 未曾想这句话一出，那人便哀嚎道：“他们……他们殒落了！” “什么？！” 得知了这一极为惊人的消息，韩卓有些难以置信。 这两兄弟虽说性子古怪了些，但修行的乃是同心之法，即便是韩卓自己，也斗不过他们。 纵使不敌，也不至于当场殒落。 再者说，韩易之难道会坐视不管？ 毕竟这可是死在自家大本营中，又不是外界。 韩卓实在难以相信，便再开口问道：“此言当真？若是说谎，我定要治你的罪！” 那人见他似是不信，正欲再说些什么。 谁知此时，在洞天之外，一道身影缓缓从云天之中显现，五色遁光一起，呼啸间便落到了玉舟之上，冲力之大，竟引得这偌大飞舟摇晃不已，几欲倾覆。 显然，来者不善。 有几位宾客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强劲的推力直接轰下了云头。 纵使在半空运起法力悬了上来，也着实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个个脸色阴沉。 当即放出灵识，便要搜寻究竟是何人所为，定要斥责一番。 掀动的云雾平息后，那道来自天外的身影便渐渐展露，现出真身。 正是离阳。 他一落地，便察觉到有不少视线汇聚于己身，其中还夹杂有恶意与不满，似乎看其极为不爽。 离阳当即冷哼一声，放出滔天威势，同时还裹挟着刚手刃了两名化玄所带来的浓烈杀气。 此等煞极之力，乃是脱胎于洞天崩解之时发出的哀鸣，是小界星殒的末音。 此般举动一经施为，不少元丹修士便不得已收回了目光，心神摇颤，不敢再看。 至于化玄大能，在感受到这股无穷浩大，近乎登灵的倾轧之后，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未收回视线，但却凭空减了不少敌意，想来也是不愿因这般小事，便与此等人物争斗。 别到时候道歉没求得，反倒是被暴打一顿，可就啼笑皆非了。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少了许多，离阳这才笑道：“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说罢，他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一旁的韩卓，便自顾自走了进去。 而韩卓，却也并未阻拦，单单只是盯着对方看，直至身影彻底消失。 事实上，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其实在离阳出现的一瞬间，韩卓便开始观察对方。 看其出场，心中便猜测此人或许就是那所谓的采虚殿殿主，自然要先了解一番，再做决断。 韩卓早已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即便离阳完全是骑在了韩家脸上，他也不会贸然行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而，韩卓是越看越心惊，发觉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明明同样是化玄，怎地给他的感觉，和自家老祖相差无几？ 若是如此，那么刚才那凝归族人所说的话，便有可能是真的了。 春夏两位护法长老，真的死在了对方手上。 既然如此，那么韩卓自己上阵，也是自寻死路。 虽然任由其连一声招呼不打便闯了进去，实在是拂了韩家的面子。 但相比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得寻求老祖的帮助。 他根本没有想过让韩轻尘出场，在韩卓看来，登灵出面才是最稳妥的。 纵使离阳翻了天，也斗不过登灵。 待离阳走后，韩卓当即通过法宝联系了韩易之，随后脸上仍旧面露笑意：“哈哈，各位莫慌，那人是我乾清宫的殿主，天生性子粗狂，莫要在意。” 得了这般解释，众宾客心中虽仍有些怨言，但也好受了不少，并未说些什么。 唯有几人心思活泛，隐隐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恐生有大变。 有人悄然离去，不愿沾染麻烦。 也有人心中一喜，想要看会热闹再走。 一时间，众人心中思绪万千，这所谓的大宴，也全然没了先前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变得暗流涌动起来。 第23章 各怀鬼胎 对于韩卓并未阻拦自己，离阳确实是有些诧异。 他本想着如此猖狂的出场方式，无疑是在狠狠打韩家人的脸。 肯定会引来斥责乃至群殴的。 这样的话，离阳便有理由出手反击了。 重伤未愈，一时控制不好力道，不小心把人给活生生打死了，也是很正常的。 未曾想这韩卓好似是老乌龟成精，居然这都能忍。 还是说，离阳的举动还不够冒犯？ 若真是如此，早知道他就提着韩春韩夏的头颅当贺礼了。 不过此般变故也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到了宴会之中，离阳自然有更多的机会出手。 反正今日，是要闹得整个韩家都鸡犬不宁的。 离阳下了玉舟，入了厅堂，却见得座无虚席，无他的位置。 想来也是，既然未曾收到请柬，不请自来，又怎会有座位留下。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当即发散灵识，随意一扫，打算寻个好欺负的韩家人，夺了其位置。 却不想这么一看，便发现了韩轻尘的存在。 离阳虽不识得对方，但系统却现出了真名。 此人位于上座，独得一席，身旁还有两位婢女伺候，着实舒坦。 离阳有心试探试探这所谓的韩家龙子，因此便靠了过去。 毕竟在他看来，整个韩家除去那登灵老祖韩易之，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便是这从昆仑学成归来的韩轻尘了。 与之迟早是有一战的。 他并未掩饰自身行迹，自然引得韩轻尘有所察觉。 若是没有先前韩易之那么一说，韩轻尘还尚不知晓离阳的存在。 而如今，却是一眼认出，对方便是老祖所说之人。 见离阳居然出现在大宴之上，还直奔自己，韩轻尘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警惕。 他不禁猜测，此人莫非认得自己？又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 一时间，韩轻尘心中思绪万千。 却不想离阳还未真正上去，便有一宫装女子将他拦下。 其虽面露歉意，但语气却是有些审讯的意味，当即说道：“这位前辈，前方乃是上座，还请出示请柬。” 闻言，离阳自然是不禁嗤笑一声：“请柬？本座乃采虚殿殿主，要什么请柬？” “倒不如说，你韩家如此大宴居然不邀请本座，是何居心？！” 这宫装女子不过元丹修为，在他威势之下自然瑟瑟发抖，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 虽俏脸发白，但却一动不动，仍未让开道路。 见状，离阳自是不会怜香惜玉，当即便想直接将此女挪移到他处。 打杀倒是不至于，毕竟也只是元丹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座位上的韩轻尘却是站起身来，对着离阳笑道：“唉，离殿主，何必对一小辈发脾气？” 此言一出，还在强撑的宫装女子便不禁松了一口气，朝韩轻尘躬身做了个万福，便急匆匆退去。 两位化玄间的争斗，她一个小小元丹自然无法参与。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反问道：“哦？你认识我？” 韩轻尘自然点了点头：“当然识得，离殿主替我训诫了那不成器的堂弟，却是要多谢了。” 他口中的堂弟自然是韩哉元，这话一出口，却是将离阳对韩家的欺辱，转变为了对后辈的教育。 真相自然是一样的，但换了个名头，便变了个意味。 这样即便传出去，也不损韩家名誉。 不过显然，韩轻尘的消息不太灵通。 若是让他知晓，离阳刚刚将韩家两位护法长老给活生生打杀了，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了。 是以听闻此言，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莫名其妙看了韩轻尘一眼，却是忍住了发笑，摆了摆手：“唉，不必了。” “舍弟作恶多端，就算没有我，日后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教训他的。” 话音未落，还未等韩轻尘反应过来，离阳便自顾自凑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对方旁边。 随即说道：“因你韩家的失职，我没有座位，便先挤挤。” “你不会介意？” 韩轻尘自然是不愿如此的，但随即转念一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既然老祖要自己除去此人，那么此时，不正是试探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他微皱的眉头便渐渐舒缓下来。 点了点头，勉强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若是离殿主不嫌弃的话。” 说话间，还主动往一旁挪了挪，空出更多位置给离阳。 然而韩轻尘的这般谦让和善举动，落在离阳眼中，却完全变了一个意味。 未曾想继老乌龟之后还有小乌龟，怪不得此人和韩卓是父子关系，有其父便有子。 离阳本打算借此机会发飙，若是韩轻尘不让，他大可以胡搅蛮缠，直接开打。 却不想此人竟是真的忍让了，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离阳与韩轻尘并坐于一席，身旁的两位婢女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阶下声乐奏起，歌舞升平，倒是一副融洽景象。 只不过离阳轻抿了一口杯中酒，便眉头一皱，当即摔杯为号。 只可惜无人响应，倒是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有些不解。 与他同坐的韩轻尘则是心中一惊，心想此人难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当即问道：“离殿主，可是觉得这灵酒不合意？” “若是如此，我便唤侍女将它换了。”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并非如此。” “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韩轻尘有些好奇，便追问道：“哦？究竟是何事，让离殿主如此苦恼？” “不若说来与我听听，兴许便能消解。” 离阳随意瞥了他一眼，便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近日在修行一路上遇到了些许困阻，一时无计可施。” 听闻此言，韩轻尘更是来了兴趣。 他自认为师从昆仑，见多识广，又天赋异禀，能够举一反三。 若是能够从离阳这边得些只言片语，便可推断出对方所修之道，进而演化出相应手段神通，来一一应对。 如此，便等同于未战先胜，立于不败之地。 便继续问道：“何等困阻？” 离阳好似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当即回答道：“缺了几味灵材，不得寸进。” “是哪几味？兴许我韩家也有。” 离阳却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原本我从一位旧友那里得了一些，未曾想竟是被奸人所夺，真是可恨！”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握拳，猛捶了一下面前的小桌，将其上的瓜果都震碎，崩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见离阳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极为愤怒。 韩轻尘却是并不在意这些，他还是想知道对方修行到底需要何等灵物，这样他便可将对方的手段猜个七七八八。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莫过于此。 当即再轻笑道：“离殿主何必为一小人生闷气，不过一些灵材而已。” “若是想要，你与我说说便是，我可从韩家宝库替你取来。”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用诡异的眼神幽幽看了韩轻尘一眼。 同时问道：“哦？是吗？这可是你说的。” 不知为何，韩轻尘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24章 赌局 虽然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某些话，但韩轻尘也并未出尔反尔。 而是无奈道：“若是较为珍贵的天地至宝，我自然也是没有权限挪用的，还望离殿主见谅。” 离阳却是摆了摆手：“不珍贵，不珍贵，不过是一些五行之精罢了。” “五行之精？” 韩轻尘自然知晓此种灵材，的确不算很珍贵，只是产量太低，产出太分布，有些麻烦。 他心想，莫非此人修习的是五行道法？ 但具体是哪一行呢？ 他自然猜不到，离阳一次性掌握了五行。 并且与人斗法之时，使用的神通也并非是纯粹的五行道法，而是先天一气。 离阳自然知晓此人是在试探自己，但将这些说出去也是无妨，毕竟都是人尽皆知之事，无需掩饰。 韩轻尘稍加思索，却是笑道：“此物我韩家自然是有的，可以赠与离殿主一些。” 未曾想此人居然这么好说话，若不是阵营敌对，离阳还真想与之做朋友。 只可惜，世事无常。 他也不愿再磨叽下去，当即反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奸人是谁吗？” 此言一出，韩轻尘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灵觉隐隐显现，好似将有什么祸事发生。 只可惜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离阳便阴笑道：“这奸人，便是你们韩家啊！”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指着鼻子直接骂韩家了。 而且并未做任何掩饰，甚至还暗中运使法力，将声音放大，穿透了事先设立好的隔音结界，是以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闻阵阵雷鸣。 那些外来宾客听到此般放肆之言，便纷纷将视线投过来，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在韩家大宴之上，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辱骂韩家。 虽是自寻死路，但勇气可嘉。 而韩家族人更是眉头紧皱，目光不怀好意，齐齐看向离阳。 更有甚者，直接站起身来，蠢蠢欲动，想要出手教训一番，才得以解气，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一时间，他便成了众矢之的。 都被人骑到脸上了，韩轻尘自然也收起了先前的那副和善面孔，脸色阴沉。 他不仅比离阳年轻，而且常年待在昆仑仙境当中修行，不问世事。 虽有些城府，但毕竟阅历较浅，尚保有年轻人的一股冲劲。 因此便当即呵斥道：“离阳！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闻言，离阳却是嗤笑道：“给脸不要脸的，我看是你们韩家才对！” 他随即冷声道：“那些五行之精，早就被秋掌门预留给了我。” “你们韩家却是暗箱操作，挪用宗门资产，这是第一罪！” “纵容族人无缘无故将我采虚殿弟子关入地牢，滥用私刑，残害同门，这是第二罪！” 说到这里，离阳停顿了片刻，悬起身来，立在韩轻尘面前，低眉俯视。 “还有你！不过一黄口小儿！在宗门中半点职位也无有，见到本座，居然不行礼，这是第三罪！” 说话间，他再度催动界力，运作敕命魔功，将气息拔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威震四方。 无形浩然伟力波及周身，犹如重天倾倒，汪洋翻覆，在场众人不由呼吸一窒。 化玄之下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被定在座位上，若是勉强挣脱，也只会跪倒在地，更为丢脸，索性便保持原样。 至于化玄修士，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化玄本就稀少，三重境更是少之又少。 韩家也只有堪堪七位，除去已被离阳斩杀的韩春韩夏，肉身兵解，正在闭关的韩向松，便只剩下四位。 再加上这些宾客之中，又来了两位。 统共六位化玄，三重境便只有三人，且皆是韩家之人。 受了离阳这般绝强威势倾轧，韩卓，与另一位化玄三重境韩曾柔的气息也在一瞬间被压灭了些许，有些不稳。 剩下那三位尚未踏入三重境的化玄亦是脸色一白，不由心惊胆颤。 唯有韩轻尘，此人就坐在离阳身旁，竟是没有丝毫反应。 甚至于见在场众人都被对方气势所慑，眉头一皱，当即并指一点，便放射出一道太乙真光，与离阳威压相互抵消，众人这才如释重负，不禁松了一口气。 见到这一幕，离阳倒也并未有多惊讶。 毕竟对方若是连这般外泄之声势都不能抵御，那自然也没资格做他的对手。 韩轻尘自然不愿平白低人一等，当即运起飞剑，也悬了上去，似是要与离阳争个高低。 他修习的乃是太乙一道的太乙辟离金书，虽不如奇门多变，也不似六壬直指大道，但却最擅杀伐，酷烈霸绝。 是以在斗法方面，向来不惧任何人。 然而就在这时，底下的韩卓却连忙传音道：“吾儿！莫要争强好胜！此事便交由你二叔处理！” 他先前便联系上了韩易之，虽一直没有答复，想来也是在悟道，很快便能回转。 在知晓了离阳的厉害以后，若是韩家其他人上阵，韩卓自然是大力支持的。 但要是换做他的儿子，便不愿如此了。 毕竟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唯恐其出什么事。 不过对此，年轻气盛的韩轻尘却是愤声回答道：“父亲！他都已经做到这般程度了！我等还要忍让？” “如不尽快解决，不仅韩家名誉受损，孩儿也忍不下这口气！” 他年幼时便被昆仑仙师选中，所见所闻都是这世间罕见，虽并不自傲，但却实实在在有些瞧不起寻常修士。 天才大抵都是这样的，因而有这个实力，所以自然有资格。 这次回来，本就是打着衣锦还乡的念头，却不想被一位散修蹬鼻子上脸。 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竟是还要自己向其行礼。 真是岂有此理！ 他撂下这句话，便中断了二人的传音，只留韩卓望着云天之上的二人，瞳目之中满是担忧，心里忐忑不安。 韩轻尘落到离阳对面，面对他的万般责难，却是不禁冷笑道：“多说无益，你不是想要五行之精吗？” “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离阳则是眉头一挑：“哦？这么说，只有我打赢了你，韩家才会把那些原本就属于我的五行之精归还？” “你们韩家，还真是不讲道理，狗仗人势啊！” 他所言非虚，毕竟韩家能有今天，自然全靠韩易之这位登灵大能。 若是没有此人，甚至不必离阳出手，底下的那些世家，比如林家一类的，便会将韩家瓜分了，哪里还能在乾清宫称王称霸，作威作福。 但虽是事实，可说出来却难听了许多。 韩轻尘自认为已经摸清了离阳的手段，不过是五行道法神通而已，其变化莫测程度，相比于他在昆仑的奇门师兄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太乙真光藏身，还携有伪灵宝赤金剑，丝毫不惧任何人。 因此他很是自信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若是能赢我，五行之精，想要多少都行！” 其实这也是废话，若是韩轻尘都败了，老祖再不出手，离阳把整个韩家宝库搬空都无人拦得住。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自然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要出尔反尔！” 第25章 真光相对 见韩轻尘居然做出这般承诺，离阳自然也不打算留手了。 他当即唤出素光剑胚，便要开战，似乎唯恐韩轻尘后悔。 殊不知不管有没有被三言两语激怒，韩轻尘都是不会再忍让的。 且不说韩易之本就提醒他，若是想完成师父的任务，对付秋寻真，就必须先解决离阳。 想来此人便是秋寻真的心腹。 再者，他所修之道，也不允许这样做。 太乙辟离金书主掌金行杀伐，锐意进取，昂扬向上。 修习此法之人，不得退缩，需奋勇当先，方可神意相合，自生玄妙。 若左避右闪，踌躇不前，便无法发挥最大功效，乃至于修为倒退，境界跌落。 这也是为何，韩轻尘会选择直接上阵，而不是如他父亲所说一般，等待老祖出面。 再者说，他对韩易之这个二叔的印象还停留在疯疯癫癫，走火入魔的中年男子上。 如今虽得知其突破到了登灵，一跃成为了韩家老祖，内心也并不将其当作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反倒是觉得父亲等人有些过于依赖对方了，已失了记忆中的冲劲。 对韩轻尘来说，昆仑显然比韩家更为熟悉。 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将来的成就，也绝不止登灵。 何必求于他人！ 他见离阳居然唤出一柄尚未成型的剑胚，材质虽有些不凡，但毕竟未达真剑。 有些好奇的同时，也略带一丝鄙夷。 当即嗤笑道：“没想到你也是剑修，可你的剑，怎么如此不堪？” “居然还尚在剑胚阶段，修行不足啊！” 话音未落，韩轻尘便将赤金剑于洞天之中显现，只见一道金芒悬于周身，环绕游动，蓄势待发。 随意并指一点，便将极速回转的赤金剑定住，顷刻间于其上爆射出万丈金光，好似有一轮浑天大日凭空升起，将此间茫茫云海都晕染成金辉四溢的模样。 见状，他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自豪笑道：“看好了！这才是宝剑！” 闻言，离阳却是面露冷嘲之色：“剑修之威，又不单凭兵者相论。” “更何况，这区区剑胚，也足以取你性命了。” 表面上这样说，暗地里却是羡慕的不行。 未曾想此人的武器竟有如此神异，绝不止极品玄器。 但也绝不可能是灵宝，估摸着便是如无定圭那般，只是被大能用通天手段将道则碎片嵌入其中，才能放出这样的威势。 虽说素光剑胚的材质极为特殊，若是将来祭炼成真剑，也必定不会逊色于韩轻尘手中的金芒。 但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 如今，只是堪堪相当于中品玄器，即便有先天一气加持，也最多和极品玄器差不多。 不涉及道则，便无法称之为灵宝。 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未曾想战斗尚未开始，对方便占据了一层优势。 看来这韩家龙子也并非浪得虚名，需要全力以赴。 离阳不再多言，先出手为强，当即凝塑出两道先天净灵真光，便直接朝韩轻尘照了过去。 同时，也不忘抬手挥出一道横亘长空的剑气，将漫天金辉云雾都尽数推离斩切，声如雷震，搅动风云。 韩轻尘似有所察，深吸一口气，再一猛吹，便呼出了藏于身内的三十六口太乙真光。 这太乙真光乃是取清浊二气，于金凤烈火肆虐之处祭炼七七四十九天，又经地脉极煞温养，才得以成型。 每一道便等同于他全力挥出一剑，寻常化玄若是受上一道，便肉身大损，神魂被极重烈煞侵染，心神混沌。 韩轻尘以往对敌，单单放出这真光，便足以对手喝上一壶，甚至还有不少修士直接落败，当场被太乙真光削成碎片。 他连剑道都不用使，便已然胜了。 然而如今，这无往不利的太乙真光，遇上离阳的先天净灵真光，却像是棋逢对手，一时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对此，韩轻尘自然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他的太乙真光可是足足有三十六口，而离阳那边，却是只有两道。 如此看来，在神通方面，却是韩轻尘输了。 殊不知离阳更为惊讶，他从成就元丹至此，也与不少化玄三重境修士斗过，除去本命玄法以外，却无一神通能与先天净灵真光抗衡。 毕竟这玩意可是两道先天一气相融而成，可将万事万物返归本真。 未曾想今日，却是遇上了对手。 见真光一时拿对方不下，离阳便并未停手，再起一道剑气，瞬息而至，竟是与前一道剑气相合，威能更甚。 然而见到这一幕，韩轻尘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好似看见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情。 虽不知那柔和白光是哪行神通，但仅凭这道剑气，韩轻尘便可确认，自己先前所猜测的并非虚假。 对方所修之道的确是五行道法，这剑道低劣的很，连剑意都未达到，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甚至都懒得动，心神与赤金剑相合，便于剑身之上放射出辟离剑气，与离阳的剑气相撞，顷刻间便消去无形。 辟离剑气去势不减，虽失了一些威能，但落在身上，想必也能撕开一道伤口。 离阳自然也知晓自家剑道有些不堪，在其面前就好似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他放出这两道剑气不过只是为了迷惑对方而已，真正的杀招，便隐藏于暗中。 见辟离剑气临身，离阳运使五行真意生造阴阳，随后又和已掌握的阴阳赝意相合，便凝塑出阴阳真意。 两道明暗之气只一个轮转，便将袭来的剑气给消磨了。 而同时，被韩轻尘随手化解的两道剑气，其中所带的先天一气却是因而后天归真，凭空生出，顷刻间便凝塑出一道真光。 一经出现，便好似在他身旁炸开了一颗太阳，无穷辉光临身，躯体的脉络血管都被照得一清二楚，好似透明一般。 韩轻尘没有料到这一招，自然实打实地受下了。 只不过也并未有多严重，单单脸色一白，气息跌落了几分，随后却是不知为何，又再高涨了起来。 乃至于，远胜于先前。 他却是哈哈大笑，悬剑于身前，瞳目之中蕴有利芒。 “不错，未曾想你剑道虽难以入眼，但五行道法却是厉害得很。” 随即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便要使全力了！” 韩轻尘所修之道乃是直念，需顺应内心，愈挫愈勇。 于是非之中，取直求索，无往不利。 他当即持剑一挥，好似推开重天，分割阴阳二界，于身前横造出一处无妄虚天。 直来直往，无可所曲。 一见得此招，离阳便心有所感，知晓不能避开，亦不能智取，只能强求。 因而这便是对方所修之道，便是本命玄法。 从昆仑出来的剑修果真是非比寻常，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离阳，也并非无计可施。 他见得那茫茫虚天无处不在，无处可逃，便当即催动敕命魔功，疯狂燃烧寿命，将海量凭空涌现出的精气尽数抽离自身，汇聚于一旁。 竟是逐渐形成一团虚影，好似另一个离阳，又仿若他幼时的模样。 第26章 斗至重天 法力自灵机生出，灵机乃是先天之物。 而精气则萃于血肉，便为后天。 离阳此举，便等同于通过后天归真，将肉身返归娘胎，进入到将生未生的先天状态。 若换做是寻常修士，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他有敕命魔功，通过燃烧无穷寿命换取大量精气，便不至于肉身消弭。 不过即便如此，也等同于全然换了一副躯壳。 代价不可谓不大。 虽精气无穷，命源不断，但抽身之痛非常人可以忍受。 更何况，若是过程当中出了一丁点差错，便会将凝塑好的先天五行胎体崩解，再不能复还。 凶险异常。 他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想要施展被司马安称为逆反先天的那一招，来化解韩轻尘的本命玄法。 由于眉心处那道得自玄泱界开天辟地的先天一气已损了大半，若是再分，便要彻底崩解了。 是以，只能出此下策。 不断变幻的虚影最终还是停滞在了胎儿形态之上，离阳也没有犹豫，即便这玩意就好似是曾经的自己，甚至隐隐有血脉相连的感觉。 当即抬手虚握，将之碾碎，于掌心转出一道真正的先天一气。 无论是利用五行真意，还是阴阳赝意生造出来的先天一气，都不能长久存在。 一旦离阳撤去对其的法力供应，便会自行消散。 只具其形，不具其意。 而现在这道汇聚全身精气，通过后天归真生出的，则与眉心处那道一模一样。 他左手高举此物，右手则再度凝塑出先天净灵真光。 二者于头顶相会，骤然相合，倏忽间便是一道白光闪动，辐照万里，将这片长空都映如雪色，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云雾大日，只能隐隐窥见轮廓。 韩轻尘见了此光，双目更是生出些许刺痛来，知晓其颇为不凡。 想来，便是对方的本命玄法了。 如此，便正合他意。 直来直去的对招，正好顺应了韩轻尘所修之道，便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离阳所走的路与他相同，不然的话，是绝不可能破除的。 既已入局，又何谈脱身？ 不过他也并未托大，当即又挥动赤金剑，转出数道金芒，飞往各处。 看似打歪了，但其实分立四周，遥相呼应，竟是须臾间便形成了一座大阵，将离阳牢牢困在其中。 此为他所修剑法，洞明感神剑经当中最为玄妙的一招，唤作通化元辰大阵。 这些剑气皆自有灵性，若是修士身处其中，便会无时无刻不被其探明气机，乃至推演出下一秒将行何处，一举一动，法力心神游转，尽在掌握之中。 可以说，接下来无论离阳施展何等神通大法，其中变招几何，明暗多寡，韩轻尘都一览无余，自然早有准备，可以一一应对。 然而等他布下剑阵，便欲窥探一番离阳这本命玄法根底是何。 却不想灵觉突显，警兆横生，好似若是这般做了，便要遭重。 韩轻尘顿时心中一惊，迟疑了片刻，便有些不甘心地放弃了。 看来，对方这神通来历颇大，他人若是触碰了，便要承担莫大的因果。 韩轻尘转念一动，便将通化元辰大阵变为了金削玉损大阵，由困转杀。 却不想那些犀利金芒一经出动，便在辉光之下返作纯粹灵机，自行散逸，却是连片刻都未阻碍。 而此时，那茫茫虚天才真正与逆反先天的事物撞上，顷刻间只闻一声轰鸣巨响，震得二人都崩开数万里，几欲将此方天地都倾覆。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无论是肉眼，还是灵识，所观皆是一片黑白混流之色，好似那传说中的混沌一般，像是于此方天地当中硬生生破开了一处小界。 若是换做寻常修士，在此般状态之下，是绝然不能行动的，更别说是厮杀了。 可离阳与韩轻尘皆非泛泛之辈，待到元神稍定，便寻着对方的气息，再度斗在了一起。 本命玄法需得长久蕴养才能再用，即便有妙法可以连续释放，威能也会大减。 不过韩轻尘倒是并不在意，毕竟想来离阳也是一样的情况。 殊不知，离阳根本不是化玄，而逆反先天也并非本命玄法，自然无有此般限制。 此时此刻，他便是在暗中酝酿，争取给对方来一个大的。 一时间剑气飞舞，真光四散，二人在这唯有黑白两色的异界当中鏖战许久，太殊星天道才缓缓将破损修复，甚至降下几道劫雷，像是在斥责他们。 离阳虽是元丹，但却因为所修功法特殊，早早便挨过雷劫，自然丝毫不惧，抬手推离出一道真光，便将自头顶落下的劫雷抵消。 韩轻尘身为化玄，自然也受过雷劫，有应对经验，并未有丝毫慌乱。 当即祭出一枚三色宝珠，便放出三色华光，护住了周身。 待得劫雷消散，拨开云雾见青天，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却不想二人在临时形成的小界当中单单挪移了几里，到了外间，却是成倍放大，连破三重天。 看周身遍布的玄光罡气，赫然是来到了四重天，极明天。 不过只要不是五重天，识造天，便无什么影响。 只是斗至现在，韩轻尘却惊然间发现，离阳的气息，似乎自始至终，都未曾跌落过一分。 而且那能与三十六口太乙真光相抗衡的神通更是频繁释放，就好像不要法力一般。 他自认为自身无论是灵芯还是灵体都是极好的天赋，所修之法也是至上妙法，基础更是在师父的监督下打得非常牢固。 是以体内法力无论是纯度还是量级，都远胜于寻常化玄。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需要吞服丹药，才能跟上此般惊天大战的消耗。 莫非对方事先吞服了什么大药？亦或者身上有能够提供大量灵机的至宝？ 不然的话，如何解释现在这般？ 他自然不知晓离阳有敕命魔功的存在，以如今积累的寿数，与韩轻尘大战十天十夜都不成问题。 只不过能尽快解决便是最好，而刚好，经过长久的酝酿，离阳已然将逆反先天之物，再度祭炼了出来。 他也不打算搞什么暗招了，堂堂正正来，反正一次不够，便来两次。 韩轻尘一时半会是放不了本命玄法的，面对可以频繁施展逆反先天的离阳，落败也是迟早之事。 离阳当即将光球轻轻推离，却是好似跨越了千万里之遥，一瞬间便落到了韩轻尘身上。 见状，韩轻尘自然心中大骇不已，未曾想对方居然还能施展本命玄法，而且看样子，与先前并无任何差别。 这世间真有如此逆天的秘法？能够不减功效地连续释放两次本命玄法？ 还是说，这神通并非是对方的本命玄法？ 可若是寻常神通都如此厉害，那么真正的本命玄法，又会是何等滔天威势？ 面对此般有些莫名其妙的情形，他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起来，倒也并非是道心不坚。 而是天才玩家，遇上开挂选手，又哪里能幸免于难呢？ 第27章 一波三折 一步错，步步皆错。 事实上，当韩轻尘开始猜测离阳所修之道是五行道法之时，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错误的情报会将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变为纯粹的碾压，难以翻身。 不过命定之事，亦有转机。 离阳这边并未接收到奖励，这便代表着，韩轻尘还没有死。 但此时，他却顾不上管对方了。 因为自己，似乎面临着更大的麻烦。 逆反先天之物尚未完全消散，而头顶苍穹间却陡然生出一抹黑点，将浓重如墨的阴云汇聚。 顷刻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轰天犁地，恍如大灾降世。 离阳似有所感，心中警兆横生，灵觉突显，好似大难临头。 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不可知之物给盯上了。 他回想起先前司马安所说的话，逆反先天，会引来天劫。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无形之物，想来便是太殊星天道了。 其漠然注视着离阳，一言不发，但却给他带来莫大的倾轧之力，好似背负一座山岳，寸步难行。 伴随着云雾的颜色愈发深沉，在其间闪烁跳跃的电光气息也越来越可怕。 物极必反，黑云之中逐渐生出点点金光，霹雳雷电也缓缓转为暗金之色，但威能却是更甚。 乃至于，和离阳当初突破元丹时，所遭受的雷劫差不多。 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现在的离阳已然非同以往，不可相提并论。 但也不可托大，得小心翼翼地应对。 毕竟是天劫，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更何况一旁的韩轻尘还生死未卜，若是刚才那招没有牵制住对方，那离阳届时便容易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 因此，必须要尽快解决这召来的天怒。 离阳已然将玄泱界的洞天之门半开，以便随时遁入其中，从而躲避天劫。 但这只是最后的计划，毕竟祸福相依。 若是经受住了天劫的考验，对于肉身与元神都有不小的提升，裨益良多。 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富贵险中求。 离阳先是照例凝塑出两道先天净灵真光护持周身，又运使敕命魔功，燃烧寿命，补全缺失的大量精气。 此时此刻，他便大致恢复到了全盛状态，手持素光剑胚，凭空而立，抬首仰望已然变作一团旋涡的阴云，静静等待着天劫的降临。 而也并未让离阳多等，这贼老天在施灾降难方面从不迟到，却偏偏不懂好人有好报。 连半点轰鸣雷声都无，什么预兆也没有，这雷劫便凭空劈落在了离阳身上，当即便将一道真光给硬生生破开。 不过其经受这般消磨，也失了大部分威能。 真正到了离阳身上，也只是不痛不痒，毫发未伤。 而其所破的，也不过只是真光的表象，只要本源之中的两道先天一气未失，离阳只需供应法力，便可再生。 真光再现，这样看来，似乎此次并不需要躲入界中了？ 只是劫雷的数量显然超出了离阳的想象。 放眼望去，足足有数十道一同砸了下来，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真光再怎么厉害，也经受不住这样疾风骤雨般的摧残。 即便有足够的法力支持，其内的本源也在一次次碰撞当中，被逸散的天劫之力所侵蚀。 明灭不定，最终，便彻底熄灭了。 而雷劫，尚未结束。 见状，离阳只得叹息一声，倒也并未有丝毫犹豫，见事不可为，便不得已转身遁入了玄泱界当中，依靠与天理道则同出一源的坚固界层抵挡雷劫。 时不时还放进来几道，用来淬炼肉身元神。 只不过若是将洞天之门开的太大，便有被轰穿的风险。 此次雷劫的威能要远超他成就元丹之时所遭受到的，是以不能故技重施。 小界在天劫之下瑟瑟发抖，即便离阳身处其中，也能感受到阵阵令人心惊胆颤的震动。 可想而知，这天劫到了后面，会有多么凶险。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 不过这次虽安然无恙度过了，但离阳却发现，玄泱界的界层似乎有些损伤。 虽没有什么大碍，汲取几日灵机便能自行修复。 但也代表着，像这样的方法终究还是取巧了。 若是雷劫的威能再大一些，或许连玄泱界都无法抵御了，还得去硬顶。 看来，那逆反先天，是不能乱用了。 司马安所言非虚，这玩意，的确会招来天劫。 雷劫停息，离阳思量片刻，便遁出了洞天，欲要确认一下韩轻尘的情况。 只是待他到了外界，却发现逆反先天之物已然渐渐消散。 而四周，却是都被古怪的绿雾所笼罩着。 一道声音在此间回荡：“你是第一个逼我使出这招的人，也算是同阶之中的翘楚了。” “只可惜，今日便要殒落于此！” 说这话的自然是韩轻尘，他在刚才的危急时刻，不得已催动了师父赐下的法宝，内里蕴有道则，自然轻而易举地将逆反先天之物消去。 不过虽留有余力，但也不多。 当然，拿来对付化玄修士，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是登灵大能才能触及的道则。 韩轻尘虽不知天劫从何而来，但他通过先前布下的剑阵，便可感知到离阳的大概位置，并未逃遁。 他当即操控师父的道则之力，将对方团团围住，守株待兔，无处可逃。 闻言，离阳先是眉头一皱，但却又渐渐舒缓下来。 因为他发散灵识稍稍感知，便从这绿雾之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玩意，似乎就是当初柳青黛所掌握的古咒，也即是在镜湖一带肆虐的疫病源头。 韩轻尘怎么会和那女人有关系？ 莫非，柳青黛也来自昆仑？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疫病背后所牵扯的因果，可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离阳的脸色便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他也并未多想，当即却是反问道：“哦？你竟是如此胸有成竹？” “过早说这样的话，可是很容易被打脸的。” 说话间，便已然悄悄放出一道木行真意，演化为一颗种子。 落在绿雾之中，便扎根于此，开始快速生长起来。 要不了片刻，便能将这些诡异的绿雾尽数收摄其中。 届时，便可彻底解决对方。 听离阳这么一说，韩轻尘则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是绝然不可能破解此招的。” “识相的话，便乖乖束手就擒，给我韩家上下一人磕一个头道歉，此事便算了。” “要不然，休怪我无情！” 他自然相信，就算离阳有些能耐，也不过是化玄，又岂能破解登灵大能的手段。 是以浑然不惧。 只可惜在离阳眼中，他这是典型的反派自信发言，这样的人在小说里头，恐怕活不过二十章。 离阳倒并未与之继续进行言语上的交锋，因为千足怪花已然绽放了。 四周隔断灵识的绿雾顷刻间便被一扫而空，现出韩轻尘的身形，一览无余。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有错愕，有不解，有难以置信。 不过当看到离阳之时，展露出更多的，则是恐惧。 第28章 输赢 离阳与韩轻尘在重天之上争斗厮杀之时，底下的韩家自然也不太平静。 见好端端的大宴竟是最终演变成了这般，有不少宾客都欲遁走，不愿沾染麻烦。 他们来此处不过是为了讨好韩家，攀关系而已。 露个面，送了礼，便回去静静等待即可，没必要待在这里看戏。 别到时候惹祸上身，可就麻烦了。 韩家不会因为几句花言巧语，便对底下的那些小世家另眼相看。 归根到底，还是看其有没有利用价值，倒也不必徒费口舌，反倒是容易惹人生厌。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 一半是凑热闹，一半则是想看看，离阳的下场如何。 韩家人自然希望此等放肆之徒，被韩轻尘打得头破血流，乃至直接斩杀。 至于那些附庸韩家的小世家成员，则各有心思。 有些早就看不惯韩家骑在自己脑袋上的，自然期待离阳能狠狠打韩家的脸，替他们出一口恶气。 有些虽对韩家生有不满，但又舍不得讨好对方所获取的利益，便幻想着双方斗个两败俱伤，自己便好渔翁得利。 一时间，倒是各怀鬼胎。 原本其乐融融的宴会，也完全变了个意味。 大家都在期待结局如何，纷纷抬头仰望头顶长空，翘首以盼。 修士思如迅电，想来此等人物瞬息间便要交锋成千上万次，也无需等太久，说不定片刻便能分出胜负。 先是万丈金光突显，映得此间云雾犹如扑上了一层金粉，连带着将众人面庞也蒙上了淡淡黄辉。 有人从中窥见了无量剑意，便不由惊呼一声：“此等锐利锋芒，实乃我平生所见最为凛冽。” 见识过离阳手段的人自然认出这并非他的手段，许是韩轻尘的神通。 金光消解之后，便是两道白光突显，犹如当空皓月，紧接着则是一道横贯天际的剑光，搅动风云。 只是这剑光虽声势浩大，但显然不如先前那道金芒，其中意境相差甚远。 是以有人便说道：“看来，这采虚殿殿主的剑道，似乎不如韩轻尘啊。” 一位尚未达三重境的韩家化玄，唤作韩若望的白面书生更是不禁嗤笑一声：“何止，此人连剑意都未掌握，居然还敢在轻尘面前施展剑法，真是班门弄斧。” 而也如他所言，那剑光瞬息间便被另一道更为玄妙的剑气消解，甚至于余力未断，穿云直入。 倏忽间白光一闪，将这头顶整片长空都映照生辉，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待得白光消散，便是一道茫茫虚天横亘天际，犹如老天开眼，俯视众生万物。 随后更是有雷劫降下，简直闻所未闻。 哪有人打架打到一半，招来雷劈的。 见到这一幕，众人便议论纷纷。 “雷劫？为何会有雷劫？有无仁兄博闻多识，与我等说说？” “莫不是临阵突破？” “这二人都是化玄三重境，再突破，就到登灵了！” “兴许是施展了一些有伤天理的大神通？亦或者法宝之类的。” “韩轻尘师从昆仑仙师，所修乃是上乘大道，又怎会如此？” “我看必定是那离阳，此人乃是散修出身，手段千奇百怪，未必没有魔道技法。” “许是如此了。” 此等神通大法实在是寻常修士难以想象，即便是化玄三重境强者，也自叹不如。 见战况愈烈，二人似乎斗得旗鼓相当，便有心思活泛的修士，起了别样的念头。 自然是开盘对赌了。 元丹修士自然看不懂这般玄法妙术，为避免无聊，便开始押上灵石，认定谁会赢。 对此，那些化玄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这样有损韩家名誉，但毕竟，韩家族人也参与其中，不太好一棍子全部打死。 大多数人都压韩轻尘赢，倒不是因为见识过其手段，事实上，此人刚从昆仑回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 而离阳虽深居简出，但毕竟战绩摆在那里，暴打了韩向松一顿，实力有目共睹。 只不过，是因为此处乃是韩家驻地，这些修士生怕不穿一条裤子便会被韩家认作冒犯，进而遭到敌视。 在场大多数人本就是为了巴结韩家，才来参加大宴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的好机会。 不过也有人压了离阳，多半是庄家派出的人，来强行压低赔率。 不然一次全输光，还搭上了自身家底，岂不是脑子坏掉了。 其中也有看韩家不爽的，希望离阳能够灭一灭韩家的嚣张气焰。 不说能将之拉下神坛，至少能消停一会。 当然，还有人则是看压离阳赔率高，便选择了这样做。 赌徒大抵都是如此的。 再者说，若是所有人都认定一方肯定会赢，那么这赌局自然也失去了意义，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见这些小辈竟是开始对赌起来，林川虽心中痒痒，但也知晓自己身为化玄，若是下场，便跌了身份。 他单单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一旁的韩曾柔。 林川笑着问道：“不知韩道友，对此有何看法？” 闻言，韩曾柔却是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见状，林川顿时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此女身为韩家修士，自然会认定是韩轻尘赢。 未曾想似乎别有见解。 因此林川便有些好奇追问道：“哦？何出此言？那韩轻尘，不是师从昆仑仙山，两百年不到，便成就化玄吗？” “如此可谓是绝世天才，所修之法，想来也是至上妙术。” “而那离殿主虽神通强横，但毕竟乃是散修出身，根底浅薄。” 对此，韩曾柔倒也并未否认，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其斗法手段如何，我也未曾见过。” “修为再高，若是醉心于旁门左道，自然不得其正法。” 她随即望了一眼头顶长空，内里剑气不断，真光呼啸，不停不绝，显然是陷入了鏖战。 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不过现在看来，轻尘似是最擅杀伐的剑修，在剑道之上要远胜于离殿主。” “离殿主神通虽妙，但想来每次施展都必定要耗费大量的法力。” “长此以往，难免落入下风。” “若是没有寻得破局之法，想来，输赢已然定下了。” 这并不意味着剑修就无需消耗法力，只是由于剑道存在，所费较少罢了。 而事实上，法修遇上剑修，多半都是如此，支撑不起神通的代价，被硬生生拖垮。 是以听韩曾柔这么一说，林川也觉得其言之有理，有这种可能。 当即暗中分出一具化身，带了些灵石，入了底下赌局，全数压在了韩轻尘身上。 由于压的人实在太多，韩轻尘的赔率很小，即便赢了，也赚不了多少灵石。 对于主掌浑丹阁的林川来说，这点小钱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是单纯享受这种将一切交由命运决定的感觉罢了。 不过显然，林川这次是要输了。 因为重天之上的战斗，已然进入了尾声。 第29章 灭族 金芒来回闪动，在云间肆意穿行，如鱼得水，像是在遨游长空。 然而，实则却是逃命。 韩轻尘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端坐于赤金剑之上，不断吞服丹药，吐纳灵机，恢复伤势。 他此时已然失了大半法力与精气，肉身即将崩解，心神耗费过多，三十六口太乙真光也折了数道，莫说是神通，就连法宝也催动不得。 全靠赤金剑中真灵带着韩轻尘左避右闪，躲过离阳的攻势。 只可惜此物毕竟不是真正的灵宝，纵使其中真灵聪慧异常，腾转挪移，上下翻飞，也难逃一劫。 离阳的灵识远超常人，随意一扫，便将此剑的动向尽数纳入眼底，一览无余。 他思量片刻，便引动先天净灵真光自行崩解，化作先天一气藏于云雾之中，蓄势待发。 先天一气乃是原初之力，无相无形，可融于万事万物之中。 是以赤金剑真灵并未能察觉，刚好撞进了陷阱当中。 离阳并指一点，藏匿于暗处的两道先天一气便再度融合成真光。 此时赤金剑再想回转，也为时已晚。 连人带剑一起照住，定在半空，挣脱不得，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在返归本真的特性作用下，赤金剑上铭刻的阵纹逐渐消隐，甚至连原本通体无瑕的剑身，也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 好似丑陋的伤疤，破坏了整体的完美。 受了这一击，其内真灵不由哀鸣一声，竟是强行中断了与韩轻尘的心神相合，陷入了休眠，显然灵性大损。 失了操控，赤金剑便运转不稳，将其上的韩轻尘直接甩了下来，眼看就要跌落云头。 离阳心念一动，便将韩轻尘定住，同时又把这件伪灵宝给捉拿了过来，悬在身前上下打量，似是在欣赏。 此举落在韩轻尘眼中，便等同于眼睁睁看着自家娇妻被别人搂在怀中肆意玩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不由怒喝一声：“要杀便杀！莫要欺人太甚！” 韩轻尘本就在刚才的大战之中，被离阳重伤，奄奄一息。 如今更是连本命法宝也被离阳夺了，便再无反抗之力。 然而对于他的主动求死，离阳却是充耳不闻，只顾盯着面前赤金剑。 良久，他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把好剑。” 随即又瞥了一眼韩轻尘，似是十分惋惜：“只是跟错了人。” 离阳当即运使法力，催动五行真意，化作五色玄光，将引颈受戮的韩轻尘拘拿，挪移至身旁。 他却是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先淡淡问道：“本座问你，柳青黛，与你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韩轻尘自然心中一惊。 因为离阳口中的柳青黛，正是他师父的真名。 但为何对方会知晓？ 且不说柳青黛身为登灵修士，是不会轻易向外界透露自己真名的。 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就连韩轻尘自己，也是通过特殊手段才得知师父真名的。 再者，师父出身昆仑，向来神出鬼没，又岂是离阳一介散修所能接触到的。 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将韩轻尘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其虽一言不发，沉默不语，不过离阳还是能够大致猜出真相。 柳青黛很有可能，便是这小子的师父。 当然，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若是想确认，必须得深挖一番。 不过离阳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是以懒得再问。 他注视着韩轻尘，心中思量着，到底要不要杀此人。 与之倒也并无什么仇怨，挪用五行之精的另有其人，估摸着便是韩家那些老不死的。 再者说，韩轻尘有个登灵师父，还是昆仑仙师，不太好惹。 只是斩草不除根，是否等同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更何况，离阳与柳青黛之间，说实话，还生有龃龉，斗过一场。 四舍五入也算是仇人了。 不若，杀了？ 可或许是这小子常年深居昆仑修行，不问世事，kd低的离谱，都不如寻常元丹，甚至连魔道凝归都比不上。 为了这点玩意便与登灵结仇，未免有些不值当。 然而就在离阳犹豫不决之时，冥冥之中，那道视线便再出现了。 与此同时，却是有一道传音入耳，问道：“你可是害怕被这小子的师父报复？” 离阳不由心中一惊，毕竟想来这人便是韩家老祖，登灵大能韩易之。 只是对方为何要问这个？ 他也没有多想，当即点了点头，承认道：“的确是这样，不若，我把他放了？” “你们韩家，便多赔一点五行之精给我，当作精神损失费？” 有人给台阶下，离阳自然也不打算客气。 然而接下来，韩易之的回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你把他杀了，至于他师父，我会处理。” 语气毫无波动，甚至有些冷漠，就好像韩轻尘并非是他的侄子一般，而是仇人。 离阳自然不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出手，即便对方是登灵大能。 说不定这背后，便有更大的因果。 他当即摇了摇头：“口说无凭，想来韩前辈也知晓这个道理。” 韩易之沉默了片刻，似乎对于离阳的反应有些意外。 毕竟他作为登灵大能，随口一说便等同于颁布法旨，无人敢违逆。 但仔细一想，也确实是情理之中。 他随即沉声道：“若是你把他杀了，韩家宝库之中，有什么看得上的，一并拿去便是。” 接着还补充道：“不仅如此，如果你将韩家主脉灭了，我便赐你一桩造化，如何？” 对此，离阳虽然很心动，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乃至有些惊疑不定。 这韩易之不是韩家老祖么？先前不护持韩家族人也就罢了，当他是畏惧秋寻真。 可如今，却是主动出礼，要离阳一个外人将韩家主脉给灭了。 若是这般做了，这韩家虽说没有灭族，但也只剩下旁支庶出，再无正统。 与灭族，也无有什么差别。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韩家是无法恢复往日荣光了。 莫不是练功进了岔路，走火入魔，性情大变？ 还是说，为了精进功行，不惜血祭亲人？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涌现出各种想法，猜测韩易之这样做的目的。 而见他迟迟没有答复，这韩易之便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也罢，既然你不愿，我便寻其他人帮忙了。” 听闻此言，离阳虽然有挽留的冲动，但也并未真正说出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易之的请求处处透露着诡异，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答应。 他却是笑道：“韩前辈为何自己不动手，偏要他人当这个恶人？” 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莫非，这其中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面对离阳的猜疑，韩易之也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那道目光，也隐隐消退，再不见踪影。 或许，是真的去寻找他人来做这脏活了。 但即便此人已将视线从离阳身上转移走，也必定能听到他刚才说的这些话。 至于为何不回答，是不屑，还是另有隐情呢？ 第30章 让我看看 “你为何还不动手？！” 韩轻尘的怒喝将离阳的心神唤回现世，他这时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其身上。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抬手摄回了束缚住此人的五行玄光。 随后，更是将手中的赤金剑直接扔给了对方。 他已然有素光剑胚了，赤金剑虽然品阶较高，但其内真灵毕竟不是自家从小培养的，即便强夺来，也难以神意相合，发挥不出最大功效。 而且若是贸然认主，说不定还有反噬的风险。 再者说，不过区区一件伪灵宝罢了，等素光剑胚成型，必定要比其更神异。 失了枷锁，重获自由的韩轻尘一时有些懵逼，不敢相信离阳会放过自己。 直到赤金剑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似乎是逃过一劫了。 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离阳，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到了喉咙却又卡壳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眼。 离阳察觉到此人诡异的视线，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沉声道：“念在你长居昆仑，与此事并无多大关系，本座便放你一马。” “也是看着你师父的面子上，莫要再犯！” 此言一出，韩轻尘这才收回了目光，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朝离阳躬身揖礼。 “多谢离殿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虽心有不甘，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原本以为自己今日便要命丧于此，谁知还能活下来，已然算是惊喜了。 韩轻尘自然不敢再自寻死路，便只能认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离阳见他还算识相，便笑道：“这才对嘛，你虽是绝世天才，又师从昆仑。” “但想来你师父也曾说过，莫要小看这天下人，否则便会吃大亏。” 说到这里，离阳停顿了片刻，又唏嘘不已：“本座亦是见过不少如你这般天赋异禀的修士，个个高高在上，恃才傲物。” “只可惜，到头来，皆成了一抔黄土，空悲切。” 他随即伸手拍了拍韩轻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训诫道：“还望你莫要步了这些人的后尘，让你师父伤心。” 而见离阳三番五次提及自家师父，韩轻尘便不禁有些好奇。 他当即问道：“还不知，离殿主与家师，究竟是何关系？” 离阳没有料到此子会问这个，总不可能回答二人之前打过一场？ 不打不相识？ 他思量片刻，便随意敷衍道：“只不过是曾经和她论过道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这句话落到韩轻尘眼中，却完全变了一个意味。 这小子本就爱慕柳青黛，只可惜对方将他拒之门外，只愿保持师徒关系。 如今骤然间发觉原本高冷清丽的师尊，竟是与别的男人有牵连，心中不由生出一团无名火。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是没有怀疑离阳此言的真实性，一心认定对方和柳青黛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因此原本平静的眼神，又再度混杂着一些莫名的意味。 但又想起刚刚还被对方暴打一顿，以现在的实力，就算与之展开争斗，也必败无疑。 便只能将这般念头深藏心底，收敛情绪，平复心神。 离阳显然察觉到韩轻尘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还以为自己说错话露馅了。 是以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话锋一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将你洞天敞开，让本座看看有什么宝贝。” 末了又像是怕韩轻尘担心，便补充一句：“放心，不会全拿光的。” 虽然打算先留此子一条生路，但离阳向来是雁过拔毛的。 再者说，反正对方已然命不久矣。 与其将身家赠与他人，不若放在离阳这边保管。 此子师从昆仑仙山，想来身上的灵物一定不少，且极为珍贵，在外界是很难寻得的。 机会难得。 闻言，韩轻尘心中自然是万般不愿，但又无能为力。 想来若是不答应，离阳便会翻脸，直接将他给打杀了。 一些外物而已，自然比不过自家性命。 只希望，离阳别拿走一些师父赐下的宝物。 韩轻尘在心中自我安慰，表面上则点了点头，极为配合地将自家洞天之门打开，就好似一座金山银山摆在面前，任尔取用。 离阳自然有些迫不及待地将灵识探入其中，随意一扫，便窥见了不少宝贝。 法宝，灵材，丹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 宝光生辉，几近要亮瞎狗眼。 果然，这韩轻尘既是世家嫡系，又是出身昆仑，就是富有。 离阳先摄走了数十块灵晶，光这点，便抵上他数十年的俸禄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古人诚不欺我。 接下来便是一些能用于祭炼剑胚的珍贵灵材，若是能全部用上，素光成型之后，可能便直接踏入灵宝行列了。 不过要是想达到这般效果，也必须得寻个技艺精湛的锻器师，静天观的王自乐是指望不上了。 毕竟已然涉及灵宝层次，化玄难免有力未逮。 但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请不动登灵锻器师，除非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即便如此，也还有可能吃闭门羹。 毕竟这些醉心于某种技艺当中的大师，性情多半是有些古怪的。 甚至于，被对方盯上不菲的身家，招来无妄之灾。 看来，还得等掌握法则之力以后，再做打算。 最后，则是一些功法秘术，不过这些留有记录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至上妙法。 毕竟宗门对于传承卡的非常严，除去在弟子魂灵当中下禁制以外，也严令禁止功法外泄。 甚至于，直接将传法之物做成和天书那般，修习之后便自动焚毁，无法通过其他方式记录下来。 这便是对于知识的垄断，也是散修完全比不上宗门弟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玄阶以上的至法牢牢掌握在宗门手中，散修自然只能修习黄阶功法，又哪里斗得过宗门弟子。 是以离阳随意看了几眼，便没再多关注。 就在他正欲收手之时，一直沉寂的宝运，却是突然间有了反应。 离阳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将一枚形似木剑的事物摄了过来。 他将之悬在身前，用灵识和肉眼上下打量，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神异之处。 于是便拿了出来，摆在韩轻尘面前，问道：“本座问你，这又是何物？” 未曾想，韩轻尘却是摇了摇头：“我亦不知，这玩意是我在一处秘境当中偶然得来的。” 见其神情自然，不似作伪，离阳却仍有些不甘心。 他追问道：“你师父呢？她怎么说？” 韩轻尘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离阳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下如实回答道：“我师父说此物与天剑山有关。” “天剑山？！” 一听到这三个字，离阳便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洛芷，此女正是受了天剑山的机缘，才成就了元丹。 看来，也是时候要去见见这小姑娘了。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抬首淡淡说道：“走，去完成你的诺言。” 第31章 狮子大开口 韩轻尘自然明白离阳所说的诺言是什么，无非是那些五行之精罢了。 事实上，到现在，他仍旧有些疑惑。 从刚才的战斗当中，韩轻尘倒是见识过离阳运使五行真意。 但却并非如他先前所想，是直接构建五行道法。 而是不知为何，竟是弄出了如此之多的先天一气出来。 此人真是散修？所修之法又是得自何门何派？ 韩轻尘自认为师从昆仑，对于上古秘辛有些了解，但也找不出能像离阳这般利用五行生造出先天的至法。 简直闻所未闻。 或许，还要回去问问师父柳青黛。 他在心中思量了片刻，表面上则点头称是。 二人下了重天，便回到了望辰岛。 正在争论他们输赢的众人见离阳与韩轻尘居然同时出现，不禁当场愣住了。 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平局？ 不过很快，便有人看出，韩轻尘的气息飘忽不定，显然是受了重伤。 而反观离阳那边，则是什么事也没有。 看来，胜负已定，不言而喻。 大部分人有些难以置信，尤其是韩家修士。 而身为当代家主的韩卓，更是有些惊疑不定。 倒不是因为接受不了韩轻尘落败，而是身为韩家老祖的韩易之，迟迟没有答复。 他在离阳现身的时候，便已然通过秘术与对方联系了。 然而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 这种情况，在过去也曾发生过，只是那时候往往韩易之会提前告知，他欲要闭关，诸事不理。 也不知这次，是忘了打一声招呼，还是说。 刻意为之？ 毕竟这次与往常不同，以前最多也就是和师徒一脉起了点利益冲突。 这次，可是被人直接打上门来，还直接杀了两位护法长老。 若是老祖再不出手，韩家便要被离阳搅个天翻地覆了。 没理由置之不理，除非这也在韩易之预料之中。 想到这里，韩卓不由悚然一惊。 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毕竟韩易之是他亲生弟弟，也没有理由背叛韩家。 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就在韩卓心中思绪万千，陷入沉思之际，离阳却是开口了。 他俯视众人，笑道：“看本殿主干什么？继续喝啊？” 随即便拉着韩轻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喝酒，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不过这次，再不是如先前那般二人并坐一起了。 而是单单离阳入座，韩轻尘却站在一旁，好似后辈一般。 见状，众人更是心中一惊。 因为这便代表着，韩轻尘已然完全服软了。 意识到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顿时议论纷纷。 “是那离殿主赢了？” “不然呢？没看见那韩轻尘都不敢入座了？” “早知道压离殿主了，我就说这小子阅历较浅，是斗不过老手的。” “呵呵，我怎么记得，你刚刚还称赞这韩轻尘天赋异禀，乃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天才？” “既然是离殿主赢了，那刚才二人的赌约，是不是就要兑现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离阳先前在重天之上便要韩轻尘实现承诺，现在对方正在和其父亲，也就是韩家当代家主韩卓联系。 想来，很快便能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五行之精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爽。 离阳心情大好地灌了一壶灵酒，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再小酌几口，无疑是最大的享受。 他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韩轻尘，估摸着已然过了有些时日了，也该弄好了，便问道：“与你父亲商量好了吗？” 韩轻尘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好了，那两百份五行之精，韩家会尽数归还。” “两百份？” 却不想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眉头一皱。 他当即冷哼一声：“才两百份？看来你们韩家，还是不服啊！” 闻言，韩轻尘也明白，他是在索要更多。 但奈何，韩家从乾清宫宝库当中挪用的五行之精，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家族库存之中倒是还有一些，但也不多。 想来也是远远无法满足离阳的，对方显然是要狮子大开口。 他面露难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才刚回韩家没多久，对于这里不太熟悉。 而离阳显然也知晓这一点，见对方迟迟不回话，便沉声道：“将你父亲喊过来！” 此言一出，韩轻尘便如蒙大赦。 他本就将离阳误认为情敌，连共处一室都做不到，更别说听命于对方了。 又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立于此处丢脸，巴不得开溜。 好歹也是所谓的韩家龙子，在整个乾清宫都是横着走，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 如今得了离阳的吩咐，当即告退，去寻韩卓了。 而过了片刻，韩卓便笑眯眯地靠了上来。 他先是挥手斥退了两位瑟瑟发抖的婢女，随后就在周围建立了结界，想来也是不愿被他人看到，有损韩家的声誉。 虽说到现在，韩家已然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不过能挽救一点，便是一点。 而事实上，只要韩易之还在，韩家便不可能倒。 做完这些，韩卓才开口问道：“不知离殿主究竟需要多少五行之精？我也好派人前去开采。” “族中宝库，实在没有多少。” 此人的态度倒是极好，不愧是当家主的，就是会做人。 相比于一脸便秘的韩轻尘，倒是让人舒服多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随意说了一个数字：“五百份怎样？” 一行一百份，若是全部吸收，虽说不能将之全部推演至法则境界，但也大差不差。 然而对此，韩卓却是不禁惊呼一声，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五百份？！” 见他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便不禁皱眉问道：“怎么？拿不出？” “你们韩家连这点实力都没有？还号称是第一世家？” 韩卓很想给离阳几耳光，但他不敢。 早知如此，什么第一世家的名头，谁爱要谁要。 他无奈苦笑道：“自然是能拿出来的。” 说到这里，韩卓停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只是，要等上些时日。” 未曾想对方居然是答应了，就连离阳也有些意外。 他本来只是想故意说个数字吓吓韩卓，好讨价还价罢了。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韩家的实力。 应该要更多的。 不过离阳倒也并未立即改口，五百份对于现在来说，已然算是够了。 反正到时候若是缺了，再找韩家要便是。 没有韩易之相护，离阳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人拦得住他。 他追问道：“到底需要多久？” 韩卓斟酌了一会，才回答道：“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离阳当即拍了拍手：“好！就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若是没有五百份五行之精，唯你是问！” 韩卓捣蒜般点了点头，承诺道：“还请殿主放心，我韩家向来是说到做到。” 离阳这才十分满意地微微颔首致意，吩咐道：“现在，便先将那两百份取来。” 韩卓自然点头称是，不敢多言。 但走到一半，他心中却是突然间生出一个念头。 该不会，现在这两百份，不算？ 第32章 梦境延续 从韩卓手中取来了两百份五行之精以后，离阳便离开了此处，打算回采虚殿闭关。 却不想刚出韩家，便迎面撞上了顾涵渊，还有那两个烦人的小丫头，太一双子。 顾涵渊的修为不比离阳差，是以一瞬间便发现了他的踪影。 太一双子更是直接在离阳面前现出身形，将他团团围住。 这两个小丫头，一见面，便照例是凑过来轻嗅。 离阳很想给她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好让其记住，这种行为是非常不礼貌的。 搞得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异味似的。 修士通体无垢，更何况离阳乃是先天五行胎体，净如琉璃，是绝然不会沾染任何后天污物的。 但奈何这二女近似道则化身，唯有登灵以上才能触及。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是斗不过她们的。 便只能当其是顽童心性，不过多计较。 二女闻了一会，又非常不解地摇了摇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如同先前一般。 身形一转，便再度回到了顾涵渊身边。 见状，顾涵渊便面露歉意，拱手道：“她们心思单纯，绝无恶意，还望离殿主见谅。” 随即又笑道：“原来离殿主也来参加韩家大宴啊，不若我俩同去？” 他以为离阳也要去韩家，殊不知是在回来的路上。 闻言，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要知道，他刚才去了一趟，不仅杀了韩家两个护法长老，还抢了不少灵物。 若是现在又原路返回的话，韩卓不得气死。 虽然很想要更多五行之精，但也知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不必如此。 是以离阳当即摇了摇头：“不了，还是顾道友自己去。” 说罢，他便转身，正欲离去。 顾涵渊自然有些不甘心，连声挽留道：“唉，离殿主留步！” 然而离阳本就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纠缠，哪里还会停下，巴不得速走。 见他竟是脚步不停，身形眼看就要彻底消失，顾涵渊顿时有些急了，当即喊道：“难道离殿主，不想知道家师为何要派我来寻你？” 闻言，离阳停顿了片刻，却是并未回头，仍旧走着，甚至于，速度越来越快。 事实上，离阳确实想知道为何屈星河要找自己。 但同时，他更不想被这顾涵渊缠上。 再者说，现在，还赶着回去吸收五行之精呢，没空虚与委蛇。 而见他居然这般反应，顾涵渊便运起遁光，再度挪移了过来。 同时开口解释道：“家师是想拜托离殿主一件事。” 经历了上次的碰壁以后，顾涵渊便吸取了教训，先通过秘宝与屈星河建立了联系，询问找到离阳之后到底该做些什么。 从师父口中得了答案，他才打算再度与离阳交谈。 事实上，这次也并非偶遇，乃是顾涵渊早就计划好的。 而见顾涵渊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信息，不再像先前那般含糊其辞，离阳倒是来了兴趣。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淡淡问道：“哦？究竟是何事？” “还有什么，是一位破劫大能都无法办到的？需要他人的帮助？” 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连破劫大能都做不到，离阳区区一个元丹，自然更加没办法了。 然而对此，顾涵渊却是轻笑道：“很简单，离殿主只需在下次见到家师时，直接将他杀了。” “杀了？！”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有些无语：“你师父是破劫大能，在整个太殊星也算是顶尖人物。” “我一个小小散修，怎么杀的了他？” 以屈星河的实力，就算站在那里让离阳打，莫说斩杀了，伤到都难。 未曾想顾涵渊自己也有些无奈，他苦笑道：“说实话，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以为听错了。” “但家师只说了这些，其他则什么都没有。” 他随即有些期待地看着离阳：“想来，离殿主应该明白家师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就像顾涵渊所说的一般，屈星河自然不是真的要离阳杀死他。 其中另有乾坤。 而离阳唯一与屈星河有过交集的，便是那幽昼殿之中的仙人之梦了。 只是伴随着离阳借助林允儿的因果，将幽界之门彻底封死，这一切应该结束了才对。 难不成，梦境还能有延续？ 可即便如此，离阳也不打算再去幽昼殿了。 毕竟本来就是因为秋寻真的命令，才跑去越朔。 那地方可是有鬼嬷嬷，无定圭又被小秋寻真给吞了，离阳没事找事才去那里。 除非，在将来，离阳还会误入仙人之梦。 还会再遇见太一教教主屈星河。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眉头一皱。 他抬首随意瞥了一眼顾涵渊，便追问道：“真的只有这些？” 顾涵渊捣蒜般点了点头：“的确只有这些。”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将来未来之事，现在也只是徒增烦恼。 当即颔首致意：“我知晓了。”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继续行程。 而这次，顾涵渊也没有再阻拦，只是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离阳的背影。 直到对方的身形彻底消失，再不见踪影，顾涵渊才带着太一双子奔赴韩家大宴。 他作为太一贵客，自然受了邀请。 摆脱了这三人之后，离阳便回到了采虚殿，有禁制阻隔，想来顾涵渊也进不来。 不过看对方刚才的反应，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短时间内，顾涵渊也不会再来烦离阳。 殿中仍旧是极为冷清的，由于叶玄跟着牧回轩去大自在寺了，此处便只剩下宋桑结夫妻俩。 离阳与二人打了声招呼，告知自己将要闭关，殿主事务可以问问宋音虞。 她的命令，便等同于离阳口谕。 然而还未等他闭关吸收五行之精，掌门谕令便有了反应。 这玉牌之上隐隐闪动微光，想来也是秋寻真发来了什么消息。 离阳本打算不去管，但奈何其越来越亮，惹人心烦。 再加上或许是些比较重要的话要说，不然不会如此。 他便将之摄入掌心，分出灵识，探入其中。 却不想上面只留有一句话，但却意味深长。 “不要答应韩易之的请求。” 看到这个，离阳便不禁轻笑一声。 想来秋寻真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这个警告来的有些晚。 好在他一向小心谨慎，即便没有秋寻真的提醒，也主动拒绝了韩易之。 不过虽说来迟了，但至少证明人家有这个心意。 离阳稍加思索，便也回复了一句：“不必担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想来秋寻真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做完这些，他便将掌门谕令扔到一旁，开始闭关修炼，汲取五行之精当中的五行道则碎片，来参悟五行法则。 寻常元丹若是想突破化玄，便要将自身掌握的真意晋升为法则，继而凝塑出本命玄法。 但普通修士往往只拥有一种真意，不像离阳，一次性领会了五种。 那么这就引出一个问题。 待他成就化玄之时，到底是五种法则相合为一道本命玄法呢，还是五种法则各生一道。 似乎都有可能。 便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第33章 五精来处 玄泱界中。 无色华光初显，时而如流水，时而如坚冰，变幻莫测。 然这只是其万千表象之一，藏无穷玄机，蕴天地至理。 凡人难以究根底，问本源。 此乃，法则之力。 茫茫朦胧云雾逐渐排开，显露出离阳的身形。 他此时正端坐空中，五色玄光不断从身下的五行之精上剥离，进而传输至离阳的周身，形成轮转循环，周而复始，玄妙异常。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离阳猛然睁开双目，瞳中竟一瞬间放射出五色真光，似有所得。 只可惜功行未够，堪堪摸到了水之法则的门槛。 他自然不愿停滞于此，毕竟只要再进一步，便能臻至化境，掌握水行法则。 届时，即便再遇上登灵，也不至于如先前那般束手无策。 心念一动，便运使水行真意，将五行之精摄拿过来，继续吸收。 然而这一抓，便抓了个空。 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再定睛一看，便发现整整两百份五行之精，已然消耗殆尽，渣都不剩。 他默然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脚下，看了许久，才不禁叹了口气。 似是惋惜，似是苦恼。 看来，还是低估了真意升华为法则的难度。 未曾想足足两百份五行之精，再加上大量福缘的辅助，竟是连主修的水行一道都未推演至更高境界。 至于其他四行，可想而知，虽有进步，但微乎其微。 修道难，修道难，难于上青天。 因为修成了道，不仅能够上青天，还能遨游太虚。 离阳稍稍整理了一下感悟收获，便退出了冥想状态。 他站起身来，俯望着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的玄泱界，倍感孤寂。 此方小界，唯有他一人。 何时才能达到洞天生灵的境界，显露出花草走兽俱全，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呢？ 离阳不由感叹一声：“前路漫漫。” 说罢，他便遁出了玄泱界，回到了现世。 到了此间，闭目感受一番天地阴阳交替，便知晓此次闭关参悟五行法则，已然过了一个月多。 按理来说，韩家也应该把剩下的五百份五行之精给送过来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唤出殿主方印，将宋桑结凭空挪移了过来。 此人这时似乎正在修炼，是以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离阳轻咳一声，宋桑结才连忙睁开双目，躬身揖礼道：“不知殿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离阳淡淡问道：“韩家将五行之精送来了没有？” “五行之精？” 然而听到这四个字，宋桑结却是一脸茫然。 他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回禀殿主，韩家最近似乎并未派人过来。”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想来宋桑结是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也就是说，韩家真的没有兑现承诺。 是那些老不死的从中作梗，还是另有玄机？ 不管怎么样，去看看便知晓了。 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后大手一挥，便将宋桑结送回了原来的位置。 离阳运起五色遁光，便出了采虚殿。 却不想还未到达韩家驻地，掌门谕令便又有了反应。 不过这次，倒并不是什么消息，而是预示着秋寻真的到来。 此女陡然现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美目之中流露出别样的色彩。 她端详片刻，却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功行又有所精进。” 随即又问道：“打算何时突破化玄？” 秋寻真虽知晓离阳现在仍旧处于元丹境界，但却不明他所修之道是何种，自然认为很快便能凝塑出本命玄法，进而晋升化玄。 离阳也只能随意敷衍道：“快了，多给点五行之精，就能更快。” 闻言，秋寻真却是不禁摇头轻笑：“整个乾清宫的库存都被你拿去了，没有更多了。” “毕竟，炼丹锻器部门，对于此物的需求也很高。” 对此，离阳倒也并无什么失落。 毕竟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奢望秋寻真能够无缘无故再赐下五行之精。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若是此女真的又赠予五行之精，离阳还会怀疑她又打算给任务了。 因此当即摆了摆手：“没事，我明白，一切以宗门为主，不能偏袒我一人。” 见离阳表示理解，秋寻真便微微颔首。 她稍加思索，却是开口说道：“你若是实在需要，可以去曲周看看，那里的五行之精储量最为丰富。” “宗门库存大多都来自那地方。” “曲周？”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不由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他从没去过曲周，对于那里的了解仅限于音律圣地。 未曾想如今却是从秋寻真口中得知，那里居然拥有大量的五行之精。 想来这也是只在宗门之中流传的秘辛，外界修士是难以接触到的。 看来，将来或许要到曲周走一趟了。 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离阳便笑道：“多谢掌门提醒。” “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曲周看看的。” 听闻此言，秋寻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掏出了一枚小巧精致，其上刻有音符形状的玉佩。 她将之玉佩递给了离阳，同时解释道：“此物乃是我早年间游历天下，从一位天音宗弟子手中得来的信物。” “你去曲周的时候，便将它带上，或许会有奇效。” 说话间，秋寻真脸上却罕见显露出一丝悲伤，虽然很快便被其收敛起来，不过却是仍旧被离阳敏锐的灵识给捕捉到来。 想来，这信物背后，也一定有些故事。 离阳也并未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兴许便是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修士虽寿命悠长，可正是如此，一生当中，所经历的喜怒哀乐，也远超凡人。 其中辛酸苦痛，又与何人诉说呢？ 离阳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入玄泱界当中，拱手朝秋寻真道了一声谢。 随即却是问道：“还不知，掌门找我有何事？” 他赶着去韩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愿在此处过多停留。 不过秋寻真也似乎并非只是单纯来看看离阳的近况，另有目的。 她淡淡说道：“你是要去韩家对？与我同去便是。” 看来，秋寻真是事先知晓了离阳的行程，才突然现身。 离阳倒并未惊讶，毕竟对方乃是登灵大能，又是一宗之主。 想来之前在韩家发生的事情，她都尽数纳入眼底，一览无余，并无什么秘密可言。 只是，为何秋寻真偏要和离阳一起去？ 莫非？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各种猜测。 他这时又回想起当初韩易之的奇怪请求，心中不由一惊。 难不成？这老东西真的请来了其他修士，将韩家主脉屠戮殆尽？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便抬首看向秋寻真，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i。 不过秋寻真却并未立即解惑，而是单单冷声道：“走，去看看便明白了。” “此中真意，一时半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撂下这句话，她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 离阳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第34章 有情换做无情天 韩家主岛，望辰岛。 明明外界此时此刻乃是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可到了这里，却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黑云浓重如墨，其内电闪雷鸣，霹雳轰鸣声不绝不息，仿若天灾将临。 此等奇观天象虽说稀松平常，不够罕见。 但若是配上底下一片缟素的韩家，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明明一个多月以前，这里还是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宾客齐欢的景象。 未曾想到如今，却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真是世事难料。 离阳与秋寻真到了此处，便发现竟是有一大堆披麻戴孝的修士在哭丧。 而其所拜祭的灵位上，则赫然写着韩卓等人的名字。 并且，数量极多。 放眼望去，从耄耋老人到稚嫩幼子，从寻常凡人到化玄修士，应有尽有，男女老少俱全。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若有所思。 看来，韩易之先前所说的并非是胡话，他是真打算灭了韩家主脉。 即便离阳当初没有答应，也选了其他人来动手。 只是，这样做，到底是为何呢？ 难不成，这韩易之转修了魔道？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便将目光投向秋寻真，兴许对方知道些什么。 秋寻真漠然注视着下方哭天抢地的韩家人，看了许久，才不禁长叹一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她抬首看向高天，似乎其中蕴有什么事物。 见状，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昂起脑袋，竭力发散灵识，看了过去。 却不想这么定睛一看，便赫然发现，韩易之此时便正端坐云顶，紧闭双目，周身不断流转晦暗灰光。 明暗交杂，映照出此人不断变幻的表情。 时而喜悦，时而愤怒，时而悲哀，时而极乐。 想来，必定是在修行什么秘法。 不过看样子，却并不似什么魔道功法，反倒是有点像一些旁门左道。 其气不正，其法不明，虽不入邪，却也难证道果。 秋寻真这时才淡淡说道：“看来，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闻言，离阳便开口问道：“此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秋寻真美目之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回答道：“不过是为了突破问天罢了。” “问天？！”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顿时心中一惊。 若是让这韩易之晋升为问天，那莫说韩家了，连整个乾清宫，都要归于他一人之手。 可再看秋寻真，却是面无表情，好似并不惧怕，亦或者说，欣然接受？ 但对方无所谓，离阳却是有些忐忑不安。 虽说他与韩易之没什么过节，但也难保此人一时看离阳不爽，便随手捏死。 毕竟，若是其成就问天，那么秋寻真自然也护不住离阳。 不过，似乎是看出了离阳的忧虑，秋寻真却是摇头轻笑道：“不必担心，他注定会失败的。” “失败？” 见她似乎胸有成竹，离阳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好奇。 他当即追问道：“何出此言？” 莫非，是这秋寻真暗中给韩易之下了绊子，做了手脚？ 秋寻真又叹了口气，解释道：“还能为何？太过急躁，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罢了。”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如秋寻真所言，那这韩易之，为何不再多等些时日，多做些准备？ 为何如此仓促？ 毕竟据他所知，这韩易之成就登灵也才花了百年时间，纵使在突破前大限将至，但登灵可增五千寿，没必要如此。 是以对此，离阳甚是不解。 倒也并未藏着掖着，而是有疑惑就说，当即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晚点突破？” 秋寻真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当即解释道：“他大限将至，若是再不殊死拼搏一把，便要化为一抔黄土了。” 随即又补充道：“他并非是通过正常手段突破登灵的，因此所增寿命少得可怜。” “再加上先前在化玄境界时，练功走火入魔，已然将自身原本的寿数消耗的差不多了。” 得知了这些秘辛，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未曾想到头来，还是因为寿数的关系。 突破虽然很有可能失败，但若是不拼一把，便只能乖乖等死了。 修士一旦踏上这条路，便是与人斗，与天争。 克服千难万险，才得以证得道果。 是以很少会有高阶修士会放弃，因为这样的人，也难以修到更高境界。 离阳思量了片刻，又问道：“突破失败，又会如何？” 秋寻真不禁叹了口气，回答道：“还能如何？不过身死道消而已。” “身死道消？！” 听到此番话语，离阳顿时有些震惊。 他原本以为突破失败，最多也就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罢了。 未曾想竟是当场毙命。 也怪不得秋寻真一个劲地叹气惋惜了，毕竟要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同阶的修士突破失败，进而殒落，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情来。 离阳这时抬首看向韩易之，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如登灵这般，能够点化元灵，凝塑神明的大能，竟然也会因为寿命不足，而毅然踏上一条死路。 他不由庆幸，好在自己的寿数无穷无尽。 即便被敕命魔功烧了许多，随便找妖族或者魔道邪教借些便是。 看来什么异族仇家，都并非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 唯有寿数才是。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高坐云天之中的韩易之却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豪光大放，照彻四方上下，犹如旭日高升，迸射出万丈光芒。 他站起身来，显出法相，擎天立地，俯视众生万物，好似将一切都掌握手中的神明。 随后，却是运使灵罡，凝塑出一把巨大的剪刀，开始在周身进行修剪切裁，好似在剥离什么无形之物。 离阳修为不够，纵使将灵识催动到极致，也看不到对方究竟在除去什么。 好在秋寻真随手放出一道青蒙蒙的清光，落在离阳面前。 透过这道流转不停，似藏有无穷玄机之变的清光，离阳才得以窥见真相。 放眼望去，韩易之巨如山岳的法相上，尽是些丝缕绳线，密密麻麻，五颜六色，将之牢牢捆住，不得挣脱。 这些无形之线，有的延伸至极远处，没入虚天，消失不见。 也有一根竟是与离阳相连，不过颜色很浅。 而最多的，便是和底下的韩家人接在了一起。 韩易之此时，正是将这些冥冥之中的联系一一断开。 每剪去一根，他的脸上便显露出极为痛苦的意味，乃至身躯都不住地颤抖，显然并非寻常伤疼。 但即便如此，韩易之却并未停下，动作反倒是越来越快。 而见到此番情形，离阳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除去韩家主脉了。 韩易之，是在断绝自身因果，好从有情一道，转变为无情一道。 这并非是说无情一道就不沾染因果了，而是所留极少。 毕竟若是失了情感，自然无喜无悲，无念无想，不会徒生多少联系。 此道寻求顺应天意，身化天道，俯临万物，自然不能为人感所拖累。 只是如果一开始便修持无情，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如韩易之这般，中途转修，实在是有些残忍薄凉了。 第35章 天灵泣绝 有情无情皆是道，若是臻至化境，都能证得道果，不分高低上下。 只不过，很少有像韩易之这般，从有情，转变为无情。 需知若是想要成就无情一道，并非只是杀几个至亲手足。 而是要真正地断绝喜怒哀乐，剔除情感神伤，无异于剥离自身人性，成就如神明一般，不为诸事所动容的事物。 此般巨大转变，对于有些修士来说，或许并无什么感觉。 但离阳是绝然不肯的。 毕竟对他来说，若是失了这些情感，与死物又有何异？ 也不知，韩易之在做出这般决定的时候，心中有没有一丝半缕的挣扎。 兴许是有，毕竟，他并未亲自动手，而是假借他人之力。 也并未赶尽杀绝，而是单单，只除去了与之关系最密切的韩家主脉。 不过说到底，韩易之最终还是对自己的至亲下手了。 虽不知此人有无些许后悔，至少在外人，乃至于韩家人眼中，是难以接受的。 伴随着因果之线不断被韩易之剪除，他的法相也逐渐褪去束缚和枷锁。 其气息也开始拔高，向着更高境界攀升。 到最后，诸多因果消去，只留下小猫几只，不值一提。 再者说，若是这些都无了，那么韩易之这个人，便等同于不存在这个世界。 法相失了拖累，便重获自由，乃至于双目之中大放神光，犹如两轮浑天大日临空，神威赫赫。 表象尚且如此，作为本源的韩易之自然更为神异。 他的肉身缓缓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里寄宿的元神，通体银灰，显然是已经真正踏入了银勾境，不像离阳，只是堪堪触摸到门槛。 银色星河之中，开始泛点金光，由一转二，进而便像是病毒一般极速蔓延开来，很快便充盈了表面，将之完全渲染为了金色，熠熠生辉。 这显然，是在向金带境转变。 随后，便是几道虚影自重天之上落下，与韩易之融为一体。 这些虚影虽说看似修为不高，但却带有一种莫名的韵味，类似于古咒。 亦或者说，是道则。 想来，便是这韩易之所点化的元灵，进而升入识造天，化身的神明了。 未曾想修士突破问天之时，竟是需要将这些先前生造出来的神明与自身合而为一。 这样做是为何？难道说，是借此来褫夺权柄？ 离阳对于登灵境的了解都尚且停留在表面，至于问天，那更是闻所未闻，并不知晓修士入了此等境界，会有什么玄妙之处。 想来秋寻真肯定是知晓的，不过此女现在正看得入神，不太好打扰对方。 毕竟，这可是同阶突破，对于同为登灵的秋寻真来说，是观摩学习的绝佳机会。 修道玄之又玄，一些东西，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如今亲眼目睹韩易之突破，不说问天指日可待，至少也能增加一成的成功几率。 她自然不可能放过。 与几位生造出来的神明相合之后，韩易之的气息便拔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所显现的法相更是混冥若虚，好似混溶于天地之间。 身化至上天道，以万物为刍狗。 其神漠然，其意不言。 到了这一步，似乎再进一点，便要真正踏入传说中的问天境了。 只可惜，正如秋寻真所言，韩易之此番突破，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其虽狠心屠戮了韩家主脉，断去了自身所沾染的绝大多数因果，却也只是堪堪增加了一成的成功几率而已。 四成加一成，变成五成，自然是质变。 可一成加一成，才转变为两成，却是没什么区别。 归根到底，还是韩易之底蕴不足。 才刚刚踏入登灵百年，便因大限将至，急于突破问天，自然功行尚浅，修行未够。 需知修道一途到了后面，难度只会越来越高，逐级递增。 纵使是绝世天才，也要耗费漫长的时间，水磨工夫，来一点一滴地淬炼求真。 当然，开挂除外。 不出所料，韩易之到了这般地步，便迟迟未证得道果，难以寸进。 而此时，考察修士功行的天劫，也终于落下了。 声势并不算浩大，相比于离阳先前所经历过的来说，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然而每当一道劫雷落下，站在极远处观望的离阳，便不由心惊胆颤。 好似完全变为了凡人，面对狂风暴雨，雷电交加，自然心神不宁，心有戚戚。 韩易之的身形逐渐被交织的霹雳电光淹没，再不见踪影。 甚至于，其气息也缓缓消弭。 好似已然灰飞烟灭。 不过离阳知晓，若是其死了，那么天劫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如今天劫还在持续，看来，韩易之还在苦苦支撑。 想来此人也明白，到了这般地步，此次突破便已然算是完全失败了。 没有差一点一说的，成则一步登天，败则当场毙命，没有再来的机会。 也不知，为何还要坚持这无谓的举动。 天劫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逐渐停息。 然而，头顶汇聚的阴云，却并未消去。 甚至其颜色变得愈发深沉，乃至于，到最后逐渐由黑转红。 血色的长空极为妖异，连带着将浑天大日都映照着血阳的模样。 放眼望去，满目赤红，好似此方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色彩。 这赤色虽然鲜艳，但却并不刺眼，反倒是给人一种极为悲凉凄苦的感觉。 随后，一轮虚幻的大日，便悬于当空之中。 两轮血日放在一起，就好似是一双通红的眼眸。 紧接着，便是一声哀恸不已的清鸣，响彻四方上下，好似在为谁悲伤。 传于肉身，生于内心，感伤至极，几近盈泪。 最后，便是淅淅沥沥的红雨落下，如同血泪。 天地齐哭，万物哀悼。 此为天灵泣绝，乃是唯有登灵大能殒落之时，才可显现出的奇观天象，极为罕见。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知晓，韩易之真的殒落了。 天道虽不仁，但却留有一线生机。 韩易之虽死，但其元神却并未烟消云散，而是遁入了轮回之中。 不过纵使是登灵大能，转世之后，若是没有前辈高人指点引导，说不准连仙途都不能踏入，只能变作凡人，百年之后化为一抔黄土，再也见识不到修仙界的壮丽景象。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见状，离阳倒也没有为韩易之的死感到多悲伤，反倒是心中一喜。 只因他所修之道乃是探寻，乃是索求。 如今骤然间见到这般罕见景象，冥冥之中便引得天理眷顾，降下至上甘霖，心神交感间，似有所悟。 这样悟道的机会来之不易，每次都要消耗一位登灵。 是以他当即原地静坐，进入冥想状态，屏息凝气，赫然是开始修炼了。 而见离阳居然这般反应，秋寻真不免有些诧异。 她修道近千年，也见识过不少奇人异士，却无一人像离阳这般，与之毫不相干的人死了，却能从中参悟出什么，进而精进功行。 她不禁有些好奇，莫非，离阳所修的，乃是幸灾乐祸之道？ 第36章 水行法则 入定浑觉无岁月，不知今夕是何年。 待得离阳缓缓睁开双眼，收敛瞳目之中四溢的神光，便发现天灵泣绝的奇景已然消散。 天空万里无云，好似雨过天晴，碧如一洗，望之令人心旷神怡，再无先前那般压抑悲苦。 稍稍感知了一番阴阳交替，便知晓这次冥想已然过了足足三天。 他灵识一扫，便察觉到了秋寻真的存在。 未曾想对方居然还在此处，不禁眉头一挑。 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不然堂堂登灵大能，又是一宗之主，没理由会待在这里看风景。 而见离阳苏醒，秋寻真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颔首：“看来，你是初掌法则之力了？” 果然瞒不住此女。 离阳当即点头称是，并未多言。 多亏了韩易之的死，无意间暗合了他所修之道，才生出些许感悟，进而推动自身，迈出最后一步。 水行法则刚柔并济，攻防一体，对于离阳来说，乃是极大的提升。 倒是出乎他所料，并未等到五行法则俱全时才能凝聚本命玄法。 水行一道一经掌握，便已然显现出了其大神通。 催动之后，在极短时间内，离阳肉身化虚，元神归空。 不仅可以免疫大部分神通大法，在这期间若是动用水行一道，更是威能倍增，好似种族被逆转为了喜水生水之物。 亦或者说，乃是水行至尊，诸水听其号令，不敢不从。 是以离阳愿称其为藏空无相。 有了此法，至少日后再面对化玄修士，也不必使用先天净灵真光，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并且掌握了水行法则，由之生造出来的阴阳真意，以及先天净灵真光的威能同样有所提高。 可谓是水涨船高。 再者，离阳现在已然同时拥有了法则之力与界力，皆是化玄修士独有的特征。 想来即便是登灵大能，只要离阳不在对方面前展露太多，便不会被看穿底细。 总之，水行法则的掌握，对于离阳来说裨益良多，受益匪浅。 真是要多谢谢韩易之了。 提及此人，离阳便抬首望向云天，似是想要寻觅对方的踪迹。 但其实，他是想找找遗留的洞天。 一位登灵大能的小界，想来其中珍贵灵物一定数不胜数。 不说全占，若是能夺得一星半点，便足以受用许久了。 然而见他这般反应，秋寻真便淡淡说道：“不必再找了，他已然在天劫之下化作飞灰。” “至于其洞天，自然也一同烟消云散。” 闻言，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没想到一代登灵老祖，就这样身死道消，实在是世事无常。” 秋寻真自然看出他是在假惺惺作态，倒也并未无情揭穿。 而是附和道：“修道便是如此，我等看似神通广大，但一日不成仙，在天道面前，便与凡人无异。” “皆是蝼蚁。” 说罢，她又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因自己所说的话有所感伤，还是兔死狐悲。 昂首眺望着远方天际许久，才看向离阳，开口说道：“你虽初掌了法则，但也莫要懈怠。” “需知修行就好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不时时念想所修法则，便会有遗落散失的危险。” 此言一出，离阳便有些惊异。 他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说法，但想来秋寻真也没理由在这方面骗自己。 修行之路上有所缺漏，若是不尽快消解，便容易铸成大错。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连忙追问道：“何出此言？” 秋寻真斟酌片刻，才回答道：“法则虽说是从真意晋升而来，但却有所不同。” “其更接近于道则，也就是天地至理，非生灵所能触及。” “若不频繁与之神意相合，功行便会逐渐消退。” “再者，这个过程，也是修士践行自身所修之道的显现。” 听闻此言，离阳不禁眉头一皱，低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法则更近乎于道，而并非单纯的技艺。 技艺长期不使用，都难免会生疏，更何况玄之又玄的道。 而修士时常运使法则，也是在暗合所修之道，为突破登灵做准备。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妙，实在是妙。 想到这里，他不禁朝秋寻真拱了拱手，谢道：“受教了。” 然而对此，秋寻真却是摇头轻笑：“这也不算什么秘辛，你随便寻个化玄，都愿意讲解。” “只不过不达此般境界，是无法理解的。” 她随即又看了离阳一眼，补充道：“你似乎掌握的乃是水行法则，此道中正平和，倒是并无多大禁忌。” “不过也要切记，水虽无相，但并非无形。” “莫要强求。” 离阳将这句话记下，放在记忆中细细琢磨，从而来告诫自己。 而见他有在认真听讲，秋寻真便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说道：“既然你已经晋升为了化玄，那么想来那些老古董，也不会有多大意见了。” “接下来专心准备登位大典，礼虽繁琐，却不可少，唯有如此，才名正言顺。” 秋寻真见离阳掌握了水行法则，便认为他已然突破化玄，殊不知还差得远。 不过现在的离阳，除去运使的法力依旧是元浑以外，其他地方倒是与化玄一模一样，并无什么明显差异。 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想起，似乎一年之期已然差不多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隆重的登位大典，即将开始。 当然，大典的布置是不需要离阳出手的，想来秋寻真已经安排好了。 他所要做的，可能也只有邀请亲朋好友入宴了。 离阳在此界并无什么亲人，好友也不多，静天观的李青生夫妻俩可能算是。 与大自在寺的寂音虽只见过一面，也有些交情，毕竟离阳帮其除掉了走火入魔的兄长司马安。 还有顾涵渊，想来他也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 除此之外，便好似再没有其他人了。 不过光是这些，便已然有足够的分量了。 且不说三品静天观和二品大自在寺，单单是顾涵渊一人，便是不少宗门都无法请动的大人物。 想来若不是屈星河的命令，此人也绝不会来这乾清宫。 对于秋寻真的提醒，离阳自然点头称是。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也没有多留的必要。 见他已然明白，秋寻真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 离阳驻足原地，稍稍整理了一番刚才得到的感悟。 随后又运使水行法则，生造出几条大江长河，如玉龙在天，肆意遨游。 他此时便如同得了新玩具的孩童一般，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水行一道玄妙异常，并不只局限于冲卷激荡。 其还具有寒冷、向下的特性，也可引申为生命之源，万物之根。 若是使用得当，与那些专攻杀伐的兵者法则，也不遑多让。 毕竟五行虽易，但正所谓大道至简。 只不过耍弄到一半，离阳却突然间想起自己来韩家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五行之精。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拍了拍脑袋，便飞身而下。 第37章 为我所用 无端的血雨连绵不绝，连大阵都无法遮掩屏蔽，就好似苍天也在为韩家哭泣一般。 苏书雪立于门外，抬首仰望着血色长空，默然不语。 她伸手成掌，离了屋檐的范围，任由血色雨滴打落在掌心。 刺眼的赤红与白皙的肌肤混在一起，有种诡异的美感。 冰冷的触感，就连身为元丹真人的她，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好似与凡人无异。 苏书雪驻足原地许久，才在一声稚嫩的女声呼唤当中，回身进入屋内。 莫名的血雨，显然将韩悠悠吓得不轻，只能一直躲在房间内。 她躺在床上，见苏书雪进来，便撅起小嘴巴问道：“娘，大兄还有爹爹呢？” 从小脸上未干的泪痕可以看出，又做噩梦了。 对此，苏书雪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回答道：“你大兄回昆仑了，你爹爹正在闭关。” 自从韩卓与韩轻尘死后，她便一直用这样的谎言来安抚韩悠悠。 不忍告诉其残酷的真相。 对于这个回复，韩悠悠显然有些不满意，但也并未说些什么，只央求着苏书雪给她讲故事。 故事还没讲完，这小娃娃，便又睡了下去。 安抚好感到有些不安的韩悠悠，苏书雪这才站起来，转过身，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苏书雪和韩卓只孕有韩轻尘这一个后代，至于这孩子，则是看其天赋上佳，从而收养的。 正因为与韩家没有血缘关系，才得以逃过这一劫。 苏书雪虽不知究竟是何人将韩家主脉屠戮一空，但也隐隐猜出可能与韩易之有关。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对方身为登灵大能，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而这位韩家老祖近日莫说是露面，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苏书雪通过韩卓留下的族长玉印，试图与之联系，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老祖究竟是抛弃了韩家，还是说，死了？ 似乎都有可能。 但不管是那种情况，没了这位登灵大能的庇护，族中高阶修士又尽数惨死，韩家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虽然短时间内依靠大阵，还能再掩饰一会。 但纸毕竟是包不住火的。 再者，还不等底下的那些世家察觉到不对劲，族中便开始争权夺利，想要将韩家瓜分了。 一些庶出的长辈认为苏书雪乃是外姓，不配继承韩卓的位置，继续统领韩家。 他们联合起一帮平日里只会吸血的米虫，对苏书雪施压。 这让她极为难做。 外忧将生，内患不解，整个韩家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就好似是在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苏书雪有时也想过，带着韩悠悠远离这是非之地，以她元丹的修为，还有多年来积蓄的财产，无论到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每天修行的时候，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来偷袭，将她一并杀死。 但杀夫杀子之仇，又怎能如此轻易便忘却。 更何况，韩卓死前留下的唯一遗愿，便是希望苏书雪能够将韩家延续下去。 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肩头，苏书雪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唯有和韩悠悠相谈玩乐之时，才感到一丝轻松。 只是待她刚走出韩悠悠的房间，无意间抬首一望，便发现血雨已然停歇。 如此算来，足足持续了三日。 天青一色，净若翡翠玉石，一扫先前的沉闷。 但对于苏书雪来说，这样的美景，也只能让她心情好受一些。 而日子还要继续。 她现在要赶去祠堂参加族中会议，一想到那些老不死的嘴脸，就心烦不已。 是以并未在此处过多停留，当即运起遁光，便要于高天飞驰。 却不想刚刚动身，便迎面撞上了一道冲奔激流的水蓝玄光。 辉光消散，从中缓缓显现出一位男修的身影，正是离阳。 他先前在重天之上灵识一扫，便发现了苏书雪的身影。 此女身为韩家家主韩卓的结发之妻，在族中地位想来也很高。 尤其是在韩卓死后，说不定便接替了其位置。 毕竟韩家化玄尽灭，元丹亦可称王。 苏书雪显然也识得离阳，毕竟韩轻尘先前便是败于其手。 只是为何，现在又找上门来？ 莫非，是打算落井下石？ 她一时间提高了警惕，但随即转念一想，以对方的修为，现在的韩家也根本无法抗衡。 心中不免涌现出一丝无力感。 离阳不知晓此女心中所想，只是沉声问道：“尔等先前许诺的五行之精呢？” “难不成，打算出尔反尔？” “五行之精？” 听到这四个字，苏书雪这才恍然大悟。 她自然知晓韩卓先前的承诺，毕竟也是和自己商量过，才得出的结果。 原来离阳此行是为了这个。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涌现出别样的想法。 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当然不是，我韩家并非是这般小人。” “那五百份五行之精，早就为离殿主准备好了。”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有些惊讶。 他并未料到韩易之会这么快就动手，如今韩家生变，说不准便会毁约。 原本以为要自己动手，没想到似乎还并未到那般程度。 不由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道：“那就赶快拿来。” 迟则生变。 未曾想此言一出，苏书雪却又面露难色，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又迟迟没有发声，好似极为犹豫。 不过其演技在离阳看来未免有些拙劣，倒也并未当场揭穿，而是想看看此女究竟想搞什么鬼。 因此当即淡淡问道：“有什么难处？难道是有人相阻？” 见离阳发声问询，苏书雪这才敢开口解释道：“实不相瞒，的确是有人不知死活。” 她随即苦笑道：“想来离殿主也知晓，韩家现在已然名存实亡了。” 对此，离阳自然是微微颔首。 正如此女所言，没了登灵老祖，又失了所有化玄，韩家现在，已然不配称为韩家了。 就几位元丹还苟活着，也就只能算是小世家，连林家都比不上。 而见他这般反应，苏书雪便继续说道：“群龙无首之后，韩家便陷入了争权夺利。” 说到这里，她无奈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妾身虽是家主夫人，但毕竟是外姓，是以族中有不少人认为妾身德不配位。” “离殿主若是想取得五行之精，单凭妾身一人，是没有太大说服力的。” 此女虽含糊其辞，不过离阳心思敏锐，三言两语间，便看出对方的目的。 无非是想借助离阳的力量，帮其夺回韩家之主的权力。 唯有这般，才愿意将五行之精拱手奉上。 想来韩家宝库的钥匙，也掌握在此女手中。 却是不好强逼。 不过离阳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其利用。 他漠然瞥了苏书雪一眼，便震得对方花容失色，不敢直视。 随即冷声道：“这很简单，想来本殿主一出面，这些人自然不敢造次。” “不过，韩家今后，要为我所用。” 第38章 杀鸡儆猴 苏书雪没有想到离阳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 光五行之精还不够，如今甚至放言，要将整个韩家都吞下。 若是老祖还在，她自然只会在心中冷嘲不已，讥讽离阳是痴心妄想。 可如今，却是有些无能为力了。 甚至于转念一想，发现这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反正韩家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了，再乱一点也没关系。 再者，以苏书雪一人，想要将韩家扶回正轨，还是太难了点。 独木难支，不如借助外力。 以离阳的绝强实力，也算是个好上家。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未来可期。 并且采虚殿亦是新立，韩家若是趁现在便投奔过去，无疑会成为元老。 日后纵使还有其他势力入驻，也不至于被其吞并。 如此，也算是符合了韩卓的遗愿，将韩家延续下去。 想到这里，她便捣蒜般点了点头：“若是离殿主还看得上现在的韩家，便拿去。” 对此，离阳自然有些诧异。 他原本还以为对方会讨价还价一会，未曾想竟是如此干脆就答应了。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现在的韩家就像是在走钢丝，随时都有可能失足跌落万丈深渊，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比起这样的惨状，成为采虚殿的附庸，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但话虽如此，不是什么人都能认清自己的，尤其是刚刚从高处跌落，往往还会被幻觉所困，认为自己仍旧高高在上。 离阳不禁多看了一眼苏书雪，此女虽修为低劣了些，但却识大局明大势，通晓人情世故。 是个不可多得的管理型人才。 而现在的采虚殿，便正缺这种人物。 宋桑结夫妻俩虽说尽心尽力，但毕竟修为太低，地位不高。 离阳有心让其多带几个人，但又怕难以服众。 如今有了这苏书雪，倒是不愁了。 是以他当即微微颔首，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带本殿主去看看，我的韩家。” 闻言，苏书雪便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只觉周身轻灵舒泰。 压在肩膀上许久的责任，最终还是卸下了。 她不禁长舒一口气，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答道：“遵命，殿主大人。” 因离阳并非强逼，乃是各取所需，苏书雪倒是没有多少抗拒，身份转换的也很快。 甚至于，她现在心中有一股冲动，迫切想要看看，那些老不死见到离阳时，脸上的表情。 想来一定非常精彩。 因此苏书雪并未多等，当即运起遁光，走在了前面带路。 同时笑道：“殿主来得正是时候，族中老人们，正在开会呢。” 离阳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跟在了背后。 对他来说，能一次性解决最好，以免徒生变故。 做事就要干净利落，不要拖沓。 二人飞遁片刻，便来到了韩家祠堂。 没想到还未真正入内，离阳便被守门的韩家修士拦了下来。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是喝问道：“我怎地从未在韩家看过你？你究竟是何人？” 倒也不必离阳开口，一旁的苏书雪便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采虚殿殿主！” “采虚殿殿主？！” 听到这五个字，此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虽不识得离阳，但却也听闻过采虚殿殿主的名头。 事实上，在大宴斗法发生以后，几乎所有韩家人都知晓了离阳。 毕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三番五次拂了韩家的面子，无异于将韩家踩在脚底下。 他们背靠登灵老祖，向来高人一等，又怎能忍受这般羞辱。 不少人将他视为心腹大患，恨得牙痒痒。 但真正到了面前，却是一点反抗之心都不敢生出。 尤其现在韩家状况不容乐观，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期，更是没有底气与之抗衡。 是以听苏书雪这么一说，此人便急忙放行，不敢阻拦片刻。 甚至于还对离阳露出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生怕自己刚才的举动恶了这位化玄大能。 离阳自然不在意这些低阶修士怎么想，当即缓步走了进去。 抬首一望，便将阶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皆是些元丹修士，不少都大限将至，不值一提。 想来，这些便是韩家仅剩的力量了。 真是物是人非。 而众遗老见苏书雪入内，刚想开口呵斥一番，打算先给其一个下马威。 却不想刚好撞上了离阳的目光，视线交汇间，便被其浩大的威势所慑。 修道到了后期，一个小境界便是一个坎，更别说是大境界了。 元丹与化玄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单单这么一看，便有不少人忍不住惨叫一声，捂住双眼，显然是被神光所及，受了伤。 至于剩下功行较深之人，也不由感到双目刺痛，当即挪开了视线，不敢直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唯恐触怒了这位不速之客。 见状，苏书雪心中自然快意不已。 先前这些老不死的对她可是百般刁难，鸡蛋里挑骨头，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说道。 说白了，就是逼她让权。 如今离阳一出面，甚至还没说任何话，这些人便缩的像是鹌鹑一般，哑了声，不敢多言。 归根到底，还是修为上的差距。 离阳随意扫视了一番，见众人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便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半。 他随即沉声道：“今后韩家将划入采虚殿之下，尔等可有意见。” 这话当然不是询问，而是单纯的告知一声，好让这些人明白。 如此霸道的发言，显然刺激到了一些人的神经。 一位长须老者当即呵斥道：“你莫要以为，韩家就怕你了！” 有人带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纷纷指责起来。 “虽为殿主，但毕竟不是我韩家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韩家内政？” “如此却是逾越了，我定要向掌门参他一本！” “苏书雪竟是带外人进我韩家祠堂，真是不知廉耻！” 一时间，群情激奋，离阳似是被千夫所指，然其脸上神情却并无多大变化。 就好像是在冷眼旁观一群小丑表演。 待得声音渐歇，他便心念一动，唤出素光剑胚。 只见来回间一个闪动，几个叫的最欢的元丹修士便尽数伏诛，人头落地，砸出几声闷响。 见到这一幕，还活着的韩家人不由呼吸一窒，不敢再说，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杀鸡儆猴，乃是常用的手段。 但却非常实用。 离阳这时再问：“可还有意见？” 众人已然见识过了他的凶残手段，一言不合便开杀，自然不敢再反驳。 归根到底，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堪大用。 离阳这才像是十分满意地微微颔首，指着苏书雪笑道：“既然如此，尔等接下来，便听此女的命令。” 撂下这句话，他便身形一转，悄然消散。 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好似从各自的眼神当中明悟了什么，心领神会。 于是纷纷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苏书雪拱了拱手。 “先前是我等做的不对，还望苏夫人见谅，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第39章 韩家俯首 “韩家诸事，你都处理完了？” “回禀殿主，已然搞定，今后韩家，便为您所用。” 有离阳出面震慑那些宵小之辈，苏书雪自然很快便重掌了韩家。 有的时候，拳头大，比什么都管用。 离阳十分满意地颔首致意，随后便淡淡问道：“既然如此，五行之精呢？” 他原本来韩家的目的，便只是单纯为了五行之精而已。 只不过一时见韩家势微，才起了吞并韩家的念头。 韩家虽说没了登灵老祖，又失了化玄大能，整体实力已然沦落为小世家，不过毕竟底子还在。 最起码，光是宝库之中多年积蓄的灵物，便足够采虚殿受用许久。 将之收服，也算是为采虚殿充实了势力。 虽说仍旧没有什么实权，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同时，也彰显了离阳的手段。 想来这样做，到了登位大典之上，便不容易出现什么变故。 闻言，苏书雪当即拍了拍手，同时笑道：“早就为殿主您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位侍女上殿，身后还跟着几位膀大腰圆的力士，竟是将大量的五行之精直接托举了进来，好似凡人向神明朝贡一般。 五色华光照彻四方，映得此间大殿都五光十色，绚丽异常。 离阳一眼便看出，如此多的五行之精，绝不止五百份。 他原本还有些诧异，为何苏书雪不将这些五行之精装入储物戒，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现在看来，一是为了使场面更加震撼，二则是在表忠心。 心思倒是活泛，离阳对此却也并无什么厌恶。 若是说句实话，反倒是极为受用。 当然，他是不会在表面上展露出来的。 而见他面无表情，苏书雪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这番举动引得对方不喜。 当即挥手斥退那些侍女还有力士，朝离阳躬身揖礼，连忙介绍道：“回禀殿主，这便是韩家库存之中所有的五行之精了。” “足足有七百三十六份。” 未曾想竟是比原先的五百份还多了两百多份，若是能够将这些五行之精全部炼化，离阳起码还能再掌握两行法则。 至于剩下的两行，想来也离法则不远了。 对此，离阳自然十分满意。 他大手一挥，便将面前的五行之精尽数摄入玄泱界之中。 接着随意瞥了一眼苏书雪，发觉此女似乎有些焦虑，便轻笑道：“此事你做的不错，若是还有什么困难，大可与本殿主说。” 此言一出，苏书雪这才放下心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当即摇了摇头，回答道：“有殿主在，那些人自然不敢造次。”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只是，妾身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主成全。” 未曾想此女还真有麻烦，离阳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既然都放到台面上来，他也不好拒绝。 尤其是刚刚还收了人家的五行之精。 离阳当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见似乎有戏，苏书雪自然心中一喜。 她也并未含糊其辞，开门见山地解释道：“妾身收养一女，天赋异禀，乃是水木双灵芯，又是极为罕见的生源灵体。” “只是一直未寻得良师，因此希望能拜入殿主门下。”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就是这个，离阳不禁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苏书雪来个很离谱的请求，比如说找出真凶什么的。 不过即便如此，离阳也依旧有些苦恼。 因为他并非什么良师，虽收了徒子徒孙，但却既没有传法，也没有授道。 完全是放养。 而苏书雪的女儿若是真如她所说那般天资横溢，落到离阳手上，便无异于暴殄天物，纯属浪费。 不过他灵光一闪，却是忽然间想起，似乎宋音虞还未找到传人。 既然如此，不若让对方看看。 想到这里，离阳便回答道：“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还未等苏书雪高兴，他便又补充道：“只是，可能并非是我。” 听他这么一说，苏书雪先是一愣，随后却是仍旧感激道：“那就多谢殿主成全了。” 对她而言，韩悠悠能拜入采虚殿，便已然足够了。 自然也不奢求什么。 此女的反应让离阳有些诧异，不过对其态度倒是十分满意。 他利用殿主方印，将苏书雪的气息记在上面，并令宋桑结将采虚殿的一些事务交接给对方。 以此，来表明接纳。 苏书雪自然欣喜不已，如此，便暂时在采虚殿立稳了脚跟。 处理了这些琐碎小事之后，离阳却并未立即闭关参悟其他四行法则。 因为登位大典即将开始，至少把这件事搞完，名正言顺地入驻采虚殿，再回玄泱界静修。 具体事宜有宋桑结和苏书雪负责，他只需邀请宾客即可。 首先便是宋音虞与白雁依二女，反正她们待在天中界也无什么事，不如来凑凑热闹，顺便撑一撑门面。 好歹也是一位有名的化玄修士，和一位阵法大师，有不少含金量。 随后自然是顾涵渊与太一双子，幸好这三人还未离开乾清宫。 此人也算爽快，受了离阳的邀请，便当场点头答应，干脆利落。 紧接着，离阳又去了一趟大自在寺，不仅请来了寂音，还碰上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寂月等人，皆欣然同意。 同时，也暗戳戳地从对方口中打听着寒天北境的近况。 毕竟连城紧挨着此处，乾清宫虽说不是对抗妖魔的先锋军，但若是大魔出世，自然也不能幸免。 好在封印虽有所松动，但仍旧处于可控范围内。 至少尊者是这样说的，至于是不是为了安抚底下的修士，便无从得知了。 反正只要短期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劫变终究会降临，只是来得早与来得晚的差别而已。 离阳所要做的，便是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修为，最好是成就破劫。 若是能够在劫变之前飞升仙界，离开太殊，自然更好。 不过现在距离一万年的期限，满打满算也只有几百年，纵使离阳拥有系统，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突破境界，也有些困难。 毕竟五行一道虽说战力绝强，但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有五行之精去参悟。 既是利，也是弊。 不过等价交换罢了。 再然后，便通过燕返金剑，与静天观的李青生夫妻俩取得了联系，询问其是否有空赏脸来赴宴。 好在，这二人近日也并无什么要事，自然接下了请柬。 至于最后，离阳想了想，还是决定回阔别已久的大乾看看。 一是为了从韩轻尘那里得来的小木剑，此物似乎与天剑山有关系。 而天剑山的的遗址，便出土于大乾。 洛芷更是从中得了不小的机缘，借此成就了元丹。 二则是想看看曾经的故交好友，比如刘二，凝归增五百寿，此人应该还未遁入轮回。 不过世事难料，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不管如何，哪怕只是去看上一眼，便足以。 也算是给过往的记忆一个交代。 第40章 再临大乾 初掌水行法则之后，离阳的遁速倍增，而且身法更加多变，令人捉摸不透。 无需凭借飞舟，便可在四重天疾驰飞奔，并且速度更快，也无需忍受频繁停靠浪费的时间。 再者，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再乘坐飞舟，恐怕便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毕竟一驾飞舟之上，往往也只有一位化玄修士，负责护持飞舟，应对意外。 若是离阳上去，一山不容二虎，自然会促使对方提高警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堂堂化玄，居然连一副车驾都没有，还要与低阶修士同乘，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离阳驾驭水蓝遁光，于高天驰骋，不过数天，便来到了大乾。 由于东林郡更近，他便先去了那里，打算找找刘二的踪迹。 虽说刘二当初并未告知刘家搬到了何处，离阳也没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依稀记得刘二曾经被燃灯火所伤，清明水这一妙法，便是得于他手。 而离阳现在则拿到了燃灯火的火源，亦是火种，也就是业火提灯之中的燃灯业火。 分出心神，探入此宝之中，稍稍感知一番，便隐隐有所察觉。 虽说被燃灯火侵染过的修士很多，不过能够像刘二这般安然无恙的毕竟还是少数。 低阶修士一旦沾染上，便无药可救。 不过即便如此，冥冥之中还是显现出复数个目标，看来还是需要一顿搜寻。 好在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若是竭力发散灵识，便可幅及万里，再搭配上系统的看破真名，却是不难找。 只是需要多费些工夫。 不过距离登位大典还有些时日，却也不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排查之下，便寻得了对方的位置。 却不想到了地界，便发现此处居然是个小宗门，唤作金光宗。 难不成，刘二突破元丹了？ 只是此人的天赋并不算好，亦无什么罕见的体质根骨，家族传承功法也只是黄阶。 如若没有捡到什么机缘，元丹自然是无望的。 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了。 离阳并未多想，当即驾驭遁光，无声无息间便穿过了护宗大阵，在无一人发觉的情况下，到了内里。 放眼望去，宫阙楼宇数不胜数，仙云渺渺，弟子倒是不少，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看来还算兴盛。 不过他随即灵识一扫，便发现了异状，似乎是有其他宗门的修士登门找茬，在主殿之中发生了争吵。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看来，这金光宗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而是暗流涌动。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毕竟金光宗和离阳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来这里，只是单纯为了刘二。 有些意外的是，刘二居然也在金光宗的主殿之中，看样子地位还算较高。 只不过此人并未突破元丹，仍旧停留在凝归。 离阳本来还以为，以对方的境界最多当个小执事之类的，负责处理宗门事务。 未曾想竟是有资格登上主殿。 看来，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看此人的命源生机，大概也就还能活个几百年。 不过鉴于劫变将至，届时说不定便会出些意外。 劫变面前向来众生平等，无论是手段通天的破劫大能，还是碌碌一生的凡夫俗子，都有可能遭受毁灭性的打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拿屈星河来说，此人也是从林允儿手中夺得了幽界钥匙，才得以苟活。 更别提天罡大陆之上各处出世的遗迹了，不知有多少强横的宗门被灭绝。 可想而知，劫变是有多恐怖。 离阳随意看了一圈，便踏入了主殿，此处的禁制对于他来说如同虚设，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探查。 主殿之中足足有五位元丹，其中金光宗却只有两位，并且其中一人已然垂垂老矣，大限将至。 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百里，自然是能够虎踞一方的。 可到了大乾，便有些不够看了。 另外三位皆是外宗之人，不过也并非一派。 其中一对年轻道侣出自一门，至于另一位气质有些妖冶的女子，似乎是半人半妖。 其用术法掩饰了妖兽特征，比如尾巴和耳朵。 不过离阳一眼便看出，对方拥有狐妖血脉。 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大胆，搞出了这般异种。 这五人争论不休，离阳隐匿身形，在一旁听了一会，便发现又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无非是金光宗抢了不少仙苗，这两家宗门前来声讨。 当然，这无疑是借口，明摆着是欺负金光宗实力弱小，打算敲诈一笔。 他并不打算插手，倒也不是嫌麻烦，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与离阳又无什么关系，何必去管。 他随即将目光转向刘二，此人便站在金光宗较为年轻的元丹修士身后。 离阳定睛一看，却是发现这二人眉宇间有些相似。 再灵识一扫，则察觉双方的气息也大差不差，似乎之间有很深的渊源，并非是普通的亲朋好友。 莫非，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又用系统一照，嗯，也是姓刘之人。 多半差不了。 意识到有这种可能，离阳顿时有些惊讶。 未曾想刘二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也算是有福之人。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有必要干涉一番了。 离阳当即显出身形，凭空立于殿中，俯视众人。 见他突然间便出现，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此处又并非是野外，乃是宗门之中，位于大阵之内，怎会突然冒出来外人。 好在也并非什么蠢人，在察觉到离阳浩如汪洋大海的气息后，便明白他的修为远高于自己这边。 想来便是某个路过的前辈。 半人半妖的女修青玉反应最快，当即站起身来，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等定当竭力相助。” 有人带头，其他人自然也有样学样，齐齐起身，朝离阳躬身行礼。 唯有刘二，盯着离阳一时发了愣，竟是仍旧坐在原地，与纷纷站起行礼的五人有些格格不入。 见状，金光宗这边的年轻元丹修士，也就是疑似刘二之子，唤作刘承宇之人顿时心中一惊。 他连忙传音，示意父亲朝前辈行礼，莫要冒犯对方。 却不想刘二收到提醒，仍旧有些迟疑。 不过最终还是起身，却并非行礼，而是感慨万分地朝离阳拱了拱手，笑道：“离兄，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众人瞳目不由放大，齐齐看向刘二。 随即又将视线转回离阳，想看看这位前辈到底有何反应。 在他们眼中，刘二区区一介凝归，怎会与如此大能相识，莫不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不过，却是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因为离阳对此，却是同样执平辈礼，笑着回应道：“自然，刘兄也别来无恙。” 匆匆百年过去，故人再重逢，虽物是人非，但却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41章 天外种族 见离阳居然这般反应，众人自然惊讶不已。 未曾想这刘二居然真的和此等大能有交情，甚至互相还以兄台称呼，可见其关系不浅。 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诧异之余，反倒是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既然二人相识，乃是故交，那想来也不会随意打杀众人。 只是离阳与刘二相认之后，便漠然瞥了一眼三人。 也不必刻意施为，光是境界上的差距所带来的绝强威势，便引得这三人脸色一白，心神摇颤，气息不稳，几欲跌坐在地。 三人不由悚然一惊，有些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这般做。 不过他们也算是人精，一见到金光宗那边安然无恙，便明悟了其中真相。 想来这位前辈是知晓刚才发生事情的，竟是打算替金光宗出头，这才会对三人施压。 对此，他们心中自然有些艳羡，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苦涩。 这金光宗有了一座大靠山，恐怕日后只会愈发兴旺。 但地方就这么大，金光宗一强盛，他们背后的宗门便不会好受。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 三人也算是聪明人，识相的很，倒也不必离阳开口，便主动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前辈放心，我等今后再不会来找金光宗的麻烦了！” 闻言，离阳这才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致意。 见状，三人便如蒙大赦，告罪一声，仓皇逃了出去，竟是连招呼都未和金光宗的元丹打一声。 未曾想局势就这样被逆转了，刘承宇不禁有些懵逼。 他随即看向离阳，视线之中充满了感激，也带有一丝好奇。 也不知自家父亲，究竟是如何结识这位前辈的。 刘承宇倒是记得刘家一开始是在西山郡，难不成就是那时？ 老元丹见到这一幕，便朝离阳行了个大礼，颤声道：“多谢前辈相助！” 对此，离阳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回应，并未多言。 老元丹随即朝刘承宇传音，叮嘱对方好好招待贵客，便也告退，将主殿留给三人。 这样虽有些不合礼法，但规矩并不是定死的。 而说实话，老元丹还巴不得离阳多留几日，自然不敢怠慢， 别说是区区主殿，就是自家的洞府，让了也是无妨，反倒是荣幸。 而见外人退去，离阳这才身形一转，坐到了刘二对面。 玄光一闪，便于面前小桌之上摆满了灵果珍馐，琼浆玉液，皆是上佳，灵机浓郁，服之便可延年益寿，实乃珍品。 即便是刘承宇，也从未享受过这般豪华待遇，更别说刘二了。 不过他倒并未在意这些，注意力一直放在离阳身上。 上下打量了许久，才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感慨万分。 刘二苦笑道：“我本就知晓离兄谈吐惊人，前途无量，但也没有料到，两百年不到，竟是成就了化玄。” 当初在刘家沟分别之际，二人修为相仿，却不想一百多年过去了，刘二突破元丹失败，一直停留在凝归。 而离阳却是一路高歌猛进，直上化玄，成了一方大能，只手遮天。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他倒并未有多少嫉妒，只是有些惊讶。 而更多的，则是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结识了离阳这位故交好友。 即便如今二人的境界差距悬殊，离阳对他的态度也并未改变多少。 这才是最珍贵的。 凡人之中尚且有成了状元抛弃糟糠之妻的例子，更别说是修士了。 尤其是世家当中，若是修为不高，父亲也得在儿子面前低头。 当真难得。 闻言，离阳倒也并未出言反驳，虽说他现在仍旧是元丹，但也确实和寻常化玄没什么两样。 他却是伸手指向一旁的刘承宇，笑着问道：“此人，莫非是你儿？” 见离阳提及对方，刘二脸上便不禁显露出一丝自豪之意，不过很快便收敛起来。 只因刘承宇虽然是元丹，但在离阳面前，还是不够看。 刘儿当即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他便是我儿。” 说罢，又朝刘承宇招了招手：“来，这是你离叔叔。” 听闻此言，刘承宇便朝离阳执了晚辈礼，恭声道：“晚辈刘承宇，见过离叔叔。” 离阳随意瞥了他一眼，稍加思索，便从玄泱界之中随便取出一件极品元械，随手丢给了刘承宇。 他来之前特意搜刮了一番韩家宝库，带了不少法宝灵物，打算见到故人便发点。 再怎么说，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给老家带点特产，还真说不过去。 刘承宇接过法宝，自然看出其品阶极高，乃是上乘至宝。 不由怔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二。 刘二也是一愣，他本意只想让二人认识一下，不存索要礼物的念头。 不过随即看向离阳，见对方满脸淡淡笑意，便知晓该怎么做了。 当即给刘承宇使了眼色，示意对方收下。 得了父亲的首肯，刘承宇这才将法宝摄入储物戒中，同时又朝离阳行了一礼，谢道：“多谢离叔叔赐宝，晚辈感激不尽。” 见离阳颔首致意，刘承宇便也退了出去。 待此人离开，离阳便开口问道：“我出大乾许久，不问世事，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听他这么一说，刘二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要说最重要的事，那自然是海族入侵了。” “海族入侵？”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脑海中便涌现出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顿时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道：“这海族为何又开始了？” 依稀记得一百多年前，海族可是吃了大亏，殒落了不少强者，没道理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 毕竟海族虽说带个海字，却不是海中的唯一生物，还有许多种族对其虎视眈眈。 若是尚未补全缺漏便出征人族，说不定便会后方空虚，被掏了老巢。 刘二倒也没有含糊其辞，当即解释道：“离兄有所不知，这南海出现了天外种族，海族斗不过对方，便只能被逼上岸。” “天外种族？” 听闻此言，离阳更是有些惊讶。 刘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天外种族，据说是乘着一颗陨星落入了南海。” “繁殖速度极快，而且还能伪装成其他种族，阴险狡诈，凶残无情。” “不仅是海族，就连海岸边上的人族也遭受了入侵。” 得知这一消息，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虽说他现在大本营在北方的连城，海族以及这天外种族怎么也找不到他头上。 不过南海郡却是要遭殃了。 不仅要面临海族的大举进攻，还要防备天外种族的潜入。 一明一暗，可谓是防不胜防。 看来，洛芷那小丫头，是有麻烦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再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南海郡的情况，岂不是不容乐观？” 刘二自然点头称是，同时补充道：“由于此次涉及了天外种族，大乾已然将其他地方的修士调了过去。” “而且南海控制权并不只关乎大乾，而是整个天罡大陆的突破口。” “是以其他国家也派了不少修士前来助战。” 第42章 人皮虫 从刘二口中得知了这一惊人的消息，离阳也不禁有些动容。 未曾想一个天外种族，竟是引得整个天罡大陆的修士都前来大乾助战。 果然，还是有外敌当前时，人族才会放弃勾心斗角，站在一起抗争。 那为何海族没有这般呢？ 想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天外种族太过恐怖，比海族更加难对付，造成的破坏更大。 海族虽强盛，但并非不可战胜，而且其龟缩在海中，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上岸劫掠，不多停留。 此次也是被逼急了，将要被天外种族斩尽杀绝，才出此下策。 而这天外种族，却似乎荤素不忌，既能生活在海中，又可登陆。 若是任其肆虐，人族便会丧失大量的资源和土地，这是高阶修士最不能忍受的。 对于他们来说，凡人和低阶修士可有可无，死了再生一批便是。 但福地和灵物却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生出，唯有这些才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没了资源，也没法修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离阳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以后，便愈发担心起洛芷来。 此女虽有个登灵师父，但那老妖婆受了重伤，想来若是没有得什么大药，一百多年的时间也是恢复不了完全的。 伤及本源，便需要耗费大量的灵物，单凭岁月是无法治愈的。 而且说不定现在的刀剑宗已然被天外种族渗透，危机四伏。 想到这里，离阳便追问道：“关于这天外种族，刘兄还知道多少？与我细细说说。” 既然南海郡是一定要去的，那么对于这天外种族，自然得先有些了解，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闻言，刘二斟酌了片刻，便回答道：“据说这天外种族形似放大版的昆虫，体型倒是与人族相差无几。” “繁殖速度极快，有人曾深入巢穴，看到密密麻麻的卵，甚是骇人。” “其能通过秘法，将其他种族制成皮衣穿在身上伪装，从而进行渗透。” “因此便有人称其为人皮虫。” “人皮虫？” 听上去，这天外种族似乎也是虫属，只是不知，和辰锋虫相比，到底谁更厉害。 辰锋虫乃是星壳族的劣化体，肉身虽说不能横渡虚空，但也极为强大。 而这人皮虫，或许更侧重于间谍行动，于内部搞破坏。 二者各有优劣，若是相争，胜负也不能确定。 不过若是能将这两个种族整合在一起，便可大致形成一支恐怖的军队。 辰锋虫负责上阵厮杀冲锋，人皮虫则是混入敌人内部，打探消息情报，时不时搞点破坏。 双管齐下，想来一定能将敌人弄得极为头大，焦头烂额，难以招架。 乃至于不战而败。 但蜮娘虽为虫母，也不知能否将人皮虫收服，毕竟都是天外种族。 或许，还得去实地看看。 离阳在心中暗暗下了这般决定，却是再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信息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刘二稍加思索，便继续说道：“有传言说这人皮虫喜好甜食，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般话语，离阳虽有些诧异，但也并未多在意。 毕竟这种癖好虽然诡异，但似乎并无什么价值。 总不可能与这人皮虫争斗时，带着糖果？ 又不是三岁小儿。 若是如此轻易就能对付，那大乾也不至于向其他国家求助。 是以离阳接着问道：“还有呢？比如说，这人皮虫有无什么致命弱点\/” 然而对此，刘二却是连连摇头，有些无奈。 他苦笑道：“我长居金光宗，已然很久没有出去历练了。” “这些情报，还是听别人讲述的，可能有些缺漏，还望离兄见谅。” 却是离阳多想了，这刘二毕竟只是个凝归修士，而且如今也并不在南海郡了。 能知晓这些，便已然算是消息灵通了。 不过刘二随即又提醒道：“离兄若是真想了解这人皮虫，便应该去南海郡，找那些正在对抗天外种族的修士问问。”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言非虚，想来那些修士一定对人皮虫了如指掌。 而见他默不作声，刘二便开口问道：“离兄可是打算走了吗？” 在他看来，离阳问这些，无非是想回去看看。 毕竟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在南海郡。 那里，似乎是离阳的故乡。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愣了愣，倒并未否认，当即点了点头：“没错，想来你也知晓，我来自南海郡，在那里有些故人。” 他的确是想去看看洛芷这小丫头如何，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有关天剑山的一切。 那小木剑绝非凡物，能触发宝运反应的东西，又怎可能是寻常饰品。 得了这般回复，刘二便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既然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了。” 离阳自然看出他有些失落，毕竟故人重逢，才刚见面没多久，便又要分别。 而且这次，说不定便是再也不见。 不过他却是笑道：“后会自然有期，实话说，我此次便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 听到这两个字，刘二顿时有些诧异。 随即却是连忙摇了摇头：“我在这金光宗过的很好，就不去打扰离兄了。” 见他似乎错会了意，离阳倒也并未说什么，单单将请柬拿了出来。 递给对方的同时，也解释道：“是我的登位大典啦，还望刘兄赏脸来喝杯酒。” 刘二接过请柬，这才明白离阳并非是想将他带到别的势力当中，而是单纯来邀请做客。 不由心中一喜，捣蒜般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见他答应了，离阳随即又补充道：“届时将你妻儿一起带过去，也不差几个座位。” 刘二自然点头应声，并未多言。 能将儿子带过去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自己虽然此生突破无望，但刘承宇却是天赋上佳，前途无量。 而若是一直待在这金光宗，偏安一隅，少了争斗，便失了锐气。 届时就算是一块上好的璞玉，不经雕琢，也只能沦落为平平无奇的石头，成不了美玉。 说完这些，二人随后又谈论了近况，回忆过去。 欢酒暂歇，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不过鉴于此次离去的时间极为短暂，二人便也没有说些后会有期之类的字眼。 单单拱了拱手，身形便悄然消散，再不见踪影。 临走前，离阳还给刘二留下了一些延寿之物。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鸡肋无比，不如寻个魔道邪教屠戮。 若是全部吞服下去，便能让刘二凭空多活几百年，相当于将寿命翻了一倍。 不过劫变将至，以刘二的修为，能不能活到自身原本寿命的一半都是个问题。 离阳自身难保，自然也帮衬不了对方。 便只能看缘法了。 若是强求完美，反倒是会适得其反。 离阳告别了刘二，离了金光宗，便驾起水蓝遁光，朝着南海郡的方向疾驰。 第43章 换人 夜兰城倒不必再回了，想来那些故人早已逝世，就算现在离阳去了，估计也最多只能在坟前烧两柱香。 何必徒增烦恼。 过往皆如云烟，逝去便不再来，不必过多挂念，反倒陡生伤感。 他直奔刀剑宗的驻地，也就是玉峰城附近的大小玉峰。 望着眼前已然变化了不少的宫阙楼宇，离阳不禁感慨万分。 未曾想时隔三百多年，他又回来了。 想来这次，那老妖婆拿他便应该没办法了。 提及此女，离阳心中便生出一团无名火。 当初一言不合，便将他凭空挪移到了危险重重的天青山脉，摆明了是想让他死。 那时离阳才堪堪百炼，若不是有枯木诀隐匿气息，早就被路过的邪修捉去炼药了。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洛芷好，这种爱管闲事，食古不化的老登，就该打回仙人之梦当中重修。 毕竟唯有上古时代，才是对方真正的归属。 如今乃是新历，老旧的观念，也该抛去了。 不必墨守成规。 离阳无声无息间便到了大阵之前，现在再看，便发现刀剑宗的护宗大阵乃是玄阶阵法。 此时若是换做白雁依亦或者张念慈那样的阵法大师，或许便能破解阵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 只可惜，离阳对于阵法并无多少了解，他只会一些很基础的结界，比如隔音避水之类的。 因此无法像先前在金光宗那般，无视大阵直接进入其内。 而若是以力破之，也势必会引来反击，乃至于被认定为是入侵者。 既然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离阳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服装，便显出身形，立于大门之外。 守卫的童子见他突然出现，看其气息飘忽不定，知晓乃是高阶修士，便连忙躬身揖礼。 倒也并未多问，当即便将离阳引到了待客室，此间仍旧处于大阵之外，倒是不怕作妖。 童子恭恭敬敬为离阳倒了杯灵茶，便告罪一声，退了下去，许是唤弟子前来接客。 他修为低劣，不能看出什么，想来师兄师姐或许能定夺。 不过片刻，门便被叩响了。 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恭声问道：“前辈，现在可方便进来？” 离阳轻咳了一声，当作回应。 随即便有一位凝归境的年轻女修推门而入。 此女唤作李蓉，一见面，便先是朝离阳恭恭敬敬执了一个晚辈礼。 同时开口问道：“不知前辈来我刀剑宗，有何贵干？” 离阳自然淡淡回答道：“来见故人，想来你也知晓，洛真传的名头？” “洛真传？！” 听到这三个字，李蓉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捣蒜般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洛真传也算是宗门之中的风云人物了，基本上是妇孺皆知。 只是单凭这一点，她却不能立即放行。 毕竟认识洛芷的人多了去了，至少刀剑宗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是随随便便就让离阳进去，万一他是人皮虫伪装的咋办？ 是以李蓉稍加思索，便面露歉意：“不知前辈可有信物，亦或者能够证明身份的令牌？” 又像是生怕离阳不喜，便连忙苦笑道：“想来前辈也知晓，最近南海郡不怎么太平，还望前辈见谅。” 对此，离阳倒也并未为难，表示理解，微微颔首致意。 他在玄泱界之中一顿翻找，本来打算直接拿出殿主方印，但随即转念一想，却是将青霄剑给掏了出来。 此物还是许久之前，洛芷送来的，那时这小丫头还时常写信给他，赠些无用的衣物聊表心意。 只是之后离阳去了悬冕空城，未曾想这一去，便是整整五十年。 肉身尽毁，便与洛芷彻底断了联系。 此剑陪伴了洛芷许久，至少在其成就元丹之前，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想来这些刀剑宗弟子也识得。 离阳将青霄剑取出，摆在李蓉面前，同时笑着问道：“想来你也见过此物。” 青霄剑虽品阶不高，但毕竟并非凡物，乃是真具。 是以虽然尘封许久，失了心神蕴养，但灵机不散，锋芒仍旧犀利，与过去无异。 李蓉定睛一看，便赫然发现，此剑不就是洛师姐还未成就元丹时的佩剑么？ 这可是极品真具，并且还是定心大会上的奖品，她自然记得很清楚。 依稀记得当初洛师姐，便是手持此剑，在天剑山遗址当中斩杀了诸多竞争对手，才夺得了机缘，成就元丹。 上下仔细打量，再三确认了一番，才点了点头：“我的确见过，这是洛真传曾经的法宝。” 她随即看向离阳，有些好奇，也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居然会拥有青霄剑。 不过倒也不敢多问，毕竟看此人的浩如汪洋的气息便知，其境界一定远在自己之上。 想来，必定是元丹真人了。 莫非，是洛师姐在外结交的好友？ 只不过，若是普通故交，又怎会将佩剑相赠？ 想到这里，李蓉便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悄悄瞥了一眼离阳，似乎想要再仔细看看对方。 只不过虽然她的动作很隐秘，但自然也逃不过离阳的灵识探查。 离阳不知此女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即眉头一皱，沉声道：“既然如此，还不让本座进去？” 说话间，他又稍稍放出了一些威势，惊得李蓉内心咯噔一声，知晓是自己失礼冒犯了。 当即再一行礼，颤声道：“是，前辈请跟我来。” 她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待得离阳应声，李蓉才不禁松了口气，明白对方并不打算过多计较，只是在变相催促而已。 李蓉再不敢做些小动作，主动走在前方带路，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只不过临到大阵之前，此女刚想掏出令牌解开大阵，身形却是瞬间消失，再不见踪影，显然是被人凭空挪移走了。 原地显现出另一道身影，将其取而代之。 是一位背负长剑的青衣男子，名叫轩辕治。 见其出现，离阳不由眉头一挑，只因对方的气息高深莫测，他竟是无法看破。 以他现在的修为，化玄在其面前自然无所遁形。 如此说来，此人便是登灵大能了。 只不过据离阳所知，刀剑宗除去那老妖婆以外，唯一的登灵修士，便是宗主了。 毕竟只是四品宗门，比不过乾清宫。 意识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以后，离阳便暗中提高了警惕。 虽说掌握了水行法则，但面对登灵，还是有力未逮。 需小心谨慎。 不过二人一见面，这轩辕治脸上却是显露出淡淡笑意，开口说道：“我宗弟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道友功行深厚，还是我来招待道友。” 殊不知他心中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虽说离阳的境界似乎并未达到登灵，但却要比寻常化玄强了数倍。 至少在刀剑宗，无一位化玄能与之相提并论。 是以轩辕治思量了一番，便决定亲自出面。 既不失礼数，又可探究一番，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着实有些好奇，对方为何能做到这般地步，真是闻所未闻。 第44章 暗中作梗 未曾想这位刀剑宗宗主居然亲自下场，着实有些抬举离阳了。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一般的化玄修士是绝然压不住离阳的，唯有登灵大能，才可稳坐上头，不至于被反客为主。 而冰凝玉那个老妖婆又正在闭关休养，是以也只有这轩辕治出面了。 离阳当即朝轩辕治拱了拱手，笑道：“轩辕宗主此言，却是折煞我也。” “我不过一介化玄，又何德何能要堂堂登灵招待。” 然而对此，轩辕治却是摆了摆手：“不必客气，道友虽是化玄，可我从未见过有化玄能像道友这般。” 随即又无奈道：“我宗小门小派，除我以外，便没什么人有资格与道友同坐。” “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道友明白。” 闻言，离阳便点头称是：“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轩辕治颔首致意，弹指一挥，便在护宗大阵之上打开了一道口子，显露出一扇清光四溢的门扉，显然并非通往内里，而是转向他处。 想来，便是洞府之类的地方，专门来招待客人。 轩辕治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离阳也欣然前往，紧随其后。 清光一闪而过，周围的景象便瞬息更改，竟是由楼阁转变为了云天之中。 云雾缭绕，仙气渺渺，翻滚的白霞当中，隐约可以窥见密密麻麻的剑柄，好似高天剑冢。 不过离阳稍稍感知一番阴阳交替，便知晓此处并非外界重天，而是某处异空间。 不禁有些诧异，为何要将他带到此处。 好在轩辕治也并不打算故弄玄虚，当即介绍道：“此处便是我刀剑宗的神域，乃是祖师所留。”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有些惊讶，却是问道：“既然是宗门重地，让我一外人进来，是否有些不妥？” 然而轩辕治却是摇头轻笑，回答道：“此处又并无什么不传之秘，只是祖师静修之所。” “并且他飞升前还特意告知我等，若是有人能在此处悟出什么，便是刀剑宗的贵客，应厚礼相待。” 他随即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眼神当中显露出一丝惊异，开口说道：“我观道友颇为不凡，便想引得来这里看看，是不是祖师口中的贵客。” “若是道友不喜，换一处也是可以的。”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他倒并未多言，单单颔首表示可以看看，紧接着便开始发散灵识，四处打量着。 若真如轩辕治所言，那么此处或许能参悟出一些有关剑道的心得。 他的剑道停留在剑光于表已然许久，迟迟不得寸进。 如果能有所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 只是奈何离阳四下张望了好一会，除去剑冢之中那些尘封宝剑的锋芒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兴许，是他在剑道之上的造诣不足，天赋不够。 仔细寻觅了一番，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便也只能作罢。 因此便只能自嘲一笑：“看来，是我修行不足，并非你家祖师口中的贵客。” 对此，轩辕治却是有些不解。 他是知晓洛芷的，在真传当中也是翘楚。 其虽天赋平庸，但在剑道方面，可谓是惊才艳艳。 原本以为离阳能得此女赠剑，想来剑道一定非同凡响，不然不会被看上。 现在看来，究竟是祖师要求太高，还是离阳的剑道真的不堪？ 轩辕治稍加思索，倒并未多问，却是安慰道：“道友莫要自谦，这也只能说明祖师对于剑道的看法与道友不同。” “大道三千，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他再一挥手，周围的景象便又变了模样，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凉亭，一旁立有几位侍女，竟是也背负长剑，一副剑客打扮。 轩辕治并指一点，二人身后便浮现石凳，齐齐入座。 侍女添上瓜果灵茶，这才有点闲聊的意思。 离阳轻抿一口灵茶，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洛真传身在何处？我此次来，便是想邀请她参见大典。” “大典？” 听到这两个字，轩辕治不禁有些好奇，追问道：“道友可是有什么喜事？” 离阳自然回答：“不过是登位罢了，我在乾清宫领有殿主一位。” “殿主？！” 轩辕治自然知晓乾清宫，那可是三品宗门，虽说只比刀剑宗高了一品，但就整体实力而言，差距却是有些悬殊。 且不说低阶修士，光是顶层登灵，乾清宫明面上便足足有四位。 而反观刀剑宗，除去重伤的冰凝玉以外，便只有轩辕治一人，可谓是天壤之别。 当然，他不知晓韩易之已死，不过即便如此，乾清宫也还有三位。 并且这只是在外抛头露面的，至于暗地里，说不定还有。 宗门品阶划分可要比什么法宝还要严格，高一品便意味着可以碾压。 未曾想离阳竟是能领得殿主一位，着实有些令人惊讶了。 得知了这一惊人的消息，轩辕治的态度也不禁变得更加和善起来。 在他看来，离阳与洛芷关系密切，已然算是半个自己人，自然不会恶语相向。 以对方的天赋，将来未必不能成就登灵，说不定问天也是有可能的。 算是一块已经开始发光的璞玉，自然要拉拢结交一番。 他不禁赞叹道：“道友还真是年少有为，竟是能在三品宗门争得殿主一位。” 离阳自然只能笑而不语。 轩辕治随即告知一声：“还请道友稍等，我这就将洛真传唤过来。” 随即便闭上双眼，似是在与底下长老联系，确认洛芷的动向。 不过片刻，便又睁开双目，却是说道：“道友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洛真传前些天便出任务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若是不急的话，不如在我宗暂歇片刻？” 离阳思量片刻，觉得等等也行，反正离登位大典还有些时日。 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得了回应，轩辕治便唤出背上长剑，悬于身前，言道：“想来道友能得洛真传垂青，也是剑修。” “不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感悟剑道？” 他作为剑修，许久没与人争斗，早就手痒难耐。 奈何附近又找不到什么敌手，如今偶遇离阳，自然想要比划比划。 见状，离阳刚想出言婉拒，以他的拙劣剑道，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谁知就在此时，一柄飞剑却从天而降，直直插在二人中间。 轩辕治眉头一皱，将飞剑摄入掌心，闭目发散灵识，接收内里的信息。 过了片刻，他猛然间睁开双眼，脸色一沉，似乎是些不太好的消息。 察觉到离阳疑惑的眼神，轩辕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就在刚才，我宗一位化玄长老突然反叛，将同门重伤。” “想来便是人皮虫假扮，如今正在据点之中大肆破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抬首看了离阳一眼，才继续说道：“洛真传，便在那处据点当中执行任务。” 话音刚落，离阳便追问道：“那据点在何处？” “海晶城！” 第45章 拍苍蝇 大乾，南海郡，海晶城。 此处直面南海，背靠苍峦峰，易守难攻，乃是人族抵抗海族入侵的桥头堡。 海晶城外设有多家宗门据点，其中驻扎弟子多达万数。 犹如一个个支点，相互勾连，构造出一处难以撼动的防线。 然而此时此刻，在刀剑宗的哨站当中，却是上演着一场大屠杀。 无数半人高的巨型螳螂从泛着幽幽蓝光的虚缝当中涌出，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四方。 这些生物的实力虽然不高，也就相当于纳气境界，亦无什么法宝神通，全凭肉身作战，但胜在数量极多，近乎无穷无尽。 寻常凝归弟子一旦被围住，若是不瞬间施展什么大神通脱身，恐怕便会在高强度，长时间的战斗当中，被硬生生耗尽精气。 正所谓蚁多咬死象，更何况纳气与凝归之间的差距也并没有这么大。 唯有到达元丹境界，才迎来第一次质变。 不少刀剑宗弟子一瞬间便被淹没在虫海当中，只来得及放出一道金芒，便再无生息。 好在毕竟是宗门，很快便有元丹真人出手，施展神通大法，清出了一片空置之地，将弟子带入其中，才留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眼前这局面，实在是有些难解。 除非，出现其他变数。 洛芷一剑挥出，便荡平四野，无数人皮虫在煌煌剑光之下尽数消弭。 然即便如此，蜂拥而至的虫群还是瞬间将空缺填补，不留一丝缝隙。 若不是被丹域压制，早就冲了进来。 这样看来，此般施为，好似是在做无用功。 见状，她不禁秀眉微蹙，似是有些苦恼。 而这时，一旁背负长刀，一副侠女打扮的英气女修，则是走上前来，与洛芷并肩站在一起。 此人唤作冷虹，位列刀剑宗真传首席，亦是元丹境界。 见洛芷似是有些烦闷，冷虹便安慰道：“洛师妹，不必忧虑，消息已然传出去了，想来宗门很快便会派援军来。” 闻言，洛芷却是不禁叹了口气：“可我担心，兰长老先前遭那贼人偷袭，受了不小的伤，恐会落败。” “此处只剩下他一位化玄，若是没了兰长老，我等尽数都要丧命于此。” 冷虹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但也无能为力。 化玄级别的战斗，是她们无法参与的，就连小界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就好像是妻子即将分娩的丈夫，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里，冷虹也不由有些憋屈。 她愤声道：“这人皮虫还真是狡诈，特意挑海族入侵的时间来搞事，若是放在平时，岂能让它肆意妄为！” 刀剑宗虽只是四品宗门，但化玄长老也有足足五位，有宗主坐镇大本营，是以五位长老尽数出动，来到了前线。 近日刚好海族反扑，三位化玄齐齐上阵，留有两位护持据点。 这样的分配本来也无什么大碍，却不想这二人之中，已然有一位被人皮虫所害，还将其制成了人皮，伪装身份，混入其中。 直到如今，才暴起发难，偷袭了另一位，又锁死了大阵，放出无尽虫群，分明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真是防不胜防。 听冷虹这么一说，洛芷倒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 她早就见识过人皮虫的手段，对于这一出，虽有些惊讶，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有一点洛芷迟迟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何这人皮虫知晓此时正是据点实力空虚的时刻？ 是宗门之中还混有其他人皮虫假扮的奸细，还是说，海族的反扑与之有关联？ 亦或者说，海族与之达成了某种协议？ 意识到这种可能，洛芷心中不由一惊。 只是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毕竟只是猜测，再者，在现在的情况下说这些话，也只是徒增烦恼，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 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 就在洛芷沉思之际，王灵纱却是悬了上来，面露焦急之色。 “洛师姐，丹药已经用完了，可还有很多弟子受了重伤。” 此言一出，洛芷便回过神来，暂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归现世。 她闭上双目，发散灵识，在储物戒中一顿翻找，却是连半颗丹药也没找到。 早就弹尽粮绝了。 不由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这里亦无更多了。” 随即看向冷虹，问道：“冷师姐呢？” 冷虹同样察看了一番自己的库存，所剩无几，便也摇头。 见两位师姐都无更多，王灵纱不禁有些失落。 若是没了丹药，底下的那些弟子，恐怕难挨过此劫。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王灵纱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朝二女勉强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两位师姐了。” 说罢，便转身，正欲离去。 却不想就在此时，那道幽蓝虚缝猛然一涨，就好似原本微眯的瞳目大睁，瞬息间一股无形伟力轰然降临，落在所有人身上，甚至包括那些人皮虫，不分敌我。 不过其虽来势汹汹，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去震慑了众人心神一会，也并未造成多大伤害。 然而下一秒，这陡然扩张的虚缝却是再度坍缩，回转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洛芷似有所感，冥冥之中好似大祸临头。 果然，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显现，从高天之上坠落下来，砸在地上，掀起阵阵尘雾。 巨大的冲力，乃至引得大阵光幕一闪。 洛芷定睛一看，便发现此人正是兰长老，气息奄奄，生死未卜，显然是败了。 随后，只见一只人首虫身的怪物从虚缝的位置钻出，朝众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声。 其身上的节肢虽断了不少，诡异的绿血从截面涌出，但却并无什么大碍。 气息虽低落几分，但并未萎靡不振。 至少，对付洛芷这些元丹，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到这一幕，冷虹不由呼吸一窒，却也并未退缩，当即拔出长刀，便化作一道流光袭去。 不过虽勇气可嘉，但却是以卵击石。 那怪物看也不看，随手一挥，便将冷虹打落，转瞬即逝。 随后又发出一声怪异的嚎叫，众人便觉好似被万虫噬身，想来是施展了什么不得了的神通。 不少境界低微的弟子当场惨叫一声，竟是活生生被啃食殆尽，化作食粮。 洛芷与王灵纱虽安然无恙，但也抵挡不了太久。 那怪物明显是想借此来折磨她们，从中取乐。 见到此般情形，洛芷内心不由生出一股浓重的绝望，几欲催动天剑山秘术，拼死一战。 却不想就在此时，只闻一声清脆如玻璃碎裂的响动，将据点牢牢护住的大阵竟是顷刻间土崩瓦解。 随即神光突显，光芒万丈，好似旭日初升，幅照四方上下，隐隐可以窥见一道身影立于虚造大日之下，看不清面目，只能勉强辨出轮廓。 也不见那人如何施为，单单挥手成掌，便有一股无形伟力凭空凝塑出遮天大手，自天而下，推开罡云重雾，裹挟无边隆压，如同拍苍蝇一般，硬生生将那逞凶的怪物压下！ 第46章 嫂子 见离阳竟是一掌将化玄级别的人皮虫拍死，轩辕治不免眼皮一跳，有些惊疑不定。 他原本以为对方虽然厉害，但毕竟仍旧是化玄，遇上同阶修士，即便能赢，也要缠斗一番，才能分出胜负。 却不想一招便秒了，真是离谱至极。 此等人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地从未听闻过？ 气机虽说能够大致反应出修士的强弱，但也并非一定。 再者说，也有不少能够遮掩气机的神通与法宝，不能偏信。 唯有实战，才能看出根底。 不过见识了这般手段，离阳的实力，倒也无需怀疑了。 其恐怕已然摸到了登灵的层次，只是欠缺了权柄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轩辕治想要拉拢对方的念头，便愈发强烈起来。 此等人中之龙，绝不可错过。 他停留在登灵许久，自知前路无望，便只能寻求外在机缘，死马当做活马医。 说不准等离阳成就登灵，便能帮他一把。 离阳并未在意轩辕治想些什么，动用真光的同时施展水行法则，将那人皮虫硬生生拍死之后，便灵识一扫，窥见了洛芷。 探查到对方安然无恙，便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在有惊无险。 既然此女没事，那离阳便放下心来，转而整理起刚才的奇怪收获。 未曾想众修口中的人皮虫，在系统这边，却是有个专门的名字，唤作敛皮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所属虫族，不仅一生生一窝，而且自相残杀的几率比较大，乃至成为常态，那怪物kd巨高，一巴掌下来，足足让离阳的寿命翻了一倍。 若肆虐南海的天外种族便是这敛皮族，那离阳还斩什么妖，除什么魔。 逮着这些虫子杀便是了，一虫抵得百妖百魔。 想到这里，离阳不由心中一喜。 他收敛这份激动的情绪，身形一转，便缓缓落在洛芷面前，轻笑道：“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而见离阳现身，洛芷和王灵纱齐齐愣住，有些难以置信。 洛芷盯着离阳，上下打量了许久，才娇笑道：“我就知道，哥你绝非寻常修士！” 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啊？化玄？还是登灵？” 唯有到了对方面前，她才愿意显露出这般少女模样，一如既往。 见状，离阳也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声，此女虽饱经岁月风霜，生离死别，但性子却从未变过，坚心明己，不堕红尘，实在难得。 也怪不得能从一众竞争对手当中脱颖而出，取得机缘，成就元丹。 面对此女的问询，离阳却是笑着回答道：“我说是元丹，你信么？” 洛芷自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嘟起嘴巴埋怨道：“哥你真会说笑，元丹哪里能有这般厉害。” “若你是元丹，那我又是什么？纳气吗？”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对此，离阳也只能摇头轻笑，随意敷衍道：“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我如今乃是化玄，距离登灵也只有一步之遥。” 得了这般回复，洛芷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她其实也认为离阳差不多是这个修为。 离阳随即看向一旁的王灵纱，定睛一看，此女居然也成就了元丹，却是有些意外。 察觉到他的目光，王灵纱便慌慌张张地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着小脑袋不敢直视，只愿偷看。 见她这般反应，离阳倒并未说些什么，此女性子就是如此。 而这时，轩辕治也落了下来，扫视了一番狼藉一片的战场，不禁眉头一皱。 他先是朝离阳谢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解救我宗弟子。” 随即又看向洛芷，沉声问道：“冷真传呢？” 此言一出，二女这才想起刚才被打飞的冷虹，现在还躺在深坑里生死未卜呢。 洛芷最先反应过来，并指一点，便引动身后长剑，化作一道虹光飞驰而过，一个来回，便将奄奄一息的冷虹给摄了过来。 轩辕治见其身负重伤，稍加思索，便于洞天之中取出一团清气，其中灵机浓郁，显然是什么大药。 将清气灌入冷虹肉身，过了片刻，此女便悠悠转醒。 虽气息微弱，但已并无什么大碍，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睁眼便看到轩辕治，当即想起身行礼，却浑身酥软，难以使力。 轩辕治见她还要勉强，便呵斥道：“你受了重伤，莫要乱动！” 冷虹这才消停下来，无奈苦笑道：“弟子实力不济，却是让师父您见笑了。” 面对此女的自我苛责，轩辕治自然摆了摆手：“并非你之错，要怪，也怪这人皮虫太过狡诈。” 说到这里，他却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在信中说只有一人是人皮虫假扮，那另一人呢？” 冷虹愣了愣，似乎由于受了那一击心神震颤，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这时，一旁的王灵纱便回答道：“是兰长老，他与人皮虫争斗一番，由于受了偷袭，不幸落败，落到那里去了。” 闻言，轩辕治便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向远处的大坑。 然而就是这么一看，便脸色一沉。 他当即吩咐了冷虹两句，又朝离阳解释道：“我宗长老情况不妙，我得带他回去休养，还望道友见谅。” 离阳自然回礼道：“轩辕宗主客气了，不必在意我，请便。” 轩辕治微微颔首致意，便飞身而下，将那命悬一线的兰长老摄入界中，遁入重天。 想来，也是回刀剑宗疗伤了。 待得此人离去，洛芷便面露惊异之色，开口问道：“哥，为何掌门对你如此青睐？” 离阳其实也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这般，是以只能打个哈哈：“可能，是看我顺眼。” 此言非虚，他现在的肉身不比当初，乃是先天五行胎体。 暗合阴阳五行，大小周天，留有神韵，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不过虽然如此，但也不至于单凭相貌便引来登灵大能的关注。 洛芷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也没有多问。 既然离阳不愿说，那她也就不去计较。 离阳不愿在这种尴尬的话题上过多停留，便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你任务完成了没？近日可是有空余时间？” 听闻此言，洛芷却是摇了摇头，无奈道：“据点都被破坏成这样了，修理也需要不少时间，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刀剑宗是不能出战了。” 她随即又有些诧异：“哥，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 不知为何，说话间，洛芷的俏脸上却是莫名显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 离阳自然有所察觉，但却并未在意，只当此女刚经过一番生死搏斗，体内气血翻涌罢了。 他将鎏金请柬掏出，递给了洛芷，同时解释道：“我近日即将举行登位大典，你若是有空，便来看看。” 离阳随即又补充道：“顺便，可以见见你嫂子。” “嫂子？！” 听到这两个字，洛芷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47章 剑冢 据点被毁倒是无关紧要，以修士的手段，不要几天便能尽数重建。 更关键的，便是刀剑宗的人员动向外泄，恐生有内鬼。 即便离阳将那假扮化玄的敛皮族拍死，说不定底下那些弟子当中，还混有奸细。 再者说，大半弟子都受了不小的伤，而库存的丹药又用光了，总不可能留在此处等死。 是以在三女的指挥下，众人便踏上了回宗的路。 回去休整一番，进而卷土重来。 飞舟之上，离阳与洛芷对坐，他拿出那柄得自韩轻尘的小木剑，摆在桌上。 同时介绍道：“此物似是与天剑山有关，你能否看出些名堂？” 说话间，便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对方。 闻言，洛芷便悬起木剑，放在身前细细打量。 她端详了一会，却是秀眉微蹙，好似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此，离阳倒并未有多失落，毕竟虽说洛芷与天剑山有关，但也只是元丹。 以离阳的修为都不能看出什么，洛芷无法窥破玄奥，也是正常。 只是正当他想要摄回木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之时，洛芷却是眼前一亮，似有所得。 此女竟是当即站起身来，唤出长剑，开始施展剑法起来。 虽不知其为何这般，不过想来，也是天剑山的秘辛。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由心中一喜，看来有说法。 此女的剑道却是和离阳截然相反，刚猛异常，杀机四溢，乃是正统剑修，最擅杀伐。 这剑法也并非凡物，玄妙至极，多变莫测，离阳光是看上一会，便觉收获满满，所修剑道也隐隐生出些许感悟，有不少缺漏之处，若是补全，便可精进一番。 更何况，佳人舞剑，也是赏心悦目。 离阳轻抿灵茶，倒是开始观舞起来，悠闲惬意。 此时若是有仙姬奏乐伴舞便更好了，只是离阳先前已然将玄水珠内的水族尽数放到了天中界，无法唤出。 再者，他也怕这样做会干扰到洛芷，便只能在心中想想。 洛芷运使数招之后，竟是沉心静气，发出一声轻喝，将先前带动的真意尽数汇聚，凝于一点，直直落在木剑之上。 随后只闻一声声清脆裂响，劈里啪啦，如同爆竹，木剑表层的材质便像是风化一般，逐渐被剥离，显露出内里稠似琥珀的真面目，另有乾坤。 不过片刻，木剑便转换为一把精致小巧的黄晶钥匙，稳稳落在洛芷的掌心。 她这时紧闭双眼，像是在接收内里的信息。 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瞳目，闪过一丝惊异，似有所悟。 随即看向离阳，倒并未含糊其辞，而是直接开口说道：“哥，此物似乎是天剑山一座剑冢的钥匙。” “内里据说有神兵利器，灵丹妙药，至上秘法！”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也不禁有些动容。 虽说他已然有了素光剑胚，但天剑山毕竟是上古一品宗门，想来其所留之物，一定极为珍贵。 若是能取得几件灵宝，亦或者什么大丹大药，甚至一些秘术剑法，也是大赚特赚。 果然，不愧是系统出品。 他当即追问道：“这上面可有写那剑冢在何处？” 洛芷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其毕竟来自上古，地名不太相符。” 随即反问道：“哥，你可知晓这上启湖在何处？” “上启湖？” 离阳自然从未听闻此处，思量片刻，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亦不知晓。 不过想来，轩辕治应当知晓。 然而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找轩辕治求助，洛芷稍加思索，却是喃喃自语：“或许，可以去问问师父。” 见其提及冰凝玉，离阳便装作关心地问道：“我听闻你师父受了重伤，现在状态如何？” 对此，洛芷却是摇了摇头，有些烦闷：“师父她伤及本源，若是不寻得什么大丹大药，是无法完全治愈的。” “直到如今，还常居于洞天之中，连我都不能经常看到她。” 从她口中得知老妖婆情况不太理想，离阳心中自然乐开了花。 不过表面上依旧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想来登灵大能，一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手段。” 洛芷自然点头称是，她也相信冰凝玉虽深居简出，但也并无生命危险。 不过似是不愿在这种悲伤的话题上过多停留，话锋一转，却是回到了先前的剑冢一事。 洛芷将黄晶钥匙摆在小桌之上，有些好奇地问道：“哥，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离阳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打劫别人得来的，便随意敷衍道：“偶入一处上古遗迹，从中得来的。” “上古遗迹？！” 未曾想听到这四个字，洛芷更是有些兴奋，连忙问道：“那上古遗迹内部大致是怎样一副场景？可否详细说说。” 见她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不禁有些头大。 这完全就是随意编造出来的，本来只打算随便糊弄一下，没想到此女对这似乎很感兴趣。 但若是说出真相，那便等于前面所言都是放屁。 离阳不愿在此女面前失了威信，是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他先是在记忆当中搜索有关剑道的画面，与到过的秘境进行缝合，比如说悬冕空城。 一番头脑风暴之后，便缓缓说道：“那遗迹极为特殊，似真似假，如梦如幻，有大剑耸立，巨如山岳，细剑繁多，浩若汪洋。” “误入其中之人，需闯三关，定五心，方可取得奖励。” 说罢，离阳实在是不想继续捏造下去，唯恐生出什么破绽，便反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洛芷回答：“我只是想确认一番，哥所误入的上古遗迹，是不是天剑山的剑庐。” 她随即却是摇了摇头：“看来并不是。” “剑庐？” 离阳若有所思地反复琢磨这两个字，心想说不准韩轻尘所去的遗迹便是洛芷口中的剑庐。 而且对方那赤金剑，或许便是天剑山的遗留之物。 不过韩轻尘已死，即便离阳再想探究一番，也为时已晚。 二人又开始闲聊，谈论一些趣事，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洛芷在倾诉，离阳只负责听。 如此过了片刻，飞舟便已然到达了刀剑宗的驻地，大小玉峰。 洛芷这时开口问道：“哥，我想拿此物去见见师父，看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连忙推辞道：“我毕竟是外人，就不去打扰前辈了。” 虽说冰凝玉本源有失，身负重伤，但毕竟是登灵大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若是与对方争斗，胜负仍旧难料。 等他再掌握几道法则，便不一样了。 再者，离阳也不愿在洛芷面前与其师父发生冲突。 眼不见心不烦。 而见他这般反应，洛芷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失落。 不过也很快收敛起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哥先等我一会。” “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洛芷的身形便瞬间消散，再不见踪影。 第48章 局外人 且说离阳待在飞舟之上，一边喝茶，一边整理刚才的收获，参悟剑道。 过了片刻，便有一人登门拜访，却不是洛芷，而是冷虹。 此女见这里唯有离阳一人，便不禁愣了愣，估摸着便是来找洛芷的。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睁开双眼，淡淡提醒道：“她去师父那里了，很快便会回转，你在此处暂歇片刻便是。” 闻言，冷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坐在了离阳对面。 她时不时看离阳两眼，似是有些好奇。 之前离阳现身，将化玄敛皮族一巴掌拍死的时候，冷虹已然陷入了昏迷，是以并不识得他。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离阳便无奈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此女倒也是个真性情，并未掩饰，而是直接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与洛师妹，是什么关系？” 离阳稍加思索，便回答道：“算是她异父异母的哥哥。” “异父异母？” 冷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再细细一想，这不就是完全没有血脉关系么？ 如此说来，不就是义兄么？ 想到这里，她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脸色有些古怪，也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倒也并未说些什么，当即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唤你一声大兄。” 随即却是问道：“大兄你是何等修为？怎地小妹看不出来？” 见对方居然如此自来熟，到如今，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面，却是直接开始叫大兄起来，离阳哑然失笑。 他当即回答道：“不过化玄而已。” “化玄？” 对于这个答案，冷虹似乎也早有预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是轩辕治的弟子，自然是见识过登灵大能的，可以确定离阳并非登灵。 只是离阳又与寻常化玄有所不同，才不得已开口询问。 如今得了对方亲口承认，倒也并未继续探究。 更何况，既然离阳是化玄，那么她这一声大兄，自然也叫得不冤。 她在心中思量片刻，随后却是笑道：“大兄真是功参造化，不知有无门派？” “若是不嫌弃的话，来我刀剑宗也是可以的。” “顺便，还能陪陪洛师妹。” 原来此女是打得这个主意，说不定背后还有轩辕治的推动。 离阳不禁摇头轻笑：“贵宗的好意我便心领了，只可惜，我已然入驻了乾清宫。” “轻易改换门庭，朝三暮四，并非我所愿。” 听他这么一说，冷虹便也没有勉强，单单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而见此女再无话可说，离阳却是问道：“关于那敛……人皮虫，你知道多少？” “人皮虫？” 一听到这三个字，冷虹便来了兴趣，当即回答道：“我带领宗门弟子，与之争斗了数年，自然懂得不少。” “不知大兄具体想打听什么？” 离阳稍稍斟酌，便问道：“这人皮虫喜欢在何处筑巢？弱点又是什么？” 既然敛皮族的收益要远超人族和妖族，那么离阳便打算接下来大肆屠戮一番，正好他参悟五行法则需要大量的福缘。 再者说，此举也是为民除害，一石二鸟。 冷虹凝神细思了一会，便缓缓说道：“筑巢常在地下，偏好清浊灵机交合之处。” “若能看到有一形似烟囱的隆起，多半地下便有巢穴，这突出，便是其与外界交互之所。” “至于弱点一说……” 讲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似是在整理语言。 随后才继续言道：“其不似阴邪之物，亦非妖魔所属，阳烈与佛门手段对其倒并无特攻。” “不过毕竟是异虫一类，心智不全，体魄强大，但元神虚颓，精神攻击极为有效。” “除此之外，倒并无什么较为明显的弱点。” “并且还要小心，其虫首并非要害，能一击毙命的，乃是脊椎龙骨之中。” 说到这里，冷虹便抬首看了离阳一眼，笑道：“当然，大兄若是遇上同阶人皮虫，光斩灭肉身，也是不够的。” “须将其魂灵一同湮灭才行。” “其并非太殊星生物，是以不入轮回，而是会回转至那颗天外陨星当中，等待重生。”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有些惊讶，追问道：“那天外陨星，竟是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若真如冷虹所说，那这天外陨星，便等同于一座小型地府了，负责转生轮回，实乃至宝。 冷虹点头称是，继续说道：“这般秘辛，也是我等修士无意间发现的。” “虽不知那天外陨星究竟落在何处，但一众大能，都已然盯上了此物。” “想来人皮虫也嚣张不了多久。” 若是能取得此物，那敛皮族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但至少元气大伤，一时半会是难以与岸上人族抗衡的。 说不定还会被海族打压下去，回归原本的局势。 但那天外陨星未必是落在南海，说不准便是在更广袤的汪洋之中，如大海捞针。 再者说，以此物的神异与重要性，想来敛皮族也会将之藏匿于极深处，却是难寻得很。 离阳有心见识一番，但也知晓此等至宝不是他所能沾染的，恐生有祸端。 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冷虹的说法。 此女却是再问：“莫非，大兄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人皮虫？” “若是如此，小妹便替南海郡的黎民百姓先谢谢大兄了。” 离阳犹豫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故人。”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对于这人皮虫，我倒是很感兴趣。” “是以打算暂留片刻，替天行道。” 不管原因如何，只要结果一致，便是最好。 冷虹也并未多言。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不过好在这时，洛芷已然回转。 她见冷虹居然在场，似乎还与离阳相谈甚欢，不免有些诧异，当即问道：“冷师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冷虹自然应声，当即解释道：“我在先前的大战之中得了些感悟，因此想寻洛师妹切磋一番。” 随即用期许的眼神看向洛芷：“不知洛师妹是否有空？” 洛芷眉头一挑，悄悄瞥了一眼离阳，却是面露歉意：“实在抱歉，我与兄长久别重逢，是以想要静心一段时间。” 她随即却是暗自传音道：“哥，上启湖的位置，家师已然指明了。” “我俩还是先去看看？” 未曾想竟是得到这样的回复，冷虹一时间有些失落，不过也知晓这是情理之中。 她看向离阳，眼神有些复杂。 本来洛师妹和她乃是金兰之交，无话不说的那种，可此人一出现，便将冷虹完全排除在外，如同陌生人一般。 偏偏对方的修为还远高于冷虹。 是以她也只能长叹一声：“也罢，是我打扰你们兄妹俩谈心了。” 撂下这句话，冷虹便运起遁光，飞向天外，再不见踪影。 离阳虽然有所察觉此女的异状，不过却并未在意。 因为现在，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49章 沧海桑田 按照冰凝玉所指的位置，这上启湖，似乎在南海附近。 离此处，倒是不远。 不过如今那边海族和敛皮族正肆虐着，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却是刚刚好。 反正他本来就想杀些敛皮族刷奖励，还巴不得对方找上门来。 是以与洛芷商量了一会，便决定现在就出发。 见此女运起遁光，正欲御剑飞行，离阳便笑道：“不必了，这次也轮到我带你了。”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施为，身后却凭空涌出万顷波涛，好似玉龙翻卷，瞬息间便将二人尽数纳入其中。 放眼望去，四方上下皆是碧水盈盈，似是与外界隔离，自成一方天地。 离阳再一挥手，便于二人之间现出桌椅灵食，同时解释道：“稍歇片刻，便能到达。” 见状，洛芷先是一愣，随后便唤回了身下长剑，入座品茶。 她看向离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娇笑一声。 对此，离阳虽然有些诧异，倒也并未多问。 不过洛芷自己却是开口说道：“没想到哥你还记得当初啊？” 她所指的自然是之前，离阳于棺材当中沉睡五十年后，二人在刀剑宗重逢，洛芷驾起青霄剑，搭载离阳的情景。 而事实上，离阳也的确存了这般比较的心思。 今时不同以往，现在的他，无需蹭洛芷的飞剑，反倒是可以施展神通，带离对方。 风水轮流转。 离阳点了点头，回答道：“自然记得。” 开了灵窍以后，大脑便发生了蜕变，过目不忘只是最基础的能力，看穿一切的灵识才是关键。 再者说，正是那时，离阳被冰凝玉挪移到了天青山脉，他对于这段记忆极为深刻。 得了这样的回复，洛芷也不禁陷入了回忆。 只是这么一想，她便念起了逝去的双亲，还有渐行渐远的洛家。 数百年过去了，见过洛芷的人，已然所剩无几，恐怕那些后人，也唯有在祠堂之上看到她的名号。 想到这里，一抹没由来的伤感，便陡然浮现于内心。 好在这时，洛芷下意识地抬首，发觉了离阳的存在，才不至于唉声叹气。 幸好，还有对方陪她，一路走到现在。 将无谓的情绪收敛，洛芷这才轻抿了一口灵茶，笑而不语。 有水行法则加持，二人的遁速倒是极快。 云天之中，倒也并非只有他们，还有不少修士，想来也是赶往前线参战。 有离阳在，倒是不会被发现。 只是随着愈发接近目的地，修士便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不出现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一些海族，还有敛皮族。 这便说明，二人已然极为靠近南海了。 离阳虽心中痒痒，但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还是没有对这些行走的奖励出手。 如此飞遁了片刻，到了位置，定睛一看，底下已然无有土地的踪影，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放眼望去，碧波万顷，海鸟纷飞，水鱼游动，赫然是一副生机勃勃，万物迸发的样子。 只是，从上启湖这个名字来看，应当是一方湖泊，怎地融入了南海之中？ 想来便是时间太久，地貌迁移，沧海桑田罢了。 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齐齐飞身而下，入了海中。 有水行法则相护，在此处，离阳却是犹如鱼儿得水，并未有丝毫阻碍。 只是待得渐渐下沉，将要见到海床之时，离阳灵识一扫，竟是敏锐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突起。 这些隆起虽然与周围环境混杂在一起，寻常修士难以分辨，但离阳精通阴阳五行，稍稍感知，便发现了异状。 他稍加思索，再回想起先前冷虹所说，便隐隐有所猜测。 却是回身叮嘱道：“你先在此处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等洛芷反应过来说些什么，离阳便身形一转，消散无形。 借助水行法则，离阳藏匿于浪潮之中，悄然靠近那些异常突起。 待到距离差不多，他便发散灵识，小心翼翼一扫，唯恐被人察觉。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底下，竟是有个敛皮虫巢穴。 单单这么一看，便窥见了密密麻麻的虫卵，令人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不过其中倒是并无什么高阶敛皮虫，唯有几只相当于化玄。 离阳有心灭了这些敛皮虫，但又怕打草惊蛇，毕竟此处已然处于南海，并非人族属地。 除去敛皮族以外，还有海族这一大敌。 不过倒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以他现在的修为，又掌握了水行法则，在这汪洋之中，便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只需如现在这般隐匿身形，想来这些敛皮族也发觉不了，毕竟其元神虚颓，连寻常化玄都不如，更别说是离阳了。 不过他向来行事谨慎，是以思量片刻，却是运使法则，放出一道似真似假的水行分身，悄悄潜入。 这样即便被发现了，也无有什么大问题。 分身溶于波澜之中，随波逐流，好似寻常海水。 其逐渐深入虫巢，甚至特意在那几只化玄敛皮虫附近逗留了片刻，也无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离阳心念一动，倒并未将那分身解除，而是令其在周边巡逻，以防万一。 他随即回转到原先位置，踏入其中。 见他去而复返，洛芷便开口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离阳微微颔首，解释道：“这底下被人皮虫所占据，已然变作了虫巢。” “我大致看了一眼，倒是只有几只化玄，不值一提。”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洛芷却是有些忧虑：“话虽如此，可要是彻底解决，也要花费不少工夫。” “此处已是南海领域，恐会引来其他敌人，比如海族。” 最好不要暴露行踪，毕竟二人是来寻宝，不是杀人。 她所担心的却是和离阳一样，是以听闻此言，离阳便也点头表示认可。 同时却是笑道：“不必担心，既然如此，我俩便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有我神通相护，这些人皮虫是发现不了的。” 闻言，洛芷虽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最终还是选择点头答应。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二人尽数摄入万千大江长河之中，消去无形。 就好似蜕去凡形，化作寻常急湍涌流，顺着脉络，缓缓深入巢穴之中。 内里的景象有些骇人，除去虫卵以外，还有不少海族残尸，想来便是养分来源。 修士虽少，但也并非没有。 洛芷看着这些惨状，自然面如寒霜。 毕竟有不少刀剑宗弟子便是死在敛皮族手上，其中亦有不少她的熟人。 离阳则是直勾勾盯着那些在水中肆意游动，好似并无丝毫不适应的敛皮族，就好像看见一座宝山在前，却不能触及。 在洛芷的指挥下，二人很快便到达了巢穴核心，此处竟是斜插着一把巨剑，锈迹斑斑，显然年份久远，已不可考。 未曾想那剑冢入口便是在此。 看来，这些敛皮族并非随意筑巢，而是发觉了此处的异常。 意识到这一点，二人便也没再多等，若是被这些异虫捷足先登，便要闹笑话了。 当即将黄晶钥匙嵌入巨剑之上的缺口处，瞬息间放射出一道犀利剑光，将二人摄入其中。 第50章 演武程式 此等异象显然引起了敛皮族的注意，那几位化玄异虫以为是有外人入侵，不由怒吼一声。 这一声嚎叫，便好似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一时间，偌大的巢穴之中，嘶嚎声此起彼伏，不断回荡其间，久久无法平息。 大量的敛皮族在其传达的命令下汇聚于此，匍匐恭迎，好似子民朝拜帝王。 那几位化玄异虫在一众敛皮族的簇拥下，来到巨剑前，一眼便发现了多出来的黄晶钥匙。 其中一只较为强壮的当即伸手便抓去，却不想临到半途，无形剑光一闪，足肢便断成两截，切面光滑似镜，竟是连一滴绿血都未流出。 此般变故来的突然，其一时半会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一旁的同伴提醒了一声，它才痛呼不已，伤口处能够隐隐窥见有细碎银光，如同绞肉机一般，不断磨灭内里血肉。 任凭其施展什么神通大法，也甩脱不得，着实难缠。 若是任由这般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好在也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当即连同大臂一起斩下，落在地上，顷刻间便化作飞灰，竟是连一丝精气都未留下，彻底湮灭。 那细碎银光失了寄宿之物，仍旧不肯消去，在地上蠕动了片刻，才极为不甘地烟消云散，好似活物一般，甚是诡异。 见状，众异虫嘶鸣不断，交流了片刻，竟是齐齐退了半步，试图远离那巨剑。 想来，是知晓此物的厉害，不是己方能够抗衡的。 那几位化玄异虫随即便唤来一只体型较小，肢体纤细的敛皮族，似是对其吩咐了些什么。 这敛皮族得了上层的命令，便于脊背撑开多余的两附肢，中间连有类似薄膜的肉质，看上去倒是有点像翅膀。 稍稍振动一番，便化作流光飞驰而去。 如此看来，估摸着便是去搬救兵了。 此间之事，离阳与洛芷二人并不知晓。 不过他们也并非没有料到，只是已然进了剑冢，便不再去管，眼前之事更为重要。 且说二人被那剑光摄入其中，只恍惚了一瞬，便重见天日。 此处别有洞天，头顶亦有浑天大日，只不过其好像被斩了一剑似的，无故缺失一角，并非通圆，核心处更是藕断丝连，如同随时都要断成两半。 也不知，究竟是何等通天大能，才能完成如此壮举，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即便是破劫修士，恐怕都难以做到。 毕竟这大日并非凌于高天，而是悬在无尽虚空当中，若是想伤及本体，便要先破开太殊星的天理道则，冲入虚天之中。 太阳之力乃是世间阳极所属，凶烈异常，寻常修士若是能修得一丝真意，便可施展诸多玄妙神通。 就比如那太一双子，也不过是一道太阴太阳寄宿陨星化形，却是连登灵都惧其三分。 可想而知，真正的太阳会有多么恐怖。 能斩去此等巨星之人，手段何止通天。 说不准，便是那传说中的真仙所属。 偶然间抬首窥得此般奇观天象，二人都不由呼吸一窒，皆是被震撼到了。 离阳更是因其暗合所修之道，似有所得，若不是此处乃是异界，并非现世，可能藏有未知危险，他就当即打坐静修了。 他与洛芷一同眺望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 放眼望去，四方上下皆是利剑，齐齐插入脚下大地之中，藏锋于晦。 隐隐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凉凄苦，这些神兵背后，想来都藏有一段故事。 洛芷似是被此间展露的剑道所吸引，呆呆往前走了两步，好在离阳及时将她拦住。 洛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有些冒失，若是不小心引得什么阵法禁制，便麻烦了。 她当即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离阳一眼，静心凝神，收敛思绪。 随即却是开口问道：“哥，你可是看出此地的玄妙之处了？” 然而对此，离阳竟然也摇了摇头，回答道：“并无什么线索。” 洛芷原本以为离阳修为远高于自己，想来眼光一定更为毒辣，却不想仍旧一无所获。 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离阳竭力发散灵识，审视四方上下，也照样寻不得玄机。 他心念一动，便分出诸多水行分身，多达万数，似真似假。 再一挑眉，这些分身便如同领了主人命令的仆从，齐齐朝离阳躬身揖礼，便自行散去，涌向四面八方。 借助这些悍不畏死的耳目，离阳很快便将此处探查清楚，好似一座浮空小岛，周遭皆是迷蒙的虚天，一旦失足跌落，顷刻间便消了存在痕迹。 除此之外，倒是并无什么神异之处。 意识到这般，离阳不禁眉头一皱。 表面上无什么危险，也不见得是好事。 更关键的，便是这里如何得宝？ 想到这里，他便将问询的目光转向洛芷。 想来对方肯定知晓一些天剑山秘辛。 洛芷对视一眼，自然心领神会。 只是也面露不解，缓缓说道：“据我所得传承，天剑山的剑冢本质上乃是前人留给后辈的遗泽。” “只需受过一番考验，便可得宝。” “只是，如今此处，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也顿时有些疑惑。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操控水行分身，试图将地上的锈剑拔起。 未曾想并未使出半分力，便将这柄剑连根拔起，显露出同样锈迹斑斑的剑身。 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当即运使法力，做好了随时应对变故的准备。 在他看来，此举已然改变了剑冢的格局，必将引来异象。 而一旁的洛芷见到这一幕，自然也不由紧张起来，提高了警惕。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一道敛于无尽剑光当中的身影，便缓缓显现在二人面前。 看不清其面目究竟如何，只能隐隐窥见模糊的轮廓，好似是一位剑客打扮的修士。 系统亦无法辨认真名，想来也并非是什么生灵，空留一些残响罢了。 此人先是看了水行分身手中的锈剑一眼，随即便像是溯本归源，将目光投向离阳。 随即也不见对方如何施为，那锈剑便好似一瞬间跨越了千万重阻隔，凭空浮现于离阳身旁。 此时此刻，离阳似有所感，冥冥之中好似与此物建立了微妙的联系。 但并非自愿，乃是强加。 而做完这些，那道人影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洛芷。 其虽没有任何动作，但不知为何，二人俱是感知到了一股漠然浩大的威势正在汇聚，犹如崩天裂地，巨岳倾覆。 其势颇大，倾轧之力难以抵抗，引得二人都几欲跌坐在地。 离阳顿觉不妙，连忙传音道：“你也快选把剑拔出，但也不要像我这般随意！” 闻言，洛芷倒也没有丝毫犹豫，四下扫视一番，便眼前一亮，运使法力，化作一只大手，直直朝不远处一柄犹如玉质的长剑抓去。 待到洛芷将其摄拿于手心细细打量，这人影才收回了无形的威压，淡然宣告道：“第七千一百二十四次演武，现在开始。” 第51章 剑心交感 其声漠然，其言生冷，不似活人，乃是死物。 这一声令下，四方上下便倏忽间转变，成了灰茫茫空无一片，分不清前后左右，亦不知高低长短，仿若遁入传说中的虚天。 与此同时，二人之间的距离虽未拉远，但其中已然隔了一层无形的障壁，虽仍可窥见朦胧的轮廓，但却无法真正触及，纵使近在咫尺，也犹如相隔万里。 想来也是，剑道考验乃是针对个人，并非需求合作，自然会将他们分开，同时一对一地进行审查。 只是这样，对于离阳来说，便有些难办了。 他的剑道实在是有些不堪，此次前来本就指望洛芷这位得了天剑山机缘的元丹剑修帮忙，如今却是希望落空。 不过倒也并无多少沮丧失落之意，正好拿这些来磨炼剑道，至于宝物之类的，到时候大不了和洛芷换一些就是了，想来她也愿意。 毕竟离阳洗劫了韩家宝库，玄泱界内留有不少对元丹剑修大有裨益的灵物，而这剑冢所奖励的东西虽然珍贵，但也未必适合现在的洛芷。 各取所需，并非强求。 且说那道人影将二人分开以后，便于离阳面前显出一尺方台，同时淡然说道：“闯关弟子注意，本关考验你剑心交感。” “你走上方台，定坐中央，感应所选之剑。” “若是与之交感心神，方可过关。” 说罢，其便呆立在一旁，双目漠然地盯着离阳，好似重归死寂一般。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以离阳现在的灵识，纵使这锈剑乃是凡物，无半点灵机，也能一览无余。 只是对方提及了剑心交感，这四个字离阳倒是略有耳闻，乃是兵者修士专用名词，主要衡量修士与兵者之间的联系紧密程度，亦是道途精进的关键。 他与素光自然神意相合，默契十足，毕竟乃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剑灵，如同后代一般，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可如今，手中这锈剑，却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连半点神异之处都没有，更别说与之心念共通了。 看来，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不由生出放弃的念头，但随即却又很快消去。 若是放在平日里，知难而退，自然无什么问题。 可现在机缘当前，如果不拼一把，那便失了进取之心，难免道心蒙尘。 是以他思量片刻，便毅然踏入了方台之中。 入了此间，这才发现五感都被冥冥之中的无形伟力给屏蔽了，灵识也是一样，被压制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再难显出什么玄妙，小界亦是无法打开，想取出什么法宝灵物也做不到，只能依靠自身。 现在的离阳就好似瞎子，所见所闻俱是一片漆黑，若不是还能够感知到自身的存在，恐怕还会以为已然死了。 此时此刻，就好像这方天地只剩下他一人，再无其他任何事物，不免生出一丝孤寂之感。 至于那锈剑，自然是不知所踪，无法寻得。 离阳都根本无法探查到此剑，就更别说与之建立联系，进行剑心交感了。 如此看来，好像此关并无闯过的可能了。 在尝试了一番后，发现实在徒劳无功，他便索性放弃了这无谓的举动，转而开始参悟五行法则起来。 想来一般这种秘境由于位于异界，与现世的时间流速大有不同，完全可以看作是设下了光阴法则的大阵。 此等禁制在天罡大陆之上稀少的很，可能也只有那些大限将至的老怪可以依托这些苟延残喘，至于寻常修士，自然是难以接触到的。 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只是待得离阳闭目静修了不知多久，那人影却突然发出一声冷哼：“时间到！闯关失败！” 话音未落，离阳便觉好似有一柄大锤硬生生砸入脑海之中，搅得他生疼不已，几欲头裂。 若不是他元神异于常人，单单这一击，便足以让寻常化玄修士元气大伤，需要不少珍贵灵物才能休养回来。 好在对于离阳来说无有什么大碍，最多需要静心凝神一会，便可恢复。 未曾想成功的奖励还没看到，失败的惩罚便先一步找上门来。 不过遭受了这般打击，离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直接逐出剑冢，而是回到了方台之外，一片灰茫茫的空无当中。 而方台，仍旧存于面前，那道人影也并未消失。 见状，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莫非，还可以继续闯关？ 想到这里，离阳便下意识地抬首看了旁边一眼，发觉洛芷的身形仍停留在此处，或许也是还没闯过此关，亦或者说，关卡变动在其内进行，并不会改换空间。 他并没有贸然再次走入方台之中，而是将注意力投向悬于身旁的锈剑。 这玩意才是关键。 离阳稍加思索，便分出心神，寄托其中，试着和当初温养素光一般，将锈剑当中的灵性唤出， 却不想到了内里，竟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莫说真灵，就连真性也无半点。 离阳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按理来说，能够插在这剑冢当中的，绝非凡物。 若是先前没有了解透彻也就罢了，但如今却是看了个遍，仍旧没有发掘出此剑的玄妙。 难不成，真是普普通通的凡物？ 对于这个猜想，他自然有些不甘心，当即运使法力，灌注其中，想要摸个彻底。 如此反复探查，最终还是不得已得出一个离谱的结论，那就是这玩意真的无有半点灵机。 虽不知其材质是何，但没有灵机，便代表乃是凡物。 凡物生灵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并且还需满足天时地利人和，才有那么一丁点几率催生出初生真性，进而点灵。 纵使此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离阳也不愿将如此的的精力浪费在一件凡物之上。 他本就有素光剑胚，根本看不上这普普通通的锈剑。 是以沉思了许久，却是对着那道人影开口说道：“我放弃，可否将我送出剑冢？” 然而这句话并未得到任何回应，那道人影仍旧只是静静注视着离阳。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眉头一皱。 对方这般反应，让他不禁猜测，这剑冢莫不是没有闯过一关，便无法出去的那种秘境，就比如先前的幽昼殿。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分出了一道水行化身，开始施展水行神通，轰击四周，想要找条出路，同时也在试探那人影的容忍度。 却不想纵使此间海浪滔天，也见不到半点外界的影子。 想来也是，此等能够从劫变当中存留下来的上古遗迹，又岂是现在的离阳所能撼动的。 但让他更苦恼的，却是人影对此充耳不闻，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即便之后离阳亲自上阵，全力施展先天净灵真光，幅照万里，也无任何反应。 难道说，他就这样被困死在此处了？ 离阳深深看了一眼人影，最终，还是将注意力转回了锈剑。 看来，破局之法，便唯有此物了。 第52章 铁杵磨成针 魂灵一道最为神秘诡奇，器灵虽与元神有些不同，但实质上都是一样的。 因此若是想让一件毫无灵机的凡物生出真灵出来，其难度便等同于再造元神，可想而知，有多么不容易。 然而即便如此，离阳也并未放弃。 又或者说，他只能这样。 好在先前于重光洞与域外天魔有过较量，甚至还分割了一位修士的元神，离阳对于魂灵的结构倒是有所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他先是将素光唤出，试图通过这小妮子引导出此剑的真性，但最终却是失败了。 素光真灵根植于原本的素光剑，如今虽寄宿在了剑胚之中，但也并未改换本真，自然无法生出新的真性。 再者说，真灵与真性阶层相差太多，虽出于同源，但毕竟并非同物。 好在离阳这时想起，自己还有一把淫环剑，其内刚好蕴有一丝真性。 他将这一丝真性引出，虽不能完全根植于锈剑之中，但却可以在其内留下一些痕迹。 人的认知，便是从记忆当中得来的，因而称为智慧。 每刻下一道痕迹，便离生出真性更近一步。 然而记忆数不胜数，所需要的痕迹自然浩如烟海，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成的。 好在以离阳现在的元神强度，何止一心多用，一心八用都是可以的。 他完全能够一边借助淫环剑真性慢慢在锈剑当中留下痕迹，一边汲取五行之精，修持己身，参悟五行法则。 然而并非没有丝毫紧迫感，毕竟虽说此间的时间流速可能与外界不同，但具体多少也不太清楚。 若是如白兔地狱那般可就糟了，说不定离阳在内过去一年，外面便过了上百年。 但要真是如此，那岂不是可以借此躲过劫变？ 只是他心中刚生出这般念头，便被自行否决了。 离阳能够想到的东西，那些上古大能自然也知晓，又不是什么蠢人，个个都精得很。 若是躲在秘境之中便能逃过劫变，那些一品宗门，比如说汐绝宫和临岿山，也不至于完全覆灭。 再者说，这剑冢乃是前人留给后辈的遗泽，恐怕也存了挑选天剑山传人的心思，自然不可能倒转乾坤。 但即便内里一年，外面一刻，以离阳现在的进度，恐怕劫变来了都无法生出真性，进而与之神意相合。 因此，他在将带来的五百份五行之精全部汲取完毕，成功掌握金行法则之后，便开始将全身心都灌注于锈剑之上。 离阳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将所有精力放在锈剑之上，便是因为金行法则对帮助此物生灵也大有裨益，先着手掌握，便凭空多了一成成功率。 有了金行法则，他便能够开始缓慢转变此剑的性质，使其自生灵机，如同再造，脱胎换骨，蜕凡登仙。 毕竟若是半点灵机都无有，纵使勉强生出真性，也需昼夜不歇地温养，稍有放松，便会自行消散，功亏一篑。 伴随着金行法则的注入，这柄普普通通的锈剑，也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过这些还不够，有了合适的载体，也有了痕迹的记忆，若是想真正点化真性，从凡物一跃成为法宝，还需进行催发。 当初素光剑之所以能生出真性，其一自然是因为本就是玄器分化子体，天生不凡。 其二便是与离阳共患难数百年，才得以修成正果。 至于淫环剑，此物更是借由了悬冕空城这一秘境的力量，历经五十年的洗礼，才重见天日。 并且，其原本也并非凡物，起码也是黄阶下品法宝。 这些皆是满足了两种条件，才得以自生真性。 而如今若是想催发这锈剑，一时半会，倒是有些难以下手。 不过离阳思量了片刻，却是动用了先天一气。 此物本就生于混沌初开之际，乃是一切生灵归化的根本，借助其玄妙，说不定便能真正将凡物点化为法宝。 现在离阳眉心处那道真正的先天一气仍旧只留有一小截，尚未恢复完全，自然不能轻易动用。 他借助五行真意，凭空催生出两道先天一气，由于加入了金行法则，倒是和锈剑这样的兵者极为契合。 再加上原本的水行法则本就具有柔和融一的玄妙，二者相互混溶，不分彼此。 如此施为下去，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此间并无阴阳交替，但以离阳的时感来衡量，估摸着已然足足过了五百年。 某日，他照例将凝塑出的先天一气灌入锈剑之中，随后分出心神，裹挟着金水两行法则与淫环真性，探入其内，开始小心翼翼地铭刻痕迹。 然而这一看，便赫然发现，其内已然刻满了，密密麻麻，似乎再无什么地方可以继续。 见状，离阳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做。 在五百年的重复工作当中，他已然有些习惯了。 好在毕竟并非凡人，乃是修士，单单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也是时候，开始进行真正的点化了。 离阳深呼一口气，静心凝神，暂时抛却一些纷乱杂念。 他将两道先天一气尽数灌入锈剑之中，小心翼翼地控制它们，避免融为先天净灵真光。 若是失手了，这真光便会瞬间将锈剑返归本真，离阳五百年的努力都将覆灭，前功尽弃。 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行，他对于所修神通愈发得心应手，无论是五行真意，金水法则，还是先天一气，都熟练于心。 虽说还没有将之融会贯通，踏入大成境界，但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伴随着两道先天一气的注入，这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 剑身之上的锈痕主动脱落，就好似生灵蜕皮一般，去芜存菁。 锈剑正在不停地颤动，隐隐有青绿色的光芒从其上显现，如同枯木逢春，老树发芽。 此时便是最关键的收场，离阳自然不敢分心丝毫，乃至下意识地屏息凝气。 那绿芒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混溶的黑，好似其中混杂了多种色彩，不分彼此，相互交融。 像是传说中的混沌，又好似乃是初生之灵的迷茫。 但不管如何，离阳抬首望去，竟是隐隐能够从其上感知到莫名的气机，好似变为了活物。 锈剑在剥离了自身的一切锈迹之后，便显现出本来的面目，却是与寻常长剑并无什么区别。 或许，其真的只是一件凡物，只不过离阳太倒霉，选中了此物。 不过不管先前如何，到如今，此剑已然脱离了凡物的范畴，向着灵物前进。 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才得以在这锈剑之中，生出一丝真性。 真可谓是铁杵磨成针，功夫不负有心人。 离阳稍稍分出心神，探入其中，便能感知到二者之间冥冥之中的联系，虽有些微弱，但却十分紧密。 毕竟这是他一手造就的真性，就如同后代一般，血脉相连。 他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再度踏入了方台之上。 时隔五百年再回首，结局却是完全不同。 第53章 剑敛于锋 方台之内，离阳定坐其中，五感与灵识皆被封锁，什么也探知不到，仿若沉沦虚天之中，心神迷蒙，无法自拔。 但在这无边晦暗当中，却奇迹般地存有一丝曙光。 便是那柄耗费足足五百年时间，才堪堪生出些许真性的锈剑。 其所散发的辉芒虽然微弱，但在周围漆黑一片的衬托下，倒显得极为显眼。 离阳心念一动，便与之建立了莫名的联系，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细线将二者连接在一起。 虽随手可断，但起码有了交感，不至于无法触及分毫。 而就在他与锈剑产生心神共鸣之时，只闻一道隆如洪钟的闷响突兀生起，好似当头棒喝，又仿若禅师一言点醒，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一经显现，便犹如往湖面投入石子，激起阵阵涟漪，经久不歇，逐渐扩散开来。 此时的离阳能够清楚感知到自身的五感与灵识正在渐渐恢复，那些短暂隐去的神通大法也重归于手中，如同蜕去凡壳，登临真仙。 好似天光初开，截取一道晨曦落下，云开雾散。 他站起身来，抬首昂视，将四周的景象一览无余，如临高山。 这才发现这方台之上竟是悬有一圈密密麻麻的复轮，数以千计，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环又一环的无穷嵌套。 转动的速度各有不同，但却并不杂乱，反倒是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类似于机械齿轮咬合做功。 离阳在这庞大无比的械构面前显得极为渺小，并非是体型上的差距，更主要的，还是这种精密机巧给他这个现代人带来的震撼，唤起了尘封许久的记忆。 此界虽说文化上乃是古代，但工艺也并不逊色于现代，只不过凡夫俗子难以见识到罢了。 寻常修士若是不涉及傀儡一道，也不能亲眼目睹这般景象。 而如今，离阳却是在此处，看到了某种巨型装置的影子。 而这玩意的风格，却是与天罡大陆之上的建筑格格不入，按道理来说虽是上古时期的遗留产物，但也不至于相差如此之大。 最起码那些同样来自上古的秘境之中，也无这般怪异的械构。 他顿时有些好奇，此物究竟有何用？ 然而还未等离阳上前细细打量一番，那道虚无的人影便再度显现，双目之中放出一道神光，随意朝离阳扫了一眼，将他看了个通透。 随后便漠然宣告道：“程式一已完成，用时五百二十一年，资质：极劣等。” 对于这样赤裸裸的污蔑，离阳自然有些恼火。 若不是这锈剑半点灵机都没有，完全是一件凡物，他又怎会耗费如此多的时间，才堪堪催生出一丝真性。 如果离阳拔出的乃是其他灵性十足的剑，自然无需此般大费周章，估摸着几十年便可以了。 如洛芷所选的那柄玉色长剑，看上去就极为不凡，应当是件珍品，想要点出真性也比较容易。 归根到底，还是离阳先一步趟雷了。 看来，日后出入秘境探宝时，若是实在搞不清楚内里的情况，最好还是带几个替死鬼修士进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对于人影的评价十分不满，不过离阳倒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对方又并非活物，乃是阵灵一般的存在，不必过多计较。 其宣布离阳闯关成功以后，头顶那些复轮便缓缓降了下来，伴随着某种机关转动的微响，层层叠叠的圆环逐渐从中心如花朵般绽开，显露出内里的事物。 竟是一悬在半空之中，不断上下翻转的多面体，还时不时发出幽蓝色的辉光，隐隐能够感知到莫名寒气的散失。 材质特殊，非金非木，无论是肉眼还是灵识，都看不穿内部的具体构造。 并且这玩意，似乎也没有半点天地灵机，反倒是蕴含一种奇诡的力量，无穷浩大，渺然浑冥，乃是至上妙法。 莫非，此物就是所谓的奖励？ 这种可能极大，但刚刚被锈剑坑过，离阳也不敢贸然接触，生怕又引出什么变故。 而那人影也没有发话，仍旧静静注视着他。 离阳盯着悬在身前的多面体，凝神细看了片刻，随即却是将一直在玄泱界中玩水的蜮娘唤了出来。 他自然不是想让对方上去以身试毒，毕竟蜮娘乃是星壳族，还指望着日后长大了，能够带着离阳穿梭无尽虚空呢。 此等前途无量的种子，若是半途中出了什么闪失，便亏大了。 离阳分出心神，与蜮娘对视一眼，此女便心领神会，微睁双目，于周身大放造谴天光。 不过若是想生造出辰锋虫，单凭这个还是不够的。 好在自从收了业火提灯以后，离阳便开始刻意收集修士尸体，这玩意向来是不缺的。 随手一挥，便摆出几具死相平和的残尸，被造谴天光一照，就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 说实话，这还是离阳第一次亲眼目睹蜮娘生造辰锋虫，倒是有些好奇。 在他强大的灵识之下，能够轻而易举窥见任何细节。 血肉被打乱重组，内里的本质却是没有多大改变，并不涉及深层的根源，比如说基因。 不过所蕴有的天地灵机，与五行阴阳，却是发生了不小的转化，逐渐凝塑成另一种同样精密绝妙的存在。 伴随着赤色虹光消散，一只张牙舞爪，类似于巨型蜈蚣的辰锋虫便从一滩糜烂的血肉当中钻了出来，气息赫然相当于凝归境。 不过蜮娘这些年并没有得到任何进化，想来也只是因为，用作原材料的尸体品阶太高。 说实话，一具化玄残尸，却只能堪堪催生出一只凝归境的辰锋虫，真是浪费。 不过离阳对此倒并不在意，当即便指挥着这只辰锋虫上前靠近多面体。 待其临到极近处也没有任何异常，离阳便令对方退下，转而亲自上场。 他虽然顾虑会不会生出什么祸端，但也怕这奖励不认人，直接落到辰锋虫手上，那就倒大霉了。 既然无有什么异象，便开始。 离阳并未用灵识直接探入，而是先伸出一只手搭在上面。 一经接触，他就好像重新倒回五百年前一般，不断重复此间发生的一切。 但这次，离阳已然有了明确的思路，倒也不至于茫然无措，对着锈剑干瞪眼。 并且，他早就掌握了金行法则，不必再分心了。 照例是引导淫环剑真性留痕，随后先天一气点化。 如此，才过了两百多年，锈剑便重新生出真性。 然而一次成功，并不意味着结束。 此时此刻，离阳好似进入了无限循环，一直停留在此间。 伴随着技巧的熟练与流程的简化，锈剑生出真性的时间越来越短。 而在这其中，离阳也加深了对于剑道的理解，尤其是剑心交感这一方面，早已熟烂于心。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陷入了什么麻烦，现在看来，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奖励了。 技近乎道，不外乎手熟尔。 直至到达进无可进的地步，也就是十年点化真性，亦或者说这便是离阳现在的极限。 眼前的迷雾便悄然破开，铮铮剑鸣，隐于其内。 此谓之，剑敛于锋。 第54章 剑法通神 剑光于表，剑敛于锋，二者分立内外，若是相合为一，收发自如，便可铸成真意。 也就是说，此时的离阳，距离掌握剑意，只有一步之遥。 而且也并非咫尺天涯，以他冥冥之中的预感，估摸着只需再静修几年，搭配上福缘加持，便能成就剑之真意。 剑道最擅杀伐，即便并未晋升为法则，也不可小觑。 只不过，现在却是没有时间了。 因为在接收了奖励之后，离阳便发现周身的景象已然更改。 虽说头顶的复轮并未消去，但方台却是再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圆形场地，四方上下似乎设有结界，并不能就此离去。 人影再度凭空显现，漠然道：“闯关弟子注意，本关考验你剑法通神。” “击败十位敌人，便可过关。”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在离阳面前突兀降临，他定睛一看，发现对方赫然就是洛芷。 不过看其双目无神，存在虚幻的样子，想来也是通过某种阵法神通模拟生造出来的化身，并非真人。 未曾想第一位对手居然是洛芷化身，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但他倒也并未说些什么，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我选择放弃。” 虽然这剑冢的奖励很丰富，才第一关，便直接让离阳的剑道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不过花费的代价也同样巨大。 此间五百多年时光匆匆逝去，也不知外界究竟过了多久。 即便时间流速不同，但到底是多少，还得出去看看。 若是过去了几十上百年，那可就亏大了。 离阳不愿再继续下去了，劫变将至，他若是不在此之前飞升仙界，便要和屈星河那般，寻求他法了。 所以他现在就想离开这剑冢。 却不想此言一出，那人影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和之前一般，只是漠然注视着离阳。 见状，他顿时眉头一皱，有些苦恼。 不过随即却是灵光一闪，似乎无意间想到了什么。 他放弃了继续从人影身上寻找突破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洛芷的化身之上。 先前那柄刚生出些许真性的锈剑已然不见踪影，不过离阳倒也并不在意此物，毕竟其远远比不上素光，甚至连淫环都相差甚远。 他将素光剑胚唤出，缓步踏入圆形场地之中。 到了洛芷化身面前，对方便有模有样地朝离阳拱了拱手，随即则毫不犹豫地悬起长剑，蓄势待发。 看来，此关是考量杀伐技法，毕竟剑道本就是为这服务的。 若是修了剑道，却不与人争斗，反倒是整天喝茶赏花，便是浪费了。 见对方已然做好了准备，离阳自然也不甘落后，当即摆出架势，严阵以待。 虽说对方的气息仍旧停留在元丹，以他现在的修为，随手便可捏死，但起码的尊重是必要的。 再者说，纵使关卡设计乃是易到难，但也不太可能这么简单，想来其中或许有什么猫腻，不可托大。 二人进入状态，随即只闻一声闷响，好似无形隆钟被敲动，波及四方。 这便是开打的信号了。 离阳反应极快，不会因为对方顶着熟人的面孔，便手下留情。 毕竟只是一具化身而已。 他倒也并未一见面便直接使出先天净灵真光这样的杀招，而是当即施展起尘封许久的演态势。 先不说拿大炮打蚊子，而是刚刚才达到了剑敛于锋的境界，有些手痒，想要试试单凭剑道能做到如何。 再者，也想看看洛芷的实力究竟如何。 想来这化身也复刻了对方的修为，虽说不可能完全相同，但即便只有五成类似，便足以。 如今，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虽然很久没有动用此般剑势，但毕竟早就熟练于心，并未有丝毫滞涩之感。 当即身形一转，便化作三千飘渺云雾，遁去无形。 洛芷化身这时才堪堪行动，见到这一幕，倒也并未有丝毫慌乱。 当即持剑一挥，手中好似裹挟万钧之力，渐渐推开周身罡云气流。 看似有些缓慢，实则只在一瞬间。 无穷隆压扑面而来，顷刻间便撞上离阳所化的万千水汽，宛如一柄大锤狠狠砸下，瞬息间便有不少云雾消散无形。 然水行一道刚柔并济，虽说仍旧处于剑势境界，但在水行法则与金行法则的加持下，却是与洛芷所掌握的剑道真意不相上下。 甚至于，还要隐隐超出一截。 受了这一剑，那些散去的云雾又逐渐回拢，恢复为原本的模样，好似并未有任何损伤。 这洛芷化身虽说并非真正的活人，无有灵智，但基本的战斗素养还是具备的。 亦或者说，只是单纯复刻了洛芷的习惯。 其见这一剑并未建功，便转换了方式，抬手放出诸多无形犀利剑光，如疾风骤雨一般席卷而去。 离阳虽有心想看看对方的水准，不过也并不打算一直挨打。 他心念一动，便分化出万千身形，手持长剑，与洛芷化身的剑光撞击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轰然巨响，唯有道道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绝，回荡期间，久久不能平复。 待到无穷辉光散去，尘雾渐歇，二人身形便缓缓显现。 洛芷化身照例是一副死鱼脸，而离阳则是有些惊疑不定。 按理来说，他刚才施展的神通虽然是随手为之，但也远比对方的招数厉害，应当一举击溃，压过去才对。 怎会如现在这般，打了个平手呢？ 究竟是洛芷的剑法更为高明，还是说，是秘境规则的限制？ 不过离阳并未想太多，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岂敢分心。 在见识了对方的手段以后，他也变得稍许认真起来，将素光悬于头顶，并指朝洛芷化身的方向一点，剑胚便化作一道虹光，飞射而出。 离阳的修为本就远超对方，再加上元神异于常人，灵识强大非凡，思如迅电。 纵使洛芷化身疑似受秘境加持，也并未回过神来。 而待其灵觉突显，却也感知不到素光的踪影。 毕竟乃是玄器级别的法宝，元丹自然不知其玄妙。 单单一个回转，在外人看来，离阳身后的素光剑胚并未消失。 而反观化身那边，却是突然间遭了一道凌冽干脆的斩击，丝毫不拖泥带水。 万千技法，终究还是敌不过以力破之。 这一剑下去，离阳看也不看，便知晓对方已然崩散成点点星光，赫然是湮灭了。 先前只是试探罢了，以他的实力，若是手段尽出，像洛芷这样的元丹纵使来个几百位，一个呼吸间也可全数斩灭。 击败了第一位对手以后，那道人影才终于淡淡说道：“程式二第一部分已完成，用时一分钟，评价：下等。” 未曾想做到这种程度还只是下等，不过离阳倒并未在意，毕竟他放水了。 人影说罢，便如先前一般，离阳头顶的复轮再度降下，不过这次却并未弹出刚才的神秘多面体，而是缓缓显出一道虚幻的影像，有点像是全息投影。 画面之中，赫然是一人在舞剑。 只不过，对方的模样，有些怪异。 第55章 镜像对决 对离阳来说有些熟悉，但若是放在太殊星之上，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jk制服，嵌入肌肤的片段装甲，一些不知名的装置，还有悬于周身，散发着粒子蓝光的推进器引擎，以及狭长如刀片的光翼。 这些都在表明，画面当中舞剑的女子，似乎并非人族。 离阳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为何，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莫名的词语。 机娘。 若是再一细看，便能发觉对方手持的长剑也并非凡物，其上亦是附有一些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口槽，似乎还在根据动作不断调整推力，甚至偶尔会喷射出等离子尾焰。 见到这一幕，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异常，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机娘舞动力剑，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这便是通过第一阶段的奖励了，总不可能，是打算传授剑法？ 但素光剑胚又不像这机娘所持的动力剑一般，若是依葫芦画瓢的话，难免会生出些许谬误。 不过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倒也不难，去芜存菁，取其真意便可。 至于一些细枝末节，就不必过多纠结，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但更关键的，却不是这些。 自打发现头顶的那些复轮起，离阳心中便起了些许莫名的猜测，只是一时找不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 如今见识到此番奇景，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这天剑山的来历，恐怕大有说法，很有可能来自域外，并非太殊星本土文明，因此科技体系大有不同。 这一点，从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出来。 比如说那道人影的用词，以及现在眼前这些奇诡无比的画面。 未曾想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离阳真是开了眼了。 见识了这些，暗合他所修之道，功行又有精进。 但除此之外，倒也并无其他好事了。 即便知晓了这些秘辛，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也并无什么用处。 反倒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纵使拿出去卖，也赚不了几个钱，还会落了身份。 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刚刚孤身一人静修了五百多年，内心一时有些空虚罢了，离阳为此激动了许久。 好在并未沉溺于其中太久，他莫名兴奋了一会，便冷静下来，稍加思索，却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影像当中。 相比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秘辛，这玩意才是能实打实拿在手中的宝物，可不能浪费了。 随意一扫，便将其记录于心，分毫不漏。 然后缓缓闭上双目，开始当场参悟起来。 过了片刻，离阳却是猛然间睁开双眼，有些诧异。 他刚才稍稍整理了一番，便发现这机娘所传授的剑法十分古怪。 既不是用于杀伐，拿来破招，单纯防御的话也不够。 总之，是个四不像，在各方面都并无什么较大的优势，说是均衡，实则乃是平庸。 当然，也许只是离阳在剑道之上的造诣太过浅薄，看不出其内的玄妙之处。 但话又说回来，若真是如此，那这剑法对于他来说，便是鸡肋了。 毕竟再怎么神异，也终究只是第一阶段的奖励，若是现在用不上，那等日后离阳突破境界，便更没机会了。 更好的总在后头。 是以他思量片刻，发现实在琢磨不出什么名堂，便放弃了。 倒也不急于一时，日后再想便是，实在不行，直接不学算了，反正剑法多的是，也不必偏信上古。 离阳站起身来，单单看了人影一眼，便再度缓步走向了圆形场地之中。 一经踏入，一道身影便凭空显现。 只不过，这次的对手，竟是和离阳长得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状，他顿时眉头一挑。 未曾想第二个对手竟是自己。 不过对此，离阳反倒是更有兴致起来。 毕竟俗话说得好，人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 想来与这化身争斗，一定能发觉出自身的不少缺点，查缺补漏，实乃好事。 只不过离阳另有打算，便只能勉强了事。 复制体照例朝他拱了拱手，随即同样唤出素光，悬于身旁。 看来，对方似乎也不打算使用其他神通，单单依靠剑道。 亦或者说，在这剑冢之中，唯有剑道，才是真理。 离阳这次没有回礼，对自己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他唤出素光，待得那洪钟响起，便毫不犹豫地将澎湃法力尽数灌注其中，心神与真灵相合，全力催动，不敢托大。 却不想复制体反应也同样迅速，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分不清谁先谁后。 两道青芒瞬息间便撞击在了一起，倒并未生出什么轰然浩大的声势，一阵交锋，发现奈何不了对方，便各自摄回。 看来，这必将是场苦战。 离阳并未停歇，当即心念一动，演态势再现，分化出万千虚影，蜂拥而至，齐齐朝对方攻去。 复制体这次倒并未施展同样的神通与之抗衡，而是另辟蹊径，看也不看那些虚影，手持素光剑胚，直取真身。 却是离阳忘记了，对方也同样掌握了演态势，他的伪装在其眼中自然无所遁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倒也并未有丝毫慌乱，翻手一转，便将复制体袭来的剑影拨开。 随即，则是毫不犹豫地催动了敕命魔功。 有了秘术加持，离阳的气息便凭空拔高了不少，不过复制体也同样运转了此法，倒是并无什么差距。 二人再度缠斗在一起，都是一个师父教的，一时半会破不了招。 镜像的一切神通都与离阳相同，若是以常规手段对待，可能打个几百年也分不出胜负。 对付这种敌人，自然要出奇招，才能有所建功。 离阳这般做便是为此。 纵使对方同样掌握了敕命魔功，也不可能将系统的寿命复制过去。 即便对方并非活物，也应当遵循着基本法则，否则这考验便无有什么意义了。 果然，不出所料，鏖战不知多久，复制体的气息便衰弱了几分，连带着肉眼可见的衰老，敕命魔功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单单只是微小的差距，在势均力敌的战斗当中，便会被无限放大。 更何况，离阳对此早有预料，一直在等待这样的绝佳机会，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抓住了一丝空当，复制体正处于旧力未尽，新力未出的尴尬时刻，虽竭力破招，但毕竟气势低落了几分。 华发早生，肌肤枯槁，双目之中神光晦暗，显然是大限将至。 没了足够的寿命，敕命魔功自然停止了运转，对方的气息再度跌落，直至谷底。 而反观离阳，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胜负一开始就已然决定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衰老倾颓的模样，将此般情景印入脑海，从而来时刻告诫自己，莫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随即长叹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将复制体瞬息斩灭，破碎成点点星光，消散无形，再不见踪影。 然而取胜之后，离阳却并无半点喜悦。 复制体的结局似乎在表明一个事实，若是没有了系统，他恐怕也不可能有今天这般成就。 第56章 元神秘术 “程式二第二阶段已完成，用时三个时辰，评价：中上等。” 未曾想这次居然被此间阵灵认定为是中上等，离阳不禁有些意外。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此般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若是换做其他宗门天骄，面对自己的复制体，恐怕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胜。 可能也只有在长久的缠斗之后，抓住对方无有灵智的弱点，才可一击毙命。 若是没有把握好时机，便要继续等待。 但这样必定会耗费较多的时间，毕竟这模拟出来的镜像完全拷贝了所有神通技法，甚至还有习惯和战斗技巧，十分难缠。 当然，也有那种心思敏锐的天才，能够在瞬息之间明悟诀窍，上等的评价便是为他们准备的。 对于离阳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然足够好了，不必再强求，因为他本就是取巧才能获胜。 人影宣告完，头顶的复轮便再度降下，这次既没有弹出神秘多面体，也并无奇怪的全息影像。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枚悬在半空之中，其上刻有诸多发光笔直纹路的小方片，材质依旧古怪。 确切来说，应该算是芯片。 对此，离阳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更符合画风。 若是真给个什么玉简玉碟之类的，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这次他照例是让辰锋虫上去趟雷，发现并无什么异常，才伸出手与之触碰。 之所以不用灵识，便是因为肉身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并非必需品，在危急关头也可暂且抛弃。 而灵识则涉及元神，一旦生了变故，危险至极。 手指与这枚芯片链接，一瞬间就好似有一股电流通过，传达至周身，来回绕了一圈，便又复返，像是在探查什么。 随后，这枚芯片便倏忽间消失不见，再一看，竟是直接出现在了离阳体内，位于眉心处。 不过并无什么大碍，甚至只要他想，便可将之剔除出去。 只要不涉及元神，区区肉身，便任其施为了。 伴随着芯片入身，离阳脑海之中便凭空浮现出一些莫名的画面。 深空之中，无数庞大的战舰正在交战，光束纷飞，能量倾泻，甚至还放出大量的舰载机，如蝗虫一般席卷四方，俨然一副星河战争的景象。 战况极为激烈，虽然因为是真空环境，听不到任何声音与响动，但光是看那些发生剧烈爆炸，进而坠毁成漆黑残骸的战舰，便知晓有多惨烈了。 一艘艘庞然大物被无穷炮火摧毁，虽不知这些武器威力究竟如何，但既然可以将这些能够在无尽虚空当中肆意遨游的战舰毁灭，恐怕破劫修士对上，也难逃一死。 待到数以千计的战舰逐渐陨灭，最后只剩下一艘被一道漆黑光束切开半边，摇摇欲坠，几近解体的修长战舰。 其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停留在遍地残骸的战场，派出无人机开始搜索可用的零件，从而来修复船体。 却不想还没过多久，不远处便凭空生出一轮光圈，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其内通向他处，看来似乎是虫洞之类的跃迁技术。 修长战舰显然探测到了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全力推动引擎，也同样在舰首生成了一轮光圈，直接钻了进去。 估摸着来者似乎是敌人。 画面一转，更加破破烂烂，乃至一半船体都消失不见的修长战舰便出现在了星辰之外。 而那颗星辰，便是现在的太殊星。 虽地貌有些许不同，但基本的轮廓和大陆构架还是差不多的。 修长战舰似乎是在强行跳跃之中受损严重，以至于在靠近太殊星，想要着陆之时，便在半空中因为结构承受不住冲击，从而彻底解体。 碎片如同天外陨星一般从高天之上落下，一些较为细小的，便在罡云与玄光的消磨下汽化，渣都不剩。 唯有较为大块的，才能安稳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而在这其中，便有一大体还算完整，类似于舱室的结构落在了被云雾终年笼罩的连绵山脉之中。 合金闸门被强行掰开，几只机娘从内里逃了出来。 影像就此中断。 看来，这便是天剑山的真正来历了。 果然是域外文明，似乎是因为战乱才逃到了太殊星，甚至还在天罡大陆之上建立了宗门。 只是，为何那些古籍当中并未提到过这样的秘辛？ 是被这些机娘给抹去了，还是说，其中另有玄机？ 然而还未等离阳细想，体内的那枚芯片便微微发亮，一道技法缓缓浮现于心中。 他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名字很古怪，叫什么第七通感网络。 实际上，离阳稍稍运转了一番，便发现其功效似乎像是元神秘术，一经催动，便可在短时间内放大心神，集中注意力，大幅提高精神力。 倒并不能直接拿来攻击，定位似乎是辅助。 若是搭配上福缘加持，修炼必定能事半功倍。 相比于先前那门有些不知所谓的剑法，这玩意倒是更实用。 是因为评级上了中等，奖励也更好了？ 想到这里，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若真是如此，那么先前那门剑法，应当要比剑道感悟更为珍贵。 毕竟一个是下等，一个则是极劣等，差距显着。 但再怎么厉害，不懂其中真意，学来也是白搭。 他原地休整了片刻，便再度踏入圆形场地之中。 身影再度凭空显现，不过这次的敌人倒并非是熟人了，而是一位背负长剑，头戴斗笠，衣衫褴褛的剑客。 虽其貌不扬，但却带给离阳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这一关，恐怕就没前面那么容易闯过了，即便耗费大量心神，也不见得能取胜。 毕竟离阳的剑道实在有些不堪，他能到达此处，全靠系统。 不过好在，他对于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 同时，心中也早就已经有了打算。 待得身影摆出架势，离阳却不准备对敌，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我认输。” 此言一出，那阵灵便漠然道：“闯关弟子失败，是否退出演武程式？” 果然，不出离阳所料，闯过关卡之后并不能出去，唯有失败，才能返回现世。 只不过，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并未纠结太多，结果是好的就行。 离阳现在迫切想要看看外面究竟过了多久，是以当即点头回应：“确认退出演武程式。”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便陡然一转。 然而却并没有直接将他传送回南海敛皮族巢穴之中，而是直接出现在先前的万剑小岛之上。 出人意料的是，在离阳现身没多久，洛芷便也凭空冒了出来。 她秀眉紧蹙，直直盯着手中的长剑，一时半会竟是没有发觉离阳的存在。 此女似乎沉浸于思量当中，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离阳本不愿打扰到对方，但奈何在一旁等了片刻，这洛芷竟是开始原地打坐冥想起来，似乎有所收获。 见状，离阳便只能轻咳一声，将洛芷唤醒。 第57章 移神交感 回过神来的洛芷这时才发觉离阳的存在，俏脸之上明显浮现出一抹喜色，但随即却又很快收敛起来。 她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这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哥，怎么感觉，你的剑道和之前不同了？” 洛芷只是元丹，自然探查不到离阳的具体实力，但她身为剑修，却是能够稍稍感知到剑道。 此女也算是心思敏锐，一下子便发现了离阳剑道有所精进，不过也并不知晓其已然达到了剑敛于锋的境界，只是隐隐有所察觉。 殊不知离阳却更为惊异，因为在他灵识之中，洛芷的气息凌冽如锋，整个人就好似化身为一柄神兵利器，寒芒毕露。 就好似是进入了传说中的人剑合一。 看来，对方此行受益匪浅。 离阳微微颔首，回答道：“没错，是有所收获。” 随即却是反问道：“你呢？我看你，似乎已臻至化境，莫非？” 这自然是问是否掌握了剑之法则。 听他这么一说，洛芷却是不禁摇头：“并没有，还差临门一脚。” 接着仰头叹息：“但就是这一道坎，是最难跨越的。” 她所言非虚，任何事物从量变到质变，都必须经过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 别看离阳好似一帆风顺，实则若不是没有福缘加持，他可能到现在还掌握不了一种法则。 见洛芷似是有些苦恼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踏出最后一步，离阳便安慰道：“不必着急，须知欲速则不达。” “遵循本心，不违初衷就行。” 洛芷点了点头，倒并未多言，毕竟这是她所修之道，唯有自己一个人走下去才能有所建树，离阳也帮不了什么。 她不愿在这种话题上过多停留，话锋一转，却是笑着问道：“哥你闯过几关了？” 对于这个问题，离阳自然有些迟疑。 若是说实话，会不会在对方面前丢脸？ 洛芷显然看出了他的犹豫，当即补充道：“若是哥你不想说的话，便算了。” 同时面露歉意：“是我多嘴了。” 却不想她这样，离阳反倒是觉得说出来也没关系，毕竟他主修的又并非剑道，稍微拉一点也是合乎情理的。 离阳摇头轻笑：“没事，说说也无妨，我只完成了程式二的第二阶段，至于第三阶段，则是无法力敌。” 然而就是这样在他眼中有些难看的战绩，却令洛芷惊讶不已。 她忍不住称赞道：“哥你真强，我连第二阶段都没有过去。” 闻言，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有些不解。 以他对洛芷的了解，对方虽然不算什么绝世天才，但既然能够成就元丹，又夺得了天剑山的机缘，是不太可能会败给镜像的。 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说，单纯只是洛芷大意了？ 他刚想问问一些细节，却不想洛芷长叹一声，似是有些不甘：“第二阶段的圆舞剑者实在太难对付了，我想尽办法都无法破解对方的剑招。” 圆舞剑者？！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自然是疑惑不已。 第二阶段不是自我镜像吗？怎么是这个东西？ 难不成，二人所面对的敌人不同？ 甚至有可能，他与洛芷所接受的考验难度也不一样。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兴许，是此间阵灵看他耗费了五百年之久才通过第一关，资质实在不堪，但又道心尚诚，一心向道，因此暗中降低了难度。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不算什么好消息。 反倒是更加突显出离阳的剑道太过低劣，竟是引得阵灵都要为他开后门。 怪不得奖励垃圾的很，原来如此。 探明了背后的真相之后，离阳只能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并未多说什么。 好在洛芷也并未询问更多，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翻手显出一枚芯片，只不过其形制有些特殊，似乎分立两边，其中一部分亮起，一部分则黯淡。 见到此物，离阳自然有些诧异，原来这玩意可以带出来的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洛芷先是开口说道：“想来哥你也已经知晓了天剑山的来历，对这机巧之物并不陌生。” 对此，离阳自然点头称是，并未否认。 只是，这也是洛芷自己得来的奖励，和他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这小妮子打算送礼？ 一时间，离阳心中万千思绪纷繁涌现，实在是不太明白洛芷的意思。 而得了这般回应，洛芷抬首看向离阳，却似是有些踌躇不定，不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在离阳疑惑的目光下，当即解释道：“这是一门剑法，只不过需要二人合练才行。” “我已经激活了一半，希望哥你可以掌控另一半。” 说到这里，洛芷的俏脸上已然莫名浮现出一抹嫣红，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闻言，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但无意间却窥见了洛芷有些期待和不安的眼神。 此女见离阳没有立刻回应，还以为他不太愿意，内心忐忑不已，乃至坐立不安。 见状，离阳当即洒脱一笑，不再斟酌，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洛芷手中的芯片触碰。 就当是对方的谢礼，好歹他也照顾了洛芷不少。 一经接手，无光的一半便逐渐亮起，而与此同时，离阳的脑海之中也涌现出许多画面片段，纷繁闪烁，好似跑马灯。 突兀现出的信息繁复，好在离阳的元神异于常人，稍稍思量，便将其关键字眼尽数整理好，去芜存菁，取其真意。 此法的名字和他先前所得的元神秘术一样古怪，唤作十三神经共鸣模块，能够让两位使用者心神合一，默契十足。 说是剑法，但却并不涉及什么具体的剑招，而是着重于形意。 倒是挺适合离阳，毕竟他现在并未掌握剑意，通过此法，便能短暂从洛芷身上参悟剑意。 模块植入以后，那枚芯片便没了踪影，和元神秘术一般，凭空出现在了体内。 不过，只有一半，至于另一半，想来便是在洛芷身上。 待得他回过神来，睁开双眼，抬首却发现洛芷正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二人对视一眼，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内心深处生出。 有点类似于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连，熟悉与通感并存。 洛芷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再与离阳对视。 她沉心静气了许久，才平复情绪，有些好奇地问道：“哥，你感受到了吗？” 离阳微微颔首，他的元神要远超洛芷，因此对于这种神异的状态看得更加透彻。 二人虽没有记忆相通，但却能隐隐心神交感，有点类似于与蜮娘之间的联系，不过较为平等，互相并不能干涉太多。 冥冥之中，似是有一种预感，这样的效果似乎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有所察觉，只不过较为微弱而已。 当然，这只是附赠的，最主要的功能，还是剑道相通。 光是这短短一小会，离阳心中便莫名涌现出一些心得和见解。 看来，距离成就剑意，也不晚了。 第58章 我道长存 不过纵使借助十三神经共鸣模块，从洛芷身上得了不少的剑道心得，但离阳却没有立刻开始参悟。 他可没忘记二人还在这剑冢之中，如何离开此处才是关键。 毕竟离阳在此已经待了好几百年，若是不出去看看情况，内心难免有些不安。 别到时候劫变降临，可就完蛋了。 再者说，考验已然结束，而收获也是满满。 纵使能够继续试炼，也闯不过接下来的关卡。 不说也知道，已然闯过的关卡，是不会再给奖励，亦或者直接跳过的。 是以当即问道：“你可知该如何离开此处？” 想来洛芷得了天剑山传承，乃是正统宗门弟子，与离阳这样单单受了遗泽的路人不同，一定知晓许多秘辛。 闻言，洛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未完全脱出秘境，仍旧停留在万剑小岛之上。 不过对此，她倒是并无多少诧异，想来也是明悟其中的规则。 当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哥你放心，我所得的传承有些驳杂，但其中必定有答案，待我想想便是。” 语气平静，不似作伪，胸有成竹。 见其这般反应，离阳便放下心来。 若是连对方都不知晓该如何出去，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洛芷闭目凝神思量片刻，便睁开双眼，回答道：“据我所知，要想离开这剑冢，必须在此处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剑道。” “既然拿走了此间的宝物，便要这般，作为代价。”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同时，也是留给后人的提醒，指明其道路。” “这是天剑山自古以来的规矩，是祖师爷设下的，想来这些弟子也不敢更改。”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有些惊异。 未曾想这天剑山对待后人态度居然如此之好，特意留下这种完全没什么危险的剑冢秘境也就罢了，还鼓励代代相传，将这种分享精神传递给后人。 要知道，以往那些出世的上古秘境，亦或者宗门遗迹当中，哪个不是危机四伏。 即便大多数是遭了劫变影响，本意被扭曲，也仍旧有一些用心险恶的前人，刻意留下陷阱来坑害前来探险夺宝的修士，可谓是恶毒至极。 但话虽如此，一想到天剑山的来历，离阳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一群域外种族一手建立的宗门，对于人族却是莫名亲近，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不过表面上，却是不禁赞叹道：“实乃我辈楷模。” 随即便追问道：“既然如此，该如何留下剑道呢？” 总不可能，是把素光插在地上，和这些残剑一起？ 若真是如此，离阳可不太愿意，毕竟素光乃是他温养许久的法宝，几近相当于本命武器了。 在其上倾注了大量心血还有一些极为珍贵的灵材，自然不可随意抛却。 但要是不这样做，便不能出去，却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不过好在洛芷当即解释道：“只需如先前那般，寻得一柄无人承载的剑，将自身剑道铭刻其中便可。” 话音刚落，她便摆首一望，发散灵识扫视四周，不过片刻，便寻得了目标。 抬手放出元浑大手，将一柄形制再普通不过的长剑摄入手中，当即闭上双目，开始将自身剑道灌注其中。 离阳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便知晓具体该如何做了。 他放出灵识，也随意寻了一把残剑，就和先前的锈剑一般。 而除了这种无主之物以外，这小岛之上还有不少已然留有他人气息的长剑，以及一些将存未存，赫然是散失了剑道的残兵。 似乎并没有具备灵机，却无真性的，难不成，洛芷先前所拿的和离阳一样？ 他有心问问，但随即转念一想，考验都结束了，再问这个，也是无谓，何必徒增烦恼。 当即将这些杂念暂时抛之脑后，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残剑之上。 有洛芷当参照物，自然依葫芦画瓢，先将一道蕴有自身剑势的元浑灌入其中，随后则与之心神交感。 如此施为片刻，便在其上留下了独属于离阳的气息。 只不过不能永久持续，就和那些已然破败的残兵一般。 但若是能够等到传承者，便能从离阳手中接过一棒，将之延续下去。 如果幸运的话，留存千秋万代也是可以的。 但达成此般的几率很小，再者说，对于离阳而言，他也无需依靠传承留存我道。 拥有系统，近乎无限寿命的他，只要还活着，所修之道便不会绝迹。 真正的我道长存。 待得二人将秉承自身剑道的长剑物归原位，那道神秘人影便再度凭空显现。 不过这次，对方一句话也没说，单单大手一挥，便于离阳与洛芷面前生造出一道混洞，其内斑斓色彩若隐若现，光怪陆离。 想来，只要踏入其中，便可离开此处了。 洛芷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先朝万千剑冢深深揖了一礼，传道授业解惑之恩，自然当得起这般恭敬。 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毕竟这次拿了不少好处，总得给对方一点面子。 再者，此界之中存有轮回，鬼怪什么的稀松平常，因果报应也是天理，对先人不敬的话，没准晚上真的会来找你。 二人给足了礼数，洛芷便看向离阳，在十三神经共鸣模块的加持下，倒不必说些什么，便已然心领神会。 洛芷是准备走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离阳的意见。 且不说离阳的修为更高，更何况，这小妮子一直把他当作兄长。 俗话说长兄如父，便是这个道理。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笑道：“先等我一会。” 说罢，也不等洛芷开口问些什么，他便催动水行法则，于周身显现万千碧波水流，如玉龙一般交相缠绕，将二人尽数包裹其中，遁去无形。 水行一道变幻莫测，有了此法相护，寻常修士便很难探查到二人的存在。 尤其是在深海之中，更是处于主场，效能大有提高。 不过离阳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思量片刻，便又于掌心放出一道刺目耀眼，锋芒毕露，几近要将人灼瞎的凌冽金芒。 其一经显现，就连掌握了剑意，距离剑之法则也只有一步之遥的洛芷也不敢直视，甚至于身上展露的寒光竟是隐隐被对方压制。 如此看来，便是遇上了等阶更高的事物。 此物便是离阳在程式一当中参悟的金行法则，而金又能生水，是以可以用在此处。 只见金芒缓缓没入激浪当中，却并未生出任何变化。 但不知为何，洛芷却感觉与先前完全不同。 她怔怔看了好一会，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要这般？” 离阳当即解释道：“你莫要忘了，这剑冢可是位于人皮虫巢穴之下。” “先前进入的时候，肯定引起了它们的注意，说不定现在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此言一出，洛芷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明白了离阳此举是为何。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第59章 约定 在周身景象瞬息间转变之后，离阳便能感知到熟悉的天地灵机，证明他们已然从秘境当中出来，回到了天罡大陆。 虽然有水行法则和金行法则构成的特殊空间隐匿身形，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处乃是南海，并非人族的地界。 更何况，还是在敛皮族的巢穴深处，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必须要小心一些。 而这个时候，先前他所留下的水行化身，便派上了用场。 没有了秘境规则的隔绝，一直潜藏在外界水域之中的化身所探查到的一切，便在一瞬间同步到了离阳脑海之中。 他凝神静心，稍稍整理了一番蜂拥而至的画面，这才发现，外界似乎只过去了一日。 离阳顿时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惊讶。 他原本还以为就算时间流速不同，但毕竟足足过了五百多年，外界逝去几十年也是应该的。 未曾想竟是万年如一日，就算这天剑山是一品宗门，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毕竟光阴法则晦涩难懂，至少到现在，离阳还未见过任何一位修士能够掌握此道。 而如乾清宫这样的三品宗门之内，也只有可以放慢两倍时间的大阵，一般长老都申请不到，唯有殿主级别才可随意使用。 不过离阳习惯在自家地盘修炼，因此并未用过。 再者，对于他来说，也不需要和其他修士一般争分夺秒。 未曾想天剑山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想来，或许便是从域外带来的技术。 离阳借助水行分身，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览无余，除了具体的时间以外，自然知晓那些敛皮族似乎去请救兵了。 能让一群化玄指望的，估摸着就算不是登灵，也是化玄之中的强者。 若是碰上了，一场大战自然在所难免。 而偏偏此处又远离陆地，届时恐怕会生出些许变故，说不定便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不过幸运的是，离阳灵识一扫，却并未发现此处有比化玄更为强大的气息存在。 偌大巢穴之中，仍旧只有先前那几只化玄敛皮族。 想来也是，即便传达了消息，但就这么短短一日的时间，恐怕也回转不过来。 他不由松了口气，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得知了这一消息，自然也不敢在此过多停留。 好在事先做了准备，即便二人出了秘境，也是被神通遮掩着，并未被守在外面的敛皮族发现。 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离阳催动水行法则，便带着洛芷悄然离去。 等到这些敛皮族的援兵降临，离阳和洛芷早已远走高飞。 此行算是圆满，如今他与洛芷移神交感，意境相合，二人的剑道必将突飞猛进，距离剑意也只有一步之遥。 甚至还得了一门元神秘术，可谓是收获颇丰。 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黄晶钥匙无法回收，不过这秘境位置已然确定，日后稍微留意一下那种小木剑便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此次前来本就只是想精进一番剑道，而这目的已然达成，倒也不必再奢求什么。 若是再想着薅羊毛，便显得有些贪得无厌了。 知足常乐。 一路上都未生出什么变故，算是一帆风顺，二人很快便出了南海，到了陆地之上，便无需遮遮掩掩了，毕竟这里是人族的地盘。 纵使有海族与敛皮族同时入侵，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离阳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倒也并未取消神通，二人就这样继续待在碧波之中饮茶论道，原路返回，朝着刀剑宗的方向前进。 带着洛芷回到熟悉的大小玉峰，站在宗门大阵之前，离阳停下了脚步，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此次回大乾的目的都已完成，也是时候告别了。 而洛芷显然也看出了他欲要离开，张口想要说些挽留的话语，不过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思量片刻，却是娇笑一声，开口问道：“不知哥你是否还记得当初的约定？” “约定？”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自然有些不解。 在他记忆当中，似乎并未承诺过洛芷什么。 但想来对方也不是胡言乱语。 因此当即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反问道：“是什么？我怎地不晓得？” 他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在表明已然忘记二人之间的约定，按道理来说，洛芷应当生气才对。 不过她却是轻笑着解释道：“哥你不记得也很正常，那本就是我一厢情愿。” 说到这里，洛芷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之前，不是一直想让哥你来洞府坐坐吗？” 她这时俏脸上显露出一丝遗憾之意：“只可惜，在那之后，你就外出历练了，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大乾，若是我这个东道主不好好招待一下，难免失了礼数。” “你说是吗？哥？” 说罢，洛芷便用期许的目光盯着离阳，令他头皮有些发麻。 此女恐怕并不只是想单纯迎客，其中或许有更深的意味，离阳若是答应了，说不定便是羊入虎口。 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离阳思索片刻，还是不愿让这小妮子伤心，当即点头答应了。 洛芷这才嫣然一笑，随即却是唤出长剑，凭空悬于脚下。 她朝离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乘上飞剑。 对此，离阳自然有些疑惑：“何必如此，让我来也是一样的。” 以他的水行法则，可要比御剑飞行快多了。 闻言，洛芷却是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言道：“主人在场，哪有让客人代劳的道理！” 随即催促道：“快点快点，哥你赶快上来。” 见她又显露出一副小女子的神态，离阳不禁摇头轻笑。 他叹了口气，便大手一挥，将环绕二人周身的无穷碧波收入袖中，随后飞身而上，落在了洛芷身后。 洛芷还提醒了一声：“准备好了吗？我可要发动了。” 离阳简单回了一声，洛芷微微颔首，便灌注元浑，运使剑诀，化作一道虹光飞入大阵之中。 不过这次，离阳却是没有像当初那般，做出一些不雅的举动，规规矩矩，和洛芷保持一定身位。 只不过，这对于洛芷来说，却不算是什么好事。 当然，她也羞于开口。 二人疾驰片刻，便到了一处蕴有无穷金凤烈火，煞气极重的小岛之上。 未曾想洛芷的洞府竟是坐落在这种恶劣环境当中，不愧是剑修。 若是换做离阳，自然是不会选择这种鬼地方的。 虽说那些肆虐的天象可以用于磨炼剑道，浓重的煞气也能拿来温养法宝，但毕竟不太适合活物生存。 待久了虽然不至于殒命，但若是一时不察，被煞气侵入过深，心神难免暴躁易怒，有碍修行。 不过看洛芷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想来这也与她所修之道有些关系。 但这些倒不是关键，离阳发散灵识探查时，却意外发现，似乎已然有人比他们先到了此处。 倒也并非陌生人，而是那轩辕治的弟子，冷虹。 第60章 联手 洛芷身为此间的主人，自然也发现了冷虹的存在，不免有些诧异。 虽说她与对方关系极好，互换了洞府钥匙，可以随意出入，但也并不会贸然串门，失了礼数。 除非，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回首看向离阳，似是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毕竟这次是他来做客。 见状，离阳倒是有些无所谓，他当即笑道：“既然如此，去看看便是。” 洛芷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惊讶。 在她眼中，离阳自然是善解人意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言点醒自己的母亲。 洛芷带着离阳轻而易举便穿过了洞府大阵，齐齐落在了冷虹身前。 此女这时正坐在石椅之上，一手撑脸，一手把玩着石桌之上的盆栽，将翠绿的枝叶卷成一团，又骤然放开，遍布的褶皱有些古怪。 一旁的侍女有心上前劝阻，但也知晓冷虹身份特殊，和自家主人乃是金兰之交，便只能装作没看见。 待得洛芷摄回长剑，收敛气息，冷虹这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俏脸之上当即显露出一抹喜色。 但随即却又注意到了一旁的离阳，肉眼可见的有些错愕，好似是意料之外。 不过倒也并未说些什么，当即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洛芷的手，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在这里等你一天了！” 其也不打算含糊其辞，察觉到了洛芷透露出询问意味的视线，便直接解释道：“师父让我带句话给你。” 她的师父，自然便是刀剑宗的掌门轩辕治了，看来的确是有大事。 闻言，洛芷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然而冷虹却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站在附近的离阳，似是有些犹豫。 想来便是宗门秘辛之类的，离阳虽与洛芷关系密切，但毕竟不是刀剑宗门人。 见她这般反应，离阳本打算先避嫌一番，却不想洛芷秀眉紧蹙，却是沉声道：“但说无妨，我哥他又不是外人。” 此言一出，冷虹本想出言反驳，但随即转念一想，反正她要说的也并非是什么不传之秘。 甚至于，过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个天罡大陆。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思量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回答道：“据师父所说，海族似乎和人皮虫达成了某种协议。” “它们将会联手入侵大乾。” 骤然间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洛芷自然震惊万分，就连离阳也不禁眉头一皱。 单单一个海族便足够难缠了，要是再加上极为诡异的敛皮族，恐怕光靠大乾，即便倾尽一国之力，也无法抵挡。 洛芷怔了一会，才连忙追问道：“此话当真？掌门他真是这样说？” 面对她的质疑，冷虹倒也并未生气，反倒是当即叹了口气：“师父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 她随即不住摇头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原本三足鼎立，互相攻伐，如今却转变成了龙争虎斗，恐怕会更加惨烈。” 事实上，就连冷虹自己，第一次从轩辕治那里得知此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海族原本占据了整个南海，却是被敛皮族逼到不得不上岸，自然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的，其中想来一定经过了一场旷世大战，再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之后，才出此下策。 这两个种族之间不说是天敌，但起码也是血海深仇，怎么如今却是突然间合作起来，共同对付人族了？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奥秘？ 但不管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 洛芷也并非是怀疑冷虹说谎，她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但如今得了对方的肯定，便也并未再说些什么，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离阳，则是单单惊疑不定了片刻，便并未过多在意。 且不说他的大本营位于北方，离南海远得很，就算海族和敛皮族联手大举入侵，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再者，对于离阳来说，敛皮族若是真的大量上岸，反倒是件好事。 虽说他掌握了水行法则，在水域实力不减反增，但毕竟不是人族主场，贸然闯入，容易被围殴。 但如果敛皮族到了陆地之上，自然没这般顾忌。 离阳大可高举斩妖除魔的名头，肆意屠戮，赚取系统奖励的同时，甚至说不定还能得到宗门的感谢和修士的追捧，被奉为上宾，尊他为高人。 一举多得，实在是妙哉。 不过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中想想。 骤然得知这个坏消息，洛芷自然十分苦恼。 但她抬首，却无意间窥见了离阳。 这才想起此行最初的目的，便暂且将那些杂念抛之脑后。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她一个小小元丹，虽说是真传，但在宗门之中，也只是弟子级别的地位。 往上还有长老，还有殿主，还有掌门，轮不到洛芷瞎操心。 稍稍收敛了一番情绪，洛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随即却是再问道：“掌门他可还交代了其他事么？比如说前线之类的。” 冷虹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个消息，至于前线，打算暂且放弃。” “反正这么多宗门，也不差我们刀剑宗一个四品。” “再者，就算现在补修，等海族与敛皮族联手入侵的时候，照样要重建防线，不然无法抵挡攻势。” 说罢，冷虹不禁长叹一声：“也不知，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兴许这南海郡，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这对于洛芷来说倒算是个好消息，基本短时间内不用再出任务了，便可以安心和离阳玩乐交谈。 她微微颔首，随即便为冷虹倒了杯灵茶，显然是打算送客了。 冷虹自然也知晓洛芷的意思，但她此次前来，也并非只是为了带句话。 她这时却是又莫名其妙看了离阳一眼，但当离阳有所察觉，她却又将注意力转回洛芷。 冷虹勉强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只不过，比较私密。” 说话间，还不停朝洛芷使眼色。 看对方这样子，估摸着便是女生之间的悄悄话了。 离阳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癖好，因此听闻此言，便主动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洞府之中逛逛。” 刚好整理一下在剑冢当中的收获，顺便参悟一会剑道。 洛芷本想挽留，但又注意到冷虹恳求的眼神，便只能作罢。 她唤来一旁的侍女，吩咐其带着离阳去游玩一番，务必要好好招待对方，乃是贵客。 待得离阳被侍女带走，洛芷才无奈问道：“说，又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 一向心直口快的冷虹，却不知为何有些扭捏作态，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在洛芷逐渐变得不耐烦的表情当中回答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你哥他，有无心仪的女子啊？” 第61章 失忆 此言一出，洛芷先是愣了愣，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反问道：“你问这个做甚？难不成？” 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冷虹，不知为何，让对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冷虹不太明白洛芷为何这般反应，心想自己在对方眼中，难道条件很差，配不上她哥？ 虽说只是元丹，但以冷虹的天赋，如果中途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晋升化玄也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她是轩辕治的关门大弟子，将来若是突破登灵，说不定便能登上刀剑宗掌门的宝座。 可谓是前途无量。 虽然现在来说，和离阳还有不少的差距，但冷虹也只是问问而已，也不至于这样。 再者，二人作为闺蜜，不应该出谋划策么？ 见洛芷似是误会了，她当即解释道：“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啦，你有所不知，我师父他，似乎很看重你哥。” “他身为前辈，又是一宗之主，自然不太好下场出面，于是便派我来探查一番。” 说罢，又追问道：“你还没说，他到底有没有啊？” 听冷虹这么一说，洛芷便莫名松了口气。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不好意思，我哥他已经有道侣了。” 可能就连洛芷自己都未察觉到，她的语气似乎有些苦涩。 冷虹自然有所感知，倒也并未在意。 得知离阳居然已经有了道侣，她倒是并没有半点失落之意，反倒是暗暗放下心来。 说到底，冷虹也明白自己师父的潜台词，便是想让她去拉拢离阳。 冷虹是孤儿，被轩辕治一手带大，这既是师父之命，也是父亲之愿。 再者，离阳也的确是个天之骄子，又是闺中好友洛芷的哥哥，并且还在三品宗门当中任职殿主。 实力，人品，地位都有保证，说是难得一遇的良人也不为过。 短暂相处之余，也并无什么厌恶感。 只不过，强扭的瓜不甜。 而如今得知这一消息，冷虹便无需继续，轩辕治的计划算是胎死腹中。 她不禁笑道：“嘛，也是，像你哥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没佳人倾心呢。” 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可知嫂子是何许人也？” 既然不必再刻意亲近，那八卦之心，自然生起。 却不想听闻此言，洛芷心中却是莫名有些烦躁。 她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还没见过。”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再过几天，我哥他就要举行登位大典，那时候就可以亲眼看看了。” “登位大典？” 一听到这四个字，冷虹顿时来了兴趣。 她连忙开口问道：“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你哥不会介意？” 洛芷自然清楚离阳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不过她却是反问道：“你最近无事可做了？” 冷虹作为刀剑宗真传首席，平日里所要处理的事务可比洛芷多多了。 并且她还是掌门的弟子，也要分担一些宗门事宜，向来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如今却是有闲工夫外出了？ 冷虹苦笑道：“先前我不是受了重伤么？虽然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师父他还是强令我多休养十天半个月的。” 她这时却叹了口气：“可一直忙碌奔波，如今突然闲下来，反倒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因此想去外面走走。” 洛芷本来就没想过拒绝，在冷虹略带恳求的眼神下，更是有些同情。 相比于她来说，对方肩上承担的责任显然更重。 而且洛芷还有离阳这位兄长帮忙，冷虹却不能一直依靠轩辕治，毕竟对方乃是一宗之主，无有多少空闲时间。 也不能因为是大弟子，便过多照顾，有失偏颇，难免会引得那些老不死的口诛笔伐。 看似风光无量，实则内里的苦衷，又与何人诉说。 是以她当即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待会我与他说说便是。” 得了这般承诺，冷虹便有些欣喜地抱了上来，一边谢道：“洛妹妹对我真好！” 虽说这样的亲密举动对于二人之间的关系来说不算什么，但不知为何，洛芷却是没由来的有些抗拒。 不过她也并未直接将冷虹推开，毕竟这样太伤人了。 只是无奈道：“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人，还跟小孩子似的。” 洛芷的年龄其实是要比冷虹大的，记得当初刚进宗门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算是看着此女长大的。 明面上称洛芷为妹妹，但实际上，却是把她当作姐姐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在只看修为，不问年纪辈分的修仙界可以看到了。 而被她这么一说，冷虹便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双手，想来也是知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不该这样撒娇了。 不过此处又无外人，也没什么关系。 冷虹这时举起刚刚洛芷倒满的灵茶，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嘴，便朝洛芷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修炼了。” “洛妹妹届时出发的时候，只需通过同心印知会我一声便是。” 洛芷微微颔首致意，目送冷虹御剑离去。 将不请自来的冷虹送走以后，洛芷注视着眼前的盆栽，沉思了好一会，才收敛了无谓的情绪。 她闭上双目，便通过阵法感知到了离阳的位置，对方现在正位于小岛中心，也就是地煞缺口。 心念一动，便身形一转，挪移到了那里。 此时的离阳乘在水行法则所化的碧波之上，低眉俯视着脚下的深坑，竭力发散灵识，穷尽目力，也未能窥见其底部。 这煞气孕于地脉之中，位于太殊星极深处，就连重光洞的地渊也未能触及。 估摸着，便是位于星核，寻常修士自然难以探知到。 恐怕，也只有登灵级别的强者，才可一探究竟。 一旁的侍女虽有水行法则相护，但光是无意间捕捉到脚下的万丈深渊，便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恐惧，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 倒并非是她生性胆小，而是单纯修为低劣，见识到这般涉及星辰本源的异象，自然承受不住。 洛芷一现身，便朝对方使了个眼色，侍女这才如蒙大赦，当即告退。 待得此处只剩下二人，洛芷这才莲步轻移，走到离阳身边，与之一同看向下方。 她身为此间的主人，自然见识过这地煞缺口，是以有些好奇，离阳究竟在看些什么。 洛芷当即开口问道：“哥，你可是对这煞气感兴趣？” 闻言，离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天地分为清浊。” “既然这地脉之中蕴有煞气，那这重天之上，也应当存有祥瑞之气才对。” 虽说每日清晨，旭日初升之时，便会显现出一抹紫气。 但其转瞬即逝，并不像煞气这般，不仅能够长存，而且规模巨大。 对此，洛芷自然也有些不解。 她思量了片刻，并未想出个所以然，便笑道：“若是哥实在想知道，那我便去问问师父。” “虽说她失了一些记忆，但想来这种事情还是知晓的。” 第62章 罕见 “失忆？！”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有些诧异。 他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莫非，你师父她伤及了元神？” 原本还以为冰凝玉那老妖婆只是本源有失，短时间难以恢复，需要长久休养罢了。 未曾想，实际情况似乎比这还要严重。 修士开了灵识之后，魂灵便得了跃迁，蕴有一抹真性，过目不忘，纵使入了轮回，喝下了孟婆汤，转世之后，即便无高人点拨，也有几率觉醒前世记忆。 是以一位正常修士，是绝不可能因为衰老而健忘的，即便大限将至，天人五衰，也不会如此。 如此说来，便只有外因了。 而对于冰凝玉这样的登灵大能，元神恐怕已然成就了银勾境，不说万劫难消，至少寻常手段，哪怕是专攻精神的本命玄法，对其也无多大作用。 也不知，此女究竟是对上了何等法力高强的敌手，才落得这般下场。 看来，还是不能小觑海族，毕竟对于人族来说，乃是心腹大患一般的存在。 但话又说回来，海族都这般强大了，那能够将其打得落花流水，如同丧家犬一般落荒而逃的敛皮族，其实力究竟有多恐怖呢？ 而如今，这二者更是联手，也不知天罡大陆之上的人族能否与之抗衡。 山雨欲来风满楼，届时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此时，再联想起先前大自在寺和尚所说的，永封冻土的封印有所松动。 真是大乱将至。 并且说不定，这些变故仅仅只是开端，还有更离谱的发展在背后。 看来，距离传说中的劫变，真的不远了。 想到这里，离阳心中便不禁涌现出一丝紧迫感。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打算办完这登位大典以后，便去曲周走一趟，尽可能弄到更多的五行之精，从而补全剩下的三行法则，晋升化玄。 再回到现实，对于离阳的询问，洛芷也并不打算隐瞒。 毕竟这种秘辛，外人虽无耳闻，但刀剑宗之中，却是有不少人知晓。 也不算什么私密。 她似是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师父她的元神在那场惊世大战之中的确受了不小的伤，虽并无什么大碍，但却无故丧失了不少记忆。” “除我之外，已然不认得多少人了。”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脸色更是有些古怪。 如此说来，这冰凝玉，不会把他也给忘了？ 毕竟当初的离阳只是一介小小百炼，和身为化玄的冰凝玉也只有一面之缘，在对方眼中，恐怕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存在感本就低下，如今记忆有失，恐怕便完全不认得了。 只不过，即便对方忘了他，离阳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当初的仇恨。 他思量片刻，却是假装好心安慰道：“放心，不过些许记忆而已，吉人自有天相，终有一日会找回的。” 闻言，洛芷自然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看得出来，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而实际上，离阳也不愿继续聊这些。 骤然间得知这一消息，离阳倒是有心想去当面了解冰凝玉的情况，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把他给忘了。 如今，正好有个不错的借口。 不过若是直接开口，难免会显得有些突兀，引起对方的疑心。 得顺水推舟才行。 离阳话锋一转，随即便微微颔首：““想来你师父神通广大，一定知晓高天之上的清气究竟存于何处。” 但他却是有些尴尬：“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不懂的地方。” “不若你替我一并转述了？” “麻烦你了。” 说话间，离阳面露歉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状，洛芷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必如此，哥你与我同去便是。” “哥你又不是什么外人，届时想知道什么，便直接问。” “我师父她面冷心善，想来也愿意为后辈解惑答疑。” 面冷心善？ 听到这样的评价，离阳心中却是有些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冰凝玉可能也就对洛芷一人是这副态度，至于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不过如今对方失了记忆，不识得离阳，也只会把他当作是陌生人对待，倒也无有什么危险。 即便还记得，有洛芷在场，想来也不至于下死手。 再者说，对方虽是登灵大能，但却受了重伤，乃至元神受损，实力十不存一，能不能斗过现在的离阳都要另说。 他自然无所畏惧。 见洛芷主动邀请，离阳自然顺坡下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陪你去看看前辈。” 随即又问道：“可是要带些礼物？” 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演好才行，以免露出什么破绽。 得了离阳的同意，洛芷本就心中一喜，在她看来，冰凝玉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在父母相继逝世之后，更是长辈一般的存在。 此次去见面，便等同于见家长了。 她欣喜之余，听了离阳的询问，却是意识到似乎有这个必要。 思量片刻，便开口回答道：“虽说家师清心寡欲，不喜外物，但哥你初次见面，又是有所相求，必要的礼数还是得给足的。” 还未等离阳发问到底该送些什么，洛芷却是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哥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还请稍等片刻。” 未曾想她似乎早有预料，离阳不免有些诧异。 不过倒也没有多问，反正是走个过场。 洛芷紧闭双目，将灵识探入随身携带的储物戒当中，一顿翻找，便寻得了想要的事物。 她睁开双眼，手中便凭空显现出一枚做工精致，隐隐有极寒之气从内里往外溢出的玉盒。 洛芷盯着此物看了一会，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怀念。 她随即便将其打开，显露出内里的事物，并非离阳所想的灵丹妙药，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蓝色莲花。 其虽有天地灵机，但浓度与纯度都不算太高，比之寻常玄阶灵植都有不小的差距。 将这种东西作为送给登灵大能的礼物，是否有些冒犯了？ 再者，对于离阳而言，也是落了身份。 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困惑，洛芷当即解释道：“哥你莫要小看此物，它虽灵机不显，也并无什么药用价值，但却极为罕见，唯有在极东之地才能找到。” “当初，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采到了几朵。” “而且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对环境质量要求很高，留存到现在的，也只有这一株了。” 她随即又补充道：“家师虽说一心修道，但闲暇之余，还是有些爱好的。” “就比如说养花，尤其喜欢莲花一类，哥你若是将此物当作赠礼，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闻此言，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却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玩意，有没有名字？” 洛芷愣了片刻，皱眉细思，似是被问倒了。 她随即摇了摇头：“此物本就极为罕见，这世上都无多少人见识过，自然没有名字。” 离阳这时便轻笑一声：“不如，叫它东雪莲。” 第63章 认可 “东雪莲？” 洛芷虽然并不明白这个名字背后的深层含义，但光是听起来，就觉得不太雅致，有些落入俗套了。 是以她当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见状，离阳也并没有坚持，毕竟这玩意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罢了。 从洛芷手中接过此物，将之摄入了玄泱界之中，便朝洛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出发。” 洛芷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随后闭上双眼，显然是在通过某种秘术与冰凝玉建立联系。 想来对方此时一定躲在自家洞天之中休养，恐怕除去洛芷外，就连轩辕治都很难进入其中。 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不知，究竟会不会看在洛芷的面子上，让离阳过去看看。 过了片刻，洛芷缓缓睁开双目，面露喜色，显然是成功了。 她笑着说道：“师父她答应了，哥你跟我站在一起便是。” 闻言，离阳便点点头，缓步走了过来。 待到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虚天之中，一道寒光骤然降下，落在他们身上。 离阳发散灵识稍稍探查，便能从其上感知到水行一道的痕迹，虽说品阶要比法则高，但距离真正的天理道则，还有不小的差距。 这神通的确玄妙无比，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破绽。 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发动敕命魔功，将之强行破解也是可以的。 看来，冰凝玉的确衰弱了不少，相比于先前所碰上的鬼嬷嬷来说，同样是登灵大能，却不至于让离阳无能为力。 此时的离阳心中思绪万千，但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 待得寒光消散，二人便出现在了一处冰天雪地的异界之中。 离阳对这里倒是有点印象，当初他便是被冰凝玉强行摄入了此处进行审问。 只不过那时，他修为低劣，在对方的威压之下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细细观察了。 而如今，则是可以淡淡平视着四周，装作有些好奇地随意探查。 按理来说，冰凝玉身为登灵大能，洞天之中应当存有生灵才对。 但离阳看了一眼，却并未捕捉到任何活物气息。 此处就好似天罡大陆之上的寒天北境一般，终年万里冰封，死寂一片，了无人烟。 见洛芷并未移动，离阳自然也不敢贸然行走。 二人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等待着。 好在也没等多久，过了片刻，面前突然涌起一股狂风，将飘扬的雪花逐渐汇聚在一起，顷刻间便塑成了一位冷面女子。 离阳一眼便看出这并非本体，乃是化身。 其容貌倒是与他记忆当中的并无多少差别，毕竟登灵可增五千寿，纵使受了重伤，本源有失，也还有不少日子可活。 不过劫变将至，若是不能渡过，寿命再长也无用。 一经现身，洛芷便连忙朝其躬身揖礼，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 隐忍，他最擅长了。 对此，冰凝玉却并无什么反应，单单微微颔首致意，似乎并不在意离阳的出现。 她的目光先是在洛芷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检查对方的功行。 洛芷刚在剑冢之中得了不小的机缘，受益匪浅，修为自然有所精进。 冰凝玉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倒也并未多问，抬手一挥，便赐下了一封宝光隐隐的剑鞘。 冰凝玉这时才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语气仍旧冷淡，言道：“此乃藏星剑匣，能够温养剑意，对你有大用。” 离阳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其上竟是镶有几颗明晃晃的含离元精。 此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大用，但若是放在洛芷这样的元丹手中，便珍贵异常。 未曾想竟是将这种至宝当作锻器灵材，不愧是登灵大能，出手就是豪横。 而反观洛芷这边，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师父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不禁有些无奈：“师父，弟子已然有上好的剑匣了，无需此物。” 然而冰凝玉却是收回了视线，似乎并不打算回应。 同时，也并未收回藏星剑匣。 对于她来说，这种玩意并不算什么，既然送了出去，便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见到这一幕，洛芷也只能轻叹一声，将藏星剑匣摄入储物戒当中。 长者赐，不敢辞。 冰凝玉这时才将注意力转向离阳，他自然有所察觉，反应也是极快，当即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然而还未等离阳道明来意，冰凝玉便抬手将玉盒摄入掌心，打开一看，如万年冰山的脸上，却是罕见显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喜色。 虽然其很快便收敛起来，但以离阳强大的灵识，仍旧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这一幕。 看来，洛芷还是给力。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朝一旁的洛芷使了个赞许的眼神，洛芷自然也有些欣喜，心想自己总算是帮到了对方一次。 冰凝玉盯着掌中含苞待放的雪莲看了许久，才心念一动，放出一道寒光射入其中。 伴随着水行一道的灌注，这朵极为罕见的雪莲便开始缓缓绽放。 过程虽不算惊艳，但也称得上是一幅美景了。 然而待其完全盛开，散出点点幽光之后，便悄然逝去，化作一团细沙被风尘卷走，消去无形。 在离阳感知之中，这并非是自然现象，显然是冰凝玉所为。 只是，对方为何这般？难不成，是对这礼物不太满意？ 亦或者说，是记起了离阳？ 但不管如何，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他顿时心中一惊，也并不指望洛芷了，当即做好随时飞遁的准备。 然而未曾想，冰凝玉亲眼目睹一朵奇卉在自己手中凋零，眉宇间，却是莫名显现出一丝哀伤凄婉，好似在为其悲切一般。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这般做呢？ 或许，是睹物思情？ 洛芷显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状，连忙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可是我贸然求见，打扰了您的清静？” 爱徒发话，沉溺于万千思绪之中的冰凝玉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无谓的情绪。 她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也并未多言，不打算做些解释。 反倒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似是有些困惑地开口问道：“我可是曾经见过你？” 看来，虽然丧失了记忆，但仍旧留有一丝熟悉感。 离阳自然不可能说真话，但若是随意编造，恐怕也会生出破绽来。 是以他装作也有些不解，低头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我先前并未见过前辈。” 随即又补充道：“但我当初亦是到过刀剑宗，可能便是那时，前辈见过我。” 单纯的谎言有很多漏洞，但若是半真半假，虚实参半，便难以分辨了。 得了这样的回答，冰凝玉倒也并未多想。 她幽幽道了一句：“或许如此。” 便没再多言，反而更加好奇二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洛芷这还是第一次带男人过来，恐怕已然对其生有情愫了。 冰凝玉再审视了离阳一眼，便朝洛芷点了点头，同时说道：“若你选择他的话，倒也可行。” 第64章 冥数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但最终的结局，却完全不同。 离阳自然知晓对方所言何意，但对于他来说，自己并不需要冰凝玉这老妖婆的认可。 甚至于，这完全是对他过往的否定。 不过有洛芷在场，还是不要翻脸，以免伤了这小妮子的心。 再者说，虽然冰凝玉的实力跌落非常严重，气息相比于鬼嬷嬷来说有很大的差距，但毕竟仍旧是登灵大能。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不能说包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是以听闻此言，离阳只是勉强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而一旁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洛芷，见到他居然这般反应，便不由松了口气。 乃至俏脸之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喜色，双颊隐隐生出红霞。 她并未回应冰凝玉的话语，单单低下了头，不断偷瞄着离阳，显出一副小女生的样子。 一时间，无人发言，此处便再度回到了死寂一片。 见气氛似乎快要变得诡异起来，离阳便清咳了两声，连忙开口说道：“此事便无需前辈费心了，我等自有打算。” 这话虽然有些冒犯，但也并不是没道理。 男女情爱方面的事，若是外人过多干涉，反倒不妥。 说话间，他也朝一旁的洛芷使了使眼色，对方自然心领神会。 她收起羞意，深吸一口气，附和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 冰凝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虽宠爱洛芷，将其视作亲生女儿，但也并不打算一直拴在自己身边。 是以并未说些什么，话锋一转，便淡淡问道：“你可是在修行之上遇到了什么不解之处？说来听听。” 见终于回到了正题，离阳倒也并未遮掩，当即解释道：“都说天地分为清浊，既然这地脉之中存有煞气，那这高天之上，也应当蕴有瑞气才对。” “这天之清气究竟从何而来，还请前辈为我解惑。” 他并非只是单纯对此好奇，而是冥冥之中存有一丝通感，似乎只要揭开这谜底，对于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而此言一出，冰凝玉先是有些意外，但随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思量片刻，才缓缓说道：“此等秘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倒是有些遥远了。” “不过，也是迟早要接触到的。” “你能提早发觉，已然超过不少宗门天骄了。” 语气虽然仍旧冷淡，但也能隐隐听出赞赏之意。 这对于离阳来说，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若冰凝玉没有失去一部分记忆，他要是再度出现，即便修为高绝，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评价。 说罢，冰凝玉便似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你师从何人？” 既然对方与洛芷关系莫逆，她这个作为师父的，自然要替爱徒把关。 殊不知离阳乃是散修出身，名义上的师父，可能也只有那远在域外的庭浮帝尊了，毕竟他所修之法，便是得自对方。 但这样的秘密，自然是不能轻易外传的。 毕竟大五行天地真经的功效着实逆天，竟是能够让修士在元丹境便开辟洞天，堪比化玄。 如此神异，恐怕就连传说中的天阶功法，也不遑多让。 难保这冰凝玉不会生出恶念。 因此离阳稍稍斟酌，便回答道：“家师乃是乾清宫宗主，秋寻真。” 话音未落，一旁的洛芷便附和道：“师父，他是乾清宫的殿主呢！” “秋寻真？！” 相比于区区殿主职位，冰凝玉显然更在意这三个字。 她自然知晓秋寻真，对方也算是个奇女子，至少在三品宗门之中，也唯有秋寻真一人以女子之躯成了宗主。 冰凝玉尚在化玄时，还一直将其视作榜样，待得同样成就登灵以后，便想去连城见见对方。 只可惜，那时大乾正与海族交战，她一时分不出身，更何况初入登灵，却不幸碰上了老牌海族登灵，若不是轩辕治及时救助，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 即便侥幸存活，也本源有失，需要长久的休养，自此，也断了这般念头。 原本以为和其已然没了交集，凭空落下了一抹遗憾，如今，却是又有转机。 冰凝玉显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她如今虽不能离开洞天，但却是可以拜托离阳。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稍加思索，单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却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淡淡说道：“你所言非虚，天地清浊对应，地脉蕴有煞气，高天自然存有清气。” “其谓之，冥数。” “冥数？” 离阳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词语，但光是听起来，便觉得玄妙至极。 他原本以为煞气对应的只是祥瑞，说不准便存于更高的重天之上，以自己现在的修为难以触及。 却不想似乎另有玄机。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这冥数究竟是何物？” 冰凝玉接着解释道：“冥数乃是清气与祥瑞相合，顾名思义，你也可以将之理解为冥冥之中的定数。” 她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其与因果完全不同，莫要弄混了。” “冥数虽可一定程度上改换命运，但此道太过精深晦涩，难以捉摸。” “是好是坏，也不能一概而论。” “须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到这里，冰凝玉停顿了片刻，似是在等离阳细细参悟这些话语。 过了一会，待得离阳似有所悟，她才继续说道：“此物最大的作用，还是用于提炼大药，补全自身灵机，促进修行。” 闻言，离阳自然若有所思，心想自己是否也可取得此物，来助于精进功行。 却不想冰凝玉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亦或者说，早有预料。 当即言道：“不过，也唯有登灵修士才可收集到。” 还未等离阳发问为何，她这时便没由来地问了一句：“你可知，这六重天为何唤作埃寰天？” 离阳连六重天是埃寰天这一点都不知道，自然不明白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好在冰凝玉也不打算故弄玄虚，见离阳摇了摇头，便当即解释道：“六重天之中遍布细碎的云埃，其内却蕴有寰宇之深奥，类似于一沙一世界。” “这冥数，便是从中提炼而出。” “冥数亦有等级之分，高者唤作紫绛，低者则谓之青霄。” “若是想要提炼出紫绛冥数，便需再上更高一层的重天，乃至登临无尽虚空。” “不过这也只有破劫大能方可做到。” 听到这里，离阳便捕捉到了一丝关键，问道：“也就是说，除去这埃寰天，其他重天也存有云埃？” 对此，冰凝玉自然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云埃并非埃寰天独有，只不过，此处是修士能够触及此物的最近区域了。”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还差了不少。” “莫要好高骛远。” 此女显然认为离阳乃是化玄，殊不知，他现在仍旧是元丹。 待得其将剩下的三行法则掌握，真正晋升化玄，恐怕便能达到登灵的境界了。 届时，便可去这埃寰天看看，能否取得一些青霄冥数来助于修行。 第65章 委托 从冰凝玉口中得知了此般秘辛，离阳便暗暗下定了决心，到时候自然得去埃寰天走一趟。 即使不为提炼冥数，他也一直想看看重天之上的奇景，对所修之道也大有裨益。 心中思量片刻，便朝冰凝玉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替我解惑。” 二人之间的仇怨可以先放到一边，至少在此时，离阳是受教了。 既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给足礼数便是。 冰凝玉对此也并无什么反应，单单颔首致意，反倒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洛芷，淡淡说道：“乖徒儿，你今日的功课，可是完成了？” 闻言，洛芷先是一愣，不知对方在这时提及此事是何意味。 冰凝玉的确给她布下了每日需要达成的目标，但也不急于一时。 随即转念一想，便明白恐怕是要支开自己，单独和离阳谈谈。 想到这里，洛芷便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无意间却与冰凝玉漠然的眼神对上了，不由心中一惊，知晓任自己说的天花乱坠，对方也不会动摇这个念头。 师父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洛芷便只能将那些劝阻的话语咽下，朝离阳使了一个眼神，告诫其要小心行事，便拱了拱手，当即告退。 见洛芷突然离去，此处只剩下自己与冰凝玉，离阳不禁有些诧异。 他这时抬首看向冰凝玉，心中思绪万千，猜测对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同时，也做好了随时运转敕命魔功，火力全开破除此界封锁，极速飞遁的准备。 未曾想待得洛芷身形缓缓消散，冰凝玉却是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开口说道：“既然你是秋宗主的弟子，那便替我给她带封信。”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怔住了。 他还以为对方是要开始审问自己呢，没想到竟是委托任务。 当然，离阳是完全不想帮冰凝玉做事的，即便听上去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他也不可能当场拒绝，到时候拿到信，不送便是了。 反正看冰凝玉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是离不开洞天的，倒是离阳只需往采虚殿一躲，自然拿他没有办法。 然而还未等他假意答应，冰凝玉便抬手一挥，竟是赐下了一枚水蓝晶体，缓缓落在离阳面前。 同时介绍道：“此物乃是我点化元灵之时所剩下的一部分法力，蕴有水行一道的至果。” “我从你身上也感知到了水行的气息，它便可助你修行。” 离阳稍稍探查，便从其上感知到了极为精纯的水行之力，估摸着相当于一百份五行之精，也算是大手笔了。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此物的作用却是不大，甚至还不如五行之精。 毕竟离阳已然掌握了水行法则，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把剩下的三行补全。 是以面对此物，他却是眉头一皱，不过很快便收敛起来。 不过此举是做给对方看的，并未有任何掩饰。 冰凝玉自然有所察觉，语气也并无任何波动，问道：“可是想要更多？” 对她而言，这种级别的宝物自然不算什么，但也讨厌贪婪之辈。 若是离阳贪得无厌，讨价还价，在她心中的评价，便要跌下去了。 然而离阳却连忙辩解道：“并非如此。” 随即面露难色：“只是，我主修并非水行，乃是火属。” 听闻此言，冰凝玉却是有些不解，莫非是她看错了？ 可以她的修为，又怎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错。 倒并非自负，毕竟二人相差了一个大境界，在冰凝玉看来，什么神通大法都跨越不了这般鸿沟。 是以便有些怀疑，离阳是在说谎。 而离阳似有所感，便放出混有先天一气的火行真意，以证明所言非虚。 见状，冰凝玉虽仍有些疑惑，但也不得不相信，毕竟事实摆在面前。 看来，还真是她失算了。 莫非，是元神受损导致的？ 冰凝玉思量了片刻，却是深深看了离阳一眼，这才抬手将水蓝晶体摄回。 “是我考虑不周。” 水火不相容，她若是赐下了此物，对离阳自然半点作用也没有，反倒是徒增烦恼。 只是冰凝玉自己所修的正是水行，而徒儿洛芷所修的也是金行，身上自然也不可能存有火行一道的至宝。 虽然以她的身份，随便赐下什么宝物，离阳都得乖乖受着，不能有半点怨言。 但对方毕竟是秋寻真的弟子，又是爱徒的心上人，若是亏待了，难免有失身份。 如此看来，便显得有些为难了。 好在冰凝玉身为刀剑宗唯二的登灵大能，虽在那场大战之后便闭关休养，不问宗门事务，但一点面子还是有的。 灵识稍稍发散，与轩辕治那边打了声招呼，便直接从宗门宝库之中取来了一瓶赤色液体。 落在离阳面前，同时开口说道：“此物唤作离火浆，据说乃是从登灵大妖，离火云雀之上取得的，蕴有精纯的火行之力。” 随即又补充道：“只不过，其毕竟是大妖之血，凶性未消，需分多次使用，切莫急于求成。” 离阳自然能从其上感受到浓郁的火行气息，隐隐也发觉了暴戾无比的成分，恍惚间好似窥见面前有一只巨如山岳的火鸟，正在振翅高飞，挥动遮天蔽日的羽翼，不断向脚下的大地播撒毁灭。 此等大妖即便已死，也余威未消。 当即朝冰凝玉拱了拱手：“多谢前辈赐宝。” 未曾想原本只打算过来简单看看老妖婆的情况，如今不仅知晓了有关冥数的秘辛，竟是还从对方手中薅来了一件宝物，真是不虚此行。 而见离阳接过离火浆，冰凝玉便将先前所说的信赐下，其上似乎并无什么禁制。 离阳自然是想看看内里写了什么，但也不敢贸然行动，届时随意寻个替死鬼便是。 他将信摄入水行法则之中，便说道：“还请前辈放心，我必定会将之送到家师手上的。” 冰凝玉微微颔首，随即便淡淡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对方说这话，显然是打算送客了。 离阳摇了摇头：“没有。” 随即却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前辈与家师，究竟是何关系？” 毕竟秋寻真成就登灵已久，而那时，冰凝玉还尚在化玄。 并且，刀剑宗乃是四品宗门，又远在大乾，与乾清宫相隔万里，不管怎么看，二者都不太可能有所交集。 而听他这么一问，冰凝玉却默然不语，沉寂了许久，才沉声道：“只不过是一位仰慕者罢了。” 说罢，身形便化作雪花纷飞散去，消弭于无形之中，随风而逝。 而与此同时，离阳的面前，也出现了一道冰蓝混洞，其内若隐若现外界的景象，显然是通往现世。 对于冰凝玉的回答，离阳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放下心来。 既然与秋寻真不是熟人，那这封信他肯定是不会送达的。 原地驻足了片刻，稍稍打量了一番此界的奇景，琢磨着老妖婆所修之道，才缓步踏入混洞之中，悄然离去。 第66章 定情崖 离阳出了洞天，便回到了地煞缺口之上。 不出所料，洛芷也在此处，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见他出现，上下打量一番，发觉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当即迎了上来，关心道：“师父她没有为难你？” 离阳自然摇头轻笑，回答道：“怎么会呢，你师父通情达理的很，还送了我宝物呢。” 说话间，便拿出刚才从冰凝玉那里得来的离火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洛芷其实并不在意这些，闻言，她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 她心想，这样看来，冰凝玉对于离阳的印象还算好。 已然不虚此行。 思量了片刻，便说道：“既然哥你对这些奇观天象如此感兴趣，我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相信你一定会满意的。”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有些好奇，追问道：“哦？究竟是何处？” 却不想洛芷故意卖关子，单单娇笑一声：“你去了便知。” 之后，便没再解释。 而见其居然这般含糊其辞，离阳不免有些诧异，倒是有了兴致去一探究竟。 但不知为何，与此同时，心中却是莫名涌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洛芷当即唤出长剑，悬于脚下，示意离阳乘上来。 他一时有些犹豫不决，无意间抬首却正好撞上了洛芷的眼神，从中能感受到极为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难以言喻。 脑海之中便骤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该来的迟早会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也罢，也是时候，为此事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在心中长叹一声，似是有些苦恼，表面上却是点了点头，欣然前往。 待得他乘上飞剑，位于后座，洛芷便运使元浑，御剑飞驰，扶摇直上高天。 也不知是不是离阳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的路程要比上次更为颠簸。 明明中途并未碰到什么罡气云流，莫非是洛芷刚刚突破境界，一时有些失准？ 不过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剑道天才，又有一个登灵师父作为后盾，基础应当打得极为牢固才对，不然也不可能凭借三灵芯的寻常天赋突破元丹。 离阳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将之归咎于法宝特性。 脚下的景物不断逝去，很快便出了刀剑宗的护宗大阵，甚至离开了大小玉峰，也不知此女是要将离阳带往何处。 一路上并无任何言语，离阳有心开口询问，但一见到洛芷专注看向前方的眼神，便断了这般念想。 到地方再说，先看看此女究竟想干啥。 二人凭虚御风，不过片刻，便在一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上方停下。 此地云雾笼罩，气蒸雾霞，景色优美，灵机亦是充裕，倒是个隐居静修的好场所。 洛芷这时摄回脚下长剑，落在一座矮山之上，回首对着离阳招手道：“哥，来这边。”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跟了上去。 矮山似乎并非最终的目的地，只是一处中转，还要继续往上攀爬。 未曾想此间人迹罕至，了无人烟，这绝岩峭壁之上，却是凿有栈道，供人通行。 而更奇怪的，便是洛芷明明可以直接御剑飞上去，却偏偏要和凡人一般，沿着这些破败不堪的栈道小心前行，就好似若是一时失足，便会掉下去丧命。 见状，离阳倒也没有多问，有样学样跟在背后。 二人一位元丹，一位半步登灵，如今却是蜕去了仙躯，如凡灵一般，顺着栈道缓缓向上攀爬。 发觉离阳跟了上来，洛芷便自言自语道：“当初娘死后，我便成了孤家寡人，一时难以接受，便来到了此处逃避现实。” “我把这里叫做绝情崖，意为断绝烦恼。” “这些栈道，便是我无聊时，亲手用剑凿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便伸手摩挲着已然腐朽了大半的护柱，似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笑着问道：“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身为修仙者，居然会被凡尘俗世乱了道心。”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此乃人之常情，若不是他天生便是孤儿，也能感同身受。 然而还未等他说些安慰的话，洛芷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在此处待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并未静修过一次。” “修为非但没有进步，相比于同届师兄弟，反倒落下不少。” “回宗之后，师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 “不过……” 她这时脸上突然显露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莫名有些癫狂的意味，总之不太正常。 “我并不后悔。” 洛芷突然间发问：“哥，你可知晓，我在此处做了些什么吗？” 离阳怎么可能知晓，他又不是神仙，那时他尚在天青山脉混迹，区区一介筑衡，又怎可能跨越千万里的距离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以当即摇了摇头。 然而洛芷却看也不看，撂下这句话，便继续前行，沉默不语。 这时，二人已然走完了险峻的栈道，来到了一处断崖之上，此地还留有人类生活的痕迹，想来便是洛芷了。 洛芷来到一处长满杂草的荒地，指着一株散发着微弱灵机的灵植，淡淡道：“我在此处开垦灵田，耕种灵植。” 随后又看向一旁已然生锈破败的炉鼎：“去芜存菁，炼制丹药。” 锻器，符箓，阵法，诸如此类。 在这十年里，洛芷似乎将修真六艺都尝试了一遍，甚至最后，还涉足了一些旁门左道，比如说蛊术，亦或者傀儡。 虽说好在没有真正堕入魔道邪修之流，但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好。 更关键的，便是她修习这些技法，究竟是为何？ 既不是助于修行，也不是为了赚取灵石。 不过也无需离阳开口询问，洛芷自己便给出了答案。 她此时已然来到了断崖边际，抬首眺望远方。 “我尝试了各种手段，发现唯一擅长的，便只有剑道。” “但剑道，并不能复活死者。” “甚至连让娘多活几年都做不到。” 洛芷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回首注视着离阳，眼神无助地问道：“哥，你说修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修到如今，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已然逝去，便只剩下你一人了。” 这句话说完，她眼角竟是已然隐隐流出晶莹的泪水，表情悲切凄苦，似是压抑了许久，这才猛然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有些默然。 他原本以为，洛芷的小女生性子，一直只是在自己面前展露罢了。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从未改变过。 不管修为几何，仍旧是那位会为了一串糖葫芦而喊陌生男子哥哥的小丫头。 他刚想说些勉励的话，冥冥之中，却是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离阳这位真正的长生者，已然成为了洛芷心中的锚。 若是就此敷衍了事，恐怕，洛芷便会自行散功，从这断崖之上一跃而下，香消玉殒。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长叹一声，似是有些无奈。 单单朝洛芷伸出手，言道：“跟我走。” “此处，不该叫绝情崖，应该叫定情崖。” 第67章 借天力 定情定情，情定终身。 此言一出，再加上二人本就心神相通，自然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洛芷这才破涕为笑，飞扑到了离阳怀中，死死搂住他不肯松手，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再也不见。 在双亲死后，偌大的洛家，却无洛芷的容身之处，唯有每年拜祭父母之时，才会回去看看。 至于原本熟悉的夜兰城，也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的逝去，就连同门师兄弟，也殒落了不少。 唯一长存的，便是离阳了。 唯有知晓他还活着，洛芷才能确定，自己并未被时代抛弃，并未被漫长的岁月彻底抹去存在。 她仍旧是夜兰城洛家的女儿，无忧无虑，不是什么刀剑宗真传，整日与海族厮杀。 在洛芷眼中，她和离阳之间虽说以兄妹相称，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亲人，并无确切的血缘关系。 而离阳又神出鬼没，常常不辞而别，一消失便是数十年之久，了无音讯，好似人间蒸发。 每次离别都痛彻心扉，每次重逢都极为短暂。 她已然失去了至亲，便不能再失去离阳了。 是以为了牢牢拴住对方，关系便只有更进一步。 就比如说，道侣。 其实从这里便可看出，以洛芷的性子，虽说适合修习剑道，但却不利于问道求真。 修行之路必定是孤寂的，若是不能忍受，便最好迟早断了这般念想，遁入红尘之中安享晚年，否则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当初离阳提醒，洛芷恐怕也未必会成为修士，说不定就和寻常凡俗女子一般，相夫教子，百年之后，化作一抔黄土。 如此说来，反倒是离阳之过了。 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因果循环，此乃天理。 自己所造的因，自己所结的果，便要一人承担。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禁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他自作自受，真是无话可说了。 他注视着怀中的洛芷，对方的身形逐渐与曾经的馋嘴女娃相合。 只不过，现在应该不是叫哥了？ 但若是换其他称呼，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到底该叫什么呢？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二人相拥了片刻，一道澄澈的天光却是推开周围笼罩的云雾，直直照下，为他俩镀上一层淡辉。 不知为何，与此同时，附近的天地灵机却是在狂涌聚集，极为反常，好似有什么大变将要显现。 离阳似有所感，洛芷也有所察觉，二人齐齐抬首，眺望远方天际。 那里，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席卷四方的灵机风暴。 洛芷俏脸之上还留有泪痕，不过如此特殊的妆容，反倒是更添一份凄美之意，惹人怜爱。 她这时才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哥，还记得我先前所说吗？” “这里也有奇观天象，而且非常惊艳。” 闻言，离阳也突然意识到，二人来此处最初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观赏美景。 只不过，如今对他来说，美景虽好，但却远在天边，不可触及。 而佳人在怀，伸手可握，便远胜于此。 不过既然洛芷都这么说了，那便好好享受一番。 离阳当即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俩便在此处细观。” 二人谁都没有松开搂住对方的手，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绝景的到来。 柔和的银辉过后，便是有些刺眼的金芒，金银两色交相辉映，落在他们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一幕。 金芒乃是太阳，对应至刚至阳，也就是离阳。 银辉则是太阴，至柔至阴，便是洛芷。 两色天光幅照万里，照耀四方，将此方天地都映成了金银国度，煞是壮观，却唯独在二人身上划清了界限，互不侵犯。 对此，洛芷却是有些不满，身子往离阳怀里拱了拱，试图让身上的银辉被金芒所掩盖。 在她看来，二人应当同色才对。 却不想此举并无任何作用，银辉就好似是定位一般，牢牢锁住，不受影响。 而见她这般反应，离阳便有些无奈道：“阴阳虽分立，但却并不代表各自为一。” “二者相互依存，生灵本就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不分彼此。” “不必如此。” 随即又补充道：“还有，接下来莫要多想，凝神静心，有机缘降临。” 洛芷主修的乃是剑道，自然不清楚这异象的真正含义。 但离阳却是掌握了阴阳赝意，对于阴阳一道理解较深。 此时在他眼中，这日月同生，交相辉映的奇景，仅仅只是饭前小菜罢了。 重头戏还在后面。 然而听离阳这么一说，洛芷却是不禁有些诧异。 因为她本来带离阳来此处，为的便是眼前这幅美景。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怎么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意外惊喜？ 但洛芷当初可是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年，对此地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日月同光的景象，也是因为此处地极元磁较为特殊，在每日辰时，便可扰动天地灵机，进而形成奇景。 一般只能持续片刻，便会消散，恢复正常。 不过虽然对此极为不解，但洛芷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离阳。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沉心静气地等待。 至于离阳自己，则是竭力发散灵识，穿透这金银二色天光，落在了外处。 这机缘其实并非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需要他施为引动，才能真正显现。 此等奇景在极短时间内将太阴太阳之力汇合，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将之彻底相融。 而离阳，便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他心念一动，便唤出阴阳赝意，同时又生造出四道先天一气，齐齐汇入其中，化作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其一金一银，在水行法则与金行法则的注入下，又开始缓缓发生转变。 到最后，便凝塑出两颗浑果，在两色天光照耀之下，渐渐消融。 地极元磁所收拢，所积蓄千万年的太阴太阳之力，在此时被引动。 随即只闻一声轰鸣巨响，顷刻间悬于高天之上的日月竟是开始重合，而其所洒下的两色天光，也开始进行相融。 日月重归，乃谓之明。 这一琉璃无暇，净除之明光，便是世间万物生灵的生命源头，是诸多道则的实体显现。 一被其照耀到，离阳便感周身通透无比，乃至元神澄澈，仿若归返先天。 但此光又与先天净灵真光不太一样，其并无杀伐之力，只能用于脱胎换骨，洗涤心尘，拭去迷蒙。 受了这一赐福，离阳的肉身更为纯净，而元神，更是有了质变。 原本他离银勾境便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在这道天地至纯明光照耀下，便自然而然地踏出了最后一步。 一步咫尺天涯，一步登临化境。 原本刻有千张面目，象征着不同人格的铜像就好似被丢入了熔炉之中，进行再造。 而伴随着魂体上那些银屑渗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枚银辉熠熠的半月便缓缓显现。 有了此物，离阳便可分出一部分元神，将之锚定在某处。 届时即便被人斩杀，也能凭借这分化的一截再生。 虽说修为不可完全恢复，但对前路却是无碍。 第68章 斩前尘 在这道明光之下，离阳的元神成就了银勾境，而洛芷，自然也受益匪浅。 只不过由于修为低劣，再加上对阴阳一道也未曾涉足，相比于离阳来说，她的收获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不过反正是白捡的，总比没有好。 受了这一光，对方的剑意虽尚未晋升为剑之法则，但却已然凝炼了不少。 元神也强化了许多，距离铜像境也不远。 待得混溶天光缓缓消退，二人这才脱离冥想状态，相视一笑。 离阳不禁赞叹道：“真是一番绝景，平生未见之美。” “却是要多谢你带我来此处了。” 涉及元神方面的一切都极为珍贵，无论是晋升机缘，还是防护攻击手段，都难寻的很。 若不是洛芷一心想要让离阳明白自己的心意，将他强拉到这里观景，恐怕还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才能突破银勾境。 洛芷虽然不知晓离阳另有所指，但见其对此十分满意，便也附和道：“哥你喜欢就好。” “说来我这次还蹭了哥的机缘呢，那十年里，我可从未遇到过今天这般赐福。” 日月同辉之景她见过许多次，但却从未于此间得到什么感悟。 便只能将其归结于离阳了，毕竟唯一的变数，便是对方。 殊不知离阳在其中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此方天地的特殊结构，竟是能够将千万缕太阴太阳之力积蓄在内。 其已然达到了满溢的程度，若没有离阳泄压，恐怕便会越过极限，进而自行散失，重归天地。 与其这样白白浪费，还不如助他修行。 不过即便如此，离阳也并未多言，单单微微颔首致意。 思量片刻，随即却是话锋一转：“时间也差不多了，既然你近日无事，便索性直接随我一同去乾清宫。” 他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想来登位大典的诸多事宜都准备就绪。 便只剩下客人了。 而鉴于大乾距离乾清宫还算远，若是让洛芷等人自行前往，在路上恐怕还会平白浪费不少时间。 不若直接让离阳将之一并带回，也方便了许多。 闻言，洛芷自然有些欣喜，如今她与离阳已然成了道侣，便再也不愿分开了。 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 说罢，她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哥，我有个师姐也想去看看，可以吗？” “师姐？”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稍加思索，便反问道：“是那冷虹？” 洛芷自然点头称是。 见状，离阳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不介意多一个人去，只不过，冷虹的身份有些特殊。 此女乃是轩辕治的弟子，也就是说，相当于下一任掌门候选人。 若是和洛芷一般，难免有失礼数。 离阳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可以。” 随即又补充道：“只不过，她应当打着刀剑宗的名头，不然的话，便跌了身份。” 听闻此言，落芷先是愣了愣，然后也反应过来，的确是这个理。 在她眼中，就只把冷虹当作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然而对方的真正身份，却是刀剑宗掌门的关门弟子。 却是考虑欠佳了。 意识到这一点，落芷便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哥提醒。” 此时，最后的光辉也已然彻底消散，此处便重归云雾缭绕的景象。 离阳站起身来，随即却是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仍旧紧紧搂住自己的洛芷。 现在这副姿势，对方完全压在他身上，就好像是树袋熊。 当然，对于修士而言，这点负担也算不了什么。 洛芷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这时才回过神来，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连忙松开了手，脸色羞红地落在了一旁。 刚才还那么大胆，怎地现在，又一副小女生的模样了。 对此，离阳不禁摇头轻笑。 而见他这般反应，洛芷便似是有些不服气，竟是毫不犹豫地再次飞扑了过来。 离阳自然可以躲开，以他的速度，若是认真的话，洛芷连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只不过若是这般，便要伤了这小妮子的心了。 是以离阳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任由洛芷撞上来，再次挂在他身上。 保持了这个姿势片刻，离阳便开口问道：“你打算抱多久？我可是打算回刀剑宗了。” “若是被你那些师兄师妹看到，也不知会说些什么闲话。”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洛芷却是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哥哥背妹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而见她居然这般，离阳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言道：“那妹妹听哥哥的话，也是应该的。” “快下来。” 却不想此言一出，洛芷居然真的乖乖落在了一旁，反倒是让离阳有些意外了。 他抬首看了洛芷一眼，二人对视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片刻，离阳才笑道：“走，先回去。” 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虽说能观赏到日月同辉这样的绝景，却也承载了一段沉重的过往。 虽说现在看来，洛芷的状态还算良好，甚至可以说是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一扫先前的伤感。 但睹物思情这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然而待他转身正欲离去，洛芷却是在背后喊道：“哥，能否再等我片刻？” 见离阳转过身，洛芷却并未继续说些什么，当即唤出长剑，衣角无风自舞，身形悬于半空，双目紧闭。 这一刻，附近的天地灵机被引动，甚至于，潜藏的阴阳五行也被激发。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来了兴致。 看来，洛芷似乎是在刚才的明光照耀之下，悟得了一记剑招，因此想要试试威力。 她凝神细思了片刻，才缓缓睁开双眼，而此时，手中长剑却是如虚影一般脱离了实质，进入到将现未现的状态。 离阳能够从其上看到阴阳二分的影子，洛芷虽不通阴阳一道，但却能举一反三，将之于剑道上显现。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随即便是一个来回，破开阴阳界限，将此地尽数隐没于未明混沌之中。 田地，炉鼎，茅屋，过往的记忆被沉降入天地深处，再不见踪影。 却是离阳猜错了，洛芷此举，除去欲试手一番，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将此处完全抹去存在。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斩去前尘，通往新生。 这一剑，看似是摧灭了所留的痕迹，实则，却是将洛芷内心深处，那段痛苦的记忆彻底泯灭。 一剑切削尘雾，破开云顶，接引璀璨天光落下，照彻四方。 原本隐居静修的好场所，如今，便转变为了绝佳的观景地点。 想来，若是日后有人发现此处，将之宣扬出去，一定会引得不少喜好观景之人欣然前往。 洛芷这时落了下来，摄回长剑，轻偏脑袋对着离阳笑道：“哥，走。” 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还差了一点。” 话音未落，他便也唤出素光剑胚，化作一道虹光，手中不断施为，硬生生在断崖背后的岩壁上刻下了两个大字。 定情。 如此，才算完整。 第69章 同病相怜 人生处处皆是留痕，待得再回首，也不至于空过一场。 日后若是有人能发现此处，望着这岩壁之上飘逸渺渺的两个大字，一定会忍不住猜测，这背后究竟蕴藏了何等痴情绝恋。 而如果刚好见证者乃是剑修，说不准还能从中得些感悟，精进功行，悟出一记剑招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和现在的离阳与洛芷，却是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早已离去，恐怕将来再不会回此处了。 往事如烟，皆已消散，再不复来。 二人此次倒并未再度御剑飞行，毕竟已然结为了道侣，又何须分什么主客。 照例是在水行法则所凝塑出的万千碧波之中，离阳与洛芷对坐饮茶，不亦乐乎。 按理来说，离阳的修为远高于洛芷，如今成了夫妻，应当赠予些法宝灵材，助其修行。 二者本就荣辱与共，不分彼此。 再者说，有十三共鸣神经模块加持，洛芷的剑道若是有所提升，自然会反馈到离阳这边。 只是一想到此女有个登灵师尊，还极为宠爱她，便索性断了这般念想。 连含离元精这种寻常元丹求之不得的至宝都能随意赐下，想来洛芷也从不缺修炼资粮。 若是离阳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引得对方责怪。 不过外物虽足，但心得感悟还是有所欠缺的。 只可惜，偏偏离阳自己也不是化玄，无法传授给洛芷一些突破的技巧。 他主修亦不是剑道，并且境界比之洛芷还有不足，拿出来也只是自取其辱。 思来想去，似乎什么也给不了，便只能就此作罢。 而洛芷见离阳似是有些苦恼，便关心道：“哥，可是在想届时该怎么和嫂子解释？”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会和哥保持距离的。” “继续以兄妹相称便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眉宇间却是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苦涩。 想来也是，既已修成正果，又怎愿遮遮掩掩，搞什么地下恋情。 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有些无奈。 感叹其误解之余，也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虽说此界不同于前世，在凡俗之中，三妻四妾都很常见，对于超然物外的修士而言，则更不在乎什么伦理纲常。 但且不说道侣与夫妻大为不同，二人所修之道会相互影响，若是混杂的多了，便容易误入歧途。 再者，道侣若是多了，牵挂自然也就多了。 对于一些一心求长生的修士而言，牵挂便是破绽。 并且，也不是所有道侣，都能走到最后的。 生离死别乃是常事，若是有一人未能突破，大限将至之时，另一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这种东西一旦处理不好，便容易生出执念，进而落下心魔，前路无望。 是以大多数修士要么一生都不寻道侣，要么，就只选定一人。 这样届时即便斩去前尘，也较为方便。 如离阳这般四处沾花惹草的，虽说不算少，但最终的结局，多半也不太好。 纵使之间皆是真情实意，但不患寡而患不均。 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一个也留不住。 而如今，洛芷却是为了尽可能避免生出这样的祸端，主动放下身位，不要这个名头。 这怎能不让离阳感到愧疚。 不过他却是似乎并不在意洛芷所说的这些，思量了片刻，便安慰道：“不必担心，你嫂子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是绝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最多，也就把你哥我打一顿罢了。” 对此，洛芷自然有些怀疑。 她愣了片刻，才不禁开口问道：“是吗？” 离阳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只不过，虽然表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点烦闷的。 他刚才所言自然半真半假，虽说宋音虞的确曾经说过，不介意他在外面与其他女子双修。 但以离阳对宋音虞的了解，此女占有欲亦是极强，之所以不在乎，恐怕也是自认为是主母，其余的皆是小妾罢了。 若离阳稍有偏爱，恐怕便会开始作妖。 以对方的修为，瞒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当面说清一切，兴许还能有所转机。 而见他这般反应，洛芷虽仍旧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不再提此事。 反正届时若是情况不对，她会自行发挥的，绝不能让离阳难堪。 随即话锋一转，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哥，你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家族将你召回，安排亲事了？” 看来，她仍旧以为离阳乃是某个隐世世家的公子，属于是话本看多了。 还真别说，以离阳的行踪莫测，修为高绝，功法诡秘，倒也挺符合这个身份。 只不过，这终究只是误解。 当然，离阳也懒得解释这一点了，他也不可能说自己其实是穿越者。 且不说洛芷会不会相信，再者，这种事情，外传也只会生出祸端，于二人都无任何益处，反倒徒增烦恼。 不过对于洛芷的后一句，他却是不太赞同。 当即摇了摇头：“我与你嫂子乃是真爱，不是什么家族联姻。” 稍加思索，却是补充道：“话说回来，她的情况，其实与你也差不多。” 宋音虞与洛芷的性格虽然大为不同，但二人却都是将离阳作为了万千岁月之中的锚。 百世轮回，唯一人不变，时光如梭，我自得长生。 听他这么一说，洛芷便来了兴致，连忙追问道：“她也是父母双亡？” 这句话一脱口，她便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当即面露歉意：“对，对不起。” 离阳对此倒没什么反应，毕竟不是说他。 再者，也是事实。 宋音虞的年龄比在场二人都大，其双亲，早就归于尘土了。 面对洛芷的冒失，他也只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没事，你嫂子的经历，可比这还要惨。” “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还是届时，你亲自问问她。” 闻言，洛芷自然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她如今虽斩去了前尘，但却不可能忘记一切，尤其是逝去的父母。 每每想起双亲，心中仍旧有些烦闷，好似胸口堵上了一块大石头。 洛芷尚且这般，若真如离阳所言，对方的前生更为凄惨。 可想而知，是不太会愿意提及往事的。 而见她这般反应，离阳却是无奈说道：“堵不如疏，你嫂子不太想与我倾诉这些负面情绪。” “你们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自然有不少共同语言。” “却是拜托你了。” 在他面前，宋音虞一向是温柔体贴，通情达理的。 不过想来其被摧辰剑控制了那么多年，心中也一定有不少苦衷。 但又怕影响到离阳，便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物之上，比如说带领反叛弟子，对抗赤霄山。 如今有洛芷在，或许便能帮其疏导一二。 听闻此言，洛芷先是一愣，随后便郑重承诺道：“放心，哥，我一定会让嫂子解开心结的。”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不再多言。 第70章 大礼 二人相谈甚欢，在水行法则的加持下，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刀剑宗。 只是这次倒并未回洛芷的洞府，而是直接来到了冷虹的居所。 此女身为刀剑宗真传首席，又是掌门弟子，所占据的浮岛天地灵机自然极为充裕，而且景色优美，比洛芷那充满煞气和金凤烈火的不毛之地，倒是要更适合活物生存。 护持此间的大阵也有些门道，估摸着已然算是玄阶阵法了，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若是使出全力，恐怕都要花些时间才能强行破除。 不过好在，洛芷与对方关系密切，当即唤出一枚令牌，便直接带着离阳入内了，畅通无阻。 他俩一踏入此间，浮岛的主人，也就是冷虹自然有所察觉，立马便迎了上来。 她见二人现身，便笑道：“可是有事？便坐下来细聊。” 话音未落，高天之上，便生起一声悦耳动听的清鸣，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其间，难以停歇。 随即只见一只神俊异常的青鸟推开云雾，振翅而飞，缓缓落在三人脚下，俯首垂翼，赫然是担当落脚之处。 其背上也嵌有桌椅，一应俱全，更是立有几位侍女，可随时侍奉。 离阳稍稍探查，便发觉此鸟竟是元丹级别的大妖，而且血脉也极为不凡，似是与传说中的苍鸾有些关系。 至少在他看来，以冷虹的修为，是绝然不可能降伏此妖的。 想来，便是那轩辕治赐下的了，不过也并非是对方所驯化的。 能将此等桀骜不驯的大妖驯化成如此这般，也不知是哪家御兽师的杰作。 冷虹摆手一指，三人便陆续入座，侍女刚想要上前倒茶，却是被冷虹使了使眼色，退了回去。 洛芷与她乃是好姐妹，自然不能像对待寻常客人一般，如此便生分了。 至于离阳，此人更是化玄前辈，又被自家师父所看重，还是三品宗门的殿主，绝不可怠慢。 是以冷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亲自上阵，站起身来，为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灵茶。 这灵茶也并非凡物，乃是她的珍藏，还是从师父那里毛过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喝。 离阳轻抿了一口，便不禁赞叹道：“好茶！” 提及灵茶，他倒是突然间想起，当初秋寻真似乎赠予了自己一些灵茶种子。 只可惜当时离阳的洞天尚未生灵，无法种植这种灵物。 不过现在，有五行之源，水行法则的加持，倒是可以尝试一番。 离阳的小界和寻常化玄不同，并非生自洞天之种，而是源于自身所修真功，也就是大五行天地真经。 此域外之法依托于五行一道，离阳所掌握的程度越深，威能自然更甚。 若是再有木行与土行法则，想来洞天生灵亦是易事。 如果五行俱全，便可自成天地，届时也不知能达到何等程度。 见他似乎很满意，冷虹稍加思索，便言道：“若是大兄喜欢，小妹这里还有，拿去便是。” 虽说有些心疼，但也是值得的。 若是能单单用一些灵茶，便换来一位登灵乃至问天种子的交情，自然是大赚特赚。 不过离阳虽然觉得此茶不错，但也并非是那种狂热爱好者。 再者说，他身为长辈，若是向晚辈索求，难免有失身份。 是以不禁摇头轻笑：“不必如此，好茶能品到便是，无需多求。” 对此，冷虹虽遗憾不已，但也莫名有些庆幸。 反正她与洛芷关系密切，也不差这一时，但灵茶却是用一点便少一点。 离阳说罢，便朝一旁的洛芷使了使眼色，示意对方道明来意。 洛芷自然心领神会，当即便开口说道：“冷师姐，我俩现在便准备动身前往大典，你可是要一同去？” 闻言，冷虹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大典是何。 她思量了片刻，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二位在此暂歇片刻，我去收拾收拾，顺便和师父商量一下。” 有人带自然是极好的，毕竟刀剑宗离乾清宫还算远，乘坐飞舟的话，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再者，无有洛芷陪伴，纵使旅程风景再好，也未免有些孤独。 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便微微颔首致意，同时也提醒道：“记得与你师父说清楚，此次乃是登位大典，想来他也明白。” 虽说他先前便与轩辕治提及过此事，不过最好还是保险一点，毕竟对方身为一宗之主，平日里事务繁多，劳心伤神，纵使过目不忘，也难免一时失准。 而听闻此言，冷虹便嗅到了莫名的意味，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点头称是，缓缓退下。 待得此女离去，洛芷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哥，话说回来，你所创之殿，究竟是做些什么啊？\" 此言一出，离阳脸色顿时变了变，最终还是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咳咳，我乃新立，尚未分配权能，闲得很。” 而听到此般话语，洛芷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再问，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冷虹便回转过来，只不过此女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忍不住看了离阳一眼，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掏出了一枚残缺不堪的剑匣。 同时解释道：“这是家师准备的贺礼，还望离殿主笑纳。” 离阳先是用灵识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觉其上似乎隐隐蕴有无穷剑意，藏锋于匣，蓄势待发。 其中变化万千，甚至还能偶尔窥见其他兵者的影子，互通有无，海纳百川。 单单看上一眼，心中便莫名涌出诸多感悟，不少以往遇见的疑难也似乎有了答案。 看来，其并非杀伐真宝，乃是传道之物。 显然更为珍贵。 毕竟宝剑易得，上道难寻。 未曾想轩辕治竟是舍得送出这样的大礼，却是让离阳有些受之有愧了。 不过长者赐，不敢辞。 再者，虽说离阳在剑道方面的天赋极为平庸，但有十三共鸣神经模块的存在，他完全可以将此物交给洛芷，让对方精进功行，进而反哺自身。 如此看来，此物对他而言，还真有大用。 不可弃之。 离阳当即笑道：“替我多谢轩辕宗主了，此等大礼，实在是承蒙厚爱。” 然他这般客套的话都说完了，冷虹却是仍未将那玩意递过来。 离阳倒也并未在意，兴许是对方忘了，抬手便将之直接摄入了界中。 察觉到自己手中的宝物消失，冷虹这才回过神来，表面上显露歉意，实则内心，却是有些不甘。 这残破剑匣乃是轩辕治突破登灵前所遗留之物，其内蕴有大量有关剑道的见解，冷虹可是馋这玩意许久了，一直想着立下大功，求得师父赐下。 却不想如今，竟是被离阳截了胡，自然心有不满。 但又无能为力，同时也知晓，她虽身为关门弟子，但也并非等同于就拥有了轩辕治的一切。 离阳自然不知此女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灵识向来敏锐，一眼便能看出对方竟是莫名有些不情愿。 想来或许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东西。 第71章 回程 虽然冷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既然已经送出去，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且不说师命难违，就算她想强抢，也根本斗不过离阳。 是以她也只能在心中埋怨几句，表面上依旧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收拾完东西，便跟着二人一同踏入了万千碧波之中。 三人相对而坐，此间虽无侍女伺候，但灵食茶水却是管够，而且品阶也高，皆是离阳从乾清宫顺过来的，自然不是凡物。 冷虹心有不满，自然沉默不语，坐在一旁冥想修行，倒也无人在意。 洛芷稍加思索，却是开口问道：“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给哥礼物？” 见得轩辕治假借冷虹之手送出残破剑匣，洛芷这时才突然间想起，自己此次前去做客，理应也要备礼。 更何况二人现在的关系非同凡响，自然不可怠慢。 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闻言，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不必了，先前那门剑法，已然算是一份大礼了。” 他此言非虚，十三神经共鸣模块虽并无任何杀伐之力，但却算是辅助妙法。 以离阳在剑道方面的平庸天赋，若是无有此法的加持，恐怕一生都难以成就剑之法则。 而如今，他却是快要掌握剑之真意了，可想而知，此法的功效是有多么逆天。 然而对此，洛芷却是不太认可，当即摇了摇头：“那怎么能算呢？本就是我拜托哥的。” 本就是二人合练才能生效的技法，若是离阳不修习，洛芷自然也不会寻求他人，只能将之尘封，视作无用之法。 如此说来，反倒是离阳帮了洛芷一把。 这自然称不上什么礼物，严格来讲，还算是欠下了人情。 就算她知晓离阳的剑道远逊于自己，恐怕还会这么想。 洛芷似乎不想与离阳争论此事，低头皱眉细思着，似是有些为难。 有冰凝玉这个极为宠爱她的登灵师尊，洛芷身上的宝物自然数不胜数。 但却皆是元丹级别的，品阶更高的冰凝玉不是没有，但洛芷也用不上。 想来离阳这种半步登灵的大修士是看不上这些。 那么，到底该送些什么，便成了问题。 洛芷不由陷入了沉思。 然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洛芷便只能有些尴尬地问道：“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二人又并非什么陌生人，当面询问一番，也无伤大雅。 最重要的，还是有这个心意。 离阳自然看出了她的为难，思量片刻，便笑着回答道：“若你真想送礼，那倒不如，再写一封书信给我。” 当初他在天青山脉，以及悬冕空城的时候，洛芷可是都托人大老远带来了书信，还专门织了一些衣物，可谓是情深意重。 如今二人成了道侣，再这样做的话，也并无什么不妥，倒是显得有些浪漫了。 而听他这么一说，洛芷也不禁陷入了回忆。 在悬冕空城大爆炸发生之后，她便与离阳彻底断了联系，不知其是生是死，心有忐忑。 再加上那时正逢人皮虫入侵，事务繁忙，纺织技艺也落下了不少，已然许久没有碰过针线了。 不过既然离阳想要，那便重操旧业。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俏脸之上，却是莫名显露出一丝羞怯。 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当即点头称是，柔声回了一句，便低下了脑袋，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状，离阳便也没再多问，毕竟这要求很简单，又可聊表心意，想来洛芷也不难做。 他缓缓闭上双眼，却是并未打算进入冥想状态修行，只是单纯的闭目养神。 由于先前在剑冢之中便已然将身上的五行之精尽数消耗，离阳现在不怎么想继续参悟五行法则。 没有灵材辅助，光靠福缘加持，效率极为低下，完全是浪费。 福缘可比五行之精珍贵的多，不能随意挥霍。 而那残破剑匣之中虽说蕴有无穷剑意，很适合拿来细细参悟，精进自身剑道。 但以离阳的剑道天赋，也只能堪堪窥见一星半点的皮毛，不得其中真意，进度缓慢，犹如龟爬。 还是得找个理由，将此物交给洛芷，让对方反哺过来。 就这样静心思量，考虑了一番接下来的安排，过了片刻，离阳却是突然间站起身来。 而见他这般，二女自然有所察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洛芷连忙问道：“哥，怎么了？” 离阳笑道：“不必担心，我只是再去接些故人罢了，你俩在此等候片刻便是。” 说罢，他便身形一转，从高天之上落下，来到了金光宗。 既然将洛芷与冷虹都带上了，那同在大乾的刘二一家，自然也不能落下。 反正顺路，便一同带去。 此间的护宗大阵对于离阳来说不值一提，稍稍动用水行法则的玄妙，便直接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灵识随意一扫，便发现了刘二的踪影，对方现在正与一唤作程蓉的凝归女修对坐饮茶，相谈甚欢。 想来，此女便是刘二的道侣了。 其倒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容貌也不算什么倾国倾城，温婉可亲，叫人讨厌不得。 离阳单单看了一眼，便没多在意。 他思量片刻，却是并不打算直接在这夫妻俩面前现身，难免会惊到对方。 转而来到了刘承宇所在的位置，此子正于洞府之中冥想修炼，不过也并未到什么紧要关头。 离阳轻咳一声，缓缓在其面前显出身形。 刘承宇自然有所察觉，先是心中一惊，还以为是敌人闯入。 好在他定睛一看，发现来者竟是自家父亲的好友，这才断了出手的念想。 当即站起身来，躬身揖礼道：“不知离叔叔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淡淡吩咐道：“去知会你父母一声，就说我将要返回乾清宫，可以带一程。” 刘承宇自然知晓他所指是何，捣蒜般点了点头：“是，还请离叔叔稍等片刻。” 他躬身告退，过了一会，便将刘二与那程蓉带了过来。 一见面，程蓉虽然从离阳身上感受到了漠然浩大的气息，但显然事先也从刘二那里得知了一些信息，便也没有多惶恐不安。 此女朝离阳做了个万福，便与刘二站在一起，并未多言。 至于刘承宇，此子虽然乃是元丹，但在众人之中，辈分最低，便只能立于刘二与程蓉夫妻俩身后。 刘二单单拱了拱手，便笑道：“却是麻烦离兄了，还要专门来接送。” 离阳则是摆了摆手：“我身为主人，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此乃理所应当之事。” 他与刘二虽说修为和地位差距都极大，但交情却是深厚至极，是以不太愿意过多客气。 随即便问道：“刘兄可是收拾好了？” 刘二点了点头，回答道：“好了，现在便出发。” 得了他的确定，离阳便并未多言，当即大手一挥，便将一家人摄入水行法则当中。 挥袖一抖，只闻一声微不可察的清鸣，便扶摇直上重天。 第72章 无量佛珠 万千碧波塑成的异空间之中，刘二一家人在离阳的带领下，与原本就待在此地的洛芷和冷虹汇合。 双方人马一见面，气氛倒还算和谐。 刘二并未见过洛芷，自然也不识得对方，至于冷虹更是闻所未闻。 即便相互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也并无什么话可说，毕竟地位差距悬殊。 不过程蓉这位已婚人妻，却是意外地和洛芷二女聊得来，有说有笑。 见这三人相处还算融洽，离阳便没再过多关注，转而与刘二闲谈起来。 刘二却是先拱手谢道：“还要多亏离兄你当初来的及时，否则的话，金光宗便要遭难了。” 他此言所指的自然是先前那几位元丹前来闹事，被现身的离阳直接喝退，从而逃过一劫。 闻言，离阳便摆了摆手：“唉，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震慑一些宵小之辈自然轻而易举，纵使化玄碰上他，也得乖乖俯首。 见状，刘二却是摇了摇头，笑着继续道：“不管如何，离兄都算是于我金光宗有大恩。” 离阳不禁摇头轻笑：“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也不算什么。” 随即却是叹了口气：“我虽能护得一时，但归根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 “金光宗若是不想重现那时的情景，便只能砥砺前行，莫要懈怠。” 刘二自然点头称是：“离兄所言极是，我和掌门就此也讨论了许多，已然有了些许眉目。” 见对方似乎自有安排，离阳倒也没有多言，毕竟他与刘二虽然相熟，但对于金光宗来说，还是外人。 若是贸然插手，虽说金光宗修士可能会非常愿意有离阳作为靠山，但对于他来说，此举却并无什么好处。 反倒徒增烦恼。 一时间，二人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刘二似乎在想些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储物戒内掏出一颗金灿灿的圆珠子。 同时解释道：“大恩难以言谢，再加上现在又恰逢离兄的登位大典，我作为故交好友，于情于理也得送些礼物。” “是以，还希望离兄收下此物，聊表心意。” 确实是这个理，不过离阳与刘二关系莫逆，再加上以对方现在的身份，想来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对离阳有价值的宝物，因此离阳并未抱有多少期待。 不过既然对方送了，接着便是。 但当他灵识随意一扫，想要看看这圆珠究竟是何物之时，脑海之中却突然间浮现出一抹无量佛光，普照四方上下，照得元神都通体明彻。 离阳心神恍惚了一瞬，随后才回过神来，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见他居然这般反应，刘二显然也有些不解。 不过他也并未多问，当即介绍道：“此物乃是金光宗祖师留下来的遗物，可以驱邪辟妖，平心静气，能够辅助修行，减小心魔出现的概率。” 同时反问道：“离兄，莫非此物有什么问题？” “若是离兄不喜的话，我便再与掌门商量商量。” 只是虽说金光宗内还有不少祖师遗物，但大都有所损伤，不堪大用。 唯有此物，才勉强拿得出手。 若是离阳不满意，刘二便也真不知该送些什么。 毕竟他只是一介凝归，而金光宗，也只是五品宗门，还是底蕴最浅薄的那种。整个宗门上下，也只有两位元丹。 不过好在，离阳也并非是对此物有什么不满之处，反倒是心中一喜。 因为这玩意，居然和当初在禅心塔内，无量佛宗小沙弥所赠予的无量佛珠有些类似。 原本以为以刘二的身家，能拿出一些元械便已然算是舍得了，离阳也并不在意价值几何，也就图个心意。 未曾想竟是能够送出此等域外奇物，真是意外之喜。 是以面对刘二的忧虑，离阳当即摇了摇头：“没有，我很满意，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来历。” 话音未落，他便抬手将佛珠摄入掌心，与之前那颗无量佛珠相互交融，进而连接在一起。 二者相连之后，增益何止翻倍，带有连携作用，较之先前，提升了不少。 离阳此时心静神宁，恍若入定，脑海之中不断浮现诸多画面片段，似是在回忆过往，隐隐有所感悟。 而见他对此似乎很受用，刘二便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刨祖师爷的坟了。 离阳稍稍感受了一番两枚无量佛珠带来的加持，随后便缓缓睁开双眼，注意力重归现世。 他却是有些好奇，毕竟从刘承宇便可看出，金光宗的传承并非佛门，怎会与无量佛宗扯上关系。 难不成，刘二口中的祖师爷，也和离阳一般，曾经闯过禅心塔？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问道：“还请刘兄细细讲讲金光宗的祖师爷，此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刘二自然有些诧异，不知为何离阳会对金光宗的祖师爷感兴趣。 难道是因为此物？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反正这玩意已经送出去了，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斟酌了片刻，便缓缓说道：“金光宗的祖师爷唤作空玄上师，据说是一位炼体大能，并且还在劫变之前成功飞升仙界了。” “飞升修士？！” 对此，离阳自然极为惊讶，未曾想这金光宗的来头居然如此之大。 只是，为何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了？ 纵使遭了劫变，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想来，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比如说，就和曾经的茅山派一般，分崩离析，传承散失，门人相继殒落。 不过这些和离阳自然也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愿多问。 而对于他的反应，刘二也像是早有预料。 说句实话，他当初加入金光宗，从掌门口中得知这些的时候，也是满脸写着不相信。 不过随后发生了一些事，却是渐渐明悟了。 刘二接着讲道：“空玄上师幼时乃是一凡俗庙宇间的小沙弥，却无意间蒙域外大能传法，凝练诸佛神光，万法不侵，一路斗败万千妖魔，最终修成正果，登临上界。” “域外大能？” 如果离阳没有猜错的话，想来这所谓的域外大能，便是无量佛宗的修士了。 是看中了这空玄上师的天赋？ 亦或者，是想通过对方，在太殊星上散播信仰？ 毕竟据离阳所知，上古时期，天罡大陆之上的佛门并没有现在这样兴盛。 而相比于道门而言，佛门更依靠信徒，扩张也是必经的阶段。 不过不管如何，这些都是上古时期发生的事情了，早已伴随着劫变，消失在了无尽尘沙之中。 不必过多计较，徒费心神。 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再问。 刘二也继续品着灵茶，偶尔与坐在一旁的刘承宇说些话。 如此，再过了些时日，在水行法则的加持下，估摸着也就半天左右的时间，众人便回到了乾清宫。 大典将至。 第73章 天中一统 “这便是三品宗门？果真仙家气派，非凡至极。” 望着眼前犹如仙境般的景象，刘二不禁这样感叹到。 至于洛芷和冷虹二女，对此倒是并无什么反应。 毕竟她们并非散修出身，而刀剑宗虽只是四品宗门，但在生造奇景方面，倒是不输于乾清宫。 只要有登灵坐镇，便无有什么差别。 更别说冷虹乃是登灵大能的弟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惊叹于这些。 而对于刘二的赞叹不已，离阳却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进去细观。” 说罢，便唤出殿主方印，带着众人一同穿过护宗大阵，踏入其中。 照例先到了采虚殿，离阳一现身，苏书雪便带着一帮元丹修士迎了上来，齐齐躬身揖礼，口呼‘拜见殿主’声不止，倒是给足了面子。 离阳随意一扫，便发现这些人虽然都姓韩，但却无一人是他先前在韩家祠堂所见过的，而且都极为年轻。 想来便是苏书雪一手培养出来的，此女显然是在清除异己，建立只属于自己的韩家。 这样不仅更易于管理，而且还能精简结构，剔除蛀虫。 当然，也容易反叛，毕竟整个韩家的力量都掌握在她手中。 人一旦拥有了极大的权力，便容易看不清自己。 不过势力再怎么庞大，在离阳眼中，也是随手可灭的。 若是苏书雪真的作妖，那他可就要好好教育一下对方，什么叫拳头大才是真理了。 不过现在看来，此女应该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态度仍旧毕恭毕敬，不敢逾越。 只希望，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像她这样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的黑奴，可不好找。 离阳面对众人的行礼，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淡淡吩咐道：“这些乃是前来参加本座登位大典的贵客，尔等可要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 此言一出，苏书雪等人便齐声应诺。 离阳点了点头，对于他们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随即便看向一旁的刘二，笑道：“既然刘兄想要四处逛逛，跟着他们便是。” “我刚刚回转，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失陪了，还望刘兄见谅。” 刘二连忙摆了摆手：“不必如此，离兄身为一殿之主，工作繁忙，能亲自接我们过来，已然算是客气，又怎敢奢求其他。” 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妻儿，在一位韩家元丹的引领下，出了采虚殿，去见识见识三品宗门的绝景了。 离阳这时又将目光转向洛芷，朝她使了个眼色，对方自然心领神会。 此女与冷虹说了几句，对方便点点头，也在一位韩家元丹的带领下出去了。 支开这些外人以后，离阳又询问了苏书雪一些宗门近况，得知世家与师徒并无什么动静，却并未放松警惕。 世家一脉自然不可能坐看离阳掌殿，尤其是他还收服了韩家，相当于踩在了头上拉屎，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在他看来，自己的登位大典之上，必定会生出一些变故。 但到底会发生什么，离阳自然也不知晓。 他又不能预知未来。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现在可不同以往，除去个人实力拔尖以外，又有宋音虞和白雁依两位化玄相助，并且还与诸多宗门扯上了关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离阳最后再叮嘱了苏书雪几句，便带着洛芷踏入了天中界。 虽说此界与离阳冥冥之中建立了联系，但若是相隔太远，有些细枝末节还是难以察觉到的。 而如今，一进到内里，便似有所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质变。 想来，便是香火之力了。 他当即紧闭双目，静心凝神，仔细感知了一番，便发觉自身的神力不知为何猛涨了许多。 按照先前的速率，原本一年才能积攒出一斗神力，而如今，却是翻了数倍，恐怕不要几年，便能成为百斗神。 这实在有些反常，除非，这天中界内，发生了什么变革。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心念一动，打算唤来那些负责管理此界的元丹修士，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不想这时，宋音虞竟是突然现身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离阳的存在。 此女一露面，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洛芷，发觉其只是元丹，便没多在意，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离阳。 她娇笑道：“夫君回来的还算及时，大典诸多事宜已然准备就绪，将在明日举行。” “若是再晚点，妾身可就要亲自上阵了。” 闻言，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若是我尚未回转，你来主持也无妨。” 对此，宋音虞自然有些无奈：“这可是夫君的登位大典，若是换妾身来，未免有些逾越了。” 不过离阳能这么说，她心中倒是莫名一喜。 二人你侬我侬，小别胜新婚，尤其是宋音虞口称‘夫君’声不止，好似亲密无间。 见状，洛芷自然也明白，对方便是自己的嫂子了。 观其气息高深莫测，想来也是化玄修士，气质相较于自身更为成熟，举止落落大方，倒是不似洛芷那般冒失。 更关键的，便是对方连正眼都不瞧洛芷一次，甚至于也不出言询问身份，显然是根本不在意她。 察觉到这一点，洛芷自然有些失落，但同时，却是莫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对方不关注她也好，这样便不容易被识破她与离阳之间的关系。 与宋音虞闲聊了一会，离阳便话锋一转，当即开口问道：“最近此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宋音虞长居此处，想来也必定知道些什么，倒是无需去问那些元丹了。 而听他这么一问，宋音虞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却是妾身忘了跟夫君说了，这天中界，已然统一。” “那几个国家在连年的战争之后，终于不堪重负，被一路起义军推翻，建立了新的王朝。” “一统？” 未曾想许久未关注此界，竟是闹出了一个大新闻。 原本诸国林立之地，居然实现了大一统，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也不知，那路起义军的首领，如今此地的皇帝，究竟是何许人物，能够成就如此霸业。 不过离阳惊讶之余，却仍旧有些不解。 即便天中一统，结束了频繁的战乱，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信徒增加，但也不至于翻了数番。 这其中，恐怕还有其他缘由。 想到这里，离阳便来了兴致，当即提议道：“不若去看看？我对这位开创新世纪的皇帝，可是感兴趣的很。” 宋音虞虽然已探查多次，对那人有些了解，但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她看来，说不定离阳有其他见解。 然而既然已经说定，离阳却并未立刻出发。 他这时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身旁默然不语的洛芷，这才恍然大悟。 当即开口介绍道：“还没跟你说呢，这位是洛芷，算是我干妹妹。”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郑重其事地说道：“也是我的道侣。” 第74章 姐妹 此言一出，洛芷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转向宋音虞，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反应。 在来之前，洛芷的脑海当中，曾经模拟过各种她与宋音虞相见的场景。 有针锋相对，有沉默不语，也有大打出手。 但却从未想过，离阳会如此直接道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在谈论家常便饭一般，一点也不紧张。 未免有些冒失了，还是说宋音虞真的不会在意这些？ 殊不知离阳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内心其实也有些忐忑。 毕竟这不是什么能够摆在明面上的事。 只不过在他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一味的隐瞒，反倒会铸成大错。 还不如坦诚相待，结局或许还会更好。 再者说，穿越者哪有不开后宫的。 此时此刻，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宋音虞身上，静静等待她的发言，好似能够决定生死。 宋音虞自然有所察觉，望着齐齐看向自己离阳与洛芷，却是不禁扑哧笑了一声，像是实在忍不住。 她美目间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不由摇头轻笑：“其实不用夫君说，妾身也已经看出来了。” 闻言，离阳自然有些不解，连忙追问道：“为何？” 他与洛芷又并无什么亲密举动，到了此界之中，更是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形同陌路，宋音虞是怎么知晓的？ 莫非，是对方所修之道？ 宋音虞的传承来自飞升修士常世真人，对方极其擅长元神方面，这一点从六道宫内的布置便可看出，说不准便有可以探知到二人之间心神联系的神通大法。 然而面对离阳的询问，宋音虞却像是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单单撂下一句话：“直觉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夫君可是怕妾身吃醋嫉妒？” 说到这里，她却是秀眉微蹙，似是有些不满，继续说道：“妾身记得，曾经与夫君说过，并不反对在外沾花惹草。” “难道夫君忘了？还是说，将妾身的话，当作是耳边风？” 离阳自然没有忘记，但却只是将其视为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然而从现在宋音虞的态度可以看出，她似乎是认真的。 宋音虞似乎并不在意离阳花心多情，反倒是更关注于承诺与信任。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该说是对方大度呢，还是在此女眼中，离阳根本就不是那种专一的痴情人？ 若是前者还好，后者的话，离阳虽有心辩解，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脚踏两条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不管如何，宋音虞的这番话语，都让离阳有些尴尬，里外不是人。 他当即摇了摇头，辩解道：“怎么会呢？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善妒之人。” 随即又补充道：“只是单纯想让你俩认识一下，仅此而已，别无它念。” 而听他这么一说，宋音虞便看向洛芷，嫣然一笑，自我介绍道：“宋音虞。” 单单报上名字，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仍旧盯着对方看。 既然已经确认了二人之间的关系，那她可要重新仔细打量一番洛芷，看看此女究竟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能够被离阳看上。 毕竟离阳现在可是半步登灵级别的强者，一介小小元丹，何德何能，可以与之结为道侣。 虽然宋音虞可以接受离阳三妻四妾，但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与她平起平坐的。 若是不够格，那便休怪她无情。 她的目光当中并不掺杂别样的情感，但却让洛芷觉得，自己好似被对方完全看穿了一般，无有什么秘密可言，皆掌握在此女手中。 洛芷被她看得有头皮发麻，却也知晓自己不能落了声势，硬着头皮回了一声：“洛芷。” 宋音虞这才收回犀利的视线，眼神柔和了不少。 她刚才虽未刻意放出威压，但化玄与元丹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河，光是站在面前，就足以给心神与肉身带来无形的压力了。 洛芷没有因此失态，便证明其心志还算坚定。 宋音虞虽未修习剑道，但也能看出，洛芷功行不浅，已然有向法则转变的趋势，估摸着距离化玄也不远。 如此看来，在修为方面，倒无有什么大问题。 当然，她虽境界高于对方，但单单初次见面，也只能看出这么多。 至于其他的地方，便只能等日后再慢慢观察了。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心中思量了片刻，宋音虞便缓步走到洛芷身边，伸手拉起，覆于其上。 同时轻声道：“我比你年长些许，次序也是在你之前，你可唤我宋姐姐，我便叫你洛妹妹，如何？” 洛芷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在她看来，二人初次相见，关系又有些复杂，与对方没有生出龃龉，便已然算是万幸了。 如今更是以姐妹相称，即便可能是虚情假意，也足以证明还算好说话。 而得了她的同意，宋音虞也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以后，我等就是一家人了。” 说罢，她稍加思索，竟是掏出了一枚宝光隐隐的玉镯。 同时解释道：“此物唤作蜃楼环，其内存有一道蜃气，若是放出，不仅可以遮掩气息，还能变幻身形。” “纵使是化玄修士，也极难看破。” 洛芷虽看不出这玩意的具体品阶，但若真如对方所言，那想来也必定是玄器级别的至宝。 有冰凝玉这位极其宠爱她的登灵师尊，洛芷自然见识过不少玄器，倒也不至于为之惊讶。 不过她的修为毕竟只是元丹，宋音虞初次相见，便能赠予此物，已然算是给足了礼数，乃至于有些受宠若惊了。 是以洛芷当即推辞道：“宋姐姐，不必如此。” 宋音虞摆了摆手：“唉，哪有妹妹大老远跑来看姐姐，姐姐不给礼物的说法。” 而这时，一旁的离阳却是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她有个登灵师尊，向来是不缺宝物的。” 话虽是事实，但也要看场合。 听闻此言，宋音虞顿时微眯双眼：“这么说，洛妹妹是看不上此物了？” 见状，洛芷内心不由咯噔一声，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只是……” 说到一半，她却是无意间与宋音虞对视了一眼，动作僵了片刻，到嘴的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老老实实从对方手中接过了蜃楼环，当即戴在了皓腕之上。 宋音虞这才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洛芷的反应十分满意。 而站在一旁的离阳看到气氛如此和谐，相处极为融洽的两人，便暗暗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警报算是解除了，不必担心被宋音虞掏心掏肺，说不定还能享尽齐人之福，搞个大被同眠什么的。 他现在心情极好，以至于洛芷莫名传来的怨念都被直接忽视。 当即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俩已然认识了，日后想增进感情也是易事，不必急于求成。” “还是回到先前的话题，先去这天中王朝看看。” 第75章 皇帝 天中界乃是燃灯老魔，也就是司马安苦心经营了数百载的小界，幅员辽阔，较之离阳的玄泱界都大了不少。 是以此间纵使居住有数百万人族，也仍有不少地方人迹罕至，未经开发，一片空白。 而如今天中一统，大部分人族都集中到了一起，便自然显露出更多无人问津的区域。 由于此界蕴有一株极为罕见的地阶灵植，再加上依托于乾清宫的灵脉之上，天地灵机极为充裕，而这些寥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便最为明显，若是佛修在此，修炼速度更是与外界无异。 此界修士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种上好的洞天福地。 从宋音虞口中得知，这王朝唤作定苏，都城则是设立于原来红国的首府，被当今皇上改换了称谓，名曰婆娑城。 光是在前往这婆娑城的路上，离阳便探知到有不少修士正在移山填海，大兴土木，赫然是一副百废俱兴的样子。 如此看来，这朝代才刚刚开始，也不知究竟能延续多久。 不求千年万年，只希望不要二世而亡。 修仙界，总不可能冒出什么赵高？ 毕竟阉人肉身不全，难以入道，即便勉强开灵，修行速度也极为缓慢，较之五行杂灵芯都不如。 一朝不补全缺漏，恐怕百炼都难以突破。 而没有足够大的拳头，光靠心思钻营，自然也登不上高位。 三人到了婆娑城，离阳下意识地发散灵识，随意一扫，便发现这里的佛教气息极为浓郁，寺庙到处都是，和尚随处可见，几乎每家每户都供有无面佛像。 这无面佛像自然便是离阳，只不过先前为了避免被长居此处的宋音虞发觉，便运用神力，将其面目遮掩，消去无形，以此来隐瞒。 只是此般施为，倒显得原本慈眉善目的佛陀有些惊悚骇人了。 恰恰是因为没有五官，才会将各种诡奇的想象套上去，自己吓自己。 也不知这些凡人修士，是怎么能忍受的。 反正若是换做离阳，肯定是无法接受每天抬头便看见这么个玩意。 他粗略看了一会，估摸着若是其他地方也和此处一般，那神力翻了好几倍倒也正常。 只是，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信徒呢？ 仅仅因为统一？恐怕不见得能达到这般程度。 离阳又未曾显灵过。 这背后，必定还有些许猫腻。 他心有不解，却是抬首看向那巍峨如山的皇宫。 想来，便是与这皇帝老儿有关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与二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齐齐飞身而入。 虽说这皇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更是有元丹修士坐镇，还专门设下了极为繁复的大阵，但在离阳等人面前，仍旧来去自如。 运使水行法则，轻而易举穿越重重禁制，踏入其内，离阳很快便锁定了他想要找的人。 这当今皇上唤作项宝，相貌倒是上佳，还算年轻，修为也达到了凝归，此时正坐在御书房之中批改奏章。 离阳暗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没由来生出一丝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他回忆了片刻，便想起一位故人。 蓝无名。 这项宝的气息，与曾经被司马安抓到此界的蓝无名极为相似，就好像是一个人。 但蓝无名已然死了，并且还是在离阳面前魂飞魄散，做不了假。 虽说因为其前世乃是野神，可能余留下来的些许残响又化作了这般念想之物，但也绝不可能再完全复活。 毕竟元神都彻底崩解，不入轮回，彻底被抹去了存在，又怎能复生。 想到这里，离阳便有些不甘心地再仔细一看，便发现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的。 就比如，这项宝所修之法并非佛门，乃是道家秘术。 而且，其身上，似乎带有一丝诡异的气质，使得他人更愿相信对方。 说不定此子便是凭借如此特异功能，才横扫诸国，一统天中。 莫非，是什么特殊体质？ 离阳当即看向一旁的宋音虞，开口问道：“想来你也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古怪之处，可知晓其缘由？” 宋音虞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是摇了摇头：“妾身自然看出来了，只是，此人并非什么潜龙体质，也无任何特奇珍异宝，所修之法更是平平无奇。”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说道：“其并非先天后天之物，甚至于，可能根源压根都不在此人身上。” “哦？是这样吗？”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宋音虞言之有理，若是在这项宝身上实在找不出根源，那便可能另有玄机。 而这外在也不单指一些外物，或许还涉及到更加高深莫测的领域。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骤然现身于项宝面前。 不管怎么说，先审问一番，看看此人是否知道些什么。 此时的项宝正在为繁多复杂的事务苦恼，在整合了数个国家的人口以后，定苏的体量已然达到了天中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境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问题需要解决。 他好不容易当上皇帝，却是来不及享受万人之上，便要被密密麻麻的奏折给掩埋了。 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项宝也并非厌恶这些，反倒是乐在其中。 是以离阳突然间现身，这项宝竟是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沉浸在眼前的文书当中。 待得对方轻咳一声，他才猛然间抬起头来，面露惊色。 也无需离阳多言，项宝自然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漠然浩大，较之那些元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登基之时，也有真人告知了他一些关于此界的秘辛，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离阳的身份。 也不顾自己一国之君的架子，当即便跪倒在地，大拜道：“参见界主！” 见此人还算识相，离阳便轻笑道：“不必多礼，起来。” 项宝回声应诺，缓缓站了起来，却仍旧弯着腰，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然而虽说此人的态度恭敬无比，但离阳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直接搜魂。 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又对魂灵结构有一定了解，想来也不至于将一位小小凝归弄成痴傻之人。 他当即大手一挥，便按在了项宝的脑袋上。 此人自然心中一惊，知晓此乃搜魂起手式，内心挣扎了片刻，却也并未抵抗。 毕竟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离阳恐怕一只手指，便可轻易碾死他。 在这种情况下，反抗反倒是会加速死亡。 此时此刻，项宝能做的，也只有竭力放空心神，退除一切防护，任由离阳施为。 浑厚无比的元浑凝塑成一只大手，就像是拧毛巾一般，抓住项宝的魂灵一阵揉搓摩擦。 繁多的记忆被摄出，过往的画面纷繁涌现，就好似是经历了一场走马灯。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只是一瞬，又仿若千年万年。 离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将手收回，面露不解之色。 这项宝，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第76章 玉光分形 三人轮番上阵，几近将这项宝弄成白痴，也并无任何发现。 然而正是如此，便引得他们愈发疑惑。 只是虽心有不解，但毕竟忙活了大半天，也无什么头绪，便只能作罢。 反正目前来看，这项宝对三人来说也并无什么害处。 甚至于，对于离阳而言，反倒是功臣。 因为正是此人将佛门尊为国教，大兴土木在各处建立寺庙，离阳才能有如此多的信徒。 至于其所修乃是道法，却为何要亲近于佛门，据项宝亲口所言，自然是为了维稳。 毕竟此界之中道教不显，佛门势力极大，他虽身为皇帝，但也不愿公然叫板，与之对抗。 便只能虚与委蛇。 这理由听上去虽然有些牵强，但也是在情理之中。 其实得知了这些，离阳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已然达成。 只不过他仍旧有些不甘心，在临走前，还是对项宝再次进行了一番彻查，却依旧无有任何收获。 便也只能吩咐那几位元丹修士盯紧此人，并且拜托宋音虞照看几分。 毕竟罗刹宗也坐落于此界，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同样会被波及。 再者说，二人本就是道侣，要相互扶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事便先告一段落，三人离了婆娑城，还未真正出天中界，却是碰上了许久未见的白雁依。 此女照例将那娇小精致的傀儡带在了身边，甚至于，还为其换了新衣服，看来是真把这玩意当成娃娃了。 一见面，离阳便感知到，二人之间那种莫名的联系，似乎有了增强的趋势。 虽说变化极为细微，可能连白雁依自己都未察觉到，但离阳元神已然成就了银勾境，凝练如一，自然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对此，他虽感到有些诧异，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白雁依先前元神受损，得了离阳与宋音虞联手炼出的先天命元，才得以恢复如初。 而先天命元脱胎于先天命精，此物本就是离阳与宋音虞的一部分，伴随着白雁依的魂灵逐渐愈合，联系加深，也很正常，不必在意。 此女一现身，单单与离阳颔首致意，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宋音虞，显然是找对方有事。 她笑道：“虞姐姐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闻言，宋音虞倒并未立刻回答，却是看向一旁的离阳。 离阳自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不必在意我，只要大典开始的时候，及时到场便是。” 一提及大典，白雁依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一枚白马棋子，递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这是我新开发的微型阵法，你拿去试试，看看效果。” “想来你的大典之上，一定不会很安宁。” 她虽整日宅在自家洞天研究阵法和傀儡，偶尔出门也是来找宋音虞，但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于化玄修士而言，探查消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心念一动，便能生造出化身之类的事物，就如离阳一般，处处皆是耳目。 离阳接过白马棋子，先道了声谢，随后便问道：“此阵品阶几何，有无名字，效果又是哪种？” “还有，如何催动？” 他对阵法一窍不通，更何况，眼前这枚白马棋子也不单纯是阵法造物，其中还涉及到了锻器一道，若是不仔细问询一番，届时恐怕会作茧自缚。 看来，这白雁依精力倒是旺盛，居然踏足诸多领域，并且还皆有建树。 当真是一窍通了，便百窍通？ 还是说，天才便是如此？ 而对于离阳的问询，白雁依也并无什么不耐，却也不打算亲口细讲，而是直接丢给离阳一枚玉简。 同时说道：“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在她看来，阵法一道晦涩难明，若是以自己的理解诉说，恐怕离阳会听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好在事先便已然准备好了极为详细的说明书，专门给不通阵法的修士看的。 这也算是阵法师的日常工作了，将那些难懂的术语，转变为通俗易懂的大白话。 若是不这般做，可能除去自己，便无人能催动其所创的阵法了。 连用都用不了，自然没人买账。 如此，便断了财路。 阵法为什么能够被称为修真六艺当中最难的一道，便是因为其既要求天赋异禀，也需耗费大量的灵材。 设阵所需的灵材千奇百怪，有用于炼丹的灵植，也有拿来锻器的宝材，覆盖面广泛。 一个阵法师若是没有生财之道，便等同于慢性死亡了。 毕竟没有灵石，便买不到灵材，布不了阵，自然无法精进功行。 离阳从白雁依手中接过玉简，贴在眉心，灵识一扫，稍稍探查了一番，便知晓了大概。 此阵唤作玉光分形大阵，算是玄阶上品，寻常化玄落入其中，五感便会从肉身之上剥离，灵识亦会受到阻碍。 失去的五感会随机返还，并且还会互相调换，比如说眼睛看不到，却能听到，灵识亦是如此。 构思倒是巧妙，不过却并无什么杀伐手段，也不能说是困阵，更像是单纯的辅助。 试想一下，若是在战斗之中，离阳的敌人突然受了这般影响，露出了些许破绽，便能左右局势，乃至定下输赢。 放在大典之上，倒是合适。 毕竟是天大的喜事，若不到非不得已的境地，离阳也不想见血。 他将白马棋子收好，又道了声谢。 白雁依也并未说些什么，单单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欲和宋音虞一同离开。 却不想这时，宋音虞却是对站在一旁的洛芷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同时笑着向白雁依介绍道：“这是我新认的妹妹，洛芷。” 白雁依这才注意到洛芷的存在，她先前见其乃是元丹，还以为是新收的弟子，却不想，怎地和自己是一个辈分了？ 虽心有不解，不过也并未在脸上直接表露出来，朝洛芷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白雁依。” 语气虽说轻柔，但也并无任何亲近之意。 毕竟白雁依只和宋音虞关系好，连离阳都是看在救了她一命的份上，才极为客气。 而洛芷，与她非亲非故，修为不等，却辈分相同，难免有些失礼。 洛芷自然有所察觉，也并不打算热脸贴冷屁股，单单颔首致意，并未多言。 对于这样的情况，宋音虞显然早有预料，她也只是想让二人认识一下，日后少些麻烦。 于是便轻声说道：“洛妹妹，你先和夫君一起四处逛逛，我去去就回。” 洛芷自然点头称是，与离阳站在了一起。 宋音虞随即又看向离阳，笑道：“夫君，你可要好好照顾洛妹妹，莫要让她伤心难过。” 听闻此言，离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什么豺狼野兽。” 他心想，宋音虞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色中饿鬼？ 见状，白雁依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她自然看出离阳与洛芷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凡响，更关键的，便是宋音虞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按理来说，宋音虞不该生气么？ 她深深看了离阳一眼，便身形一转，瞬间消散。 第77章 父女 “可有想过，成就化玄之后，干些什么？” 采虚殿中，一处古色古香的房间内，离阳与洛芷对坐，饮茶闲聊。 说着说着，他却突然间抛出这一句，着实让洛芷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听闻此言，洛芷却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的确，就如离阳所说，她已然快要掌握剑之法则了，至于洞天之种，却是不愁，冰凝玉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乃是上品。 只要洛芷将剑之真意晋升为剑之法则，便可开辟洞天，蕴养先天一气，铸成本命玄法，进而踏入化玄境。 到了这般修为，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倒也不必再停留于刀剑宗。 然而洛芷想了想，最终还是不由叹了口气：“三族大战近在眼前，即便想外出历练，也脱不开身。” 如果说离阳是她仅剩的亲人，那么刀剑宗，便是第二个家。 洛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弃自家宗门的。 闻言，离阳倒并无任何诧异，像是早有预料。 毕竟洛芷不像他，对方从小便进入了刀剑宗，在其内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其产生了归属感。 而离阳乃是散修出身，一直四处游荡，四海为家，若不是秋寻真招揽，他恐怕也不会来这乾清宫当什么殿主。 并且即便在此处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以他所修之道，也注定不会长留。 劫变的眉头已然初显，可不能有所懈怠。 他点了点头，轻笑道：“也罢，既然你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便不多问了。” 稍加思索，随即却是挥手虚握，运使五行真意与先天一气，凭空凝塑出一枚五色玄晶。 离阳将此物递给了洛芷，同时解释道：“这玩意乃是我神通相合之物，可用于联系，若是到了生死关头，便将之捏碎，能保你一命。” “大典之后，我便要去曲周走一趟，却是不能多陪你一些时日。” 说到这里，他便面露歉意。 毕竟二人刚确定了关系，便要再次分别，对洛芷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但离阳已然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若不是因为大典将至，他早就远赴曲周，寻求五行之精，将真意晋升法则，从而突破化玄了。 不能再等了。 反正若是成功飞升，挺过劫变，日后有的是时间谈情说爱，也不差现在这一点。 洛芷接过五色玄晶，小心翼翼地摄入储物戒内，随即却是摇了摇头：“哥能来见我，便已然最好了，倒也不奢求其他。” “反正有了此物，我俩便不会像以前那般，彻底断了联系，杳无音讯。” 说罢，她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哥你去曲周干什么？借得音律悟道？” 曲周乃是音律圣地，动情伤感，交神通念，的确有不少修士在陷入瓶颈之时，前去借法求道，希望能寻得一线转机。 不过离阳却不是为了这个，他有福缘相助，纵使资质低劣，悟性平平，也可力大砖飞。 只要福缘足够，便不存在什么桎梏。 主要还是为了五行之精，毕竟系统虽然可得出宝运，但却也无法凭空生造灵物。 还得离阳自己想办法。 是以面对洛芷的问询，他当即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我所修之法需要大量的五行之精，曲周那里最多。” “五行之精？” 洛芷自然知晓此物，她曾在刀剑宗见过五行之精，甚至于，洛芷现在所用的长剑，在锻造过程当中，也掺杂了一些五行之精，用于平衡。 这玩意也并不算什么极为罕见的灵材，但分布广，纯度低，开采又比较麻烦，而且用途又极为广泛，因此价格高居不下的同时，储量又较少。 她思量了片刻，却是开口问道：“哥，你需要很多吗？” 离阳自然看出了她的想法，无非是想从冰凝玉那里求来一些送给自己。 但且不说所需的并非一星半点，冰凝玉未必拿得出来，再者，离阳也不想变相受这老妖婆的恩惠。 也不想让洛芷难做，对方能有这个心意，对他来说，已然足够了。 他点头轻笑道：“数以百计，就不必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而听他这么一说，洛芷虽有心帮忙，但最终，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没想到离阳居然需要这种灵物来辅助修习道法，洛芷还是头一次听闻，毕竟五行之精多用于炼丹锻器，虽然也有修士会借其参悟五行道法，但寻求量也不会有如此之多。 十几二十份她还是能想办法的，上了百数，便不是她一个元丹所能接触到的量级，便只能作罢。 数百份五行之精，恐怕要掏空数个矿脉，才能开采出来。 即便灵石管够，有没有这么多矿藏，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既然离阳自有打算，洛芷也并未多言。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抬起头，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然而却并未立即开口，而是有些迟疑，似乎有所顾虑。 不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深呼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哥，刚才那位白姐姐，也是你的道侣吗？” 先前见面之时，洛芷便在白雁依身上察觉到了离阳的气息，那时便已生有不解，只是见对方并不如宋音虞一般好说话，便暂且压在了心底。 而如今，此处只剩下她与离阳二人，便再也按耐不住，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此言一出，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哑然失笑道：“怎么会，我与她并无什么交集，充其量，也就算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然而听到这四个字，洛芷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 若真是如此，那可没离阳说的那么轻巧，修士间尔虞我诈，能帮些忙便已然算是好友了，真要救了对方性命，便是至交。 而且，她也曾在话本上见过太多因此以身相许的桥段，是以对于离阳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而离阳虽不知她为何这般，但也看出了对方似乎仍旧存有疑虑。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是反问道：“你为何会这般想？莫非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种滥情之人？” 见离阳似是有些不满，洛芷自然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在那位白姐姐身上，莫名感受到了哥你的气息。” 得知原来如此，离阳便不禁摇头轻笑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思量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白雁依先前元神受损，我与宋音虞合力，生造出了先天命元，才救下了对方。” “这先天命元脱胎于先天命精，本就是属于我的一部分，你能在她身上感知到我的气息也很正常。” 洛芷虽不知晓什么先天命元，但见离阳语气平淡，像是单纯的叙述，不似作伪，便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明白了。 不过离阳似是还有些不放心，斟酌了一会，便说道：“若是真要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下个明确的定义。” “我想，也应当是父女才对。” “父女？” 第78章 太上长老 当初离阳与宋音虞合力生造出的先天命精，若是没有被秘法转变为先天命元，用于修复白雁依的元神缺口，而是直接种入宋音虞的腹中，便有几率诞生出二人的后代。 因此将白雁依看作是离阳的女儿，倒也不无道理。 然而这话传到洛芷耳中，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属于是越解释越离谱的那种，却是离阳多此一举了。 不过她倒并未说些什么，脸色变幻了片刻，重归平和，单单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默。 毕竟这个话题实在有些尴尬，洛芷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像是在争风吃醋。 她本不想如此，但实在是心有不安，迫切想要寻求安全感，才这样做。 而离阳则是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至于洛芷信不信，与他也无关。 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人都没有言语，一时间，房间里便彻底安静下来，再无任何声响，死寂一片。 离阳有心引出新的话题，打破有些沉寂的气氛，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一直收纳在玄泱界之中的掌门谕令，却是突然间有了反应，微光闪闪，似乎有新消息。 他当即眉头一挑，将其唤了出来，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也是秋寻真发来的，也不知，对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总不会再让离阳去幽昼殿？ 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仙人之梦。 亦或者说，是关于小秋寻真？ 也不知，秋寻真会如何对待那小娃娃，既然连系统都认定其为同一人，那说不定，便是一体。 然而就在他发散思维，不断猜测之时，一大一小，两位秋寻真，却是凭空显现于身前，显然是直接挪移了过来。 而殿主方印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秋寻真是通过留有的暗门闯入了大阵，骗过了离阳这个殿主。 对此，离阳也只能装糊涂，毕竟对方是掌门嘛，有点特权，也是应该的。 一见面，秋寻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一旁的洛芷，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离阳。 她倒并未含糊其辞，开门见山道：“在明日大典之上，王家可能会作妖。” 看来，秋寻真此次不请自来，便是为了告诫离阳一声。 “王家？” 闻言，离阳自然眉头一皱，不过却也很快便舒缓下来。 这王家自然也是世家一脉，虽说离阳现在还并未明确加入师徒，但已然被视作了潜在的敌人。 毕竟他乃是散修出身，又与韩家结下了仇怨，天生便站在了对立面。 只不过，据离阳所知，王家虽说在世家一脉当中也算实力强悍，但比之韩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更关键的，便是王家，并无登灵大能，唯有化玄修士。 这也是为何，其一直被韩家压在头上。 而对于离阳来说，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要对手不是登灵，便拿他没办法。 是以面对秋寻真的提醒，却是不禁嗤笑一声：“区区王家，我翻手便可灭之，不足为虑。” 然而秋寻真却是反驳道：“若是以前，自然是如此。” “但现在，却非同以往。”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有些好奇。 他也猛然间明白，若单单只是王家，秋寻真也不会特意登门拜访，前来告诫。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离阳连忙追问道：“哦？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秋寻真这才缓缓说道：“王家的实力虽不算强横，比不过韩家，但却擅于拉帮结派。” “而在你将韩家收服以后，更是乘机拉拢了不少原本臣服于韩家的小家族，汇聚起了一个不小的势力。” 俗话说的好，树倒猢狲散，但如今，这些猢狲，却并未彻底消去，而是又寻得了一棵新树。 只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成问题。 蝼蚁汇聚，亦可一脚踩灭，翻不了什么风浪。 是以他并未多言，单单静静注视着秋寻真，若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秋寻真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王家自然明白，单凭那些化玄，是对付不了你的。” “他们联名状告，指认你将韩家嫡系灭族，惊动了太上长老。” “想来，便会在明日发难。” “灭族？我？真的假的？” 听到这般赤裸裸的污蔑，离阳气极反笑。 分明是韩易之那个老登突破无望，大限将至，想要拼死一搏，有情换做无情天，才造成了这般惨案。 和离阳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不过是恰巧路过而已。 并且此事虽说隐秘，但想来这些世家都留有耳目，必定知晓事情的真相。 那太上长老恐怕也是一样，至于为何颠倒黑白，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更是郁闷至极。 任谁平白无故被扣个帽子，心情恐怕都不会太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来那太上长老便是登灵大能，以离阳现在的修为，对付化玄绰绰有余，却是奈何不了对方。 不过，想来秋寻真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这时抬首看向对方，对视一眼，秋寻真自然心领神会。 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我虽身为掌门，但此次毕竟是你的登位大典，帮不了什么。” 见离阳有些失落，秋寻真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单凭你一人，也未必会输。”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有些好奇，当即问道：“为何？” “难道那太上长老，不是登灵大能？” 见似乎另有乾坤，他心中便涌现出了诸多猜想，虽说有些荒谬，但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秋寻真却是摇了摇头，不过随即又提道：“那人境界虽和我一般，但早年间遭妖族重创，元气大伤，实力下降严重。” “再者，王家也不打算硬拼到底，只寻求利益。” “你若是愿意将韩家宝库分润一些，他们或许便会收手。” 秋寻真说了这么多，殊不知离阳只听到了前一半，至于后面，他想都没想，便否定了。 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再者，将宝物灵材拱手相让，便等同于不战而降，更何况若是对方出尔反尔，收了东西仍旧要针对离阳，那可就亏大了。 无异于以肉饲虎，只会助长其气焰。 若真如秋寻真所言，那所谓的太上长老并非全盛时期，离阳自认为，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还是能斗一斗的。 纵使落败，也不至于身死。 他思量片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是沉声道：“那位太上长老的资料，你这里也应该有，还请拿来一观。” 此言一出，秋寻真便知晓了离阳的选择，美目间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也不知是敬佩还是欣慰。 她似乎早有准备，微微颔首，便唤出一枚玉简，交给了离阳。 同时介绍道：“其内除去一些宗门内部记载以外，还有那人当初与大妖激战的场面，被好事者刻录了下来。” “你若是想要胜过她，今夜，便好好研究一番。” “光阴回转大阵，也为你准备好了。” 第79章 出山 “二叔，我有点怕。” 王冉望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灵识亦无法窥见任何地方，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洞，心有戚戚。 浓重威压扑面而来，好似空气被灌足了万钧星砂，动弹不得。 心肺几近停歇，喘不过气，灵识晦暗，神光不显。 就如同被一通天大能盯上，翻手便可将她碾死。 王冉虽是元丹真人，但却从未见识过这般骇人景象，自然惧怕不已。 乃至于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亦或者夺路而逃。 而见她居然如此不堪，一旁的王之武却也并未呵斥。 毕竟就连他这个化玄也灵觉突显，心中警铃大作，好似大祸临头，更别说元丹了。 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倒不如说，没有直接昏死过去，已然算是这王冉道心稳固了。 王之武挥手放出一道清光，沿着身形刷落，待得华光缓缓消散，王冉苍白的俏脸，才勉强有了些血色，只不过身体仍在颤抖不已。 她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王之武，就好似是雏鸟一般，惹人怜爱。 见状，王之武自然知晓对方意欲何为，不由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便待在外面等候，二叔我一个人去。” 家族派此女来，无非是想要锻炼其一番，并且在那位跟前混个眼熟。 只可惜，她自己不争气，还未真正踏入其内，便被吓破了胆。 既然如此，强行带着王冉进去，恐怕也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就让她留在此处。 此言一出，王冉眉宇间顿时显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不过却也很快收敛起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十分郑重地躬身揖礼：“二叔你可要小心，一路顺风。” 说罢，她便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远离那诡异的韵味，再不敢和刚才一般，临到跟前了。 对此，王之武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单单看了一眼脚下，便纵身一跃，落入其中，身形很快便被浓重的黑暗所淹没，再不见踪影。 按理来说，他明明是在极速下落当中，五感和灵识却察觉不到位置的变换。 四方仍旧是一片晦暗，死寂无生，若是在此处待久了，难免心神不宁，被邪念侵染，走火入魔。 王之武只得静心凝神，抛却诸多杂念，存思守意。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才缓缓显现出几道暗淡无比的幽光，看上去倒是像凭空飘荡的鬼眼，死死盯着他。 脚下并无实感，仿若踩在云雾之中，绵软无法着力，实在有些不适应。 此乃沉渊之下，极幽极暗之地，阴气盛行之所。 寻常修士恐怕从未来过。 王之武定了定神，唤出一盏古旧的提灯，缓步前行。 好似是狭窄逼仄的甬道，又像是崎岖蜿蜒的山路。 凭借着手中提灯微弱的火光，逐渐爬上了高处。 但此时再回首一看，又好似仍在原地踏步，并未移动分毫。 此间诡异程度着实出乎了王之武的意料，不过好在，家族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掏出一颗长有人面的赤果，随手丢入提灯之中，伴随着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火光更甚几分，同时也推开了周围的迷雾。 这时，一条残破的青石砖小路，才缓缓显现在王之武的面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踏入其中。 毕竟开路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犹豫不决，恐怕便要彻底困死在此处了。 而待王之武身形转入其中，周围便开始出现景物，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迷雾拭去，返归本真。 但究竟是真是假，以他的修为，也不能说定。 此时，王之武才发现，先前那酷似鬼眼的幽光，便是路旁高挂的灯笼。 倾倒的断墙，残破的矮屋，还有贴满上下四方，无处不在的诡异符箓。 那些歪歪扭扭的墨迹，看上去却是有点像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妖邪异常。 王之武单单看了一眼，便觉头昏脑胀，好似有什么可怖之物钻入了脑中，想要破开卤门飞升。 他当即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然而即便反应极快，耳朵也嗡嗡作响，五感紊乱，乃至于灵识也被干扰。 他不由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逃离此处。 然而也不知是脚下这青砖石路无穷无尽，还是王之武的感官被蒙蔽了，一直在原地踏步。 总之，走了许久，也无任何发现。 好似一直在此间打转，不得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意识到这一点，王之武当即停下了步伐，稍加思索，却是咬咬牙，又祭出了一枚青白玉镯。 他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随后便将之猛摔在地上，砸成了细小的碎片。 一时间青白二色华光映天彻地，将此间都照得通明。 那些迷雾也被逼退到了极远之处，王之武这才得以窥见，原来在自己前方，便有一处岔路，只是极为不易察觉。 若是不使用至宝，恐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去处。 他转入其内，就好似一瞬间穿越了什么界限一般，周围的景象不断变换，最终定格于一处幽暗的寝宫之中。 此间装饰虽然华丽，布置也一应俱全，但气氛却莫名有些死寂。 而且，和外界一般，到处都贴有奇怪的符箓。 王之武不敢多看，当即躬身揖礼，沉声道：“晚辈王之武，前来请前辈出山。” “还望前辈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手中提灯火光一闪，好似被狂风席卷，几近吹灭。 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缓缓显现，凭空立于身前。 “那人回来了？” 沙哑之声，如碎石割裂玻璃，刺耳不已。 王之武自然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回来了，还带了些低阶修士，兴许是其家眷故人。” 待他说完，对方却并未继续问些什么，再度陷入了死寂。 王之武也不敢催促，单单弯腰低头，静静等待着。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才不住地发出几声咳嗽，好似大病初愈，虚弱至极。 其再问道：“小真真，最近如何？” 小真真？ 听到这名字，王之武先是愣了愣，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所指何人。 但他也是知道这位前辈些许身世的，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大概。 想来这小真真便是秋寻真了，未曾想这位前辈居然如此称呼掌门，难道说与之关系很好？ 但若是这般，王家请得这位来对抗离阳，岂不是弄巧成拙？ 不过王之武也只是纠结了一会，便缓缓说道：“掌门近日并无什么动作，一直待在上清殿修行。” 他迟疑了片刻，随后又补充道：“掌门她似是与那人有了后代，亦或者化身之类的。” “总之，宗门内多了一无论是气息还是相貌都与之极为相似的小娃娃。” 这话一出口，王之武便又有些后悔，若是这位前辈因此发怒该如何？ 不过好在，待他说完，对方却也没什么动静。 良久，才不由长叹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你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随即话锋一转，淡淡吩咐道：“带我出去。” “那人，便交由我来对付。” 第80章 符神咒鬼 一夜无话。 为了应对明日的大典，离阳告别了洛芷，带着秋寻真所赠的玉简，进入了光阴回转大阵。 此处，便是那能够将时间放慢两倍的修炼圣地。 但毕竟只有一夜的时间，翻了一倍，也不过一天。 是以，必须得抓紧时间，迅速了解一番明日的敌手。 他静心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玉简当中存储的资料上，细细琢磨。 原来那位太上长老唤作冬三娘，与秋寻真乃是一辈，甚至还比她年长些许，若是见面，便要尊一声姐姐。 其修行的则是符神咒鬼之术，从茅山派一脉相承，乃是正统。 手段神秘莫测，防不胜防，极为难缠。 秋寻真甚至在玉简之中自述，她若是碰上全盛时期的对方，胜算也只有四分。 可见，其功行高深，已臻至化境，在同阶修士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能达到这般程度，自然要多亏于其所修习的符神咒鬼之术，乃是上乘妙法。 不过除了这冬三娘以外，却也无人能修习此法。 倒不是什么修习条件苛刻，资质要求极高，只是单纯不愿罢了。 符神咒鬼之术通幽交感，上可直达天听，下可通入碧落，招鬼神助阵，引天地之威。 虽然玄妙至极，涉及天地至理，乃是直通大道之法，但却不是凡灵所能掌握的。 强行以修士之躯撼动天地玄机，扰乱阴阳，只会引得冥冥之中的天道关注，进而降下灾劫，祸难缠身。 若是修习此法，每每临到突破之际，便有三灾五劫加身，凶险异常。 仙法可求，代价，却也巨大。 总之，这位冬三娘一生坎坷，好不容易修到了登灵境，却是与大妖赤望结下了不小的仇怨。 这便是注定的劫难了，避不开的。 一人一妖鏖战数日，山峦破碎，江河倾覆，战况极为惨烈。 最终，大妖赤望虽死，但冬三娘却也受了极为严重的伤，若不是凭借符神咒鬼之术，向识造天之上的神灵借了不少生机，早就当场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然而即便侥幸留得一命，却也元气大伤，只得在沉渊地宫当中闭关休养，已然数百年没有现身过了。 不过想来，无有什么大药相助，伤势也不可能完全复原。 再加上借债需偿还，神明可并非什么好说话的东西，若是定下的契约无法完成，便会招致更大的祸端。 恐怕状态比之先前，也好不了多少。 如此说来，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还真有那么一丝胜算。 虽说纵使失败，也不至于身死，但毕竟若是能胜，自然最好。 更何况，若是输了，那王家恐怕便要来劲了。 离阳可不想平白无故把自己的钱财分给他人，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再者，韩家宝库之中虽无五行之精，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到曲周，取得大量五行之精的关键。 强抢虽然简单粗暴，但实施起来的难度也不小，毕竟五行之精唯有宗门才会大量储存。 小宗门不会有多少，而大宗门，离阳又难以抗衡。 是以，最好还是能以物易物，反正韩家本就是他白捡过来的。 虽不可送于他人，但却能肆意挥霍。 只要能用在自己身上，便值当。 除此之外，尽数免谈。 弄清了对手的大致身份以后，离阳便开始观摩冬三娘与大妖赤望战斗的画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说来这大妖赤望也是一绝世凶物，同时具有火风与炎龙血脉，性情暴戾，好食人脑，自诞生之初，便频繁侵略人族领地，乃是心腹大患。 待其到了登灵境界，更是一口气灭了连城数座城邦，死伤百万，引得大自在寺尊者震怒，重金悬赏，引得不少强者追杀此妖。 冬三娘便是其中之一，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倒霉，随随便便就找到了赤望，与之缠斗一番，竟是打了个平手。 这一人一妖就此结下了梁子，之后又摩擦不断，几经波折，直到那场大战，崩天裂地。 虽然战况激烈，登灵大能动手只在一念之间，瞬息而至，寻常修士根本无法窥见细节，但好在记录还算清晰，说不定便是秋寻真亲自上阵得来的。 离阳翻来覆去观摩了数遍，将之牢牢记在心中，任何细枝末节都不放过，一应纳入考虑当中。 稍稍整理了一番，他便发现，符神咒鬼之术除去五行符箓以外，还能使用两种极为特殊的符箓。 一是存神符，此符之中存有无量神明，一旦祭出，便可招致四方神将助阵，更是有九天神光护体，寻常神通伤其不得，本命玄法亦是无有什么效果。 虽说先天净灵真光应当可以将其破除，但那四方神将，却是极难对付。 各个都有登灵级别的实力，纵使冬三娘元气大伤，本源有失，发挥不了神通最大玄妙，也应当远强于化玄。 说不准，便与离阳相仿，乃是半步登灵。 并且这四方神将无有实体，乃是虚灵构造，是以免受大多数神通大法侵害，还可齐力塑出战阵，营造合围之势。 离阳若是碰上了，恐怕一时半会也甩脱不得，甚至于一旦失误，便要落入下风，逐渐拉大劣势，最终落败。 他思量了片刻，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看来务必要小心应对。 这存神符还算正大光明，而另一种寄鬼箓，便有些神秘莫测了。 寄鬼箓似是能从黄泉地府之中招来恶鬼，只是此等阴幽之物难以存于阳世，需寄托在施术者身上才行。 若是如此做，虽可施展恶鬼之神通，但阴阳相冲，却也伤及自身，乃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用的好，自然能定下胜负。 但要是被人抓住了破绽，便容易伤敌一千，自损两千。 这对于离阳来说，倒是机会。 只不过，冬三娘自己显然也知晓这一点，即便是与大妖赤望生死搏斗间，也并未施展多少次寄鬼箓。 往往只在用存神符将对方暂时压制之时，才愿运使此法，而且施术之前，也会先摆出法宝防护，可谓是极其谨慎。 除了这两招看门本领以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技法，比如说符阵，自创符箓，以及不知名的秘术。 剩下的，便是法宝了。 不过好在冬三娘的灵宝已然崩解，离阳却是不必担心，素光剑胚扛不住了。 灵宝珍贵异常，即便是登灵大能，能有一件，便已然算是幸运了。 不过若是冬三娘还有灵宝，那他也无所畏惧。 实在不行，不用剑道就是了，反正离阳的剑道也不堪大用。 至于武器，业火提灯可以凑合着用。 如此说来，最关键的，便是存神符的四方神将威胁最大。 至于其他的，对于离阳来说，倒是不难应对。 想来其与大妖赤望乃是殊死一战，也不会故意藏拙，这些便是冬三娘全部的本领了。 不过这数百年内，也有可能钻研出了新招式，却也不得不防。 待得离阳定了定神，这时才发现，天已将明。 夜，已然过去了。 第81章 开场 登位大典于乾清宫窥极峰举行，云天之上与山峦间皆布有宴席，绵延数十里，清光洒落，映得此间通明，原本便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在飞扬异花与明离华光的渲染下，变得更加隆重浩大。 各路宾客或乘飞舟，或驾云辇，将此处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都是修士，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当然，这些大多都是乾清宫内的势力，亦或者一些依附于韩家的小世家，还有附近的宗门，单纯前来撑撑场面罢了。 行讨好之意的同时，也想看看，这乾清宫新立的殿主，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否从中摄取一些好处。 其实对于离阳来说，光邀请洛芷等人便足以，至于外人，自然是可有可无。 只不过，苏书雪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歹也是一方殿主登位，就这么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再者说，虽然所设乃是虚职，但毕竟算是乾清宫的高层，不盛大开场，便难以服众。 这也是秋寻真的意思。 在其默许之下，苏书雪才敢往外散发请柬，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是绝然不会行此等逾越之举的。 前来参加大典的宾客众多，若是离阳没有收服韩家，单凭宋桑结夫妻俩，还真忙不过来。 此时此刻，一众韩家修士，便立于飞瀑之下，迎接来客。 不多时，便有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修士，驾驭一鼎丹炉入场，看其气息，赫然便是化玄。 见其现身，韩家修士连忙上前恭迎，高呼道：“原来是林长老，还请入内上座。” 此人正是浑丹阁话事人，林川。 林川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盒。 同时淡淡说道：“这便是贺礼，玄黄无量丹五枚。” 其并未做任何掩饰，是以周围过路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更是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惊道：“玄黄无量丹？！这可是玄阶极品丹药，此人真拿得出手。” 随即便有人笑道：“这你就不知了，我识得这人，乃是乾清宫浑丹阁的掌柜。” “本就是主掌丹药的，区区玄阶极品，虽说珍贵，却也不难。” 也有人反驳道：“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份大礼了。” 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林川却是面不改色，他这份贺礼可是花了心思，不是随意挑选的。 既不过于显露好意，又合乎礼数，任谁来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韩家修士小心翼翼地将玉盒收下，便迎着林川进到里面，入了云天。 以对方的身份，当为上座，不得怠慢。 时辰未到，大典便不得开始，不过宾客却是已然可以入座饮酒，瓜果菜肴之类的自然供应充足，皆是由韩家事先准备的。 储量极多，即便碰上什么老饕，也经得住消耗。 林川自然也是闲不住的主，到了此间，便寻得了旧友，乃是王家的一位化玄长老，唤作王翼。 二人对坐于一处高位，视野极佳，刚好能够俯瞰整座窥极峰，尤其是那自高天落下，流入敛江的飞瀑，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见面，林川便笑着问道：“那位打算何时入场？” 王翼自然知晓所指何人，却是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乃是我兄长负责此事。”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林川却也不恼，单单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便话锋一转，再问道：“王兄对这位离殿主，所知多少？” 王翼稍加思索，便再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近日都在闭关，不问外事。” 随即却是反问道：“林兄你向来八面玲珑，消息灵通，想来也知道些什么？” “还请细说。”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川便哈哈一笑：“过誉了，我也只是与其见过一面罢了。” 斟酌了片刻，便缓缓说道：“此人睚眦必报，当初刚入住宗门，便因一些琐碎小事，直接将韩向松打成重伤。” “随后更是趁韩家老祖不知所踪，将韩家一众嫡系屠戮殆尽，收得剩下的妇幼病弱，强行驱使，压榨最后一丝价值，可谓是用心险恶。” “此般行事无异于魔道之人，当诛。” 然而其语气虽激烈昂扬，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离阳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但王翼对此，却并无什么反应。 他听闻此言，单单陷入了沉思，默不作声。 而林川说罢，也没有再多言，端起瓷杯，开始品茶。 过了片刻，底下便传来一声惊呼，林川定睛一看，便发现竟是一艘大如巨岳的楼船，悬于高天之上，几近遮蔽浑天大日，将下方尽数纳入自身所造的阴影之中。 此等法宝虽然神异，但在林川眼中，却并非什么稀奇事物。 他更在意的，还是其上刻有的印记。 “静天观？” 林川自然知晓此宗，只是其不是远在百里，怎会千里迢迢来此处？ 莫非，是离阳的关系？ 不过虽然对此有些诧异，但也并未在意过多，毕竟静天观亦是三品宗门，较之乾清宫相差无几。 再者，离阳能修到如今这般成就，若是没有结交一些好友，反倒是不太正常。 然而，静天观的楼船过后，便是万丈佛光倾泻而下，好似拨云见日，还一个清朗天地。 恢宏佛号响起，一众佛陀菩萨现身于云雾当中，金光普照，好似此间便是传说中的极乐西方世界。 见到这一幕，林川也不禁有些动容，毕竟大自在寺在这连城内，可是老大哥一般的存在。 乾清宫区区三品，见了其，自然要俯首称臣。 其绝不可能因新立了一位殿主便派人来贺，想来必定是因为离阳。 未曾想对方还与二品宗门有些交情，竟是能引得几位菩萨前来，却是有些超乎林川的意料了。 不过更意外的还在后头。 大自在寺的佛修过后，便是一道不起眼的清光自远方疾驰而来，瞬息间便没入飞瀑之中。 以林川的灵识强度，竟是无法捕捉到其踪影，可见功行高深，已然臻至化境。 但他却知晓对方是谁，毕竟大名鼎鼎，想不认识都难。 便是太一宗当代大弟子，顾涵渊了。 只是林川先前想要见其一面都难如登天，如今却是主动登门拜访，只不过，对象却不是他。 而是此次大典的主人，离阳。 林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有这一出，太一宗是何等庞然大物，区区乾清宫，在其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原本以为离阳乃是散修出身，根基浅薄，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然而，虽惊讶不已，乃至有些后怕，但林川却很快便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在他看来，纵使离阳好友众多，也逃不过这一劫。 那位，可是登灵。 恰好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旁闭目养神的王翼，却是猛然间睁开双眼。 他沉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远方天际，晴空万里间，竟是突然间响起阵阵闷雷。 霎那间阴云密布，一股不祥的气息，开始蔓延。 第82章 一触即发 “我真要穿这衣服？” 与此同时，尚在窥极山行宫之中的离阳，还在看着眼前的华服发愁。 紫金相间的主体色彩，精美的花纹坠饰，彰显了华丽与贵气，又并不繁复，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其上甚至还蕴有浓郁天地灵机，赫然是一件法宝，而且品阶也不低于玄阶。 虽无真灵，但却有灵宝之资，真是大手笔，配得上殿主之名。 只不过，此等华服若是穿在中年男人身上，便显得身居高位，不怒自威，气质非同寻常，但要是换做离阳，就有些不着调了。 由于寿命悠长，几近无穷无尽，他的相貌一直保持在二十几岁的年轻模样，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那种涉世未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楞头小青年。 是以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自己，还是喜欢更朴素一点的短着打扮。 然而听闻此言，服侍他穿戴的苏书雪便有些无奈地说道：“殿主，这是祖师定下来的规矩，可不能违背。” “否则，届时肯定会有人借机发难的，掌门也护不住你。” 这便是宗门的缺点了，规矩真的多，而且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老登留下来的。 一些传承没有断绝的宗门，历史更是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不用想也知道，跨越了数万年之久，人文风俗已然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却还要墨守成规。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倒也没再坚持，单单撇了撇嘴：“好。” 他自然分得清轻重，世家一脉已然虎视眈眈，绝不可能送上把柄。 无异于递刀给别人，让其捅自己，乃是十足的蠢事。 而见他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苏书雪便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继续正衣冠，顺绶带。 动作甚至加快了几分，似乎生怕离阳再提出什么异议。 也不知这乾清宫的祖师是怎么想的，这一脉相传下来的殿主华服虽是法宝，却不能自行上身，还要侍女帮忙，才能穿戴，真是多此一举。 好在苏书雪过去曾为韩易之授过礼，对流程较为熟悉，还算得心应手。 不然的话，离阳便只能求助于秋寻真了，从她那里抽调几个侍女过来。 如此一番施为，过了片刻，离阳的仪容服饰便整理完毕，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他心念一动，便运使水行法则，在面前凭空凝塑出一道水镜，将此间景象连同二人都映照得一清二楚，如另一个世界。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打量一番，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要说帅气，却是有些落入俗套了，毕竟修士哪个不是玉树临风，闭月羞花。 应当称为顺合天地，返归本心，乃是至真之貌。 他本就是先天五行胎体，再加上这一身华服，正所谓玄之又玄，寻常修士若是见了，也只会将离阳看作是天道化身，既非凡灵，也非神明，存乎于宙，归还成宇。 实乃天地间无穷唯一，漠然浩大所属。 一旁的苏书雪单单看了一眼，心神便仿佛陷入万千星河，倾天寰宇之中，好似窥见的并非是人，乃是一方天地，是界域。 这或许，也与离阳所修之法，所行之道有莫大的关系。 见得此女竟是看入了神，双目恍惚，好似魂灵脱体而出，不在此界，离阳便只能清咳一声，才将之唤醒。 心神回转到现世的苏书雪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当即躬身揖礼，面露歉意：“实在失礼了。” 离阳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倒不如说，见得对方的反应，离阳心中便不由生出些许喜悦。 毕竟这等同于认可他的模样，乃至有些仰慕。 离阳并未多言，却是似有所感，瞳目间闪过一丝精光。 他就这样稍稍一动，生出了变化，苏书雪所见便再次转换为新界。 见识到了新的韵味，便又陷入了其中，不能自拔。 而待得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离阳早已不见踪影，当即愣了愣，随后才连忙追了出去。 原本还以为对方已然上场了，然而才走了半步，便在窗边窥见了离阳的身影。 其正昂首注视着远方，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见状，苏书雪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走到了旁边，与离阳站在一起。 她虽躬身低头，但却悄悄放出灵识，想要一探究竟。 却不想还未来得及施为，离阳便转过身来，却是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这衣服还有备用的吗？” 此言一出，苏书雪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却是摇了摇头：“此等至宝用材珍贵，耗费巨大，当年祖师也只是留下了统共二十套。” “在漫长岁月当中，又有些许遗失破损。” “如今这一件，还是掌门好不容易从宗门宝库里翻出来的。” 秋寻真当初虽许诺了离阳殿主一位，但也只是虚职，是以从未想过要举行什么登位大典。 但奈何未能料到他实力一路突飞猛进，势力也渐渐扩张起来，竟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还与不少大宗门都有关系，便起了彻底拉拢的心思。 如今却是当得正名，便不能随随便便了。 闻言，离阳便面露可惜之意，喃喃自语：“这样的话，便有些麻烦了。” 而见他居然这般反应，苏书雪便不禁有些好奇，连忙追问道：“殿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离阳微微颔首，回答道：“这衣服，恐怕接下来便要坏了。” 对此，苏书雪更是十分不解，好端端的穿在身上怎么会坏，这是登位大典，乃是盛会，又不是什么角斗场。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离阳便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叹息道：“因为有客人来了。” 苏书雪嗅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抬首一看。 她的目光越过朦胧云雾，最终，落在了一道浑暗幽深的身影之上。 就这交汇的瞬间，双目不由生出一阵钻心般的刺痛，好似被人用玄针插入，疼痛难忍。 苏书雪不由痛呼一声，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相比于肉身上的剧痛，元神方面的晦暗，才更加可怖，好似凭空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几近失去意识。 而就在这刹那间，苏书雪也得以窥见那人的片貌。 是一张瘦骨嶙峋，形似骷髅干尸的脸庞，隐隐可以分辨出乃是一名女子。 虽然相隔万里，但对方却是似乎有所察觉，转瞬间便回看了一眼，苏书雪灵觉突显，心中警铃大作，好似大难临头。 好在离阳这时冷哼了一声，鼓动些许气势，便将之消解于无形。 对方似乎也并无恶意，只是苏书雪单纯有些冒犯了。 亦或者说，其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她便抬首看了一眼离阳。 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单单嘱咐了一句：“一切照常进行。” 随即，便身形一转，凭空消失，再不见踪影。 苏书雪朝他离去的方向躬身揖礼，应了一声，又在原地驻足了许久，似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就此告退，回去负责大典诸多事宜了。 第83章 假戏 “可是那位来了？” 虽然已经感知到了有股不祥的气息在蔓延，但林川还是想确认一番。 然而面对他的问询，王翼却并未回答。 单单站起身来，眺望远方天际，瞳目间闪过一丝精光，若有所思。 见其默不作声，林川却也不恼，反倒是同样离座，与之站在一起，想要一探究竟。 却不想定睛一看，没有一睹那位的真面目，而是捕捉到了另一道身影。 正是离阳。 想来也是，这么大的动静，对方身为此间大典的主人，又怎可能察觉不到。 只不过，对于林川而言，他还是更希望那位能够打个出其不意。 当然，这样并非是对其实力不自信。 只是，林川一生行事皆是如此，纵使敌手低他一个大境界，也不敢托大。 他深知修仙界藏龙卧虎，喜好扮猪吃虎的老怪不在少数。 更何况，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如此，对方身为登灵大能，也是和掌门一个时代的前辈高人，不是林川区区一个化玄长老能够指指点点的。 或许，其如现在这般堂堂正正现身，想来也有自己的考量。 拭目以待。 想到这里，林川便突然对着一旁的王翼笑道：“王兄何不坐下，慢慢观摩？” 闻言，王翼却是摇了摇头，单单回了一句：“不了。” 说罢，便继续注视着远方，纹丝不动。 其实以他的修为，即便闭上双眼，封闭五感，也能通过灵识将那景象一览无余。 至于为何要坚持站立，恐怕，也只是单纯因为，想要一睹为快。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登灵大能出手，不多见。 而见他这般，林川便不由摇头轻笑，却也并未再劝说，自顾自地坐下了。 此间有所察觉的，也不止他们二人，皆将注意力转向远方天际，至于大典，倒无有什么人在意了。 毕竟这才是重头戏。 且说离阳这边似有所感，出了行宫，便在云天之上，与前来的冬三娘碰了面。 虽说在玉简之中已然见识过对方的面容，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元气大伤，尚未恢复完全，还是长久待在极阴之地闭关，未得天阳滋养。 总之，对方的样貌，和几百年前，已然有了极大的差别。 乃至于，有些骇人起来。 五官轮廓尚未改变，但整个人却形同枯槁，却也并非只是一副大限将至的衰老模样。 更像是，被什么莫名存在吞噬了大部分血肉，只留一具皮囊。 一棵被蛀空的树。 衣着也有些古怪，其上贴满了黄纸，刻有一些诡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符箓，只不过，离阳却并未感知到一星半点天地灵机，似是凡物。 离阳自己也是符师，虽然只是元丹的水平，但对此一道毕竟有较为深入的了解，不太可能看错。 除非，这些黄纸， 再说了，他也从未见过，乃至听闻过，有哪个符师会把符箓贴在自己身上，搞行为艺术？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和玉简之中所记载的那个冬三娘，简直判若两人。 从妙龄少女的形象，转变为了如今眼前这僵尸一般的存在，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本源有失，亦或者地煞入体。 恐怕，还与对方所修之法脱不开关系。 符神咒鬼之术，本就不是凡灵所能染指的至上妙法。 在离阳打量对方的同时，冬三娘同样也在观察他。 然而单单看了几眼，便忍不住轻笑一声：“原来，你还是元丹。” 虽然语气并无任何讥讽之意，但因其声音沙哑，刺耳难听，便显得有些古怪了。 不过在离阳眼中，这也并非关键。 未曾想其一语便道破了离阳的真实境界，要知道，在掌握水行法则之时，秋寻真便以为他已经突破了化玄。 如今离阳更是又掌握了金行法则，按理来说，应当更不容易被识破才对。 这冬三娘，居然一眼便看出了真相。 看来，秋寻真并未高估对方，此女的确在登灵之中，也算是较为厉害的存在。 纵使身负重伤，境界跌落，眼光也依旧毒辣。 不可小觑。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愈发警惕起来。 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对方的说法，随即却是满不在乎地回道：“那又如何？” 刚才一番打量，离阳便已确认，至少从气息上来看，对方与鬼嬷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相差甚远。 有些许胜算。 是以他心中大定，才敢如此冒犯放言。 不过对于离阳的放肆，冬三娘却是莫名点了点头，竟是附和道：“的确，境界固然重要，但也并非是一切。” 似是有些感慨：“人才辈出，我族当兴，实乃幸事。” 她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似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与小真真，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真真？”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一时有些懵逼。 不过毕竟是修士，思如迅电，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想来便是秋寻真了。 此女与秋寻真乃是同一个时代的天才，相知相识也很正常，只是这称呼，未免有些过于亲昵了，就好似是故交好友一般。 难不成，这二人关系密切？ 可为何，秋寻真又要坐视其与离阳争斗呢？ 又或者说，早就商量好，等下会放水？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猜想，一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怪不得此女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好，看来，早就是自己人了。 那照这样说，接下来，岂不是作秀一场？ 离阳似有所悟，面对冬三娘的问询，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普通关系。” “想来你也知晓我是散修出身，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才与掌门结识。” “她见我天资横溢，实力强劲，便许诺了客卿一位，前来拉拢。” 说到这里，他语气也变得有些复杂：“谁知，莫名其妙便成就了殿主。” 此言非虚，当初离阳也只是答应在乾清宫挂个名头，每年领些灵石供奉。 却不想这中间发生了不少事，便促成了现在这般。 当然，他也并非是后悔，若是没有殿主职位，罗刹门也无处安置。 只能说，世事难料。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冬三娘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过其也没想多久，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她随即看了离阳一眼，单单撂下一句话：“时辰未到，先不急着交手。” 话语未落，此女便飞身而入，落在了下方的宴席之中。 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战斗。 见状，离阳愈发确定，对方并非敌人，此次不过是逢场作戏，掩人耳目罢了。 想来也是为了堵住那些老不死的嘴，这或许也是秋寻真的安排。 看来，其作为顶头上司，还算有点人情味，不至于让手下送死。 他不由松了口气，虽说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对方毕竟是登灵大能，还强于同阶修士，纵使境界跌落，也极难对付。 能不拼个你死我活，便最好了。 打打杀杀多不文明。 原地驻足了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毕竟，离阳才是此次大典的主人。 第84章 浪费 “打起来了么？” 明明那二人已然相见，都过了有一会了，底下的林川却是什么神通大法也未见得。 再不济，也应当有些玄光罡气之类的异象。 纵使法力掌控再精妙绝伦，即便到达了传说中的返璞归真，也不可能什么外相都不显露。 灵机的转变，必然会激发天地反应，若是无有，反倒是违背天理了。 难不成，这二人是在以心神交锋，打算在无形间决出胜负？ 亦或者说，单纯是他修为不够，而那二人已臻至化境，是以无法窥得战场玄机？ 倒也不至于这般。 林川虽自认为斗不过离阳，但二人乃是同阶，差距虽有，但想来也没有这么夸张。 他思来想去，也寻不得半点头绪，最终还是打算先问问一旁的王翼，对方一直站着眺望远方，修为又高于林川，或许看见了什么。 然而听闻此言，王翼却是摇了摇头，也似是有些疑惑地回道：“没有，像是还在交谈。” “而且看气氛，似乎还算融洽。” “交谈？融洽？！” 听他这么一说，林川一时有些懵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在他看来，以离阳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拱手让利的。 再者说，这可是登位大典，离阳若是不站出来，便等同于落了殿主之名。 不仅外人讥讽，更有可能引得宗门其他人口诛笔伐，指认其不配。 毕竟高位能者居之，德不配位，便要遭重。 那些老不死的作起妖来，连掌门也护不住。 而王家请得冬三娘出山，想来也与其说定了一切，不可能中途变卦。 这二人一见面，便应当斗至重天才对，怎会如此？ 他愣了片刻，才忍不住问道：“王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显然，还抱有些许幻想，兴许是王翼看错了。 只不过，王翼却是单单叹了口气：“你若是不信，便自己看看！” 说罢，他便并指在林川面前勾连一画，一道莫名的图案便凭空显现，发有淡淡青光，显然是催发了某种技法。 借助这一神通，林川便得以拨开云雾，窥见离阳与冬三娘的身影。 他抬首一看，果然，正如王翼所言，这二人并未大打出手，而是对立于高天之上，也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 然而窥视了片刻，却又连忙追问道：“王兄可知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知为何，林川只能窥见两道人影，其余一些细节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似是有什么在遮蔽感知。 却不想对此，王翼竟是又摇了摇头：“设有结界，听不得半点，身形也被遮蔽了，唇语亦是无法破解。” 随即却补充道：“不过，那位似乎下来了。” 此言一出，林川便竭力发散灵识，张目一望，便窥见一道浑暗之光倏忽落在不远处，端坐高处，显出身形，竟是与秋寻真同列。 想来，便是那位登灵大能，冬三娘了。 紧接着，却是又有一道五色玄光落下，也不知为何，竟是恰好临在林川面前。 他定睛一看，发现赫然便是离阳，便连忙移开视线，生怕被其发觉。 然而离阳元神异于常人，感官向来敏锐，纵使林川动作迅速，也有所察觉。 他灵识一扫，便发现竟是认识的人，不禁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这林川也是世家之人，当初还坐视宋桑结在浑丹阁门口被韩家修士捉去地牢之中，打算拷打折磨。 乃是一丘之貉。 不过其倒并未为难离阳，想来也是有苦衷，受曾经的韩家钳制，身不由己。 再加上韩家已名存实亡，些许恩怨，也随着韩家嫡系的逝去，尽数消散于风中。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更关键的，便是离阳作为主人，自然要好好招待来客。 若是当场发作，反倒是平白落了自己的身份，显得气量狭隘了。 等大典结束，他这殿主之位坐稳了，自然有的是时间炮制对方。 甚至于，届时只需放出一点消息，恐怕林川便不得不登门道歉。 是以便假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林阁主，对这大典可还算满意？” “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细说。” 刚刚还在背后指指点点，如今却是遇上了正主，林川自然有些心虚。 他也不敢挑什么刺，毕竟从离阳过往的战绩来看，寻常化玄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即便是宗门天骄也难以抗衡。 若是林川对上了离阳，恐怕其随手便可将他捏死。 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辩解道：“哪里哪里，离殿主手下能人辈出，布置一应俱全，我很满意。” 然而得了这般回应，离阳却是故作迟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林阁主连一口灵茶都未喝？” 他指着尚且满溢的茶杯，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闻言，林川低头一看，便发现那一口未动的灵茶，正在桌上静静等待着。 随即又抬首看向离阳，察觉到对方眉头微皱，顿时心中一惊。 他也并未立刻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反倒是勉强笑道：“这灵茶太珍贵了，我舍不得喝。” 离阳虽不懂茶，却也能看出其大致品质，自然并非凡物，但和当初秋寻真所赠的还道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这林川虽只是化玄，但却是浑丹阁阁主，身家不必多说，肯定富得流油。 又怎可能连此般品质的灵茶都视作至宝，必定是在说谎。 不过离阳倒也不打算再为难对方，兔子急了尚会咬人，更别说一位化玄修士了。 是以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送林阁主一些。” 还未等林川出声推辞，离阳便将旁边的侍女唤来，指着林川说道：“这位林阁主觉得这灵茶好喝，你去拿几十斤给他。” 这侍女自然也识得林川，是以对此极为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当即点头应声，便退了下去，回库房拿茶叶了。 见状，林川便连忙婉拒道：“离殿主使不得，好茶不贪杯！” “更何况，能参与如此盛会，已然是我的荣幸了，不奢求其他。” 接是不可能接的，这灵茶他根本看不上，再者说，哪有在宴席之上问主人家讨要东西的。 若是传出去，他老脸都要丢尽了。 而见他居然如此抗拒，离阳却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哎，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既然林阁主喜欢，我便正好成人之美。” 说罢，离阳便自顾自地转身，同时撂下一句话。 “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登位了，林阁主还请慢慢享受此等盛事。” 这句话一出口，便堵死了林川的退路。 他张口，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放弃了。 待得那侍女回转，众目睽睽之下，林川也只得将茶叶收好，勉强笑了笑。 只是那些茶叶落入洞天之中，便被一道恢宏浩大的神光碾成了齑粉，化作尘沙随风散去，消去无形。 完全浪费了。 第85章 何罪之有 林川对于离阳而言自然可有可无，虽是认识的人，但也并无多少交集，与外人无异。 其虽乃是浑丹阁阁主，但为人太过八面玲珑，趋炎附势，难以收心。 甚至于，完全可以说是墙头草一般的存在。 离阳自然不想要这样不够忠诚的下属，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反正只要他还在这乾清宫，便能死死压住对方。 就如刚才那般，虽百般刁难，却不敢发作，反倒是处处讨好，心中虽不满，但也不敢表露于外。 既然如此，倒也无需刻意拉拢。 反正照样能得优待，又何必徒增烦恼。 想来等日后离阳成就化玄，此人便会主动投诚。 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一小喽啰罢了。 且说午时将至，离阳便缓步迈向大典中心的高台，打算行登位之礼，坐实殿主这一名头。 一众韩家修士见状，便齐齐立于两旁，主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躬身相迎。 然而就在离阳将要登上高台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苍老之声，却是突然间响起。 “离阳，你可知罪？！” 其声震如雷，响彻四方，其中裹挟有无穷威严，叫人生不出半点反驳之意，下意识地便想要认同这一说法。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台下宾客注意，下至山腰，上达云霄。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转向四处，寻求声音的源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这大典之上，大庭广众之下，问罪于这位新立的离殿主。 同时，也想见识一番，这位离殿主会怎么做。 对此，离阳自然眉头一皱，不过脸色却并无什么变化，似是早有预料。 他定睛一看，便发现说这话的，乃是一位唤做王兴的紫袍老者，看其不怒自威的模样，想来也身居高位。 不过其气息，却是比韩轻尘还要弱一些，也就比寻常化玄强了一点。 这样的修为，在离阳面前，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想来此人就是王家的代表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放言反问道：“何罪之有？！” 说话间，他便催动敕命魔功，将自身气息拔高到极限，放出阵阵隆压，朝对方席卷而去。 此般举动并未做任何掩饰，便是想要堂堂正正与王兴对拼一场，好让在场众人见识一下，谁为强者。 修仙界向来强者为尊，若是对方接不住离阳这一招回敬，接下来任凭其泼什么脏水，凭空捏造什么罪名，也不过只是弱者的借口。 即便乃是事实，也无人会相信。 拳头大，才是真理。 离阳这一反击声势浩大，王兴自然有所察觉。 他透过灵识感受到了那股汹涌澎湃的威势，还未真正临身，便好似直面狂风骤雨，被压得心肺沉重，难以呼吸，不由眉头紧皱。 虽说王兴知晓离阳斗败了韩轻尘，但他却也从没见识过韩轻尘的手段，毕竟对方长居西极昆仑，修道百年成就化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被韩易之给随手抹去了，尸骨无存。 没有参照物，自然无法判定离阳的真实水平。 至于最初重伤韩向松这一回事，王兴自认为也做得到，并不算什么。 想着同为化玄，之间的差距也应当不是很大。 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离阳的实力，恐怕远超于他。 不过即便如此，王兴却也没有丝毫慌乱。 毕竟己方上阵之人，也并非是他。 他这时看了一眼一旁的冬三娘，虽然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但想来，也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心有底气，即便面对滔天气势直扑而来，也风轻云淡。 而见王兴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对方似是有所依仗，必定是冬三娘了。 只是，此人恐怕想不到，自己请来的大能，会是敌人的旧友。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发笑，却也并未再多做施为，静静等待着对方出丑。 周围宾客见王兴面不改色，好似所要面对的事物在其眼中不值一提，更是议论纷纷。 “离殿主此势极凶极烈，乃是我平生所见之最，此人却不闪不避，挡得住么？” “这人我识得，乃是王家长老，停留在化玄三重境已然多年了，乃是老牌强者，底蕴深厚。” “但我却听闻，这位离殿主，可是将韩家嫡系尽数屠灭的狠人，战力极强，” “真是笑话，韩家有登灵老祖护着，岂是他一个小小化玄能够抗衡的？” “呵呵，你若是不信，便看看此间负责大典事务的修士，皆是韩家之人。” 话题虽然偏了点，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王兴必定有什么底牌，才无所畏惧。 宛如巨浪翻腾，高天倾覆的威压瞬息而至，王兴仍旧挺立其中，好似一磐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见到此番情形，众宾客便心中一定。 看来，不出他们所料，王兴并非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而是胸有成竹。 只不过，他们这样想，王兴自己，却是有苦难言。 因为冬三娘并未出手，他没有丝毫抵抗，便被卷入离阳的浩大气势当中。 看似不受影响，实则命悬一线，就如陷入万顷风暴之中的一艘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王兴奋力挣扎，也甩脱不得。 他错失了先机，没有第一时间应对，再加上离阳的修为本就远超于他，便落得这般下场，已然彻底陷入了无边威压之中，完全被其左右。 发觉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便要支撑不住，当众失态了。 王兴最终还是无奈传音道：“前辈，该轮到您出手了。” 却不想都出言求助了，对方却也迟迟没有回应。 王兴不禁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催促，打算再斟酌一番语句。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松懈，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亦或者说，这便是他的极限了。 还未等王兴再发声提醒，自身便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当即被积压已久的巨力直接轰离了坐席，立地飞升，在云天之中划过一道有些滑稽的轨迹，才极其狼狈地落了下来。 衣衫不整，身落飞灰，脸色阴沉如水。 虽并未受什么伤，但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单单被离阳一声大喝吼成这般，实在大丢脸面。 这一幕，着实有些令人大跌眼镜了。 在场宾客更是不由愣了愣，似是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先前这王兴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怎地转瞬间便被拉下了神坛，狠狠打了脸？ 还以为是留有后手，现在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嘿，我就说这老头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王兴也算是一个人物了，怎会行如此不智之举？徒增笑料尔。” 一时间，讥讽嘲笑之言数不胜数，传到王兴耳中，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他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只是却也不敢怪罪于冬三娘，只在心里暗骂几声，反倒是怒目圆睁，喝道：“离阳！你杀孽如此之重。” “如今，竟是打算在太上长老面前残害同门？！” 第86章 扯皮 王兴此言除去给离阳的行为定性，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尴尬以外，也是在暗示冬三娘，是时候出手了。 若是再等，恐怕王兴就要被离阳给直接打杀了，为时已晚。 却不想待他说完，冬三娘依旧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双目一直盯着离阳，嘴角却是隐隐勾起了弧度，似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这让顿时让王兴心中一惊，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这般，先前不是约定好了吗？ 有世家一脉的另一位太上长老牵头，同为登灵大能，应当有所保障才对，起码给个面子。 而据他所知，这冬三娘虽然所修之法看起来有些诡异，但却是正道大法，直通大道。 恰恰因为乃是正清至法，才遭得天妒。 并且此女好行善事，一生降妖除魔无数，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王兴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反观离阳这边，听闻此言，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似是听了什么极为滑稽的言语。 未曾想事到如今，一上来还是先给他扣帽子，好像只要这般做，自己的行为便是替天行道一般。 真是可笑。 殊不知，拳头大，才是正义。 他叹息不已，随即便嗤笑一声：“王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哪里残害同门了？” “分明是你大庭广众之下凭空污蔑本座，怎么，还不许打你几巴掌？” 王兴刚想反驳，却是被离阳抢占了先机，转身朝着一旁的秋寻真开口问道：“掌门，不知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秋寻真自然淡淡回答道：“以下犯上，当处杖刑！” 得了她的配合，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伸手指了指坐在阶下的一众化玄长老，大声呵斥道：“听到没？还不赶紧把王长老拉下去打屁股！”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是这个规矩，但也一般只适用于底下的弟子，至于长老，他们自己也不过是长老职位，而王兴又是王家之人，实在得罪不起。 不过，却是真有人将视线投向了王兴，似是在考虑要不要顺从离阳的吩咐，这显然让他更加难堪。 同时，内心深处，也隐隐生有一丝恐惧。 他当即反驳道：“老夫说的都是事实，何时污蔑你了？” “掌门，你可千万不要被这小白脸给迷了心！” 王兴这话显然意有所指，赫然是在暗示离阳与秋寻真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徇私枉法。 而很快，便也有人发言附和，正是坐在阶下的几位长老，显然是世家一脉的。 “不错，王长老可是有证据表明，此子与韩家嫡系的覆灭脱不了干系，怎么能说是污蔑呢？！” “反倒是离殿主一言不合便出手，也不做辩解，分明是打算浑水摸鱼。” “还请掌门秉公执法，莫要念及一些儿女私情，听信谗言，乱了纲常！” 见形势急转直下，竟是开始声讨起秋寻真来，却是把离阳丢在了一边，着实让他有些懵逼。 而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台下众宾客自然议论纷纷。 “这些老登说的都是真的？这离殿主和秋宗主有一腿？！” “当然是假的，此人虽实力强横，但终究也只是化玄，秋宗主身为登灵大能，怎么可能看上他！” “我看未必，这些强者的喜好往往非比寻常，说不定就好这一口。” “你们难道没听闻一个消息，说是秋掌门莫名有了个女儿吗？与她长得无比相似！” “我有点印象，好像当初正是这位离殿主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现在就养在上清殿呢！” “此话当真？！若真是如此，那这位离殿主，岂不是等同于乾清宫下一任宗主了？” “奶奶的，这小子运气真好！白捡一个宗门。” “莫说这些了，单单是一位登灵道侣，对于化玄修士来说，便已然算是天大的机缘了。” “得此助力，想来日后成就登灵，也不费多少力气，真是羡煞我也。” 风言风语向来是越传越广，如病毒般蔓延，同时在过程当中，也会越来越离谱，就好似是发生了突变一般。 听着这些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离阳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随即转向一旁的秋寻真，想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面不改色，该说不愧是登灵大能么？ 见此间的气氛逐渐转向八卦，秋寻真便不禁叹了口气，单单给离阳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帮不了他，便身形一转，悄然离去了。 而见秋寻真已走，王兴便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这边的靠山一时指望不了，把对方的依仗逼走也行。 虽说刚才已然见识了离阳的实力，他完全不是对手，但总比直接被秋寻真一声令下，拉下去打屁股要好。 若是真被施了杖刑，他这张老脸，可是要丢尽了，起码在乾清宫这地界，是无地自容了。 王兴心中大定，随即却是大手一挥，便唤出几位元丹修士。 他沉声介绍道：“诸位请看，这些便是韩家修士，他们都亲眼目睹了离阳行凶。” 闻言，离阳不由心中一惊。 倒并非是惧怕，毕竟韩家嫡系的的确确不是死于他手，而是尽数成了韩易之突破的祭品。 想来若不是其父母早亡，恐怕便也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了。 他只是有些诧异，莫非还有韩家嫡系存活于世？ 难不成韩易之晋升失败的原因，并非是底蕴不足，而是没有赶尽杀绝？ 然而等离阳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些元旦修士，便是先前在韩家祠堂之上，未被他杀光的韩家庶出。 却是他的过失了。 不过，倒也不打紧。 离阳却是笑着问道：“哦，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本座杀了哪些韩家嫡系啊？” 说话间，他并未动用任何威势，就好像是正常闲聊一般。 然而这些元丹修士在先前便被离阳震慑过，魂灵之中，已然留下了难以抹消的印记。 单单被他注视着，便心神摇颤，气息不稳，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自然说不出半点话来。 甚至有人当即纳头便拜，泣声道：“殿主饶命！殿主饶命！这并非我等之愿，乃是王……” 只可惜，还未说完，其便人头落地，身死道消。 王兴当即怒喝道：“住手！你还想杀人灭口？！” 未曾想对方竟是倒打一耙，离阳不由气极反笑。 他哪里动手了，分明是这王兴见势不妙，便痛下杀手。 离阳不禁冷笑道：“王长老，可别太过分了，那人分明说是受你们王家指使。” “贼喊捉贼，便不要自导自演，自欺欺人了！” 随即又补充道：“更何况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你有韩家人，我就没有？！” 说罢，便心念一动，通过殿主方印，直接将苏书雪一行人唤了出来。 要说韩家修士，自然也是离阳这边更多，王兴那边，只能算是弃子。 双方人马一经同台，便显得差距悬殊。 第87章 真做 “来来来，各位注意，本座今天便给大家介绍一下。” 待得离阳将苏书雪等人唤出来，他便将双手高举于头顶，鼓了几个响亮的掌。 声音传至四野，在这云天之上回荡，久久没有停歇。 此般一经施为，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便尽数聚集在他身上，纷纷猜测，究竟意欲何为。 离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是以对此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并未故弄玄虚，当即伸手一指身旁的苏书雪，开口说道：“此女便是韩家家主之妻，苏书雪。” 说罢，苏书雪便微微颔首，却也并未多言。 离阳随即便问道：“苏书雪，本座问你，究竟是何人屠戮了韩家嫡系？” 苏书雪不假思索，当即回答道：“是王家。” 话音未落，离阳便冷笑一声，抬首看向王兴，大声质问道：“如何？听清楚了吗？” “分明是你们王家勾结外人，残害同门，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本座头上，真是无耻至极！” “你！你！……” 此言一出，王兴顿时脸色一黑，伸手指了指苏书雪，又指了指离阳，张口便欲说些什么，但却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显然是被气坏了。 而台下众人听到这般当面指认，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所言属实？此女真的是韩家家主之妻？” “自然是真的， 我原本以为其也一同殒落了，未曾想居然还活着。” “若真是如此，那此女所说，倒更有分量了。” “我就说这老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一边是普通的韩家修士，一边是韩家当代家主之妻，韩家血案的幸存者，遗孀，无论怎么看，都是离阳这边更有说服力。 只是，真有这么巧，王家才是罪魁祸首？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而阶下长老也是窃窃私语。 不过，这些化玄修士身居高位，自然知晓一些真相，他们只不过是在讨论，该如何收场罢了。 毕竟若是让这二人一直闹下去，难免有损宗门形象。 起码，等这登位大典过去，私底下怎么闹都行。 王兴怒不可遏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神来，厉声反驳道：“住口！你这黄口小儿，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我王家和韩家同为世家一脉，怎么可能自相残杀？” 对此，离阳却是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兴许，是你们王家想夺权呗。” 他随即不禁嗤笑一声：“还有，莫说是同为一脉了，就连同姓之人，也会同室操戈。” “你们世家，向来不就是如此么？怎会不可能？” 他此言非虚，世家虽然人多势众，但这却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分配不均匀，父子尚且会反目，更别说亲情观念较为淡薄的修士了。 世家内部的竞争极为激烈，相比之下，师徒一脉倒算是小打小闹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众宾客也纷纷表示认同。 “不错，世家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部勾心斗角，互相吞并也不在少数。” “话虽如此，既然王家是为了争权夺位，那韩家的资产，怎地落在了这位离殿主手上？” “这你就不懂了，许是此人截胡了王家的战利品，才引得王家前来告状。” “道兄言之有理，却是小弟受教了。” 听到此般赤裸裸的污蔑，王兴脸色更是一阴，当即便又出言反驳。 双方各说各有理，谁也不服谁，场面便变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互相扯皮，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阶下化玄长老对此都尚且有些不耐，更别说那些宾客了。 他们此次前来参加大典，本就只是为了看看乾清宫新立的殿主而已，顺便蹭吃蹭喝，说不定还能攀些关系，再不济结交几位同阶道友，互换资源，实在是不想看如此无趣之事。 反正争来争去，也与自己无关，若是大打出手，还能看会热闹。 只是虽然心中生有退意，但刚刚才见识了一番离阳的骇人手段，自然不敢得罪冒犯。 便只能原地打坐静修，亦或者闭目养神了。 不过，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 过了片刻，原本默不作声，单单坐在位置上，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冬三娘却突然间站起身来。 虽面无表情，但身上贴着的那些似符非符的东西，却开始隐隐散发着莫名的红光，有种不祥的气息正在逐渐蔓延。 她的这一举动，瞬间便引起了离阳与王兴的注意。 王兴不由心中一喜，看来这位前辈终于是打算出手了，自己不用再徒费口舌了。 当即喝道：“离阳，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太上长老，便要替宗门除去你这害群之马！” 离阳自然察觉到了王兴的喜悦，心中却是不禁冷笑一声。 此人以为冬三娘真的会对自己出手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这种话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讲，心领神会便是。 再者说，磨蹭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对于王兴的放言充耳不闻，却是突然间抬首，双目之中幽光一闪，灵识破开云雾，得以窥见那轮浑天大日。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不到，不过对于登灵级别的修士而言，这点时间，便已然足够交锋千万次了。 也好，就在登位开始前，彻底解决这一切。 想到这里，离阳便收回了远及天外的视线，转向面前的冬三娘。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伸手一摆：“长者为尊，您先请。” 赫然是打算让冬三娘先出手。 此般情形落到台下众人眼中，便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我承认此子在化玄之中乃是最顶尖的存在，但这位可是登灵大能，威名赫赫，让出先手，是否有些托大了。” “呵呵，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狂妄一点也不是坏事，反正待会吃了苦头，便不得不记住了。” “看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并不畏惧登灵大能，莫非，那韩家嫡系真是他所杀？连韩家老祖都奈何不了？” “若真是如此，那百闻书院推出的天骄榜上，岂不是无有一位化玄能与这位离殿主相提并论？” “何止，以化玄胜登灵，古往今来都没有这么离谱的事。” 听到这些夸张的话语，就连离阳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而反观冬三娘这边，却也不禁摇头轻笑，似是并不在意离阳的冒犯，单单觉得有趣罢了。 见她居然这般反应，离阳更是确信，秋寻真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接下来只需展现演技便可。 冬三娘随即却是笑着问道：“这样好么？我虽重伤未愈，但毕竟乃是登灵，你一介元丹，真的能够抗衡？” “不若，还是你先。” 她越是这样，离阳心中越是大定。 他自然摆了摆手：“不必了，言行需一致，说尊老，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不必再说了，前辈出手便是。” 说话间，他也朝冬三娘使了使眼色，示意演技不要太用力了。 却不想对方当即闭上了双眼，环绕周身的不祥气息一瞬间便爆发出来。 直接将离阳打飞了出去，如一道流星。 第88章 无神 虽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三番五次出现相同的情况，还是令人感到有些说不出的憋屈，好似有气使不出。 就如先前离阳放出气势震飞王兴一般，如今，在外人眼中，便是冬三娘双目一瞪，离阳就似是被一道无形巨力重重打在身上，当场立地飞升，去往天外，再不见踪影。 这一幕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我就说，化玄怎么可能斗得过登灵。”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子和那老头，也无什么两样，都是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此间的主人都飞天了，那这大典，还办不办？” “管这些做什么，赶紧把这些灵茶给打包了。” 台下宾客不禁发出一阵嘘声，至于王兴，更是差点直接拍手称快，直接叫好了。 他面露快意，忍不住说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离阳退场的方式和王兴刚才的遭遇如出一辙，对他来说，就好像出手的并非是冬三娘，而是他亲自出马，心中自然痛快不已。 然而观战之人都是这般，认为胜负已分，身为当事人的冬三娘，却是并未放松警惕。 她所修乃是符神咒鬼之术，灵觉向来敏锐，此时此刻，便冥冥之中存有一丝预感，战斗并未结束。 而是刚刚开始。 而冬三娘自己，也认为离阳不可能被自己一招解决。 对方之怪异乃是她平生未见，居然能以元丹境界随手击败化玄三重境老牌强者，着实惊人。 有一便有二，既然已经打破了常规，那么再发生什么稀奇之事，也很合理。 她抬首望向头顶苍穹长空，静静等待着。 此时的离阳被无穷怪力裹挟，扶摇直上云霄，接连撞破重天，去势不减。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届时便会触及他肉身的极限，进而兵解。 如果换做王兴，在这一击之下，恐怕便已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不过好在，离阳反应还算迅速，亦或者说，功行更为圆满，在受击的一瞬间，便运使水行法则，借助其特性，在无形间将施加于自身的冲力逆转。 然而即便如此，离阳还是在快要突破识造天之时，才堪堪停下。 由此可见，冬三娘刚才那一击所产生的怪力有多强悍。 见其浑身阴幽之气环绕的模样，估摸着便是使了咒鬼箓，从九幽请得恶灵附身，施展本命神通。 虽说先前在玉简之中便见识了这一妙法的厉害，但如今切身体会一番，才真正有所感悟。 不亚于传说中的天阶法门了。 若是没有三灾五劫的负作用，恐怕在天阶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无有怪力推升，离阳便驾驭五色玄光，原路返回，从高天之上极速落下。 他这般做，自然不是想施展什么如来神掌之类的神通，而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样最快罢了。 就这样，离阳身化虹光，沿着来时的路飞逝而下，那些刚被推离的罡云气流，还未完全弥合，便又再次被他掀起的风暴所轰开，并且缺口更为巨大，在残留界力的影响下，恐怕需要许久才能恢复原状。 就这样，伴随着他的极速下落，身后不断生出一圈圈气环，规模之大，遍布之广，乃至于底下的修士都能隐约看到此般奇景，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天之上，似是有异物落下，尔等可曾看见？” “莫非，是天外陨星？” “若是如此，这里恐怕便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然而下一秒，两轮净澈圆月却是突然浮现云间，随后更是有一轮赤火大日凭空显现，三者齐出，乃至于将原本浑天大日的辉光都遮蔽。 见状，众人便有些诧异，思索此等天地异象到底预示着什么。 不过也有人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恐怕并非天工之物，乃是修士所为。 莫非？ 他们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不禁抬首望去，想要验证一番。 而冬三娘，则看的更清楚。 那两轮圆月，便是归返先天之意，单单把眼一望，便觉心神涤荡，好似归入娘胎之中。 此谓之，先天净灵真光。 至于唯一的赤火大日，则是一道散发着绝凶气息的烈火，好似能断绝阳间诸多罪恶，留有一片赤诚。 便是燃灯业火了。 由于积累了大量的修士尸体，尤其是化玄级别，所残存的法则在业火提灯之中尽数融合，此火已然发生了质变，威能并不逊色于先天净灵真光。 甚至于，在对付恶鬼这种阴秽之物上，还要更胜一筹。 两种神通双管齐下，三大天体呼啸而至。 而离阳，则自无穷长空轰然而下，重新落回高台之上。 一升一落，一低一涨，相比于先前声势更为浩大，卷动呼啸狂风，将台下众人都硬生生向外推离了一段距离，何其震撼。 柔和白光与炽烈火光在离阳身后交织，明灭不定，显得他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他却是并未立即出手，而是先传音质问道：“前辈出此重手是为何？既然与掌门相识，又何必弃明投暗。” 刚才那一击若说是演戏，那可太用力了，要不是离阳肉身重塑过，恐怕便要被直接一掌轰为齑粉了。 是以离阳有些搞不懂，对方究竟为何要做到这般程度。 闻言，冬三娘便不由轻笑一声：“你可知，我能落到今日这般下场，可是有小真真不少功劳。” 话音未落，她便把嘴一闭，不祥气息再现周身，瞳目之中，倏忽之间放出万丈幽光，朝离阳扫去。 得知这一惊人的消息，离阳自然是头痛不已。 原本以为对方乃是队友，未曾想，竟是大敌。 亏他还以为是在逢场作戏，结果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真是世事难料。 意识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秋寻真非但没有打点好，反倒是罪魁祸首。 若真如冬三娘所说，那想来，她此次出关，恐怕也并非是因为王家的请求。 其根本就是为了秋寻真来的。 想到这里，离阳忍不住长叹一声。 既然如此，便只有战了。 他当即抬手一挥，便将身后凝塑许久的神通大放周身。 两道先天净灵真光与冬三娘目中所放幽光相撞，顷刻间混光一闪，二者皆不见踪影，显然是相互抵消了。 然而没了这个，还有燃灯业火。 见得业火临身，冬三娘身上的不祥气息也为之一颤，似是遇上了什么天敌。 她自然有所感知，当即眉头一挑，却也并未有任何惊慌之色。 随意唤出一件古朴的玉瓶，右手握持，将之一转，便凭空生出万千甘霖雨露，似是要将业火浇灭。 殊不知离阳最不怕的便是消耗战，玄泱界中满是积攒下来的修士尸体，提灯内所炼化的舍利子数不胜数。 此物在他手中，却像是真正的灵宝一般，大有用处。 这也就导致着，火焰虽被熄灭了一些，但很快又再度燃起。 不过业火只对恶灵有特攻，若是此时，冬三娘改换存神符，便更好应对。 只是，不知为何，她迟迟没有动手。 第89章 劫临 战场局势再度逆转，先前被冬三娘一拳打飞的离阳安然回归，似乎在刚才那一击下并未受任何伤。 二人施展的神通皆声势浩大，玄妙至极，阶下那些长老也分不出谁高谁低，更别说是那些宾客了。 见得初次交锋，反倒是离阳这边看起来占了上风，更是有些难以置信。 “挡住了？！似乎还反压了一头？” “此等神通大法乃是我平生未见，真是不虚此行。” “这位离殿主，所修之法似乎有些奇怪，哪里来的先天气息？”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只不过，这次便无人敢下什么定论了，毕竟事到如今，一波三折，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过程中究竟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便只能拭目以待了。 而见自己的法宝竟是不能完全熄灭离阳的业火，反倒是隐隐助其威势，冬三娘却也并未有任何惊讶。 在她看来，若是连过几招都做不到，自然不必谈什么殊死搏斗了。 现在，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火势汹汹，很快便蔓延了过来，万千甘霖雨露不能阻其分毫，尽数蒸发殆尽，消去无形。 冬三娘眼中幽光再一闪，显然是又请得鬼神上身。 她当即伸手成掌，放在面前随意一转。 此般一经施为，原本肆虐横行，无物不烧的燃灯业火便好似打了霜的茄子，一下子便萎靡了几分。 连带着离阳自己，也莫名其妙少了些许生机，乃至于寿数有损。 他顿时明白，对方这招能抽离万物本源，等同于釜底抽薪。 只不过，若只是这般，还远远不够。 且不说离阳寿数早已膨胀成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几百几千根本不值一提，见燃灯业火倾颓了几分，他更是心念一动，再加了一大半炼制好的舍利子。 火势再度扩大，甚至于，较之先前还更为恐怖，将冬三娘团团围住，四方上下皆被火光映照，将那一直蔓延的不祥气息，也逼退了几分，逐渐收拢于一身。 冬三娘自然不指望这一招便能分出胜负，但却也很诧异，因为在她灵识感知之下，离阳刚才起码被削去了五百年寿数，却并未有任何反应，气机仍旧雄浑至极。 按理来说，化玄也不过增三千寿，五百年对其，已然算是不小的数字了。 就算离阳年纪较轻，也不至于些许衰弱都没有。 莫非，是服用了什么大增寿命的天材地宝？ 不过虽心存不解，但也并未多想。 因为燃灯业火已然临身，此火若是放在以前，自然对她并无任何威胁。 但如今却是本源有失，大限将至，如果被沾染此火，被吞夺了生机，便危险了。 好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冬三娘当即唤出一枚葫芦，其上还刻有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血盆大口正好开在葫芦嘴。 她手中掐弄法诀，这恶鬼面目便似是活过来一般，张口一吸，便将一众燃灯业火吞了进去，甚至于还打了一个饱嗝，似乎极为受用。 她随后更是并指点向离阳，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绝强吸力临身。 恍惚间，离阳好似窥见有亿万小鬼从中蜂拥而出，落在他身下，行搬山之举。 他当即唤出素光剑胚，定在身前，为自己争取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同时神意一催，便将积蓄在暗中已久的两道先天净灵真光放出。 只不过，目标却不是冬三娘，而是他自己。 两道月轮相撞，顷刻间便生出万丈光芒，辐照万里，将这云天之上都映彻如镜，万般景象一览无余。 这辉光一生，那些嬉笑的小鬼便显露出一副怨毒狰狞的面目，张牙舞爪，便想将离阳撕碎。 然而临到半途，还未真正触及，便齐齐愣住了。 随后，脸色由阴转晴，渐渐归于平和，身形更是缓缓缩小，返归胎儿。 此等小鬼本就是夭折婴孩所化，被先天净灵真光这么一照，自然回转，纷纷朝离阳感激大拜，发出阵阵天真笑声，步入轮回转世。 没了这些小鬼，离阳被拉扯的身形自然也停了下来。 而反观冬三娘那边，手中葫芦上的恶鬼面目却是不住惨嚎一声，身形一转，便遁入青烟之中。 无了此物，这葫芦竟是成了一件凡品，其上无有半点天地灵机。 见状，冬三娘也不禁愣了愣。 她随即却是轻笑一声：“却是要多谢你了，将那些孩子送入轮回。” 其似乎并不在意自家法宝被损，反倒是更关心那些小鬼。 随手将葫芦捏碎，双目之中幽光大放，再次施展本命神通，与离阳斗至重天。 二人瞬息间交锋千万次，你来我往，似乎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 只是离阳对此却并无半点喜色，反倒是忧心忡忡。 因为即便到现在，冬三娘还是没有运使存神符。 符神咒鬼一法之所以玄妙至极，便是因为其分立阴阳两面，一门功法，却相当于两种奇术，相互补全缺漏，自然远胜于寻常法门。 但相对的，便是唯有配合在一起施展，才能发挥其最大功效，否则便要大打折扣，乃至于较之地阶功法也略有不足。 然而如今，冬三娘却是只唤恶灵上身，不断施展极为奇诡的本命神通，至于离阳先前一直提防的四方神将，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究竟是藏于暗中蓄势待发，还是说，冬三娘认为，对付离阳，单凭这咒鬼箓便够了？ 亦或者，这其中另有玄机。 若是前者，便有些难办了。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四方神将较之眼前的这些恶灵更加难以对付，还不被业火克制，甚至于有神力护体，说不准还能反过来压一头。 如果冬三娘施展此法，那离阳的业火便没了不少威胁，虽说也不至于断了左膀右臂，但却也等同于平白消减了一部分实力。 旗鼓相当的战斗之中，些许优势的累积，便是通向胜利的钥匙。 至于后者，却是不太可能。 虽说这些恶灵的本命神通极为神异，防不胜防，但遇上焚灭罪恶的燃灯业火，以及返归本真的先天净灵真光，便无有多大建功。 一番缠斗之下，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离阳倒是想这般继续耗下去，因为若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之后不生出什么变故的话，以他的无穷寿数和大量储存的舍利子，重伤未愈的冬三娘在持久力方面显然是比不过他的。 至于午时将至，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过了片刻，原本万里无云的高天，竟是突然间天色大变，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双倾天瞳目投下视线，漠然注视着万物苍生。 离阳似有所感，灵觉突显，好似大难临头。 他抬首一看，便窥见头顶浑天大日无相隐没，云色由墨转赤，火气骤升，火行一道的气息高涨。 心有不宁，莫非是这贼老天又看他不爽，所以想降个雷劫玩玩？ 若是放在平时，离阳虽然极为不满，但也能受得住。 可如今，却是偏偏挑在他与人争斗之时作妖，真是岂有此理！ 第90章 火灾 异象横生，天相剧变，阴阳五行逆乱，灵机骤增。 种种变故，无一不在预示着，大劫将至。 底下众人，无论是宾客还是化玄长老，见到这一幕，都心生退意。 更有甚者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但凡在修仙界混过十几年的都知道，雷劫虽只针对一人，但若是覆盖范围内存有其他修士，不仅威力大增，还会波及无辜。 天道可不管你是好是坏，只要站在下面，便要受雷劈，哪怕那些有功德护体的得道高僧也是一样。 而如果恰好这些看热闹不怕死的人当中也有即将突破的修士，更是会被强行引动，一同渡劫。 届时劫难相乘，毁天灭地，任何等宗门天骄来了，也要尸骨无存。 是以纵使想要观摩渡劫，也得退至远处，否则便会受飞来横祸，乃至于牵连渡劫之人，所涉因果极重，十世都难以脱身。 离阳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因此当即心念一动，透过殿主方印联系上了底下的苏书雪，吩咐其莫要阻拦，尽快遣散这些修士，免得引发劫难威能骤升。 他随即便朝冬三娘拱了拱手，开口说道：“想来前辈也看到了，改日再战。” 对方此时若是趁火打劫，虽说极有可能将离阳击败，但也同样要受劫难之苦。 并且，此女的状态相比于离阳还更为不堪，本就元气大伤，如果再遭劫，说不定便会殒落。 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二人之间又并无什么仇怨，能战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他人，没必要拼个两败俱伤。 是以最好还是先停战。 然而闻言，冬三娘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不必了。” 话音未落，她双目之中便又幽光大放，显然是再度施展寄鬼箓了。 只见四方景象一瞬变换，由光天白昼转为漆黑星夜，冥冥漠漠，隐隐生有大恐怖。 而见此女居然不听劝，反倒是毫不犹豫地出手，离阳心中自然不由生出一团无名火。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他也丝毫不惧，要战便战。 不禁冷哼一声，运使敕命魔功，将自身气息拔高到极限。 每一瞬间，都有数万年寿命悄悄流逝，化作精纯的伟力，凭空涌入四肢百骸。 法力澎湃激荡，精气充盈，心神不竭。 这便是他的最强姿态了。 离阳双目之中神光大放，随手一挥，顷刻间便凝塑出四道先天净灵真光，这也是他现在能够达到的极限。 随即却是唤出素光剑胚，并指点出一道金芒，顺着剑身缓缓滑落，在其上留下一道淡淡黄辉。 此乃金行法则所演化出的本命玄法，唤作道玄金规。 顾名思义，只要施加此法，修士一举一动，举手抬足间，便能收杀自如，清净无功，纳万事万物于规尺之中，自有量衡。 而若是放在兵者之上，更是威能倍增。 离阳持剑横立，凌于此方天地之中，他抬眼一瞧，便吐出一句：“此物可斩！” 说罢，便随手一挥。 素光剑胚之上的淡淡黄辉隐隐一亮，也不见什么横贯周天的剑光剑气，这无穷星夜，茫茫暗空便应声而破，重见天日。 他刚想再度斩击，心中却悚然一惊，好似有什么祸事将临。 此时再一看头顶，果然，劫难已至。 然而即便如此，离阳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持剑一扫，再度斩向冬三娘。 规尺之内，不以灵机论凡玄，不以功行争高低。 只要心神足够强大，以化玄斩登灵，亦是轻而易举。 而恰好，离阳的元神便异于常人，达到了银勾境。 这一斩，好似跨越时空阻隔，这边刚生出，那边便落下。 冬三娘反应也是极快，瞬息间再度请得恶灵上身，额头陡然生出一对牛角，原本瘦削如枯木的身形，也莫名充实了几分，显然是肉身得到了强化。 不过她并不打算直接硬抗，而是同一时间，又唤出一鼎洪钟，悬于头顶，降下无量金光，护持己身。 斩击瞬息而至，只听咣当一声清响，似金铁交鸣之声，洪钟宝光便暗淡了几分，倏忽间缩小成了一顶小铃缓缓飘落在冬三娘手中。 此宝虽挡下了绝大部分威能，但也因此灵性大损，短时间内不能再用。 而残留的那些金行法则之力，则如密密麻麻的玄针一般刺入冬三娘的肉身，锋锐之气在其内肆虐，裂肤切肉，犹如凌迟。 当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罢了，稍稍分润精气，便能瞬间恢复如初。 离阳刚想再斩，但奈何头顶赤霞之中，已然降下一道明离火光，却是劫难临身，不得不回转过来，先保住自身，再做打算。 好在二人同处劫云之下，他这边遭劫，冬三娘自然不能幸免。 只不过，离阳定睛一看，却是无意间发现，冬三娘所面对的明离火光，气息似乎要更为可怖。 他不禁有些诧异，不是他渡劫么？怎么对方遭劫更重？ 虽然心有不解，但也来不及多想。 见得火光落下，离阳稍加思索，便唤出水行法则，于身后凭空凝塑出一条玉龙，引动万千碧波呼啸而去。 然而这承载无穷江河的玉龙还未真正触及，单单临近，便蒸发了大半。 乃至于到最后，彻底化为乌有，竟是连分毫火光都未消耗。 见状，他便借助金生水的玄妙，将金水两道法则糅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黄蓝相间的长带，缠了过去。 同时，又持剑一挥，斩了过去。 火虽克金，但金衰遇火，必见销熔，也可凭此耗去一部分力量。 火光先是被长带团团包住，在其内剧烈挣扎，不断有水汽生出，将原本被二人争斗余波推离的云雾再度聚拢，重归云天之景。 斩击一到，则将其一挫，把最凶烈的势头给按了下去。 离阳再将四道先天净灵真光一并丢了上去，又做好随时发动藏空无相的准备。 却不想在一众神通的围殴之下，那道明离火光，竟是渐渐隐没了。 对此，他自然极为不解。 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天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心中疑惑间，离阳便看向冬三娘那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无穷火光遍及四方上下，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宛如一座炽焰天牢。 冬三娘困于其中，眼中不断闪过幽光，一众本命神通尽数释放，却也只能撼动几分，无法破开。 伴随着火光愈甚，火气侵蚀，此女明明没有被触及到，身上却生起团团赤炎，灼肤烧肉，炙血焚骨。 此乃天劫，自然不可能只伤及肉身，想来对元神也是一般架在火上烤。 这一点，从冬三娘紧皱的眉头便可看出。 见到此般情形，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莫非，这天劫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不然的话，没理由冬三娘所受的更为恐怖。 此时再回想起先前玉简之中，对符神咒鬼一术的介绍，他便似有所悟。 恐怕，是这冬三娘，在渡三灾之中的火灾。 第91章 三灾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中途自然会遭受各种劫难。 不过除去突破境界必定会降下的雷劫以外，如冬三娘这般时不时便来一次三灾五劫，却也不多见。 毕竟天阶功法往往只存于传说之中，寻常修士一生都无法触及。 三灾五劫相比于寻常雷劫更为诡异多变，防不胜防。 其分为火水风，火灾主妄念，生于心火，归返外身。 遭此灾之人，不仅要忍受肉身焦烂之痛，也得存思守意，坚守本心，不堕枯寂之沉渊。 由内而外，由心及物，不可懈怠。 稍有不慎，便会被自身妄念所噬，元灵尽失，开智不显，自此沦为行尸走肉。 不过这一关，对于冬三娘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 虽说此时此刻，其四方上下尽被明离火光环绕，犹如身处炼狱，不得脱逃。 然而她双目之中幽光却未停歇片刻，千百本命神通纷繁涌现，可偷天换日，逆转阴阳，呼云入海，也是轻而易举，实乃至上妙法。 在此般施为之下，不过片刻，这炽焰囚笼便不攻自破，一众心火瞬间崩散，波及万里之遥，又倏忽间归于一体。 一来一回之间，冬三娘原本形若枯槁的躯体，却是莫名丰盈了些许，似乎在逐渐向着她原本的模样恢复，显然是从中得了些许益处。 而反观离阳这边，被焰浪推离又卷入，不得已握持素光剑胚，才定下身形。 他定睛一看，便发现冬三娘气息似乎有所回转，想来便是成功渡过了火灾，收聚自身心火，反哺元神本源，受益匪浅。 只不过，三灾向来是一同降临的，单单渡过此灾，还不够。 仍有两灾在后面等着，并且其威能更甚，难度骤增。 想到这里，离阳便沉声问道：“都这样了，你还要打？” 虽说刚才闹了个乌龙，渡劫之人原来是对方，但此战还是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有离阳在场，冬三娘所面对的三灾显然会更加恐怖，反过来对离阳也是一样。 即便这是个趁火打劫，乘虚而入的好机会，但此女毕竟是登灵，离阳从来没有想过能斩杀对方，只要不落败便可，若是能逼退，自然更好了。 午时已过，大典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能再推迟到明天，否则便要闹笑话了。 然而听闻此言，冬三娘却是莫名其妙间淡然一笑，不知为何，好似带有一丝歉意。 趁水灾尚未落下，她当即摆手一挥，恍惚间好似窥见一只擎天大手握持画笔，以天地为画布，以众生为笔墨，挥毫狂放，直抒胸臆。 一笔截断天河，两界虚分，互不干扰。 她竟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动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要硬顶着三灾与离阳对阵。 见到这一幕，再结合冬三娘先前所说，离阳心中不禁生出一个疑问。 秋寻真当初，对此女究竟做了什么，才促使她这般？ 只可惜罪魁祸首已然不见踪影，兴许此时便藏于暗中窥视，只剩下离阳这个倒霉的替罪羔羊。 他不由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随即却是双目一凝，于掌心凭空凝塑出四道先天净灵真光，又把剑一横，灌入一道先天一气。 其上蒙蒙金芒初显，愈演愈烈，到最后便犹如旭日初升，放出万丈光芒，辐及万里。 一斩之下，无形伟力混于真光之中，瞬息间推离云雾，拨开重重天亘，消去无形。 随即只闻一声脆响，界河重现，迎面而来的，却是湛蓝纯光，遍布四方上下，无处不在，无处可躲。 水灾，来了！ 苍青长空混于一色，波光粼粼，如海天倒挂，望之令人生畏，好似下一秒便要被其淹没，堕入深底之下，不得自拔。 水灾主欲想，生于元灵，乃是本能，一经逾矩，便难以超脱，困于其中，失了三魂七魄，化作死物。 此灾瞬息间便降临于二人之身，较之火灾毫无征兆，正暗合其法，所属阴行之变。 好在离阳主修并且最先掌握的，便是水行法则，对水行一道倒是有很深的理解。 他并未多想，当即掐弄法诀，把身一晃，便施展了藏空无相，遁入其中，化为同质。 水可承载万物，即便是天道降下的灾劫，也能海纳百川，汇入东流。 虽说这藏空无相无法免疫所有侵害，但却是恰好抵挡了水灾最为厉害的一部分，便是极为难缠的欲想之变。 生灵之欲何其繁多，若是周流万千，倏忽间又遁入虚无，便等同于失了生机，自行陨没。 至于剩下的水行之力，落到离阳手中，却等同于修炼资粮。 五行一番轮转，便将之渐渐消磨化去，收归己身所用，功行又进几分。 而再看冬三娘那边，却是没有这么好应对了。 此女显然不修五行，而这水灾可比先前的火灾要厉害多了，仅凭寄鬼箓是完全无法应对的。 只见其眼中幽光不断闪烁，千百神通齐至，却未建寸功，照旧被万千沉水缠上，如溺死之人，挣扎不已。 见状，离阳不禁有些纳闷：“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施展存神符？” 相比于诡异多半的寄鬼箓，存神符显然更适合应对这种正大光明的攻势，也就是硬碰硬，也可以延伸为阴阳相撞。 冬三娘又不是什么缺心眼之人，没道理一直憋着不用，这不等同于浪费么？ 难不成，不是不想用，是不能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已经违反了常理，那便什么都有可能。 他脑海之中突然间生出这个想法，便一发不可收拾。 记得先前秋寻真所给的玉简之中便有说过，冬三娘为了活下来，与诸天神明签订了契约，做了一笔交易，欠下了一屁股债。 莫非，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使用存神符？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估摸着这便是一切的真相。 不过现在才发觉这一点，倒也无有多大作用了。 毕竟战斗，恐怕已然要结束了。 离阳待在云天之上，静静注视着冬三娘被水灾完全淹没，对方的气息愈发萎靡，显然是渡不过此灾了。 倒也无需他出手，自有天收。 然而就在这时，周身的气流，却突然间开始呼啸起来。 弥漫的云雾渐渐动了，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着。 最后一灾，风灾降临了！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自然也顾不上看戏了，因为一团无边罡风陡然间便显现于他周身，切肤削肉，恐怖至极。 啸风之威更是吹及心神，迷蒙元灵，一瞬间就好似回归凡人之际，面对狂风暴雨，在天灾面前无能为力，只能苦苦支撑。 风灾主痴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次道心考验。 不坚之人堕入其中，自然难以自拔，乃至于一朝修为尽失，由玄转凡，不可谓不骇人。 离阳虽身为异界来客，但修道上百年，也足以定下基调，有所追求，不至于陷入迷茫。 不过这风灾也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抵御的，即便他施展了第七通感网络这样的元神秘术，也只是堪堪固守本心。 好在，他还有功德。 第92章 殒没 无穷暴风呼啸而至，又转瞬即逝，渐渐平歇。 此时再定睛一看，此间诸多云雾已支离破碎，被隆压推离至极远处，形成一大空洞，久久无法弥合。 规模之大，即便是地上的凡人，若是抬首眺望，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好似，这苍穹长空，被一位通天大能开了一道口子。 离阳便身处其中，安然无恙，全靠功德护体，才幸免于难。 只不过，身上的衣服便没有那么好运了，在风灾之下形神俱灭，无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好在事先将殿主华服脱下，摄入了玄泱界之中，不然的话，便要和这件黑色长袍落得一般下场了。 若是失了此物，接下来登位大典，可就有些难办了。 他内视己身，观心通体，催动法力搬运精气，受损的肉身便倏忽间恢复如初，再看不出任何损伤。 到了此等境界，只要元神未失，区区肉身，自然不值一提。 稍稍休整了一下自身，离阳便看向冬三娘的位置，灵识虽已然探查不到对方的气息，但既然没有出现天灵泣绝的天地异象，此女便没有死。 只不过，接连遭遇了三灾，本就重伤未愈的冬三娘，离死恐怕也不远了。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过去看看。 心念一动，身形便一转，便到了位置。 这时才发现，此间天地灵机似乎已然彻底紊乱，乃至阴阳五行都混杂不堪，怪不得灵识无法窥得一丝半毫，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干扰。 如今离阳也只能单凭肉眼探查，所见甚少，亦不能见得玄妙之处，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不过也勉强够了。 冬三娘就悬于此处，奄奄一息，身上的黄纸也失了不少，显露出内里焦枯的血肉。 原本渡过火灾得来的精气，经水灾一番消磨，又没了踪影，最后更是遭风灾侵蚀，能留得全身，便已然算是万幸了。 她双目紧闭，眉头紧皱，浑身颤抖不已，显然是仍被灾劫所影响，正在奋力挣扎。 然而待得离阳看过去，此女却像是有所察觉，当即便睁开了双眼，显露出一片漆黑，没有眼白的瞳目，配合上其形同枯槁的面目，莫名有些骇人。 二人对视着，过了片刻，冬三娘却是惨笑一声：“让你这小辈见丑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惨状，离阳不禁叹气：“前辈，这又是何必呢？” “若是刚才你不分出心神来对付我，或许还未必会落得这般下场。” 对此，冬三娘却像是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三灾哪有这么容易便能渡过，即便我不对你出手，专心应对，也必定受不住。” “唯一的区别，便是可能要比现在好上那么一些。” “只是，这也无有什么关系了。” 说罢，她便缓缓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也不知是不是力竭心衰，想要闭目养神，回复元气。 离阳站在一旁，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却是思量着，要不要直接将对方打杀了。 若是放在先前，他自然没有这种想法，也难以做到。 毕竟此女单凭寄鬼箓，便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身为登灵，即便元气大伤，不能施展存神符，但说不定也会留有什么后手。 极为难缠，一时半会恐怕也分不出胜负，更遑论斩杀了。 若是逼急了，说不准还会掏出什么代价高昂的底牌，最终闹个两败俱伤，什么好处都没有，自然不是离阳想要的。 而现在，却是可行了。 以冬三娘如今的状况来看，离阳只需稍稍动动手指，便能将她碾死，不费吹灰之力。 三灾过后，其显然已经行将就木，估摸着若是没有什么类似冥数的大药相助，恐怕便活不了多久。 倒不如早死早超生，离阳大可好心留元神一条活路，兴许还能轮回转世，再入仙门。 对于高阶修士而言，肉身的彻底消亡，也只不过是新的开始。 只要元神未损，转世之后，便有极大可能觉醒前世记忆，乃至拿回修为。 当然，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劫变已至，离阳早就飞升了，冬三娘若是再想报仇，也无能为力。 甚至于，能不能扛过劫变都是个问题。 此女一生致力于降妖除魔，kd巨高，乃是离阳平生未见，若是在此地将之杀了，一定能爆出不少奖励。 只不过，真要如此？ 虽说二人争斗了一场，但之间其实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罪魁祸首还是秋寻真，跟离阳自然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贸然掺和其中，以免沾染上更大的因果。 更何况，其身份有些敏感，毕竟是乾清宫的太上长老，以离阳现在的地位，便等同于以下犯上了。 若是单单逼退还好，要真的杀了，说不准其他太上长老便会找上门来。 其他太上长老可未必如冬三娘这般身负重伤，境界跌落，没准一巴掌就把离阳给拍死了。 如此看来，还是不要动手最好。 想到这里，离阳便只能有些不甘心地断了这般念想。 他抬首再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正欲离去，午时已过，但也不晚，大典还要继续。 却不想就在此时，冬三娘沙哑的声音却是突然间在背后响起：“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闻言，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想要看看此女又打算闹什么幺蛾子。 他淡淡问道：“何事？”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离阳一定会帮忙，他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冬三娘显然也知晓这一点，见他回转，便笑道：“很简单，只需用你那先天神通，将我杀了便是。” “？！” 此言一出，离阳自然有些懵逼。 他下意识地再问道：“什么？要我将你杀了？此话当真？” 冬三娘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看上去，她是认真的。 离阳心中顿时一喜，刚想动手，却又犹豫了。 哪有人主动求死的，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陷阱？ 他有些狐疑地盯着冬三娘看了几眼，随后却是再度转身，竟是打算直接离开了。 然而这时，秋寻真的身影，却是陡然出现在了一旁。 其先是与冬三娘对视一眼，不由长叹一声，随即便看向离阳。 “按她所说的做，这也是一种解脱。” 见其出现，离阳还想问询一番二女之间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般。 对于秋寻真的劝说，他却是反问道：“为何一定要我，你自己动手不就够了？” 秋寻真只得无奈摇了摇头：“我可没有掌握先天神通，若是出手，她十有八九便不能转世了。”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转世某种意义上来说，便等同于后天返照先天，正好便是先天净灵真光的理念。 二者相合，倒是相得益彰。 只不过即便如此，离阳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而见他这般，秋寻真便也不打算勉强，当即说道：“既然你不愿，那便我来。” 话音未落，便祭出一道明晃晃的剑光，要将冬三娘一剑枭首。 第93章 正位 云天之上的动静极大，辐及万里，底下修士皆抬首眺望，想要一窥究竟。 然而，一开始还能清楚看到战场实况，但随着二人逐渐斗至重天，便只能窥见些许余波，不得真貌。 有好事者一心想要亲眼目睹此番惊世大战，便飞身而入，跟了上去。 不过王翼与林川二人，倒是并未行动，仍旧待在座位之上。 林川也就罢了，他对打打杀杀向来不感兴趣，更看重于能否带来利益。 而王翼，先前可是一直站着仰头，凝神细看，如今却是与林川一同坐下饮茶了，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对此，林川自然很是不解，轻抿了一口玉杯中的灵茶，便开口问道：“王兄为何又坐下了？不继续看吗？” 闻言，王翼却是摇了摇头：“胜负已定，倒也无需多看了。” 此言一出，林川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连忙追问道：“既然如此，那王兄认为，谁会胜出？” 王翼喝了口茶，便淡淡回道：“还能是谁，必定是那位前辈了。” “离殿主虽然在化玄修士当中乃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但对上一位老牌登灵大能，纵使其本源有失，也不是对手。” “化玄与登灵间，差的可不只有法力。” 听他这么一说，林川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王兄所言极是，越到后期，境界之间的差距便越大。” “如化玄与登灵这般，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如果说元丹与化玄之间的差距乃是一座小山，那化玄与登灵间的，便是一座巨岳了，二者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这个道理。 得知王翼认定了离阳将落败，林川心中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这么认为，但能从其他人口中得到认同，便不至于一厢情愿。 他虽与离阳无有什么过节，但若是此人上台，今后世家一脉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纵使离阳不刻意针对，师徒一脉有了这一大助力，也必然会奋起反攻，夺回原先属于他们的权力。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能现场修士之中，也有不少和林川一个想法，皆不希望离阳成功登位。 现在看来，恐怕他们便要梦想成真了。 一时间，林川心情大好，当即便又给自己倒了杯灵茶，端在身前慢慢品味，不亦乐乎。 却不想下一秒，天色大变，阴风呼啸，电闪雷鸣，冥冥之中，一股不祥气息逐渐蔓延，惊寒冷意涌上心头，似是大劫将至。 林川心中一惊，王翼更是直接站起身来，二人同时抬首，竭力发散灵识，眺望远方天际。 林川灵识随意一扫，只能隐隐窥见有天劫气息波动，却又大为不同。 他见得一旁的王翼眉头紧皱，似有所悟，便好奇问道：“王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翼微微颔首，随即便说道：“此等天地异象，与三灾降临有些类似。” “三灾降临？！” 听到这四个字，林川先是愣了愣，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知晓此等大灾大劫，只不过，其向来是显现于某种天地不容的妖邪事物，怎会与那二人扯上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便又问道：“这三灾我自然明晰，只是，为何会在此处显现？” 王翼似乎早有预料，知道林川会问及此事。 他也并未犹豫，稍稍斟酌了片刻，便缓缓说道：“想来你也应当听闻过符神咒鬼之术？” 听闻此言，林川便恍然大悟，反问道：“王兄是说，这位前辈所修之法，便是符神咒鬼之术？” 见他一点就通，王翼便单单颔首致意，并未多言。 骤然间得知这一消息，林川却是有些烦闷。 若真是如此，那这三灾，肯定便是冲着那位前辈来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不赶巧。 亦或者说，灾劫便是如此，专挑不适宜的时间显现。 不突如其来，不打个措手不及，让修士早有准备，便不似灾劫，乃是考验了。 林川担心那位前辈争斗之余又遭受劫难，恐会落入下风，说不定最终还会败给离阳。 但他无意间，却窥见王翼一脸风轻云淡，面不改色，好似并不忧虑此事。 顿时有些诧异，再问道：“王兄，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毕竟那位前辈是你们王家请来的。” 王翼却是不禁摇头轻笑：“林兄莫慌，那位前辈可还有一半神通没用呢！” “一半神通？！” 见他竟是又抛出一个极为惊人的消息，林川不免有些无奈。 若是胸有成竹，你一口气说了便是，何必断断续续，吊他胃口。 不过他也并未纠结过多，转而便开始细细思量对方这句话。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厉害了。 未曾想二人斗至现在，离阳竟是连那位前辈的另一半神通都未逼出，想来若不是三灾突显，此战恐怕便要结束了。 不甘心之余，也有一丝庆幸。 还好那位前辈功行高绝，臻至化境，若是换作化玄修士，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便只能坐以待毙了。 看来，即便本源有失，登灵的底子终究还在。 意识到这一点，林川便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激荡，转而说道：“不管如何，我等还是先尽快离开此处，以免招来横祸。” 劫云已成，这下面终归不是什么好地方，难免会殃及池鱼，遭无妄之灾。 然而，也不知为何，待林川说完，王翼却并未立即回应，单单注视了片刻，便似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见他居然这般反应，林川心中不免莫名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似是有什么祸事将要发生。 亦或者说，已然发生了。 他下意识抬首一看，便发现刚才还阴云密布的长空，现在却是碧如一洗，青冥一色，如雨过天晴。 这便代表着，三灾已然过去了。 万里尘云被大手拂去，一道身影，便从高天之上缓缓落下，悬于尊位之上。 四道月轮在背后显现，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最中间最上方的灼灼赤火。 红白相间之光，映照出对方暗合天地五行的面容，泾渭分明，好似亦正亦邪。 正是离阳。 见到这一幕，不必多说，林川也已然知晓了战斗的结果。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明白了一切。 皆说不出半句话来，单单齐齐注视着这位新任殿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自己身上，离阳便知这是个好机会。 他事先便拜托秋寻真帮忙，又换上了殿主华服，倒也不必再做其他准备了。 直接登位便可。 是以当即沉声宣告道：“我自登位，以正其冠。” “名为采虚，立于乾清。” “殿有天中，界蕴神物。” “主脉玄泱，分合罗刹。” “尔来修道数百载，终成大局奕棋人！” 说罢，他便缓缓入座，殿主方印同时显现，与身上华服交相辉映，只闻轰隆一声，脚下光华直入天中，辐及万里，几近照耀半个连城！ 而此时，头顶苍穹长空，却骤然间变换为莫名血色，如苍天泣血，诸神悲鸣。 第94章 立脉 如果说，刚才的景象表明离阳赢得了胜利，斗败了一位登灵大能，也是乾清宫的太上长老，巩固了自身殿主一位。 那么现在，这番天地异象，便预示着，他不仅以化玄战登灵，还成功，将其斩杀了。 天灵泣绝，万物皆伤，天地同悲。 在此等震撼消息之下，台下修士皆为之动容。 那些个化玄长老，更是目瞪口呆，满脸惊讶不已，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而座上的离阳见得自己说完，竟是无人附和，未免有些尴尬，便不禁清咳一声，试图将众人唤醒。 殊不知此时此刻，哪有人还关心什么登位大典，皆将目光聚焦于无穷血雨。 毕竟登灵大能本就不是寻常修士所能触及的，更别说其殒落时引发的天地异象了，大多数人都只在古籍与传闻中听过，却从未亲眼目睹。 而如今，便能一览无余了，自然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虽说这些人所修之道也并非如离阳这般，着重于求索，偶然间窥得奇观天象便可增进修为。 但大能殒落，本就有可能会将自身所掌之法展露世间，若是悟性尚佳，亦或者有共通之处，便可从中参悟出什么来。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过好在，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有所收获，低阶修士更是不明觉厉。 苏书雪反应也是极快，当即便带着一众韩家修士跪地大拜，口中称“殿主”之声不止。 这一举动，便犹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有人带头，其他宾客便也有样学样，齐声高呼。 一时间，耳边所闻皆是呐喊之声，如山呼海啸，传达四野，经久不息。 如此，才可谓之大典盛况。 待得身旁的一位修士也加入其中，极为兴奋地吼了一声，林川这才缓了过来，脸色极为难看。 他抬首幽幽注视着台上受万众瞩目的离阳，眼神复杂。 虽心有万般不甘，但也知晓，今日之事过后，恐怕再无人敢质疑其德不配位了。 连太上长老都被其斩杀了，己方这些化玄修士，又如何与对方争斗呢？ 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想到这里，林川便收敛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单单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失魂落魄的王翼，便也加入了众人的行列。 对他而言，阵营也只不过是牟利的幌子，眼下离阳势大，自然要弃暗投明。 再者说，若想请得一位登灵大能出手，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王家经此一役，恐怕也再难翻起什么风浪。 甚至于，如果离阳刻意针对的话，在这乾清宫内，也再难有王家立足之地了。 原来的小舟将要倾覆，改乘大船，也是人之常情。 林家虽无什么前辈高人撑腰，自身传承也不神玄，但却能在乾清宫立足近千年，便是因为如此。 倒不如说，这便是小势力的生存之道。 唯有眼光毒辣，识大局，懂变通，不轻易站队，也不过于墙头草，才能在残酷的修仙界活下去。 若是缺了一条，便容易因一时不慎，最终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归根到底，还是实力不济。 若是如离阳这般，自然无需考虑这些。 当然，这也和二者所处的位置有关系。 毕竟一个是林家家主，底下有一帮人要养，一个是散修出身的殿主，家眷少得可怜，自然无有多大的负担，可以放手去做。 只能说，人各有道。 而与此同时，刚才还翘首以盼的王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自家恐怕大难临头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冬三娘不仅会败给离阳，还失了性命，当场殒落。 再不济，也能打个平手？ 由于结局出乎意料，王兴自然没有任何事先安排，现在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免有些莫名的恐惧。 他举头看向离阳，忐忑不安之余，也不由生出一丝敬佩。 未曾想此子一介散修出身，竟是能成就这般壮举，以化玄之身，斩杀登灵，真是离谱至极。 虽说这其中涉及到多方面的原因，比如冬三娘重伤未愈，又恰巧遭劫，境界跌落的同时，一身实力还无法完全发挥，得分出心神来对抗三灾。 但不管如何，她死于离阳之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王兴已然可以预见，若是日后不出什么意外，待得离阳成就登灵，恐怕这偌大的乾清宫，也容不下对方这尊大佛了。 在其面前，所谓的宗门天骄都不值一提，就连那位太一宗的大弟子，顾涵渊，也有所不及。 毕竟他活了数千年，也从未听闻过，化玄能够斩杀登灵。 若是传出去，别人也只会当作是井底之蛙的痴言妄语罢了，根本不会在意。 此等罕见之事，唯有亲眼目睹了，才会强迫自己相信。 王兴对此感叹不已，随即便心念一动，唤醒了一旁还在发呆的族人，无奈吩咐着一些事。 若是王家还想存续，不好好赔礼道歉，诚意不做足，便等同于找死了。 得好好商量一番，总之，是要大出血了。 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台之上的离阳并不知晓台下的暗流涌动，他坐于尊位之上，低眉俯视众人，尽情享受了一番身居高位，掌人生死带来的满足感。 不过他向来不是喜好玩弄权力的人，单单过了片刻，便觉有些吵闹。 想来有冬三娘这位前车之鉴，短时间内，世家一脉恐怕也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而一直暗中观察的师徒一脉，估摸着也很快就会派人来拉拢。 既然殿主之位已然坐稳，那也该静下心来，继续参悟五行法则，补全剩下的三行，成就化玄了。 实力才是关键，什么殿主都是浮云。 更何况，劫变将至，不努力都不行。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给这登位大典，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他还赶着去曲周收集五行之精呢。 念及此处，离阳便抬手一指，放出些许气势，示意众人停下。 台下诸修皆没了呼声，眼神期盼，似是好奇他还想宣告些什么。 离阳对于这样的反应显然很满意，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掏出先前自幽昼殿内得来的地阶传承。 随手一抛，无空星石悬于头顶，大放神光。 有识货之人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便不免涌现出些许猜测。 当然，更多人则是疑惑不解。 好在离阳同时也解释道：“其内蕴有一门地阶功法，唤作通识存神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才继续说道：“我玄泱一脉的传承，便是此法。” 说罢，离阳便挥袖一收，放声长啸，身化虹光，去往天外。 只留一众宾客在原地面面相觑，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瞬间便炸开了锅。 “地阶功法？这位离殿主居然拿此等至法当作弟子传承？” “若是拿到外处，仅凭此法，便足以建立一小宗门了。” “与我等自然无有什么关系，但却是可让族中后辈去试试。” 第95章 五相归合 “启禀殿主大人，王家奉上灵晶一斗，上品灵石，天材地宝，玄阶法宝若干。” “先前在大典之上对您出言不逊的王兴，也正负荆请罪，跪于殿门前，祈求原谅。” 采虚殿中，离阳慵懒地躺在光华宝山之中，垂目静听苏书雪的报告。 闻言，他便随手从身下摸出一枚灵机浓郁至极的灵晶，放在掌心细细把玩。 却是冷笑道：“一斗灵晶？若是放在先前，还算有些诚意。” 随即摇了摇头：“可如今，却有些不够看了。” 在登位大典结束以后，不仅是师徒一脉，就连一些世家，也派人前来贺礼，送了一大堆东西，其中便有不少灵晶，基本上可以说在短时间内，离阳已然不缺此物了。 更何况，他现在的境界仍旧是元丹，若是贸然用灵晶修行，便不能完全汲取其中的法则之力，无异于暴殄天物，实属浪费。 唯有登临化玄之际，才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想来离阳便更不缺灵晶了。 毕竟届时五行法则齐聚，便可成就登灵实力，若是想要此物，随便招招手，便有人主动送上来，求着他接受。 是以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而听他这么一说，苏书雪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替殿主大人回绝了。” 说罢，她正欲回转，却不想离阳又吩咐道：“不必了，这些外物本座可一概不要。” “尽数换成五行之精便是。” “至于那王兴……”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似是在思量着，究竟要怎么处理此人。 先前在大典之上，这老登可是跳得最欢，若是不惩戒一番，难免有失威严。 但此间又并非外处，同为一宗，抬头不见低头见。 离阳已然斩了冬三娘，虽说对方是主动求死，但别人却不知晓。 若是再同门相残，造起杀孽，恐怕便会引来些许非议。 他倒是无所谓，但底下的人便有些难办了。 更何况，也要为玄泱一脉着想，搏个好名声。 不然的话，也不利于日后的发展壮大。 因此离阳稍加思索，便继续说道：“你告诉他，若是敢作敢当，便自行了断。” “本座亦可留他一条活路，不斩元神，轮回转世。” 如此，便无需他亲自动手，而王兴也并未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于世间。 对方又是化玄，转生之后，也有极大概率能觉醒前世记忆。 即便无有修仙资质，想来王家也会好好照顾其一生。 而若是重得灵芯，从头再来亦不是难事。 毕竟有王家帮衬，无异于重活一世，说不准成就还会比现在要更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挺过即将到来的劫变。 但不管如何，离阳这般做，已然算是仁慈了。 若这王兴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听闻此言，见离阳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手中的灵晶，显然无有其他安排，苏书雪便点头应声，缓缓告退。 这大殿之中，便又只剩他一人。 离阳这时才心念一动，于掌心凭空生出一团赤火。 不过，其与燃灯业火，倒是有些不同。 先前与冬三娘争斗之际，被其所修之法引来的三灾波及，好在大头还是落在对方身上，离阳虽也遭难，但并无任何损伤。 反倒是因祸得福，借此，从中悟得了些许。 三灾分为火水风，风可延伸为金风与巽木，也就是说，除去土行以外，皆有涉及。 其虽不是天劫，但却胜似天劫，相比于修士晋升之时必经的雷劫，更为恐怖。 毕竟天劫尚且留一线生机，而这三灾五劫，本就存有天地不容，斩灭除绝的理念。 离阳对五行道法理解极深，又是先天五行胎体，自然能窥得一丝半缕。 只不过水行与金行已然掌握了法则，一时半会倒也无需继续钻研。 如此看来，着重点便是火行与木行了。 他稍稍一转，赤火渐熄，留有一团灰烬。 轻吹一口气，尘灰飞扬，显露出内里的事物，便是一颗饱含无穷生机的种子。 木可生火，毁灭之中，亦能焕发新生。 周转轮回，不停不歇。 类似于佛门之中的涅盘，又与传说中的神兽凤凰有些关系。 皆是妙法。 只是虽于意境上再精进了几分，也只不过运使起来更为熟练，精于变通罢了。 构思再怎么精妙，也仍旧只是真意级别的力量，距离成就法则，还差了不少。 归根到底，还是积累不足。 法则脱胎于道则，乃是天地至理的象征，凡灵若是想要将之掌握，单凭一朝一夕间的悟道，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若是能寻得足够的五行之精，再有福缘加持，估摸要不了几十年，他便能一一补全剩下的三行法则。 也就是说，是时候动身前往曲周寻觅五行之精了。 想到这里，他便掏出先前秋寻真所赠的玉佩，悬在身前细看。 据对方所言，此物乃是一位天音宗修士所赠，借此，便可与之扯上关系。 而天音宗，便是曲周的霸主势力，与大自在寺相同，皆是二品宗门。 然而离阳却看不出这玉佩有什么神异之处，竭力发散灵识感知，便只发现其上蕴有一丝莫名的力量。 与天地灵机相仿，但又藏有几分动感伤情之意。 他稍稍灌注元浑，便能隐隐听见一曲歌谣，婉转悦耳。 不过除去这一点，便也没有其他异状了。 或许，得用配套的功法来激发。 亦或者说，单单只是作为一件装饰品，并无他用。 琢磨了片刻，也无有其他发现，便索性将之收回洞天之中。 届时到了天音宗再看。 离阳正欲起身，却不想白雁依突然显现。 一见面，此女便埋怨道：“你先前怎么没用我给你的阵法？” 离阳自然不能说是自己忘了，便只能轻笑道：“我见局势并未到要使用阵法的时候，便断了这般念想。” 对此，白雁依却是有些无奈：“若是不拿出来实战一番，又怎能查缺补漏。” 她不禁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再问道：“听虞姐姐说，你要去曲周？” 离阳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不过见她突然提起此事，心中便明悟了些许。 恐怕，对方乃是有求于离阳，才登门拜访，与那玉光分形大阵倒是无有多大关系，只是顺口一提。 果不其然，见离阳承认确有其事，白雁依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能否麻烦你从那里寄些灵材过来？” “乃是曲周独有，其他地方也找不到。” 她随即又掏出一枚阵盘，递给离阳，同时解释道：“这便是报酬，玄阶极品阵法，五相归合大阵。” “先前我观你似乎擅使五行道法，此阵正好契合为一，只需填入上品灵石，便可催动。” “一经施展，便可借得周遭天地五行，近乎用之不竭。” 说到这里，白雁依似乎有些自豪，在她看来，这是极为了不得的功效。 而离阳虽不通阵法，却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管对方有没有夸大，起码听起来，比那玉光分形要玄妙不少。 他接过阵盘，便笑道：“放心，区区小事，定能完成。” 第96章 天音宗 接了白雁依的委托以后，离阳便与众人一一告别，即刻动身，驾驭五色遁光，飞往重天之外，再不见任何踪影。 此时此刻，他便于第四重天，极明天肆意驰骋，遍布此处的罡气玄光也不能阻他分毫，皆被撞开推离，不沾片缕。 虽说现在已然掌握了金水两行法则，但也只能在第五重天识造天停留片刻，不得寸进。 而若是不小心引来那些神明注视，在其权柄影响之下，所能够待的时间便更少。 当然，其倒也并无什么恶意，毕竟是自家居所，外人闯入，自然要窥探一番。 只不过此界神明乃是生于权柄之中，携其威能的同时，也饱受桎梏。 凡灵若是与之对上，天生便要矮上一头。 想来或许还要等补全剩下的三行法则，晋升化玄之际，才可一窥第六重天，埃寰天的真面目。 届时便可入得云埃之中，汲取清气，祭炼冥数大药，助于修行。 不过，那也得等到此行结束，寻得足够的五行之精以后了。 极明天连大型飞舟都难以触及，天地灵机又混杂无比，更是危险重重，是以无有什么生灵出没，死寂一片。 离阳孤身一人在其中飞驰，穿云入隙，宛如利箭。 如此不过片刻，周遭的温度便开始上升，显然是在逐渐远离北方，去往南处。 再有半日功夫，离阳便跨越了千万里之遥，来到了此行的终点，曲周。 曲周地处天罡大陆中心，西接太素，东临赤夏，繁荣至极，就连修士水平，也比大乾高了不少。 不过相对于乾清宫所在的连城来说，倒是并无多大区别。 毕竟连城紧靠封印大魔的寒天北境，以及妖族祖地大荒，此间修士常年斩妖除魔，无一不是斗法好手。 离阳随意选了一座城邦落下，四下打听了一番，便知晓天音宗驻地乃是位于曲周中央地带的静海附近。 离此处，倒是不远。 离阳并未过多停留，再次踏上了旅途。 如此，再过了一会，眼看着天边大日缓缓落下，晚霞渐起，显然已到了黄昏时分。 他这才到了静海。 名字中虽带有个海字，但若是准确来说，只是一片极大的湖泊罢了。 不过即便是离阳，也从未见过幅员如此辽阔的陆上水域，他竭力发散灵识，竟是只能堪堪覆盖很小的一部分，未能窥得全貌。 如此看来，称其为海，倒也无有什么大问题。 天音宗便坐落于此，依托一座巨岳建立，不过此间的建筑风格倒与大乾还有连城极为不同，多浮岛，多悬宫。 入目所及，苍穹长空之上皆是星星点点的飞殿，星罗棋布，时不时便能窥见有流光在其间转动，想来便是门人弟子在飞遁。 然而到了此间，那玉佩虽有了反应，但却指向与天音宗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没入附近的城邦，千遥之中。 见状，离阳自然有些犹豫。 这意味着什么？究竟是那人刚好不在宗门之中，还是说，其根本就不是天音宗弟子？ 虽说秋寻真没理由在这种小事上欺骗他，但回想起此女当初的反应，这背后必定有什么故事，说不定便是因此才生有变故。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眼前的天音宗看看，再做打算。 毕竟归根到底，真正的关键还是天音宗，只要能在此搭上线，便能寻找五行之精的蛛丝马迹。 至于秋寻真的故交好友，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离阳把身一晃，便凭空显现于护宗大阵前。 守卫的童子虽只是凝归，但久经人世，眼光也毒辣的很。 见他突然间冒出来，气息还深不可测，便知晓乃是高阶修士，连忙躬身揖礼，同时问询道：“不知这位前辈，来我天音宗是为何？” “若是来借得乐场悟道的话，实在抱歉，名额已然满了。” 说话间，这童子虽面露歉意，态度恭敬无比，但语气却是坚定的很，不卑不亢。 想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回绝。 若是稍许显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恐怕便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不过离阳大老远跑来此处，自然不是为了什么乐场悟道。 他当即摇了摇头：“本座并非为此事而来。” 随即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乐场真有如此好的功效，竟是引得修士趋之若鹜？” 见离阳矢口否认，童子便暗暗松了口气，而听他这么一问，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毕竟方圆万里的修士皆知晓乐场的玄妙，即便是太素与赤夏，也会有人不远万里前来此处。 可以说，天音宗的乐场在整个天罡大陆也是较为出名的，未曾想自己眼前这人居然不知晓，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山沟沟里蹦出来的。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绝然不敢说出口的。 童子斟酌了片刻，便缓缓说道：“虽不算什么至上妙法，只能说因人而异。” “但，也已然远胜于其他诸多手段了。” “至少，较之悟道丹，只是稍逊几分。”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间显露出一丝自豪，显然对此很是骄傲，很有自信。 离阳倒是听闻过悟道丹，乃是玄阶极品丹药，炼制困难，材料珍贵，基本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未曾想这乐场功效与之相比竟是只差一丝，究竟是这童子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是说确有其事？ 但不管如何，对方此言，已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若真有些许神异之处，届时说不定便能与福缘配合，双重加持，修行速度必定会暴增。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再问：“有无境界限制？登灵能否从中悟道些许？” “登灵？！” 听到这两个字，童子显然吓了一跳，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发觉其与化玄还真有所不同。 但具体是什么他自然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也不妨碍其转换态度。 原本挺直的腰不经意间弯了不少，显然，是把离阳当作登灵了。 童子语气更是恭敬了几分，不过对此却是面露难色：“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只是个守门小童，还望前辈见谅。” “不过前辈大可去试试，保证您不虚此行！” 离阳这时便轻笑道：“可你刚才还说，名额已满了……” 还未等他说完，这童子便连忙解释道：“口误！一时口误！” 见其显露出一副讨好之意，离阳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对方。 他随即掏出殿主方印，同时吩咐道：“本座乃是乾清宫殿主，此事你做不了主，去唤其他人过来。” 而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怀疑的童子，便打消了这般念头。 在其看来，能当上殿主一位的，即便不是登灵，也差不多了。 童子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前辈言之有理，还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告退一声，转身步入大阵之中。 第97章 涅盘之火 童子离去之后，过了片刻，便在一位气质脱俗，宛如贵妇的宫装女子带领下再度出现。 一见面，此女便不经意间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美目间闪过别样的色彩，随即恭恭敬敬做了个万福，柔声自我介绍道：“妾身艾香，天音宗群玉阁长老，不知这位乾清宫殿主又该怎么称呼？” 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对方的境界赫然是化玄，让此等高修迎接，起码礼数算是给足了。 他当即微微颔首致意，淡淡回道：“采虚殿殿主，离阳。” “原来是离殿主。” 听闻此言，艾香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虽然得了名谓，但她在脑海之中一番搜寻，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离阳这个名字的记忆。 是以即便看出离阳非同寻常，但也不太确定其身份是真是假。 不过好在，离阳显然也知晓这一点，见其犹豫不决，便心领神会，当即唤出殿主方印，悬于身前，沉声解释道：“这便是殿主方印。” 见了此物，艾香心中便不由大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放出一道彩光，流入殿主方印之中。 然而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其并非什么术法，而是一枚飞梭形制的法宝，估摸着便是专门用来查验文书印记之类的工具。 飞梭单单绕着殿主方印转了几圈，便又飞回艾香，没入其高高束起的头簪当中，再不见踪影。 此女同时闭上双目，细细感知。 没过一会，便睁开双眼，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当即又执了一礼，娇笑道：“离殿主远道而来，实属我天音宗之幸，且随妾身来，进去坐坐。” 其也不问离阳来意，便把手一指，落在身下，点出一团云雾。 不必多说，离阳自然乘了上去，艾香朝他点了点头，手中便掐弄法诀，操控脚下的七彩祥云入了大阵。 穿行其中间，离阳便感知到冥冥之中有一道视线一扫而过，并未过多停留，显然只是例行巡视。 不过他却是有些好奇，因其气息莫名的古怪，便静心凝神，竭力发散灵识，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目光。 惊鸿一瞥间，便截取了一些残影，将之简单拼凑，却是不似人形。 反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凤凰？ 然而还没等离阳多想，对方便有所察觉，却也并未为难，单单漠然看了一眼，视作警告。 而就是这一眼，那赤红的瞳目，便好似穿过重重阻碍，直接印在了离阳眼中，其上浮现一抹倒影。 紧接着，便是无火自燃。 一旁的艾香见他双目之中突然冒出灼热炽焰，热浪滚滚，不禁心中一惊。 她刚想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助，离阳便运使五行轮转，借助水行法则将其暂时压制，随后又摄入火行真意当中，慢慢同化。 眼一闭一睁，火焰便消去无形，似乎从未存在过。 他这时见艾香一脸诧异，自然明白其为何这般反应，便主动解释道：“没事，不过是我新学了一门瞳术，还未通熟，却是让艾长老见笑了。” 艾香当即笑了笑：“没想到离殿主还是个苦修士，随时随地都在精进技艺，难怪能有如今这般成就。” 她自然看出离阳是在说谎，但也是个聪明人，并未寻根究底，逾越规矩，有失礼仪。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恭维，离阳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表示回应。 随即，却是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 而见他这般，艾香倒也并未说些什么，继续在前引路。 也不怪离阳如此失礼，毕竟刚才强行摄入火行真意当中的赤火，已然快要脱去禁锢了。 真意级别的力量在这神秘赤火面前还是差了不少，若不是有其他四行，尤其是水行法则的压制，恐怕便要彻底关不住，引火上身。 虽说这神秘赤火只是那疑似凤凰之物残留的一丝力量，不至于伤及多少，但一旦脱离控制，将离阳身上的衣服烧光却是完全可以的。 若是再不回转心神，便要闹出大笑话来了。 不能不管。 更何况，他也十分在意此物，想要仔细探究一番，毕竟其有可能与神兽有关，说不定还涉及天音宗的秘辛。 如此稍稍放开压制，将心神探入其中，想要先试探一番。 却不想刚有所触及，灵识便被焚灭了些许，着实让离阳有些意外。 要知道，他的元神已然成就了银勾境，堪比登灵大能，却如此轻易就被这神秘赤火给侵蚀了。 可想而知，其究竟有多凶烈霸绝，威能赫赫。 看来，绝非凡物，说不定真是凤凰真火。 若真是如此，虽不指望能完全掌握此火，但只要能从中悟道一丝真谛，便已然算是大赚特赚了。 离阳再心念一动，转动五行相合为一，同时又悄悄凝塑出一道先天一气，灌注其中。 说句实话，若不是先天净灵真光施展起来声势浩大，必定会被艾香发现，他真想利用此神通，将这神秘赤火返归本真，借此来窥得其原貌。 不过没有此法，倒也能通过先天一气与五行相合来实现类似的效果。 解法不止一种。 这神秘赤火虽品阶极高，但终究归于阴阳五行，又脱离了其主人，乃是无源之水，自然任由离阳拿捏。 在五行一番相生相克，周转轮回之下，便渐渐磨灭了其锐气锋芒，显露出较为无害的本源。 然而揭开表层迷雾面纱之后，离阳却惊然窥见，这其中，又蕴有一丝木行一道的痕迹。 只是还未等他深入研究一番，这神秘赤火便死灰复燃，又硬生生将灵识逼退。 离阳自然有些不甘心，毕竟离揭开谜底只差最后一步了，便想再换个方式，尝试一番。 却不想就在此时，艾香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将他唤醒回现世。 “离殿主，商字乐场已然到了。” 离阳虽不太情愿，但也知晓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反正这神秘赤火已然被暂时压制，又逃不到别处，也不急于一时。 先看看这传闻中的乐场，究竟是如何。 他当即抬首，顺着艾香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此间乃是一座大如天外陨星的浮岛，放眼望去，飞瀑流湍，仙兽灵禽，祥云渺渺，景色倒是极佳。 一偌大广场之中，星星点点坐有几人，正静修悟道，如痴如醉。 不过最为惹眼的，还是当属那位端坐于高台之上，身着白纱，柳眉如画，轻抚琴瑟的年轻女子。 只是离阳单单多看了几眼，对方便似有所察，低眉垂目，回视一扫，便如遭重击。 虽并无什么恶意，但光是那股拒人远之的清冷气质，便足以让寻常化玄心神摇颤。 此女的修为远高于他，估摸着，便是登灵大能了。 而见离阳这般，一旁的艾香却像是早有预料，不禁捂嘴偷笑，同时解释道：“那位便是我群玉阁阁主，乃是登灵极境，离殿主可莫要冒犯了。” “过去也曾有不长眼的登灵散修垂涎美色，可是皆被阁主一顿收拾呢。” 第98章 乐场悟道 艾香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与语气虽并无任何异常，但离阳还是能够从中隐隐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显然，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警告自己，说不定，其所言也确有其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本来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此界双修带来的更多则是心神相合，神意同行的默契，而并非只是单纯上的生理快感。 再者说，他如今已然有了两位如花似玉的道侣，也不愿再沾花惹草了，只会徒生烦恼。 是以当即微微颔首，表示已然明白，却是轻笑道：“多谢艾长老提醒，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说罢，便将视线一转，再不看那人，而是开始观察这浮岛的布局，说不定便能借鉴一番，日后于采虚殿亦或者玄泱界内也造几个看看。 而见他这般反应，艾香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心想，看来，这位离殿主，还算是识相之人。 随即把袖一摆，开口说道：“离殿主知道就好，只要不是太失礼，我家阁主也不会以大欺小。” 艾香这时又娇笑道：“若是恰好离殿主在音律方面有些见解，阁主她反倒是好说话得很。” 不过对此，离阳却是摇了摇头：“却是让艾长老见笑了，我向来五音不全，乃是十足的俗人。” 闻言，艾香便也没再说什么，话锋一转，却是掏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碟，递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离殿主凭此物便可自由出入乐场与护宗大阵，不过我家阁主向来只在每日辰时演奏，若是偶然间得了些许感悟，便会闭关静修。” “当然，也会请得他人代劳，不过登灵大能皆忙于入埃寰天祭炼大药，所以有时，乐场便会空无一人。” “虽说也可进入，但无有神音助道，较之在洞府之中修炼，还是差了不少。” 离阳接过玉碟，灵识稍稍一扫，发现其并无什么玄机，单单铭刻有一配套阵法和识别气息罢了。 便将之小心翼翼地收入玄泱界之中，随即却是再问：“还不知，群玉阁在何处？” “若是届时我再有疑虑，也好来寻艾长老解惑。”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来此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寻觅五行之精。 想来这艾香八面玲珑，处事圆滑，消息也肯定灵通得很，不然也不会被派来迎接离阳。 而听他这么一说，艾香稍加思索，便又唤出一枚香囊。 “戴上此物，便知晓群玉阁的位置了。” 她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亦不是随时在阁中，届时离殿主凭此物，寻其他姐妹便可。” “还望离殿主见谅。” 这自然言之有理，修士修士，往往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 至于为何要腾出时间来做其他事，也只是为了赚取修炼资源罢了。 可以说，所做的大部分，都是为了修行。 离阳点点头，言道：“这是自然，我也不愿三番五次麻烦艾长老。” 他接过香囊，将之挂在了腰间，此物相当于一件玄阶法宝，虽没什么玄妙之处，但无有法力灌注，便可自生出一股莫名的香氛，环绕周身，沁人心脾。 若是凡人闻上一口，便能延年益寿，华发生黑。 见离阳收下香囊，艾香便再问：“离殿主可还有其他问题？若是没有，便入乐场悟道。” “阁主她每次演奏的时间不尽相同，此次恰好赶上了，若是不抓紧，说不定便要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听闻此言，离阳思量了片刻，便摇了摇头，回道：“暂时无有什么困惑了，艾长老可自行离去，不必管我。” 艾香这才点头致意，再揖一礼：“既然如此，那便祝离殿主能有所感悟，精进自身了。” 说罢，她便伸手一指，脚下云雾一顿翻滚，便带着其去往天外，消失于白茫茫的尘气之中。 见对方离去，离阳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向面前的浮岛。 他心念一动，便驾驭五色遁光，也不张扬，悄然落在了广场的一处角落之中，与其他人隔有一段距离，却也不显疏远。 正是因为如此，一落地，虽隐隐有几道视线窥探而来，但也很快便消失不见。 至于那位端坐于高台之上，抚琴奏乐的登灵仙子，更是无有任何反应。 当然，这对于离阳来说，反倒是好事。 他如此自然地便融入了其中，不显突兀，不引人注意，不多生事，便是最好。 踏入此间，离阳才能听得婉转琴音，感到煞是悦耳动听的同时，脑海之中，也隐隐开始生出些许莫名其妙的画面。 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但修士思如迅电，离阳更是元神异于常人，稍稍整理一番，便从中窥见了不少玄妙之处。 这便是有所感悟了。 未曾想效果居然如此显着，亦或者说，单单只是因为他初次尝试，再加上已然许久没有临乐享受一番，心神放松间动感伤情，才至于此？ 但不管如何，这乐场对悟道有所帮助也是事实，看来，那童子恐怕并未夸大。 至于为何离阳从未听闻过，估摸着，也只是因为他乃是散修出身，对宗门秘辛不太了解，孤陋寡闻罢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当即静心凝神，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进入了冥想状态，就如此间其他人一般。 虽说现在无有五行之精，难以补全剩下的三行法则，但却是刚好可以参悟刚才得来的神秘赤火。 毕竟乃是疑似凤凰之物的力量，想来若是能从中悟得些真谛，便可于火行和木行一道上有所精进，说不定，还能生出半道神通大法来。 离阳照例先用五行轮转将此火的锐气磨灭，不过待得那木行之种显现，他却是并未动用先天一气，而是换作先前自火灾当中得来的毁灭新生之意，正好与其契合。 不出所料，在同源同频共振之下，此次这木行之种还未来得及死灰复燃，便被引动了其内蕴有的生机之源，发芽觉醒。 亦或者说，破茧重生。 而就在此时，福缘也发动了效果，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谕令灌注，促使离阳灵光乍现。 他见得木行之种老树逢春，运使五行真意，凭空凝塑出两道先天一气，骤然间契合为先天净灵真光。 随意一照，便将那刚生出些许苗头的生机之源返归本真。 乃至于回到最初之时，也就是神秘赤火的原貌。 离阳这时再撤去真光，又催动五行轮转，开始重复先前的操作。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诡异的惯性，正在缓缓自行生出。 现在即便无有离阳施法，他只需稍稍心念一动，勾连其中神意，这神秘赤火便会自行熄灭，显露出木行之种，生根发芽。 进而又无火自燃，化作一团尘灰。 然于黑烬之中，又隐隐蕴有一丝生机之源，蓄势待发。 周而复始，轮转不歇。 如此，方可称为涅盘。 第99章 惹人生厌 就在离阳沉浸于毁灭与新生的轮回之中时，殊不知在外界，因先天净灵真光的频繁显现，引得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由于一同在乐场悟道的皆是化玄修士，因此纵使离阳乃是无心之举，普通的结界也不能完全隔绝真光的影响，必须得分出些许心神与之抗衡才可。 若是放在平时，这自然不算什么，但现在正值需要静心凝神，全神贯注的时候，哪怕是稍许分心，也容易前功尽弃，一朝全丧。 是以伴随着真光的闪烁愈发激烈，众人不得已强行中断了参悟，心情自然不太好，皆愤然看向离阳，碍于那位登灵大能尚未作出反应，便窃窃私语。 “此人是谁？不当人子，扰我清修，实属可恶！” “这白光倒是厉害至极，不愧是先天神通。” “管它什么先天后天，纵使有所感悟，也不该如此放肆！” “乔阁主就不管管？” 提及这位，众人便抬首望向高台之上的清丽仙子，希望对方能下场干预，毕竟此间乃是她做主，若是己方贸然出手，便显得逾越了。 只可惜，此女似乎对于离阳生出的异象视而不见，亦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众人是否被其打扰，仍旧低眉垂目，只顾轻抚琴弦，奏响天籁。 见状，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在他们看来，反正顿悟也只是一小会的事，忍忍便过去了。 殊不知，此时此刻，离阳尚处于一切的开始，离真正的结束远之又远。 他虽成功将神秘赤火的涅盘特性激发出来，但也陷入了新的困境。 那就是，该如何让这周而复始，经久不息的轮回停下来。 若是无法做到自由操控，便谈不上彻底掌握这神通大法。 更别提，从中汲取五行感悟了。 离阳先是试图抽离先天净灵真光，然而这时才惊然间发现，此道神通，似乎已然在万千轮回之后，和神秘赤火融合在一起，不分不离，浑如一体。 已然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并且还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就好像是控制一切的开关。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彻底失去了这道神通，事实上，离阳仍旧可以再度凝塑出四道先天净灵真光，一道也不少。 只不过，是如今这道真光，已然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借助神秘赤火作为载体，得以独立出来。 见这个方法行不通，他紧接着又断开五行轮转，好在这次成功了。 但，似乎也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毁灭与新生还在继续，其内蕴有的真光也不断显现，有点类似于装置与机器的状态指示灯。 真光亮起，便代表进入了新生进程，真光熄灭，便步入了毁灭的末尾。 循环并非是不稳定，而恰恰是因为它太稳定，太完美，一切外力都被排斥在外，完全无法干预。 但若是让其一直迭代下去，届时会不会生出新的变故，离阳也不太确定。 没准，便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因此为了杜绝这种风险，他必须要弄清这一切，最起码，让循环停下来，回到原来的样子。 好在有福缘加持，他现在灵感喷涌而出。 既然外力不行，那便从内部着手。 而离阳虽对于神秘赤火还一无所知，但先天净灵真光本就是他所创的神通，自然通晓。 这道神通脱胎于先天一气，不过他刚刚也尝试过了，无论是利用五行真意，还是通过阴阳赝意生造出来的先天一气，都无什么效果。 如此看来，好像走了岔路。 不过这时，离阳却是灵光一闪。 还有一道没有拿出来。 便是开辟玄泱界，借得雷劫斩开混沌，洞天迎来新生之时诞出的那一道原初先天一气。 此气由于频频被离阳拿去生造逆反先天之物，已然斩去了不少，一直放在眉心蕴养。 只可惜其性质特殊，与利用技法生造出来的先天一气有些不同，似乎和玄泱界的发展挂钩。 而离阳现在所处的境地又极为尴尬，他虽开辟了洞天，但由于五行法则迟迟没有补全，便无法晋升为化玄，自然谈不上什么洞天生灵。 是以连带着，原初先天一气的恢复极为缓慢，到现在，也只不过长回了一点点，相比于最初还差了不少。 也不知何时才能返归原本。 不过好在，他这次也并不打算再斩去几分，而是单单将之放了出来。 原初先天一气似乎蕴有一丝灵性，在眉心待了许久，如今偶然间重见天日之时，还会先在四周转上几圈，像是在观察附近。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莫要看了，该干活了！” 闻言，原初先天一气还似是有些不情愿，但在他幽幽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一个回转，便来到了离阳面前。 他这时伸手指了指悬于半空，不断闪烁的光球，淡淡吩咐道：“这其中困有你的同胞，你看看，能否与之共振？” 一听到同胞两个字，原初先天一气便不由欢呼雀跃一声，似乎很是激动。 当即蜷缩成一团小球，表面上的光晕如湖面一般，渐渐泛起涟漪。 共振已然开始了，成败在此一举。 离阳死死盯着二者，聚精会神，同时也运使五行真意，做好准备，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循环系统崩溃。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不断闪烁的光球之上，也开始隐隐生出同样的波动。 虽然不太明显，但出现这种现象，便已然代表着，共振完成了。 而接下来，便容易许多了。 离阳不由心中一喜，却并未放松丝毫，他当机立断，分出些许心神，与原初先天一气契合为一。 借助其与光球内真光建立的联系，一股脑将大量由敕命魔功转化而来的无穷伟力灌入其中。 由于其内部自成体系，五行俱全，寻常外力即便入内，也会被渐渐轮转磨灭，是以必须要选择一些不归属五行的特殊力量。 敕命魔功通过燃烧寿数这一虚无缥缈的存在来换取力量，自然跳脱阴阳。 伴随着离阳这般施为，光球闪烁变得愈发频繁，到最后，便完全常亮了。 随即只闻一声脆响，无穷光芒四散，照得周身通明，好似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循环结束了，亦或者说，是暂时中断。 只要离阳想，便可再度启动。 然而还未等他细细琢磨一番，却突然间退出了冥想状态。 同时，耳边更是闻得一声凄鸣，悲苦至极。 离阳抬首一看，便窥得高台之上，那位群玉阁阁主已然人去楼空，不见踪影。 原地，只留下其刚才弹奏的古琴，在定睛一看，便发现琴弦赫然断了数根。 显然，那声凄鸣便是如此发出来的。 断乐之声，自然哀恸伤感。 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感知到数道视线汇聚于自身，并且其中多半夹杂恶意，显然来者不善。 离阳不由心中一惊，灵识一扫，便探查到在场众人，竟是不约而同，齐齐看向自己。 第100章 去而复返 一时间，突然成了万众焦点的离阳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运起五色遁光，便要逃离此处。 他才不管究竟为何，既然那位登灵大能已然离开，无有乐声帮助悟道，便也没有理由再留在此处了。 而如今这些化玄修士还疑似图谋不轨，便更不能久留了。 其动作之快，以至于在场大部分人都未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离阳逃之夭夭，不禁咬牙切齿，憋屈不已。 原本想着忍忍便是，谁知才过了一会，那位群玉阁阁主便出了差错，竟是断弦停乐，一言不发便飘身离去了。 临走前，还深深看了离阳一眼，想来便是此人打搅了其雅兴，害得大家都无法悟道了。 真是罪大恶极！ 只是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毕竟离阳的修为，远高于这些化玄修士。 不过，现实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就在离阳自以为溜之大吉之际，周身的空间却是陡然间凝固了些许，原本飞速的穿行，也显得滞涩无比。 他顿时心中一惊，因这神通看起来，像是空间法则。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 毕竟时空两道最为难缠，能掌握此等至法之人，无一都是绝世天才。 未曾想这些人当中，居然有此等人物。 不愧是二品宗门之内，就是卧虎藏龙。 见状，广场之上的化玄修士们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有人反应过来。 当即笑道：“是群玉阁的空仙子出手了！” 在其指引下，众人便将视线一转，纷纷看向一位正不断掐弄法诀的轻灵少女。 此言一出，不少人便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显然是知晓对方的厉害。 不过，也有人并非天音宗修士，自然不识得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也看不出什么，是以便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这位空仙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何能擒住那人？” 毕竟从离阳刚才的表现来看，其也并非什么泛泛之辈，至少论遁速而言，在场诸位没有几个自认为能胜过对方。 而也很快，便有人解释道：“空仙子乃是隙空灵体，掌握了空间法则，任其遁法如何精湛，也逃不过空间层面的限制。” 听闻此言，发问之人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得知了这一点，众人便翘首以盼，纷纷谋划着届时该给离阳什么教训。 “可算是把这人抓住了，定要好好惩戒一番！” “没错，若是好生道歉赔礼，本座也不说什么，见势不妙就开溜，真乃小人！” “此子惹恼了乔阁主，纵使我等不管，想来也会遭罪的。” 当然，也有人打算直接上场助阵，摩拳擦掌，飞身而入。 群情激奋，显然，离阳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此时的他虽被空仙子施展的空间神通困住，却也并未慌乱。 虽说乃是空间法则，但施术者似乎还不太熟悉，操作留有缺漏，离阳发散灵识，很快便寻得了破法关键。 他原本想直接唤出先天净灵真光将之破除，但却是一时手痒，想要试试刚才得来神通的威能。 随意抬手一挥，左手引动赤火飞风，右手催化青绿游龙，真光一指点在其中，二者相合，便形成了无穷循环。 毁灭与新生在此间并立，周而复始，不歇的轮转所产生的惯性足以磨灭大部分外力。 一经推离，便迎面撞上将此间固化的法则之力，竟是只被阻碍了瞬间，便摧枯拉朽般碾压而去。 而底下众人见到这一幕，便有些坐不住了。 “还不上去帮忙？！” 一呼百应，一众修士皆御空而起，齐齐奔赴高天，如群鸟归巢，围向离阳。 且说离阳刚破开束缚，便窥见众人乌泱泱地围过来，自然是惊讶不已。 虽然这些人皆是化玄境界，但架不住人多势众。 若是单打独斗，离阳自然随手便可杀之。 如今，却是有些难对付了。 不过破局之法却也近在眼前。 除去那位能施展空间神通，将他暂时定住的空仙子以外，其余皆不能限制离阳的行动。 是以只需除去此女，便大可飞遁而去。 不过虽鱼龙混杂，但也不缺聪明人，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几位修士便并未上场，单单护持在空仙子附近，严阵以待。 但对此，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 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便想挡住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当即祭出四道先天净灵真光，普照四方上下，犹如四轮浑天大日凌于高天。 真光虽然厉害，但毕竟分润到数十位化玄修士身上，因此并未造成多少伤害，只是暂且将袭来的众人逼退。 不过，这点喘息机会，对于离阳来说，便已然足够了。 他当即身化虹光，便直奔那位空仙子，同时又生出涅盘循环，显然是打算一发入魂。 然而就在这片刻间，对方却是已然回复了心神，再度施展空间神通，竟是在无穷真光影响之下，于诸多人影之中，精准点中了袭来的离阳，又将他困于天牢之中。 并且这神通似乎诡异多变，与先前又有不同之处，若是故技重施，恐怕会碰壁。 不过空仙子此般思量，却是多此一举了。 毕竟，离阳破法所凭的也并非是什么奇技，单纯以力破之。 他再一转涅盘循环，周身空间便应声而破，如玻璃碎裂，隐隐还能窥得几片镜像，映照自身。 随即却是似有所感，心念一动，便唤出素光剑胚，将身后来袭的一人斩退。 看来，那些受真光影响的化玄修士已然缓了过来，离阳现在是腹背受敌。 不过他却是浑然不惧，心知既然如此，那便速战速决！ 敕命魔功一开，原本便深不可测的气息再度拔高，在玄泱界力加持之下，更是再上一层楼。 冷哼一声，漠然浩大气势放开，无穷威能席卷四方，竟是再度将不少化玄修士震慑在原地，心神摇颤。 见到此般骇人情景，那位空仙子也不禁花容失色，连忙掐弄法诀，企图再度定住离阳。 然而他又怎会三番五次中招，当即把身一转，便施展了藏空无相，化作万千无形水雾，避开了空仙子的空间神通。 此女也不能多次释放，中间还要间隔一段时间，但就是这一刹那，便足以离阳一剑枭首了。 当然，他也不会这么做，毕竟是在别家宗门，又无冤无仇，只打算将其打伤，让对方放不出空间神通便可。 不过他是这么盘算的，空仙子可不是这么想。 此女见得离阳瞬息而至，吓得浑身冰冷，亡魂直冒，竟是连法宝也没有祭出，呆呆站在原地，似乎是引颈受戮。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离阳，他还怕对方拼死反抗，施展什么禁术呢。 如此正好，也不劳他费心。 当即抬手一斩，便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凌冽琴音却是突显，犀利如剑气刀光，竟是直接将素光剑胚打飞。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离阳先是一愣，随后抬首一看，便撞上那位群玉阁主，面色冷若寒霜。 她，竟是去而复返了。 第101章 凤凰真火 见得这位登灵大能出手，离阳自然收回了素光剑胚，连忙辩解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并不想伤人。”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敕命魔功，却是照常运行，没有停止。 甚至于暗地里早已做好了逃遁的准备。 毕竟这次面对的可不是像冬三娘那般重伤未愈，境界跌落的伪登灵，离阳光是看到刚才那随手一道琴音，便知晓不可力敌。 其修为已臻至化境，即便刚掌握了涅盘循环这般神通大法，也难以抗衡。 而一众修士见到乔阁主去而复返，则是齐齐喜形于色。 “这小子还真是滑溜，不过，现在乔阁主亲自上场，便在劫难逃了！” “不错，任他神通如何了得，在登灵面前，也不值一提。” “只是也不知，乔阁主会如何惩戒此子？” “呵呵，那位空仙子便是群玉阁的弟子，却是差点被他给打杀了，可想而知，后果会有多严重。” 这些幸灾乐祸的话语传到离阳耳中，自然令他有些忐忑不安。 未曾想这所谓的空仙子就是乔阁主的弟子，在对方的乐场，打对方的门人，算是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他却是不打算坐以待毙，当即便说道：“是尔等先出手的，我只不过是反击罢了。” “难道你们天音宗就是如此，仗势欺人？” 不管如何，先扣帽子便是，宗门修士最顾及脸面了。 却不想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咬牙切齿，当即便有人愤声反驳：“还不是你大庭广众之下胡乱施展神通，扰我等清修？” “就是就是，明明是你有错在先，道歉赔礼都无，还欲痛下杀手！”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 听他们这么一说，离阳这才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有些尴尬。 先前还以为是这些人图谋不轨，原来只是自己刚才悟道之时，无意间频繁显现的真光影响到了别人，自然心有不满。 不过，这归根到底还是一件小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当然，也有可能生出更大的祸端来。 就看离阳怎么操作了。 他脸色一瞬变换，显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面露歉意，拱了拱手：“如此说来，却是我的不对了，还望各位见谅。” 还未等这些人再说些什么，离阳便大手一挥，摆出数十枚灵晶。 同时解释道：“一点小心意，不足挂齿。” 见到这一幕，自然便有人犹豫不决，毕竟灵晶对于化玄而言也算是珍贵之物，若是将其内蕴有的法则汲取，同样也能精进功行，便补足了无有乐场悟道产生的缺漏，这也是离阳深思熟虑的后果。 更何况，在刚才的战斗当中，众人也已然见识到了离阳的厉害，以一敌十都不落下风，甚至于还隐隐占有优势，三下五除二便破开了包围圈，直取空仙子。 若不是乔阁主及时回转出手，恐怕，空仙子便小命不保了。 此等人物绝非泛泛之辈，也不知是哪家修士，最好不要得罪。 总之，既然已经给了台阶下，倒也不必再斤斤计较，步步紧逼。 “出手倒是豪横，早点这般做，我等也不会为难。” “对方那般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倒也不必过于苛责。” “但我等说了也不算话，乔阁主可是还在这里。” 不过虽心生退意，却也不敢先开口，而是齐齐看向俏脸仍旧煞白的空仙子，以及乔阁主。 毕竟，对方才是此间的主人，又是登灵大能，还是空仙子的上头，话语权全在此女身上。 与众修士不同，空仙子在群玉阁向来受宠爱，是以性格有些乖张。 她有些恼怒地看了离阳一眼，对方害得她如此失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 她暗中与一旁的乔阁主传音，大吐苦水，希望对方能够严惩离阳。 “阁主，此人是非不分，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直接将我打杀了，真是可恶至极！” “阁主大人，您可要为小空做主啊！” 察觉到此女的表情变化，离阳心中暗道一声不妙，猜测其估计要搞鬼。 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但他又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抬首看向乔阁主，与众人一同等待对方的发言。 同时，也暗中催动五行真意，开始，凝塑先天净灵真光，蓄势待发。 一时间，众人目光汇聚于一人，离阳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却不想那乔阁主对此，却是并无什么反应。 她单单幽幽看了离阳一眼，便轻声道：“既然尔等已然有了决断，我便就不参与其中了。” 说罢，便挥袖转身，撂下一句话：“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商字乐场提前关闭，尔等各自散去。” 赫然是要赶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很诧异。 空仙子更是不禁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乔阁主的倩倩背影，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这样做。 纵使离阳罪不至此，稍许惩戒也是应该的。 否则的话，若是传出去，便会让外人看轻她们群玉阁了。 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解，但尊命难违，空仙子也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离阳。 离阳暗暗松了口气，当即躬身揖礼道：“前辈真乃宽宏大量，受教了。” 他当即运起遁光，便欲离开此处，毕竟涅盘循环已修成，留在这里本就没有多少意义。 再者说，那空仙子似乎心有不甘，还是快快离去，以免徒生变故。 然而刚一动身，耳边便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 “你留下。” 离阳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正是那位乔阁主的传音。 不过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催动五行真意，扶摇直上，冲天而起，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远处天际。 见乔阁主真的眼睁睁放对方走了，一众化玄修士便觉心中不是滋味，虽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收下灵晶之后，便愿意揭过此事。 但毕竟在刚才被离阳压着暴打了一顿，自然心有不甘，也想看看对方吃瘪的样子。 只可惜，乔阁主也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既然如此，也没有理由再留在此处了。 当即躬身揖礼，纷纷告别，就此离去。 最后，此间浮岛，便只留下空仙子与乔阁主二女。 见外人都已然离去了，空仙子便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不解，当即开口问道：“阁主，为何要放他一马？” “就算不按门规处理，也要适当惩戒一番？” “不然的话……”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乔阁主却是骤然间回转身形，漠然吩咐道：“你跟上那人，尽量与其打好关系。” 闻言，空仙子不禁怔住了。 要知道，她刚刚还差点被离阳一剑枭首，如今乔阁主却是让她主动凑过去，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么？ 她更是心中涌出一团无名火，双眼通红，眼看就要掉小珍珠了。 而见她这般反应，乔阁主便幽幽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他身上，有凤凰真火的气息。” 第102章 跟踪 虽说对方乃是登灵大能，亦是一阁之主，但离阳又并非天音宗修士，再怎么说也管不到他头上来。 甚至于，正是因为此女修为远高于他，离阳才不愿听其所言，继续留在那浮岛之上。 若是换个化玄修士，离阳或许还会看看对方打算搞什么鬼。 登灵自然不行。 毕竟这样无异于主动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说不准，便是打算驱赶走那些外人之后，再狠狠炮制他一番，以免此事传出去。 真是用心险恶。 念及这位乔阁主掌管群玉阁，恐怕也不能联系艾香了，毕竟此女也是群玉阁中人，肯定是听命于对方的。 若是离阳一意孤行，恐怕便会被艾香直接卖了。 这样的话，便要寻求他法来打听关于五行之精的秘辛了。 如此说来，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去见见秋寻真的故友。 真是一波三折。 只希望，此行能有所收获。 离阳驾驭遁光，很快便出了天音宗，沿着玉佩所指的方向一路飞驰，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依托静海建立的巨型城池，较之乾清宫附近的运千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间繁华至极，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人口可达数百万，相当于整个天中界了。 凡人安居乐业，修士也自得其乐。 不过他此时却无心享受这般热闹景象，因为灵识无意间捕捉到了一只跟在背后的老鼠。 得先处理一番才行。 当即心念一动，便唤出素光剑胚，瞬息而至，化作一道虹光飞逝，直直钉在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面前，入木三分。 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因为明晃晃的剑锋近在咫尺，稍有偏移，恐怕便会直接落在她身上，一剑枭首。 离阳此举，显然只是警告。 望着面前不断微颤，发出阵阵清鸣的剑胚，空曦不由咽了咽口水，稍稍平复了紧张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遁，但却发现离阳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似乎一有行动，便会做出反应。 而离阳的厉害空曦在先前已然见识过了，群殴尚且不是对手，更别说现在一对一单打独斗了。 估摸着轻而易举，便能将她斩杀。 最好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毕竟此行也并非为了报仇雪恨。 是以空曦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断了其他念想，选择主动显出身形。 同时连忙解释道：“我并没有恶意，不要杀我。” 其实不用对方表明身份，离阳通过系统，也能窥见其真面目，正是先前在浮岛之上对自己有不小怨言的空仙子。 只不过原本还以为此女是对乔阁主的处理心存不满，打算一个人来找麻烦。 听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另有玄机。 不过，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说不准，便有其他人埋伏在附近。 离阳并未放松警惕，当即冷声道：“既然无有歹心，那为何要偷偷摸摸？” 听闻此言，空曦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自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惧怕离阳，因此不愿抛头露面。 只是想想也知道，以离阳的修为，又怎可能发现不了她呢？ 空曦虽掌握了空间法则，但正如离阳先前所言，她突破化玄才没多久，尚且处于混生一重境，连先天一气都未能生出，对所修之法自然不太精通。 却是弄巧成拙了。 一时间，她心中思绪万千，想要随便编造个理由糊弄过去。 但不经意间抬首一看，便撞上了离阳寒意四射的视线，如堕冰窖。 顿时明白若是再拖延下去，亦或者敷衍了事，恐怕对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咬咬牙，最终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把一切真相都告知对方。 空曦斟酌了片刻，便缓缓说道：“还不知，你可曾听闻过凤凰真火？” “凤凰真火？”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知晓这是什么，事实上，哪怕是在整个天罡大陆之上，关于凤凰的资料都少之又少。 毕竟凤凰这一神兽不同于龙族，其早就灭绝了，至少寻常修士也只能在古籍当中看见只言片语的描述。 不过空曦口中所说的凤凰真火，却是让离阳想起，他刚刚掌握的神通大法，涅盘循环。 这招便是得自先前穿越护宗大阵之时，偶然间生出的神秘赤火，其与先天净灵真光相合，又在五行轮转之下，便成就了毁灭与新生的无穷交替。 莫非，这神秘赤火，便是所谓的凤凰真火？ 想到这里，他便来了兴致，想要仔细探寻一番。 毕竟其简单与真光混溶便能生造出涅盘循环这样的至法，若是再悟得更多玄妙，不说再创一记神通，涅盘循环的威能也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而现在刚好，看上去，这空曦似乎知道些什么。 再联想起此女的身份，亦或者说，先前那位乔阁主，之所以喊他留下，也是因为这凤凰真火？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若有所思。 他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那是什么。” 随即大手一挥，便将二人一同带离此处，去往高天。 城池之中人多眼杂，涉及此等秘辛，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空曦倒也没有反抗，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她却是避开了离阳的水行法则，单单施展空间神通，身形一瞬，便到了云天之中。 到了此间，离阳这才将涅盘循环生造出来，补充道：“不过，这个，或许与你所说的凤凰真火有些关系。” 空曦定睛一看，便发现这不就是先前对方用来破除她空间神通的招数吗？ 她稍稍感知，便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韵味。 未曾想就是这玩意，刚才战况过于激烈，她自然分不出心神来注意。 不过，虽然有凤凰真火的气息，但其中却好像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这倒不是重点，更关键的，便是二者相融得似乎很完美。 对此，空曦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凤凰真火可不是什么凡物，即便天音宗的那只凤凰尚未成年，也不是化玄修士所能掌控的。 离阳虽说实力远胜于她，但也必定没有突破登灵。 看来对方身上必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空曦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不断涌动的混色光球，点了点头：“的确，这其中便有凤凰真火的存在。” 她随即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虽说除去天音宗以外，可能其他宗门也留有凤凰一脉，但不知为何，离阳这光球，却是给空曦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就好像，同出一源。 不过对此，离阳却是沉声道：“恕无可奉告。”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也是在天音宗得来的，这样的话，便成了窃法之人了。 宗门对自家传承一向很看重，毕竟这就是命根子。 若离阳还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也就罢了，大不了直接加入天音宗。 可他现在，已然成为了乾清宫的殿主，想弃暗投明也做不到。 第103章 飞凤楼 离阳的回答也在空曦的意料之中，毕竟这种事较为私密，关乎自身道途，外人不可干预。 修仙界向来不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纵使是亲朋好友间，都难以坦诚相见，更别说素未谋面的两个陌生人了。 她也只是一时好奇，并不打算寻根究底。 知道太多，可是会死人的。 是以见得离阳脸色一沉，便连忙话锋一转，开口说道：“既然你也掌握了凤凰真火，那不如，加入我们飞凤楼？” 同时似乎还生怕他拒绝，当即介绍道：“飞凤楼乃是横跨整个天罡大陆的顶级势力，有多位斩神大能坐镇，实力强劲，资源丰富，有许多在外界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 “而且门人皆是凤凰一脉传人，可互相演法，精进神通，更是有凤凰真血淬炼肉身元神，裨益良多。” “飞凤楼？！” 听空曦这么一说，离阳便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原来是为了拉拢自己。 只不过，这飞凤楼又是什么隐秘势力？他怎么从未听闻过？ 更何况，仅仅是因为自己掌握了凤凰真火，便要前来邀请加入？ 离阳始终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再者系统宝运也无任何反应，是以任凭其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屑一顾。 这背后说不定便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不可贸然答应。 他当即摇了摇头，一口回绝道：“不必了。” 随即便转身，就欲离开。 见状，空曦顿时愣了愣，似乎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有料到离阳居然如此干脆就拒绝了，要知道，其他人想加入飞凤楼，还不行呢！ 毕竟有多位斩神大能坐镇，飞凤楼的强大有目共睹，势力极大，完全可以说是远胜于二品宗门，较之太一宗，也不遑多让。 虽说太一宗有屈星河这位从上古存活至今的破劫修士，但这也不代表飞凤楼这边，没有什么底牌。 再者，凤凰可是传说中不老不死，与天同寿的神兽，一旦等其发育起来，太殊星上几乎没有生灵可以与之抗衡。 龙族虽从劫变当中存续了下来，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便是血脉不纯，难以返祖。 如今大江大河间栖息的龙族，大多都是蛟龙之类的，能够在汪洋之中兴风作浪的，已然不见踪影。 一旦遇上真凤真凰，便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与其他生灵无异。 在凡俗间尚且有树大好乘凉的说法，而在修仙界，拳头大，更是代表着，所掌握的资源多。 而修士若想直登大道，寻得长生逍遥，没有灵材和至法是万万不行的。 是以飞凤楼这样的通天大势力，对于每个修士而言，都是绝佳的去处。 只是，离阳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就好像对此嗤之以鼻一般。 莫非是自己说的还不够诱人？ 想到这里，空曦便高呼挽留道：“且慢！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修炼资源吗？” 闻言，离阳顿时停下了脚步，随即却是缓缓转过身来，微微颔首承认道：“当然有，只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而见他回转，空曦心中便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回道：“当然有关系了，只要你加入我们飞凤楼，什么珍贵灵材都能换取到。” 听闻此言，离阳便眉头一挑，却是追问道：“哦？真当如此？” 见似乎有戏，空曦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回道：“自然！” 离阳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五行之精想来也应当有？” “五行之精？” 听到这四个字，空曦显然有些诧异。 她原本还以为离阳会索求什么极为罕见的至宝，未曾想，就是这种烂大街的东西。 又或者说，对方所指的五行之精，并非是空曦所知晓的那种灵材。 看来还得确认一番。 是以当即有些狐疑地询问道：“五行之精，你确定是那种蕴有天地五行精华的矿石？”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没错。” 随即却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莫非还有什么灵材与之同名？” 毕竟在他看来，若是真如此女所言，飞凤楼如此了得，想来五行之精也是不缺的。 但对方却是反问了一句，莫非五行之精还有意有他指？ 不过对此，空曦自然摇头否认。 见离阳所求之物似乎真的是这种玩意，她便觉得这次的任务离成功已然不远了。 当即笑道：“原来如此，五行之精虽然较难开采，但飞凤楼中还是有的。” 离阳对于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接着问道：“储量如何？我可是需要极大量，上百份的那种。” “上百份？！” 空曦自然没有想到，对方所求之物虽然不算珍贵，但却数量众多。 要这么多五行之精做甚，她隐隐记得，此物大多用于炼丹和锻器，由于其内五行太过充裕，修士若是汲取过量，反倒会导致自身五行失衡。 不过虽心有不解，但也并未多问。 思量片刻，却是回道：“具体有多少我自然也不太清楚，不过数百份还是拿得出的。” 得知这一点，离阳便笑道：“好，既然想要我入伙，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就先来五百份五行之精，怎么样？” 按理来说，既然离阳第一时间没有答应，空曦也该放弃，这种事情又不能强求。 如今对方却是死缠烂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不过离阳也不管有什么算计，只要能先把五行之精拿到手，一切都好说。 然而此言一出，空曦却是眉头紧皱。 在她看来，离阳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 再者说，若是自己送出五行之精，对方又反悔怎么办？ 说不定此人便是打着这个算盘。 然而虽然想当场破口大骂，指责离阳痴心妄想，但乔阁主的叮嘱还隐隐在耳边回荡。 更何况，飞凤楼虽然有数位斩神大能坐镇，但这些高修不问事务，常年闭关修行。 中流砥柱还是化玄与登灵，而放眼整个天罡大陆，能掌握凤凰真火的人又少之又少，不可能轻易放弃。 再者说，那个计划，正需要大量的修士才能进行。 事关重大，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空曦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却是无奈道：“虽然我很想答应，但毕竟兹事体大，我得回去禀报乔阁主。” 说罢，她便抛出一枚刻有栩栩如生飞凤的令牌，同时介绍道：“凭此物，便可与我取得联系，届时若是五行之精到了，便会通知你。” 显然，此举是怕离阳又逃之夭夭，人间蒸发。 离阳灵识一扫，在这令牌上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不过他却是不敢放松警惕，当即放出一道水行法则，将飞凤令牌卷入其中，随即便朝空曦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告别，我还有急事要做。” 话音未落，他便运起五色遁光，疾驰而下，接连撞破重天。 而见离阳这般反应，好似唯恐避之不及，空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她在宗门之中，可是备受宠爱。 如今热脸贴冷屁股，还被嫌弃，真是岂有此理。 第104章 残乐亭 离阳其实并不在意这所谓的飞风楼，什么斩神大能对他而言还太过遥远。 甚至于，反倒是危险。 不过，届时如果空曦真把那五百份五行之精给送来了，他也会收下，不可能放弃。 毕竟这次来曲周的目的，就是为了此物。 能毫不费力便得来一些五行之精，自然是极好的。 但若是没有，也无需强求。 他也知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是以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 就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也不必过于纠结。 至于到底要不要加入，到时候再看。 现在，可还有一件事要做，偶遇空曦不过只是插曲。 一路飞驰下了重天，便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巨型城池，此间唤作临月。 离阳跟随着玉佩的引路，在临月城内不停穿梭。 虽然城内设有禁空阵法，但对于他来说，借助水行法则也是一样，速度极快，如鱼得水。 过往修士往往只能感知到一瞬间附近有水汽飘过，乃是很正常的现象，自然视而不见。 殊不知，这便是离阳经过的痕迹。 不过，随着不断靠近玉佩所指的方向，让离阳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竟是正在逐渐脱离修士居住的主城区，进入到凡人的地界。 究竟是秋寻真的故友喜欢隐于红尘，还是说，其根本就是一介凡人？ 离阳细细一想，便否决了后者，毕竟秋寻真说过，对方也是天音宗弟子。 即便遭遇了什么变故，修为尽失，但肉身经受了天地灵机的日夜滋养，也比凡人要强大不少。 而若是前者的话，恐怕在对方那里也找不到什么关于五行之精的消息。 毕竟长久待在凡俗之中，便多多少少与修仙界断了联系，所得的情报可能也过时了。 如此看来，似乎要无功而返了。 不过也总得去实地看看，再做打算。 说不定便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就好似先前在浮岛上一般。 世事总是难料。 如此兜兜转转，过了片刻，便来到一处开在幽静角落的教坊，门上挂着招牌，写有残乐亭三个大字。 这样的声娱场所在曲周倒是很常见。 不过虽地处偏僻，但生意却似乎极好，时不时便能见到有来往的客人进出，这倒是有些反常了。 离阳悄然现身于此，却是稍稍改换了一下自身的形象，毕竟他的相貌虽不算出众，但在先天五行胎体的加持下，很难不引人注意。 他此时是一袭白衣，手执折扇的文雅书生打扮，身材消瘦，弱不禁风。 这倒是和此间的常客一致，当然，也是离阳刻意为之，好混入其中。 再者说了，纵使是在曲周这般音律圣地，凡俗间能够有闲情雅致来教坊赏乐的，除去那些身居高位者，便也只有读书人了。 至于那些平民百姓，自然是去勾栏。 他自然而然地跟着一群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走了进去，一踏入其中，便发现这里有些古怪。 此间负责演奏乐曲的，竟然皆是肉身有缺之人。 放眼望去，就无有一个完体，而且各有不同。 恐怕七拼八凑，才能勉强合得一人。 惊讶之余，离阳却也无意间探知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也不运使法力，单单凭借肉身，便隐隐有所感悟。 这些优伶，似乎并不是后天因素所导致的残疾，而是先天畸形。 只不过，这便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不可控的畸形会如此恰到好处吗？ 毕竟这其中有人单单只失去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则与正常无异，这显然不太像是畸形。 真是怪哉。 还有一点则耐人寻味，便是这些优伶虽先天有失，但眉宇间却不显露出任何倾颓之意，反倒是各个面露笑意，发自内心，并非逢迎。 而来此间赏乐的客人，也不因台上人肢体残缺，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当中皆透露出一丝赞叹，还有钦佩。 却是和睦融洽，主客皆欢了。 这样的气氛很具有感染力，虽然离阳来此处并不是为了赏乐，但也想暂歇片刻。 长时间打打杀杀，勾心斗角虽然磨炼道心，但也着实伤神。 适当静静也是极好。 只不过他抬首一望，却发现此间已然座无虚席，没有任何空位了。 虽说以离阳的修为，随意施为便能逼得这些凡人主动让座，不过他却是不愿破坏眼前的岁月静好。 索性便站在一旁，双手抱胸，闭目静听。 反正对他而言，坐着与站着，也无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极为明显，以至于有不少凡人将视线投了过来，倒也并无恶意，单纯好奇罢了。 离阳自然有所感知，当即眉头一挑，便打算运使水行法则，将自身气息遮盖。 却不想就在这时，一旁坐着的一位穷酸书生，竟是主动站了起来。 同时对离阳说道：“这位兄台，若是不嫌弃的话，便与小生同坐。” “小生身子瘦弱，挤挤还是有位子的。” 离阳刚想回绝，却未料到此言一出，便又有数人站起身来，表示可以挤挤。 更是有一膀大腰圆，一身短着打扮，似是屠夫猎户的男子喝道：“你且坐这，小爷我也想站站。” 见到这一幕，离阳也不禁轻笑一声。 他何时见过这般和谐场面，纵使在前世，也未能有之。 更何况是在这充满着尔虞我诈的修仙界，着实难得。 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指着最开始的穷酸书生说道：“不必了，我与这位同坐便是。” 对方一身打了补丁的长袍，让离阳突然间想起了当初的李四。 也不知，几百年过去了，李家的画本生意有没有一直流传下去。 见他已然有了决断，众人便也没再坚持，而那穷酸书生，则是用袖子擦了擦凳子，笑着示意离阳坐下。 离阳微微颔首，表面上坐下了，实则施展了藏空无相，化为无形。 穷酸书生也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仍旧以为自己是在与离阳同坐，实则只有他一人。 乐声起，音律落，歌谣婉转，诉尽悲欢离合，曲调悦耳，念及爱恨情仇。 离阳单单听了一小会，便觉心神放松，元灵澄澈，好似返归娘胎先天。 仿若心灵与肉身皆被涤荡千百，净如琉璃。 他这时才意识到，这绝非凡乐，乃是仙音。 离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些凡人，一经奏响，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纵使无有天地灵机滋养，若是听长久了，魂灵也受益匪浅，戾气不生，邪念难存。 也怪不得这残乐亭生意如此火爆了。 不过放在这只有凡人居住的外城，便显得有些浪费了。 虽不像乐场那般短时间内提升悟性，但却是对元神方面大有好处，想来一定能吸引不少修士。 若是在内城开设，必定能赚取大量灵石。 此间主人，究竟是不在乎这些外物呢，还是说，这便是对方所修之道？ 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不过却也不急于一时。 先将这一曲听完。 第105章 苏姬 佳曲终有时，春宵不复来。 探得其中意，方为我本心。 离阳已然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随着修为不断精进，境界一升再升，所面临的困境便愈发凶险。 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难咸鱼翻身。 是以听完这一曲，他只觉周身轻灵舒泰，恍若登仙。 终幕已然落下，但此间却无一人离席，仍旧闭目凝神，沉浸于余韵当中，久久不能释怀。 过了片刻，才有一独臂童子轻轻敲了敲金铃。 铃声清脆悦耳，恰到好处，将众人唤醒，又不显突兀。 甚至于，某种意义上说，便是这场的演出的最后一块拼图。 唯有补全缺漏，才当得上完美一说。 人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离阳自然也赞叹不已，喝彩声不停不歇，久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却是纷纷起身，自行散去，再不做停留。 见离阳仍坐在原地不动，那穷酸书生便劝道：“这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难道不知这残乐亭一日只演奏一次？” 离阳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不过他此行的目的，也并非是单纯为了赏乐。 是以他单单看了对方一眼，这穷酸书生便被水行法则迷了心智，以为离阳已走，就也随着人群一同离去了。 此间，便只剩下离阳一人。 至于那些优伶，在法则之力的作用下，也对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收拾着乐器，时不时还闲聊几句，欢声笑语。 离阳站在此处随意看了一会，感受了一番人间烟火气息，便身形一转，来到了玉佩所指出的位置。 这里是一间厢房，只有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在内，静静躺在摇椅上，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死了。 借助系统，他窥得了对方的真名，唤作简婵。 其虽气息微弱，但身上却蕴有不少天地灵机，并非凡人，乃是修士。 而且，还是化玄境界。 想来，这便是秋寻真的故友了。 只不过，这二人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 秋寻真如今乃是三品宗门之主，身居高位，又是登灵大能，还有不少寿数，在海量资源的加持下，届时突破问天也不是没可能。 而这简婵，虽说也修到了化玄境界，但似乎大限将至，而且也孑然一身，并无道侣子女。 这残乐亭，恐怕也只是对方随手为之，像是突破无望，打算在凡间安享晚年。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也怪不得，秋寻真提及此女之时，脸色复杂，想来也知晓对方的处境，甚至还可能尽心尽力帮助过，只是于事无补。 毕竟增寿之物虽说罕见，但也并非寻不得，然而纵使凭空多出几百年寿命，也不一定能突破登灵。 放眼四品以上的宗门之中，化玄长老多如牛毛，但登灵大能，却仍旧少之又少，由此可见，并非易事。 见简婵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离阳也不指望对方一个将死之人能帮上自己。 他刚想就此离去，却又迟疑了片刻。 最终，还是悄悄将那枚玉佩放在矮桌之上。 也算是让这简婵知晓，秋寻真并未忘记她，了却一桩心事，不至于死不瞑目。 他真是大善人。 却不想离阳刚将玉佩显现，躺在摇椅之上的老太便似有所察。 她缓缓睁开双目，浑浊老眼之中，却是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精光。 也并无任何防备举动，似乎并不在意离阳偷偷摸摸进来，单单轻笑一声：“可是小真真来了？” 到现在，算上已入轮回转世的冬三娘，简婵已经是第二个这样称呼秋寻真的人了。 也不知是为何。 当然，也唯有故交好友才能这般，换做他人自然是不敢的。 不过等在这曲周补全五行法则，晋升化玄之后，离阳便也有实力，用此般绰号来称呼秋寻真了。 想到这里，他便暗自发笑，不过表面上却是一脸风轻云淡，清咳了一声，简单回道：“不是。” 既然此女对他无用，离阳也不愿解释什么，反倒徒增烦恼。 得了这般回应，简婵却并无任何失落之意，反倒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也是，她身为宗主，事务繁忙，也没空来看我这个死老太婆。” 随即看向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开口问道：“不过，她既然把心音玉佩交给了你，想来也是有事相求？” “不然不会如此。” 原本离阳还打算闭口不谈，但既然对方问了，他也只好坦言道：“不错，我来曲周，便是为了五行之精。” “她说你似乎有办法，是否属实？” 说罢，他倒是并无任何期待之意，单单静静注视着对方，似是想听听其又有什么见解。 “五行之精吗？” 而听他这么一说，简婵便若有所思。 老太下意识地摇动着摇椅，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再有片刻，她却是又问：“我虽知晓几处矿脉，但想来，你所需也不止十几二十份？” 在她看来，以离阳的实力，若只是需要少量五行之精，根本不必求助于他人。 即使实在窘迫，拿不出灵石去购买，有秋寻真这层关系在，从乾清宫宝库拿一些便是。 是以必定所求甚多。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而见他这般，简婵便再度开始思量。 不过离阳却是看不下去了，当即沉声道：“既然没有办法，那便算了。” 他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与其为难对方，不如自食其力。 大不了亲自上阵，反正离阳通晓五行，对其极为敏感，若是竭力发散灵识，四处搜寻，亦能有所收获。 只不过这样太耗费心神，还容易判断失误罢了，毕竟五行无处不在，难以辨别。 然而听闻此言，简婵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见似乎有戏，离阳便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简婵这时才终于从摇椅上站起来，朝离阳摆了摆手：“莫急。” 随即闭上双目，也不见其如何施为，离阳内心便听得一阵呼唤，竟是直接在脑海之中响起。 “苏姬，苏姬，来我这边。” 他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这老太着实有些诡异，先前发现自己也就算了，可能是那玉佩暴露了存在。 如今，却是能直接在内心对话，纵使离阳魂灵达到了银勾境，也无法屏蔽。 倒不如说，什么抵抗都没有，好似乃是无害之物。 莫非，这就是对方所说的心音？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过还未等离阳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位气机飘忽不定的少女，便推开房门，缓缓走了进来，立定在简婵身边。 简婵当即介绍道：“这孩子便是苏姬了，她五感尽失，但也因此交感极为敏锐。” “五感正好对应五行，想来有她在，便能助你寻得五行之精的矿脉。”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只不过，有个条件。” “亦或者说，单纯只是我的一个请求。” 第106章 大同心音 “五感尽失？！” 相比于什么条件请求，离阳更在意的是前者。 五感分为形、声、闻、味、触，对应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乃是大部分生灵共有的知觉，亦是与世界沟通的渠道。 换句话说，失了其中任何一感，对于整个世界的感知，便要凭空少上一层。 作为凡人生活都尚且艰辛，至于修仙，更是想都不用想。 而若是五感尽失，便等同于死物了。 确切来讲，类似于植物人。 至于为何这苏姬还能行走，估摸着便是因为简婵所修的心音之道了。 不然的话，没有内外触感反馈，莫说是走路，操控肢体都是难事。 骤然间得知这一惊人的消息，离阳便忍不住将怜悯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姬。 怪不得对方双眼空洞无神，视二人如无物，原来是五感尽失。 此女和外面的那些优伶一样，也是先天之损，并非后天之伤。 寻常手段难以治愈，至于重塑肉身，亦或者改换躯壳，其脆弱的魂灵也难以承受，毕竟只是一介凡人，比不得修士。 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转世轮回，投胎重开，早点结束此世的折磨。 不过若是真如简婵所说，此女似乎还真能派上用场。 失聪者目明，眼盲者耳清，五感尽失，又无灵识，那么交感便异于常人。 缺失了五感，五行有失，必然会对外在的五行气息极为敏感。 而交感玄之又玄，往往无视时间空间的阻隔，类似预知。 离阳元神虽达到了银勾境，灵识放开，也不过幅及十数万里，远远比不上交感。 想到这里，他便追问道：“说说你的请求。” 既然可行，那便要谈谈条件了，也不知对方所求是何。 毕竟那玉佩只是用于联系的信物，找人帮忙，自然要付出代价。 二者又并无什么交情。 闻言，简婵却是伸手轻柔抚摸着一旁苏姬的小脑袋，纵使对方没有触觉，完全感知不到。 老太温和一笑，轻声言道：“我希望，你能将这孩子带回乾清宫。”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这简婵大限将至，若是她不在了，苏姬自然也无人照顾。 五感尽失之人，放在这凡间可活不下去。 到了乾清宫，有秋寻真这个掌门护着，自然极为安全，可以善终。 只是他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索求什么灵材法宝，亦或者增寿之物，想要如韩易之那般拼死一搏，却不想居然就是这个。 对于离阳来说，不过小事一桩，顺手为之。 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当即微微颔首，回道：“好，我答应了。” “在寻得足够的五行之精后，便会带她回乾清宫，交给秋掌门。” 而见离阳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简婵便也没再说其他要求，似乎真的只有这些。 她轻轻将身边的苏姬推向离阳，随即便并指一点，落在自己眉心，从中凭空摄出一纸金书，落在身前。 同时介绍道：“这便是我所修功法，乃是天阶残卷，名谓未知。” “天阶残卷？！”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自然有些惊讶。 虽说他所修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品阶恐怕不止天阶，但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天阶功法。 即便只是残卷，却也远胜于任何地阶功法了，恐怕那冬三娘所修的符神咒鬼之术，也不过如此。 未曾想这简婵所修之法竟有如此大的来头，离阳先前虽已然看出此女有些不凡，但也并未料到能涉及天阶功法。 只是，既然功法品阶足够高，那为何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是因为残卷不全，还是说，单纯的天赋有限？ 不过这也与离阳无关了，他现在更想知道，对方在自己面前展露此法，又是为何。 总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炫耀？ 而也不必他多说，简婵便已然看出了这一点，当即解释道：“无有其中记载的心音窍诀，你也不能与苏姬交流。” 随即面露落寞之意：“再者说，此等至上妙法，留在我这个将死之人手上，也是浪费。” 其所言非虚，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如此豁达，将天阶功法赠予外人。 据离阳所知，有不少修士若是在生前寻不到传人，便会将所修之法与自身一同带入坟墓，在那里静待有缘人。 但既然是坟墓，便必然有陷阱，也可以看作是考验。 总之，不会像简婵这般轻易，拱手相让。 并且也不是所有的坟墓都会被人发现，有些奇技淫巧，便随其主人一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再也不见，实属遗憾。 只是，连自身最大的根底也暴露在外人面前，无异于交代后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叹了口气，接过金书，小心翼翼地摄入玄泱界之中。 随即又问道：“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便好心帮你一起完成。” 骤然间收了这么一份大礼，纵使脸皮厚如离阳，也不免心生同情。 不过若对方真说些什么不切实际的玩意，他也会一口回绝的。 量力而行便是，倒也不必强求。 然而听闻此言，简婵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不必了，你若是愿意，便将此法也给小真真拓印一份。” “日后，要是能见得合适人选，也可传法，将之发扬光大，不至于彻底断绝。” 这些也并非什么难事，更何况，离阳已然有了大五行天地真经，自然不可能转修此法，留在手中也是浪费，倒不如寻得一徒儿传法，还能充实玄泱一脉的势力。 是以他也没有拒绝，单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交代好一切之后，简婵便像是耗费了大量心神，又缓缓躺了下去，微眯着双眼，似睡未睡。 恍惚间，她却不经意间问道：“想来，你也看过外面的景象了，感觉如何？” 此时的离阳正打算带着苏姬离去，听到这番言语，便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陷入了沉思。 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仙音固好，但最难得的，还是质朴人心。” 不因身残自卑，不因体缺歧视，宾主尽欢，无有恶意。 而听得离阳所言，简婵更是眼前一亮，笑着点了点头，感叹道：“正如你所说，佳曲易得，良人难寻。” “这世间苦难多种，修士尚且自相残杀，凡人更是水深火热，也不知，何时才能达成安居乐业的梦想。” “更何况，究竟该变成什么模样，才算是众人皆好呢？” 离阳此时却是来了兴致，突发奇想，言道：“很简单，修士先不讲，凡人王朝要是能做到盗贼不兴，外户不闭，路不拾遗，便证明已然天下太平了。” “而若是想再进一步，便需达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说罢，他随即又补充道：“此般，谓之大同。” “大……同？” 简婵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似是在细细体会其中的含义。 就在这时，一道清光，突然落下。 第107章 一言成圣 在离阳前世，同一颗星球上，尚且因为人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即便是对于同一事物，也有截然不同，一体两面的看法。 更别说，在如今这异界，对于修士来说了。 天罡大陆之上肯定也有理想主义者，但却未必会将理想状态称之为大同。 正所谓千人有千面，不尽相同。 骤然间从离阳口中听到这个字眼，简婵便心领神会，似有所悟，心神交感于冥冥之中的天理道则。 顿悟我先觉，万法皆自来。 伴随着一道恢弘清光洒落，其苍老身躯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原本略显慈祥的面目，也开始向更为柔和的趋势转变。 非人哉，亦或者说，乃是神性。 神明无悲无喜，凡灵若是窥视，便只能看到自己想见到的模样，难以得其真貌。 正所谓无形无相，各见其虚。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是惊疑不定，一脸诧异。 透过灵识，他能清楚感知到，简婵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息，正在逐渐高涨。 与此同时，附近的天地灵机，也在狂涌汇聚，绵延数里。 阴阳五行轮转交互，其中自有乾坤。 甚至于，离阳隐隐能察觉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浩大漠然的视线投下，俯视众生万物。 估摸着，便是太殊星天道了。 未曾想对方竟是能引得天道关注，再加上眼前这般横生异象，离阳心中不禁生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莫非，此女是要突破了？ 此般想法一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深深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简婵，却是当即大手一挥，将一旁傻站着的苏姬摄入玄泱界之中，随即运起五色遁光，转瞬间便离开了残乐亭。 果然，出了此间，抬首一看，便能窥见头顶浓重如墨的阴云，电闪雷鸣，天色大变。 底下凡人不知所措，连忙四散奔逃，躲入家中，闭门发颤。 见状，离阳更是身形一转，又往外退了几十里，待到都将要出城了，才堪堪停下。 对方所要渡的，乃是晋升登灵之劫，他自然不想留在附近被波及。 至于残乐亭的那些优伶，皆是凡人，天劫也不会找上他们。 离阳之所以将苏姬带上，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毕竟此女关乎日后的五行之精，当然得小心谨慎一些。 若不是玄泱界还未达到洞天生灵的境界，活物不可在其中久留，他真想将苏姬一直丢在里面，放心又省事。 毕竟此界还算幅员辽阔，莫说是一人，就是上百万，也挤得下。 只可惜，现在还不行。 离阳此时悬于云天之中，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简婵，对方现在也已然从残乐亭升出，来到了密布的阴云之下，端坐天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化玄修士渡劫，自然得细细观摩一番，对日后自己晋升也有所帮助。 至于简婵到底能不能成就登灵，对离阳来说，倒也并不重要。 即便心中有所期望，但也知晓光靠自身祝愿也无什么作用，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对方的造化。 成败在此一举，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也有人和离阳乃是一样的想法，亦或者只是单纯看热闹，总之，此时此刻，脚下城池，以及附近各处，都有修士正在朝这边赶来。 此等异象波及万里，凡人尚能看见，更何况是修士。 天音宗肯定也有所察觉，估摸着便会派出几人来观察情况，毕竟是自家地盘，自然要弄清对方是敌是友。 见此处的修士越来越多，为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愿被打扰，离阳便施展水行法则，将自身身形遮蔽，气息掩盖，藏于暗中，凝神观心，静静注视着。 贼老天在发怒方面一向很准时，单单酝酿了片刻，雷劫便降下了。 只见一道蓝色光柱倾泻而下，浩荡天威轰鸣滚滚，声势极为浩大，宛如天倾。 即便站在极远处，离阳都能隐隐感知到雷电之力加身，通体酥麻。 更是有好奇心过重的修士，高估了自身修为，亦或者低估了天劫的威力，竟是引得几道丈许粗的雷电从光柱上分下，落在身上，惨叫不已。 一位元丹当场气化，渣都不剩，剩下的几名化玄也脸色一白，忍不住吐出几口鲜血，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虽无大碍，但也惊骇万分，退避三舍，不敢再像先前那般过于靠近。 旁人被稍稍波及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作为主要遭劫之人的简婵，所面临的肯定极为凶险。 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天劫之力的影响下，纵使离阳元神强大，灵识也难以看清位于中心的简婵如何应对。 他只能隐隐窥见几道玄光从对方身后显现，也不知是施展了什么神通，还是单纯祭出了法宝。 但不管如何，此举似乎无有大用，那几道玄光连片刻都未坚持，便自行消散。 好在简婵也并非泛泛之辈，当即释放了术法，只闻一声轻鸣，如清泉作响，好似往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波动扩散间，天劫之威也渐渐消弭。 但，这只是开始。 很快便有新的雷劫降下，较之刚才，威能更甚。 简婵频频出手应对，见招拆招，一时间，在外人眼中，倒是显得有来有回。 但在离阳看来，面对此等浩荡天威，若是不能占据上风，寻不得破局之法，便会在长久的消磨之下失了胜算。 毕竟，法力心神皆有穷尽之时，而天道煌煌，无有极限。 一旦被强行拖入节奏之中，便会被牵着鼻子走，再难翻身。 简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奈何，她长久居于凡俗间，境界虽未跌落，但却已然失了锐气，不复以往。 修仙是讲唯心的，若是神意不符，纵使外在与内在条件皆满足，也会因为种种缘由，失之交臂。 乃是定数。 看到这里，离阳便已然知晓了结局，不必继续下去。 哪有什么一朝悟道，立地飞升的好事。 不过，对于简婵来说，或许能在临死之前再搏一回，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耳边却是突然间响起简婵的声音。 亦或者说，是于内心显现。 “我入此道，立人间规序，转仙府玄机……” “继前人之所望，兴后人之所往……” “当为大同……” 最后一言，在脑海之中久久回荡，不能停歇，乃至于传达外界，似乎此方天地，尽是大同之声，不绝于耳。 听闻此言，离阳不禁有些愕然。 对方，赫然是在许下大宏愿，以此来换得突破成功。 但这样做，必然会沾染上极大的因果，可以说往后一生，都与这大宏愿绑定在一起，这显然与修士所求的逍遥长生，背道而驰。 但不知为何，离阳却似有所悟。 就好像，简婵本就应该走这条道路，亦或者说，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一言生万念，一言，可成圣。 不管简婵将来的成就如何，对方的存在，势必会在天罡大陆之上，掀起一场风暴。 第108章 点化元灵 雷劫，终究还是结束了。 云间隐隐回荡的闷响，也不知是不甘，还是余威。 此时的简婵立于天中，浑身上下皆被一团清光环绕，看不真切，估摸着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全回转。 但最凶险的灾劫已然渡过，剩下的，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见状，围观修士便渐渐散去，当然，也有人仍留在此处，或许是想一睹这位新晋登灵的真面目，亦或者交好攀附。 离阳便是这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他却没有任何讨好对方的念头。 倒不如说，没有他的帮助，简婵也不能成就登灵。 因此反而是此女要感谢离阳才对。 指点迷津，传法明道，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在修仙界中，这可是大恩。 而简婵也不像是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亦或者说，从她收留那些天残之人，便可看出，其极具慈悲之心，乃是十足的大善人。 也就是说，必定会报恩的。 而且还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那种。 是以此时此刻，离阳已然在思考，待会到底要不要直接向对方索求五行之精。 虽说简婵身上没有，但以她现在的修为，若是回归天音宗，能够动用的资源也是极多，区区五行之精自然不在话下。 但离阳思量了片刻，便又断绝了这般念想。 倒不是不想要，而是觉得实在浪费。 毕竟现在已然有了苏姬，在其帮助下，寻得五行之精矿脉也是迟早之事。 而直接索取，则完全是在消费人情。 维持关系最好的手段，自然是互帮互助，恩人毕竟不太平等，唯有故交好友，才可同生共死，两肋插刀。 想到这里，他便暂时熄了索求外物的念头，转而开始考虑，让简婵分享一些心得体会。 这可比什么五行之精珍贵多了，或许，便能为离阳拂去前路上的一些迷雾，少走一些弯路。 在心中暗暗下了这般决定，见简婵还未破茧重生，他便唤出了一纸金书。 打算先将其中记载的心音窍诀学会，也好与苏姬进行沟通交流。 说是窍诀，但其实更像是此门功法的前言概述，亦或者说，乃是修习的前提条件。 唯有掌握了心音窍诀，才可于五感灵识之外，开辟心音一道，从而进行真正的修炼。 其也不难参悟，在福缘加持之下，离阳冥想片刻，便学会了。 虽说尚未熟练于心，但能用就行，毕竟他又不可能转修此法，只是单纯作为工具而已。 将苏姬从玄泱界内放出，凭空显现于一旁，离阳便开始运使心音窍诀，与之建立联系。 如此施为片刻，便于心音图谱之中隐隐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二人在此间同样表现为光点，只是离阳显然大了一圈，看上去，就好像行星与卫星。 他先是试探性地打了一声招呼：“苏姬，苏姬，能听到我说话吗？” 象征对方心灵的光点颤动了片刻，便有一宛如初生稚子的声音传来：“你就是简婆婆所说的那人？” 见成功连上，离阳自然心中一喜，当即介绍道：“我年长你许多，你唤我离哥哥便是。” 苏姬倒也没有任何犹豫，随即便回道：“离哥哥，那我便这样称呼你了。” 紧接着，却像是有些不解地问道：“离哥哥，虽说简婆婆先前已经跟我说了，但我还是有些疑惑之处。” “希望离哥哥你能替我解惑。” 对此，离阳虽有些诧异，但也能够理解。 再者说了，有问题就问也是好事，若是等到事发才提起，那可就晚了。 他当即言道：“你说。” 得了离阳的肯定，苏姬才缓缓道来：“我并未见过五行之精，是以虽知晓五行，但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否为真。” “所以，希望离哥哥能够拿出一块五行之精，让我看看。” 言之有理，虽说此女交感异于常人，但蕴有五行之物数不胜数，若是想寻得五行之精，自然需要更多的信息。 只不过，离阳早就在先前的闭关之中，将身上的五行之精尽数汲取，莫说一块了，哪怕是一片碎屑也寻不得。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来简婵那边数百份没有，几十份还是拿得出手的。 只是，这就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苏姬没有五感，也无灵识，纵使五行之精摆在面前，想来也根本感知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追问道：“五行之精我自然可以给你弄来，但，你又该如何看？毕竟……” 说到一半，他却突然间停下了，当面提及对方痛处，着实有些不当人子了。 不过苏姬似乎并不在意，当即解释道：“到时候还要麻烦离哥哥了，你只需手握五行之精，同时与我保持心音链接即可。” “这样，我便可以通过交感转借，记住五行之精的气息。” 没想到心音窍诀还有这般妙用，亦或者说，只是因为此女交感异于常人，才能做到。 但不管如何，既然对方早有准备，离阳便也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他当即回道：“这样就好，至于五行之精，我会尽快拿来，不必着急。” 苏姬单单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言。 离阳此时再看向简婵，对方似乎还未完成，明明劫难已经渡过了，也不知在忙活什么。 按理来说，天劫过后，便如同焕然新生，不必再做任何调整。 或许，与其突破乃是借助了发下大宏愿有关。 难关自需个人闯，若是借助外力，虽亦是一条可行的道路，但也难免有钻空子的嫌疑。 而这贼老天，向来是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正当他这样想着，那团清光之中，却是突兀间凭空生出一列玉阶，悬于高天之上，盘转如山道，逐渐延伸至脚下，似是在邀请。 与此同时，简婵的声音也在离阳脑海之中响起。 语气并未有任何变化，但音色，却是清雅了不少。 她轻声道：“先将苏姬送来，我欲点化其元灵。” 闻言，离阳自然有些惊讶。 点化元灵乃是登灵大能独有的神通，能够随意指定生灵，乃至死物，掌控权柄，升入识造天，化为神明。 但神位是有限的，点化元灵也需要消耗大量的心神法力，到了此等境界，寻常丹药已然无法满足，必须得服用极为珍贵的大药，才能恢复。 更何况，苏姬虽然交感极强，但毕竟只是个凡人，即便成就神明之躯，实力也弱小得很。 可以说，此举对于简婵而言，并无任何裨益。 不过对于苏姬来说，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有神力加身，即便无有五感，也可感知天地。 她的能力更强，离阳寻得五行之精便更容易。 是以虽然觉得简婵的选择有些浪费，但也并未回绝。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姬，抬手便将之送入了清光之中。 也不知，此女成就神明后，又会变为何等样子。 一朝便由天残凡人，转变为无上神明，真是始料未及。 第109章 好为人师 云天之中，离阳高悬端坐，一只手不断把玩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透明晶体，在大日之光照耀下，折射出极为绚丽的五色。 这便是五行之精，也是他能够从脚下城池之中寻得的最大块了。 除此之外，剩下的则是与眼珠一般大的矿粒了。 毕竟这种玩意一般的灵材店铺还买不到，唯有炼丹或者锻器工坊才能勉强寻得一些，储量也不多。 不过虽说只有寥寥几份，但想来也足够用了。 毕竟只是单纯为了让苏姬记住此物的气息，倒也无需太多。 就是不知，点化元灵何时才能完成。 想到这里，他便抬首看向那团如蚕茧般涌动的清光，除去淡淡清鸣以外，仍旧无有任何其他动静。 如今距离天劫消散，已然过了数日之久。 仍旧留在附近的修士，除了离阳，便只剩下一些元丹了。 化玄再想攀关系，也不愿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在一外人身上。 毕竟就算等到了，也不见得能有所交集，登灵大能未必会看得上小门小派。 而那些大势力也有自己的傲气，岂会对一登灵死缠烂打，未免失了身份。 但且不说简婵本就是天音宗弟子，再者，以离阳对她的了解，此女也不太可能如寻常修士一般趋炎附势。 对方，可能并不在意这些。 但不管如何，离阳等的已然有些厌烦了，如今五行之精都弄来了，他还急着让苏姬利用心音窍诀铭记此物特性，搜寻矿脉呢。 只是他这些日子里，也曾通过心音窍诀与简婵对话，得到的回答都是还需几日，才能完成点化元灵。 明日复明日，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只是就算有问题，但由于涉及到了登灵境界，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只能干瞪眼，完全帮不上忙。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静静等待，拭目以待。 只希望，届时不会出什么差错。 就在离阳觉得无聊，打算入凡俗间取乐之时，沉寂许久的蚕茧终于有了变化，清光骤然间炸开，显露出内里如天盘转动的悬阶。 这些玉色阶梯似乎与道玄金规有异曲同工之妙，皆象征着规则之力，立法传意，不可逾越。 简婵便身处其中，周身皆被玉阶环绕，无穷转动间，可以隐隐窥见她的面目。 却是返老还童了。 登灵可增五千寿，纵使在这之前大限将至，一旦突破，也好似重活一世，焕然新生。 这也是为何，大多数修士在将死之际，也要拼死一搏。 毕竟若是成功了，那自然能平白多出好些时日可活，失败了，也不过一死，和不尝试突破也是一个下场。 不过离阳还是觉得，先前那副老太模样更为顺眼些。 当然，这样的话自然不可能当面说。 见此女总算是现身了，他便松了口气。 但随即，却又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没有苏姬的踪影？ 不过好在，还未等离阳开口询问，简婵便抬手一挥，将苏姬凭空唤了出来。 模样与先前并无什么不同，除去身上多了一丝神力的气息以外，也实在看不出她掌握了什么权柄。 简婵随意看了离阳一眼，便身形一转，带着苏姬凭空消失。 离阳自然心领神会，知晓此间人多眼杂，不是交谈的好地方。 而也不用对方特别说明，他便明白，要去往何处。 当即运使水行法则，化作万千气雾，飘渺入云间，再不见踪影。 二人神通皆玄妙至极，想来那些苦苦等待的修士，恐怕便要许久才能发现此处空无一人了。 残乐亭内，简婵先是又变作了慈祥老太模样，安抚了众人一会，才转为原本面貌，步入厢房之中，与离阳对坐。 照例是摆出一盏灵茶，细细品味。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女，除去只觉深不可测以外，倒也无有其他神异之处，就和寻常登灵一般。 对于他的视线，简婵显然有所察觉，却是当即笑着问道：“这是我当初与小真真相遇时的模样，可还算合眼？” 离阳自然连连摇头，辩解道：“并非在意这些外相，只是一时好奇。” “以大宏愿成就的登灵，似乎与寻常登灵并无不同。” 闻言，简婵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还是有些差异之处的，只是，也唯有我个人才能察觉到。” 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随即话锋一转，便谢道：“我能破茧重生，还要多亏你一言点醒。” 离阳摆了摆手：“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也是你个人的造化。” 见他并未第一时间索求好处，简婵便知晓，这份恩情一时是难以报清了。 她心中不由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苏姬，遗憾道：“我试了千百种手段，也补全不了她所缺失的先天。” “似乎除去改换肉身以外，便无他法了。” 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之所以拖延了这么多天，便是在想尽办法让苏姬重拾五感，变为正常人。 只可惜，天残之疾已然涉及到了先天与魂灵，即便简婵成就了登灵，也无计可施。 可能，也唯有离阳祭出逆反先天之物，将苏姬的先天后天调换，才能治愈。 但且不说眉心处的先天一气尚未恢复完全，再者，离阳与苏姬非亲非故，也没理由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来帮助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此举也只是有可能，还不一定会成功呢。 是以对此，离阳也只能保持沉默。 简婵也不愿多谈此事，继续说道：“好在，现在她已然有了神力，可以借此窥得此方天地。”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接着介绍道：“她被赋予的权柄与交感有关，想来也一定能助你寻到矿脉。” “不过，由于未学习任何功法，她也不擅战斗，你可要保护好苏姬。”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杀人越货的事情就交给我，她只负责探查便是。” 这个词用得并非没道理，到时候发现的矿脉，难保不会出现在邪教魔道势力范围内，毕竟五行充裕，也有助于修行。 这种情况下，便轮到离阳发威了。 而得了他的承诺，简婵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单单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却又开口问道：“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涉及我所行之道的私人问题了。” “关于你先前所说的大同，还有一些不解之处，希望能替我解惑。” 她语气倒是很诚恳，完全没有登灵大能的架子，给足了面子。 离阳向来是好为人师的，只可惜他先前所收的那两个徒弟都有各自的造化，倒也无需他指指点点。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他也很想与简婵探讨一番大同社会的可行性，但奈何，他自己对于这种理想主义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课文上面，浅显得很。 是以面对此女的求学，斟酌了片刻，还是只能回道：“我对此道亦不算了解，这样，我写篇文章给你，你应该就大致明白了。” 第110章 天人交感 在开启灵窍，唤醒灵识之后，除去过目不忘以外，对于过去的记忆，也十分清晰，无有半点模糊遗漏之处。 因此离阳轻而易举便将那篇课文默写了出来，一字不差。 文章很短，毕竟只是节选，简婵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她一时陷入了沉思，口中还喃喃自语，似是在细细参悟其中的至理。 过了片刻，才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想来，这只是其中一篇？” 未曾想她竟是看出来了，离阳也只好坦言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只可惜，我只记得这些。” 对此，简婵显然甚是遗憾。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惋惜道：“要是能一睹全貌便好了。” 说罢，她便不再多言，沉默不语。 见状，离阳心中便生起了告别的念头，当即说道：“若是无有其他事，我便先去寻五行之精了。” 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再不动身，可就实属浪费了。 闻言，简婵单单微微颔首致意，也并未说些什么。 其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金书，看来此女是真的不在意此等至上妙法。 亦或者说，单纯心胸宽广，相比于独守其法，更希望法传天下。 如今修仙界，有这般觉悟之人，已然不多，实属罕见了。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大手一挥，运使水行法则，将自身与苏姬裹挟，飞往天外。 到了重天之上，他才将一块五行之精递给了苏姬。 此女虽仍旧五感尽失，但有神力相助，便也能勉强操控肉身，倒也不必借助离阳之躯了。 其稍稍感悟一番，过了片刻，便将五行之精又还了过来。 不过，离阳并未接下，而是说道：“就放在你那，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他其实是怕对方没有对照物在身，届时出些误差，可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了。 反正这么一点五行之精也不够参悟，对离阳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听闻此言，苏姬虽然愣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将之收回了。 不过她并无储物戒，当然就算有，也用不了。 毕竟虽成了神明，但仍旧没有开启灵窍，便无有灵识，自然用不了储物戒。 因此只能塞进云袖之中，显得鼓鼓囊囊的，有些奇怪。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无奈扶额，却是他失算了。 这倒是引出一个问题，那就是神明究竟是如何储物的呢？ 毕竟祂们并非修士，无有灵识，也用不了储物戒。 估摸着，应该有专门的储物手段。 只可惜，离阳虽也拥有神力，而且还即将达到百斗，但他并不承接因果，也无有权柄，不能算是真正的神明。 充其量，只能算是窃据神力的凡灵，自然不太清楚这方面。 或许，等补全五行法则，晋升化玄之后，还得去识造天，寻位神明了解一番。 同时，也能研究一下神力的其他作用，总不可能一直放着不用，那多浪费。 在脑海中规划了片刻，他便又说道：“看起来这个对你来说太大了，换个小的。” 话音刚落，便掏出一粒眼珠大小的五行之精，正欲交给苏姬，在半途之中，却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离阳灵光一闪，运使木行真意，凭空催生出一根翠绿藤蔓，从珠子中间穿过，便成了一条项链。 随即又寻得几颗无什么大用的宝晶，一同串起来，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他并指一点，这项链便落到了苏姬的脖颈之上。 虽乃是粗制，但用料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也算奢侈，整体观感还挺不错。 苏姬借助神力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般景象，当即僵硬地朝离阳行了一礼，同时谢道：“多谢离哥哥。” 离阳摆了摆手，表示这并不算什么。 再怎么说，苏姬也算是小辈，他一个长者自然得赐些见面礼。 更别说现在还要借助其能力，区区一件无有什么玄妙的饰品，甚至有些寒酸了。 不过这也并非离阳抠搜，而是苏姬的情况实在特殊，她如今成了神明，法宝什么的也用不了。 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看上去，此女对于这项链还算满意，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便放下心来，开口问道：“好了，你现在已经记住五行之精的气息了吗？” 苏姬捣蒜般点了点头，回道：“已经记住了。” 得了她的回应，离阳便吩咐道：“既然如此，就开始搜寻。” 此言一出，苏姬便引动体内神力，运使自身权柄，躯壳逐渐虚化，好似归入了虚天。 虽没有视觉，但此时此刻，她双眼之中，也好似隐隐泛起了些许灵光。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巨大的瞳目横贯天际，犹如天眼，俯视众生万物。 和太殊星天道倒是极为相似，但其中却是又夹杂了独属于苏姬的气息。 显然，她是凭借了权柄之威，天人交感，才借得一丝天道之力，窥探四方上下。 如此不过片刻，苏姬便再次落下，肉身也恢复正常。 不过在心音图谱之中，象征对方的光点已然微弱了不少，显然施展此般神通，极其耗费心神。 离阳先是为其注入了一道木行灵机，发觉并无任何作用，才换为了神力。 一经传递，苏姬便身躯一颤，白净俏脸之上也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太正常的潮红。 心音图谱之中的光点骤然间明亮了不少，但随即，却是传来此女有些别扭的声音。 “离哥哥，你做了什么？我感觉有点胀胀的。” 她虽没有触觉，但离阳所传递的神力似乎直接作用在了魂灵之上，滋养过度。 面对苏姬的问询，他当即解释道：“我在用神力为你疗伤，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苏姬迟疑了片刻，才怯生生地回道：“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累了。” 看来，虽用力过猛，不过离阳此举却也真的补全了苏姬天人交感所损耗的心神之力。 只要下次，离阳收着点便是了。 总算是发现神力的其他作用了，他不由心中一喜。 神力所自生的神通实在太过鸡肋，对于战斗并无任何帮助，只能拿来在信徒面前显圣，以巩固信仰。 但天中界已然锚定在采虚殿内，更何况虽然离阳可以随身携带，但没有乾清宫灵脉滋养，其内天地灵机也会逐渐消散，最终步入末法时代。 得不偿失。 反正神力本就是无意间得来的，只能算是添头。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苏姬却是有些疑惑地问道：“离哥哥你怎么也有神力？” 对此，离阳自然只能随意敷衍道：“只是一记神通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追问道：“可有发现五行之精的痕迹？” 苏姬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 同时解释道：“在那边似乎有很大的反应。” 离阳抬首一看，便发现那地方不就是天音宗的地界么，顿时脸色一变。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再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呢？” 好在苏姬随后又指了指西北方向，回道：“那里也有，但没有刚才的明显。” 第111章 知味 临月城的西北方向，是一片连绵不绝，一望无际的山脉。 这里天地灵机极为充裕，又靠近大城，交通便利。 更是有二品宗门天音宗巡查附近，邪修魔道，亦或者妖族也不敢肆意妄为，都得夹着尾巴小心行事，因此便有不少散修势力借其荫蔽，盘踞于此。 不过在苏姬的指引下，离阳却是并未过多停留，接连越过了一众散修势力，逐渐深入山脉，到达无人问津的地界。 山脉幅员辽阔，在外部尚且还有许多空缺，是以修士并未涉足于此。 可能在离阳之前，亦是有人来过此处，不过却也并未长居。 总之，这里人迹罕至，方圆数里，都见不到建筑，洞府亦是没有。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大自然和谐景象。 如此看来，倒是的确可能存有未开采的五行之精矿脉。 “就是此处？” 苏姬的天人交感，最终停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前。 离阳先是灵识一扫，却是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是以他当即发问，想要确认究竟是不是这里。 苏姬自然点了点头，随即回道：“显示在地下深处。”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倒也并未再质疑，当即便运使土行真意，将自身与苏姬一同裹挟，倏忽间便化作一道浑厚黄光，没入脚下大地。 有土遁之术，倒也无需费蛮力挖掘打洞。 就这样，沿着山脚一路往下，估摸着大概穿行了数里，才到了一方有些诡异的大空洞。 之所以说它古怪，便是因为，此间的洞壁虽长满了花花绿绿的苔藓地衣，但也仍旧能看出，表面极为光滑，并非天然，乃是人为。 离阳放开灵识，粗略一观，更是惊然间发现，这洞窟的俯视图，竟是一只大手印。 规模之大，就连他也不禁咂舌。 化玄修士绝然做不到如此壮举，必定是登灵，乃至以上境界的大能所为。 而五行之精的矿脉，便存于大空洞的中心地带，只堪堪显露出冰山一角。 很明显，正是因为有一绝世强者在此施展神通，崩天裂地，才将深埋于底下的矿脉暴露出来，使得苏姬能够有所感知。 却是要多谢对方了。 不过待得离阳来到矿脉之前，才发现，主脉似乎已然断绝了大半，想来便是直接被这一掌蒸发了不少。 真是可惜了。 好在，这矿脉储量还算巨大，即便只是残余部分，也能勉强凑出一百份。 离阳也不打算开采出来，直接端坐其上，进入冥想状态，开始参悟五行法则。 大五行天地真经一转，脚下透明晶体便散发出五色光辉，其内的天地五行之力，便缓缓没入他的肉身。 没过半日，这条矿脉便已然枯竭，透明晶体尽数崩散如齑粉，簌簌落下。 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炽烈火焰在瞳目之中一闪而过，好似红光转瞬即逝，莫名有些骇人。 他右手一张，便于掌心凭空生造出一团赤火，极高温传递下，将脚下的岩层都灼为熔岩，肆意流淌。 一旁的苏姬虽无有五感，但交感却是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 好在，离阳随即用力虚握，便将赤火熄灭，熔岩也顷刻间凝固。 他这时站起身来，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大功告成！” 也不知是自有定数，还是另有玄机。 总之，这一百多份五行之精，刚好让离阳掌握了火行法则。 当然，这也还要多亏先前在天音宗无意间捕捉到了凤凰真火的精髓，并且强行用涅盘循环这一神通，将其真谛保留了下来。 不然的话，也不能这么快便领悟火行法则。 火行一道酷烈霸绝，威能不说五行最甚，但声势，却是最为浩大的。 世间万般生灵，对于火焰，都有天生畏惧。 滔天火海倾泻而下，席卷四方，焚血炙骨，灼肤烂肉，任谁见了，也不由心惊胆颤。 如今有火行法则加身，离阳的破坏力便更上一层楼。 并且，涅盘循环的威能，也水涨船高，增进了几分，恐怕已然不逊色于逆反先天之物了。 总算是不用再割韭菜了，眉心处的原初先天一气，也可以安心静养。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是大好，却是当即抬手一挥，便于身前排出桌椅，灵茶瓜果。 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苏姬，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尝尝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然而对此，苏姬却是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离哥哥，我还是算了。” 听闻此言，离阳正欲追问为何，但随即却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却是他忘了，此女亦没有味觉，即便这些灵食蕴含大量灵机，服之能够滋养肉身，但对她而言，却食之无味。 再细细一想，恐怕苏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尝过酸甜苦辣？ 真是可怜。 他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手中的灵茶也好似失了醇香。 不过，沉默了片刻，却是灵机一动。 既然先前神力能够有所反应，那至少表明，被点化元灵之后的苏姬，与先前已然有了不小的差异。 说做就做，离阳当即将神力灌注于面前的灵茶之中。 伴随着这般施为，灵茶开始蒙上一层模糊朦胧的金光，显得更为不凡起来。 而在灵识之下，其本质，也有了些许变化。 原本满溢的天地灵机，逐渐转变为与香火之力有些相似的东西。 他并指一点，这一杯灵茶便飘向苏姬，落到她身上，竟是一瞬间便消融了。 而此女则是身躯一颤，似是有些疑惑地问道：“离哥哥，你做了什么？” “好奇怪的感觉。” 见似乎有效，离阳便轻笑着回道：“你可要记住了，这便是茶水的滋味。” “茶……水？” 苏姬一时不太理解，喃喃自语。 离阳却不打算停下，随即又将神力灌注到瓜果之上，照例落到了苏姬身上。 同时介绍道：“这便是桃子的滋味。” 接下来，他几乎把先前在点真大会上毛来的灵食都喂了一遍，基本上一些常见的水果现在苏姬都尝过了。 待到实在找不到其他的了，离阳才停下。 他这时便开口问道：“如何？现在知晓什么是味道了？” 苏姬回味了许久，才捣蒜般点了点头：“好像，知道了。” 离阳再问：“那么，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愉悦？” 苏姬这次更是极为认真地点点头，言道：“很奇妙的感觉，虽然我从未尝试过，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可惜苏姬现在不是凡人，吃再多也没有饱腹感，也无需咀嚼。 失了这些进食过程独有的乐趣，单单感受滋味，便显得不够完整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五感尽失的苏姬而言，能尝到味道，便已然算是一种恩赐了。 离阳对此很满意，看来，神力也并非无用，至少还能帮助这小妮子。 不过休憩了片刻，也该继续寻找五行之精了。 他当即吩咐道：“再次施法，还需要更多。” 然而，苏姬却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这里的反应，还没消失啊？” 第112章 地下墓穴 苏姬此言，显然是在表明，此处仍存有五行之精矿脉。 但最起码，离阳可以肯定，这大空洞之中，是一丁点也不剩了，全被他给吸收完了。 如此说来，便是更深层还有么？ 想到这里，他便再度运使土行真意，带着苏姬一起，遁入了脚下岩层。 然而这次，还未穿行多远，便碰到了阻力。 脆弱的岩层似乎被替换成了质地更坚硬的材料，颜色更深，亦或者说，也有地磁的影响。 不过也只是要多使几分力罢了，并非寸步难行。 想来，或许还是因为离阳的土行一道尚且停留在真意级别。 若是到了法则领域，恐怕便不会这样了。 然而过了片刻，事情却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面前显现出与周围岩层截然不同的质地，泾渭分明，而且还隐隐感知到有浓郁的天地灵机存在。 并非天然形成，乃是人为。 至少，利用土行遁术，是完全穿不过去的。 离阳当即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苏姬，开口问道：“就是这里面吗？” 苏姬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他随即却是说道：“接下来可能有危险，你还是先进我神通之中躲躲。” 说罢，便大手一挥，将苏姬卷入了水行法则之中。 先前的大空洞虽也是修士所为，但毕竟可以一览无余，无有什么异样。 然而现在，离阳的灵识却不能透过眼前这堵漆黑墙壁，无法得知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自然得小心谨慎一些。 将苏姬安置好后，他便心念一动，凭空生造出一道水行化身，打算先让此物先去试探一番。 水行化身走上前去，伸手触摸着漆黑墙壁，倒也并无任何变故发生。 不过离阳却是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当即操控水行化身，开始攻击。 水蓝玄光从水行化身手上分离出去，击打在漆黑墙壁之上，竟是不能撼动丝毫，便化作阵阵涟漪散去，连些许痕迹都未能留下。 未曾想法则之力都不能伤及一分，看来，这漆黑墙壁绝非凡物。 见状，他正欲施展先天净灵真光，但随即却是转念一想，倒不如先试试刚刚参悟的火行本命玄法，正好看看其威能究竟如何。 当即并指一点，落在眉心，从中摄出一缕心火之念，凝练为一粒赤色子种，其上还隐隐生有火焰虚影。 再弹指一挥，这子种便入风飞扬，飘飘落落，洒在漆黑墙壁之上，竟是瞬息间没入其中，不见踪影。 这道神通唤作烬火星种，糅合了离阳对于火行一道的诸多感悟，比如纯阳无念火，燃灯业火，凤凰真火。 又取星辰诞生之意，于无穷天火之中，冷寂凝核。 一经融入，才过片刻，附近的火行法则便被尽数抽离，汇聚于漆黑墙壁深处，蓄势待发。 离阳稍稍引动，汹涌火行法则便由内向外，迸裂而发，如火山喷涌，又像是天外陨星砸落掀起的大爆炸。 总之，伴随着几声宛如雷鸣般的巨响，漫天尘雾缓缓散去，一个大洞便在他面前凭空显现出来，洞壁之上，还留有尚未冷却的状若熔岩之物，慢慢流淌。 威力尚可，相比于需要借助兵者才能施展的道玄金规，却是方便了不少。 前路已然打开，但离阳却并未贸然踏入其中，反倒是仍旧操控先前生造出来的水行化身，让其先进去趟雷。 而他自己，则是下意识与此地拉开了距离，甚至于做好了随时逃遁的准备。 借助化身，他才得以窥见漆黑墙壁背后的景象，内里昏暗无光，似乎是一个密闭空间。 这里似乎面积极大，近乎相当于一座小镇，四周都被漆黑墙壁包裹着，唯有中心，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宫殿。 在离阳的驱使下，化身并未直接闯入宫殿，而是先在附近肆意穿行，也并未遭到什么禁制埋伏，似乎并无危险。 当然，也无有五行之精的踪影。 如此看来，关键便在于这座地下宫殿了。 既然外面还算安全，离阳便直接走了进去，来到宫殿前，细细打量。 建筑风格与天罡大陆并无什么不同，但却散发着极为浓重的阴幽死三气，不似善类。 存有莫名灵机反应，似乎设有阵法，不能硬闯。 这倒是让他犯了难，毕竟离阳并不通晓阵法，也无破阵手段，向来都是一力降十会。 但若是暴力拆除，势必会引动阵法，说不定内里还设有反制机关，亦或者自毁程序。 莫非，就这样放弃了？ 虽说再让苏姬发动天人交感便是，但毕竟五行之精近在眼前，更何况，这里明显是一处遗迹，说不定其内便有不少至宝。 宝山在前，又岂能退缩。 然而离阳也实在不愿冒险，先前的登灵大手印，以及那极为坚硬的漆黑墙壁，都在表明，此地非同凡响，绝非化玄所为。 以他现在的实力，贸然踏足此处，恐怕危险重重。 就在离阳纠结之际，此间阴阳却是突然有了极大的转变。 虽然极为隐晦，但他对阴阳五行了解较深，元神又异于常人，灵识敏锐，是以一瞬间便捕捉到了此般变故。 离阳当即施展藏空无相，同时也准备好遁逃。 却不想下一秒，一道光门凭空在宫殿前显现，几道人影从其中穿出。 离阳灵识一扫，便看了个大概，四位化玄，三男一女，一位元丹男修。 只不过，这位唤作刘安的元丹，情况似乎不太好，气息奄奄。 也不知，是本来就有伤在身，还是因为修为太低，无法承受阵法传送。 见此人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四位化玄之中唯一的女修，名曰舞玉的妖冶女子，便似是有些不耐地渡了一道幽绿之气给对方。 一经入体，刘安的脸色便红润了许多，乃至有些病态起来。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举并非是治疗，只是单纯耗费大量精气，强行唤醒心神，一时回光返照罢了。 若是用多了，便会折寿。 再联系起这四人的魔道打扮，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他当即施展水行法则，将先前被烬火星种强行轰开的大洞掩盖，以免被这些人发现。 随后，便暗中观察起来。 四位化玄到了此间，自然是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倒是极为谨慎。 那舞玉甚至还放出一具蜘蛛傀儡，飞檐走壁，在附近逛了一圈，才将之收回。 确认这四周并无任何危险，便齐齐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宫殿。 其中一位叫齐山的光膀大汉当即问道：“这便是刘家老祖之墓？” 他气息最为浑厚，似乎修为乃是这四人之中最高，其他三人也的确隐隐尊他为首。 是以很快便有一名钟聪的瘦削山羊胡修士回道：“没错，与我家老祖所说的一模一样！” 至于剩下那位叫唐冕的阴柔男子，却是自顾自地注视着眼前的宫殿。 此人与另外三人之间的距离有些疏远，而且气息较为诡异，看来也是深藏不露。 只不过，这些人都未想到，离阳捷足先登了。 第113章 尾随 “当年我家老祖与刘家老祖乃是至交好友，刘家老祖的葬礼，我家老祖也参与过，自然知晓这些秘辛。” 钟聪刚说完这句话，一旁被秘法强行恢复精神的刘安便怒吼道：“既然你我两家老祖关系匪浅，为何你要伙同外人来灭我刘家？！” 大声质问间，竟是毫不犹豫地唤出飞剑，攻向钟聪，显然有深仇大恨。 只可惜，化玄与元丹之间的差距，宛如天河。 钟聪当即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施为，刘安便如遭重击，好似被一无形大手狠狠砸下，飞出数里远，砸落在地上。 胸膛竟是硬生生凹陷下去，刚刚回转红润的脸色陡然一白，忍不住张口吐出一泼淤血，气息奄奄。 见状，其他二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那舞玉埋怨道：“钟道友真是的，人家才刚刚施展秘法，保住了此子的小命。” “你这一套下去，又得重新来过了。” 她抬手一挥，几根不似人形的肢体便凭空显现，将垂死的刘安架了起来，拖到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救了，不若让妾身把他制成傀儡？” 听到傀儡二字，意识模糊的刘安心中不由大骇，若真让这妖女得手，那他便要一生屈服于对方，如提线木偶，永世不得超生解脱。 他宁死也不愿这般，当即奋力反抗起来，然而区区元丹，又怎能斗得过化玄。 一番垂死挣扎之后，也动弹不得，顿时心如死灰，心想莫非自己就要沦为他人奴仆？ 听舞玉这么一说，钟聪便也附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省的此子再不听话。” 然而舞玉对他的话却是充耳不闻，单单看向齐山，显然是想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毕竟，此人才是四人之中的老大。 齐山一言不发，只是给了一个眼神，舞玉便心领神会。 当即唤出诸多奇形工具，准备开始改造。 却不想就在舞玉打算动手之际，那唐冕却是突然间说道：“这种墓穴一般需要直系的血脉才能开启，你若是把他制成了傀儡，恐怕便过不了阵法了。” 此言一出，舞玉的动作便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继续。 甚至于，速度反而加快了。 只可惜，此时一只肌肉虬结的粗臂，却是硬生生抓住了那些肢体，力量之大，几近要将这些由上好宝材打造的傀儡附肢折断。 齐山面无表情，站在舞玉身前，什么都未说，浓重的威势倾轧之下，此女便冷汗直冒，心有戚戚。 她连忙将一众用于改造的奇形工具连同傀儡附肢一同收起，同时又施展先前的秘法，给刘安灌注了一道绿光，保全其性命。 做完这些，舞玉再一抬首，齐山便又不知何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好似从未移动过。 待到对方的视线重新回到宫殿上，舞玉才怨毒地瞥了唐冕一眼，似乎是在愤恨此人坏了她的好事。 虽说出手阻止的乃是齐山，但她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似乎各怀鬼胎。 看来，这些人只是临时因为共同的利益结盟，并非本就是一伙。 这样的关系并不牢固，很容易就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分崩离析，有心人便可借此逐个击破，乃至诱使其自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离阳却是懒得如此耗费心神，反正对他而言，化玄皆是蝼蚁，一并杀了便是。 之所以现在还未动手，便是想让这些人先进去趟雷。 毕竟从刚才对方所言便可得知，此处是刘家老祖的墓穴，其内必定危险重重。 过了片刻，齐山便将目光从眼前的宫殿挪开，看向一旁的唐冕，沉声问道：“何时才能开启？” 唐冕轻笑一声，似是极为自信地回道：“现在即可。” 说罢，他便并指一点，隔空落在刘安眉心，从中摄出一滴精血，悬于半空。 随后祭出一枚刻有日月双星的宝匣，缓缓浮起，将那一滴精血分化为万千虚影，开始围绕整座宫殿飞速转动。 每一层虚影的转速都有所不同，在到达特定的位置，便会停下，有点像是密码锁。 只是这虚影之数茫茫无量，若是寻不得方法，单靠穷举，恐怕成千上万年也解不出答案。 而这唐冕虽说精通阵法一道，又胸有成竹，但实际上手时，还是静心凝神，分毫不敢松懈，乃至于额头冒汗。 显然，并非如他先前所说的那么轻巧。 不过此人也并未说大话，半个时辰过后，只闻一声微不可察的机关响动，万千虚影瞬间消散，殿门缓缓开启。 唐冕将宝匣收回，眉宇间显露出疲惫之色，显然是心神耗费过度。 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枚丹丸服下，精神气便好了不少，语气轻快道：“幸不辱命，可以进去了。” 只是，待唐冕说完这句话，在场却无一人先行，皆面面相觑。 钟聪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刘安，显然是想要使唤对方上前探路，但又突然间想起唐冕先前所说，顾忌齐山，便只能转而看向一旁的舞玉。 舞玉自然有所察觉，却也并未有所行动，待得齐山的目光投过来，她才极为不情愿地唤出了一只蜘蛛傀儡，进入宫殿之中。 她的傀儡虽多，但又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放弃的消耗品，每具所耗宝材甚多，若是损坏了，齐山也不可能做出补偿，自然不愿这般。 但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对于众人的不信任，唐冕也只是不禁摇头轻笑，随即却是自顾自地走了进去，似乎浑然不惧。 见他这般，钟聪自然也蠢蠢欲动，但又发觉齐山并未有所行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待得蜘蛛傀儡完好无恙的回来，舞玉点了点头，示意其内并无什么危险，齐山才带着刘安瞬间消失，显然是进去了。 钟聪和舞玉自然紧随其后，只不过这二人之间也隔有一段距离，显然相互有所防备。 至于离阳，他则并未立即动身，而先是生造出了数道水行化身，一些留在外间戒备，一些便随他一同进了宫殿。 这样届时即便那几人尽数惨死，离阳也能用这些化身来扫清障碍，亦或者充当掩护。 众人纷纷入内之后，倒也没有像恐怖片一般，殿门会自动关闭，仍旧大开着，似乎随时可以离去。 只不过，离阳一踏入此间，与外界水行化身的联系便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极为不稳定，似是被什么阵法干扰了。 他心中不由有些诧异，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 到了殿门外，一切又恢复正常，好似刚才只是幻觉。 离阳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跟上那几人。 或许，只是因为这宫殿的材质比较特殊，能够一定程度上隔绝灵识，也很正常。 反正有这几个替死鬼，小心一些便是了。 第114章 叩首 墓穴之中照样是一片漆黑，死寂无生。 不过唐冕并指竖在唇间，张嘴轻吹一口气，于指尖凭空生出一团火焰，随意一甩，便点亮了墙壁之上一排排整齐罗列的烛火，照得此间通明，一览无余。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雕刻的壁画，似乎是在描写死者生前的一些功绩和成就，还特地注明了时间。 比如说，玄光十三年初春，于静海斩去一条化玄蛟龙。 清苏六十八年秋，于博多城附近降伏三只化玄幽鬼。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可见这墓穴主人并非泛泛之辈，估摸着最起码也是登灵大能。 齐山一行人对于这些自然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离阳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于，不禁思索着，要不要等到来日飞升仙界之际，在天罡大陆留下传承之时，也如这样一般。 唐冕走在最前方，沿着甬道直行，最终来到了一处刻有龙虎相争图的大门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眉头紧皱。 齐山自然有所察觉，当即淡淡问道：“莫非打不开此道关卡？” 唐冕却是并未立即回答，单单伸手托着下巴，开始绕着面前的大门随意走动。 见状，舞玉刚想讥讽一番，以解内心不满，却不经意间察觉到对方的的步伐似乎带有奇特的韵律，并非乱走。 唐冕越走越快，到了最后，身形便仿佛瞬移一般，在几个特定位置来回穿梭，不断留下似真似假的虚影。 这些虚影的动作各有不同，有的掐弄法诀，有的抬首眺望，有的低眉垂目。 伴随着他不断施为，留下的虚影越来越多，在离阳灵识之下，此方天地的阴阳二道也开始转变。 阴阳汇聚，龙虎图案隐隐发出亮光，待到诸多虚影一瞬合一，顷刻间只闻一声脆响，好似晴天霹雳，落在此间。 一道裂痕逐渐在大门之上显现，飞速蔓延，倏忽间便遍及上下，贯通天地。 此时齐山稍稍运使体内玄素，虎躯一震，便迸发出无形巨力，波及四周，将已然生有缝隙的大门直接崩散，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阻碍清除，大门已然洞开。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唐冕出了缺漏，还是齐山太过张扬，天地灵机陡然一变，脚下生有万丈光辉，像是激活了什么禁制。 钟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白光一照，便不由惨叫一声，像是受了伤。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此人体内的五行发生了紊乱，乃至于波及洞天，造成内部区域瓦解，小界变得极为不稳定。 洞天乃是化玄修士的一部分，其一旦受损，自然牵连自身。 见到这一幕，舞玉当即唤出一顶小宝铃，轻摇几声，便显现出道人虚影，将自身护持。 唐冕则是再度施展刚才的步法，在无穷白光之中闲庭散步，片叶不沾身。 至于齐山，此人明显是体修，面对这禁制，竟是丝毫不避，单单站在原地，任由白光侵袭，岿然不动。 离阳虽无有他这般强大的体魄，但对于五行之道可是通熟得很，稍稍催动五行轮转，便将禁制之力磨灭，消去无形。 而那刘安，似乎是因为乃是刘家直系，并未受到禁制影响。 他此时看着钟聪哀嚎连连，心中大感快意。 却不想钟聪似有所察，见刘安居然在这阵法之中安然无恙，诧异之余，却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当即狞笑一声，抬手便将刘安凭空摄了过来，抓在手上。 有了这层干扰，落在钟聪身上的白光便少了许多，得了一丝喘息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玉符，将之碾碎，便化作一道蒙蒙清光，将周身护住。 禁制大概持续了半刻钟，才渐渐消退。 众人除去钟聪受了点小伤以外，倒也无有什么损失。 只不过，还未真正进入，便遭了这般下马威，看来里面必定更为凶险。 钟聪吞下一粒丹丸，打算静坐疗伤，却不想齐山突然出现，直接将刘安从他手中夺去。 临走前，还漠然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警告。 如今在场所有人都已然明白，刘安那小子在这墓穴当中，便相当于一张护身符，可以免除一些灾祸，自然不愿让给别人。 但奈何齐山积威甚重，纵使钟聪心中万般不甘，也只能任由对方抢走刘安。 眼睁睁看着此人带着刘安与唐冕一同进到内里，他不由生出退意。 钟聪实力本就乃是众人之中最差，若不是提供了线索，齐山恐怕都不会让他参与其中。 如今还未见到宝物，便先受了伤，又失了刘安这张护身符，恐怕再走下去，便有可能大难临头了。 但他谋划已久，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若是就此放弃，自然心有不甘。 就在钟聪纠结之际，舞玉却是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道：“怕了？” 撂下这句讥讽之言，还未等钟聪出言反驳，此女便跟了上去。 此处，便只留钟聪一人。 当然，还有潜藏于暗中的离阳。 见与自己修为相仿的舞玉都无所畏惧，钟聪自然也不甘落后，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继续前进。 跨越大门之后，便到了一处极为亮堂的大厅之中。 此间竖立有诸多雕像，皆是神兽灵禽模样，栩栩如生，但在顶部悬挂幽灯照耀之下，却莫名显得有些诡异，似是将要活过来一般。 中间是一座高台，材质似乎有些特殊，蕴有浓郁的天地灵机，与灵晶有些相仿。 不过也不太可能是完全用灵晶铸成的，若要达成这般，所需灵晶恐怕数以千万计。 莫说登灵，恐怕连问天境修士都拿不出这么多。 高台之上供有长香明烛，似是在祭奠什么。 不过离阳却是一眼看出，此间另有玄机。 那疑似深藏不露的唐冕自然也有所察觉，对那些雕像置之不理，缓步来到高台之前。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却是脸色古怪。 思量了片刻，随即却是缓步登上高台，竟是当场跪了下来，朝面前虚空三叩九拜，行极重大礼。 仪式完成之后，高台便轰鸣巨响，从中间升起一道玉璧，其上亦是刻有些许画像。 见到此般情形，众人便齐齐看了过去，离阳也投下了视线。 大致一观，便发现其上也是描述了一个故事，主人公想来便是刘家老祖，也就是这座坟墓的主人了。 上面说到，这刘家老祖成就化玄之际，开辟洞天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方天然小界。 其内宝材数不胜数，灵机充裕，更是有奇特生灵，乃是世外桃源。 刘家老祖便是借此成就了登灵，只可惜他年轻时期练功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 后面虽恢复正常，但也因此落下了隐患，最终没有挺过劫难，身死道消。 看完这些，钟聪不由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家老祖说的是真的。” 然而除去他以外，其他三人，却也并无任何惊讶之意，反倒像是早有预料。 第115章 真假天门 将这几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离阳若有所思。 不过还未等他深入思考一番，此间便生出了新的变化。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扇天门中开，神明降世，雨落甘霖，布泽四方。 刘安情不自禁地抬首望去，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好似窥见了什么绝景奇观，脸上不由露出莫名的微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见状，其他四人自然万分警惕，纷纷定心凝神，乃至施展一些神通，强行让自己不去在意那诡异之物。 离阳更是当即运使水行法则，显现出万千碧波将自身包裹，以此来隔绝影响。 刘安痴迷注视间，身体凭空悬起，不断上升，似是要去往天外，登仙化神。 齐山不知为何，对其视而不见，任由对方脱手。 钟聪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机会，当即催动体内玄素，凭空凝塑出一只玉色大手，将刘安一把捏住。 见这护身符毫不费力便得手了，他心中暗喜之余，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旁的舞玉。 此女脸上，满是冷嘲之色，眼神冰冷，好似在看一具死尸。 钟聪顿时心中一惊，反应也是极快，立马便解除神通，将玉色大手崩散。 强行中断术法，自然有所反噬，他当即脸色一白，气息陡然萎靡了几分，却也无伤大雅。 然而，就在钟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之时，躯体却是和刘安一般，无故浮起，缓缓上升。 他连忙抽出一张符箓，拍在身上，灿烂金光一凝，如有万钧之力压在上头。 不过，这也只是堪堪延缓了上升速度，并未完全停下。 钟聪再掐弄法诀，唤出一根银光闪闪的宝鞭，随意一甩，便凭空延伸数丈，将自身与一座青龙雕像绑在了一起，这才得以不被神秘力量拉走。 他不由松了口气。 却不想还未开始庆幸，便隐隐听到细碎之声，好似金铁折断，又有如布帛撕裂。 钟聪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根中品玄器级别的宝鞭竟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拉力，其上逐渐生出裂纹，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顿时冷汗直冒，又接连施展各式神通大法，祭出一众法宝。 同时，也将目光投向在场其他人，眼中满是求助。 舞玉自然嗤笑一声，打算见死不救，齐山更是看也不看钟聪一眼，闭目定神。 至于唐冕，此人则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钟聪，随即却是无奈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无能为力。 前面也说过，这四人之间又无有什么交情，完全是因利益结盟，自然不可能冒着风险救人。 钟聪显然也知晓这一点，但他仍旧是愤恨不已地瞪了三人一眼，随即燃烧精血，显化界力，当即怒吼一声，打算殊死一搏。 只可惜，这时刘安刚好不见踪影，而钟聪还没来得及发威，便被骤然间膨胀了数倍的无形巨力一同带走，力量之大，将一众法宝破灭，也几近撕碎此人。 对方只能极为不甘地留下一声：“不——！” 声音戛然而止，再不见任何踪影，好似此处从来都不存在这人。 待得钟聪与刘安被挪移走后，那股神秘力量才渐渐停歇下来。 此处，又重归寂静。 舞玉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内心却是也不免生出退意。 毕竟走到这里，什么宝物都未见到，队伍便有折损。 钟聪也就罢了，此等钻营取巧之辈死不足惜，但那刘安可是关键，也不知齐山为何要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舞玉便不禁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有些诡异的高台之上，反倒是盯着周围的雕像若有所思。 此时唐冕也缓步下了高台，仔细端详着头顶的幽灯，似有所悟。 他与齐山心有灵犀，纷纷看向对方，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齐山鼓胀肌肉，显现真身，背后隐隐生出怪异虚影，此人似乎有妖族血脉，怪不得体魄强大，天生神力。 他闷哼一声，便硬生生将面前的白虎雕像举起，接着更是陡然长出无数臂膀，囊括此间所有雕像，一并托负。 化玄体修恐怖如斯，好似能搬山背海，就连离阳也不禁咂舌。 如此看来，若是待会要对付此人，便要主攻元神了。 而那唐冕则是再度祭出宝匣，此次却是打开了，从内里升起一轮日月相合之物，阴阳并济，浑冥无相，藏有无穷玄机之变。 一经显现，便引动那些悬于天花板上的幽灯，明灭不定，亮暗起伏。 幽光轮转，雕像异动，上下二者似是在寻求一丝交集，亦或者，相互映照。 这二人配合默契，不过片刻，便寻得了其中窍诀。 幽灯与雕像一一对应，缺一不可，相合之间，引得此处灵机逆转，五行倒施。 在最后吻合之际，天门再开，只不过，这次并无神秘力量强行牵引众人，单单散发柔和白光，无害至极。 见到这一幕，齐山毫不犹豫地便冲了进去，唐冕也紧随其后。 舞玉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至于离阳，他对此仍旧抱有戒心，稍加思索，便唤了一道水行分身进入。 然而其一踏入天门，之间的联系便自行中断，即便不会消失，但离阳也无法实时共享视野了，自然也探查不到天门之内的景象。 虽说大可等化身回归，但万一这道天门真的通向刘家老祖所说的异界，并且还有另外的出口，待离阳确认，恐怕齐山等人，早已将其中的宝材席卷一空，远走高飞了。 是以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步入天门之中。 周身景象瞬息变化，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景色优美，天光一色的未知领域。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仙兽灵禽，奇珍异宝，更让离阳惊喜的，便是大片大片的五行之精矿脉，储量惊人。 不过他却是强行忍住了贪念，并未立即上手，而是先观察着同样在场的齐山等人，同时，也让水行化身先尝试一番，看看真假。 见到如此多的珍贵宝材，舞玉自然有些按耐不住，她所修傀儡之道耗费甚多，眼前这些若是能随意拿上一点，便足以用上数百年了。 她也并未被冲昏了头脑，照例唤出蜘蛛傀儡前去试探，发觉并无任何异常，才开始疯狂搜刮，将面前灵物一并摄入洞天。 齐山也大手一挥，竟是凭空挪移走了一座灵晶小山，至于唐冕，此人倒是知足，只拿所需之物，至于其他同样价值不菲的，看也不看一眼。 见这三人都开始掠夺此地，水行化身也传来并无异样的消息，离阳这才落于五行之精矿脉之上，打算先将这里搬空。 至于齐山等人，便先让他们高兴一会，一旦生出任何想要离开的念头，离阳便会痛下杀手。 他感受着脚下极为浓郁的五行之力，心情大好。 却是突发奇想，将苏姬唤了出来，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就是那反应所在了？” 然而，令离阳没有想到的是，苏姬却是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般回应，就好似一泼冷水，浇在他头顶。 第116章 五行封锁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防不胜防。 苏姬的否认，有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打醒了离阳。 他不由悚然一惊，也不顾脚下的五行之精矿脉了，当即运使元浑，驾驭五色遁光，便沿着来时的路逃离此处。 中途并未遇到任何阻碍，转瞬间便到了天门之前，离阳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周身景象瞬息变幻，让人应接不暇。 然而，待到纷乱的画面逐渐定格，他却发现，自己并未回到墓穴之中，仍旧停留在刚才的异界。 齐山等人亦在此处，依然大肆搜刮着此间灵物，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离阳从未离开过。 见状，他便更加可以肯定，此处有古怪。 离阳随意扫视了一眼，没有在意那三人，而是将目光汇聚于高天之上。 他隐隐有所感知，这里的天地五行正在缓缓衰减。 虽然速度极慢，但若是不能尽快离开此处，届时天地灵机彻底断绝，纵使有洞天循环，也撑不了多久。 再者，坐拥宝山，又不能带出去潇洒，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到时候会不会生出新的变故，也说不定。 是以离阳开始思索，究竟该如何破局。 但奈何他对于阵法禁制一道实在一窍不通，苦思冥想了许久，也寻不得答案。 意识到仅凭自己是无法解决的，离阳便将目光投向了唐冕。 从先前的遭遇便可看出，此人即便不是阵法大师，在众人之中，对于此道也最为精通。 他稍加思索，便施展藏空无相，化为无形之物，悄悄靠近对方。 此时此刻，纵使这唐冕深藏不露，也被眼前一切所迷惑，面露淡淡笑意，闲庭散步，不断摄取宝材灵物，全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待得离阳来到附近，运使五行真意，暗中改换此间天地五行。 一经施为，这唐冕便有所察觉，不禁眉头一挑。 此人的感官果然敏锐，想来元神也异于常人。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之后，他便竭力发散灵识，探查四方上下，虽没有发现离阳，但却也捕捉到了此方天地五行的异样。 毕竟有离阳刻意扰动，想不暴露都难。 发觉这一点，唐冕自然眉头紧皱，而他这般反应，也被齐山所察觉。 未曾想这位化玄体修疯狂掠夺灵物之余，还能顾及他人。 该说是粗中有细呢，还是早有戒备？ 不管如何，见唐冕似乎有异，齐山竟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停下了动作，一个瞬身，便来到身旁。 当即沉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怪异之处？” 对此，唐冕倒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如实回道：“这里的天地五行正在逐渐衰退，估摸着再有一年时间，便会完全枯竭。” “一年？” 听他这么一说，齐山脸色也不禁有些古怪。 原本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 莫说是一年了，以他们三人的速度，几天便可以将此界完全搬空，毛都不留。 拿完了宝材，这地方自然也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因此根本不必担心。 不过，说完这句话，唐冕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见他这般反应，齐山便追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对劲？” 唐冕似是有些纠结，斟酌了片刻，才小声说道：“不知为何，我一直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刚才更是极为强烈，好似有人就站在我身边一般。” 此言一出，暗中观察的离阳不由心中一惊。 未曾想这唐冕隐隐有所察觉他的存在，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修士。 纵使离阳修为远超齐山这一行人，也并不代表，他在各方面都强于对方。 毕竟，就算战力再强，他终究也只是元丹境界。 而听闻此言，齐山也不禁眉头一皱。 他身为体修，向来元神不显，是以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但既然唐冕说有，那便是真的。 意识到似乎混进来了其他人，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不再言语，而是通过传音手段交流。 殊不知此举在元神已然达到了银勾境的离阳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他稍稍发散灵识，便截取了齐山与唐冕沟通的频道，潜入其中，一览无余。 唐冕再言道：“除此之外，此间也给我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闻言，齐山更是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但随即，却是莫名陷入了沉思。 看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思量许久，才开口问道：“先说说你的想法。” 唐冕缓缓说道：“你我都知晓，刘家老祖当年的死因另有蹊跷。” “他贵为登灵大能，又坐拥一界之宝，怎么可能因为年轻时候被一女鬼榨干了精元，而暴毙身亡呢？” 骤然间得知这一秘辛，离阳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万分。 没想到这刘家老祖如此风流，竟是与鬼物有染。 不过这也令他生出和唐冕一样的疑惑。 的确，对于修士来说，精元固然重要，但也完全可以通过服用丹药来补全，刘家老祖堂堂登灵，又有异界相助，怎么想也不会因此而亡。 这其中疑点重重，必定有什么猫腻。 且听这二人继续讲下去。 对于唐冕的不解，齐山自然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他随即却是反问道：“你是说，他另有死因？” 然而唐冕却是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我怀疑，他并没有死。”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齐山，就连躲在暗中窥视的离阳也莫名感到阴风阵阵，好似真有死人复活的迹象。 亦或者说，是尸变。 意识到这种可能，齐山当即瞳孔一缩，像是有些惊惧。 毕竟此处便是刘家老祖的墓穴，若是对方没有死，或者说化作厉鬼阴尸之类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些闯入者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他顿时明白了唐冕的意思，再次问道：“你是说，如今正在暗中窥视我们的，很有可能便是刘家老祖？” 唐冕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得了对方肯定，齐山自然心中大骇不已。 离阳没有料到这二人会这么想，竟是把他当作了刘家老祖。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坏事，兴许在这之上便可做些文章。 他不禁若有所思。 而齐山与唐冕得知了这一惊人的消息，相视一眼，便极为果断地冲向天门，显然是打算逃离此处。 反正就刚才那点时间，他们便已经拿了许多珍贵灵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便没必要贪得无厌了。 此时的舞玉仍旧沉浸在发大财的狂喜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动作。 至于离阳，他则是静静注视着对方穿入天门。 身形消失瞬间，下一秒，便又复返。 不出他所料。 发觉无法通过天门离开此处，齐山与唐冕的脸色也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不能回到外界，纵使在此间拿了多少灵物，也是无用。 而原本漫长的一年时间，到如今，却像是死亡倒计时。 若是在这之前无法逃离此处，届时五行断绝，灵机不显，三人皆要困死在这里。 第117章 齐心协力 此时的舞玉仍旧专心于搜刮眼前的灵物，即便自身洞天已然快要装满。 直到齐山陡然现身于面前，她才极为不满地停下了动作，忍不住埋怨道：“还有何事？” 齐山单单冷冷回了一句：“这里，是一个陷阱，我们，出不去了。” 此言一出，舞玉先是愣了愣，随后却是有些狐疑地看了齐山一眼，似是不太相信对方所言。 甚至于，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个念头，莫非是此人想要独吞？ 然而齐山显然也不打算过多解释，似乎只是单纯提醒一声，撂下这句话，便又身形一转，回到了唐冕身边，二人继续传音密谈，思量究竟该如何破局。 对方这般举动，反倒是让舞玉疑心减弱了些许。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掠夺宝材，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天门。 反正现在洞天之中储存的已然足够使用千年了，甚至还有的多，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舞玉是不会缺修炼资源了。 虽然还想再拿一些，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但若真如齐山所言，那可就麻烦了。 她当即唤出蜘蛛傀儡，操控其踏入天门。 未曾想气息单单消去了一瞬间，便又复返。 见状，舞玉顿时脸色一沉，心想莫非齐山所言非虚？ 她稍许迟疑，最终还是选择亲自上阵试一试，当即运起遁光，便飞射而入。 一进天门，周身的景象不断变幻，瞬息万象，就如先前一般。 然而最终定格的画面，却仍旧是原地。 并非地下墓穴。 如此看来，齐山还真没骗她。 至少，是不能从来时的路返回了。 意识到这一点，舞玉更是眉头紧锁，苦恼至极。 毕竟若是无法回到外界，坐拥宝山又有何用，此间灵材虽多，但皆是原料，并非成品。 不经丹师炼化，效果大打折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说，有些直接服用，不仅于修行无益，反倒是会毒害自身。 更关键的，便是纵使境界突破，却被困在这小界之中，不得逍遥自在，实属无用。 她一时陷入了沉思。 然而虽是傀儡师，通晓一些禁制，但也更偏向于阵纹方面，是以思索片刻，一无所获。 舞玉这时便将视线转向唐冕，想来此人乃是阵法大师，或许便有办法。 她飘身靠近二人，见他们一言不发，似是在靠传音交流，顿时有些诧异。 好在唐冕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当即传音解释道：“刘家老祖没死，似乎在暗中窥视我等。” 听他这么一说，舞玉自然是花容失色，不过却也很快便收敛起来，勉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也加入了传音频道，三人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该怎么离开此处。 离阳藏于暗中，静静倾听着。 当然，他也在寻求脱身之法。 在四人之中，离阳对于五行的感应最为敏锐。 他是先天五行胎体，又掌握了五行真意，自然能够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 而此界唯一的异状，便是天地五行的衰退。 这可能并非阵眼，但一定是关键。 只可惜，离阳并不懂阵法。 不过，他不会，唐冕会。 见这三人一番交谈后，仍旧没有任何头绪，离阳便再度运使五行真意，与此方天地的五行进行共鸣，将原本难以察知的细枝末节稍稍放大，变得更为明显。 他是在给唐冕提供线索。 而此人，也不负所望，当即便似有所察。 唐冕稍加思索，便再度唤出本命法宝，也就是那枚宝匣。 不过这次，他却是又祭出五枚神意飞梭，形态各异，色光不同，显然是象征着五行之道。 闭目凝神，将灵识尽数寄托于神意飞梭之上，一瞬间宝光飞射，宛如云间霞虹。 在唐冕指挥下，五枚神意飞梭化作五道玄光，进而分出万千虚影，肆意穿行此界之中，上天入地。 此宝似是蕴有一丝空间法则，每每停在一处，便会激起阵阵涟漪，如水波扩散，经久不歇。 离阳自然看出，对方此举是在寻觅特殊节点。 齐山也似有所悟，当即大喝一声，鼓动周身气血精华，于背后显现妖魔虚影，也不知是施展了什么神通，体型竟是在逐渐变大。 到最后，虽说不如法相天地一般骇人，但也像是一座小山，威势浩大。 尤其是舞玉站在下方，被其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显得极为渺小，犹如蝼蚁。 变成巨人的齐山抬手一挥，便引动风云。 他当即就是一拳，打在空处，伴有阵阵雷鸣之音，回荡此间。 接着又是一掌，明明身躯庞大无比，但动作却是如常人一般迅速，甚至于更为灵活。 不断对着面前发动各式攻击，残影连连，掀起重重风浪，裹挟一众灵物宝材，化为尘灰。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只闻一道如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响声，齐山正对着的地方竟是凭空裂出一个口子。 此人，居然仅凭一身巨力，便硬生生破开了此界的空间。 不愧是化玄体修。 但较为可惜的是，齐山所轰开的位置并非阵法节点所在。 并且缝隙只持续了一瞬间，便飞速愈合，再看不出任何破损。 而齐山显然也因此耗费了不少精气，神通自破，恢复了原型。 恐怕短时间内，便再难实现刚才那般壮举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由叹息一声，果然，还得他来。 缓缓闭上双眼，竭力发散灵识，借助自身所修之法，大五行天地真经这一域外真功，与此方天地五行进行通感。 伴随着天地五行越来越少，一些平时难以察觉到的细微之处，便逐渐显露出来。 离阳只需稍稍催动对应的五行法则，便可激起反应。 进而，被唐冕所感知，操控神意飞梭锚定节点。 即便离阳目前只掌握了三行法则，但五行相生相克，交互轮转，仅凭这三行揭示的节点，唐冕便可倒推出剩下的两行节点。 流光飞逝，飞梭不停，伴随着阵法节点一个接着一个被探明，此方天地的真面目，也逐渐展露于众人面前。 无天也无地，所见皆是虚妄，皆是幻梦。 无论是单指此界，还是那些极为珍贵的灵物宝材，甚至于已然被三人摄入洞天之中的，已是囊中之物的，都在一瞬间消弭无形。 如此看来，算是白高兴一场了。 待到所有节点都再无任何遮掩，离阳当即归合五行真意，生造阴阳。 而与此同时，唐冕也像是心有灵犀，不仅激发了本命法宝，也引动神意飞梭遥相呼应。 分化出的万千虚影骤然相合于一处，想来那便是阵眼所在了。 到了这一步，唐冕只需并指点在眉心，逼出一滴至纯精血，洒落四方上下，变作一道阵纹。 随即只闻一声漠然响动，好似有一双无形大手，硬生生将桎梏破除。 一扫阴云还青天。 离阳这时却是莫名听到吱呀开门声，他抬首望去，便发现一扇破旧不堪的木门，陡然显现于虚空之中。 木门虚掩着，似乎是有人偷偷打开。 第118章 天海上人 虽然这道门扉相比于先前的天门来说，也不像是通往什么世外桃源。 但冥冥之中，却是有一种预感，告诉离阳这才是真的。 不过他向来是不会偏信灵觉的，当即便唤出苏姬，一手指着面前这道木门，开口问道：“那反应，可是来自这门后？” 苏姬没有立即回话，显然是在通过神力进行天人交感。 过了片刻，她才在心音图谱当中回道：“没错，就是这里。” 得了苏姬的肯定，离阳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毕竟真假实在难辨。 先前两度显现的天门都是虚妄，自然令离阳疑心重重。 当即朝着木门稍稍靠近，直到系统的宝运起了反应，才真正相信，这背后便是刘家老祖所说的异界。 但即便如此，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便闯进去，而是先将注意力转回到底下的三人身上。 得先处理一下这些蝼蚁才行，可不能打搅了他的雅兴。 然而还未等离阳凭空凝塑出先天净灵真光砸下去，那唐冕竟是当即跪倒大拜，同时恭声道：“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愿意饶我等一命！” 他这一番举动，显然让离阳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正打算大开杀戒呢，怎么就开始谢他手下留情了？ 这中间的过程，是不是省略太多了？ 不过诧异之余，却也突然间回想起先前唐冕与齐山的对话，这二人似乎把离阳认作了刘家老祖。 稍稍联想一番，便恍然大悟，明白了唐冕为何这般。 显然，这小子发现了离阳在暗中指点他破局，还以为是刘家老祖大慈大悲，留他一条生路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是暂时断了动手的念想。 不过他仍旧还是生造出了四道先天净灵真光，以及涅盘循环。 四轮白光如众星拱月，将时刻处于生灭的圆球供于中央，一并悬在离阳脑后，神光大放，犹如真仙。 并且，这两道神通交相映照的万丈辉光，也将他的面目遮掩。 纵使这唐冕元神异于常人，灵识也看不穿这些。 做完这些，他似是还觉得不够，又运使先天一气，围绕周身，形成云间飘带。 如此，才有十分至神模样。 当即缓缓显现于虚天之中，同时，也利用自身，将木门遮掩，这样纵使这三人想要偷跑，也得先过离阳这一关。 齐山和舞玉一开始还对唐冕的行为十分不解，如今见得离阳骤然现身，威势漠然浩大，浑冥若虚，一看便知是通天大能。 在敕命魔功与玄泱界力加持之下，离阳的气息已然被拔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他在很久之前，便已然成就了半步登灵，如今更是掌握三行法则，又参悟了涅盘循环这一不逊色于逆反先天之物的神通，修为自然更上一层楼。 即便实力仍旧未真正到达登灵层次，但表面看上去，却是与登灵无异。 反正拿来骗骗这些化玄，也足以。 倾天威压之下，首先承受不住的，便是实力最差的舞玉。 此女当即俏脸一白，腿脚一软，便忍不住跪了下来，心神摇颤，气息不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至于齐山，此人虽是化玄体修，体魄通神，但面对离阳，还是凭空矮了一头。 其也算识相，并未坚持，毕竟唐冕早就跪了，他自然也不会逞强。 一时间，三人齐齐屈膝下拜，俯首称臣，不敢多言。 过了片刻，离阳才淡淡说道：“尔等好是大胆！挟我后人，闯我陵墓，扰我安眠，该当何罪？” 隆声放下，如天雷滚滚，叫人心惊胆颤，惊惧不已。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心有戚戚，舞玉更是面无血色，心想莫非今日自己就要葬身于此？ 唐冕虽想要辩解一番，但细细一想，便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占理。 毕竟正如离阳所言，他们抓了刘安，闯了大阵，已然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偏偏又撞上了正主。 任凭口舌再怎么厉害，也无法颠倒黑白。 辩论也唯有在双方地位等同时才有效，而现在，离阳堂堂登灵大能问责，还哪敢胡搅蛮缠？ 想到这里，唐冕不由苦涩一笑，随即无奈叹了口气。 他似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当即祭出宝匣，却是将其中的事物拱手奉上。 见状，离阳心中自然有些不解。 他原本还以为此人是打算殊死一搏，以卵击石，现在看来，莫非是打算用此宝换取一线生机？ 但且不说离阳只要杀了唐冕，其身家自然都归他所有。 再者，离阳现在扮演的可是刘家老祖，而这唐冕不仅伤害刘家后人，还破坏墓穴，行倒斗之事，罪该万死，这点东西，怎么可能抵偿罪行？ 莫不是在羞辱他？ 他刚想惩戒一番，未曾想这唐冕当即解释道：“这位前辈，实不相瞒，我与天海上人之间有莫大的关联。” “此宝，便是证明。” “天海上人？！”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也不禁有些惊讶。 他自然知晓此人，乃是一位常年出没于南海附近的登灵散修，由于举止还算正派，频繁抗击海族，因此被一众小势力推崇至极，就连宗门也对其赞叹不已。 总的来说，便算是一位正道修士。 不过离阳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便相信对方，当即抬手一挥，便将那日月相合之物凭空摄在身前，细细打量。 唐冕对此也并无任何抗拒，反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似作伪。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离阳虽然听过天海上人的名头，但却并不了解对方。 毕竟当初在大乾的时候，离阳只是个小开窍，登灵对他来说还遥远至极。 是以上下端详了一番，只能感知到此物阴阳轮转极为完美，除此之外，也不能确定什么。 当即便反问道：“那又如何？你纵使是他的弟子，闯我陵墓，想来即便杀了，天海道友也不会说什么。” 闻言，唐冕脸色自然有些难看，不过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并未立即回答离阳，却是陡然掏出一柄残剑。 恍惚之间，只能勉强窥得一道灰光闪过，来回之间，舞玉与齐山的气息竟是瞬间消去，尸骨无存。 见状，离阳自然惊疑不定，因为刚才那招，就连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接住。 虽然不至于和这二人一般落得当场身死道消的下场，但也必定会受伤。 没想到这唐冕居然还留有此等大杀器，莫非是那天海上人赐予的？ 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是喝道：“大胆！要杀也是本座出手，你此举意欲何为？！” 说罢，便摆出一副要出手的样子，实则还在顾忌唐冕刚才那招。 不过好在，唐冕似乎并不打算再施展神通，当即便摇头苦笑道：“还望道友见谅，老夫也是实在不想让外人知晓这个秘密。” 他对离阳的称呼和自称都发生了变化，甚至于，气息也有些诡异起来。 离阳顿时若有所思，显然似有所得。 而唐冕也微微颔首致意，笑道：“不错，正如道友所想，老夫便是天海上人。” “只不过，只是转世之身罢了。” 第119章 勒索 唐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十分复杂，苦涩之余，又夹杂着莫名的欣喜与宽慰。 想来，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也是，堂堂登灵大能，到最后竟是落得个转世重修的下场，经历必定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不过离阳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更关注于对方居然说自己是天海上人转世。 但其实，这也并非重点。 且不说离阳根本不了解这所谓的天海上人，就算他与之相识，也无法辨认真假。 转世涉及魂灵，乃是登灵境界才能真正触及的领域，以离阳现在的修为，除非对唐冕进行搜魂，否则通过其他手段，也难以确定是否如对方所言。 而有刚才那惊鸿一剑在先，他却是不太敢贸然出手。 不管此人是不是登灵转世，单凭这一招，便足以与离阳平等对话了。 然而，他现在扮演的并非自己，乃是刘家老祖，一位成名已久的登灵大能。 如今都被对方欺辱到家门口了，怎可能轻易罢休？ 是以思量片刻，却是再度冷声道：“那又如何？即便你前世乃是登灵，但今生，也不过是化玄，有什么资格与本座平起平坐？” 纵使前世是什么飞升修士，上界真仙，投胎转世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幻梦，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闻言，唐冕却是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认同这一说法。 他勉强笑道：“我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也不奢望前辈什么。” 随即又补充道：“只希望，待我奉上半数身家之后，前辈能够大发善心，饶我一命。” 说到这里，唐冕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老夫前世虽不擅斗法，但却喜好交友，认识不少强者。” “其中刀剑宗的轩辕道友，便是至交，老夫这次转世，还要多亏了他的照顾。” “他乃是一位锻器大师，若是道友需要，我便可引荐一番。”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意，但实质上却是威胁，无疑是在表明，唐冕人脉宽广，背后有人。 离阳面不改色，内心却是有些诧异，未曾想这天海上人，竟是与轩辕治那个老登有关系。 并且也没有想到，这轩辕治，竟是一位锻器大师。 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很纯粹的剑修呢。 如此说来，素光剑胚的成型，或许便可拜托轩辕治。 不过，这也得等离阳晋升化玄，离开曲周之后再说了。 稍稍规划了一番将来的打算，离阳再度将注意力回转到眼前之事。 他不由沉声质问道：“你是在威胁本座？” 此时的离阳其实已经打算见好就收了，若是再装下去，恐怕对方便会看出什么破绽。 也幸好唐冕乃是转世之身，前世记忆尚未完全觉醒，否则的话，说不定便能揭穿离阳的伪装。 修为固然是化玄没错，但若是拥有登灵的经验，便完全不同了。 再者说，即便只是一半身家，也足够诱人了。 毕竟，这可是登灵大能的积累。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想象。 不过即便打算收手，也得完美谢幕，不要露出马脚。 否则的话，便要前功尽弃了。 听闻此言，唐冕连忙摇了摇头，辩解道：“并无此意，只希望前辈看在同为正道修士的份上，留个人情，日后定有回报。”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故作沉思，似是在衡量这其中的利弊。 而唐冕也不敢多言，静静等待着。 一时间，此处重归寂静，气氛有些凝固，仿佛下一秒二者就会大打出手，亦或者握手言和。 谁也不能确认。 甚至于，唐冕已然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以他现在的修为，若是不惜代价动用前世留下的手段，不说当场斩杀刘家老祖，也起码能够重伤对方，使其元气大损，需要耗费漫长时间与珍贵大药，才能完全恢复。 然而若是想要达成这般，唐冕所要付出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刘家老祖是绝对不会再让他有转世重来机会的，必定会施展大神通，打得魂飞魄散。 乃至于，说不定还会折磨一番，永世不得超生。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唐冕也不愿这样做。 在他看来，若是能逃过一劫，便是最好了。 相比于自身性命，些许外物，自然不值一提。 只希望，刘家老祖是个聪明人，能够理清这其中的好坏。 沉默，持续了许久。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就在忐忑不安的唐冕变得有些烦躁之际，离阳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念你是初犯，又并未伤我后人，这次，便放你一马。” 还未等唐冕高兴，离阳便又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自斩肉身。” 此言一出，唐冕脸色虽有些难看，但也并未出言反驳。 毕竟肉身对于化玄而言都算不了什么，更别说是他这个登灵转世了，不过一具躯壳，斩了便是。 他也清楚，自己掘人坟墓，亦是令人极为不齿之事。 若是放到凡俗间，都得吃上几年牢饭。 刘家老祖单单让他自斩肉身，已然算是宽宏大量了。 将心比心，若是换做唐冕自己，恐怕还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以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 唐冕当即取出那柄残剑，同时介绍道：“此物乃是一件中品灵宝，虽真灵有失，但威能仍旧不俗。” “初入登灵者都得暂避锋芒，而对上已然完成洞天种神的，也不可小觑。” 说话间，他眼神当中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丝怀念之色，估摸着这柄残剑也跟了他许久。 如今，却要忍痛割爱了。 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唐冕没有迟疑，当即便将残剑抛出，同时在一瞬间，并指点在自身眉心，肉身兵解。 其元神单单朝离阳拱了拱手，便消去无形。 必然是施展了什么神通，害怕离阳出尔反尔。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可惜了这具上好肉身，被唐冕瞬间崩碎，渣都不剩，显然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 离阳本来还打算拿其炼制舍利子来着。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勒索到了两件法宝，已然算是大赚特赚了。 那日月相合之物虽并非灵宝，但也是极品玄器，并且蕴有阴阳法则之力，可以拿来助离阳参悟阴阳真意。 除此之外，还有舞玉和齐山二人的身家，唐冕也并未取走，显然也是看不上区区化玄修士。 倒是便宜了离阳。 他稍稍分出心神，便将二人遗留的洞天席卷一空。 随意整理了一番，发现除去一些灵晶宝材玄器以外，也就舞玉所修的傀儡术，与齐山的炼体之法最有价值。 皆是地阶功法，即便离阳无法修行，也可拿去拍卖，亦或者用于充实玄泱一脉的传承。 随意查看了一会，离阳便停止了清点，因为这些只是开胃小菜。 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他没有将神通解除，以防万一，就这样带着四月一日，缓缓推开木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五色流光如激浪奔流，朝离阳冲刷而下，渐渐将他淹没。 第120章 蜕皮 一踏入其中，离阳便感知到了极为浓郁的木行之力，生机充裕。 甚至于，他隐隐觉得身上有些瘙痒，灵识一扫，便发现自己躯壳各处，竟是不知何时有种子在其内生根发芽，长出各色花草。 虽并无任何害处，但眼睁睁看着翠绿藤蔓从屁股钻出，还是有些莫名的惊悚。 他当即运使功法，将自身暂时转换为了木行体态，这种异状，才缓缓消退。 不过那些从离阳身上长出的花草并未枯萎，单单脱离了躯体，重新扎根于脚下大地。 只不过，长势却是不如先前那么好。 他并未过多在意这些，当即便四下打量，观察周围。 此处似乎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极为高大，直上云霄。 然而即便如华盖一般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地上的花草也照样生机勃勃，似乎并未受任何影响。 抬首望着比人还高的巨草，离阳有种梦幻感，就好像自己来到了巨人国度一般，显得极为渺小。 好在，这里的昆虫虽然也大得惊人，但至少还能放在掌心，不至于变成什么巨型怪兽，反过来以人为食。 这里木行一道最为旺盛，其他四行近乎没有，若是换做元丹以下的修士，恐怕难以在此生存。 天地灵机也因此而改换，似乎难以动用其他力量，会遭到此方天地的排斥，尤其是与木行相克的土行与金行。 即便勉强释放了出来，功效也大打折扣。 不过相对的，木行一道的神通却得到了极大的加持，离阳如今还尚未真正掌握木行法则，然而他现在于此处施展的木行神通，威能却是丝毫不逊色于木行法则之力。 甚至于，较之先天净灵真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与涅盘循环还有不小的差距。 毕竟木生火，在如此巨量的木行加持下，主为火行的涅盘循环破坏力自然更上一层楼。 是以总的来说，离阳的实力并没有消减多少。 这也多亏了他涉猎广泛，五行皆有触及。 若是换做其他修士，到了此间，必然要受到此方天地的桎梏，无法发挥最大实力。 大致了解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发觉没有什么危险以后，离阳便解除了神通，进而凭空捏造出一道木行化身。 在此方天地木行的加持下，这化身实力，已然不逊色于寻常化玄。 当然，由于没有什么厉害的神通和法宝，对上正常化玄修士，也必定会落败的。 不过，他捏造化身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与人斗法。 而是借助木行之力，探查天地。 心念一动，化身便遁入巨木之中，一路攀升至云顶，无有了这些植物的遮盖，此方天地的真面目才展现于离阳面前。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一片绿海，绵延数万里，都是生机盎然的森林。 似乎并无人烟，也没有壁画之上所记载的，奇特生灵的痕迹。 一番扫视之下，什么也没有发现。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当即便将苏姬唤了出来。 为避免此间过于旺盛的木行伤及对方，他还特意运用木行真意将其包裹住。 青绿华光护持周身，免除强木之害。 随即开口问道：“能否感受到五行之精的具体位置？” 闻言，苏姬便再度进入天人交感的状态，然而这次，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过了许久，她才在心音图谱当中回道：“离哥哥，这里好奇怪，似乎有很大的干扰。” “我只能隐隐感知到东北方向有些反应，但具体位置，也不太清楚。”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也眉头一皱，不过却也很快便舒缓下来。 不知晓实际方位也没关系，只要有方向便可，不至于走上相反的道路，到头来什么也寻不得。 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即便又将苏姬摄入了水行法则之中。 此女虽是神明，但又无有信众，神力微弱，难以在外界过多停留，还是待在里面最好。 不过鉴于离阳接下来可能要在此界待上一段时间，为避免其无聊，离阳便将挂机已久的蜮娘也给叫了出来。 他们主仆二人心灵相通，不必借助心音窍诀，蜮娘便可与苏姬交流。 只是，不知为何，蜮娘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明明宝材灵物向来不缺她的。 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当即问道：“为何这般？” 蜮娘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才慢悠悠地回道：“快到蜕皮的日子了。” “蜕皮？！”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蜮娘，发现其身形面貌虽无任何变化，但气质却是逐渐在向非人的方面转变。 难不成，蜕皮之后，便会变回和辰锋虫一般的怪物？ 虽说灵宠本就该是这个样子，但果然还是人形比较顺眼一些。 更何况，异虫伴身，难免会让世人对离阳生有偏见。 虽说也不至于直接当成魔道，又不是赤霄山那群疯子，但也的确看上去更偏向旁门左道一些。 不过也罢，反正蜮娘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也无什么大用。 大不了蜕皮之后，少让蜮娘出现在外界便是。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问道：“若是需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听闻此言，蜮娘便低头陷入了沉思，似乎真有什么所需之物。 过了一会，她才抬首缓缓说道：“一些虫族的精血，最好还有未孵化的虫卵。” 听到这番话，离阳便不禁回想起先前在南海，敛皮族巢穴之中，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卵。 他当即问道：“敛皮族的可以吗？” “敛皮族？” 这三个字似乎唤醒了蜮娘沉眠在血脉之中的记忆，来源于星壳族的世代传承。 她瞳目之中红光微闪，许久才得以停歇。 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不过离阳却看出她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敛皮族的秘辛，追问道：“你对敛皮族了解多少？” 蜮娘斟酌了片刻，才回道：“这些都是来自我的传承记忆当中，可能有所缺漏。” 接着便介绍道：“敛皮族和星壳族同出一源，皆是来自元母异巢。” “只不过星壳族将星辰作为寄宿，而敛皮族，却是看上了生灵皮囊。” “这也就导致着，二者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星壳族长居一处，而敛皮族则是时常迁徙。” “并且，敛皮族对于其他生灵，敌意极重。” 得知这些，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敛皮族会伴随着天外陨星落入太殊星，原来是在进行迁徙。 只是，这便又引出一个问题。 那就是，那颗天外陨星上的敛皮族，究竟是一支完整的小族群呢，还是说，只是大族群的先锋军？ 若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 估摸着，也是劫变的影响。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徒增烦恼。 离阳稍加思索，随即却是叮嘱蜮娘好好陪陪苏姬，便将其一同摄入万千江河之中。 做完这些，他当即驾起青绿遁光，升上高天，往东北方向一路疾驰。 第121章 树妖 无尽绿野茫茫，见不到半点别的颜色，就连些许山石也没有，放眼所及皆是一片广袤无际的大平原。 离阳一路飞驰，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隐约窥见底下有一处不太对劲。 他当即停止了飞遁，逐渐靠近那地方，定睛一看，才发现似乎是一处村落。 面积不大，估摸着也就住着几十户人家。 建筑风格和天罡大陆明显不同，主要的材料虽只是树木，但却异常精致，装饰繁多，多花草等自然元素。 更关键的，便是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也有些古怪。 其身上的木行气息极为浓郁，几近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已然非人。 与那些树木化形的精怪有些类似，或许，可以称之为树妖。 修为普遍在元丹上下浮动，偶尔也能窥见化玄级别，至于登灵，虽然离阳现在并未发现，但也并不代表一定没有。 是以他稍加思索，却是不打算贸然现身。 乃至于，都不愿亲自上阵。 毕竟离阳乃是根正苗红的人族，对于这些树妖来说，无疑是异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便不至于一见面就开打，但也会戒心重重，多有防备。 不利于打探一些关于此界的情报。 不过他不去做，自然有化身代劳。 木行化身乃是纯粹木行所塑，与这些树妖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只要小心一些，便能混进去。 离阳随意找了一棵巨木，在树干部分挖了个大洞藏了进去，同时在周围布下简单的结界，这才将心神寄托于化身，操控其悄悄靠近树妖村落。 未曾想还未真正临近，一道风声便破空而来，定睛一看，脚下赫然插了一根缠有藤蔓的木矛，投掷力道经久不息，引得矛身颤动不已。 显然，这是警告。 对方已然发现了他。 不过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将化身轰杀，便代表还有机会。 离阳当即停下了脚步，高举双手，表明自己并没有恶意。 他这时抬首望去，才发现刚才出手之人，竟是一身姿矫健，身穿绿色长袍的女子。 对方稍稍抬手，便将木矛唤回手中，墨绿瞳目之中，显露出别样的色彩。 当即纵身一跃，从三人高的原木墙上直接跳了下来，稳稳落在离阳身边，绕着他细细打量。 此女的视线赤裸裸的，极为肆意，带有莫名的侵略性。 即便是假借化身之躯，离阳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此过了片刻，绿袍女子不知为何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字眼，根本听不懂，是异族语言。 不过好在，离阳掌握了心音窍诀，稍稍感知一番，便学了个大概。 对方是在询问他从哪个氏族来，名字又叫什么。 离阳本想随意捏造，但随即转念一想，却是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回道：“我……我不知道。” 说罢，他又双手捂着脑袋，眉头紧皱，似是极为痛苦。 说谎有可能会被揭穿，毕竟离阳对此界的人文地理并不了解，难免会露出破绽，弄巧成拙。 倒不如直接假装失忆。 而见他这般，绿袍女子虽仍旧有些怀疑，但也并未多言。 只因她看出化身实力不过半步化玄，对于村子也没有什么威胁。 并且，或许还能解她们的燃眉之急。 心中思量了一番，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进村，我可以找祭司大人给你看看，没准就能帮你找回记忆。” 这倒是让离阳有些意外了，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就愿意放他进去。 究竟是演技太好，还是另有所图？ 亦或者说，单纯是这个种族出身木行，天性如此？ 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是面露难色道：“不……不必麻烦祭司大人了，我只想找个地方静静。” 这所谓的祭司大人说不定便是登灵，若是让其出手，恐怕便会看穿化身的真面目。 是以最好还是不要与此等人物有什么交集。 不过这要求也显得有些苛刻了，对方此言，或许也存了想让祭司大人探探离阳虚实的念头。 若是此女拒绝的话，那离阳便也只好再换一处了。 反正既然存有氏族，那便绝对不止这一处小村落，其他地方必定也有这些树妖。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绿袍女子显然也有些犹豫。 她再次仔细端详了离阳一番，随即却是点了点头：“好，祭司大人的确很忙，你现在恐怕也见不到她。” “既然你想找个地方静静，那便跟我来。” 撂下这句话，绿袍女子便转身一个大跳，瞬间就跨越一大段距离，落在了高大的原木墙上。 她在上面稍许停留了一会，显然是在等离阳跟上。 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先进去看看。 就算是陷阱，也不过损失一具化身，无关痛痒。 他也有样学样，并未施展任何技法神通，光凭肉身之力，便飞跃而起，一同落在了墙上。 也多亏是化身，有此方天地的木行加持，若是换做离阳本体，还未必能做到这般。 毕竟先天五行胎体并不侧重于纯粹的力量，而是大幅提升对于阴阳五行的悟性。 绿袍女子此举，显然也是想试探离阳一番。 而如今见他与自己一样，并无其他异状，便稍稍放下了戒心，当即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莱丝·低语者，叫我莱丝就行。” 离阳却是眉头紧皱，回道：“我……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听闻此言，莱丝便伸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她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便叫亚恩，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亚恩吗？也行。”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既然有现成的，离阳也不必费脑筋编造一个。 是以他很愉快地接受了。 二人交换了称呼之后，莱丝便狡黠一笑：“亚恩，你可要跟紧了。” “因为接下来，我可要加速了。” 话音未落，她便身形一转，瞬间消失。 对此，离阳却是有些无奈。 莱丝的气息不过元丹左右，与其赛跑，就算赢了，他也没什么成就感。 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紧追不舍。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稍微用点力。 只是这么一动，便发现与预料中的有些不同。 村落从外面看并没多大，但真正到了里面，却似乎另有乾坤。 处处都是高大的古木，扭曲的藤蔓，茂密的灌木。 要想在高速当中避开这些障碍物，还真不太容易。 莱丝的轨迹歪歪扭扭，九曲十八弯。 看起来像是在刻意为难离阳，亦或者说，是个考验。 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反倒是沿途看到的景象，更吸引人。 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树妖，似乎没有雄性。 这些女子看到离阳这个外人时，眼中除去有些诧异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色彩。 不知为何，令他有些如芒在背。 好在，这样的窥视并未持续多久，二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块矗立于院子里的翠绿晶体。 离阳从其上，感知到了浓郁的木行气息。 赫然是玄灵木。 第122章 活石 玄灵木，便是五行之精当中的木行之精。 虽然名字之中带个木字，但并非是什么灵植。 乃是灵木被埋入地底深处，在地母之气的蕴养下，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沉淀，才能形成的特殊矿藏。 听起来有点像是煤炭，不过却是比其珍贵多了。 离阳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一大块玄灵木，而且就这样随意堆放在院子的角落，就像是普通的柴火一般。 这也就代表着，玄灵木在此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若是放到天罡大陆之上，哪敢这样做，恨不得把它供起来。 未曾想初入此地，便寻得了如此一大块木行之精。 即便只带走此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不说能够让离阳直接将木行真意推演至法则境界，但至少，也能精进许多。 想到这里，他甚至起了夺走这块玄灵木，当场开溜的念头。 不过随即却是很快便熄灭了。 没必要为了一粒芝麻，而丢了西瓜。 既然玄灵木在这里随处可见，那离阳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而一旁的莱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玄灵木上，不禁有些诧异，当即问道：“你，以前没见过活石？” 说话间，她的眼神当中隐隐带有一丝怜悯和同情，似乎这种事情很不幸的样子。 离阳自然连忙摇了摇头，随即却是喃喃道：“我只是，对此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闻言，莱丝顿时陷入了沉思。 她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眼前一亮，当即便问道：“你，莫非是活石矿工？” “活石矿工？” 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失忆人设，离阳还是摇头不语。 见状，莱丝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是活石矿工的话，那失忆就不奇怪了。” “毕竟这职业危险至极，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便显露出疑惑的神色，茫然道：“是吗？” 莱丝这时却是话锋一转，笑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先进去再说。” 说罢，她便缓缓推开了木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一同步入这座木屋之中。 这里估摸着便是莱丝的家，除对方以外，似乎也并无其他人。 装饰倒是异常朴素简练，与外面那些极为华丽的房子完全不同。 莱丝口中念叨了一句咒语，身上的绿色长袍便像是生了灵智，自行脱下，主动挂在了门后的木架子之上。 她轻轻拍了拍掌，矮桌上便凭空显现出两个小茶杯，举起一只，示意离阳尝尝。 离阳自然毫不犹豫地便将青绿的茶水一饮而尽，反正就算有毒，也只能伤及这具化身，对本体并无任何影响。 不过待得甘甜的茶水一入口，他才惊讶间发现，化身似乎被补全了什么缺漏。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想来，莱丝肯定知晓。 离阳当即显露出极为困惑的表情，盯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发愣。 而见他这般反应，莱丝便忍不住长叹一声，似是觉得有些无奈。 随即便开口问道：“你连这个都忘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莱丝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单单介绍道：“这是木元茶，是生存必需品。” “我们的木元会随着活动逐渐消耗，要是没有此物补充，便会日渐衰弱，乃至于最后退化为外面的那些巨木。” “到那时，虽然仍留有灵智，但也与普通植物无异了。” 她的语气很郑重，似是想告诉离阳，这玩意很重要。 殊不知，他又并非同族，自然不需要补充什么木元。 这具化身乃是纯粹木行所塑，单单汲取此方天地极为充裕的木行之力，便足以。 此言一出，离阳却也十分不解，未曾想这些树妖似乎并不能直接汲取天地当中的木行，还要通过这木元茶来维持自身存在。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有些道理。 天罡大陆上的人族也是生自阴阳五行，却也不能直接吞金食土，而是要借助五谷杂粮等食物，才能补充体内五行。 万般生灵，似乎皆有相似之处。 但虽然不需要依靠这木元茶，为了不暴露身份，离阳还是默默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中，以免日后露出什么破绽。 同时朝莱丝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莱丝却似是仍旧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要记住了，木元茶最好一日喝一杯。” “若是活动过于激烈，需要补充更多，最好也不要超过三杯。” “不然的话，满溢的木元便会流出体外，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离阳却是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具体会怎么样？” 听闻此言，莱丝随意瞥了他一眼，便回道：“会怎样？可能只是你身上长几朵花。” “也可能，木元外泄，元气大伤，需要长久才能恢复过来。” “总之，要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最好注意一点。” 听完这些，离阳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会小心一点的。” 莱丝这时将手中的木元茶一饮而尽，随即便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还是说说关于活石矿工的事。” “你想知道多少？” 离阳稍加思索，便先问道：“想来这活石矿工便是负责采掘活石的？那么，最近的活石矿脉在哪？” 然而对此，莱丝却是有些意外，当即便反问道：“你都因此失忆了，还想着回去当苦力？” 离阳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只是想，要是回到那里，或许便能记起一些东西。” 什么苦力不苦力，要知道，这挖的矿可是玄灵木，能叫苦力吗？ 应当唤作挖宝人才对。 放在天罡大陆之上，想干都没有呢。 听到此番言语，莱丝显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那地方可是危险重重，以你现在的失忆状态，就算去了，也九死一生。” 离阳摆了摆手：“没事，我相信，记忆可以失去，但身体的本能却仍旧留存。” 见他语气坚定，莱丝便也没再劝说。 毕竟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之间并无什么交情。 说这些，便已经仁至义尽了。 莱丝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在村子东北部就有一片活石矿脉，由灵风氏族看管，我可以带你过去。” “但，我帮了你这么多，要一些报酬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音未落，还未等离阳开口，她随即却又补充道：“不过，看你身上空无一物，我也不为难你。” “就拿一半木元来补偿。” 虽然先前还不知道木元是什么，不过刚才经对方一番提醒，离阳便也弄清了此物。 不同于这些树妖，对于能够直接汲取天地木行的化身而言，木元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是以对于莱丝的这个要求，他很干脆地便同意了。 反正这木元出自化身，与本体没有半点关系，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因果牵连。 此女想要，拿去便是。 第123章 广撒网 离阳的爽快答应，显然让莱丝有些意外。 不过她倒也并未说些什么，单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掏出一中空透明的小绿罐。 材质有些特殊，非金非木，不过离阳却是从其上感知到了金行一道，估摸着便是利用相克原理，来存取木元。 然而让他有些诧异的是，此物的使用方式却是有些古怪。 只见莱丝按下一个按钮，小绿罐下方便弹出一根细针。 显然，是通过直接插入体内，来收集木元的。 莱丝故技重施，针头便又收了回去，她是在给离阳演示如何使用这玩意。 似乎是怕他学不会，随即又开口解释道：“明白了吗？将这元流罐放在手腕上，按下按钮，通过萃取针引导体内木元。” “当刻度到达一半，便可以停止了。” 如此说来，一个正常树妖所拥有的全部木元，便刚好可以填满一个元流罐。 也就是所谓的一单元。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接过元流罐，照对方所言施为。 将元流罐按在手腕上，按下按钮之后，萃取针便瞬间突入体内，倒是并无任何疼痛与不适。 不过即便只是化身，他也不愿外物在里面多待，当即静心凝神，汇聚天地木行灵机于一身，进而生造出莱丝所说的木元。 几乎是一瞬间，便填满了一半刻度。 虽然对离阳而言，这些木元都是凭空得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但他还是显露出一副虚弱疲惫的样子，将元流罐拔下，递给了莱丝。 莱丝满心欢喜地接过此物，随即又拍了拍掌，再度于矮桌上显现一杯木元茶。 她叮嘱道：“你木元损失过多，先歇一会，养足精神，明日我便带你去矿区。” 然后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楼梯：“我住在楼上，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在下面喊我的名字。” “可不要随意乱走，村子里其他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说罢，也不等离阳回应，莱丝便带着元流罐，急匆匆地上了楼。 离阳有心窥探此女拿他木元究竟想干些什么，但化身乃是虚造，并无什么灵识，只是一具躯壳。 而若是在这村子内动用本体的力量，说不定便会引得那所谓的祭司大人注意。 是以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反正，那玩意和他也并无多大关联。 离阳喝下矮桌上的木元茶之后，便躺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但实际上，他的心神，却是回转到了本体之上。 既然化身这边一时半会不能做些什么，那本体便要动起来了。 他打算先去莱丝所说的矿区看看，顺便也为化身明日的计划做好准备。 当即运起五色遁光，便去往天外。 一路飞驰，不多时，便在下方窥见了一处大裂谷，其上立有大量建筑，并且即便在高天之上，离阳也能清楚感知到浓郁的木行灵机。 看来，这便是活石矿区，也就是出产玄灵木的地方了。 他照例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落在了极远处。 毕竟即便活石对于树妖来说并不算珍贵，但也是必需的资源，看守此处的力量，一定不弱。 不过离阳这次倒也没有故技重施，再度捏造出一个失忆的人设。 正如刚才莱丝所言，不是所有树妖都和她一般，似乎对离阳另有所图，才会如此轻易将他带入村子。 并且这种地方的戒备也一定比较森严，恐怕并不会允许无关外来人员进入。 他得搞个比较正当点的身份，才能混水摸鱼。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始细细观察矿区。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有些惊疑不定。 除去木质建筑以外，竟然还有一些类似于车辆的装置，并且配备了相应的轨道，像是真的可以行驶一般。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甚至还矗立着奇形怪状的机器，发出莫名的轰鸣运作声。 虽说在矿区之中，出现各式各样的工业设施也是合情合理。 但这样的画风，在天罡大陆之上，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离阳原本还以为这些树妖与外界的木灵精怪差不多，氏族便是部落，文明处于已经开化，但尚未完全开化的阶段。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能够制造机器来代替人工，科技已然要比天罡大陆上的凡俗先进不少了。 不过他虽然对此极为惊异，但也知晓，现在所要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整体布局。 矿区内部错综复杂，分有数层，要是第一次进去，可能还会迷路。 但不管再怎么像迷宫，最终还是会延伸出一条主路，蔓延至森林深处。 这便是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比如说运出活石，亦或者输送补给。 主路在中间又分成诸多小路，离阳便挑了一处通向其他树妖村落的，暗中蹲守。 他打算挑个幸运儿，利用化身取代对方的身份，从而正大光明地混入矿区。 也幸亏现在时间还不晚，过了片刻，便有不小的动静。 只不过，出现的似乎是一支负责运输补给的车队，并非离阳所希望的矿工。 虽然队伍之中并无化玄以上的气息，但这个目标太过显眼，离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出手。 再等等。 然而待得补给车队离开，半天也无一个人影，一片寂静。 离阳倒也并未就此放弃，反正现在又无事可做。 他打算在此等到明日，若是实在寻不得，届时便只能问问莱丝了。 只是，他人之言不可轻信，唯有自己所见，方为真实。 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直到深夜时分，才有一娇小身影偷偷摸摸从矿区溜了出来，被离阳逮了个正着。 对方不过元丹，是以一瞬间便被离阳制住，毫不犹豫地对其进行了搜魂。 一番施为之后，才得知此女名叫露西，不仅是在矿区工作的矿工，亦是灵风氏族的成员。 之所以半夜三更跑出来，便是因为想要走私活石，有其他氏族之人约了在某处见面。 只可惜，运气不好，撞上了离阳。 这种行为着实可耻，他原本打算直接杀了露西，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却是又突然放弃了。 留着此女，日后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 当然，也是因为系统尚未录入这一种族，杀了也无奖励。 离阳将昏死过去的露西摄入水行法则之中，并吩咐蜮娘看好对方。 他则运使木行真意，借助此方天地极为充裕的木行之力，凭空生造出了一具长得和露西一模一样的木行化身，并且还将露西的所有物品转移到了化身之上。 如此，化身便可顶替露西的身份，回到矿区之中。 这样不仅可以接应莱丝那边的化身，若是届时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一道保险。 离阳操控化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随即，却是按照对方的记忆，来到了约定之处。 在那里也发现了一位树妖，不过对方并非露西所想的孤身一人，暗中还藏着另一位。 也不知，是单纯为了安全，还是打算杀人越货呢。 但不管如何，被离阳遇上，自然是一并搜魂，利用化身顶替身份。 他需要的木行之精很多，得广撒网才行。 第124章 五方 第二日清晨，待到温暖曦光初照，躺倒在椅子上的化身才猛然间睁开双眼，灵性重现，回过神来。 他一起身，便发现矮桌之上已然静静躺着两杯木元茶，正待享用。 为了不暴露身份，离阳自然是一把举起，一饮而尽。 而等他喝完，楼上便传来了莱丝的声音。 “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罢，便又重归寂静。 也不知，此女是在忙些什么。 不过，这也与离阳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已然有一道化身混入了活石矿区，其他两道也融入了氏族之中，是以莱丝这边，倒不必过于着急。 倒不说，相比于其他化身，现在这个失忆人设，反而容易生出什么变故。 说不定接下来连矿区都进不去。 离阳也不太指望，但也不能白白放弃。 毕竟，他已然付了报酬给莱丝。 见此女一时半会不能下来，离阳便再度坐了回去，闭目凝神，继续整理昨夜的收获。 借助搜魂，他从那三人的记忆当中得知了许多知识。 此方天地分有五方，对应五行。 每一方的天地灵机都有明显的偏向，并且都生活着完全不同的种族，文化差异也是极大。 就比如离阳眼中的树妖，自称其实是阿尔戈，寓意巨木长者。 她们称呼此方天地为欧里西亚，也就是群森深处秘境的意思，大概相当于世外桃源。 如今阿尔戈所在的木方总共也只有三个氏族，低语者，灵风，橡木。 每个氏族不过千人，都拥有三位祭司，她们不仅是明面上的代表，也是暗中操控一切的掌权者。 虽然阿尔戈并不会什么神通大法，亦没有灵识，但却可以借助此方天地极为充裕的木行之力，与自身发生共鸣，施展威力巨大的咒语。 莱丝先前能够让身上的绿色长袍生灵，便是咒语的功效。 随着所掌握的咒语数量越来越多，体内的木元便会逐渐显现出元环，便可借此判定实力。 九环为最，便是那几位祭司的境界，从破坏力来看，大概相当于登灵。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登灵，至少是初入此境界的简婵无法比拟的。 看到这里，离阳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并未贸然行动，不然被这些祭司感知到，便要倒大霉了。 而除去咒语以外，阿尔戈还拥有奇特的活石技术，利用这些埋藏于地底深处的矿藏作为能源，驱动机器，乃至制造武器，甚至用于装饰。 总的来说，活石技术遍布方方面面，已然成为了阿尔戈的一部分。 但在离阳看来，这样无异于暴殄天物。 亏他先前还被活石矿区的工业奇观给震惊到了，如今一深入了解，才发现居然是依托于玄灵木创造的。 玄灵木乃是木行之精，其内蕴有一丝天地木行道则，若是不拿去炼丹锻器，充分发挥其玄妙，而是单纯将其作为能源来产生动力，简直就是浪费。 若是放到天罡大陆之上，哪个敢这样做。 不过再联想起玄灵木在此地随处可见，就和煤炭一般，倒也不显得有多奇怪了。 因地制宜，便是如此。 只是，一想起那些用于载人载货的车辆，都是烧玄灵木的，离阳便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行窃盗之举。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除了这些基本的信息以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关于活石矿区的最重要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琐碎细节，倒不必过于在意。 比如说，阿尔戈雄性极为稀缺，因为阳木生雷，大多数雄性阿尔戈刚一诞生，便被天雷给劈死了，能够存活下来的自然极少。 这也是为何，离阳到现在也未曾见到其他雄性阿尔戈。 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而莱丝先前之所以向离阳索要木元，便是因为阿尔戈相信，既然能够在天雷下存活，便可以带来好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反倒是让离阳稍稍放下心来，他原本还以为对方另有所图，原来只是如此。 再回到最关键的活石矿区，毕竟这可是获取玄灵木的主要途径。 正如莱丝所言，活石矿区极为危险，因为活石，也就是玄灵木只存在于地底深处，并且由于此界天地木行之力过于旺盛，往往伴生有木魅。 阿尔戈称其为索金，大概意思是喜欢欺瞒哄骗的妖精。 对于人族来说，木魅只是很罕见的妖怪，往往只能在某些木行极为充裕的秘境看到，寻常修士可能一生都无法遇见。 但对于阿尔戈而言，却是天敌。 木魅生自木行灵机，是以最喜好吸食木元。 而其与阿尔戈极为类似，时常便趁着活石矿工下洞采掘，悄然混入队伍之中，逐个击破，尽数吸干。 除去这一最大的威胁以外，矿洞之中往往还伴有其他危险，比如说瘴气，亦或者毒虫。 也怪不得莱丝认为以亚恩现在的状态，最好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 若不是离阳通过搜魂得知了不少秘辛，恐怕这具化身，没准还真会折损在矿洞之中。 不过现在，他却是信心十足。 木魅想吸便吸，反正木元对于离阳而言近乎无穷无尽。 至于剩下的那些威胁，这些尚处于元丹左右的阿尔戈矿工都能应对，他堂堂半步登灵，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倒不如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可用的化身太少。 要想在极短时间内收集大量的木行之精，光靠四道化身可不够。 更何况，就算离阳用不完，也可以拿到外界去换取其他资源。 看来，要再添几人了。 而就在离阳规划着如何扩大化身矿工规模之时，莱丝却是终于忙完，从楼上下来了。 她照旧是穿着绿色长袍，不过这次，除去那根木矛以外，背上却是还多了一把活石枪。 并非那种拿来戳人的长枪，而是有点类似于能量武器的装置，按下按钮，便可喷射出极具杀伤力的光线。 使用的能源，自然便是活石，也就是玄灵木。 是以对方一出现，离阳便盯着此物，想要把里面的玄灵木给抠出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莱丝便笑着问道：“看来，你是记起这玩意了？” 闻言，离阳这才收回了目光，单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随即却是沉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感觉，到了那里，一定能回忆起更多。” 见他似是有些迫不及待，莱丝倒也没有再继续磨蹭。 当即掏出一小方片，随手甩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这是你的矿工证，可要保管好了。” “没有这玩意，氏族是不会让你进活石矿区的。” 离阳通过搜魂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已然自己伪造了一张，却不想莱丝居然又给他办了一张。 虽说是多此一举，不过他还是谢了对方一声，小心翼翼地将矿工证收好。 见状，莱丝这才挥手打开了大门，开口说道：“走，村子里刚好有去矿区的补给车队，我们可以蹭一下。”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便瞬间消失，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第125章 战争预兆 就在化身亚恩还在赶来的路上时，化身露西，却早已与其他矿工一起，全副武装，乘坐着活石电梯，深入地下。 说是电梯，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平台，周围只装有简单的木质栏杆，与其说是防护，不如说是装饰。 中间则是一根擎天立地，看不到首尾的巨柱，其上闪烁着大量独属于活石的绿芒，依托此物，电梯才能匀速下降。 平台上挤满了人，身上皆穿着统一的活石装甲，不过此物并不能提供动力，防御也非常有限，唯一的作用便是利用金行屏蔽木元信号，以减少被木魅发现的概率。 矿工的主要任务自然是采矿，要尽量避免与敌人交战，唯有不得已之时，才应当奋起反抗。 而除去活石装甲以外，还有相应的活石装备，比如说用于采矿的活石钻头，以及和莱丝同款的活石枪。 咒语的破坏力虽然巨大，但同样也要消耗自身木元，而在地下深处，木元又较难补充，是以使用活石作为能源的武器更受青睐。 由于阿尔戈没有生出灵识，自然也无法开发出类似于储物戒的须弥芥子装置，因此武器只能背在背上，亦或者挂在腰间。 即便这些矿工都是女性，但原本纤细苗条的肢体，在这些外物的堆积下，也变得臃肿起来。 姣好的面容，在厚重的头盔包裹下，也难以看到真面目。 如果一动不动的话，被认作雕像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在这里只有重复的劳作，与危险重重，昏暗无光的洞穴。 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之下，虽然有明亮的活石灯提供光照，但这里的气氛仍旧有些沉闷，矿工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沉默发呆。 化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碧绿的瞳孔透过护目镜，静静注视着不断向上逝去的岩壁。 伴随着电梯飞速下降，周围岩壁的颜色，也开始逐渐变换，表明她们正在越过不同的岩层。 虽然此处的活石矿脉储量极大，但经过长年不间断的开采，表层的活石已然被发掘一空，要想保证活石供应，就必须继续向下挖掘。 这次，便是前往位于深度三的棱晶洞穴之中，采掘活石。 一个深度，便相当于万丈。 也就是说，化身即将要到达距离地面三万丈的无底深渊之中，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无法将力量延伸如此远的距离。 一切都要靠化身自己了，本体也帮不了什么忙。 不过，也足够了。 原本的露西似乎就人缘不好，亦或者说性格方面的问题，反正，在电梯上无人来找化身闲聊。 这对于离阳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毕竟，他来此处的目的只是为了玄灵木，没有外人打扰，自然是好事。 更何况，这样也不容易暴露身份。 闷声发大财。 过了大概有半刻钟，电梯才轰然停下，一道严肃的播报声突然间响起。 “各位矿工注意，深度三已到达，请根据指示牌，在队长带领下，前往相应的采矿地点。” 不断重复的录音不禁让离阳回忆起前世的火车站，他无奈笑了笑，极为熟练地解开身上的保险，站起身来。 在一位五环，也就是大概相当于初入化玄的阿尔戈带领下，离阳跟随着一部分矿工，走下了平台。 而在她们离开之后，电梯又再度下降，带着剩下的那些矿工，前往更深处。 这里显然只是一个中转站，遍布错综复杂的活石轨道，离阳一行人还要在这里乘坐活石轨道列车，才能真正到达所谓的棱晶洞穴。 不过，在这之前，那位队长，唤作希娜的短发女子，照例开始了日常训话。 内容自然也只是一些作业规范，和个人建议。 倒不是因为好心，而是一旦队伍里出了损失，最先被问责的，便是她这个队长。 总之，说了一大堆，对于离阳而言都是废话。 好在对方也知晓多说无益，最后只是语重心长地撂下一句话：“一旦发现队伍之中有谁举止异常，立即通向我上报。” 显然，这是在提醒众人，要小心木魅混入队伍之中。 说罢，希娜便带着众人，一同坐上了驶向棱晶洞穴的活石轨道列车。 说是列车，其实只不过是个底下装有活石的木罐子，没有司机，通过简单的机关发动。 一旦启动，中途便不能停下，直通终点站。 包括希娜，总共十一位矿工挤在里面，皆沉默不语。 列车的速度也只比元丹修士飞遁快上那么一些，但即便如此，也算是极速了。 然而一路飞驰，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所谓的棱晶洞穴。 可想而知，这段路程有多长，起码有数万里。 这同时也表明，矿洞之大，活石分布之广。 完全不是天罡大陆之上所能比拟的，也不知，这小界究竟是自然形成，还是大能所造？ 一行人下了列车，又沿着矿道走了一会，眼前才豁然开朗。 离阳这时抬首一看，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的皆是高大的棱柱状晶体，生长在洞壁之上，散发着幽幽蓝光。 倒是一幅美景。 想来，此处便是所谓的棱晶洞穴了，倒是名副其实。 不同于他如此惬意，还有心欣赏景色，其他矿工早就看厌了这些，并且，也更专注于探查四周，是否有什么危险。 希娜念诵了一道咒语，碧绿的波纹从她脚下凭空生出，逐渐扩散开来，如涟漪般蔓延各处。 她闭上双眼，细细感知，过了片刻，才微微颔首，宣布道：“暂时没有什么异状，开始采矿。” “今天的份额，是每人二十方。” “二十方？！”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有些惊讶，甚至有人当即反问道：“怎么会这么多？” 一方便是两份，二十方，足足相当于四十份。 在天罡大陆上，可能一个矿脉，也就只有这么多。 而在此界，一方活石，也足够一个家庭使用一月了。 离阳从露西的记忆中得知，上个月的份额明明是一天五方，怎么现在突然翻了四倍。 也怪不得，这些矿工对此难以置信了。 而面对众人的不解，希娜却是无奈苦笑道：“都是祭司大人的命令，最近低语者那边小动作不断，说不定又会起冲突。”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自然得准备更多活石。”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便也没再多言。 祭司大人的命令不可违抗，若是不遵从，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但即便如此，一天上交二十方，也实在太多了。 恐怕从早干到晚，也不一定能凑齐这么多。 在这地下深处，补充木元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必须依靠先前乘坐的活石轨道列车来输送补给。 而补给都是定量的，要是不小心被木魅吸了木元，恐怕便再难补满了。 如此，便陷入了恶性循环。 一时间，众人忧心忡忡，忐忑不安。 而离阳，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好像，莱丝就是低语者氏族的。 这其中，恐怕有些关联。 第126章 祷告者 当化身露西开始在棱晶洞穴采掘活石之时，化身亚恩，才刚刚乘上去矿区的车。 补给车队的成员也全是女性，而且她们，似乎对于离阳这个唯一的男性极为好奇。 这倒不奇怪，毕竟，根据露西的记忆，灵风氏族最后一位男性，早在数百年便因为意外殒命了。 换而言之，离阳现在，算是这片区域里，仅存的男性了。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在阿尔戈的文化当中，能够在天怒下存活的男性，往往象征着好运。 不过虽然对离阳很感兴趣，但这些雌性阿尔戈却也没有贸然亲近，单单时不时偷瞥他一眼。 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 无人打扰，也自得清静。 然而见状，一旁的莱丝却是提醒道：“你要是真想当矿工的话，还是要和这些人打好关系的。” “她们主管木元茶的供应，在地下深处劳作消耗巨大，若是没了此物，那可就麻烦了。”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虽然无需通过此物补充木元，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主动朝那些人靠了过去，闲聊的同时，也有意无意间打听对方的信息。 倒不是看上了人家，而是琢磨着利用化身取而代之。 仅仅四道化身显然不够，他还需要更多。 而这些负责供应补给的人员，便是极佳的目标。 虽然她们可能并不会下矿采掘，但却是可以将矿工挖到的活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矿区运出来。 有补给车队作为掩护，再简单不过了。 如此里应外合，届时玄灵木便会源源不断地向离阳涌来。 解决了木行之精，那么距离五行法则俱全，便只剩土行之精了。 也多亏这些雌性阿尔戈对他兴致勃勃，三言两语间，便套出了不少关于日常出行方面的信息。 化身当即将这些情报共享给本体，开始布局。 如此周而复始，很快，便搞定了所有成员。 整个补给车队，都将成为离阳的囊中之物。 而等他做完这些布置，车队也到达了矿区，虽然外面设立了关卡，有人查验。 但在莱丝的带领下，又有矿工证的帮助，以及整个车队成员的掩护，离阳自然轻而易举便混了进去。 不过虽然莱丝已经为他办好了矿工证，但还是要先进行登记，才能领取装备，进而下矿。 而就在这个环节，出了点问题。 也不能说是问题，更像是，阴差阳错。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名叫罗宾的长发女子，一见面，她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面露笑意。 随后接过他的矿工证，脸色却是莫名变得有些古怪。 再度抬首看了离阳一眼，却是开口问道：“你确定，要成为一名活石矿工？” 似乎是怕自己表达不够清楚，随即又补充道：“我是说，你完全可以靠别的工作维生的，不必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闻言，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显然对此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正打算一口回绝，却突然灵机一动。 他若有所思，随即却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除去活石矿工以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听闻此言，罗宾却是不禁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回道：“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有很多，不过最适合你的，还是吉祥物。” “吉祥物？” 听到这个词语，离阳却是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好在罗宾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当即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在我们阿尔戈当中，男性是极为稀少且珍贵的。” “像你这样能够在天雷之下存活的幸运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们带来好运。” “所以不必去做什么矿工，你只需要每日在祭司大人的祭坛那里祷告，就可以了。” “祭司大人自然会赏赐于你的。” 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一涉及到所谓的祭司大人，离阳便打心底不愿意。 毕竟，对方是唯一有几率看破化身伪装，乃至追溯出本体的存在，自然不敢招惹。 是以他当即摇了摇头，沉声回道：“不必了，我本就是矿工，很热爱这份职业，不想跳槽做什么吉祥物。” 所言非虚，挖的可是玄灵木，能不热爱都有鬼了。 随便换个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都会这样说。 然而罗宾却是有些误解，连忙解释道：“说是吉祥物，但其实地位很高的啦，不仅比矿工轻松，赚的木元也多呢。” 她似乎是以为离阳放不下身份，碍于尊严才拒绝。 殊不知另有原因。 离阳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当即便冷声道：“我意已决，你休要再胡搅蛮缠！” 此言一出，罗宾顿时脸色一变。 在她看来，自己完全是为离阳好，没想到对方居然不领情，真是不识好歹。 自然心有不满。 离阳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却并不打算退一步，甚至于，心中开始思量着，要不要故技重施，也用化身将对方取代了。 不仅如此，还可以对外围进行全面渗透，反正只要不向祭司周围的人伸手就可以。 这样的话，届时其他化身，便可以更加容易地混入矿区了。 一举多得，妙哉妙哉。 就在他规划大业之际，罗宾却是越想越气，乃至于心中生出其他不好的念头。 好在这时，一旁的莱丝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无奈解释道：“他失忆了，还望见谅。” “失忆？” 对此，罗宾自然有些诧异，忍不住再度上下打量离阳。 然而光凭看，又不能看出什么，反倒是更加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时，莱丝又说道：“他是在挖矿的时候失忆的，可能是遭受了木魅的袭击。” “因此，才来到矿区，看看能不能借助这些熟悉的事物，回忆起什么。” 听完这些话，罗宾才恍然大悟，先前的气也消了，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注视着离阳，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她却是还未放弃，当即又说道：“就算你想这样，也不一定非要亲自上阵，去当什么矿工。” “有一个职位，倒是很适合你。” 离阳本打算再次拒绝，但随即转念一想，如今有这么多化身，也不缺一个矿工。 或许换个身份，反倒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便当即追问道：“此话怎讲？” 罗宾笑着回道：“你不是想熟悉关于矿工的事情么？那就来当祷告者。” “无需下矿，单单负责诵读祭司大人的神谕，抚慰那些矿工的疲惫，再简单不过了。” “借此，你便可以与那些矿工接触，倾听亦或者问询。” 听起来似乎不错，不过，二人素不相识，有必要如此卖力地帮他么？ 离阳狐疑地看了此女一眼，随即却是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木元？” 罗宾虽然摇了摇头，但却是回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那自然更好了。” 见她这般反应，离阳顿时无语至极。 合着是个人，都馋他的身子。 第127章 摩梭巨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当一具木行化身成功顶替身份，混入矿区之时，结局其实便已然注定了。 有一便有二，接下来，离阳派出了诸多木行化身，将矿区渗透得千疮百孔，几乎每个部门都有化身存在。 而在这些化身的里应外合，齐心协力下，大量的玄灵木，便源源不断从矿区涌向外界。 然而对此，他却还不满足，又把魔爪伸向了其他两个氏族。 甚至于，开始暗中挑拨关系，意图掀起战争。 毕竟，局势越乱，那些祭司就越容易被其他事情所转移视线，也就更难发现化身的存在。 而等到她们最终探查到，这一切都是离阳在搞鬼的时候，恐怕他已然完成了五行法则俱全，进而成就化玄。 届时，他也无惧登灵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闷声发大财而已。 既然木行之精已经搞定，四行俱全，那么，便只剩土行之精，积秽土了。 此物亦是一种矿藏，并非普通的泥土，不过主要分布的深度，却是比玄灵木要浅得多，不必如阿尔戈这般建造直通地底的电梯。 但即便如此，开采却是极为麻烦。 土乃是五行之母，分化万千，是以必须用非属五行的工具挖掘以及储存，否则便会散失大部分灵性，乃至与之相合，消去无形。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自然也不是问题。 先前从齐山与舞玉所遗留洞天搜刮的物品之中，便存有这样的法宝。 想来，这二人恐怕也知晓一些关于刘家老祖的秘辛，因此才事先准备好了这些。 只可惜，到头来还是便宜了离阳。 如今万事俱备，便只欠东风了。 借助搜魂得知，土方距离木方极为遥远，二者之间相隔数万里。 木方位于此界东向，而土方，则定于中央。 这亦是暗合五行之道。 但由于阿尔戈喜静不好动，常年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再者木方与土方也实在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是以对那里生存的种族并不怎么了解。 离阳如今也算是搜魂了不少地位在中层的阿尔戈，然而所得的信息仍旧极少。 除了知道阿尔戈把对方称作摩梭，寓意泥土堆成的巨人以外，便只有一些零零碎碎，半真半假的传言了。 比如说，摩梭身高万丈，顶天立地，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一根巨柱，那便是它的腿。 又说，摩梭是天灾使者，大手一挥，便能降下毁灭之雨，没有生灵能够在其中幸存。 总之，听起来更像是神话中的生物一般，必定经过了大量的添油加醋，可信度较低，只能拿来参考。 至于真相如何，自然得亲眼目睹才知晓。 离阳并未立即动身，而是先借助化身之手，收集到了大量的玄灵木，至少对于参悟木行法则来说绰绰有余。 随后，便给这些化身设下简单的指令，以及一旦被发现，就立即自毁的机制，以防被那些祭司顺藤摸瓜，找上本体。 毕竟接下来要去往远方，本体的力量无法延伸这么远，难以分出心神操控化身，得让它们自己动起来。 五行之精对于离阳来说至关重要，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多，自然不可能放过。 做完这些，他才运起五色遁光，去往天外。 此界并无重天一说，但离阳也试过一直攀升，最终却是撞上了一层透明且极为坚硬的屏障。 任凭他如何施为，也不能破坏分毫，看来并非普通界层，或许已然隐隐有了天理道则的影子。 一路飞驰，不分昼夜，跨越千山万河。 数天之后，离阳才莫名感知到此方天地木行的极速衰退。 以及，土行的骤然高涨。 二者几乎是同时进行，若不是他精通五行，一时半会还调整不过来。 而这种现象，也引发了离阳的不解。 即便五行分立，也不至于如此突兀。 毕竟相生相克，交互轮转，过渡曲线应当极为平滑才对。 除非，是人为。 他这时突然间回想起先前唐冕一行人的猜测，刘家老祖死因存疑，或许仍旧活着。 莫非，就是此人？ 然而这念头刚一生出，便被离阳自己给否决了。 刘家老祖也不过是登灵，怎么可能凭空生造出如此大的界域。 着实有些荒谬了，就连离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或许，也是劫变之前，那些上古大能的手笔。 估摸着也唯有破劫修士才能做到这般壮举了。 不过，说到底，这种上古秘辛，也和现在的离阳没什么关系。 他的境界太低，还接触不到天罡大陆背后的隐秘。 是以思索了片刻，便将这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眼前。 五行的变换，显然是在表明，离阳已然离开了阿尔戈所在的木方，踏入了摩梭所在的土方。 他当即发散灵识，随意一扫，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山峦耸立，竟是寻不得一处较为平整的地域。 崇山峻岭，尖峰似剑，赫然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至于所谓的摩梭，却是没有看见。 如果真是巨人的话，应当会很显眼才对。 或许，只是因为这里尚且处于外围？ 离阳这样想着，并未过多停留，继续飞遁。 然而过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当即眉头一挑，对此似是有些意外。 随即，便无奈叹了口气，又将苏姬唤了出来。 倒也没有含糊，直接开口问道：“哪个方向的感应最为强烈？” 闻言，苏姬便催动神力，进入天人交感状态，细细探查。 然而没过一会，心音图谱之中，便传来此女极为不解的声音。 “离哥哥，这里，好像到处都有反应。” “到处都有？！” 而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便不禁有些诧异。 他静静俯视脚下山脉，看了许久，才像是似有所悟。 不过虽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是与不是，还需验证一番。 他稍加思索，便运使土行真意，生造出一具土行化身，朝地面飞射而去。 临到半途之中，身形一转，便凭空挪移至一座酷似犬牙的巨峰之上。 果然，借助化身延伸的感知，离阳这才发现，土行之精的气息，正是从这些山峰内部传出。 并非个例，乃是全体共有。 也就是说，每座山峰中，都有积秽土矿脉存在。 这一发现，显然让离阳惊喜万分。 他原本还以为，会和木方一样，资源都被本地种族牢牢掌控，外人难以插手其中，弄不好就会激起众怒。 未曾想在这土方，积秽土竟是随处可见，任凭拿取。 倒是省了不少气力，看来，五行俱全已然近在眼前。 离阳当即心念一动，便操控化身，运使土遁之术，打算先潜进山峰内部看看矿脉成色。 却不想，即便有此方天地极为充裕的土行加持，化身也仍旧无法遁入其中。 遭到了莫大的阻碍，就好像脚下不是泥土，而是相克的巨木。 而他敏锐的灵识，更是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似乎，有阵法的气息。 就在他不解之际，化身所在的位置，却是突然间地动山摇起来。 一只擎天大手，拔地而起。 第128章 真假莫辨 大手之后，便是其他部位，紧随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 待到弥漫的烟尘渐渐散去，一位通体灰白，宛如岩石铸成的巨人便凭空显现于此。 擎天立地，如巨神降世。 就连先前施展神通的齐山，若是放在其面前，也显得渺小了许多。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摩梭了。 未曾想其伪装能力如此厉害，竟是连离阳都骗了过去。 亦或者说，也是此方天地土行过于旺盛，而他在土行一道上的造诣又单单停留在真意层次的缘故。 高耸入云的山峰，只是略微弯曲的脊梁亦或者粗壮的大臂。 反正，不过是躯体的一部分，冰山一角。 而剩下的，则掩埋于地下。 外人难以窥探到其真面目，唯有对方自行活动，才能揭开谜底。 他此时再一感知，便发现土行之精的气息，正是从这摩梭体内传来。 而它原来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四周的泥沙，不断朝里面流动。 这也就是意味着，此间所有山峰，恐怕都是正在沉眠的摩梭。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脸色一沉。 光从气息上来看，单单是这一只摩梭，便拥有化玄巅峰的实力。 也怪不得在阿尔戈的记忆当中，摩梭随手一挥，便能崩天裂地了。 对于成年堪堪元丹的她们来说，的确如此。 虽然化玄巅峰对于离阳来说也不算什么，可这里，又并非只有一只。 而是成千上万。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 离阳修为虽远超化玄，但毕竟没有真正达到登灵层次。 十几二十只他自然可以轻松应对，但要是上了百数，便有些吃力了。 而如今，底下这片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的山脉皆是摩梭，若是群起而攻之，离阳即便不死，也落不着好。 如此大的躯体也装不进玄泱界，而土行又克制水行，水行法则在这里功效大打折扣。 是以，即便离阳想打游击战，快速杀几只打包带走，从而在别处安稳取得其体内的积秽土，也难以完成。 必须得在现场进行。 并且摩梭并未被系统记录，杀了也得不了奖励。 他来此处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土行之精，若是这样做不到，便无异于白费功夫。 想到这里，离阳便断了强夺的念头，转而思量着该如何智取。 土行化身明明和摩梭同出一源，皆是由此方天地土行转化而成，却是无法通过土遁进入其中，被莫名的阵法相阻隔，怪哉怪哉。 而天生之物，是绝然不会被禁制所保护的。 也就是说，摩梭一族皆是人造。 既然是机巧之物，不说留有后门，也至少存在类似于控制核心一般的东西。 会在哪里呢？ 思量之余，他又分出数道土行化身，齐齐落在那只苏醒过来，开始到处闲逛的摩梭身上，想要看看能否寻得什么线索。 摩梭似乎并不在意土行化身在其身上乱蹦乱跳，但这并不代表，其没有攻击性。 说不定只是将其视作同类，若是离阳真身下去，恐怕便会遭受所谓的毁灭之雨。 因此，他并不打算贸然接近，反正有化身在，也是一样。 随即，本体却是驾驭起五色遁光，继续飞驰，四下搜寻可疑之处。 如此双管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本体这里才有所发现。 至于化身那边，仍旧是一无所获。 并且似乎是由于相隔太远，二者之间的联系，已然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了。 不过此时的离阳也不太在意化身了，因为眼前的景象更为吸引人。 此处的天地土行之力最为旺盛，似乎便是土方的中心。 依旧是绵延不断的山脉，皆是沉眠的摩梭，并且气息更为漠然浩大，其中甚至还混有连离阳都看不透的存在。 估摸着，便是登灵级别的摩梭了。 但这些也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便是他的灵识，竟是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位本该魂飞魄散的人。 正是钟聪。 对方此时躲在一处山谷之中，浑身上下都被污泥包裹着，离阳从中嗅到了积秽土的气息。 想来此人便是借助土行之精掩盖自身存在，避免被摩梭一巴掌拍死。 也幸亏如此，否则离阳还未必能发现钟聪。 积秽土在他眼中，实在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丁点。 没想到此人居然还活着，并且也到了此界。 莫非，先前那道天门，其实是真的？ 离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若真是如此，那齐山一行人，岂不是成了小丑？ 一想到那三人各显神通，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殊不知反倒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他便觉得有些荒谬。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心中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定了定神，打算先将对方捉来，审问一番，便知晓真相了。 好在先前为了能让苏姬发功的时候，离阳在临月城寻了一些五行之精。 如今知晓积秽土能够遮蔽感知，他便有样学样，也往自己身上抹了一层黑泥。 随即，便缓缓从高天下落。 离阳并未放松警惕，稍有异状，便会再度回到天上。 好在，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在积秽土的遮掩下，这些摩梭对于离阳的降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长眠着。 他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山谷之中，倒并未贸然现身，而是先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钟聪所设立的结界，暗中观察着对方。 此人端坐闭目，显然是在冥想。 而在其面前，赫然摆着几枚玄黄土精，不断有浓郁的玄黄之力从其上冒出，涌向钟聪体内。 每汲取一丝，他有些萎靡的气息便高涨几分。 似乎，是在疗伤。 也不知是穿过那道天门留下的后遗症，还是被此界生物所伤。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这些也无关紧要了。 他自然不打算让其安稳恢复，观察了片刻，发现并无什么异状，便直接出手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当即便是一个涅盘循环扣上去，钟聪还未反应过来，只得惨叫一声，刚刚恢复的气息便又低落下来，乃至于萎靡不振，显然是伤上加伤。 也顾不得挣扎反抗了，当即便大声求饶道：“饶命！饶命！” 然而离阳却是不打算与这人废话，当即大手一伸，按在其额头上，便开始了搜魂。 化玄修士的魂灵要比元丹强上许多，即便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也难以窥探全部。 不过他对于钟聪的过往也不感兴趣，所要的只是最近的记忆罢了。 一番施为之后，钟聪便因魂灵受损，昏死了过去。 而离阳，则是闭目凝神，专心梳理刚才得来的一切。 只是，越是梳理，他脸色越是古怪。 过了片刻，便猛然间睁开双眼。 从钟聪的记忆当中得知，刘安亦是通过天门来到了此界，并且不知为何，实力竟是突然间拔高了不少。 钟聪身上的伤，便是对方所为。 而且刘安还在追杀钟聪，这二人在土方你逃我追，已然有些时日了。 真是倒反天罡。 此子乃是刘家后人，或许便知晓一些关于此界的秘辛。 念及此处，离阳眼中便精光一闪。 第129章 老祖垂青 “老祖，那贼人现在身在何处？” “臭小子，你急什么，有老祖我在，他逃不了的。” 听自家老祖这么一说，刘安却仍旧有些不甘。 他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道：“那人伙同外人，将我刘家上下尽数屠灭，只留得我一人偷生，怎能不急？！”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而见他这般反应，刘子骥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我知晓你报仇心切，但也莫要被冲昏了头脑。” “那人自然是要死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后，该做些什么呢？” “如今，刘家便只剩下你这个独苗了。” 闻言，刚才还有些激动的刘安便逐渐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老祖言之有理，现在的钟聪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光从之前的战斗当中便可看出。 老祖神通广大，纵使对方逃了，也必定能寻得。 说到底，在他得了老祖帮助之后，结局便已然注定了。 然而即便将钟聪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死者也不能复生。 一想到今后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无处可去，刘安心中便隐隐生出一丝恐慌。 当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即将达成，无边的空虚感便会将之淹没。 他不知所措，茫然无助。 一时间，心里一团乱麻，纷乱思绪充斥脑海。 甚至连飞遁的速度，也不知不觉中减缓了许多。 心结不解，前路不明，心神晦暗，便容易滋生妄念，乃至于走火入魔。 可以说，此时的刘安，正在经历一个极为关键的阶段。 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极为凶险的境地。 见状，刘子骥却也没再多言。 他虽身为刘家老祖，但如今自身都尚且难保，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刘安身上。 这是对方必经的劫难，若是闯不过，不说死路一条，但日后的成就也定死了，再难寸进。 不过他看人向来很准，此子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或许这其中会生有什么变故也说不定。 世事难料。 只是拭目以待了。 好在，不出他所料，到底是成就了元丹境界的修士，心性都是上佳，哪有这么轻易便被打垮。 不过片刻，陷入沉寂之中的刘安便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间神光大放。 他不再犹豫，当即斩钉截铁道：“老祖，我想好了，我要重建刘家！” 说到一半，却像是觉得还有些不妥，便又改口道：“不，不是重建，是新生！” 说罢，他眼中再无任何困顿迷惘之色，只剩下神采飞扬。 显然，诸多杂念已然被尽数抛之脑后，神意通达，无所拖累。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此次遭劫，显然让刘安成长了不少。 正所谓厚积薄发，估摸着斩杀完钟聪之后，便可以开始着手突破化玄了。 见到这一幕，刘子骥松了一口气之余，也甚是欣慰。 虽然漫长的岁月与频繁的生离死别，已然让他对刘家的感情淡了许多。 但能看到后继有人，不至于血脉断绝，也是一件幸事。 他忍不住赞叹道：“好！好！有你这句话，老祖我就放心了。” “大胆去做！有老祖替你兜底！” 听闻此言，刘安自然也极为欣喜。 毕竟他也曾听闻过不少修仙家族的老祖对后辈感情淡薄，还以为刘子骥之所以帮他，只是为了找回面子而已。 钟聪一行人将整个刘家覆灭，刘子骥身为刘家老祖，若是不出手，反倒不正常。 但现在看来，老祖似乎对刘家还留有旧情，愿意在报仇雪恨之后，与他齐心协力，再现刘家辉煌。 有如此登灵大能相助，何愁霸业不成。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倒是极为和睦融洽。 跨越数代的亲情，在血脉连接下，再次显现。 也让刘安再次感受到了温暖。 摆脱了杂念束缚，又得老祖承诺，刘安此时只觉浑身轻灵舒泰，便继续飞遁，寻觅钟聪踪迹。 再有一会，刘子骥的声音便在刘安脑海之中响起。 “安小子，那人的气息就消失在此处，你可要小心些。” 显然，是在指明，钟聪的位置便是在此。 刘安自然点了点头，当即唤出长剑，缓缓落入脚下的山谷。 虽然胜负已定，但他也知晓任何时候都不能托大，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说不准这钟聪还留有什么后手，毕竟是化玄修士，不可小觑。 临到近处，他便催动先前老祖所传授的秘法，于周身凭空生造出五位神将。 这些神将虽只是虚影，并非真身，但却仍然存有一丝权柄之威，乃是登灵才能触及的层次，拿来对付化玄，却是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先前正是依仗此法，刘安才能以元丹之躯，击败钟聪。 只可惜那时他初窥门径，还不太熟练，让对方抓住了空当，施展本命玄法逃了。 不过幸好，老祖心思缜密，事先便在钟聪身上做了手脚。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逃不出手掌心的。 如今刘安已然大致明晰了此法，他有信心，这次绝不会让对方再逃过一劫。 然而，就在他想着待会该如何炮制钟聪之时，刘子骥却像是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 当即大喝一声：“快退！” 这显然是在警告刘安。 只可惜，虽然刘子骥反应极快，但不代表，刘安能够及时做出相应的举动。 他心中警铃大作，刚想施展技法应对，却只能堪堪窥见一道澄明华光初照，眼前白茫茫一片，灵识亦是在一瞬间被蒙蔽，什么也不知晓。 随即，便是钻心剧痛，几近彻底失去意识，当场昏死过去。 心神摇颤，气息不稳，脚下遁光瞬间散去，跌落云头。 刘安如遭重创，顿时脸色一白，忍不住张口吐出一泼淤血。 他这时瘫倒在地上，勉强撑起身子，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钟聪是绝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神通的，否则先前便使出来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然而刚一抬首望去，便撞见一只大手破开茫茫云雾，狠狠按在他额头之上，犹如铁爪，挣脱不得。 刘安自然明白，对方这是要搜魂。 顿时心如死灰。 却不想突然间一道五色玄光初显，竟是硬生生将那只大手震开，刘安隐约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轻咦，似乎对此有些意外。 莫非，是老祖出手了？ 想到这里，刘安不禁心中一喜。 是了，有老祖相助，又何惧他人！ 见似乎天无绝路，刘安便重燃斗志，心念一动，便驱使尚且停留在半空的五行神将飞身而下，落在四方。 同时强撑一口气，站起身来，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从刚才的遭遇便可看出，对方实力恐怕远超于他，若不是老祖及时相救，恐怕已然被搜了魂，诸多秘密一览无余。 必须得小心谨慎。 刘安当即喝问道：“来者何人？我来此处，只是为了钟聪，还望阁下莫要自误！”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还是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未曾想，一道身影缓缓从茫茫云雾之中显现，盯着刘安轻笑道：“你小子，可真是气运浑厚。” 第130章 交易告吹 偷袭刘安的，自然就是离阳。 他将钟聪随手捏死之后，便利用神通掩盖好痕迹，刻意在此处守株待兔，打算将追过来的刘安也一同进行搜魂，看看能否找出对付摩梭的方法。 只可惜，刚才明明就要得手了，一股神秘力量竟是突然间冒了出来，打断了搜魂。 离阳一眼便看出，这绝非化玄所为，毕竟化玄哪里能反抗得了他。 稍稍一感知，便发现居然有一道灵体若隐若现，似是附身于刘安，估摸着便是对方出手。 不过即便察觉到有登灵坐镇，离阳却是浑然不惧。 且不说有天海上人的灵宝残剑在身，即便打不过，也不至于被瞬秒。 再者，看对方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好。 毕竟若是正常登灵，哪会被离阳偷袭成功，反击也不可能像这般不痛不痒。 再仔细打量一番，他的脸色却是变得莫名古怪起来。 这道灵体与刘安之间的关系，怎么和当初他与叶玄差不多呢？ 他对于这种套路再熟悉不过了，无非是什么戒指老爷爷。 莫非，就是那所谓的刘家老祖？ 这念头一经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又透过系统一看，便发现对方的真名赫然便是刘子骥。 都是姓刘，看来错不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似笑非笑，静静注视着刘安。 既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底细，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虽然此人只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但刘安却是莫名感觉到，对方像是完全看透了自己。 甚至于，包括老祖的存在，也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又极为古怪，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而刘子骥也同样眉头紧皱地看着离阳，心中感叹此子不简单。 纵使他如今本源有失，元神大损，刚才那一招也绝非寻常化玄修士所能够接下的。 即便是在化玄三重境浸淫了许久的老牌高手，也不可能如离阳这般，分毫未损。 至少也得耗费一番功夫，才能将其化解。 并且，他还隐隐有所感知，对方恐怕已然发现了自己。 未曾想灵识居然如此敏锐，是施展了什么元神秘术，还是说，单纯元神极为凝炼，已达上境？ 总之，不管如何，单凭自己，恐怕还不能吃定对方。 真是后生可畏啊。 意识到这一点，刘子骥便没有继续遮掩下去，当即显出身形。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再隐匿下去，也是无意义。 而离阳又并未再次出手，想来也有缓和的余地。 他一手捋着长须，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随即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我所修之道，竟是有些许共通之处。” 闻言，离阳这才随意瞥了一眼落在周身的五行神将，当即若有所思地回道：“的确如此，不知前辈对于五行有何高见？” 他自然也看出这五行神将带有一丝莫名的力量，就如苏姬身上的气息一般，显然也是出自登灵之手。 看来并非是这刘安所为，而是刘子骥借法于他。 而听离阳这么一问，刘子骥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各人皆有所道，老夫一介俗人，便不多说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只需记住，五行只是表象，其所传达的内核，才更为重要。” 此言一出，离阳虽并无所悟，但也模模糊糊间捕捉到了一丝关键，对方此言不无道理。 他失神了一瞬间，便回转过来，朝对方拱了拱手：“受教了。”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当即开口问道：“想来，前辈便是刘家老祖？” 刘子骥也并未否认，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一旁的刘安见自家老祖三言两语便化干戈为玉帛，不禁有些佩服。 他却是并未往老祖有可能斗不过离阳那方面想，毕竟登灵大能对于元丹而言，简直如同神明，怎么可能这般。 只当老祖功参造化，臻至化境，一言点化对方。 而见刘子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离阳便也没有含糊其辞，开门见山地问道：“既然前辈便是刘家老祖，那想来对于此界必定极为熟悉。” “不知这摩梭巨人，究竟该如何应对？” 说罢，他又像是怕对方不太理解，便补充道：“并非如往身上涂抹积秽土这般躲避之法，而是能够致死的弱点。” 听闻此言，刘子骥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 他再度细细端详了离阳一番，并未从其身上嗅到什么嗜杀之人常有的煞气。 心中更是诧异，当即便问道：“为何？要知道这摩梭巨人乃是群居生物，极为记仇，可不好惹。” “你若是不小心杀了一只，附近的摩梭巨人便会立刻苏醒，群起而攻之。” 未曾想还有这般秘辛，不过即便如此，离阳也不打算放弃。 毕竟，五行缺一，机会难得。 一旦错过，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时机。 不能把希望放在明天，要着眼于现在。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坦言道：“实不相瞒，我需要大量的土行之精，也就是积秽土。” 反正积秽土又并非什么珍贵灵材，离阳也不怕刘子骥与自己争抢，索性把话说开了，也不必过多解释。 想来对方身为一代老祖，也是个聪明人。 而听他这么一说，刘子骥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你是想要摩梭巨人的核心对，虽然有些难办，不过老夫正好知道一条路子。” “不过……” “你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说话间，他眼神幽幽，瞳目之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显然是另有所图。 只可惜，离阳却是不愿和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勾心斗角，烦人得很。 他当即显露出一抹失落之色，不住摇头道：“前辈贵为登灵大能，我一介小小化玄，想来也拿不出什么能让您老人家满意的宝物。” “也罢，既然此法与我无缘，那便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音刚落，离阳竟是毫不犹豫地便运起五色遁光，去往天外，好似真不在意刘子骥所说的路子。 而见他一言不合便转身离去，刘子骥也是一时有些懵逼。 他活了数千年，也不是没被人拒绝过，但像离阳这般干脆利落的，也算少数。 刚才也不过只是吓吓对方而已，完全可以商量嘛。 一旁的刘安见离阳倏忽间便不见了踪影，还以为是老祖逼退了对方，当即便赞叹道：“老祖果然神通广大，几句话的功夫，便叫此等强人知难而退，实在是……” 然而说到一半，刘子骥却是漠然瞥了一眼，眼神冰冷，好似一桶凉水泼在刘安脑门。 他顿时明白，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到嘴的恭维之语不得不咽了回去，低着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心中却是想着，果然，像老祖这样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即便表面上比较正常，但性情还是有些扭曲的。 第131章 四行推演 离阳之所以拒绝，也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亦或者打算搞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而是实在不愿与刘子骥这样的老狐狸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指不定就被对方坑得血本无归。 再者，他也隐隐有所感悟，或许经过一番深入研究，便能寻得破解之法。 既然能自食其力，又何必假借他人之手，无异于自讨苦吃。 不过，这也要多亏了刘子骥的指点。 若是没有那一言点化，离阳或许还未必能于诸多歧路之中，寻得一处可行途径。 对方可能未必如离阳这般五行俱全，但毕竟是登灵大能，在五行上的造诣，却是远胜于他。 三言两语，便能破开迷障，揭露真谛。 此时的离阳正于高天之上飞遁，待到远离那处山谷，才随意寻了座巨峰落下。 在周身设立了简单的感知结界之后，他便将先前由木行化身收集的玄灵木一并放出，端坐其上，开始运功冥想，进行修炼。 虽然脑海之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但要想实现，就必须先将木行法则掌握。 唯有补全四行，才可借助五行相生相克，交互轮转的玄妙去推演土行。 虽因没有足够的积秽土，无法成就法则，但却是可以窥得半点玄机。 摩梭巨人虽是机巧之物，但亦是由土行生造而出，本质上乃是一堆泥土。 先前土行化身之所以无法借助土遁进入其内部，想来也并非是阵法的缘故，单纯只是离阳土行一道的境界太低，堪堪真意级别。 或许，借助这一丝衍化出的玄机，便可直达核心。 不过，即便这条路行不通，离阳也还有另一套方法。 总之，先试试看，反正水行法则也是迟早需要参悟的。 氤氲的青绿之气不断从脚下的翠绿晶体当中析出，却是没有丝毫逸散四方的趋势，刚一诞生，便被无形伟力牵引至离阳体内，消去无形。 与此同时，常年积攒下来的福缘也开始快速消耗，他脑海之中不断凭空涌现出一些奇诡的画面，虽各不相同，乃至有些抽象，但却是皆象征着木行一道。 无上至理对于凡灵来说，向来是晦涩难明的，唯有经过长久的冲刷洗礼，才能悟得一丝半缕。 资粮与灵感并存，在这二者加持之下，离阳对木行一道的感悟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再加上五行本就不分彼此，相互之间都有共通之处，可借鉴映照，归化万千。 如此，再有数日，他便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好似蕴有无穷生机，周转不息。 即便此方天地土行最甚，心念所及之处，也凭空生出翠绿枝桠，焕发新生。 显然，木行法则已成。 木行主生机，木行法则的掌握，也让离阳的寿数凭空增添了数百年，几乎相当于突破境界。 不过，这对于他漫长的寿命来说，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聊胜于无。 如今既然四行俱全，也该尝试一番先前的打算了。 离阳站起身来，随手一挥，金木水火四行法则便齐齐在周身显现，如四轮大日，众星拱月，将他环绕其中。 紧接着，便是双手虚合于身前，不断有四行法则之力从四轮大日之中流出，汇聚于掌心。 衣袍无风自舞，猎猎作响，身形缓缓高悬，直达云天。 四色辉光凝塑，如沙尘化石，一点一滴间建立架构，绘制雏形，进而填补缺漏，成就完元。 四行推演为一的举动，显然也引发了此方天地的变换。 原本最为强盛的土行，竟是骤然间低落了下去，乃至令沉眠于此的摩梭巨人感到极为不适，纷纷苏醒过来。 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俨然一副末日景象。 不断有摩梭巨人由山峰化形，顶天立地，纷纷抬首仰望着高天之上的离阳。 虽然有积秽土在身，它们把离阳也视作同类，但仍旧齐齐捶胸顿足，发出警告，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离阳此时正处于关键时刻，五行循环一旦被破坏，再想重建，可就不是什么易事了。 他毫不在意这些摩梭巨人，专心于眼前的推演。 反正从先前的经历便可得知，对方扎根于大地，无法飞遁。 却不想过了片刻，似乎是实在受不了土行的衰退，一只摩梭巨人竟是高举双手，身形后仰，成拉弓之势，从掌心分化出一颗巨石，朝离阳猛掷了过去。 这巨石在摩梭巨人掌中犹如小石子，但对于离阳来说，却好似一座矮山丘。 在无穷巨力之下，几乎是瞬息而至，伴随着一阵尖啸声，直直打在了离阳身上，撞了个粉碎，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虽未造成任何伤害，但其上裹挟的滔天伟力，却是不禁让他身躯一震。 推演法则可是个精密活，一丁点外在干扰都是极为致命的。 好在离阳早有准备，见势不妙，便微调四行输出，奇迹般地将快要崩溃的土行稳定了下来。 也幸亏他元神强大，灵识敏锐，若是换做其他化玄修士，恐怕早就功亏一篑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 见自己的攻击似乎并无任何效果，那只不安分的摩梭巨人便再次像只猩猩似的，朝离阳扔石头。 有人带头，其他摩梭巨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加入了对离阳的讨伐。 漫天巨石如流星雨落，齐齐轰击在他身上。 离阳本就并非体修，如今虽然有元浑护体，但在这不间断的攻击下，身躯还是震荡不已。 眼看手中的土行便要彻底瓦解，前功尽弃，他心念一动，便运转起敕命魔功。 气息瞬间高涨，足足八道先天净灵真光骤现，化作飘带缠绕，将离阳完全包裹在内。 这样，便足以隔绝外界的一切妨碍了。 做完这些，他心神便再度回转，静心凝神，专注于眼前。 摩梭巨人的攻势愈发激烈，而被真光保护的离阳却是充耳不闻。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待得最后一块拼图被他小心翼翼地补上，原本便激发的四行突然间一泻千里，与此同时，刚刚还被压制的土行，却是猛然间一路高升，最终甚至达到了先前都未能有的境界。 内里的变化扩散至外界，原本群情激愤的摩梭巨人，动作肉眼可见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也不继续朝离阳扔石头了，就地蜷缩身形，化作巨峰，陷入沉眠。 大大小小的山岳挤在一起，周围却是留下了一圈较大的空处，显得莫名有些古怪。 离阳这时挣开真光束缚，盯着掌心的事物，面露淡淡笑意。 虽只是一轮半缺之月，但相比于真意，已然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他注视了片刻，便将这轮残月压入体内，同时收归其他四行，尽数化入。 再一睁眼，瞳目之中便好似有五色轮转，恍惚间，却又定格在玄黄之色。 离阳收身一抖，原先涂抹的积秽土便尽数崩散。 如今，也无需此物掩盖身形了。 他不由长啸一声，身化黄光，自高天落下，去势不减，直直撞入脚下巨峰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恰好就在这时，刘安的身影，却是在不远处缓缓显现。 “还是来晚了呀。” 第132章 宝材生灵 此时的离阳并不知晓刘子骥追了上来，就算有所察觉，也并不在意。 因为他已然大功告成，自然也无需再相求于人。 借助刚刚推演出的土行残诀，离阳长驱直入，先前让土行化身吃了闭门羹的阵法，如今在他面前，也如同虚设。 摩梭巨人完全是由土行一道构成，内里的阵法，自然也依托土行。 是以离阳毫不费力，便穿过重重禁制，最终进到了一处极为古怪的地方。 此间并非如外面一般，皆是由山石随意堆砌，而是有明显的人造痕迹。 此时此刻，离阳便身处一舱室之中，四面都有闸门，似乎通向各处，四通八达。 放眼望去，竟是类似于大型工厂内部，入目所见尽是一些正在轰鸣运作的装置和仪器，甚至其上还有指示灯不断亮灭，整齐有序，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虽然先前已然通过化身见识过阿尔戈的活石矿区，但如今再看到这些，仍旧有些震撼。 毕竟，这里的科技，似乎比木方还要发达许多。 想来摩梭巨人便是依托这些设备才能活动，居然能够创造出这样的巨型战争机器，真是闻所未闻。 与能够建造战舰，遨游无尽虚空的天剑山机娘都有得一拼了。 不过虽对此极为好奇，但离阳却也没有过多停留。 毕竟他来此处的目的又不是为了看流水线，而是寻觅积秽土。 是以观摩了片刻，便继续前进。 虽说厚重的闸门挡住了去路，没有类似身份卡的事物无法打开，但对于离阳来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材质虽然不明，但仍旧是土行之物。 他眼中黄光一闪，便直接穿了过去，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甬道内。 估摸着，这便是此间工作人员来往的通道了。 周围的墙壁上，居然还有极为贴心的标识，倒是省了离阳不少功夫。 他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现在正位于一座名叫废料回收车间的设施附近，不远处便是自循环舱。 虽然不太明白这些专有名词具体所指，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却也并不成问题。 在他看来，积秽土必定是负责提供动力的能源，要么就是核心，要么就是引擎。 只需要找有相关字眼的地方便可。 只可惜，此处空无一人，否则他大可直接搜魂，便能知晓一切，不必自己摸索。 离阳稍加思索，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处唤作动力机舱的区域，马不停蹄地朝那边赶去。 然而等到了那里，灵识却感知不到有任何积秽土的痕迹，只能看到几个如大陀螺一般的装置正在高速旋转。 初次失利，离阳并无气馁，很快便又去往别处。 未曾想走了三处与动力有关的地方，却是连积秽土的影子都没见到。 再回想起刘子骥先前所说，莫非，只在核心处？ 想到这里，离阳便放弃了其他几个带有动力字眼的区域，直奔最重要的核心处。 同时，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虽说这一路上都没看见任何生灵，但毕竟是人造之物，没有异族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像这样的大型装置，内部未必没有一些特殊的检测手段，也必定有预警和防御功能。 核心区域最为关键，或许便有一大堆敌人，亦或者机关陷阱在等待着离阳。 他一路穿行，视诸多阻碍如无物。 不过片刻，便来到了核心附近。 这里的场景极为壮观，空间极大，离阳此时正站在环带之上，而核心室，便位于不远处。 大量的环带如悬阶一般围绕，核心凭空高悬，表面隐隐生有些许细碎光芒，神异非凡。 二者中间，却是隔了一层深不见底的深渊，望之令人生畏。 似乎没有通往核心的道路，而其上，也并未设有出入的闸门。 核心更像是一颗漂浮在水中的晶石，只不过现在水被抽干了。 想来，在设计上，便是不允许外物进入的封闭区域。 莫非，是类似于反应堆一般的装置？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纵使是龙潭虎穴，也要进去闯闯。 质地坚硬的外壳，在他面前毫无任何作用。 即便并非纯粹土行所造，其中还混杂了大量的木行，想来便是借助相克玄妙限制。 但如今离阳五行俱全，也无有什么区别了。 他身形一瞬，便穿过重重阻碍，进到内里。 一踏入其中，灵识便感知到了大量积秽土的气息。 果然，不出所料，便是在此。 离阳顿时心中一喜，不禁加快了速度，直至破开诸多险阻，来到了极深处。 内里是一处大空腔，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抬首一看，便能窥见一颗巨大的黑球，凭空悬于半空，表面不断发出涟漪，如心脏一般震颤不歇。 离阳稍稍一感知，便发现这黑球就是由积秽土所塑。 他自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大手一挥，想要将那黑球摄入玄泱界。 却不想刚一施为，这黑球竟像是有意识一般，稍稍蠕动，便躲开了离阳的大手。 随即更是倏忽间变换，由大化小，凝塑成一道身影。 虽通体漆黑如墨，但五官与身材，乃至衣着，却是和离阳一般。 显然，是模仿。 见状，离阳惊异之余，却也莫名有些烦闷。 任谁见得一异族拷贝自身样貌，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尤其对方还黑不溜秋的，简直就是丑化自己。 他当即冷哼一声，放出两道真光化作大手，朝此物包夹而去。 离阳本想直接动用涅盘循环，但又怕威能过甚，直接毁灭此间一切，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摩梭巨人不过化玄巅峰，此物又只是其一部分，想来真光便已然足够对付了。 果不其然，黑墨身影见得真光显现，便开始四下逃窜，显然是自知不能力敌。 只可惜，这核心舱室乃是封闭环境，原先是保护，可如今，却成了囚笼。 一番追逐之后，真光便将其牢牢缚住，不得脱逃。 黑墨身影见挣脱不得，竟是又摇身一变，转换成了一赤身美女，还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惹人怜爱。 只可惜，乌漆嘛黑，看了只让人倒胃口。 离阳不愿让这诡物污了自己的眼，当即唤出素光剑胚，抬手便是一剑。 无穷剑光簌簌而下，转瞬间便将对方切成了千百碎块，如雨落下，跌在地上。 然而，这样做好像并不能完全消灭此物，碎块仍旧留有活性，在缓慢蠕动着，估摸着很快便能再度聚合起来。 见状，离阳便眼中绿光一闪，施展了木行法则所凝练出的本命玄法，定生青芽。 只见那些黑漆漆的碎块之中骤然显现出一抹绿意，如嫩芽新发，又好似枯木逢春。 随即更是迎风便涨，生出数道枝桠。 此法能够定得生机灵玄，使敌人陷入非生非死的状态，任离阳宰割。 再加上木行又克制土行，受了这一招，那玩意便再也动弹不得，恍如彻底死去。 不过离阳却是仍旧能够感知到，其还存有一丝生机。 只是，这也不妨碍他直接拿来修炼。 第133章 一月之约 将被定生青芽控制住的积秽土灵摄入玄泱界之后，离阳便借助土行残诀，从这只摩梭巨人体内遁出。 他本打算故技重施，继续夺取其他摩梭巨人体内的积秽土灵。 却不想刚一回到外界，便迎面撞上了刘安与刘子骥祖孙俩。 看这架势，对方似乎是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真是耐人寻味啊。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刘子骥便捋着长须笑道：“看来，小友是得手了？”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回道：“不错，还要多亏前辈你一言点醒。”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闻此言，刘子骥自然脸色一变，心想都怪自己多嘴，但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不禁摇头轻叹：“呵呵，老夫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未曾想小友悟性惊人，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小友已然见识过这摩梭巨人内部的奇景，那不知，有何感想？” “感想？” 离阳脸色古怪，随意敷衍道：“自然是颇为惊异，毕竟在天罡大陆之上，可没有这般精密机巧之物。” 他随即瞥了刘子骥一眼，却是忍不住轻笑道：“前辈若是有什么事，便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此言一出，刘子骥到嘴的话语便又咽了回去，讪笑道：“小友还真是眼光犀利，瞒不过你。” 他斟酌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想来小友也看得出，老夫的状态不太好。” 离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当即便问道：“莫非，前辈是想要我来帮助你重塑肉身？” 说完，还未等刘子骥回应，便摇了摇头：“我能力有限，还是另寻他人。” 又看向一旁的刘安：“再者，这不是有此子在么？前辈又何必相求外人。” 语气极为坚决，毕竟他还忙着收集积秽土灵呢，没空和这老登虚与委蛇。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刘子骥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连忙说道：“哎哎！小友莫急，老夫还没说完呢！” 他不由叹了口气：“正如小友所言，老夫的确是想重塑肉身，需要小友帮忙。” “当然，也并非没有报酬，一定能让小友满意的，所以且听老夫细说。”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看了刘安一眼，却是无奈道：“至于老夫这后辈，修为太低，无法胜任。” 闻言，刘安自然是有些羞愧，毕竟先前老祖帮了他那么多，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再者，同是刘家族人，家事却还要寻求外人帮助，实在是尴尬至极。 而离阳却是面不改色，淡淡道：“那么，就先说说前辈能给什么。” “先说好，功法之类的，我可不缺。” 刘子骥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虽不知离阳修习的乃是域外真功，但也看出，必定非同凡响，至少也是地阶。 想来也唯有更高等级的功法才能让对方感兴趣，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有天阶功法，刘子骥早就自己转修了，哪里还会拱手送给他人。 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给些什么金书玄法。 当即心念一动，眉心处大放神光，一团至黑如墨的事物便缓缓从中显现，浑冥若虚。 一经显现，离阳便感知到了极为浓郁的土行之力，再定睛一看，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 刘子骥将此物悬于掌心，瞳目之中竟是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他回过神来，便介绍道：“既然小友需要积秽土，那这积秽土母，可不能错过。” 随即并指一点，隔空落在旁边的峭壁之上，转瞬间切削下一块大如牛犊的山石，摄回掌心。 其与这所谓的积秽土母一经接触，便逐渐被染上了一层漆黑，似是在吞噬，又仿若同化。 刘子骥解释道：“土乃五行之母，这积秽土母可将寻常泥土转变为积秽土。” “也就是说，只要有了此物，小友日后便再也不缺积秽土了。” 话音刚落，偌大的山石便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眼珠大小的积秽土。 显然，虽可以转化，但分量也会大幅度缩水。 不过，泥土随处可见，而积秽土在天罡大陆上可是储量稀少，还极难开采。 更何况，二者价值也是天壤之别。 总的来说，这种交换完全值得，甚至大赚特赚。 但离阳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够。” 毕竟他已然掌握了自由穿行摩梭巨人的方法，积秽土要多少有多少，无非是要多费些功夫。 而利用这积秽土母缓慢转化，也是需要不少时间。 刘子骥此举并非雪中送炭，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乃至于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意味。 而见离阳居然不为所动，甚至索求更多，刘子骥自然眉头一皱，心想此子真是贪得无厌。 但奈何自己实在有求于人，在此界等了足足数百年，好不容易等到有缘人，自然不可能就此放弃。 只可惜，刘安不过元丹，不然的话，刘子骥也不会在离阳面前委曲求全。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在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问道：“那不知，小友还想要些什么呢？” “若是土行之精不够，老夫这里还有其他四行之精……”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再度摇摇头：“五行之精就莫再提了，在此界满大街都是。” 话虽如此，但这样岂不是明摆着在嫌弃？ 刘子骥堂堂登灵大能，又是一族之祖，何时被小辈这样冒犯过。 他自然心有不忿，但理智却告诉他要隐忍。 却是点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五行之精的确不算什么稀罕物，老夫这里灵材宝物数不胜数，小友若是需要什么，便直说！” 语气稍重了些，显然是在表明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离阳却是视若无睹，稍加思索，便轻笑道：“我一时还没想好，不如先讲讲该如何做。” “至于这积秽土母，便当作定金如何？” 见他终于是答应了，刘子骥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也不管什么反复无常，还未开工就索要好处了。 当即便捋须笑道：“很简单，老夫已然布下了阵法，做好了前置安排。” “小友既然通晓五行道法，届时只需入阵施展五行神通便可。” 又像是怕离阳心存疑虑，随即再补充道：“如果小友实在不放心，不入阵也可。” “只需站在阵外牵引此方天地五行，之后老夫自己动手即可。” “不过，这样所要耗费的时间也多，小友自行选择。” 说罢，他心中还有些忐忑，生怕对方一口回绝。 却不想离阳竟是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 不过，离阳随后却又说道：“还请前辈稍等几日，我还有一些琐事未能处理。” 对此，刘子骥似乎毫不在意，当即便回道：“这是自然，刚好，老夫也需要做些其他的准备。” “既然如此，便约在一月之后，于此相见。” 他已然在离阳身上留有手段，自然也不怕对方出尔反尔，拿了宝物就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暗中传音给刘安，让这小子盯着离阳。 第134章 碎丹点灵 刘子骥是留有后手，才敢对离阳放任不管。 殊不知，离阳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拿了积秽土母就跑。 若是被他知晓刘子骥居然这样凭空污蔑自己，必定会暗骂一声老毕登。 只可惜，无法看透对方的心思。 不过，虽然不知道刘子骥心中所想，是否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但离阳却也并不在意这些。 毕竟，他口中所谓的琐事，实际上就是收集足够的积秽土，进而真正掌握土行法则，补全缺漏。 届时五行俱全，成就化玄，便有登灵之威。 也无惧刘子骥的算计了。 双方各怀鬼胎，也不知到时候究竟是腥风血雨，还是不了了之。 如今既然已经定好了时间，那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离阳当即朝刘子骥拱了拱手，便就此告别。 他自然察觉到刘安那小子一直跟在背后，估摸着便是刘子骥那老登派来监视自己。 不过此人堪堪元丹，对离阳也无有什么威胁，随手便可捏死。 索性便任由对方尾随，反正谅其也看不出什么。 倒不是离阳小瞧天下人，而是在修仙界向来是境界之差有如鸿沟。 他随手施展的神通，在刘安眼里，也是天书一般的存在。 未达此境，任尔绞尽脑汁，也不得其中真意，徒劳无功。 当然，开挂除外。 离阳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只摩梭巨人。 好在这些摩梭巨人内部的结构都完全相同，像是量产，他便可依葫芦画瓢，愈发轻车熟路。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收集到的积秽土灵已然足够，至少拿来参悟土行法则绰绰有余，离阳便暂时停了下来，随便找了处山谷，打算静心参悟。 虽不在意刘安，但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略施手段，用先前白雁依所赠的玉光分形大阵，将对方困于一处。 毕竟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可不能被外人干扰。 他随即又布下了五相归合大阵，据白雁依所说，此阵能够引动天地五行，加持于身。 既然准备补全五行，那便刚好可以用上此阵。 果然，一布下阵法，即便此方天地土行最甚，其他四行式微，但在大阵作用下，内里的五行还是勉强维持在平衡状态。 这对于离阳来说，已然足够了。 由于先前便利用四行法则推演了一番，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乃至初具雏形，倒也不必如木行那般耗费良多。 估摸着也就才五六日的功夫，土行残诀便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功至圆满，成就土行法则。 土乃五行之母，又是浊气之精，万物之凭依。 其虽杀伐不显，玄妙无增，但却承载万千，厚土无量。 有了此等坚固地基，高楼大厦便可平地而起，无惧风雨雪霜。 任其风云变换，我自岿然不动。 更别说补全了五行轮转，生生不息。 一经完成，离阳便莫名感知到，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枷锁被破除。 桎梏已解，瓶颈消去，丹田内元浑大丹转如飞星，法力骤增，修为一瞬千里。 乃至于，离阳的肉身都有些无法承载海量涌出的元浑。 若不是他的躯壳经过了一次重塑，引动五行之力和天劫淬炼，又取玄泱界开辟之先天，铸成先天五行胎体，恐怕早就被翻了数倍的法力给撑爆了。 虽说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肉身也并非不可或缺，但若是损毁，想要重塑，便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 是以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兵解。 不过好在，元浑的指数级增长并未持续太久，便停歇了下来。 但同时，丹田内飞速运转的元浑大丹，表面上却是隐隐生有一道裂纹。 而这，只是开始。 有一便有二，一道裂纹的显现，其实是在表明，内部已然千疮百孔。 不出所料，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万千无穷。 密密麻麻，遍布丹体，如易碎琉璃，好似轻轻一吹，便会瓦解成灰。 随即只闻一声通感心身的脆响，元浑大丹应声而碎，乃至牵连整个丹田向内塌陷坍缩，归于虚无。 然而对于这般骇人景象，离阳却是面不改色，甚至于，像是早有预料。 毕竟元浑若是想要化为玄素，大丹与丹田就必定要回炉重造。 取而代之的，则是化玄修士独有的玄隙，也就是存放先天一气的眉心处。 但话又说回来，由于所修功法，大五行天地真经较为特殊，离阳在开辟玄泱界之时，便已然生造了玄隙。 如今元浑大丹涅盘重生，也不知是会再显现一道玄隙，还是说，生出新的变化呢？ 离阳自然也不知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有功德护体，即便走了岔路，也不至于走火入魔。 不过好在，创造此法的庭浮帝尊，显然也考虑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只见眉心处的玄隙也骤然向外扩张，但随即却是猛然一缩，连带着内里的原初先天一气，彻底没了踪影。 紧接着，便一同出现在了离阳的魂灵之中，神光大放。 显然，是直接对元神进行升华，迈入登灵所在的层次。 不过由于离阳早就达成了银勾境，估摸着这次，也就最多凝实几分，距离金带境，还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更关键的，则是神印正在渐渐成型，这便是登灵点化神明的依仗。 而与此同时，原本死气沉沉的玄泱界内部也开始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灰白破碎的大地逐渐泛起绿意，勃勃生机在其中酝酿，蓄势待发。 然而，这一过程便没那么顺利了。 洞天生灵乃是化玄三重境，但离阳现在，却是意图冲破界限，直达登灵层次。 也就是洞天合一，身化天地。 骤然间跨越如此之多，哪怕有福缘加持，也有些勉强。 不过，离阳也并非没有任何准备。 倒不如说，是突发奇想。 土行法则凝聚出的本命玄法，乃是蕴母化生，此法包容万千，犹如脚下大地，无物不包。 那些被吸干土行之力的积秽土灵奄奄一息，被离阳随手引动，便摄入了玄泱界。 充裕的灵性涌入其间，原本停滞不前的绿意，再次焕发新生，乃至于高歌猛进，一往无前。 植被虽完全覆盖了整个玄泱界，但却仍旧无有半只动物显现。 似乎，这些还不够。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毫不犹豫地将刚才得来了积秽土母投入其中，一同炼化。 虽说此物极其珍贵，有了它，便等同于拥有了一条用不完的积秽土矿脉。 但外物终究只是外物，更何况，自身实力强大起来，也不愁灵材。 积秽土母显然察觉到了危险，奋力挣扎着。 原本以为离了那精明的老登，到了年轻小伙子手上，便可轻松一些。 未曾想，竟是引来了杀身之祸。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只可惜再怎么反抗，都落到玄泱界了，自然也逃不出离阳的手掌心。 只来得及蠕动几分，便沉入大地之中，化为纯粹灵性。 伴随着积秽土母被吸收，离阳耳边便突然间响起细微的虫鸣。 随即，便是万物竞生。 不过，随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天劫。 第135章 五行归一 “没想到这小子还通晓阵法一道，也不知是哪家宗门的真传。” 刘子骥看着眼前的阵法，不禁感慨万分。 他一眼便看出绝非凡物，构思巧妙，技艺精湛，创造此阵之人，必定是阵法大师。 未曾想离阳居然还有这般本领，真是后生可畏。 而当刘子骥在观摩玉光分形大阵之时，被困于阵内的刘安，则是一脸慌乱。 他一开始遭了埋伏，难以脱身，自然忐忑不安，随后见得刘子骥现身，便大喜过望，心中大定，以为已然得救。 然而过了许久，对方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也不知是在研究破解之法，还是单纯放弃了他。 顿时焦虑万分。 刘安忍不住喊道：“老祖，快救我！” 玉光分形大阵虽不专杀伐，但毕竟是玄阶阵法，拿来对付元丹绰绰有余。 此时的刘安只觉五感尽失，灵识不显，乃至心神蒙尘，极为难受。 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便会不堪这般折磨，彻底昏死过去。 而听他这么一说，刘子骥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捋着长须笑道：“莫急，老祖我马上救你出来。” 随即手中一掐法诀，五道虚影便凭空在身后显现，正是五行神将。 这五位神将形态各异，无分男女，所持兵器也不尽相同。 刘子骥心念一动，身披金甲，手持二尺金剑的金行神将便抬手一斩，也不见什么剑光剑气，此方天地的金行之力顷刻间便被引动汇聚。 金者恒定无改，这一击下去，玉光分形大阵之中的金行便被激发，遏制无相变化，刘安被分割的五感，再度回转。 紧接着，便是岿然不动，背负大锤的土行神将猛然一砸，掀起重重土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大阵扩散。 阵法根基在其面前不堪一击，应声而破，只余些许残骸。 随后赤炎加身的火行神将大开大合，劈出数刀，将一切焚灭殆尽，荡然无存。 以上都只是发生在一呼吸之间的事，在刘安看来，不过一瞬间，大阵便消去无形，自己重得自由，老祖当真厉害。 他当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中高呼道：“多谢老祖相救，老祖真乃神通广大，我对您的……” 只可惜，还未等刘安说完恭维之语，头顶苍穹之上，却是突然隐隐响起雷鸣。 刘子骥自然有所察觉，面露诧异之色，抬首眺望天际。 刘安虽并未感知到什么异常，但见自家老祖这般，便也有样学样，一同看向高天。 而就是这么一看，便当场愣住了。 原本万里无云的长空倏忽间阴云密布，天色大变，风卷沙石。 若隐若现的雷鸣转瞬间便轰然入耳，震彻心神。 就好似有什么人犯下了弥天大罪，引得老天爷震怒不已，欲要降下雷罚，毁灭诸世。 无穷天威覆压之下，刘安顿时脸色一白，心肺沉重，几近窒息。 至于刘子骥，更是眉头紧皱，表情凝重。 他瞳目之中不断闪烁着别样的色彩，脑海之中思绪万千，最终定格在了一种可能。 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迟迟无法吐露，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然而其中并无任何惋惜之意，反倒是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寂寥悲苦。 见状，刘安便不禁开口问道：“老祖，您可是看出来什么了？” 刘子骥微微颔首，淡淡回道：“恐怕，是那人在渡劫。” “渡劫？！” 听到这两个字，刘安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随即转念一想，才意识到关键。 离阳本就是化玄，那么现在这所渡的劫，不就是登灵劫？ 若是让对方成就了登灵，那老祖岂不是拿人家完全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刘安便忍不住再问道：“那依老祖看，此人能否突破成功？” 此言一出，刘子骥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似是听得了什么极为滑稽的话语。 他漠然瞥了一眼刘安，沉声道：“成与不成，老祖我说了也不算。” “得看他自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不过，这天劫之威势何其浩大，相较于老祖我当初经历的还要更胜一筹。” “此等灾劫每厉害一分，突破难度便倍增十数，凶险异常。” 说罢，他便闭口不言，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从这些话语，便也可看出刘子骥也不太看好，总之不容乐观。 而这对于刘安来说，便已然足够了。 听完这些，他便不再多言，与刘子骥一同注视着远方轰然落下的雷电。 拭目以待。 此时的离阳万劫加身，五相归合大阵在第一波雷劫降临之时，便自行崩解，堪堪支撑了数息，可见天劫威能之甚，连玄阶极品阵法都无法抵挡多久。 而要是落在寻常化玄身上，恐怕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若不是五行法则轮转不息，化作一道五色玄奇天幕盖在头顶，单凭离阳的先天五行胎体，也坚持不了片刻。 毕竟又并非真正的体修，无法硬抗天劫。 不仅如此，他还得不间断生造出先天净灵真光，时不时掺杂涅盘循环，才能堪堪维持平衡。 素光剑胚和业火提灯也齐齐上阵，至于天海上人的那柄灵宝残剑，倒是没有拿出来。 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离阳舍不得用，而是现在他还能撑住。 此等至宝，自然要等到关键时刻使用，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压力。 他现在已然完成了洞天生灵，神印凝聚，体内元浑转为玄素，距离真正成就化玄，恐怕也就只差洞天合一，身藏天地了。 想来只要渡过眼前这劫难，便可水到渠成。 但伴随着天劫的威力不断高涨，一波接着一波没有空隙，五行法则也逐渐有力未逮。 离阳虽祭出了残剑，但看这架势，恐怕之后还有不少。 他稍加思索，便毫不犹豫地将那日月相合之物碾碎，化作纯粹阴阳之力灌入周身，强行将阴阳一道拔高到真意级别，乃至于半步踏入法则境界。 此举无疑是暴殄天物，实属浪费。 若是将之保留，细细参悟，阴阳法则也不难成就。 但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阴阳真意的塑成，让五行法则焕发新生，为其注入了新的动力。 并且，也在促使其融合为一。 虽然进度缓慢，但趋势却异常明显。 五行本就暗合阴阳，阴阳一道就像是共有的交集，将五行连为一体，不分彼此。 无所谓先天后天，乃是此方天地，诸界寰宇，上下星间所属之物。 无可跳脱，万千事物皆在其掌握之中。 即便是天劫，也包容其中。 此法一成，虽只是一瞬间，但却荡开周天罡气，一扫头顶阴云，还朗朗乾坤。 原本接连不断砸下的雷劫，竟是突然间停歇了片刻。 随即，电光由蓝转金，进而竟是显现出莫名骇人的赤色，犹如烈血。 滚滚雷鸣虽已消弭，但血色长空一片死寂，却是更为可怖。 冥冥之中，有一只硕大的天目，俯视众生万物。 第136章 天破 “老祖，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刘安抬首注视着头顶苍穹，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惨红，好似有巨尸殒落，血洒长空。 见到这般诡异景象，他心中不禁愕然，乃至隐隐生出些许恐慌之意。 警铃大作，仿若大祸临头。 闻言，刘子骥却并未第一时间回应，他怔了片刻，随即脸上竟是显露出一抹骇然之色，却是有些失态了。 当即便沉声道：“走！莫待在近处！” 此言一出，刘安顿时心中一惊，反应却也极快，并未多问，立马便运起遁光，朝远处飞射而去。 估摸着足足拉开了数千里的距离，刘子骥才让刘安停下。 此时的刘安自然十分好奇，当即便开口问道：“老祖，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刘子骥却是摇了摇头，语气满是不解：“老祖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晓，这天劫似乎引来了天道关注。” “天道关注？！” 听到这四个字，刘安更是惊疑不定。 天劫虽是天道所发起的，但却更像是一种自动运转的机制，只要检测到有修士功成圆满，便会降下，无需特别关注。 除非，有什么稀世珍宝将要诞生，亦或者行实在逆天之举。 才会引得天道垂目。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天道向来无情，而修士肆意篡夺天地灵机，集无穷伟力于一身，破坏天地平衡，最招天道厌恶。 未曾想离阳一开始的天劫那么骇人就算了，到如今，竟是引来天道亲自下场。 也不知，能否渡过。 想到这里，刘安便再问道：“既然如此，那岂不是更加希望渺茫了？” 刘子骥自然微微颔首，目光幽幽：“老祖我当初也见过有宗门天骄天赋异禀，同样引来天道关注。” “只可惜，在有灵宝相助之下，还是没有渡过劫难。” “当场身死道消，只留得一缕残魂遁入轮回，来生也再难入仙门。” “而且，还只是化玄劫。” 说罢，他便不再多言，毕竟这些话已然表明了观点。 看来，希望渺茫啊。 刘安松了口气之余，却也有些莫名感伤，兔死狐悲。 一想到此等惊才艳艳之人，到最后居然也要败于老天爷之手，莫非修道皆是如此？ 苦修千百载，终得一场空。 更别说什么逍遥长生了，连活命都难。 他不禁叹了口气，问道：“老祖，修道当真这么艰难么？” 刘子骥沉默不语，单单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如此么。 想他天资横溢，虽未加入宗门，但却得了天大机缘，独占一界资源，可谓是前途无量。 然而走到现在，却是肉身兵解，元神大损，实力十不存一。 苟活数百载，只待有缘人。 甚至于，在外界留下的血脉，也被屠杀殆尽，只留刘安一人幸免。 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念及此处，刘子骥抬首再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言道：“走，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了。” 这句话无疑是在表明，他对于离阳能否渡过劫难，已然没了信心。 必死无疑。 没有离阳，重塑肉身一事便又要推后，真是烦人。 既然自家老祖都这么说了，刘安便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这里极为压抑的环境，本就让他感到极为不适，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探，但却无法避免。 巴不得尽快走人。 然而，就在二人转身，正欲离去之时，漫天血色却是骤然消去，恍如从来未有。 刘子骥自然有所察觉，甚至连刘安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毕竟，这异变来得太过明显，想不知晓都难。 他们一同停下脚步，纷纷抬首望去，定睛一看，苍穹之上竟是陡然显现出几道细碎裂痕，好似玻璃一般。 至于那赤色天劫，则是一瞬无影，消去无形。 好似雨过天晴。 见状，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一头雾水。 而仍旧悬于高天之上的离阳，也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天劫威能的骤增，直接击穿了五行法则与阴阳真意构筑的防线，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若不是离阳还有功德护体，恐怕早就当场灰飞烟灭，身死道消了。 而功德虽多，但毕竟也是有限的。 照刚才的架势来看，恐怕未必能撑到天劫结束。 然而，就在他苦苦支撑之际，天劫却是突然间自行消散，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即便天劫中断，但离阳却已然完成了洞天合一，身藏天地。 虽仍旧使用玄素作为法力，处于化玄境界，但其他地方，却是与登灵无异了。 这也表明，此次天劫的威能实在过剩了，明摆着是打算置离阳于死地，想来便是老天爷又看他不爽了。 不过，既然要为难，为何不贯彻到底，却是中途收手呢？ 天道又不是什么生灵，向来是没有人情味的。 对此，离阳自然甚是不解。 但思量了片刻，也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索性就当贼老天准时下班打卡，撂挑子不干了。 还是先着眼当下。 只是，正当他堪堪回过神来，灵识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抬首望去，便发现自己头顶生有异象。 偌大个长空，竟是显现出数道裂隙，仿佛下一秒便要彻底破溃。 而也不知是言出法随，还是的确濒临界限，皆是巧合。 就在离阳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却隐隐听到一些细碎的响声。 随即便是轰然震动，如山呼海啸，席卷四方上下。 天，真的破了！ 裂隙陡然扩张，苍穹崩散，沛然巨力呼啸而至，硬生生将离阳推离至地面。 空间碎片好似利刃尖锋，在空处划出阵阵涟漪，爆射而发，落到各处。 刘子骥见势不妙，也不顾刘安了，当即便驱使五行神将，把自身带离。 却不想汹涌如海浪斥力过后，便是无形吸力，牵扯万物，剥离地表。 受了外力阻碍，刘子骥顿时身形一滞。 刘安更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凭空而起，旋舞高升，去往天外。 就连沉眠之中的摩梭巨人也被连根拔起，在悲鸣之中，被卷入缺口。 那里，是一片虚无，死寂无生，一看就知并非生灵所能存活的地方。 估摸着，便是无尽虚空了。 唯有破劫大能，才能在其中停留，并且还要极为小心，否则也要落得烟消云散的下场。 见到这一幕，刘子骥更是心中一惊，连忙掐弄法诀，五行神将便瞬间凝实了几分，行搬山之玄妙，带着他远遁而去。 至于离阳，在直面那种浩大天威以后，他自然也不敢久留，当即便运起五色遁光，朝远处疾驰而去。 却是紧随刘子骥其后。 倒并不是打算杀人夺宝，而是想问问此人是否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对方不是这么想的。 飞遁间见离阳吊在身后，刘子骥下意识地加大了法力输出，速度骤增。 然而他本源有失，而离阳又处于全盛时期，有登灵战力，又怎可脱逃。 眼看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刘子骥心中不禁暗骂这小子真是不讲武德。 随即，却是无奈停了下来。 第137章 出路 无穷吸力虽仍在不断撕扯，引得二人衣袍飞舞，猎猎作响。 但终究是隔得远了，无法如先前那般，将他们硬生生吸入缺口，放逐于无尽虚空当中。 如清风拂面，不痛不痒。 也就是说，暂时是安全了。 刘子骥故作镇定，捋须笑道：“小……还要恭喜道友突破成功，今后你我便是同道中人了。” 随即却似是有些惋惜：“只可惜老夫现在状态不佳，却是拿不出贺礼了。” “还望道友见谅。” 语气虽不卑不亢，神色也风轻云淡，但三言两语间，却是透露出一股示弱的意味。 能屈能伸，也是个聪明人。 不过先前也说了，离阳并没有杀人夺宝的打算，所以却是这刘子骥多此一举了。 但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离阳当即摆了摆手：“唉，刘兄何出此言，莫非以为我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 还未等刘子骥出言反驳，他便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些，刘兄可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隐隐意识到可能和自己有关，但那时专心于渡劫，对于外界倒是并无多少注意。 闻言，刘子骥自然脸色古怪，心想这一切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居然还来问自己。 不过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斟酌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那缺口直通无尽虚空，显然是此界的界层被破开，暴露其中。” “至于为何会这样，老夫也不太清楚。”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盯着离阳。 无外乎是在表明，正是离阳渡劫导致的。 而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刘子骥所言，想来恐怕便是因离阳修得域外真功，行逆天之举，妄图以化玄证登灵，才引来了太殊星天道关注，一不小心便将此界界层轰穿，同时天劫的力量也耗尽，强行中断。 如此说来，此界还算是替离阳挡了一劫。 只是，这也未必是个好消息。 他抬首眺望不远处横贯苍穹的缺口，莫说是灵识，单单用肉眼都能感知到其正在缓缓扩张，可见其速度极快。 伴随而来的，便是那股无穷吸力也在逐渐增强。 生灵，死物，皆被卷入其中，无可脱逃。 就连脚下大地也一同掀起，好似将要把此方天地都扯走。 离阳稍加思索，当即便开口问道：“依刘兄看，这裂隙何时才能自行愈合？” “亦或者，还需多久便会破溃此界？” 刘子骥却是摇了摇头：“道友高抬了，老夫也不过一小小登灵，又怎会知晓这些。” “但在老夫看来，不管如何，此地都不宜久留。” 说到这里，他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离阳，似乎有求于人。 然而离阳却视而不见，当即点了点头，附和道：“刘兄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便告辞！” 说罢，便运起五色遁光，转身正欲离去。 反正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已然完成，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 而如今又生出这样的异变，正如刘子骥所言，还是快快离去，莫要徒增烦恼。 见状，刘子骥自然心慌不已，连忙高声挽留道：“道友留步！想来道友也是通过天门进来的？” “但要想出去，却不能走那里。”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当即停下了动作，转身问道：“此话当真？” 他眼神不善，盯着刘子骥，只叫对方后背发凉。 显然若是说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刘子骥却是面不改色，一字一顿地回道：“老夫向来是不会在此等大事上放言的，道友且放心。” “那天门只进不出，乃是自上古留下的单向传送阵法。” “若是欲要遁出此界，得找到另一条路才行。” 其语气平淡，神色正常，不似作伪。 但离阳却是反问道：“此等秘辛，为何要告诉我？” 他可不认为刘子骥这活了千年的老登会这么好心，莫说是自己一个外人了，就连血脉后辈，刘安都在刚才被轻易放弃。 对方大可丢下离阳不管，一人逃出生天。 必然是另有所图。 而对于离阳的质问，刘子骥却像是早有预料，倒不如说，不问还不正常。 他也不打算隐瞒，毕竟自己的确是有求于人。 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若是还勾心斗角，便无异于自掘坟墓了。 当即便无奈苦笑道：“自然瞒不过道友。” “老夫肉身兵解，元神大损，纵使寻得那出口，也无法催动，还要借助道友之力。” “只希望，道友能够带老夫一起出去。” 他倒是没有提先前二人之间的约定，想来之所以要重塑肉身，恐怕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也怪不得，刘子骥明明并未真正死去，却迟迟不离开此界。 原本离阳还以为此人是贪图此界灵材，现在看来，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他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本该如此，你我乃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见离阳答应了，刘子骥便暗暗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思量了片刻，便言道：“还请道友去取些五行之精来，老夫便可施法寻觅出路。” 随即又补充道：“老夫这里已然有金土火三行之精了，所以道友再提供其他二行便可。” 离阳当即大手一挥，便将先前参悟木行法则时剩下的玄灵木排了出来，还问道：“这些够了吗？” 刘子骥望着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玄灵木，嘴角抽搐，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够了够了。” 将玄灵木收好，他随即便抬首看向离阳，虽并没有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是在索取剩下的水行之精。 然而离阳现在身上并没有水行之精，是以便摇了摇头，表示他拿不出。 对此，刘子骥虽然有些失落，不过却也很快便收敛起来。 毕竟，这只是个小问题，不难解决。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仍在渐渐扩张的裂隙，心里稍稍估算了一下时间，便笑道：“还有时间，老夫现在去水方取便是。” 随即便掐弄法诀，操控五行神将。 然而这时，离阳却沉声道：“我与刘兄同去，也能加快速度。” 刘子骥本想推辞，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一个人便足以。 但无意间察觉到离阳略带深意的目光，顿时明白，对方还有些怀疑，是怕自己一个人偷跑。 便点了点头：“也好，有道友出马，老夫却是可以偷懒了。” 其实离阳此举，除去存有监视意味之外，更多的，还是想随便寻个同阶修士打一场，试试自身实力。 虽说按照先前的推算，他现在应该相当于登灵境，但具体是那个阶段，还不太清楚。 唯有实战见真章。 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各显神通，化作两道遁光，朝水方所在的北方飞驰而去。 也恰好他们现在位于土方，乃是此界的中心，无论去何处都方便。 第138章 泽国 “此处，便是水方？”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茫茫海域，万千碧波。 但除去鱼虾以外，却见不得半点生有灵智之物，连半妖都没有。 此处虽说五行不合，水行最甚，但也不止于此。 毕竟天地灵机如此充裕，莫说是鱼，就连蛆虫都能点智生灵。 那么，到底去哪里了呢？ 离阳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而刘子骥，却也摇了摇头，回道：“老夫亦是没有来过此处，所以对这里也不太清楚。” 若是他来过，自然也不会缺水行之精了。 二人盯着古井无波的海面看了半天，也未能寻得什么不寻常之处。 刘子骥这时便提议道：“不若你我还是下去看看，兴许在这其中，才能窥得玄妙。” 话虽如此，但离阳的灵识在刚才已然将这片水域的海底都一览无余，却也一无所获。 莫说是居住在这里的奇特种族了，就连水行之精，沉渊水，也没有半点踪迹。 不过即便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还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除去这样，也别无他法了。” 或许，是存有什么阵法禁制之类的。 说罢，二人便齐齐没入水中，不断下潜，直至海底。 若是放在前世，就这样身处深海之中，先不说躯体受不了，心神也会压抑至极。 但如今，离阳却是并无半点不适。 在灵识之下，周遭虽然昏暗无光，却也看得一清二楚。 有长相极为丑陋，形似恶鬼的怪鱼在近处肆意游动，也有一些散发着莫名微光的浮游生物飘行其中。 说不上绮丽，只能算是诡异。 即便是在修仙界，深海之中的活物也少得可怜。 毕竟除去那些隐世大妖以外，其他海族也更喜欢往岸上爬，而不是继续深入。 一开始还有些怪鱼可看，待得二人完全落在海底岩层之上，周围便只剩下一片死寂了。 仿若身处极渊。 然而即便已然来到最深处，灵识也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刘子骥当即掐弄法诀，操控水行神将，抬手便是一鞭，在这深海之中，激起阵阵涟漪，波动扩散，经久不息。 他随即紧闭双目，似是在接收传回的信息。 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双眼，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见状，离阳便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刘子骥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似是不太确定。 他故技重施，再度施展了刚才的神通。 水波荡漾，由近及远，随后又反射回来。 看起来，有点像是雷达。 见刘子骥似乎有所发现，离阳也自然没有闲着，毕竟他也通晓五行。 心念一动，便催发水行法则，身化无物，融入无量海水，无处不在。 在这种奇异状态下，离阳的感知被拉伸至极限，虽说精度降低了不少，但却幅及数万里。 随意一扫，便能俯瞰一方，尽数纳入眼底。 虽未见得什么异象，但却捕捉到了莫名的暗流。 顺着轨迹而下，离阳很快便发现了一处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的地点。 似乎，是一座海底火山。 他这时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身旁的刘子骥，发现对方还在仔细感知，便轻咳了一声，将之唤醒。 还未等满脸疑惑的刘子骥发问，离阳便淡淡说道：“我已然找到入口了。” 话音刚落，他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 刘子骥自然紧随其后。 二人到了火山口，才发现此处虽无任何阵法禁制，但周遭的布置却是暗合天地。 无论是礁石，还是沙尘，虽在海水带动下不断运动，但万变不离其宗。 手段极为高明，若不是离阳掌握了水行法则，又元神强大，灵识敏锐，还真难以分辨真假。 他与刘子骥对视一眼，便运使遁光，倏忽间没入其中。 景象瞬息变化，最终却是定格在了一道光影之下。 虽仍在海里，但似乎已然来到了浅海，阳光得以从海面射入，不至于昏暗无光。 而在此间，更是有亭台楼阁，玉宇玄砖，美轮美奂，一副仙家气派。 未曾想海中有海，层叠之中，更有地下泽国。 不过二人却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欣赏美景，刚一现身，便被一众虾兵蟹将团团围住，显然在此等候多时。 离阳明明施展了神通遮掩自身气息，却也被堵个正着，看来，是刚才那通道之中设有检测手段。 一有出入，便会报警。 不过他却是浑然无惧，只因这些海族都不过元丹左右，甚至还有凝归级别，不堪一击。 刘子骥更是当即抬手一挥，手持长弓，背负长旗的木行神将便射出一箭。 顿时一道青光爆射而出，化作万千藤蔓，将这些海族尽数缚住，不得动弹。 他随即看向离阳，解释道：“此行只为取水行之精，是以不必大开杀戒，徒增烦恼。” 离阳虽然明白是这个道理，但他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水行之精。 不过却也点了点头，回道：“我自然不会做出不智之举。” 随即又补充道：“既然已到了此间，你我便分头行动，届时在此汇合。” 对此，刘子骥虽有些不解，但见离阳语气坚决，便也微微颔首致意。 他人老成精，心中隐隐猜到离阳可能要搞事情。 这样的话，自己不与之同行，也是件好事。 当即拱了拱手：“那么，就约好半个时辰，你我在此相见！” 说完，刘子骥便御使五行神将，行搬山玄妙，将自身凭空挪移至远处，只余离阳一人在此。 待此人的气息完全消弭之后，离阳便转向面前被捆成粽子的一众海族。 随意挑选了一只螃蟹妖，在其惊恐万分的眼神下，伸出大手按在脑门。 境界越低，元神就越弱小，更何况还是妖族，天生脑仁就不大。 是以此次搜魂极为成功，对其没有造成半点损伤。 但即便如此，这只螃蟹妖也因惊厥过度，昏死过去。 而落到其他海族眼中，便是魂飞魄散了，心想这人族莫不是打算一个接一个将它们弄死，真是残暴至极。 然而离阳却是笑道：“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此言通过心音窍诀，得以被这些海族听懂。 皆噤若寒蝉，勉强挤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像是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挥袖一抖，便将万千藤蔓尽数震碎。 骤然间重获自由的海族一脸懵逼，齐齐看向离阳，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时并指一点，便将先前昏死过去的螃蟹妖点醒。 在其尚处于迷蒙状态时，便吩咐道：“你去将你家主子，就那叫什么溪珠娘娘的喊过来。” “溪珠娘娘？！” 听到这四个字，唤作蟹十三的螃蟹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它却是极为硬气道：“若是想见我家娘娘，先报上名来！” 见其这般，离阳却也不恼，单单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眯着眼睛笑道：“你若是不去，我今个可就要吃清蒸螃蟹了。” 第139章 赌注 “报！娘娘，有一人族在外叫嚣，指名道姓，说是要您亲自出去迎接！” 蟹十三连滚带爬地冲入了宫廷之中，引得不少海族都为之侧目。 有一须发皆白，背负甲壳的龟妖更是当即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此妖地位显然不低，因此这句话一出口，便有数妖附和。 “不过是一人族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是就是，依我看，今个宴席上，便要再添一道菜了。” “也怪不得他，一介凝归，能有什么胆量，见得元丹化玄之类的，自然惶恐。” 一时间，入耳满是嬉笑讥讽之语，蟹十三虽表面仍旧恭敬，但内心却是极为不屑。 他虽只是凝归，但当了这么久的门卫，也见识过不少大能，一眼便看出离阳非同凡响。 若是小觑了对方，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众妖议论间，随即便有一浑身覆甲，膀大腰圆的鲸妖站了出来，单膝下跪，朝珠帘处拱了拱手，沉声道：“娘娘，末将请战，愿斩得那人族项上人头，赠予九公主作为贺礼。” 话音未落，便又有一体态修长，面相阴柔的蛇妖轻挥纸扇，缓步走了出来，却是不禁摇头笑道：“鲸二十二，九公主性子柔弱，可不喜欢如此血腥。” 随即便一收纸扇，冷声道：“我可将那人族制成傀儡，也好让九公主熟悉一下人族。” 说话间，他还下意识地伸出分叉舌头，发出嘶嘶声。 那鲸妖自然不愿到手的功劳被别人抢走，当即便嗤笑道：“蛇九，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等海族天生便茹毛饮血，又何必效仿人族。” “此乃血脉本能，怎可强行压制？” 闻言，蛇九也不客气，又讥讽道：“这就是为何，你们鲸妖一族沦落至今？” “我等既然已开灵智，那自然与寻常野兽不同，必然要循规守纪，方成教化。” 二妖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过了片刻，似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那龟妖便顿了顿拐杖，轻咳一声，示意停下这无谓的争论。 随即看向身后珠帘，恭敬问道：“娘娘，您看，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众妖便乖乖闭上了嘴巴，齐齐望向珠帘背后的姣好身影，翘首以盼，等待命令。 只见一只玉手拨开珠帘，显露出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的贵妇人，慵懒躺在蚌床之上，尽显媚态。 头戴华冠，身披彩衣，眉间点缀九珠，眼眸含波，似笑非笑，夺人魂魄。 众妖只看上一眼，心神便瞬间被其勾去了，迷得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好在那龟妖又顿了顿拐杖，力度较之先前却是大了许多，才堪堪将众妖唤醒，纷纷低下头颅，不敢再看。 此等通天大能，若是长久注视了，魂灵之中便难免会刻下独属于对方的烙印，再难挣脱。 乃至于浑浑噩噩，彻底沦为提线木偶。 着实可怕。 此女，便是溪珠娘娘，也就是水方的实际掌控者了。 她美目一扫，却是娇笑道：“你们二人都不行，那人族，可是登灵强者呢！” 未曾想来者居然是此等人物，众妖立马收起刚才的漫不经心，齐齐面色凝重。 那蟹十三也有些懵逼，原本只当离阳是较为厉害的化玄，没想到竟是和自家溪珠娘娘同阶的修士。 至于先前主动请缨的二妖，听闻此言，心中更是一惊，不由对视一眼，便异口同声道：“是我等莽撞了，还请娘娘赐罪！” 溪珠娘娘却并没有在意他们，反倒是将目光投向存在感极低的蟹十三。 她抬手一握，便将对方凭空挪移至了身前，细细打量。 蟹十三与佳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紧闭双目，浑身颤抖不已，就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虽然离阳的手段极为高明，但溪珠娘娘还是从中截取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而这些痕迹，已然足以揭示某些东西了。 然而，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目，打算稍稍研究一番时，一道赤火却是突然从蟹十三身上燃起，瞬间便蔓延到了珠帘之上。 威能之甚，几近要将此间尽数焚灭。 正是烬火星种。 此火由内及外，若是无人触动，便相安无事。 显然，离阳是算到了溪珠娘娘会有所察觉，便埋下了这道后手。 不过，他也并不指望这招会有所建功。 见得无名之火陡然生起，众妖自然惊呼不已，以为是有敌袭，纷纷退避三舍。 毕竟这可是登灵大能的神通，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莫要逞能了。 但溪珠娘娘却是无有什么应对之举，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火焰逐渐凝塑出一道身影。 正是离阳。 待得完全显现，这道火行化身便猛然睁开双眼，漠然看向溪珠娘娘。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便开口问道：“你便是溪珠娘娘？” 溪珠娘娘自然微微颔首，却是笑着反问道：“不知道友来找我，意欲何为？” 离阳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回道：“手痒难耐，渴望打架。” “你出来与我斗一场便是。” 对此，溪珠娘娘显然也有些诧异。 她原本还以为是那个仇家找上门来了，却不想，对方的理由居然如此简单。 只是想战斗么？ 念及此处，溪珠娘娘眉宇间显露出别样的色彩，倒并未一口回绝，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随即却又说道：“道友若是想寻我切磋，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就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干巴巴的。” “不若赌个彩头如何？” “想要赌注？”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却是脸色古怪。 此行本就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只打算试试自身功行，结果如今似乎又要搞敲诈了。 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倒也没有拒绝，当即微微颔首，回道：“也可，毕竟是我贸然上门，不请自来。” 随即又问道：“你想要赌什么？” 见他同意了，溪珠娘娘却是无奈道：“道友应当知晓，我育有九女对。” “如今大女还未寻得良人，可是急煞我也。” “若是我赢了，道友便入赘如何？” “她初入登灵，想来也配得上道友。” 我把你当对手，你却把我当女婿？ 还是赘婿？ 听到这番话语，离阳脸色陡然一沉，冷声道：“看来，道友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满意了？” 溪珠娘娘却是摇头轻笑道：“并非此意，我只是见道友年少有为，与我家大女甚是般配。” “我海族之中无有能人，便只能寻求外族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却是丝毫不顾先前所说的入赘。 离阳虽愿意吃软饭，但如今他已然成就登灵战力，再怎么说也得找个问天大能。 更何况，对方还是异族。 他不再多言，却是反问道：“可以，不过，若是我赢了，你又该如何呢？” 溪珠娘娘稍加思索，便回道：“若是道友赢了，不仅能将我家大女娶走，还可在宝库之中任选一件，如何？”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静静注视着对方：“若是我赢了，你便跟我一起走。” 撂下这句话，化身便瞬间崩解，消去无形。 第140章 一剑破山河 外界海域之中，离阳低眉垂目，接收化身同步过来的记忆。 他刚才所言，倒不是看上了溪珠娘娘。 而是反正此界都有破溃的危险，与其待在这里等死，还不如随他去往天罡大陆。 此女能一统整个水方，其修为必定高绝无比，若是能将之收服，也是一大助力。 不过相对的，要想战胜对方，也不是件容易事。 离阳唤出残剑，严阵以待。 而下一秒，一道浩大漠然的气息便飞速靠近，在不远处缓缓显出身形。 正是溪珠娘娘。 不过，此时她身边，却是立有其他数道身影。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是九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气质虽各有不同，但眉宇间，却都与溪珠娘娘有些相似。 估摸着便是其孕育的九女了。 打架还带家人过来，意欲何为？ 他看也不看一眼，便嗤笑道：“道友莫非是打算群殴？” “只是这些臭鱼烂虾，对我而言却并无什么威胁。” 毕竟除去大女儿是登灵以外，剩下的八女，七个皆是化玄，甚至还有一个元丹。 在离阳面前，自然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他尚在元丹境界之时，杀化玄三重境便如屠狗，如今成就化玄真身，实力堪比登灵，自然更加不放在眼里。 闻言，溪珠娘娘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道友何出此言，我只是带她们来看看未来的夫君罢了。” 随即看向身旁一英气勃发的红装女子，指着离阳道：“乖女儿，这便是母亲我为你选的良人了，你看看如何？” 听闻此言，唤作莲珠的红装女子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却是神情微妙，恭敬回道：“一切都听母亲大人的。” 说罢，便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显然，是看不上离阳。 但又迫于无奈，只能听从溪珠娘娘的安排。 面对如此三番五次的赤裸裸羞辱，离阳表面上装作恼怒不已，但内心，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溪珠娘娘如此笃定自己会赢，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的确有所依仗？ 不过离阳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却也并非没有准备。 他单单沉声回了一句：“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随即便凭空生造出十道先天净灵真光，悬于身后，如十轮浑天大日，照得此间通明澄澈。 在补全五行法则之后，这些由五行生阴阳，进而返照先天而成的真光也随之水涨船高，威能更胜一筹，不同以往。 一经显现，那修为较低的八女便惊惧万分，心中警铃大作，好似大祸临头。 好在莲珠及时出手，当即祭出一把白纸伞，旋舞而上，陡然绽开，延伸出一道遮天蔽日的光幕，勉强挡住了真光辐照。 只可惜，此物虽是灵宝，但却仅仅只是下品，面对足足十道真光倾轧，不免有力未逮。 不过估摸着，也能抵挡些许时间。 这还只是边缘影响而已，若是真正与真光相拼，必败无疑。 然而莲珠似乎还未完全掌握此宝的玄妙，堪堪支撑了片刻，光幕竟是直接崩散了。 单凭这一点，离阳便可确认，溪珠娘娘所言非虚，这莲珠的确是初入登灵，尚未稳固自身境界。 如此看来，便更加不足为惧了。 那么，既然不是自家唯一达成登灵境界的大女，溪珠娘娘的底牌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见得莲珠竟是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溪珠娘娘表面上虽仍旧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也有些惊异。 虽说先前在宫廷之中，她便已然见识过了离阳的手段，但也只得知对方似乎通晓火行。 而如今，却是又冒出如此厉害的先天神通，着实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惊异归惊异，溪珠娘娘却也浑然无惧。 她当即抬手一挥，便引动周遭海水，如玉龙翻卷，顷刻间便将万丈光芒一并遮蔽，此间又重归暗淡。 随即右手成掌，朝身前一个虚划，便好似天神分海，无形伟力推开重重海浪，硬生生将九位女儿隔绝在外。 此举，显然是为了保护她们。 离阳也并不打算对其出手，不过两位登灵大能之间的争斗，光是些许余波，对于化玄而言，也足以致命了。 这些无关人等，还是退去一旁最好。 做完这些，溪珠娘娘便祭出一形似发簪的灵宝，毫不犹豫地朝离阳掷去。 离阳自然有所察觉，心念一动，右手之上便旋出涅盘循环，往周身一转，消去无形。 其并未崩解，而是融于周遭天地之间，附近灵机生灭不断，阴阳五行无有定数，乃是浑冥所属。 外力难侵，若是贸然闯入，也会在长久的消磨之下，渐渐同化。 毕竟万事万物皆有生灭之时，无法跳脱轮回，便不得真果。 然而灵宝之所以被称为灵宝，除去其真灵大成，甚至远胜于修士以外，最关键的，还是其上存有道则碎片。 也就是，所谓的权柄。 并且无需借助神力，便可发动。 霎那间，离阳只能稍稍感知到一丝异样，但又无法捕捉到其具体踪迹。 随即便察觉到周身的水行之力正在狂涌骚动，即便他掌握了水行法则，也不能抚平它们。 纵使祭出相克的土行法则，也无济于事。 而此处乃是海底，又是水方，水行之力最为充裕，远胜于其他四行。 一时间，天倾地卷，离阳只觉此方天地都在倾轧自己，无穷磅礴巨力加身，好似回归凡人之身，陷于万丈海渊之中。 不可见，不可闻，五感尽失，灵识倾颓，就连这具身躯，也如同囚笼一般，将内里的元神困住，不得脱逃。 被此界抛弃之感，浮上心头。 不过，对方有灵宝，离阳也并非没有。 此时他虽受权柄影响，动弹不得，但在心音窍诀的帮助下，却是与素光建立了联系。 伴随着其连同剑胚一起没入手中残剑，顷刻间周遭剑光横溢，如入剑域神境。 入目所见皆是犀利锋芒，刺眼伤神，无人胆敢直视。 天海上人所赠的这柄残剑之中，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权柄，只存一物。 那便是斩字真诀！ 斩斩斩！杀杀杀！此乃兵者极意，剑道真解。 也多亏此物陪伴了天海上人许久，虽真灵缺失，但却已然蕴有无穷真谛。 既非通灵，胜似通灵。 即便离阳剑道不堪，连法则境界都尚未达到，也可勉强动用。 隐隐只听得一道清脆破碎声，好似有无形之物被剑光斩破，又仿若一只大手拂去眼前阴霾，一览无余。 身困海天不由己，心剑一念破云霄！ 莫名之剑横贯天地，斩却诸多束缚枷锁，见得碧海青天，再无桎梏可言。 此剑一出，周遭便好似地龙翻卷，天翻地覆，一众海水转瞬间被清空排开，石碾成沙，所及之物尽数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权柄被破，那遁入虚天之中作祟的玉簪便不由哀鸣一声，再度转回到溪珠娘娘手上。 她美目之中闪烁着点点如星砂流光，身后浮现无穷虚影。 显然，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141章 九珠并行 就在离阳与溪珠娘娘大打出手，闹得山河倾覆，天海逆流之际，刘子骥却是悄然来到了宫廷之中。 也多亏离阳吸引了这些海族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刘子骥轻而易举便绕过了大阵感知，成功混入其中。 内里错综复杂，处处皆有禁制与守卫，戒备森严。 不过却也难不倒刘子骥。 唯二的登灵大妖都出去了，剩下的这些小鱼小虾，又怎能阻止得了他。 他趁那龟妖一个不备，稍稍施展神通，便将之打昏，拖入阴影之中。 对其一番搜魂，便通晓了此间布置。 水行之精对于这些海族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珍贵灵材，随意储存在一处库房之中，却是不难找。 但这么好的机会，刘子骥可不愿就此罢手。 在收集完足够的水行之精以后，他便盯上了其他宝库，将里面的宝物席卷一空。 反正此界都要破溃了，留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助他修行。 更何况还是异族，便更加没有什么负罪感了。 做完这些，刘子骥便回到外界海域，却发现二人还未分出胜负。 他忍不住传音道：“道友，水行之精已经到手了，还是快快离去。” 倒不是因为赶时间，而是生怕那溪珠娘娘察觉到家被偷了，来找他算账。 然而离阳此时正打得酣畅淋漓，又怎会轻易罢休。 再者说，若是就此收手，岂不是等同于认输，那他可要成赘婿了。 是以便回道：“还请刘兄稍等片刻，我这就将此妖拿下。” 说罢，他便全力催动敕命魔功，伴随着大量寿命燃烧殆尽，无穷伟力陡然在体内生出，强行将气息拔高至不可思议之境界。 虽说随着修为越高，这道秘术的效果也就越差，但质不够，量来凑。 一万年不行就十万，十万年不行就二十万。 即便有边际递减效应，在无穷寿数的帮助下，所带来的加成也极为恐怖。 而境界越高，若是想要提升，哪怕只是一丁点实力，都得付出远胜于以往的代价。 非常不容易。 因此离阳的突然爆发，着实打了溪珠娘娘一个措不及防。 她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能够在顷刻之间将自身实力翻个数倍，究竟是何等至上妙法才能做到如此这般，简直闻所未闻。 莫不是什么有违天理的魔道功法？ 还是说，这才是离阳的真实水平，先前只是在试探？ 却也不得而知。 总之，在离阳施展敕命魔功之后，战场局势便一瞬变换。 原本还算势均力敌的战斗，却是突然间转为了碾压。 在无穷真光倾轧之下，溪珠娘娘节节败退，明显落入了下风。 而正所谓顺势而发，主人失利，灵宝这边自然也受到了影响，那玉簪为了回转护持溪珠娘娘，不得已受了残剑一斩。 斩字真诀乃是纯粹杀伐之力，无物不破，这一剑下去，玉簪真灵不由发出一声哀鸣，其上宝光也暗淡了几分，显然受损不轻。 乘胜追击，离阳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并指一点，仿佛跨越万千阻隔，直直落在溪珠娘娘身上。 他瞳目之中青赤两色轮转，木火二行法则瞬间催发。 虽只是法则之力，但却有相生之玄妙，并非凡物。 两大本命玄法骤然显现，溪珠娘娘只觉自身生机凝滞一瞬，其上生有无穷绿枝，随即心火自燃，将一切都烧却成灰。 体内木行与火行的骤变，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整体平衡。 不少生机凭空被剥夺，她不由俏脸一白，气息跌落几分。 而这，只是开始。 五行相生相克，任意两种组合都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离阳心念一动，便接连施展数道神通，最后更是五行齐上，五道神通一同在溪珠娘娘体内炸开。 五行失衡，阴阳不调，就连此方天地的灵机也受影响。 还没完，趁你病要你命，随后更是真光与涅盘循环齐出，离阳与素光真灵神意相合，再度斩出一剑，横跨天海，推离四方。 攻势连绵不绝，如疾风骤雨，一个接着一个打在溪珠娘娘身上。 纵使有玉簪护持，也被击出数千里之远，周遭海水一并蒸发殆尽，短暂显出一片真空区域，久久未能恢复。 照这样的烈度打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方海域，都会被二人毁灭。 也差不多该停手了。 感知到对方的气息跌落了不少，又再无任何动静，离阳便笑着问道：“怎么样？算是我赢了？” 经此一战，他也大概知晓了自身具体水平，倒也不必继续纠缠下去。 然而待得尘灰散去，溪珠娘娘的身影却是再度显现。 她此时身上华贵的衣衫都尽数破碎，显露出完美无暇的胴体，却是莫名泛着极为耀眼的辉光，让人难以看清细节。 离阳一眼便看出，这并不是什么打码的圣光，而是由内及外，自躯体深处生出的玄光。 此女原本亮有点点星彩的眼睛，如今却是陡然转变为了至纯之净白，不见瞳孔，散发着淡淡神性。 她的语气再无先前的娇柔，漠然冷声道：“还不够。” 话音未落，当即双手高抬，似是拱持有一无形之物。 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言，身后隐隐浮现莫名虚影，似是虚天仙神，又好似寰宇古圣。 随即只见九颗明珠自外间飞射而入，化为明轮，悬于溪珠娘娘脑后，伴有莫名神光，神异非凡。 施展此法之后，此女的气息竟也拔高到了不可知层次，甚至较之离阳，还更胜一筹。 见状，离阳顿时脸色一变，却也丝毫不惧。 溪珠娘娘留有底牌，他又何尝没有后手。 既然要战，那便战个痛快！ 他却是放声大笑道：“好，好一个九珠并行。” “没想到，你那九女，不过只是法宝成灵而已。” “既然这样，却是根本配不上我了！” 说完这句话，离阳也不等溪珠娘娘做出什么回应，当即并指点在自己眉心，从其内凭空摄出两道明离之气。 也就是原初先天一气。 原本他突破元丹，开辟玄泱界之时，便得了一道。 而先前晋升化玄，两方玄隙相合，在天劫之力灌注下，生成神印的同时，也再造了一道。 并且得天劫洗礼之后，一开始的原初先天一气也恢复完全。 如今两道在手，那所谓的逆反先天之物，也不难造就。 并且，威能更甚。 二气分化两掌，一经相合，只闻一声清脆啼鸣，如婴孩初觉，又好似天地将开。 然而扭曲一转，便混溶于一，自婴孩返归，逆转时光长河，返老还童，再转为命精命元，最后消去无形。 不止是时间上的倒行，更是由新生转未诞之荒谬，是对此方天地，周间寰宇的大不敬。 一经显现，便引得天地大震，海波不歇，如无形大手搅动风云。 见到这一幕，刚刚完成九珠并行，收回分神的溪珠娘娘不禁愕然失色，但也并未说些什么。 她却是莫名抬起臻首，目光穿过重重碧波，落于极上。 第142章 不能算偷 轰隆！ 正在观战的刘子骥突然听闻一声雷鸣，心神莫名有些不宁。 他抬首一看，便发现头顶竟是不知何时凭空显现出了一道大漩涡，席卷周遭海水，万千鱼虾也一同吞入其中，不见踪影。 这并非是普通的奇观，刘子骥从中，隐隐嗅到了天劫的气息。 察觉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诧异。 随即却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离阳。 毕竟在先前，对方渡劫之时，也是引来了天道关注。 该不会，又要再现天破之变？ 若真是如此，那此界必将破溃，并且速度会更快。 想到这里，刘子骥便连忙再度传音道：“道友，该走了！” “你又引来了天劫，这地方要完蛋了！” 若不是还要依靠离阳出力打开返界通道，像这种逆天情况，刘子骥早就一个人溜走了，哪敢多待。 更何况，他刚刚还将人家宝库里的灵材法宝席卷一空，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此时的离阳正与溪珠娘娘战作一团，骤然间听得这话，自然惊疑不定。 毕竟当初悟得这道神通之时，燃灯老魔司马安便说会招来天怒。 那还只是半道原初先天一气凝塑而成，而现在则是足足两道完整相合，威能远胜。 因此如刘子骥所言，真的引来雷劫，也很正常。 而太殊星天道再临，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此界，必将彻底湮灭。 若是再不逃离，届时可就要跟着这些异族一起陪葬了。 再者说，如今一时也实在拿不下溪珠娘娘，反正经此一战，对自身实力也有了一定了解。 此行的最初目的已然完成，不若就此收手？ 至于收服一事，便算了。 念及此处，他便心念一动，轻喝一声，鼓动精气，虎躯一震，将溪珠娘娘逼退。 随即却是笑道：“看来今日你我难以分出胜负，不若改日再战？”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灵识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一直紧紧盯着对方，以防偷袭。 闻言，溪珠娘娘虽并未继续施法，但却是开口问道：“你对此界做了什么？” “为何我感知到，天地正在崩解？” 她的语气虽并无任何起伏，但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意，好似有一只鬼手攀上脑后。 离阳自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所为，而确切来讲，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都是老天爷搞的鬼。 是以他当即摇了摇头，单单回道：“我亦不知。” 随即瞥了对方一眼，却是补充道：“念在与你相争还算痛快，我便好心提醒一句，尽快离开此处。” 话止于此，多说无益。 说罢，离阳便自顾自地施展藏空无相，直接隐去了身形。 只留溪珠娘娘在原地皱眉细思。 离阳再次现身之时，便来到了刘子骥身边，与他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无需多言，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二人当即运起遁光，便要离开此处。 也多亏离阳与溪珠娘娘大战了一场，崩海裂陆之威能，引得这地下泽国的大阵动荡不已，显出了通往外界的缺口，无需沿着先前的火山口原路返回。 然而刚动身没多久，离阳便感知到身后隐隐传来一道漠然浩大的气息，想来便是溪珠娘娘了。 未曾想此女竟是真相信了他随口一说，亦或者，还想追问其他什么？ 他心有不解，但也并未停留。 毕竟逃命要紧，没有义务给对方解释什么。 至于刘子骥，则是心中一惊，当即掐弄法诀，遁速更增几分，竟是倏忽间便走到了离阳前面。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他稍加思索，便把身一摇，追了上去。 盯着刘子骥看了许久，直到对方有些毛骨悚然，才突然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东西？” “偷？！” 事实虽是如此，但刘子骥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这怎么能算偷？老夫不过是看那些灵材留在这里也是浪费。” “物尽其用罢了。” 听闻此言，离阳心中虽嗤笑不已，但却是点了点头，表面上装作一副认同的样子。 附和道：“不错，刘兄所言极是，反正此界都要破溃，这些天材地宝可不能随之一同陪葬。” 随即却是笑道：“只是，刘兄一人独占，是否……” 还未等他说完，见似乎瞒不住离阳，刘子骥当即便大手一挥，右手成掌立在身前。 “五五分成，如何？” 然而对此，离阳却像是不太满意，不禁摇头轻笑道：“呵呵，刘兄，要知道，若不是我拖住了那溪珠娘娘……” 刘子骥再添了一根手指，回道：“六四！这样总行了！” 同时又补充道：“老夫破除阵法禁制也耗费了不少功夫，还望道友明晰。” 离阳思量了片刻，却是单单吐出两个字：“七三。” “那些阻碍随手便可破去，但那溪珠娘娘，可不是刘兄能够对付的。” 此言非虚，光从刚才的战斗表现来看，溪珠娘娘在登灵修士之中，也是佼佼者，绝非泛泛之辈。 有九珠作为法宝，其中首珠更是有初入登灵之威，在此等至宝加持之下，就算神通大法不如离阳，也极为难缠。 而这刘子骥肉身尽失，元神大损，连尚在元丹境界时的离阳都拿不住，若是对上这溪珠娘娘，无疑是死路一条。 刘子骥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内心虽极为不愿，但最终还是微微颔首，捋须笑道：“道友说的不错，没有道友，老夫自然也不能拿得这些宝物。” “只是，这些事还是等出了此界再说，如何？” 离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逃离此处。” 其实这些灵材对于他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如今入了化玄境，到了登灵层次，若是想要继续精进修为，除去汲取五行之精，参悟五行权柄以外，恐怕还要入得埃寰天夺取冥数大药。 不过离阳不用，却可以留给宋音虞与洛芷二女。 再不济，也能拿去充实玄泱一脉的资产。 总之，见者有份。 不可能他在外面打生打死，刘子骥却一个人躲在背后独享成果。 即便，这并非离阳本意。 二人就这样简单定下了分配，便继续向前飞遁。 只是，即便遁出了这地下泽国，溪珠娘娘却仍在身后紧追不舍。 甚至于，距离越拉越近，将要追上来了。 这倒不是因为离阳遁法不如对方，而是队伍之中出了内鬼，刘子骥完全是个拖累。 若不是此人同为登灵，搜魂起不了多大作用，离阳早就出手了，哪里还会这般。 感知到那股清冷的气息逐渐靠近，刘子骥也明白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堵截。 他当即看向一旁的离阳，无奈苦笑道：“还请道友带老夫一程。” “那些灵材，就八二如何？” 离阳却这次是一反常态，竟是摆了摆手，婉拒道：“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况且，你我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互帮互助。” 话音刚落，他便大手一挥，身后玉龙翻卷，将自身与刘子骥一同裹了进去。 第143章 生机所在 五行法则相转，生造变化不知几何，如浩宇繁星，常人难以捉摸。 而离阳最擅长的，更是神秘莫测，无有定型的水行法则。 即便这溪珠娘娘乃是海族，所主修之法也并非水行一道，是以拿离阳没什么办法。 他带着刘子骥一路飞驰，略施手段，便暂时甩掉了溪珠娘娘。 之所以说是暂时，也是怕对方还留有什么通神法宝，亦或者较为特殊的权柄之力。 到了登灵境界，修士借助点化元灵，生造神明，得以与煌煌天道建立联系，时常便可交感一二。 此等玄之又玄的预感，难以遮蔽，防不胜防。 总之，离阳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摆脱了此女的追踪。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待得他们寻得返界通道，得以逃离此界以后，大可将出口封存，谅这溪珠娘娘也到不了天罡大陆。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口说道：“刘兄，如今五行之精已齐，便快点找出那上古阵法。” “那溪珠娘娘的气息虽不见踪影，但也未必已然放弃了。” 刘子骥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回道：“还请道友再送老夫回土方，那里留有一些必需的布置。” “得借助那些阵法，老夫才能施为。” 闻言，离阳自然眉头一挑，似是有些不耐。 但随即转念一想，土方位于此界中心，届时若是发现了那返界通道的位置，无论在何处，离得也比较近。 稍加思索，当即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再度催动五行法则，带着刘子骥继续飞驰。 如此，不过片刻，便在对方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了无人烟的山坳之中。 一落下去，刘子骥便掐弄法诀，伴随着几道玄光划过天边，此间景象陡然一转，迷障消解，现出真面目，乃是一方高台，其上矗立有五色祭坛。 周遭更是隐隐被一股莫名之力环绕包围，想来也是启用了什么阵法。 他当即解释道：“此阵可以屏蔽绝大多数感知手段，道友大可放心，那溪珠娘娘一时半会是无法发现的。” 离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却又问道：“可还需多久才能寻得出路？天破之变，已然蔓延不少了。” 也无怪乎他有些着急，毕竟先前在水方，都能有所感知。 可想而知，天破之变，已然扩散到了其他地域，此界距离破溃也不远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届时可就麻烦了。 而听他这么一问，刘子骥斟酌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半日。” “半日即可。” 说罢，他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老夫依稀记得，先前道友突破之际，似乎设有某种能汇聚五行的阵法？” “若是能在此布下，便可助老夫一臂之力，或许只需两个时辰便可。” 离阳自然知晓对方所指的，便是先前白雁依赠予的五相归合大阵。 只是在渡劫之际，由于天劫威能过剩，阵法被破，阵盘也遗失了。 因此面对刘子骥的求助，不得已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那阵法在天劫之中便已然彻底损毁了，却是我无能为力。” 听闻此言，刘子骥虽肉眼可见有些失落，但却也很快便振作起来。 他不禁捋须笑道：“没事，既然道友也通晓五行道法，那只需在老夫施法之时，依照吩咐引动天地五行便可。” “这样虽不如阵法，但也能将时间缩短不少。” 见还有别的方法，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知晓各自都做好了准备，可以开始了。 刘子骥当即大手一挥，将存于洞天之中的五行之精尽数显出，纷纷落在对应的五色祭坛之上。 每契合一行，便引得此方天地大震，澄明华带光耀四方。 他随即缓缓闭上双目，双腿盘坐，身悬于空，浮于高台中央。 同时轻喝道：“金！” 此言一出，就好似谕令下发，此方天地犹如臣子，不敢不从。 金行一道骤然高涨，势头迅猛，一往无前。 但到了一定限度，却是莫名陷入了疲软状态。 除去因为这刘子骥元神有损，功行不足以外，也与此方天地本就错乱不堪的五行分布有关。 土行虽是五行之母，包容万千，但也并非不会产生排斥，只是相对较小而已。 见其停滞不前，离阳便知晓，该轮到自己出马了。 他并指一点，仿若跨越千万里阻隔，凭空落在未知未明之地，强行借得金行。 又一手成掌，便在这掌心浩渺之中，生造五行循环，自成小天地。 相生相化，无有穷尽。 在离阳施为之下，原本止住向上势头，甚至开始缓缓跌落的金行猛然回转，乃至更为暴烈，锐意进取，一路高升，去势不减，转瞬间便到达了极限。 一经登顶，明黄色的祭坛便轰然一响，爆射出万丈金光。 这便代表，金行已然完成。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便好办了不少，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伴随着刘子骥与离阳不断点化天地五行，五色祭坛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待到全数点亮之际，此方天地却是骤然寂静，再无半点杂音，仿若置身空域。 入目所见之事物似是皆陷入了停滞，唯有代表木行一道的青绿色光芒在微微闪动，为二人指明方向。 木行主生机，生路被设在木方，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然而见到这一幕，离阳却是莫名脸色古怪起来。 他似是有些怀疑地问道：“刘兄，真是在木方？” 此时的刘子骥魂体隐隐约约，似乎耗费了不少心神，刚吞服完一粒丹药，却听到离阳这样问，不免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怀疑人品可以，怀疑能力，可就有些冒犯了。 当即没好气地回道：“自然是如此，老夫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弄玄虚。” “若是道友不信的话，不去便是了。” 离阳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等死，他只是突然间想起，自己好像先前在木方留下了不少木行化身，负责收集玄灵木。 原本在天破之变以后，还以为是白费力气，如今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摇头轻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偶然想起一些琐碎小事，并无别的意思。” 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已经确定了位置，那便尽快动身。” 说到这里，离阳停顿了片刻，抬首望向不远处已然布满裂隙的天际，才继续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刘子骥自然也有所感知，顺着离阳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脸色一沉。 天破之变的蔓延速度，似乎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 即便是算上了先前在水方的天劫再临，也不至于此。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离阳，思索着是不是此子又弄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心中思量的同时，却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得了刘子骥的同意，离阳便故技重施，身后玉龙翻卷，将二人包裹在内。 不过临走之前，他却是随意甩下一道涅盘循环，将此间布置尽数化为齑粉，消去无形，不留任何痕迹。 第144章 请君入瓮 “祭司大人，恕属下无能，那些入侵者一察觉到不对劲，便纷纷自杀了。” “什么线索也没有，一无所获，还请祭司大人责罚我等办事不力。” 幽暗厅堂之内，一众身披活石装甲的阿尔戈跪倒在地，纷纷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她们作为灵风氏族最为骁勇善战的祭司卫队，竟然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实在是耻辱至极。 然而对此，那身着青绿长袍的少女却似乎并不在意，不禁摇头轻笑道：“不是你们的错哦，是那个人太狡猾了。” 此言一出，众卫兵顿时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不解。 毕竟按照以往，祭司大人，是绝然不会这样的。 不说真的降下惩罚，但至少口头上的训诫是少不了的。 太过和蔼可亲，反倒失了威严，不利于管理，难以服众。 除非，又发生了那种事。 此时此刻，众女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猜测，却是不敢立刻确认，纷纷偷偷看向祭司大人，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才有一留着靛青色短发的女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祭司大人，您，又回生了？” 少女露齿傻笑，轻拍了拍手，歪着小脑袋回道：“对啊！” 说罢，她竟是蹦蹦跳跳，自顾自地转身遁入了暗影之中，再不见踪影。 留下一地烂摊子，无人收拾。 见状，众女更是不知所措，议论纷纷。 “偏偏是这个时候，轻语者氏族最近可不安分。” “看来幕后黑手是早有预谋，算到祭司大人会进行回生仪式，难以出手。” “既然如此，那我等又该如何做？” 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皆是愁眉苦脸，忐忑不安。 没了唯一的九环咒师，单凭她们这些八环咒师，可无法与其他氏族对抗。 并且现在族内又发生了那种事，居然有不少奸细伪装混入，并且时间还不短，必定有大量秘辛外泄。 现在的灵风氏族，被渗透得可谓是千疮百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逆境之中，总有人一往无前。 亦或者说，等待这种时刻，已然许久了。 又是那位留着靛青色短发的女子站了出来，沉声道：“既然以祭司大人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处理任何族内事务，而如今又急需领导者。” “那我便提议，由我，爱丽丝·灵风，来代理祭司一位。” 她在队伍之中的威望似乎很高，是以无人反对这一自我推举。 即便有人意见不一，也只敢窃窃私语，知晓自己只是少数，即便说出去，也是无用，反倒会招来不必要的关注。 总的来说，也算是众望所归。 爱丽丝尽情享受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过了片刻，才堪堪回过神来，轻咳一声。 “祭司大人曾告诫我等，在修剪枝桠之前，要看看有没有虫害。” “也就是说，与轻语者氏族的冲突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先将入侵者的事情处理好。” 攘外必先安内，即便文化大为不同，在同一件事情上的看法，也大差不差。 而众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对此并无什么异议，反倒更期待爱丽丝接下来的安排，毕竟这些才是关键。 见无人反对，爱丽丝便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来大家也清楚，入侵者是为了活石而来，从多个矿区内走私了大量活石出去。” “好在对方的阴谋败露，那些流出的活石，又回到了我们手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似乎很骄傲，以为是己方识破了离阳的诡计。 殊不知，只是因为离阳本体距离化身太远，难以寄托心神操控，只得遵循本能和基础的命令行动，自然难免会露出破绽。 爱丽丝这时转向一位，吩咐道：“安娜，我希望你将那些收缴过来的活石聚集起来。” 闻言，安娜虽有些疑惑，但也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回道：“我明白了，队……祭司大人。” 称呼的转换虽然很生硬，但有人开头，便是最好，能够缓缓在众女心中种下别样的念头。 即便日后祭司大人从回生状态脱离，爱丽丝退位，她在众女心中的地位，也已然与以往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 这便是她想要的。 这也是为何，爱丽丝会特意选择安娜。 对于安娜的服从很顺心，爱丽丝却是说道：“既然对方想要这玩意，我们就给他。” “不过，是有代价的。” 还未等她说完，便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代价？难道这么多活石就这样贱卖给别人？” 显然，是以为爱丽丝打算息事宁人。 爱丽丝摇了摇头，回道：“当然不是。” “我所说的代价，便是那人的性命。” 语气轻快，似乎自信满满，也不知究竟是有什么依仗。 虽说尚未见得入侵者的真面目，但光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手下来替换族人，便已然足够厉害了。 手段之诡异，可不是区区八环咒师所能对付的。 众人纷纷猜测，爱丽丝哪来的勇气说这话。 而面对她们的怀疑，爱丽丝这时却是轻轻拍了拍掌，便有两人推着一不断闪烁青光的装置上台。 这显然也是活石科技的产物，但众人却是闻所未闻，实在分辨不出此物的作用。 好在爱丽丝也不打算故弄玄虚，当即便解释道：“这是长者树屋最新研发的产品，姑且称之为溯元反应堆。” “原理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将活石与木元相互转换。”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惊讶万分。 毕竟木元对于阿尔戈来说极为重要，而目前唯一补充木元的手段，就是木元茶。 如今却是似乎可以通过这溯元反应堆，将普普通通的活石转化为木元。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缺木元了？ 然而就在众人欣喜之余，爱丽丝的下一句话，却是如同一泼冷水浇在了她们头上。 “这还是未完成品，只能将木元转化为活石。” 她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此物若是用禁咒引爆的话，便会放射出原初之力。” “就连祭司大人，也要谨慎应对，不敢托大。” “想来对付那藏头露尾的入侵者，一定足够了。” 若她所言属实，倒的确能够凭借这溯元反应堆来守株待兔，与那些活石放在一起，埋伏入侵者，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入侵者之所以鬼鬼祟祟，想来也是无法力敌祭司大人。 而此物连祭司大人都难以轻松应对，拿来对付入侵者，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这计谋虽看上去有些过于简陋，但有时候，往往粗暴直接一点，更为有效。 花里胡哨的，反倒是容易出些差错，乃至于到最后徒劳无功。 是以众人讨论了片刻，觉得确实可行，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得了这般回应，爱丽丝更是心中一喜。 在她看来，这次计划必定会成功，所带来的功绩，也足以撑起威望。 第145章 溯元 木方。 一到达此间地域，离阳便发散灵识，想要与先前留下的万千化身建立联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过了片刻，居然没有半点回应。 他不禁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好在虽然化身尽数崩解，但所收集到的玄灵木，却是被打上了印记。 即便相隔万里，也能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念及此处，离阳当即便问道：“刘兄，可是寻得那返界通道的具体位置了？” 闻言，刘子骥便闭上双眼，稍稍感知了一番，才回道：“大概区域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只需老夫再度施展神通，便可彻底定位。” 见似乎还有时间，离阳便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等真正弄清了出路，道友再来唤我。” “我在这里，刚好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 说到这里，见刘子骥似是有些疑虑，便又补充道：“放心，这次不是去找人干架，很快就会完成的。” 得了这般承诺，刘子骥才捋须笑道：“那就好，等锁定了出口，老夫便会通过神通告知道友。” “届时打开返界通道，可还需道友出力。” 他这句话，不仅是在提醒，显然也是在向离阳表明，自己不会一个人偷跑。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就此暂时分别。 循着印记感应，离阳一路飞驰，很快便来到了目标地点，是一处群森深处的地洞，而且就在矿区不远处。 这也是他刻意为之，俗话说灯下黑，再者说，如此巨量的玄灵木堆积在一起，必定会散发出极大的反应。 而若是放在同样富含玄灵木的矿区旁边，便不会那么明显。 只不过，虽然一切都和先前计划的一样，但万千化身的突然消失，还是让他提高了警惕。 而下意识地灵识一扫，便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东西。 竟是有一队人马埋伏在这附近，不过皆是化玄级别，对于离阳来说，并无什么威胁。 但除去这些无关紧要，自寻死路的阿尔戈以外，还有一物，却是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看上去像是什么特殊装置，想来也是活石科技的产物，但不知为何，离阳却是从其上隐隐嗅到了先天的气息。 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可小觑。 估摸着这便是用来对付他的武器，自然不敢托大。 离阳稍加思索，便施展藏空无相，身化无形，悄然靠近，混入队伍之中。 此时此刻，爱丽丝正与众人严阵以待，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地洞。 她手中持有一枚活石中继器，只需按下其上的按钮，便可激发提前设立在溯元反应堆内的禁咒，进而将之结构稳定性破坏，引起大爆炸。 除去人工起爆以外，以防万一，还在那些活石附近设立了感应装置，一旦检测有活物入侵，便会自动启用。 有这样的双重保险在，相信即便那入侵者再神出鬼没，也难逃一劫。 殊不知，离阳现在，就立于一旁，一手托着下巴，暗中窥视着众人。 似乎是在此等候多时了，难免有些不耐，便有人开口问道：“祭司大人，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入侵者却还没出现，是不是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啊？” 听到这样的称呼，离阳显然极为不解，毕竟此女不过堪堪化玄，怎么可能是灵风氏族的祭司。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他便来了兴趣，暂时断了直接出手的念想，反正刘子骥还未来通知。 虽然心中也有同样的担忧，但现在作为领导者，爱丽丝自然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她不禁摇头轻笑道：“安娜，放心，对方为了这些活石头，可谓是费尽心思，大费周章，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若不是天破之变突现，离阳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些化身收集来的玄灵木。 实际上，要不是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还想到其他五行之方大肆搜刮五行之精。 毕竟这玩意从来都不嫌多，而在主世界，天罡大陆之上又分布广泛，单个储量较少，开采困难。 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五行分明的此界，自然要多拿一些。 只是虽然爱丽丝这样说，但安娜却仍旧有些不放心。 她面露愁容道：“但最近轻语者氏族和橡木氏族却是一反常态，我怕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可惜祭司大人正处于回生状态，没有她的祷告，真是一头雾水。” 爱丽丝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但奈何她只是八环咒师，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在离阳眼中，想来便是天破之变了。 如此说来，似乎是这灵风氏族的登灵大能状态不佳，才由此女代理。 这样的话，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当即现出身形，转瞬间放出足足十道真光，将众人齐齐束缚住，同时伸出大手，直奔爱丽丝。 在对方惊恐万分的眼神当中，狠狠按在额头之上，开始了搜魂。 过了片刻，离阳便睁开双眼，将昏死过去的爱丽丝随意丢在地上，单单扫视了众人一眼，便飞身而下，落到地洞之中。 从对方的记忆当中理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设立在此的探测装置自然也失去了意义，他随手一点，便引动其中用于驱动整个系统的玄灵木，使其尽数瘫痪。 随后大手一挥，便将留在此间的玄灵木尽数摄入玄泱界，渣都不剩。 却是要谢谢爱丽丝等人了，若是她们将这些化身收集来的玄灵木放回原位，离阳还得重新搜寻，而鉴于时间紧迫，说不定便会放弃。 可如今，却是收拢在一起，光明正大地摆在此处，让他少费了不少工夫。 将玄灵木收入囊中之后，离阳便将注意力放到那个特殊装置之上。 借助搜魂得知，这玩意叫做溯元反应堆，原本只是用于玄灵木与木元之间的相互转化，但由于只是半成品，极为不稳定，便被爱丽丝等人拿来当作炸弹。 但在他眼中，这无疑是暴殄天物。 木元乃是另一种力量体系，也就是这些阿尔戈所擅长咒语的本源之力，也是她们命机所属。 乃是木行一道的特殊产物，极具研究价值。 即便只是未完成品，有了这溯元反应堆，离阳便可尝试倒推出木元的结构，进而将之纳为己用。 霎那间，他眼中青玄之色陡然显现，堆芯内部开始生出绿芽，定住此间无量生机。 随后心火自燃，涅盘重生，如此，便完成了最后的循环。 一番施为之后，反应堆竟是开始逆反运转，将内部储存的玄灵木，缓缓转化为木元。 只是过了片刻，便又停滞下来。 离阳对此倒并无任何意外，而是早有预料。 看来，还需要深入研究一番，才能真正完成木元与玄灵木的相互转化。 而正当他想继续操作之时，不远处天际之中，却是突然间飞来一道五色玄光，直直落在身旁。 玄光一瞬消散，显露出几个大字：已然确立返界通道，速来！ 第146章 返界 “此处，便是返界通道所在？” 收到了刘子骥消息的离阳也只好暂时放弃研究溯元反应堆，将之一同摄入洞天之中，便循着轨迹，来到了一处莫名下陷的大盆地之中。 此处与木方其他地域无有什么差异，皆是遍布高大的树木和花草，将头顶的阳光尽数遮挡，使得下方昏暗无光，一片死寂。 离阳先是用灵识扫了一眼，发现并无任何神异之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对此，刘子骥却是捋须笑道：“莫急，道友且看。” 话音未落，他便并指一点，指尖青光一闪，便在一瞬间跨越重重阻隔，凭空落在空处。 随即离阳便感知到此方天地的木行正在急剧衰减，最终与其他四行保持同一水平，也就是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五行平衡。 循环一经建立，周围景象便陡然一转，好似在一瞬间，有一只无形大手拂去迷障，显出真形。 原本一人高的花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极为破旧的茅屋。 木门虚掩着，就和离阳进来时一般。 见状，他却是没有立即动身踏入其中，离开此处。 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刘子骥，当即开口问道：“可还需我做些什么？” 刘子骥指了指茅屋之上破损的几处，并未说些什么。 不过离阳却已然心领神会。 因为这五处，刚好对应着五行。 显然，是要运使相生玄妙，依次补全修复，才能开启通道。 他眼中五色虚闪，五色真光骤然在周身显现，将之环绕其中，如众星拱月。 一旁的刘子骥见到这一幕，表面上虽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惊讶不已。 先前忙于他事，还未有所注意，如今回过神来，才发觉离阳在五行之上的造诣已然远超他自己了。 刘子骥虽擅长五行道法，但毕竟只是以一行成就登灵。 而五行向来统合一体，不分彼此，相互交织流转下来，玄妙更甚。 自然比不过五行俱全的离阳。 然而刘子骥并不知晓这一点，他只是单纯以为，离阳天赋异禀，乃是绝世天才，毕竟都接连引来两次天道关注了。 心中佩服之余，却也莫名有些失落。 在刘子骥看来，自己的修为是无法寸进了，因此若是想要超过离阳，便只能寄希望于后人。 然而唯一的后辈刘安都被抛却，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再无任何血脉传承。 不过他也并非后悔当初的举动，毕竟对于像他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怪而言，家族什么的也并不重要。 只是没由来有些伤感罢了。 且说离阳运使五行法则，一一补全缺漏，原本破败不堪，几近彻底倾倒的茅屋，渐渐恢复到一开始的模样。 虽然仍旧是茅屋，本质并未改变，但整体看上去，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协调性。 和谐，共生，与天地不分。 也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经过离阳的修补，这间茅屋已然返归本初，再无先前那般突兀感，自然混溶于天地间。 若是不用灵识特意去关注，粗略扫视之下，极难发现存在。 显然，是被下意识地认作了周遭环境的一部分，可见其神异非凡。 见已然完成，刘子骥便凝神静心，当即唤出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尺。 此物唤作叩关尺，乃是一件残缺灵宝，顾名思义，可叩开关卡，突破门窍。 也能拿来破界。 只是，这样做，势必会将之损毁。 长久以来，刘子骥便是靠着此宝相助，才能接连撞破瓶颈，成就登灵。 可谓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 能走到今天，也多亏了此物。 只可惜，如今却要亲手将之葬送。 不过，这也并非是什么坏事，对于刘子骥来说，待得逃出此界，重返天罡，便可重塑肉身，重登大能之位。 此举就如同彻底斩去前尘，重获新生。 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单单注视着叩关尺，怀念了过往片刻，便心念一动，眼中神光大放，照在上面，激发无穷晦涩咒文，环绕周身。 随即只闻一声清脆裂响，这件陪伴刘子骥数百年的残缺灵宝便应声而碎，化作万千点点星光，如蒙蒙细雨簌簌落下，淋在此方天地之中，入目所见皆是如此。 离阳只觉好似有一界限被拉近又推远，这样三番五次之后，才真正濒临终点，破去迷障。 伴随着有些难听刺耳的吱呀声，臼轴已然生锈的木门便在无形伟力作用之下，缓缓开启，显露出背后光怪陆离的世界。 从中隐隐传来与此方天地完全不同的气息，是阴阳五行平衡无差，周转不歇的感觉。 便是阔别已久的天罡大陆了。 在此界待久了，倒没什么不习惯。 直到嗅到这熟悉的味道，离阳心中才莫名生出些许怀念之意。 家的概念，亦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故乡。 也不知，这数十年过去了，玄泱一脉究竟发展的怎么样了。 近乡情更怯。 他不愿多想，当即便与刘子骥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知晓已然可以回去了。 不禁长叹一声，身形虚实不定，转瞬间烟消云散，踏入通道之中。 此间流光溢彩，时空皆有明显的变换，时而被拉长，时而被缩短。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得以踏足坚实大地，不落空处，周身阻碍尽除，海阔天空。 返界通道所通向的并不是先前的地下墓穴，而是一片水波粼粼，水鸟横飞的海域。 离阳稍稍感知，便发现此处似乎位于极东方向。 他竭力发散灵识，却寻不得一处陆地，心想莫非是将自己送到了东海？ 心中思量之余，却是毫不犹豫地放出数道真光，直接将身后的通道炸毁，同时也借助真光玄妙，将一切都返归本真，不留任何痕迹。 做完这些，才稍稍放下心来，看向一旁的刘子骥。 离阳此举并未做任何掩饰，是以刘子骥自然有所察觉，不由心中一惊，连忙笑道：“多谢道友相救，老夫真是感激不尽。” 将约好七三分成的灵材赠予之后，随即又递出一枚做工精致的五色竹片，介绍道：“道友大恩老夫不敢忘，待得重塑肉身之后，道友便可凭此物，唤得老夫前来相助。” “必将竭尽所能。” 说到这里，他却是捋须笑道：“老夫虽说不擅斗法，但自认为在阵法禁制一道，还有些技艺。” “道友若是在这方面遇到什么难处，大可来寻老夫帮忙。”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摇了摇头，顿时让刘子骥悚然不已。 好在离阳随即便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不若加入我玄泱一脉，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刘子骥先是下意识地打算一口回绝，但却是无意间捕捉到了离阳眼眸中的莫名冷意，不禁魂体一颤。 随即转念一想，对方所言也非虚，刘家已然不复存在，与其重新开始，倒不如随便寻个势力加入算了。 而离阳战力如此强悍，背后的势力恐怕也非同凡响，算是个好东家。 只是，就在他准备点头答应之际，海面上却是突然生起了茫茫大雾。 第147章 雾中玄舟 “什么情况？”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刚刚逃出生天的二人再度紧张起来，提高了警惕，纷纷发散灵识，观察四周。 然而诡异的是，这大雾明明不能完全遮蔽肉眼，却可干扰灵识，玄感所见皆是白茫茫一片，难辨真假。 对此，离阳自然甚为不解，而刘子骥，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他思量了片刻，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这才恍然大悟。 当即捋须笑道：“道友莫慌，老夫刚刚想起，在这东海附近，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大雾渐起之时，便会有玄舟摆渡，上船之人若是付出一定代价，便可去往梦寐以求之地。”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当即便追问道：“哦？若是我想直接飞升仙界呢？也能做到？” 原本以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为难，无异于痴心妄想，没想到刘子骥竟是点了点头，面带笑意地回道：“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他随即却又补充道：“只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并非常人可以接受的。” “说不准，便是直接要你性命抵偿。” 人都死了，就算飞升仙界，也只是飞尸而已，屁用没有。 是以听闻此言，离阳便不禁自嘲一声：“也是，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成仙，那此处，恐怕早就挤满了修士。” 随即话锋一转，再问道：“若是不求其他，单单只想在这天罡大陆之上来往呢？” 此言一出，刘子骥的眼神却是极为诧异，盯着离阳看了一会，才脸色古怪道：“如此机缘，道友莫非就要这样白白浪费？”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却是莫名感慨道：“只是一时有些思念故人罢了。” “若是实在付不起去往别处的代价，便索性借助其直接回转宗门了，也省事了许多。” 闻言，刘子骥的脸色便恢复正常，稍加思索，便回道：“老夫虽没有坐过这玄舟，但过去也曾结交过一位好友。” “他告知老夫，这玄舟价位只有三档。” “今世渡为一，未来渡为二，过往渡为三。” “道友在此界穿梭，便是今世渡，所要付出的代价最少，估摸着也就几枚灵晶。” “灵晶？！” 然而刘子骥说得轻巧，离阳却是觉得这实在不值当，虽说他不缺灵晶，但若是换乘大型飞舟，从此间到连城，来回好几次，也不过一枚灵晶而已。 这玄舟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但随即转念一想，也合乎情理，毕竟这玄舟主要还是用于寻觅机缘，并非寻常交通工具，价格高昂也很正常。 并且想来，无论是飞舟还是飞遁，恐怕都比不过这神秘的玄舟，可能一瞬间便到了他处。 溢出的价格，或许大部分都体现在速度这一方面。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再纠结，反正能走便是最好。 他随即又问道：“既然如此，要想乘坐这玄舟，就在原地等候，还是说，要主动去寻求？” 刘子骥自然大笑一声：“当然要自己动手，须知机缘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道友放心，老夫自有办法，不必如其他修士一般在这大雾之中像只苍蝇般转来转去。”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离阳便不禁有些好奇，对方究竟要施展何等神通大法。 毕竟如今，他的修为已然远胜于刘子骥，却是拿这诡异大雾一点办法也没有。 莫非，又是什么阵法之类的，较为精妙的技艺？ 然而接下来，这刘子骥竟是掏出一块古旧的木片，看上面的断裂缺口，似乎是从什么物件上硬生生剥离下来的。 他笑着解释道：“此物便是那玄舟残片，老夫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工夫，才从故友那求得这玩意。” 说罢，他便并指一点，落在自己眉心，从内凭空摄出一道澄明玄光，当即弹指一挥，落在这木片之上。 随即只见其上隐隐泛出朦胧光华，如残灯烛火，又好似摇曳星光，从中隐约可以窥见某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像是海市蜃楼。 刘子骥再一掐弄法诀，这木片便无火自燃，烧出的烟气逐渐飘往远处，指明方向。 不过，这木片却并未被燃尽，待得火光渐渐消退以后，便转为了一块粗制玉石。 不知为何，此物带给离阳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其中因果牵涉过多，被大能遮蔽。 只能作罢。 见烟气云绕，刘子骥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向远方，开口说道：“成功了，那玄舟便在这个方向。” 离阳虽心存疑虑，但也并未表达出来，单单微微颔首致意，便与刘子骥一同动身，朝着烟气所指的方向一路飞驰。 这茫茫大雾除去能遮蔽灵识以外，其他地方倒是和寻常凡俗雾气并无两样。 但即便离阳轻吹一口气，借助木金两行生造飓风，将方圆数百里的大雾都尽数吹散，灵识也照样被阻碍。 并且不过片刻，这大雾便又弥合如初，着实奇异。 也不知此等奇观天象，究竟只是那玄舟伴生的异象，还是说，是为了遮掩什么。 二人寻着烟气飞遁了一会，便能看到前方隐隐有大舟轮廓显现。 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却是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各显神通，打算先试探一番。 离阳照例是水行化身，在这海域之中，天地水行最盛，水行技法功效自然也水涨船高。 至于刘子骥，他却是没有再度唤出五行神将，而是祭出一枚波光粼粼的晶球，把持一转，便从中放出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 估摸着，便是先前从水方毛来的法宝。 伴随着几声长啸，蛟龙与化身齐齐转入大舟之上，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不过，其与二人之间的联系倒并未断开，甚至于，将对面的景象分毫不落地同步了过来。 那大舟上面已然存有不少修士，甚至还有妖族，不过却并未大打出手，而是单单相互保持一定距离。 而除去他们以外，最为显眼的，便是一身着黑袍，看不清真面目，只能窥得一双闪着幽光之眼的神秘人了。 对方身形瘦削，手持一数丈长的桨叶，站在舟边，不断插入水中划动着。 看上去，倒像是摆渡人。 然而如此大舟，却只依靠这一人催动，差距着实有些大了。 不过刘子骥却是当即笑道：“不错，就是这位摆渡人，这是玄舟无疑。” 离阳并未回应，只是单单瞥了对方一眼，这刘子骥便心中一惊，知晓是要让自己先去趟雷。 但他却是对于自己的判断很自信，毫不犹豫地便运起遁光，上了大舟。 然而即便如此，离阳也还是没有立即动身。 待得过了片刻，刘子骥并无任何异样，离阳才不再迟疑，身形一转，便来到了大舟之上。 见他突然出现，自然有几道目光转了过来，但随即便很快收了回去，只因离阳的气息深不可测，不太好惹。 登灵，可不多见。 第148章 大药何在 “刘兄，接下来该如何做？直接向那摆渡人询问么？” 大舟之上虽空无一物，但在座都是修士，出门在外，自然桌椅茶食都随身携带。 离阳与刘子骥对坐于一处角落，一边饮茶，一边谈论。 听离阳这么一问，刘子骥刚想开口回答，但随即却是注意到了什么。 离阳灵识向来敏锐，自然也有所察觉。 二人齐齐望向别处，那里，正有几位低阶修士缓缓走向摆渡人。 除去隐隐为首的乃是元丹以外，其余皆是凝归境界，即便是在这大舟之上，也算是最底层的存在了。 几人临到近处，商量了片刻，便推出一位身着青衣，眉眼犀利的凝归女修第一个上场。 其到了摆渡人面前，虽仍旧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欲寻求父母所在之处，可能窥得？” 摆渡人的声音沙哑，当即回道：“过往渡，取你最珍贵之物，亦或者寿三百。” 凝归也不过增五百寿，是以这三百年对于青衣女修而言，无异是极大的代价。 但听闻此言，她眼神之中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反倒是莫名悲伤起来，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久久不能释怀。 见状，离阳自然有些不解。 虽然价格高昂，但也不至于如此痛哭流涕。 好在一旁的刘子骥当即便解释道：“过往渡，便代表她的父母已然留在了过去。” “也就是说，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想来这青衣女修为了寻得父母，也做了不少努力，不然也不会来到这玄舟之上。 只可惜，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斯人已逝，不复以往。 然而虽然悲痛至极，但青衣女修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她随即，却是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斑驳玉佩，放在掌心盯着看，怀念了许久，才极为不情愿地递给了摆渡人。 收得此物，摆渡人当即挥桨一划，青衣女修便不见了踪影。 见到这一幕，离阳更是若有所思。 在他眼中，那斑驳玉佩只是一介凡物，无有半点灵机。 只不过，此物对于青衣女修而言，却正好是摆渡人所说的最珍贵之物。 是以才可借此完成交易，不必白白付出足足三百年寿命，彻底葬送前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这斑驳玉佩对青衣女修来说很重要，那么骤然间失去此物，心神肯定会极为不稳，乃至生出妄念，走火入魔。 也算是另类的代价了。 待得青衣女修消失之后，那名元丹才敢上前，索求想要之地。 不过离阳对此却是不感什么兴趣了，他已然弄清了流程，便足够了。 只是心中还有一些不解之处。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又开口问道：“刘兄，若是许诺之地，并不存在呢？” “比如说，一处遍布大粪的地域，其内生灵皆由粪便组成。” 闻言，刘子骥的脸色自然变得古怪起来，他先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令其浑身起鸡皮疙瘩，随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道友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 “须知小界多如恒沙，天地造化无穷，更是有无数通天大能，他们随手施为，便可生造数界。” “即便是如道友所言的这种诡异之地，既然道友能够想出，自然也会有人念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抬首眺望头顶苍穹，不禁感叹道：“寰宇之大，并非我等修士能够想象，万事皆有可能，无有真正定数。” 说罢，刘子骥又忍不住看了离阳一眼，捋须笑道：“不过，道友思路之清奇，老夫的确平生未见。” 他似是对离阳所说的粪界来了兴趣，随即又说道：“粪便乃是浊气之属，理论上来说，的确有可能生灵。” “只不过条件较为苛刻，天然难以形成。” “不过，若是道友出手，主动对一坨粪便点化元灵的话……” 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有些受不了了。 他先前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想举一个较为极端的例子，谁知这刘子骥居然还真的开始讨论起可行性来。 张口闭口便是大粪，粗俗至极，堂堂登灵大能，刘家老祖，成何体统！ 正好，此时无人在与摆渡人进行交易。 离阳当即便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我先去看看能否得偿所愿，道友随意。” 撂下这句话，他便直奔立于船边的摆渡人，只留下刘子骥一人在原地，口中还不断念叨着大粪。 来到一旁，先是用灵识审视了一番，发现并不能窥得分毫玄妙，便也只能作罢。 离阳当即便问道：“我欲去往遍地冥数大药，唾手可得之地，代价几何？” 原本以为这样的地方极为罕见，对方需要多想一会，谁知这摆渡人立即回道：“未来渡，取你最珍贵之物。” 然而听到此番言语，离阳却是有些诧异，忍不住追问道：“为何不能用寿命支付？” 据他观察，刚刚那些低阶修士的交易，可都是能够用寿命支付。 怎么到了自己就不行了？ 莫非，是这摆渡人看穿了他的心思？ 然而面对离阳的质问，摆渡人却是视而不见，闭口不言。 他心中顿时恼怒不已，居然还搞差异化对待，真是欺人太甚。 寿命多一点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 不过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离阳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既然无法钻寿命的空子，那要是按正常支付的话。 对于离阳而言，最珍贵之物，无疑就是系统了。 但且不说他不会就为了些许冥数大药而彻底断绝后路，再者，就算想给，也给不了。 系统根植于离阳的魂心深处，已然彻底融为了一体。 若是贸然取出来，估摸着离阳也要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了。 更何况，怎么取都是个难题。 是以他稍加思索，便彻底断了这般念想。 转而又问道：“那，我要是欲寻求一处大药唾手可得之地呢？” 摆渡人当即便回道：“今世渡，一百灵晶，亦或者一千寿命。” 未曾想代价突然间又变得如此之低，甚至还可以用寿命支付，离阳反倒是心中起疑，不敢贸然答应。 在他看来，这摆渡人无有灵智，更像是一台机器。 根据用户的输入，相应输出一些答案。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绝对准确。 有点像是人工智障，由于离阳输入的太过模糊，摆渡人的搜索范围自然也很大。 说不定，它口中所说的，大药唾手可得之处，其实是宗门宝库内。 离阳当然可以借助玄舟进去，将内里的灵材一扫而空。 但关键是，他怎么出来呢？ 宝库之中必定设有阵法，没准还有登灵乃至以上级别的大能坐镇，有可能离阳一现身，便被人家堵个正着。 这显然不符合离阳的要求。 因此他没有答应，再问道：“那么，我要是欲寻求一处无人看管，且萃取大药极为简单的云埃之地呢？” 第149章 入埃 云埃乃是第六重天，埃寰天的特产。 据说其内蕴藏方圆之陆，若是将之炼化，便可用于萃取冥数大药，供给登灵乃至以上境界的修士精进修为，增补本源，益处多多。 但云埃分布不均，并不像其他重天一般遍布，且大多都被宗门势力占据，自家修士尚且不够用，更别说是外来散修了，实在是僧多粥少。 离阳如今虽登临殿主之位，但他乃是后进生，乾清宫所掌握的云埃，早就被那些世家师徒瓜分殆尽。 即便秋寻真逼得那些老东西退一步，挤出来些许，对于离阳来说，也完全不够用。 他必须自食其力，才能尽快赶在劫变之前，完成飞升。 因此，才向摆渡人问询，可否有无主云埃之地，以供萃取冥数大药。 这样的话，便不必担心闯入其他宗门的地界，自寻死路了。 而对此，摆渡人依旧是当即回道：“今世渡，灵宝一件，亦或者一万年寿命。” 既不是过往，也不是未来，就在今世，这便是离阳想要的。 过往可能已然不复存在，而未来又将来未到。 唯有今世，才是触手可及的。 他自然会选择用寿命支付，这对于离阳来说，不过是洒洒水，不值一提。 但在这之前，还要与刘子骥打声招呼。 毕竟先前已然将对方拉入了自己阵营，而如今却要再次分别，若是不给予信物，两边都会难办。 心念一动，便唤出殿主方印，其内神光自显，辉耀初照，凭空凝塑出一枚印记。 他将此物随手丢给刘子骥，同时介绍道：“到了连城的乾清宫，亮出此物，自会有人引领你。” “若是想重塑肉身，大可寻我道侣以及小姨子帮忙。” 闻言，刘子骥自然有些惊异，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才捋须笑道：“原来道友来自乾清宫，老夫当年可是与秋宗主并肩作战过，敢问她现在如何？” 未曾想这老登居然也认得秋寻真，看来此女也算是一方人物。 也是，登灵修士极为罕见，万中无一，更何况是女修。 以秋寻真的实力，不说闻名天下，但至少在所到之处，必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离阳稍加思索，便笑着回道：“我家掌门自然无恙，既然刘兄与之相识，那便省事许多了。” “实不相瞒，我便是在掌门手下做事的，乃是一方殿主，真名离阳，刘兄唤我离兄便是。” 事到如今，他才袒露身份，倒不是因为有所防备，而是先前与这刘子骥也根本不熟。 没理由，也没必要自我介绍。 如今变作一伙人了，自然要诚实一点，也能消去不少疑心，有利于团队凝聚。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刘子骥却是脸色一变。 要知道，他当初不说与秋寻真平起平坐，也算是道友相称。 毕竟那时秋寻真还未成宗主，虽说战力强悍，但仍旧是登灵。 如今却是沦落到与对方的下属称兄道弟，乃至于还要隐隐以离阳为首。 落差如此之大，真是世事难料。 然而虽然心中苦涩万分，但表面上还是笑脸相迎，拱手道：“那老夫就称道友为离兄了，今后你我便是一家，还请多多关照。” 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他自找的，一时利欲熏心，在五方界蹉跎了数百年岁月。 同时也暗暗放下心来，先前见得离阳两次招来天道关注，还以为对方是邪修魔道，没想到居然是正派宗门。 而且还是自己熟知的势力，自然消去了不少顾忌。 离阳灵识向来敏锐，自然捕捉到了刘子骥刚才的神情变幻。 虽然不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但也隐隐有所猜测。 无非是老登的通病。 不过他才不管刘子骥如何，单单微微颔首致意，却是说道：“刘兄不必急于重塑肉身，此次玄舟机缘，可不能白白浪费。” 重塑肉身并非易事，但对于登灵修士而言，也并不重要。 而这玄舟神异非凡，若是将之单纯用于肉身重塑，无异于暴殄天物。 对此，刘子骥自然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他小心翼翼地收下印记，随即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道友是求得心仪之地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 得了这般回应，刘子骥便朝他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在此恭送道友了。” 离阳当即回礼道：“也祝道友能有所收获。” 刘子骥自然大笑一声：“哈哈，那就借道友吉言了。” 客套完毕，离阳便转向摆渡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付出一万年寿命。” 此言一出，他便感受到体内旺盛的生机开始快速流失，然而相比于庞大的总量来说，只是稍稍一丝。 万年寿命凭空消去以后，似乎和先前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接收到了代价，摆渡人当即挥动手中桨叶，搅动时光长河，一瞬间便将离阳送往应许之地。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周遭的景象便完全换了个模样。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密密麻麻的云埃，悬于高天之上，如星砂遍布。 见状，离阳自然大喜过望，但却是强忍住了立刻开始萃取冥数大药的冲动，转而发散灵识，仔细探查四周。 稍稍感知，便发现此处似乎位于天罡大陆的极西，乃是他从未到达之地。 随后大手一挥，便分出数道水行化身，落在各处，悄然隐匿于暗中，相互勾连，如一个个阵法节点，将此间尽数纳入监视之下。 这样一旦有人闯入，离阳便会生出感应，进而第一时间出手。 虽说在他突破化玄之后，化身的实力也水涨船高，但能到达这六重天的修士，必定是登灵，甚至以上境界的修士。 单凭这些化身，是完全无法抵挡的，恐怕连片刻都不能阻碍。 只能离阳亲自出马。 只可惜先前白雁依所赠的两道大阵都彻底崩解，不然的话，便可借助阵法，将此处完全与外界隔绝，藏于深处。 即便是登灵大能，若是不刻意窥探，也难以有所察觉。 现在，也只能勉强这样了。 做完这些布置，又将周遭的情况一览无余，甚至于专门下了重天，把附近的地面也一并勘探了。 幸好除去一些山妖精怪以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此处人迹罕至，天地灵机不显，乃是实打实的不毛之地，也怪不得无人发现这里的云埃。 天罡大陆何其之大，纵使登灵修士一瞬便可遁去万里，也难以将这里尽数走遍，总有遗漏之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离阳还是在地面也留下了一些化身，藏于五行之中。 他这才闭目凝神，静坐云天，分出心神，缓缓探入最近的云埃之中。 冥数大药的萃取极为复杂，本质上，乃是将一界尽数纳为己用，想快也快不起来，只能徐徐图之。 不过好在，方圆之陆的时间流速，与天罡大陆也完全不同，不必担心耗费数百年，还未完成。 他心神渐渐沉入其中，如堕幻梦。 在万千纷乱思绪之中随意穿梭，最终落入其中。 第150章 死而复生 界与界之间的道则迥异，大有不同。 未经熟悉，不得其中真谛，纵使有什么神通大法，也难以施为。 是以离阳此次初入，只得选择心神寄托之法，暂寻一具躯体入住。 待到摸清这云埃之国以后，再重塑肉身，登临绝顶。 心念转动之间，不过一瞬，便定得一处。 心身相合，感官接驳，浑身上下皆有剧痛传来，好似被重物碾过，骨断筋折。 这样的折磨虽说对于离阳而言并不算什么，但这具躯壳显然难以承受，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腰背，颤抖不已，乃至痉挛。 耳边隐隐传来嘈杂之音，伴有某种大型械构轰鸣运转之声，隆隆作响，身躯也莫名随之移动。 不知为何，离阳心中警铃大作，灵觉突显，好似大祸临头。 他竭力睁开双眼，入目所见的却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是昏暗无光，还是自己瞎了。 伸出手，所触及到的却是类似于某种布料的质感，并且极为坚韧，单凭这具肉身的力量，是完全无法将其破坏的。 连撕开一个口子，看看外界的景象都做不到。 甚至于无法站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像只蛆虫般蠕动。 也就是说，离阳被困死在这里面了。 他心中隐隐生出些许猜测，但还需验证。 虽说这道心神若是折损在此，离阳大可再次降临，但如此白白损耗心神，对本体却是影响不小，需要静修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他自然不愿这般，是以当即开始思索起破局之法。 虽然无法使用神通法宝，也失去了灵识，由于不是本体，系统也并无多大作用。 但修士思如迅电，过目不忘都是小儿科。 放在前世，智商都是一等一的水准。 离阳稍加思索，便似有所悟。 他先是将身上唯一的衣服，也就是内裤脱下，把其撕扯成片状。 随即左手成掌，放在面前摊开，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左手的小指根部，奋力一拔。 伴随一道跟腱撕裂，骨骼断折声，便将之扯下，血流不止。 十指连心，自断一指，钻心疼痛自然涌上心头，但他却面不改色，用刚才撕好的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 虽然简单做了止血措施，但还是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流逝，血迹逐渐浸透了布条。 若是不尽快找到止血药物，恐怕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昏死过去。 但相比于这种潜在的危险，离阳还是更在意面前的四溢杀机。 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刻不容缓。 他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便用牙齿将小指上的血肉剥去，显露出内里森白的骨骼。 人类的骨头比大部分物质都要坚硬，甚至可以拿来打造武器。 这布料虽然坚韧，但想来也抵挡不住。 离阳用完好的右手握住小指，开始在面前的布料上切割，亦或者说，是摩擦。 由于躯体的感官已经开始衰弱，对时间的感知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内里的空气，也随着他的剧烈运动变得浑浊起来，几近喘不过气。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警兆濒临界限之时，离阳最终还是成功用小指骨划开一个口子。 一瞬间，外界的光芒便透过这道缝隙直直射入他的双目，本能地眯了眯眼睛，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随后，滴滴雨水的落下，骤然炸响在面庞上的冰冷感，却是顷刻将之唤醒。 由于机器轰鸣声过于嘈杂，他甚至听不到雨声。 离阳当即将两只手掌硬生生挤了出去，随后猛然一撑，便将这道小缝隙，扩张为一个大口子，直接钻了出去。 重见天日。 雨水自昏暗天空而下，豆大的雨水落在身上，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右手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他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的皆是垃圾，在传送带的运载下，朝着不远处烧得通红的焚烧炉缓缓前进。 极高的温度将落在附近的雨水都蒸发殆尽，飘扬的水雾逐渐汇聚于此，营造出一片朦胧景象。 那种不祥的预感，想来便是这垃圾焚烧炉带来的。 若是再晚几步，离阳便要和这些雨水一个下场，当场人间蒸发，灰飞烟灭。 他再一低头，看向身下，便发现将自己困住的东西，其实是一个黑色袋子。 或者说，应该叫做裹尸袋。 怪不得离阳没有在这具躯体上感知到原主的任何气息，原来魂灵早已消亡，只是肉身尚未腐败，恰好被他鸠占鹊巢。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魂灵尚在，离阳便可通过搜魂，先大致了解一番此界的概况。 如今，一切却要从头开始了。 他将裹尸袋拿起，想要看看其上有没有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 随手将之丢入焚化炉之中，静静看着其在极高温下化为灰烬，这才动身。 沿着与传送带相反的方向行走，期间还从恶臭弥漫的垃圾堆里找到一瓶没有喝完的烈酒，勉强可以拿来给伤口消毒。 冰凉的液体顺着伤口截面滑落，疼痛感更甚几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离阳其实并不在意，他连咬下的小指，也随手丢弃了。 显然是不打算接续。 毕竟，这具躯体又并非他所属，只是暂时借用，自然不必怜惜。 只要保证基本生理机能正常，可以自由活动就行，没有其他要求。 而就在离阳寻找出路之际，雨却是越下越大了。 密不透风的雨幕遮蔽了大部分视野，看不清远处是否有什么危险。 也不能窥见，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生路。 并且，由于身上没有任何衣物，被大雨完全淋湿之后，也开始出现莫名的发热，显然是染上风寒了。 若不是离阳的心神足够强大，可以无视这些剧烈不适，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了。 但即便如此，躯体活动的速度，也难免变得缓慢起来。 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伤痛与疲劳犹如两座大山，死死压在肩上。 更关键的，便是离阳好像还没有走出这个垃圾处理厂。 他估摸着自己走过的距离，已经有好几公里了，却还是能看到运输垃圾的传送带。 谁家垃圾处理厂面积这么大？ 要是让离阳知道是谁设计的，一定会把对方大卸八块，再用定生青芽锁住生机。 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神虽强大，但肉身终归是有极限的。 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离阳便有些控制不住躯体了。 一个不稳，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赤裸的身躯完全浸泡在积蓄的污水当中，肌肤更觉冰冷，乃至冻得发青。 虽然心神还在竭力操控，但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似乎将要睡去。 而离阳明白，这一闭眼，恐怕就是长眠了。 见实在是无力回天，他也只好长叹一声，就此放弃挣扎，静静等待这份心神，随着肉身一同消亡。 看来萃取这冥数大药果真不是什么易事，初次尝试，还未离开出生点，便游戏结束了。 只是，就在离阳缓缓闭上双眼之时，一束灯光，却是突然照在了他的脸上。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奇怪的声音。 第151章 下放 离阳的心神自然是不需要沉睡来补充精力的，他早已忘却了睡眠的滋味。 但这具肉身，却需要休眠来恢复生机。 而在这过程当中，五感显然是暂时封闭的。 是以即便离阳清醒着，也无法感知到外界。 有点像是植物人。 不过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明显能够察觉到，身体正在缓慢恢复，显然已经脱离了险境，不至于僵死在垃圾焚烧厂里。 期间甚至还有一股神秘力量涌入体内，加快了愈合速度。 原本还以为此界只是单纯的科技体系，现在看来，也是有特殊之处的。 只可惜这股神秘力量转瞬即逝，一眨眼便被这具身躯吸收殆尽，离阳没来得及对其进行解析。 唯有弄清此界的道则，才可重塑肉身，进而萃取冥数大药。 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反正现在已然脱离了生命危险，日后自然有的是时间去研究。 他静静等待着身体的复苏，随后心神，却是回转到了本体。 倒不是察觉到外人闯入，而是打算进行所有修士突破登灵之时，都会做的事。 也就是点化元灵。 完成之后，便可通过这些催生出来得神明借得天道权柄，纳为己用。 就如刘子骥那般，可以唤得五行神将相助，妙用甚多。 权柄之力极为特殊，乃是道则在人间的投影显现，依托于信仰。 香火越旺盛，神力也就越多，权柄威能自然更甚。 和神道的区别就在于，并非是修士本人成神，乃是假借他物，不受因果束缚。 并且自身修为也得以保留，在权柄加持下，较之神道更胜一筹。 他当即静心凝神，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于位于魂灵之中的神印上。 神印乃是由玄隙经过天劫淬炼而成，由于寻常化玄修士往往只有一道玄隙，因此晋升登灵之处，所掌神印只能维持一位神明。 伴随着手下神明信仰的增多，以及对权柄之力的理解逐渐加深，才能点化更多元灵。 但离阳却较为特殊，他在成就元丹之时，便已然生出了玄隙。 之后在晋升化玄之际，又再造了一道玄隙。 在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的玄妙加持下，两道玄隙同时经过天劫淬炼，汇聚成神印。 如此说来，还要多亏天劫之力骤然高涨，否则还不够用。 当然，即便算上这些，也远远不至于引来那么骇人的威势，老天爷还是看他不爽。 而在修仙界，一加一可不完全等于二。 他似有所悟，若是不做任何保留，如今便能勉强点化三位神明，坐拥三道权柄之力。 这几乎便是寻常登灵的极限了。 估摸着即便是秋寻真这样的一宗之主，所点化的神明也不超过五数。 不过所掌权柄也并非越多越好，量未到达一定限度，是比不过质的。 因此大部分登灵修士，可能一生都只专于一种权柄，以质取胜。 离阳初入此境，也不敢贸然施为，恐生有变故，因此他只打算点化两道元灵。 这第一道，自然便是素光真灵了。 在先前与溪珠娘娘大战之际，虽然借助五行法则，暂时将素光真灵连同剑胚一起融入残剑，但终究并未真正达到灵宝层次，只是一时没有趁手兵器，才这般施为。 想来点化元灵之后，便可窥得一丝极意。 届时再寻得一位锻器大师，将这残剑与剑胚彻底混溶，正好继承其中的斩字真诀，便可成就本命灵宝。 念及此处，他当即唤出素光真灵，魂灵之中神印熠熠生辉，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神光大放，照彻周身。 素光真灵在其照耀下，原本灵动乖巧的面庞，也逐渐染上一层恢宏浩大的神性，威严满满。 不可辱，不可欺。 需敬拜，需歌咏。 神明与凡灵有本质上的区别，正是这一转变，造就了祂们的天生强大。 不同于先前简婵点化苏姬，离阳此次点化素光真灵，只用了不到半日工夫，便已然完成一切。 除去因为他修为更强以外，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直接固化权柄。 离阳对于斩字真诀很满意，自然不希望生出其他的权柄。 便只能先搁置一旁。 伴随着素光真灵光洁的额头之上显现出神印，点化仪式便就此结束。 她现在，已然成为了神明，就如高居识造天的那些神明一般。 脑门上的印记缓缓隐没，感受到自身的变化，素光十分好奇地眨了眨眼，似乎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随即却是突然俯视下方，歪着脑袋，不解问道：“老爷，素光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下方呼唤。” 自然便是识造天了。 想要固化权柄，便得入住识造天。 不过鉴于离阳另有计划，便叮嘱道：“不必去管，我自有安排。” 闻言，素光便也没再提及此事，她一向是极为顺从的。 即便如今已然成就神明之身，也和过去没有多大差别。 甚至于，连个子都没长高，还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稍稍打量了一番，发现素光并无什么异样，离阳便开始继续点化第二道元灵。 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也并非是法宝亦或者灵宠。 离阳之所以突然间要进行点化元灵，也不仅仅是因为单纯想提升战力。 有一顽疾困扰他许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当即心念一动，魂体之中，便钻出来另一颗人头，正是一直沉寂在其中的秦霓裳。 古咒来历神秘，是以离阳一直拿对方没有办法。 而现在，却是可以尝试一番了。 骤然间重见天日，秦霓裳自然是照例想讥讽离阳几句，但一见面，却是被其浩大无量的气息给震慑住了，张口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被困锁其中，不知年月，没有料到离阳会成就这般境界。 即便是她的尊师，乃至风剑宗的宗主，在对方面前，也黯然失色几分。 不过离阳却是并不在意此女的反应，和先前一般引动神印，目放神光，随意一扫，便照在此女身上。 秦霓裳自然不知晓这是点化仪式，下意识地便想挣扎反抗，但奈何本就是寄宿在离阳魂灵之中，并无半点作用。 见无能为力，她便开始放言警告，乃至威胁。 只可惜，皆被离阳视而不见。 如此，又过了半日，秦霓裳的魂灵却是突然间脱离了离阳，似乎重获自由。 但她自然不信对方会如此好心，稍稍感知一番，便发现自己额头之上生有一莫名印记。 并且，和离阳之间，也产生了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 乃至于生出些许臣服之意，着实诡异。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质问，离阳便漠然宣告道：“当初我杀你，也是合情合理。” “如今我救你，也并非好心好意。” “但不管如何，你我二人之间的瓜葛，就此告一段落。” 说罢，他便弹指一挥，将秦霓裳推下重天，落入识造天之中。 了却这一心结以后，只觉周身轻灵舒泰，枷锁尽除。 第152章 进化之匙 “你终于醒了。” 云埃之中，肉身刚刚苏醒，五感堪堪回归，还未完全睁开双眼，便听到一道悦耳女声，在耳边轻柔响起。 离阳眯眼一瞧，却发现坐在身前的并非是什么妙龄少女，而是一悬在半空中的电子眼。 没有外壳包裹，内里的电路就这样完全裸露在空气当中，飞出的线缆接驳在下方的悬浮底座上，表面的绝缘体皆有破损，显露出铜质层。 一道湛蓝的光束从电子眼内部的人工晶体射出，从上到下将离阳扫描了一遍。 随后女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的语气，却是莫名变得清冷起来，音色也与刚才大有不同。 估摸着，是这玩意的发声系统坏了。 “状态良好，但是还需要继续休养。” “没有找到你缺失的小指，无法进行接续。” 虽然对方这样说，但离阳还是操控着身体，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电子眼，稍稍观察了一会，随即却是开口问道：“在我昏迷之后，你对我做了什么？” 电子眼开合了一下充当眼皮的挡板，却是用沙哑的男声回道：“注射了1型细胞修复液进行止血消炎，同时使用冷气快速恢复你的体温。” “这样的话，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 “1型细胞修复液？” 听到这几个字，离阳顿时似有所悟。 想来，那股神秘力量，便是这玩意了。 于是他当即追问道：“还有吗？” 先前只堪堪窥得一丝玄妙，若是能再得一些，便可参悟其中真意。 然而电子眼却是摇晃了一下人工晶体，用奶声奶气的小孩音色，一本正经道：“按照你现在的状况，无需更多的1型细胞修复液，驳回请求。” “请在这里安心休养。” 撂下这句话，电子眼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伴随着厚重的金属闸门关闭，再不见踪影。 此处，便只剩下离阳一人。 他这时才开始观察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较为狭窄的舱室，只能供一人活动。 除去一张硬邦邦的金属矮床，和头顶的一根灯管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入目所见，皆是泛有金属光泽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 连窗户都没有，显然是全封闭的。 以这具肉身的力量，根本完全无法撼动这些合金结构。 难道，要等到这具躯体完全恢复，才能出去吗？ 离阳自然不愿这般，对他而言，越快了解此界，离大药萃取成功，便更加靠近。 虽说时间流速不同，但由于跨界维持心神不散，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本体那边难免会受到些许影响。 在此界浪费的时间越多，本体的损耗就越大。 不能磨叽。 再者说，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拖延，恐生变故。 但即便如此，也实在是无法离开此处，一人高的合金闸门挡在身前，即便再断一指，用骨头去摩擦，可能起火了都不能伤其分毫。 得想想别的办法。 离阳稍加思索，便计上心来。 既然电子眼说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无需注射更多1型细胞修复液，那便和先前一般，再受些伤害便是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站在墙边，高抬右腿，朝着坚硬无比的合金墙壁奋力便是一脚。 伴随着一声清脆骨裂声，原本雪白的墙壁上，骤然间炸开一朵血花，鲜艳到有些刺眼。 垂目一看，大脚趾已然完全缩进了脚掌之中，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刺骨钻心疼痛不断传来，脸色煞白，连带着这具身躯，都不住颤抖。 做完这些，离阳便跌坐在地，静静等待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片刻，合金闸门便再度开启了，电子眼从外面悬浮进来。 显然，虽然看不到摄像头的存在，但这里一定存在某种监视装置，从而来时刻测定离阳的身体状况。 一进门，电子眼照例先是射出蓝光，上下扫描了一番离阳。 随即用尖细的太监音宣告道：“一度中伤，骨折，建议注射1型细胞修复液，并进行接续手术。” 说罢，下方的悬浮底座便弹出一只极为精细的医疗机械臂，前端是极为锋利的钢针。 离阳并未有丝毫反抗，任由闪着寒光的注射针头刺入肌肤，扎进血肉之中。 感知到些许凉意涌入体内，显然是药剂开始注入，他当即闭上双眼，静心凝神，细细感受。 出乎意料的是，此物虽属木行，但却并未蕴有多少生机，更多的则是促长，条达之意。 想来也是，科技体系的药物，归根到底还是激发人体自身潜力，不能像修仙一般，无视常理，直接血肉重生。 倒并无高下一说，科技体系若是能发展至天剑山那般境界，区区破劫修士，还是能随意吊打的。 然而这药效发挥极快，不过片刻，便被这具躯体给完全吸收掉了，以至于离阳还未来得及解析完全。 还需要更多。 他也不打算多等，当即便冲着墙壁又是一肘，伴随着清脆骨裂声，左手直接耷拉下去，显然是骨折了。 电子眼又是一道扫描光束过来，和刚才一般，先用老妪的音色宣告道：“一度中伤，骨折，建议注射1型细胞修复液，并进行接续手术。” 不过这次，除去先前注射药剂的医疗机械臂以外，却还探出另一只医疗机械臂，其上同样载有注射针头。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离阳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检测到无端自残行为，为确保生命安全，建议执行休眠程式。” 虽然嘴上说是建议，但看电子眼的举动，明显是强制。 看来，这人工智能还不算蠢，不会任由离阳通过频繁自残，来不断获取1型细胞修复液。 他有心反抗，但血肉之躯，又怎可能敌得过钢铁机械。 思量了片刻，便也只能选择放弃，任由两只针头一同插入体内。 伴随着些许清凉感涌现，眼皮愈发沉重起来，当即瘫倒在地，便打算直接休眠。 却不想这电子眼还怪好心的，伸出几只机械臂，将离阳硬生生架回了床上。 在休眠药剂作用下，他很快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 不过好在，还是能够隐约捕捉到1型细胞修复液的踪迹。 看着其中的有效因子流经四肢百骸，逐渐汇聚于两处伤口，对损伤进行修补。 离阳竭力放大心神，全神贯注于此，在本体力量的作用下，短暂进入了内视状态，开始从微观层面观察起来。 他看到星型因子进入到一颗颗细胞之中，点亮其内蕴有的生机，激发潜能，快速分裂。 人体本就具有自愈能力，药剂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速度。 而所依仗的，便是基因片段的激活，催生出新的特质。 人类基因极为复杂，不过在离阳已然触及金带境的元神面前，还是不够看。 他将精力尽数投入其中，开始一一筛选可用的碱基对。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所发现。 第153章 反溯归元 万般生灵皆有寿数，难以长存。 纵使破劫修士，理论上也不过数万年可活。 而若是挺不过劫变，那更是中途夭折。 归根到底，便是生机虽旺盛，但却不可永续。 即便如离阳这般，若是没有系统补充，在无穷岁月之后，也会缓缓步入衰老，直至终焉。 也就是说，生机只是表象，还有更深层的因素，限制了长生的可能。 在天罡大陆之上还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估摸着只有飞升上界才能摸索出一些可行之路，但于此界之中，却是隐隐有所发现。 顺着药剂有效因子，离阳寻得了激发自愈功能的基因片段，并将其完全表达出来，不再隐匿于暗中。 同时，体内也出现了一种莫名的奇妙能量，伴随着其快速消耗，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显着增加。 直到这种神秘能量消耗殆尽，一切才恢复正常。 甚至于，相较于先前，还更加缓慢。 显然，这样做并非没有代价，或许，不应该让那种神秘能量完全消耗，得留存一点，才能维持正常生理机能。 不过好在，先前的加速，已然让伤口痊愈了大半，剩下的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这种神秘力量关乎生命本质，至关重要。 只可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阳根本没来得及对其进行解析，从而掌握控制的技巧。 他隐隐有所感悟，这便是此界奥秘所在，若是能融会贯通，距离重塑肉身，也不远了。 接下来再自残一下试试。 只是虽然这样计划着，但休眠药剂的作用时间却是固定的，估摸着这具躯体还需要睡好久。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任由这具躯体陷入休眠，暂时回转心神，来到本体那边。 虽然与秦霓裳的古咒并未解除，但至少借助点化元灵，将此女从魂灵之中独立出来。 并且在神印作用下，能够完全掌控对方，不再像先前那般，拿她毫无办法。 不过即便如此，在古咒影响下，离阳也不敢贸然对其出手。 索性将其下放到了识造天，反正他神印有多，少去一个，用来处理这心腹大患，也是极其划算的。 离阳也并不指望此女会有所成就，进而反哺自身。 她死去之时不过一介元丹，如今纵使成了神明，没有离阳的帮助，恐怕连在神明众多的识造天立足都难。 更别说招收信徒，扩大信仰了。 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 等到日后完全解开古咒玄妙，他自然必定要彻底湮灭秦霓裳，了结这段因果。 不管如何，如今都可以暂时将此女放到一边，专心于修行。 趁着云埃界中的寄宿肉身陷入休眠，离阳便开始继续研究先前从那些阿尔戈手中得来的溯元反应堆。 虽然当初用木行玄法，也就是定生青芽，加上火行玄法，烬火星种，勉强启动了这装置，但却尚未达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木元与玄灵木皆是木行所属，富含生机，与生灭不定的涅盘循环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从一种生命形态，转变为另一种生命形态。 过程当中，虽有些许湮灭新生，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保持着存活状态，并无彻底寂灭。 是以不太适用此道神通。 离阳稍加思索，便放弃了火行一道，选择只用剩下的四行。 这四行环环相扣，其中土行乃是五行之母，水行又是五行之源，皆与生机密不可分。 至于金行一道，则是起了过渡作用，将四行串联成一个整体，不分彼此。 顷刻间，他双眼之中闪烁四色玄光，照在面前的装置上，依次施展本命玄法。 只见厚土玄黄骤然显现，地母之气迸发滋长，化生不歇，就如传说中的息壤一般。 随后金光乍现，如旭日初升，光耀大地，破除阴孽所属，返归正阳。 金行生自土行，将地母之中的煞气汲取，铸成金锋。 而正所谓物极必反，至刚至阳之物，往往伴有至柔至阴之物显现。 湛蓝水光溅出，如万顷波澜，福泽四方。 阴阳交合，自然有生机诞出。 青绿嫩芽冒出，催生木行。 如此四行轮转，周而复始，良久不歇，也不知过了多久，反应堆内部的堆芯才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动。 “成功了吗？” 离阳自然有所察觉，当即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本完整的堆芯，在四行作用下，却是碎裂成千百细块，宝光暗淡，灵性有损，再无半点玄妙。 见状，他顿时脸色一变。 虽说对于活石科技并没有多少研究，但天地至理都是共通的，即便是在依托科技体系建立的云埃界中，也极为适用。 没道理会失败。 除非，是他遗漏了什么关键。 想到这里，离阳便掏出一块玄灵木摆在身前，同时又唤出一名阿尔戈。 也幸亏他当初没有滥杀无辜，将那些被搜魂的阿尔戈尽数摄入了水行法则之中。 虽然无有木元茶补充，但由于皆是休眠状态，消耗很少。 再加上水行本就催生木行，这些阿尔戈便得以存活至今，没有缺胳膊少腿。 不过，离阳也不打算唤醒她们。 且不说天罡大陆五行平衡，像阿尔戈这样极为纯粹的木行生灵难以存活。 再者，这些阿尔戈实力平平，或许连同阶修士都斗不过。 无有大用。 唯一的价值，便是充当样品，也就是让离阳好好研究一番木元了。 他眼中金光一闪，便利用金行法则，凭空生造出一个罐子，和元流罐极为相似，亦是单纯用来容纳木元的容器。 从面前沉睡的阿尔戈体内抽取适量木元，随后便再度将其收回水行法则之中。 将装满木元的罐子和玄灵木放在一起，开始了更为深入的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离阳静心凝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所感悟。 他当即抬手一挥，便将面前的玄灵木与木元齐齐悬起，进而在半空之中，逐渐交融。 同时又将数道先天净灵真光投入其中，分别对二者进行返归本真和逆反先天操作。 并且在即将完成互换之时，强行中断进程，使得面前只剩下一团不断在固态与液态之间转换的青绿色物质。 这便是介于玄灵木与木元二者之间的中间产物，姑且可以称其为中天木精。 并指一挥，便将中天木精射入溯元反应堆之中，替换掉已然损毁的堆芯。 伴随着隐隐蜂鸣声，设备重新启动，开始运转。 离阳心念一动，便将一块玄灵木放入其中，不过片刻，便有木元流出。 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溯元反应堆已然完成，并且适用性更广。 将木元作为基础单元，便可以通过输入其他木行灵材进行转化，进而利用产生的木元生造玄灵木。 不过这样做的效率似乎还不够，如果将木元直接供给那些阿尔戈，再利用她们所释放禁咒之中饱含的天地木行之力进行转化，便可达到成倍增加。 而除去解决了玄灵木的问题以外，中天木精的领悟，也让离阳在先天一道上的造诣更深。 一石二鸟。 第154章 源质超能 “检测到生命源质显现，开发序列为f级。” 云埃界中，肉身终于从漫长的休眠当中苏醒，五感重回，所听到的第一道声音便是这个。 离阳勉强睁开双眼，迎面而来的便是扫描光束，湛蓝辉光自上而下，将整具躯体都一览无余。 电子眼多变的语气和音色，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还是捕捉到了关键，当即从床上坐起身来，便开口问道：“生命源质又是什么？”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子眼对离阳是非法监禁，但至少在回答问题方面，这玩意从不磨叽。 “生命源质是人类潜在的特殊力量，是那些未经表达的基因片段，正常人类自主激活的概率极小。” 如此看来，那股神秘能量，便是这所谓的生命源质了。 倒是名副其实，和纯粹生机大有不同，其内包含更为原始的气息。 与先天命精倒是有些类似，只不过非属先天，乃是后天之物。 并且也只存于此界生灵之中，到了天罡大陆之上，便无有此物。 不过，却是可以从其真谛借鉴一番，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追问道：“那么，该如何补充这所谓的生命源质呢？” 刚才已然将体内的生命源质消耗殆尽，若是想要深入研究，那就得使其再现。 但也不知究竟是人体自生，还是有药剂帮助才能显现。 对此，电子眼也没有隐瞒，如实回道：“保持良好的作息，生命源质便可缓慢恢复。” “不过我更推荐进食富含源质的食物，不仅能够快速补充，一定程度上还能提高总量。” 闻言，离阳便笑道：“正好，我现在饿了，你拿点过来。” 然而电子眼却是晃了晃镶嵌在核心的人工晶体，一口回绝道：“你刚刚激发超能，消耗过多，不建议立刻进食源质食物。” “我会为你准备一些口感和味道经过了调整的营养液，先依靠人体自身恢复，让其缓慢适应，才是最佳之选。” “超能力？”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回过神来，脸色古怪。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冒出来什么超能力。 不过一想到此界是依托科技体系建立的，出现超能力，也是合情合理。 他随即便问道：“这超能力，和生命源质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你刚才所说的f级开发序列，又代表着什么？” 电子眼没有含糊，立即便解释道：“生命源质一旦被激发，就可以获得超能力。” “至于开发序列，这决定着能力的上下限，s最高，f最低。” “并不意味着实际上的强弱。” 闻言，离阳自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对方这话也不难理解，所谓的能力就和神通一般，更玄妙的，威能也并非一定更大。 只不过下限要高于其他技法，关键还是要看施术者怎么操作。 若是放到什么都不懂的凡人手中，就算是仙人妙法，也不堪大用。 可能还不如点石成金这样的戏法唬人。 他思量了片刻，便继续问道：“那么，我所觉醒的能力是什么呢？” 电子眼当即回道：“你现在获得的能力是[初级自愈]，能够通过消耗生命源质，在一定时间内快速恢复伤口。” “并且无法自动矫正接续骨骼，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怪不得被评为f级，这样的能力也就拿来自保，还不能修复骨骼，至于断肢重生自然是更加不用想了。 也就能快速愈合一些轻伤，并且还要消耗生命源质。 而离阳刚才便将体内的生命源质尽数消耗殆尽，身上的伤口，却仍旧没有完全愈合。 可想而知，是有多鸡肋，受伤稍微重一点，便无力回天了。 不过既然有初级自愈，那就肯定有中级，以及高级自愈。 说不定高级自愈，便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比如说骨骼再生，乃至白骨生肉。 那么，该如何提升开发序列的等级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再问道：“开发序列是固定的吗？能否晋升？” 然而电子眼却是再度晃眼，否认道：“虽然生命源质可以通过锻炼以及进食富含源质的食物来提升，但开发序列是因人而异，天生固定的。” “可以经过频繁的使用来熟练运行，以至于发挥更大的功效，但本质无法改换。” 虽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但离阳还是心有不甘，毕竟这能力也太弱了。 若是更为强大一些，或许就能摆脱这电子眼的控制，回到外面，探索此界，从而萃取大药。 更何况，他也隐隐摸索到了些许奥秘。 离阳很清楚，这具肉身之所以能够激活生命源质，绝不是天生显现，而是他在背后做了推手。 既然第一次成功了，那么便可以有下一次。 反正，即便这具肉身崩溃了，他也可以汲取到足够多的经验，进而在下一次降临当中，占据先知优势，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无所知。 当然，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口，埋在心里便是。 他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致意，心中却是思量着，该如何激发更多特殊基因片段。 是更多的1型细胞修复液，还是说，关于基因方面的书籍？ 就在离阳沉思之际，电子眼却是突然间问道：“你是在害怕和先前一样受到伤害吗？” 还未等离阳回答，它便自己补充道：“不必担心，只要继续待在这里，你便无需战斗，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除去自残行为，这是被禁止的。” 此言一出，离阳却是瞳孔一缩，幽幽看着电子眼。 如果说先前的一些举动还可能只是因为这玩意不太聪明的话，现在这些言语，便已然表明，对方是故意将他关在此处的。 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恐怕不见得？ 过了片刻，离阳却是莫名笑着问道：“这么说，这里很安全，而外面，很危险？” 电子眼点了点头：“没错，根据外部监测数据显示，辐射将会在近日达到峰值，气温也会逐渐降低到零下五十度左右，非常不利于人类生存。” “即便觉醒了超能，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在没有任何防护下，出去便是死路一条。” 辐射？低温？ 听上去外界环境似乎确实很恶劣，留在此处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离阳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除非，不必出去，便可以了解此界。 念及此处，他便伸手托着下巴，很平淡地说道：“这样啊，那我就不出去了。” “不过，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的，我一不开心就想自残。” “有没有一些东西供我玩乐呢？” “比如说，书籍之类的。” 听闻此言，电子眼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似乎陷入了思考，在衡量究竟要不要答应离阳的要求。 好在它并不认为离阳能够逃离此处，过了片刻，便回道：“一个人待在狭窄空间内的确容易产生心理上的不适，而适当的娱乐也的确有益身心健康。” “请求批准，稍等片刻。” 第155章 核战废土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不过电子眼拿来的却并非最原始的纸质书籍，而是一副薄如羽翼全息眼镜，只要戴上，就能通过全息投影，看到内里储存的大量电子书。 从民生娱乐到军工科技，应有尽有。 甚至于，一些标识有国家机密，严禁外人访问的文件，也在其中，并未加密设锁，可以随意浏览。 这显然不太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有急着去研究基因开发序列，而是转过来搜寻新闻报道，想要弄清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此界又是何等景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是电子眼一时疏忽，还是对方根本不介意让离阳了解真相。 总之，他很快便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战争的预告。 在此界生活的人族将其称为卓拉星，在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很快便通过航天探明了卓拉星四周，发现自己是孤星外悬，附近并无任何外星球。 是这个宇宙唯一的文明。 虽然各方政府为了稳定，不约而同地选择向大众隐瞒这个消息。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一恐怖的事实，很快便由于知情人的泄露，在社会上激起了轩然大波。 此界的资源是有限的，如果没有外星球的话，那么终有一日，人类会耗尽最后一滴水，渴死在这里。 虽然离这样的悲惨结局，还有极为漫长的时间，可能是成千上万年。 说不定在那之前，人类已经找到了新的出路，不必困死在此地。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理智和远视。 或许是阴差阳错，也或许是背后有人在刻意推动。 总之，冲突不断升级，愈演愈烈，直至小范围的动乱，最后便是波及世界的战争。 世界大战就这样突然间爆发了。 大部分人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此界已然变成一团废墟。 高度发达的科技催生出各种威力极强的武器，原本只是用于防范其他国家，甚至对抗假想外敌的装备，全都打在了自己人的头上。 热核弹头将整个地表都犁了一遍，千疮百孔，数以亿计的人类死亡，只有少数幸存者及时进入了地下避难所，依靠厚实的钢筋混凝土，躲过了极高温的洗礼。 其实在先前，当听到电子眼说，外界极其危险，有大量的辐射。 离阳便隐隐有所猜测。 如今从这些新闻报道之中，才理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辐射自然是来源于核弹，至于低温，也是因为厚厚的辐射尘遮蔽了太阳，进入了核冬天。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或许便是一处由人工智能管理的避难所。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看完这些，离阳的心情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他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下好了，生灵几乎灭绝，即便拿来萃取大药，也榨不出多少。” 虽然此界的资源并未枯竭，但最宝贵的生灵，却是灭绝了近乎99。 衡量大药品质的标准，便是看云埃之中，寄宿了多少生灵。 所寄宿的生灵越多，便代表云埃冥数越丰富，提炼出的大药自然更好。 而像现在这卓拉星，生物圈完全崩溃，生灵十不存一，即便炼出大药，也是品质最次的那种，可能连青霄都达不到。 想到这里，离阳心中便生出直接放弃此界的念头，转而去寻求其他云埃界。 但随即转念一想，却是又断了这般念想。 毕竟都做了这么研究，若是就此放弃，无异于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更何况，本体在外界也无法探明云埃界中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下一次选定的云埃界比这卓拉星还不如，甚至是一片荒芜呢？ 念及此处，离阳便暂且将刚才的想法抛之脑后，继续先前的计划，开始研究起基因开发序列。 虽说界与界之间的道则迥异，无法通用，但一个文明的心血结晶，亦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生命源质虽生于后天，但与先天之间，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至于基因开发序列，这更是传承亘古之物，乃是长久的进化所塑成的生物瑰宝，自然珍品。 稍作了解，离阳便感觉受益匪浅，思路大开。 以往所遭遇的困惑不解，在这里，却是能得到相似验证，进而摸索出对应的答案。 如此看来，提炼大药并非只是一种提升修为的手段，也是一场对于所修之道的磨练。 在这过程当中，修士可以假借他法，映照自身，从而举一反三，精进道法。 理解到这，离阳不禁感叹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传闻之中，登灵大能个个都精通全法，即便一些极难入门的技艺，比如说阵法一道，也能有所涉及。 想来，便是在这云埃界中寻得了类似的文明。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能落后。 继续深入研究。 虽然到达高深层面，离阳对于一些极为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也同样有些不解，以至于难以寸进。 但好在，全息眼镜当中所提供的资料十分全面，单一学科不行，便延伸至其他学科。 如此废寝忘食，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具身躯才发出不堪的哀鸣。 视线模糊，感官错乱，显然已经到达极限了。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虽有些不甘，但还是选择暂时中断研究，休息一会。 若是把这具躯体玩坏了，下一次降临，可未必能到达这么个好地方。 不是所有避难所，都能在核打击之后幸免于难的。 要是届时穿到一处废墟里，可就麻烦了。 他通过全息触摸关闭了投影，但并未将眼镜取下来。 腹中空空如也，分泌过多的胃酸无处使用，只能通过灼烧胃壁发出的钝痛，来提醒大脑该进食了。 好在，也无需离阳行动，电子眼已经事先送来了食物，就放在他床前。 是一袋青绿色的液体，从包装上看，有点像是他小时候吃过的吸吸冻。 想来，这便是先前电子眼所说的营养液了。 离阳拧开盖子，嘬进嘴里便吸了一大口。 然而还未等他咽下去，一种极为古怪的味道，便在他口腔内炸开。 若不是心神足够强大，强行抑制住了躯体的本能，否则便会忍不住吐出来。 他勉强咽了下去，举起袋子放在眼前，目光之中满是不解。 “怎么会有一股莫名的馊味？” 是的没错。 这营养液给离阳的感觉，就和夏天过夜的饭菜一般，除了馊味，便什么也不剩。 给人生理上的不适。 就是不知，是不是这具肉身的味蕾出了问题，还是这营养液的毛病。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硬着头皮将其喝完了。 而或许是许久没有真正进食了，最后的感觉还不错。 感受到腹中不再咕咕作响，离阳便躺在床上，进入了休眠状态。 不过这次，心神却并未回转本体那边。 而是继续留在此处，根据先前得来的知识，开始尝试激活更多的开发序列。 第156章 未知信息 界外一日，界中千年。 在不分昼夜，近乎废寝忘食的学习下，离阳很快便掌握了不少已经被此界人类探明的开发序列。 从s级的[引力操控]，到f级的[毛发再生]，应有尽有，并且可以随时激活。 只是，能力上限再高，没有足够的生命源质驱动，也是无用。 按照标准的衡量单位，现在这具肉身当中的生命源质，大概只有05盖尔。 而1盖尔，才能够维持一次完整的f级开发序列释放。 也就是说，离阳现在，连[初级自愈]的全部功效都无法发挥，更别说是更高级别的开发序列了。 再加上电子眼具备监测手段，能够直接探明这具躯体的一切。 为了避免被对方察觉，离阳并不打算再激活其他的超能。 但他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被电子眼关在此处，像只宠物一般喂养。 就算去不了外界，也至少得走出这个房间，看看避难所的全貌。 弄清楚这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电子眼要监禁自己。 为了达成这些目的，离阳转而，开始研究起人工智能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不过想想也知道，这副全息眼镜当中，一定埋有后门，被电子眼监视着。 是以离阳并不打算在此界研究，而是利用强大的元神，和对于修士而言算是基本能力的过目不忘，快速将所有相关书籍都看一遍，牢牢记在心中。 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只是走马观花，随意翻翻。 根本想不到，如此海量的知识，在一瞬间便被离阳铭记在心。 做完这些，他便开始研究其他学科，比如说用于重塑肉身的生物以及化学，在以后必定能派上用场。 等到肉身濒临极限，陷入休眠状态时，心神才回归本体，在外界继续学习计算机方面的知识。 虽然因为无法实践操作，进度缓慢，但离阳的目标也并不是反过来操控电子眼，他只是想遮蔽留在这全息眼镜里面的后门，从而干扰电子眼对他的监视。 电子眼毕竟是管理整个避难所的人工智能，由战前政府研发，极难对付。 不在人工智能领域上深耕许久，是拿对方没办法的。 而相对而言，破解后门程序，就简单得多了。 如此，在此界过了数月之后，离阳自认为已经可以尝试一番了。 他猛然间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通过全息触摸开启投影，开始破解。 然而人算终归不如天算，刚进行到一半，离阳就不得不停下操作。 因为他这边，已经被完全锁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摇头轻笑道：“被发现了啊……” 随即抬首看向门口，静静等待着。 不出所料，下一秒，金属闸门轰然开启，电子眼缓缓飘了进来。 它用极为阴柔娇媚的男声警告道：“破坏预留程序是被禁止的，它并不会侵犯你的隐私，而是执行相应的保护措施。” “如果有疑问，可以通过呼叫指令，上报给管理中枢。” “而不是进行危险作业。” 虽然话语很严肃，但由于音色太过逆天，以至于离阳听了只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忍不住深呼一口气，才缓了过来，却是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无奈道：“我只是想试试电子对抗，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 话音刚落，湛蓝色的扫描光束便落到身上，将一切看个通透。 人工晶体背后的幽蓝微光闪动了片刻，电子眼才用浑厚的女声宣告道：“生理机能正常，轻微营养不良，已在下一次的营养液供给当中加入适当微量元素。” 挡板开合了一下，又补充道：“收到请求，为保证人员心理健康，执行批准。” 说罢，下方的悬浮底座便弹出一块闪着细碎蓝光的方片。 离阳自然认得，这是被称为个人终端的设备，相当于电脑与手机等电子产品的集合体。 相较于只能用来看电子书和进行一些简单操作的全息眼镜来说，功能显然更加强大。 不过，其中也必定留有监视后门。 他并没有立即接过此物，却是摇了摇头：“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并不需要更多的娱乐方式。” 随即问道：“我需要沟通，可以让我与其他避难所人员进行交流吗？” 避难所之中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人，但电子眼却一直将离阳关在此处，或许，其他的避难所居民可能已经离开这里。 亦或者，死了。 而面对这个请求，一向反应极快的电子眼，却是罕见地宕机了数秒。 过了片刻，才用沙哑的男声回道：“驳回请求，外来人员进入避难所，需进行长久的隔离观察和检疫。” “在没有达成合格标准，并且经过避难所全体居民投票同意前，禁止任何形式的交流。” 说完，电子眼便转身，正欲离开此处。 而刚刚弹出的个人终端，也被它随意丢在地上。 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在离阳看来，这些不过只是借口。 毕竟哪有隔离好几个月的，他又并未染上什么传染病。 而这电子眼刚才也说了，生理机能一切正常。 这是自相矛盾。 离阳连忙挽留道：“既然这个不行，那源质食物呢？” “我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应该可以进食源质食物了？” 除去想要提升自身生命源质以外，他也想换换口味了。 那馊水一般的营养液实在是吃腻了。 闻言，电子眼稍作停顿，似乎是在思考。 然而下一秒，却是一口回绝道：“源质食物储量有限，需要使用避难所功勋点进行兑换。” “鉴于你现在还尚未完全成为避难所居民，没有资格享用源质食物，驳回请求。” 撂下这句话，电子眼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只留下离阳一人站在原地。 他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关闭的金属闸门背后，才收回视线。 虽然离阳企图破解后门程序的计划被发现了，但好在，除去将全息眼镜的操作功能完全封禁以外，电子眼也并未执行什么惩戒手段。 他将跌落在地上的个人终端捡起，轻按将之唤醒。 一眨眼，湛蓝的光幕便显现于眼前。 由于事先通过全息眼镜当中储存的电子书进行了相应的了解，离阳很熟练地便进行了一系列操作，开始自检。 果然，这枚个人终端的管理员权限也归属于电子眼，他根本无法执行破解。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今，超能开发与电子破解两条路都行不通了，本体的力量又无法辐射到此界之中，单凭这具羸弱的肉身，是绝然斗不过电子眼的。 想他堂堂登灵大能，竟是被一机巧造物困于此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离阳便爬上了床，打算进行休眠，心神回归本体。 然而就在这时，个人终端，却是弹出了一则奇怪的未知消息。 第157章 另一个我 [检测到活体生命信号，身份验证中……] [验证完毕，编号ct，身份代码x-67，网格工程师丁黎，欢迎使用个人终端] “？！” 注意到这则消息，原本漫不经心的离阳一瞬间便瞪大了眼睛，目光锐利，紧盯着个人终端上所显示的一切。 那些稀奇古怪的数字组合暂且不管，显然是某种计算机识别符号，用于辨别身份。 对方所说的丁黎，很有可能便是这具躯体的真实身份。 而既然在系统之中存有记录，那便证明其也是避难所居民。 并非电子眼口中的外来人员。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果然，那个人工智能，一直在欺骗他。 居心叵测。 说不定原主之死，便是对方一手造成的。 至于为何又要救回来，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总之，电子眼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在离阳眼中，已经给这家伙判了死刑。 等到他重塑肉身之际，势必要先将其大卸八块。 一时间，离阳心中涌现出万千思绪，但表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仍旧躺了下去。 只不过并未闭上双眼进行休眠，而是开始鼓捣个人终端起来。 虽然那则消息弹出之后，界面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但他相信，既然已经认证了身份，那必定会和先前的游客状态有些不同。 只是，需要自己去发掘。 好在他的计算机技术在长久的学习当中，已然达到了不错的水平，虽然距离拿下电子眼还极为遥远，但摆弄一些基础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稍作施为，便在个人终端的储存硬盘当中，寻得了一份先前并未显现的文件，并且经过了加密。 文件名称是[网格化进度报告]，听起来像是有关于原主工作方面的汇报。 离阳当即便想打开细细一观，但却弹出一个窗口。 [检测到登录行为，请输入账号以及密码进行认证。] 见状，他顿时眉头一皱。 账号应该就是原主的编号加身份代码，这个先前已经有过提示了，离阳记得很清楚，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问题。 但密码是什么，却又无从得知了。 他当初降临到这具肉身之时，浑身上下除去一条内裤以外，什么也没有。 后来更是为了包扎止血，连内裤都没了，身上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原主的身份。 自然也不可能知晓这所谓的密码。 但眼看答案就在眼前，又怎可能放弃。 更关键的，便是现在离阳也的确进退两难，没有别路可选。 是以他稍加思索，便尝试性地输入了几种常用的密码，想要看看运气。 然而得来的却都是错误警告，无一例外。 错误次数过多，就需要等待更长的缓冲时间，若是一直错下去，便会彻底锁死。 这样的设定很正常，但放到现在，就有些离谱了。 毕竟既然已经认定了他的生物信号，为何还需要什么密码呢？ 除非，可以选择绕过这一层防护。 念及此处，离阳便转回先前那则消息，开始追本溯源，弄清究竟是何处激发这种程序的。 天无绝人之路，他很快便找到了隐藏在暗中的通讯节点，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小程序。 虽然设计有些简陋，但却通过特殊方式规避了网络监察，得以摆脱电子眼的监视。 看来，避难所中，也有人发觉了电子眼的异常，甚至可能已经受到了对方的迫害，才留下这道后门。 离阳甚至突发奇想，会不会就是原主留下来的呢？ 对方虽然不可能预料到离阳的突然降临，但或许这避难所中还留下其他幸存者，也被电子眼软禁着。 丁黎所做的这些，正是留给他们的。 只不过，现在却被离阳捷足先登了。 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他思量了片刻，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运行了程序，成功打开了加密文件夹。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啰里嗦的工作总结，而是离阳的脸。 亦或者说，是这具肉身的面目。 也就是所谓的网格工程师，丁黎。 虽然屏幕里的人像很逼真，但通过一些细节，离阳还是能看出，这只是一道虚影。 是事先录制好的视频。 他按下按钮，便开始播放了。 开头先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真正的丁黎才无奈笑道：“当你看到这份录像时，我或许已经死了。” 随即却又补充道：“当然，并非是外界因素造成的，而是自杀。”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当中莫名流露出一丝释怀，才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自杀，你也不必知道。” “只需要明白，在我死后，务必留意海拉二型的动向。” “一旦它显露出任何异常，便立刻向管理中枢上报。” “我的建议是，最好暂时关停它，将避难所智能权限转移到更加稳定的海拉一型，也就是整个海拉系列的原型机上。” 听到这里，离阳心中，其实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所谓的海拉二型，很可能便是电子眼，丁黎早就发现了它的古怪，这份视频，显然是在警告其他避难所居民。 但既然可能产生威胁，管理中枢为何不作为呢？ 是不够重视，还是说，早就被电子眼给软禁了？ 不管如何，这其中必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而到这里，视频还尚未结束。 丁黎一改常态，脸色和语气都没有先前那么轻快，皱眉肃声道：“如果，事情真正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亦或者说，避难所的情况十分危急，刻不容缓。” “便使用这个。” 说罢，他目光中显露出一丝不忍和怜悯，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而同时，离阳也发现，个人终端上突然多了一个应用程序。 其名为[程式重载]。 或者更确切来讲，也就是所谓的格式化。 丁黎解释道：“这个东西能将海拉二型的数据库清零，并把包括人格模型在内的一切尽数粉碎，彻底抹消它的存在。” “但同时，也会造成整个避难所管理系统暂时崩溃，毕竟海拉二型是建立在系统之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务必要谨慎对待，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使用。” 然而对于离阳来说，这些都是废话。 他可不管这避难所的死活，再者说，那些幸存者还在不在，都是一个问题。 更何况，只是暂时的崩溃而已。 是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按下了按钮，启动了这所谓的[程式重载]。 随即只闻一声微不可察的炸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一般。 紧接着便是机器运作的轰鸣声，以及极为刺耳的警报。 在红光旋转闪烁下，厚重的金属闸门轰然开启。 系统的暂时崩溃，显然使得这些闭锁机构也失灵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是大喜过望。 因为这便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然而就在他将要动身之际，房间内，却是突然响起了莫名的合成电子音。 第158章 死路 “避难所管理系统正在进行日常检修，请各位居民不要惊慌，待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播报却是只让离阳停顿了片刻。 对于这样的警告，他自然是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地便出了房间。 一出门，虽然仍旧处于不算宽敞，只能供二人同行的走道内，但他却是觉得豁然开朗。 长期待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感官自然会被限制，有一种莫名的束缚感。 如今骤然间脱身，难免通体舒畅。 此时的走道内警铃大作，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表示危险的红光。 离阳四下观望了一眼，发现并无什么较为明显的标识，却也没有随便选一个方向前进。 他先前在全息眼镜里找到了不少避难所结构图，虽然标识为国家机密，但核战已经摧毁了所有政府，这些资料，也自然无人看管。 即便没有确定先前所在避难所的代号，但这些公立设施，布置大多都是极为相似的。 离阳稍稍回忆，便寻得了差不多的框架。 “如果那个海拉二型所说属实，这里是隔离观察室，那么沿着走道往前走一百米，大概便是避难所人员活动区域了。” 他这样自言自语着，随即便开始往前行走。 当然，在路上也不忘观察旁边的景象。 未曾想刚走几步，便又发现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房间，金属闸门同样大开着，但内里却空无一人。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再往前走几步，站在一处较为空旷的位置，放眼扫视，发现走道两旁都是一样的布置。 所有房间都是无人居住，并且数量极多，就好像是克隆出来的一般。 眼前这般景象，显然是在表明，此处并非是什么隔离观察室。 如此看来，这海拉二型，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未免也太会撒谎了。 骗一次可以说是模仿人性，三番五次的欺瞒，就带有某种恶趣味了。 或许，这便是丁黎所畏惧的。 离阳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还需进行验证，才能确定。 他没有过多停留，开始小跑起来。 脚步声在长长的走道内回荡，在红光不断闪烁，与克隆房间死寂一片的渲染下，莫名显得有些可怖。 过了片刻，离阳便来到了一处拐角，而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扇上有物理锁的金属门。 即便精通计算机技术，拿这样纯粹的物理闭锁机构，也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他还有超能。 当即心念一动，便激发了潜在的基因片段，觉醒了名为[同消反应]的f级开发序列。 听起来丝毫很厉害，但其实无有什么大用，不然也不会被评定为f级别。 单单能够将外物与自身的血肉同时进行反应，以熔融的形式消除。 也就是说，施展这个能力，就等同于自残。 可谓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却是刚好派得上用场 反正这具肉身对他而言只是充当载体，并无其他作用，自然不必稀罕。 当即便抬脚将大脚趾与门锁贴在一起，伴随着体内生命源质快速消耗，一股钻心疼痛涌了上来。 随即只见大脚趾和门锁齐齐升温变红，在一瞬间便被烧成了灰烬，刺鼻的气味伴有烟气。 虽然过程极为难挨，但好在由于反应的温度极高，伤口倒也无需止血，省了不少事。 感官上的不适对于离阳来说并没有影响，但却让这具躯体难以适应，一瘸一拐的。 门锁成功消除，他伸手轻轻一推，便打开了铁门。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离阳先前所待的地方便是避难所居民的宿舍，而这里，应该就是食堂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门后的景象，却是与他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数人高的大玻璃罐子，内里灌注着满当当的不明蓝色液体，最关键的，便是隐隐约约可以从中窥见人体的轮廓，好像是在进行什么可疑的生化实验。 从罐子顶部探出大量线缆，沿着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估摸着上面还有一层。 这有点像是克隆中心的地方看起来就不太妙，是以离阳单单看了一眼，便又悄悄缩了回去。 既然这座避难所的布置和他所知的通用结构有些不同，那么便没有必要按照先前的规划继续走下去。 他当即沿着走道返回，去往另一个方向。 尽头处又是一扇施加了物理锁的金属门，离阳也只能把另一只脚的大脚趾也给献祭了，换来的便是门锁被破坏，金属门成功打开。 这次门后的场景虽然不如先前那般吓人，但也和正常避难所不太一样。 入目所见，尽是一台台看起来像是ct的大型机器，由于避难所管理系统暂时崩溃，有几台竟是自动开机了，光幕上不断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像。 离阳四下观察了一会，发现并无任何异常，才猫着腰溜到一台机器旁边，打算看看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虽然设有安全密码，但在没有海拉二型防火墙的阻止下，他只需将个人终端接入，便可进行破解。 一番操作之后，便成功进入了用户界面。 稍稍研究，便发现这种机器，其实唤作[精神同步仪]。 顾名思义，其主要功能，便是将受术者的精神与仪器中编排好的设定进行同步。 通俗来讲，就是洗脑，也可称为人格灌输。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更是深深不解。 一个普通的避难所，要这种近乎非人道的设施干什么？ 带着疑惑，他开始翻看机器使用痕迹，发现居然有成千上万条记录，涉及人员档案数不胜数。 甚至就连丁黎自己，也包含在内。 并且，其中还有不少重复，就比如一个叫爱丽丝的少女，在同一天内，进行了足足十二次精神同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先是克隆，又是洗脑，这避难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大型试验场么？ 虽然对于这个问题，离阳还不知晓确切的答案，但他却更加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机器内除了实验记录，便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而现在虽然由于崩溃，避难所管理系统防火墙暂时下线，但整个系统的瓦解，也让离阳无法趁虚而入。 他无从得知前面会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好在存放这些精神同步仪的房间使用了电子锁，由于系统崩溃自动打开了，离阳不必再自残。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大概半刻钟，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因为，前面是死路罢了。 系统虽然崩溃，但避难所的电力供应并未停止。 密密麻麻的镭射网将出路锁死，一只更为硕大的电子眼，正悬在这些致命射线后面，静静注视着离阳。 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无奈笑了笑。 当即朝对方比了个中指，脱口便是一句国骂。 虽然使用的是天罡大陆语言，但电子眼还是能够从中读出一些东西。 合金挡板大开，人工晶体背后的光源骤闪，顷刻间便放射出一道蓝光，将离阳的身形彻底淹没。 第159章 外敌入侵 电子眼的突然现身，着实让离阳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想，海拉二型不是被格式化了？莫非丁黎说谎了？ 亦或者说，是对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事先做好了备份？ 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 但不管如何，对方的出现，显然已经预示着此次逃离的失败。 恐怕，也没有下一次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也只能待在原地，放弃反抗，迎接宿命。 真是可惜了。 耀目的蓝光遮蔽了视野，眼前一片幽蓝，什么也看不见。 仿若身处绚丽极光之中，难辨真假。 然而，预料之中的死亡却是没有如期降临。 甚至于，连些许疼痛都未感受到。 离阳自然心有不解，下意识眯着眼睛，尽量排除光线阻碍，想要看看对方究竟在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捕捉到电子眼的轮廓，一道生硬的机械声便突然响起。 “监测到外部不明热源，结合图像比对，初步判定为等离子切割设备，危险级别较高，建议……” 还未等对方说完，离阳便隐约听见，头顶上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炸响，震动传达至此，可见其威能极甚。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电子眼中止了例行报告，人工晶体背后的蓝光也转变为危险的红光，看起来莫名有些骇人。 它随意扫了一眼离阳，却是并未有任何举动，单单警告道：“灾害代码11-sx-231，执行2级防卫措施，请各位居民前往深度休眠室进行躲避。” 说罢，一只巨大的机械臂便陡然伸出，将离阳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同时，电子眼的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轨道，在电磁力的作用下，庞大的身躯开始往避难所深处滑降，直至到达一处幽暗无光的空间。 它将离阳随手扔下，便沿着来时的轨道重新攀升上去，并且在离去之后，金属闸门又将唯一的出口封死。 看来，避难所管理系统，已经恢复了。 恐怕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的好机会了。 由于着陆没有任何缓冲，重重摔倒在地上的离阳只觉浑身上下都传来一阵剧痛，甚至隐隐听到骨裂之声，显然是骨折了。 好在体内的生命源质尚有一些残余，尽数用于催动[初级自愈]，虽然无法修复骨骼，但疼痛却是减轻了不少。 他勉强从地上坐起来，四下观察了一会，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寻得了一丝荧光。 那是灯光按钮的标志。 离阳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照彻此间。 骤然间由黑夜转变为极昼，这具肉身的眼睛显然有些适应不过来，所见皆是一片模糊。 过了片刻，才堪堪恢复过来，将这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既然是深度休眠室，那自然有很多深度休眠舱，一排一排整齐摆放着，就像是一具具棺材。 这种设备通过低温技术，使得人员能够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大大延长寿命，在避难所中算是标配。 毕竟即使是按照最乐观的计算结果，要等到外界环境恢复到穿着防护勉强可以生存的状态，也要过去数十年。 一些老人显然活不到那个时候，而也有不少人不愿在避难所中生活，因此往往便会选择进入深度休眠舱。 对他们而言，核战就像是一场梦，只需要睡上一觉，就能见到和先前一般的世界。 说不上是无法接受现实的逃避，还是过于乐观了。 离阳随意扫视了一眼，便发现这些深度休眠舱内空无一人，与上面的情况差不多。 他来到一台深度休眠舱的控制面板前，利用个人终端接入，想要看看能否打开用户界面。 幸亏为了保证任何人在危急时刻都能使用，这些深度休眠舱的系统是独立的，离阳轻而易举便骇入了进去。 使用记录截止在一个月前，刚好便是他降临的时间。 也是这具肉身的原主，丁黎死亡的日子。 这两者之间，显然有一定关联。 然而由于独立于避难所管理系统外，除了使用记录和监测档案，也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了。 离阳也只能躺进去，消耗内里配备的微型医疗包修复伤势，让这具肉身好受一些。 既然被指定为应急避难场所，这里的食物和水自然也较为充足，至少对于他个人而言，撑个几年也是没问题的。 但这并不是离阳想要的。 他再次打开了个人终端，虽然由于防火墙的存在，连不上主系统，但丁黎的私密文件，却是仍旧可以访问。 除去先前那段警告意味十足的视频以外，这里还留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之前离阳急于逃生，所以没有细看，如今倒是可以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大多都是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资料，看来丁黎对此似乎颇有研究。 但为何，他的职位是网格工程师呢？ 据离阳所知，这一职位主要负责的是避难所资源分配与人员调整，俗称网格化，寓意更有效率地运行。 他也没有多想，继续仔细搜寻下去，还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是海拉系列人工智能的概念图和部分底层代码。 这显然不是丁黎一个网格工程师能够弄到手的，已经涉及到了避难所的机密。 真是疑点重重。 底层代码只是一部分，就算知晓了也无多大用处，而且这还只是原型机，后续肯定经过了大量更新调整，或许已然完全不同。 至于概念图，原先的形象设计更贴近于大众审美和人体工学，看起来像是一位少女，也怪不得被称为海拉。 至于现在为何变成了电子眼那副古怪模样，却也无从得知了。 从概念图上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其上留有的一个签名，却是引起了离阳的注意。 “丁正明？” 能在这上面留下名号的，多半便是创造者了。 这丁正明，显然和丁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说不定便是父子之类的。 这也解释了，丁黎明明是网格工程师，却知晓这么多关于海拉系列人工智能的秘密。 但即便弄清楚了这一点，对于离阳现在的处境，也无多大帮助。 他反倒是更寄希望于刚才发生的变故，从电子眼播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隐隐猜到，似乎是有外人入侵了。 或许正是避难所管理系统的暂时崩溃，给出了可乘之机。 但不管来者是敌是友，能够打破僵局，便是好事。 单凭离阳一人，实在是有些难以应对电子眼，毕竟对方可是控制着整个避难所。 但话又说回来，据他所知，为了以防万一，避难所之中一般也配备有不少武器。 虽然大多都是防卫型的，但也不可小觑。 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他这样想着，索性躺进了深度休眠舱，设下定时，在一个月之后将自己唤醒。 要是一个月之后还是没有转机，离阳便也只能放弃这具肉身，再次降临了。 提炼大药，果真并非易事。 第160章 生意 云埃界寄宿肉身暂时休眠，心神自然回转至本体。 云天之中，离阳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幽光大放。 卓拉星上的失败，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只不过是修行路上偶然遇见的一块石子。 修道数百年，离阳的道心不说如那些天才一般稳固，也至少坚定了不少。 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无异于徒增烦恼。 他稍作休养，便将注意力转向了玄泱界之中。 如今洞天生灵，小界初成，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 虽有生机盎然，但却尽是些蒙昧野兽，无智花草。 顺其自然虽好，但离阳又并非专修天人感应一道。 更何况，他还打算将水行法则之中收束的所有生灵，一并放入此界。 总是待在万千江河之中也不是办法。 是以打算寻得些许匠人，入界打造亭台楼阁，以供使用。 想到这里，离阳便分出一道水行分身，接连撞破重天，落到附近城池当中。 根据先前初入此地时进行的探察，此处乃是千雷城治下赫都国的边境地区，位于群山之中，只留一条道路出行，姑且算是与世隔绝。 此城名为华鼓，人口不过百万，修士境界自然也不高，只有一家五品宗门，由于太上长老乃是化玄而独大，其余的小门小派，更是连元丹都不常见。 也就是说，以离阳的境界，在此地完全可以占山为王，横行霸道，无人敢违逆他的命令。 不过这样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若是云埃之地被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此等用于提炼珍贵冥数大药的宝地，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抢手货。 一经出世，就如同海洋里的血迹，必定会引得诸多贪婪之辈前来争夺。 因此最好还是低调一些，闷声发大财。 离阳心念一动，分身便改头换面，变作一面容苍老，目光锐利，乃至整体看上去莫名显得有些阴险的瘦削老者。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副钓鱼翁的打扮。 随便取了几件中品元械，装作元丹散修，便直奔这华鼓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周家。 千雷城修士最擅长锻器，而此道又与符箓，阵法关系密切，是以这里的人亦是对这两道有所涉足。 据他所知，三大家族之中，唯有这周家对于土木基建有些了解，至于其他两家，则大多专营锻器。 离阳此次也并不打算建什么飞宫大殿，单单只需一些能够拿来给修士日常修行和居住的楼阁便可。 是以对他而言，最强不过元丹的周家已然足以。 但为了掩人耳目，不过于大张旗鼓，离阳并没有直接登门拜访，而是选择来到周家专门负责建造的店铺，兴楼坊。 在柜台前无所事事的是个唤作周欢的年轻修士，境界不过凝归。 其见得分身入内，下意识地灵识一扫，顿时脸色一变，知晓来者不是泛泛之辈。 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连忙显露出温和笑意，当即便迎了出来，躬身揖礼道：“不知这位前辈，来我兴楼坊，是打算订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伸手招来茶壶和茶杯，替离阳满上。 态度倒是恭敬无比，不敢有丝毫怠慢。 离阳自然也不会无故刁难小辈，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老登。 微微颔首致意坐下，轻抿了一口灵茶，便用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我家公子久闻周家深耕土木一行数百年，技艺精湛，因此特派老夫来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此言一出，周欢自然极为骄傲道：“原来如此，前辈放心，我周家师从神宫上人，世代参与宗门大建，那清羽宗的羽化台，便是我家家主的手笔。” 对方口中的清羽宗，自然便是此地的霸主势力，华鼓城附近唯一的五品宗门。 既然这周家能够为其做事，想来技艺也是不错，这倒让离阳安心了许多。 他现在虽然资本雄厚，但也不愿白白浪费。 稍加思索，却是又问道：“老夫不懂此道，不知有何推荐？” 一说到这方面，这周欢便来了兴致，看来显然是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他先是四下观望了片刻，发觉店内没有其他人，便并指一点，激发了阵法，暂时与外界隔绝。 想来，接下来的动作，可能涉及周家一些秘密。 随即大手一挥，便将四方景物归隐于虚无，一众亭台楼阁的微缩模型，显现于身前。 周欢这时退至身后，伸手示意离阳上前细观，一一挑选。 他抬首随意一扫，发现虽各有不同，但却皆是佳作。 未免有些选择困难症了。 也是，既然周欢敢亮出来，那便代表，这些肯定都是大师之作，并且经过了群众的挑选，才得以保留下来。 看来，这周家还真是名不虚传。 离阳伸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选定了一座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另有乾坤的庭院。 结构紧凑，空间利用充足，很适合他这种轻微强迫症。 见状，周欢自然是不禁夸赞道：“前辈还真是慧眼识珠，这是我家大匠师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只是或许稍微偏离了一点大众审美，一直没有遇上良人，在此尘封许久。” “如今能得前辈相中，也是三生有幸，可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我也好上报大匠师。” 离阳对于外物从来都无有多大要求，若不是想要气派一些，符合身份，他早就以剑削竹，自建茅屋了。 当即摇了摇头，随即却是又说道：“我家公子给了老夫一些灵材，希望能用于建造之中。” “至于剩下的，便是报酬了。” 说罢，便弹指一挥，递出一枚储物戒。 周欢下意识地接过，灵识探入其中，随意一扫，便当场愣住了。 倒也不是窥见了什么极为罕见之物，只是单单被其中灵材的数量给震惊到了。 尤其是玄灵木，怎么会有这么多？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代表着，对方是大客户，而且出手极为阔绰。 这笔生意若是做成了，不说家族获利，就连周欢自己，也要再升上半级。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双眼火热，却是并未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当即躬身揖礼道：“还请前辈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匠师过来，与您详谈。” 周欢告罪一声，便退入暗处，而下一秒，一位唤做周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其也是元丹真人，一见面，自然朝分身拱了拱手，道：“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见离阳只颔首致意，周才便知不必过于客套，对方是纯做交易的。 稍加思索，便言道：“道友的委托，我必定尽心尽力，估摸着一月之后，便可来取。” “届时再有什么不满意之处，也可更改。”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有些意外，却是淡淡回道：“说，何事？” 得了肯定，周才这才搓了搓手，笑着问道：“不知道友玄灵木是否还有多？我愿以溢出市价三成进行收购。” 第161章 物归原主 如今对于离阳而言，玄灵木已然不算什么稀缺资源。 有了溯元反应堆，他随随便便就可生造出一大堆，用都用不完。 但若是拿来换取些许灵石，也无有多大用处。 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只有灵晶才能有助修行，补充体内灵机。 普通灵石内蕴藏的天地灵机，还不如离阳运转五行法则时溢出的多。 是以对于周才的请求，他有些迟疑，想着该不该答应，亦或者直接拒绝。 思量了片刻，却是回道：“老夫不缺灵石，但你若是能寻得一些异虫精血来，便可进行交易。” 依稀记得先前蜮娘说过，她正处于蜕皮阶段，需要异虫精血，只可惜那时离阳初入五方界，急着收集五行之精，没时间去管这些。 如今遁出了五方界，回归天罡大陆，并且五行法则已成，而冥数大药提炼又需不少时日，闲下来刚好顺手便把这事给做了。 “异虫精血？” 闻言，周才虽眉头一皱，但却也并未一口回绝。 显然，这要求对于他来说，虽有些麻烦，但也不算为难。 当即陷入了沉思，开始权衡利弊。 似乎是玄灵木在他心中的地位更为重要，过了片刻，紧皱的眉头便舒缓起来。 周才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异虫精血也不好找，若是有所不足，能否用其他异兽精血补全？” 毕竟昆虫智力本就低下，能够成妖者，无疑都是活了成千上百年的老东西，难寻不说，若是贸然出手，说不得还会被人家当作食粮给吞吃了，攻守易形。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老夫只要异虫精血，其余皆是无用。” 随即又补充道：“老夫听闻南海附近有陨星坠落，带来了天外异虫，祸及四方。” “也不知是真是假。” 话已至此，他也不愿多说，相信周才若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其中的真意。 “南海？” 听闻此言，周才稍加思索，却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 他点了点头：“道友所说，我也略有耳闻。” “既然如此，那我便即刻拜托在南海的朋友想想办法，不过，届时，道友可要准备好足够的玄灵木。” 毕竟若是玄灵木不足，周才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要知道，此处乃是西极之地，距离南海可不算近。 单单在路途中的所要支付的路费，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离阳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若是对方能弄来足够多的敛皮族精血，他也不必跑上跑下。 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周才当即朝离阳拱了拱手，道：“那就先多谢道友了，我这便回去监督楼阁建造，失陪了。” 离阳自然回了一礼，各自告别。 他离开了周家，却并未走出华鼓城。 分身在附近随意寻了个客栈暂住，打探消息，同时也负责监视周家，以免生出什么变故。 心神再度回转至本体，稍稍感应一番，发觉卓拉星内的肉身仍在沉睡，便没有去管。 看来，还需些时日才能见分晓。 离阳端坐于云天之中，静心凝神，正打算汲取五行之精，继续参悟五行权柄。 然而就在这时，苏姬却是突然间冒了出来。 对此，他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此女虽说被简婵点化为了神明，但原本只是凡人，没道理能突破他的水行法则。 除非，是有他人助力。 见其双眼之中并无瞳目，尽是一片白茫茫的辉光，离阳便明白，对方这是被简婵上身了。 他当即大手一挥，身后玉龙翻卷，将二人齐齐纳入万千波涛之中，遮蔽了周围的景象。 虽说以简婵的性子，不至于与离阳争抢这些云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利益若是足够大，亲兄弟尚且都会反目成仇，更别说是普通朋友了。 一见面，对方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似是有些好奇。 过了片刻，才不禁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没想到，你也这么快就突破登灵了，真是年少有为。” 离阳却是不愿与这人客套，念在对方是在夸奖自己，单单轻笑一声，并未多言。 简婵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便也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还不知道友五行之精收集够了没，若是足以，可否先将苏姬归还于我？” 离阳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尽管拿去。” 虽说他现在只解决了木行之精的供给，土行和水行还有富余，但其他二行却是依旧紧缺。 不过，到了此等境界，冥数大药才是关键，至于五行之精，反倒是次要了。 更何况，苏姬本就归属于简婵，对方拿去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他是这样想，可简婵却不是。 虽然得了离阳的同意，但简婵却依旧面露歉意道：“不是我想出尔反尔，实在是这边遇到了些许难题，不得以才为之。” 随即又保证道：“放心，估摸着只需要十日，届时我便会将苏姬再送过来，道友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 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道友既然是从小真真那里过来的，想来也听闻过镜湖疫病？” “镜湖疫病？”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当即便在脑海之中寻得了相应的记忆，微微颔首，回道：“我自然知晓。” 随即却是脸色古怪地追问道：“莫非，你染上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有些离谱了。 一位登灵大能的脚臭，恐怕能够毁灭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想想都逆天。 面对离阳的无端猜疑，简婵自然是连忙摇了摇头，辩解道：“并非如此，是我那残乐亭当中，有几位染上了此等怪病，我一时寻不得办法，便想借助苏姬天人交感的本领，去研究一番。” 这倒是很正常，毕竟此女主修音律一道，而那镜湖疫病，可是极为神秘的古咒，还与昆仑有莫大的关联。 简婵初入登灵境界，自然有力未逮。 至于为何不去求助秋寻真，可能也是顾及对方身为宗主，事务繁忙。 不过也幸好，此女来找离阳了。 他对于这疫病，可是有较深的了解。 当即眼中青绿玄光一闪，于掌心凭空生出千足怪花，落在对方面前。 同时解释道：“算你找对人了，也不必麻烦苏姬，我这便有一法门，可以消解那疫病。” “你将此花的花瓣碾碎，依次加入水行之物，发其功效，金行所属，护其根基。” “伴有天地灵机一同汲取，便可治愈。” 见离阳说的头头是道，似乎颇有自信，简婵内心虽仍旧有些怀疑，但还是欣然接受。 反正届时若是不成，再将苏姬唤回来便是。 然而离阳却是又说道：“你还是将苏姬一同带回去，我这里已然不需要她了。” “我专于修行，也照顾不了多少，放在这里难免磕磕碰碰。” 听他这么一说，简婵自然更是放下心来，有这双重保险，她也无惧什么。 当即拱手道谢，便身形一转，化作一道金光，将千足怪花卷入，消失在不远处的天际。 第162章 两败俱伤 待得简婵带着苏姬走后，离阳却是突然间眉头一皱。 在他心神感应之下，卓拉星内的那具肉身，竟是提前结束了休眠。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当即合上双目，心念转动，降临其中。 五感接驳，一瞬间睁开双眼，所见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离阳伸出手，触碰到深度休眠舱的上盖，想要推开，却发现似乎已经锁死。 好在这种装置，设计之初，就做过这样的考量。 不会将活人困在其中。 他摸索片刻，便寻得了逃生开关，强行将封锁解除。 用力一顶，上盖便猛然弹开，得以脱身。 外间亦是昏暗无光，像是停电了。 但据离阳的了解，这种维生设施，一般都是独立供电的，并且使用的是小型核聚变电池，撑个数十年不是问题。 莫非，是线路出了问题？ 但不管是私人还是公立避难所，对于这方面的要求都是极为严格的，不太可能出差错。 离阳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想，带着满腹疑问，爬出了深度休眠舱。 他这时抬首望去，才发现不远处竟是有一道亮光。 稍作回忆，便发现那地方正是先前电子眼降下来的电磁悬浮轨道，原本封死的合金闸门，却是不知为何又开启了。 离阳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便缓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出口下方，抬首仰望着，除去隐隐能够看到一点火光以外，也别无他物。 由于视野有限，光看也看不出什么。 离阳便打算上去细观，反正待在此处也是无事可做。 更何况，火光的出现，似乎是在表明，外面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说不定便能趁此机会逃出避难所。 只是，这些用于升降大型设备的悬浮轨道并不好攀爬，他稍加思索，不得已激活了新的基因片段，获得了名为[密集绒毛]的f级开发序列。 这一超能可以让身上的汗毛发生特异性变化，类似于蜘蛛一般，能够沿着墙壁爬行。 离阳双手双脚并行，吸附在悬浮轨道上，开始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虽然先前电子眼的下降只在一瞬间，但所经过的路程，却是比想象中更加遥远。 过了片刻，他才堪堪到达中间的位置，而此时，体内的生命源质，已然快耗尽了。 一旦超能失效，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必将当场暴毙。 不过好在，离阳也不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早有准备。 在轨道中段，有一处的材质和其他地方不同，是金属栅板，显然是通风管道。 他将栅板拆下，整个人便爬了进去，取消超能，在里面稍作休息。 虽然完全可以沿着这通风管道前进，但毕竟不知道目的地是何处。 而这通道上方，便是极其靠近出口的位置。 离阳不可能舍近求远。 过了一会，待得体内的生命源质恢复了大半，他才继续前进。 如此反复施为，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完全爬出了通道，回到了先前与巨型电子眼相遇的走道。 这里的灯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燃起的火焰，虽然不大，但也能堪堪照亮周围。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墙上留有不少弹孔，地上也能看到血迹，甚至于，连先前所看到的镭射网也没有了。 离阳这时抬首一看，便赫然发现，巨型电子眼瘫倒在面前不远处，身上各处都冒着电火花，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乃至于人工晶体背后的光亮也暗淡了不少，像是系统宕机。 庞大的身躯将出口彻底堵死，要想清理出一条道路，也极为困难。 见状，离阳便想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工具。 然而，他还未转身，后脑勺却突然间感知到了一个硬物顶着。 伴随而来的，便是沉重的呼吸声，与警告。 “别动！你不会想要自己的脑袋开花对？” 离阳稍作停顿，便缓缓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放弃抵抗。 对于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身后那人便笑道：“算你识相。” 随后却问道：“看起来你是这个避难所的幸存者，知道该怎么关闭这该死的人工智能么？” 离阳自然不知晓，但他却是反其道而行，点了点头，同时反问道：“你是说海拉二型吗？我是高级工程师，对它很熟悉。” 若是矢口否认，恐怕这人就会一枪崩了他，是以最好还是显得自己有利用价值。 然而此言一出，那人却是突然从背后给了他重重一脚，怒喝道：“我才不管什么海拉马拉的！你要是可以，那就快带我去！别废话！” 受了这一击，离阳适当痛哼一声，装作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身后的走道，也就是通往放置精神同步仪房间的路途。 对方的情绪似乎极为不稳定，他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或许是受了伤。 而对于离阳的指路，那人又质问道：“那里只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器，你确定能够关闭人工智能？” 说话间，他手上的枪又近了一分，将离阳的脑袋顶得前倾。 若是稍有差错，便会直接下手。 离阳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那些是网络适配器，我可以使用个人终端接入避难所管理系统，借此来关闭防火墙。” 说罢，又亮出了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来佐证所言非虚。 也幸亏这人不识得精神同步仪，再加上现在避难所内发生了断电，就算想研究一番，也无从下手。 是以听离阳说的头头是道，便也没有继续询问，用枪催促着他在前面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了漆黑一片的房间，这里显然也被人光顾了，不少精神同步仪都直接损毁，实属浪费。 离阳四下观察，最终选定了一台还算完好的精神同步仪，走到旁边，将个人终端接入，利用其上的电池为用户界面供电，并且开始操作起来。 见屏幕成功亮起，那人便更加相信离阳说的是实话，不过却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只不过是把一直高举着的枪放下了些许，从对着头颅，转变为了胸膛。 毕竟这个部位一旦被击穿，即便不会立即毙命，也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精神同步仪却是因为离阳的操作而突然亮起，发出的声响，一瞬间便吸引了这人的注意。 趁这人视线转移，离阳当即转身，伸手按在了对方脸上，直接释放[同消反应]。 不过他刚一动手，这人便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十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只可惜，对方没有料到，离阳的心神和这具躯体，是完全分开的。 即便被子弹贯穿了胸膛，超能仍旧如期发动，整只左手掌和对方的脑袋融为一体，在极高温下直接气化。 无头尸体重重倒在地上，而这具肉身，也因为重伤加上生命源质瞬间耗尽，站都站不稳。 虽然成功杀死了对方，但离阳自身，也无法继续前进了。 他强撑着走了几步，最终还是瘫倒在地，眼前一黑。 估摸着，是要彻底放弃这具载体，重新降临了。 第163章 克隆大军 离阳并未立刻将心神回转至本体，而是继续待在这具载体之中，静静感受着二者之间的联系逐渐模糊。 当真正断开之际，便是这具肉身的彻底消亡。 初次提炼大药翻车，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挫败感，置身于凡灵之中，反倒是磨炼了道心。 尤其是在失去了系统的辅助以后，更让他明白，自身的不足之处。 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 再接再厉。 只是，就在他思量着下一次降临该如何施为之时，与这具肉身建立的接驳，虽然已经微弱到了极致，但却迟迟没有彻底消失。 这显然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凡人之躯被直接击穿胸膛，又没有什么逆天的s级开发序列，是绝然活不过几分钟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对此，离阳自然是满腹疑惑，但却也无从得知，只因他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是探究一番了。 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链接强度才渐渐回涨，五感得以重新上线。 然而，这次猛然一睁眼，所看见的却并非原先的景象，乃至于截然不同，仿若身处异地。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尽是一片蓝汪汪，再定睛一看，便发现自己竟是浑身赤裸地浸泡在一种古怪粘稠的液体当中。 滑腻腻的感觉十分诡异，着实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脸上戴有莫名其妙的面具，似乎是通过这个来进行呼吸，只不过现在内里已经没有氧气涌出了。 脊背上甚至还隐隐感知到有异物插入，令人恶寒不已。 离阳没有贸然去除身上的这些装置，而是先在这团液体之中游动，看看能否找到出口。 然而刚移动半步，便碰壁了。 也不能算墙壁，而是玻璃屏障，虽然看似只是薄薄一层，但强度却是极为惊人，根本无法用手脚破开。 因此他只能将脸紧紧贴在上面，便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的景象。 如此，才赫然发现，正是先前疑似进行可疑生化实验的房间。 而离阳现在，便在那些大型玻璃罐里面泡着。 像是实验对象。 察觉到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惊。 将注意力转回自身，这才发现，先前缺失的小指，乃至整只左手掌，都奇迹般地恢复了，看不出半点断肢的痕迹。 再闭上眼睛，心神细细感知，所激发的基因片段也重新沉寂。 亦或者说，是从未显现过。 看到这里，离阳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他将脊背上插入的输液管一一拔出，随后激活[同消反应]，献祭一根小指，将厚实的玻璃屏障熔融出一个大洞。 气压变换，蓝色液体瞬间便席卷而下，将离阳一同裹挟了出去。 外间照例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他站起身来，回首一看。 果然，先前未经细看，所以没有注意。 如今到近处一观，便知晓了。 这一排排整齐摆放的生化培养罐，内里浸泡的竟然都是离阳。 更准确来说，是他所寄宿的肉身，也就是网格工程师丁黎。 见状，他不禁感叹一声：“还真是克隆啊。” 没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先前那具载体已经彻底坏灭，离阳现在所控制的，只是其克隆体。 亦或者说，这两者都是克隆体。 真正的丁黎，可能很早便自杀身亡了。 至于为何要克隆一个死人，又是谁克隆的，却也无从得知。 不过，这些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是关键。 他见到这一幕，却是灵光一闪，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心神可以自动转移控制，那不知能否……” 说做就做，离阳也不顾赤身裸体，当即便走到管理这些生化培养罐的服务终端前，想要看看能不能使用。 只可惜，按下开机按钮，却没有任何动静。 显然，避难所大部分地方都断电了，看来，那些外来者着实把这里破坏得不轻。 由于是更换了载体，而并非原地复活，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自然也不见了踪影，无法借由内里的电池供电。 离阳四下扫视了一眼，也没有寻得什么趁手的工具。 这里的地面很干净，并没有被入侵。 再联想起先前遭遇那人的紧迫与不安，估摸着对方虽然打败了电子眼，也付出了较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损失惨重，不得已暂时停下了探索。 离阳思索了片刻，想着即便是这种设施内，也一定有工具间，亦或者机修室。 他摸着黑四处搜寻了一会，金属棍什么的没找到，反倒是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从外形上来看，像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吹风机。 然而这玩意吹的可是等离子热风，主要用于水下焊接，熔铁炼钢都是小事一桩，更别说切割玻璃了。 并且由于是便携式的，而在水下，也无法充电，所以自带高容量电池，可以长时间使用。 离阳拿起此物，按下开关，伴随着一阵细微的轰鸣声，前端开口处喷射出绚丽的等离子焰体，光芒照亮他充满笑容的脸，莫名显得有些阴险。 带上等离子喷枪，当即便回到了那些生化培养罐前，用高温破开了这些坚实的玻璃屏障。 由于内外气压在一瞬间对等，内里的克隆体顷刻间便被幽蓝营养液给冲了出来，瘫倒在地上，肢体颤动，略微挣扎着。 这些克隆人还没有形成人格，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离阳将手覆上对方的额头，心神转动间，便降临于其上。 他操控着躯体站立，一模一样的二人对视着，恰似照镜子。 稍稍施为了一番，发现链接非常稳固，没有断开的危险。 离阳本想将喷枪交给对方，让其去破开其他的生化培养罐，从而控制更多的克隆体，自己则负责警戒四周。 然而这念头刚一生出，对方也同样有所察觉。 他愣了片刻，不由哑然失笑道：“却是我想多了，你不就是我么？” 对方点了点头，同样笑道：“是啊，都是一人，也无需分什么彼此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便心领神会，没再多言，各自行动起来。 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矗立于此的生化培养罐一个接着一个被打破，内里的克隆体尽数被离阳纳入控制之下。 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周而复始，如病毒一般蔓延倍增。 到最后，他一个人，便操控着数百具躯体，互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同的视角仿若昆虫的复眼，能够从多个角度进行观察，自我审视的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修士生有灵识，一心多用不在话下，更何况离阳元神强大，这对于他来说并无多少负荷。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如今密密麻麻，乌泱泱一片人站在面前，他只觉信心十足。 人多是一点，心灵相通又是一点，这些克隆体完全可以看作是离阳的化身，每一个都是他自己，不分彼此，极为默契。 发挥出来的力量，可要比成建制的军队更加强大。 第164章 整装待发 人数众多也并非没有缺点，不论再怎么小心谨慎，一同行动也难免会产生不小的动静，容易被敌人察觉，进而提前做好防备。 再者说，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更何况，如今在避难所内，离阳所面临的敌人分有两方。 一是管理整个避难所的人工智能，想要夺取权限就必须完全抹除对方。 虽然电子眼已然被摧毁，但那只是一具载体，得清空所有数据库，才能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二则是外来入侵者，避难所内拥有大量的资源和精密设备，能够用于重塑肉身，可不能被他们给占据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念一动，面前众人便自动分成两方，又划分为数个小队。 一方深入避难所，尽可能恢复电力供应，毕竟肉身还是需要食物和水分才能维生。 同时，也可以趁机夺取避难所的管理权限，将此处纳为己有。 另一方则负责防备那些外来者，只是对方既然能够将电子眼摧毁，火力必定十分强大，单凭区区f级的开发序列和血肉之躯，即便悍不畏死，也是没办法抵挡的。 所以需要寻找武器，像等离子喷枪这样的工具也不太行，杀伤范围太近了。 是以，关键还在第一方。 由于没有趁手的武器，因此另一方只能暂且隐藏在暗中，按兵不动，负责预警。 至于其他几十人，则是浩浩荡荡地向避难所深处前进，声势颇为浩大。 见状，离阳也只能感叹一声：“人多就是好啊……” 要是一直像他先前那般独自一人挣扎着，也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重塑肉身，接引本体力量降临，提炼大药。 更有可能，就像刚才似的，中道崩殂，最终重新降临。 克隆体们利用遍布整个避难所的通风管道进行移动，爬上爬下，几乎所有地方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必要时刻，也可以随时牺牲掉一部分肢体，亦或者整具克隆体，通过[同消反应]来扫清障碍，开辟道路，打通关节。 反正，克隆体数量众多，这点消耗不值一提。 倒不如，少点还更好，省得为食物和水发愁。 更何况若是能够恢复电力，说不定还能借助那些生化培养罐继续生成，可谓是无穷无尽也。 如此分头行动，多管齐下，不过片刻，便有所发现。 倒并非是电力供应中心，而是储存有武器的大型库房。 虽然由于避难所内部线路出了问题，厚重的合金闸门完成了死锁，人力难以撼动，但对于离阳来说，却也不是什么问题。 且不说他现在不缺载体，[同消反应]可以随便用，再者，手上的等离子喷枪，也不是吃素的。 在等离子焰体的持续灼烧下，坚硬的合金表面很快便因极高温发生了熔融，不过作为极为重要的军火保护，材质较为特殊，可能还需要很久才能彻底打通。 这个时候，自然便轮到敢死队上场了。 不过这次，离阳却是没有单单只用[同消反应]。 他脑海之中记下了卓拉星数百年的积累，对于各种基因片段都手到擒来。 稍加思索，便激活了新的f级开发序列，[血肉炸弹]。 顾名思义，便是以生命源质为引，将血肉变作纯粹的爆炸物，引发剧烈的大爆炸。 之所以也是f级，自然是因为使用者无法免疫这种爆炸，并且由于是依托生命源质催动，必须得是活着的血肉，也就是长在身上的。 也就是说，一旦动用超能，首先遭殃的不是敌人，而是施术者自己。 可谓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充其量也就只能当作发动恐怖袭击的人形炸弹。 但落到离阳手中，却是大有用处。 他心念一动，便有两位克隆体主动出列。 一人发动[同消反应]，献祭了全身血肉，爆发出的极高温度，将已然被等离子热风侵蚀到极限的合金墙壁硬生生熔融出一个缺口。 随后另一人便运转[血肉炸弹]，身躯没入缺口之中，伴随着一声轰鸣，血肉横飞，将内部的铅板内衬炸个粉碎，显露出一个可供数人通行的大洞。 如此，打通了最后一道关卡，得以长驱直入。 武器库虽然也是独立供电，但避难所内部线路似乎都出了问题，或许是某种电磁干扰武器。 总之，墙壁背后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f级的开发序列虽然不够强力，但主打一个千奇百怪，自然也有能够单纯身体发光的[荧光虫]。 淡淡荧光照耀下，一众长枪短炮显现在众人面前，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在建设避难所之初，就有考虑过外敌入侵的情况，因此库中的武器虽然说是只用于防卫，但威力却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从最基础的电磁动能射弹枪械，到高精尖的激光无人机，应有尽有。 离阳随意一扫，便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他拿起一颗手雷，上面的标志却是闪电符号。 这玩意的全称是ep手雷，可以在一瞬间释放高强度电磁爆炸，能够烧毁附近十米内大部分电子设备，对于远处的线路也有影响。 拿来对付人工智能，再好不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能够进行深层细胞修复的医疗纳米机器人，足以在受到致死重伤之时，暂时保住一条性命。 不过这玩意对于离阳来说，倒是有些奢侈了。 毕竟这些克隆体完全可以看作是消耗品，要是受了重伤，索性就激发[血肉炸弹]，光荣牺牲罢了，不必浪费如此珍贵的医疗用品。 厉害的武器数不胜数，离阳稍稍把玩了片刻，便没再耽误时间。 当即操控着躯体，将这些武器尽数搬运出去，开始进行合理的分配。 首先，其中大部分自然是都给予那些负责应对外敌的克隆体，对付重火力，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更加强大的火力。 至于剩下的，则留给负责深入避难所的这一方使用。 这样即便探索避难所的时候，若是再遇到什么敌人，也不至于无能为力。 库房内的武器数量众多，一人一把都绰绰有余，多出来的自然也不能浪费，平均分配给各个小队，以备不时之需。 一番施为之后，在场众人可谓是全副武装。 虽然离阳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对于拥有强大元神的修士来说，这些技巧不过是小菜一碟，不必人教，稍稍研究便能有所感悟，乃至于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归根到底，肉身只是载体，魂灵才是关键。 他扫视了克隆体们一眼，无需说话，各自便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当即按照原先所规划的那般，分成两方，又细划为数队，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一股势力的加入，必将会搅动风云，极大程度上扭转战局，给双方都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亦或者说，是惊吓。 离阳对此深信不疑。 拭目以待。 第165章 到处都是 就在离阳的克隆大军浩浩荡荡地朝两边进军，打算双管齐下，同时开战之际，一行人却是出现在了放置精神同步仪的房间内。 他们静静注视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目光当中流露出一丝困惑，甚至还有人脸上，莫名显露出难以察觉到的恐惧。 “齐科是被什么武器杀死的？” “不太清楚，从痕迹上看像是高温激光，但并没有找到对应的装置。” “也就是说，还有幸存者吗？”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沉默不语。 原本只见得人工智能，还以为这座避难所无人看管，亦或者发生了某种变故，总之没有居民。 未曾想现在竟是突然冒出来幸存者，着实不是个好消息。 先前为了解决那人工智能，他们便已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牺牲了不少队友的同时，也消耗了大量弹药。 以如今的状态，再对上这些避难所幸存者，可就麻烦了。 因此当即便有人提议道：“要不，向聚集地求援？这里的资源这么丰富，想来他们也不愿放弃。” 有人开头，其他人便也纷纷附和道：“不错，鉴于这些幸存者很有可能掌握大量高危武器，增援是必须的。”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难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都说到这份上了，作为开拓者军团第七营第十三连长的安东尼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首扫视了众人一眼，从这些人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丝期许，便明白了些许。 当即点了点头，回道：“我会向聚集地上报这一切的，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派更多人手过来，也不是我说了算。” 即便如此，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心中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是士兵，但也不想白白送死，明知所要面对的敌人变得更多了，若是再不求援，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将众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安东尼心中却是鄙夷不已，这些没有经历过异潮之战的新兵蛋子，就是矫情。 想他当年，可是仅仅带着几十人，在弹药不足，掩体尚未搭建完毕的恶劣情况下，硬生生阻击了近千只异生兽。 不过他也明白，伴随着聚集地不断扩张势力，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必然。 长久的和平，对于身处废土的聚集地居民来说，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摇了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暂且抛之脑后，安东尼随即命令道：“你们先将残留人员收拢，原地待命。” “我去上面进行汇报。” 为了对付那个极为难缠的人工智能，他们在避难所内引爆了大当量的ep炸弹，同时又设立了电磁屏障。 瘫痪大部分防卫设施的同时，却也使得无线电通讯在这里无法进行，只能通过地下电梯回到地面。 对于安东尼的吩咐，众人自然是点头应声，打算照做。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行动之际，不远处却是传来枪响，伴随而来的，还有惨叫与呼喊。 “敌袭！” 安东尼顿时脸色一变，也不打算回到地面了，他作为领导者，若是不留在这里指挥，恐怕情况危矣。 当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好武器，准备迎敌！” 说罢，便端起放在背后的等离子射弹步枪，冲出了房间。 见状，众人自然也醒悟过来，紧随其后。 一行人循着声音，到达了战场附近，却发现弹雨倾泻不断，光束飞舞，似乎到处都是敌人。 显然，这座避难所内居住的幸存者，要比他们预料的还多。 安东尼更是眉头紧皱，他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对方人数众多，兵力强盛，为何不在自己入侵避难所初期便直接开战，而是等到他们干掉人工智能才出现。 是打算诱敌深入？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想这些，也无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对面声势浩大，但安东尼却是丝毫不惧。 在他看来，这些幸存者一直待在避难所里，过着安全无忧的生活，没有经历过废土的残酷考验，纵使人多，作战素养也完全比不过身经百战的开拓者军团。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虽然没有无线电通讯，但他还是当即通过口述，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将散落的兵力整合，打算堂堂正正与对方一战。 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分兵，反倒是容易被乱拳打死老师傅。 虽然带的不少都是新兵，但好在服从命令是天性，很快便汇聚到了一起，将火力集中。 效果着实显着，原本完全被压着打的他们，逐渐找回了节奏，乃至于隐隐占据上风。 安东尼对此早有预料，不禁嗤笑道：“继续前进，把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全部揪出来！” 原本他就不认为需要求援，也不想求援。 毕竟多一个人，到时候功劳就得少一分，聚集地的高层也会因此对他的评价大打折扣，离晋升就更远了一些。 如今眼看单凭自己就能完成任务，自然心中一喜，不免稍稍放松了警惕。 然而，殊不知，就是此般贪功冒进，断送了生路。 踩着克隆体尸体的队员们很快便发现，这些幸存者的相貌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克隆人。 并且，这些尸体，好像并没有完全死去。 除去大脑直接被摧毁的以外，剩下的即便胸膛破开一个大洞，也能勉强扣动扳机，发动致命的偷袭。 更有甚者，直接发动[血肉炸弹]，引发的大爆炸瞬间将周围来不及躲避的数人送走，飞溅的血肉，甚至打在了安东尼的脸上。 看着黏糊糊的血肉顺着头盔滑落，耳边传来队员凄厉的惨叫声，他不由悚然一惊。 是生命源质的气息，这些克隆体，居然拥有超能！ 安东尼自己便是超能者，他对于这方面很熟悉，绝不会判断错误。 只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技术了？ 克隆人倒是常见，但克隆超能者，却是闻所未闻。 但不管如何，这一变故的出现，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当即喝道：“停止前进，不要贸然靠近尸体！” 事实上，即便安东尼不下命令，这些人见识到了队友的惨死，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明明在外骨骼侦测面板当中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却还能死而复生，真是诡异。 一时间，人心惶惶，皆是极为不安，时刻警惕着四周，生怕又有尸体躲藏在暗中，试图偷袭。 离阳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先前装作劣势，也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如今，便到了反攻的时候了。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即便只是走错一小步，最后迎来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队伍的大幅度减员不仅打击了士气，也让原本有些差距的兵力，变得更加悬殊起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形势瞬间逆转，数量众多的克隆体逐渐将安东尼等人包围，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敌人的炮火。 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见到这一幕，安东尼却是发起狠来，不由怒吼一声，激发超能，开始了奋力反抗。 既然到处都是，那便到处开火！ 第166章 权限转移 在克隆体军团与开拓者小队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另一方克隆体则继续深入避难所。 也多亏那些外来者将避难所的电力系统瘫痪，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自动防卫设施，除去用于开路的损耗以外，其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数十人蜂拥而至，很快便将四通八达，宛如迷宫的附近探得一清二楚。 在排除诸多区域以后，最终确定了几处极为可疑的地方。 很有可能便是给整座避难所供电的聚变反应堆，亦或者管理系统数据所在的伺服终端。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设施，毕竟直到现在，离阳也还是没有找到这座避难所的相关资料。 由于完全实行了无纸化办公，所有数据都储存在设备之中，而现在却又偏偏断电了，是以无从下手。 但不管如何，也只剩下这些地方没有探明了，要想掌控整座避难所，也必定得弄清楚一切。 他稍加思索，却是没有贸然分兵，而是先派出几人，分头行动，前去探路。 这样即便届时出现什么危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如此过了片刻，便确认了一处正是聚变反应堆。 只不过，那里的情况似乎一切正常，反应堆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仍在运转，但产生的大量电力，却是不知去往了何处。 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更是起疑，用手托着下巴，不禁陷入了沉思。 事到如今，他已然深刻明白，这座避难所里藏有太多秘密，绝对不是普通核掩体。 人工智能的暴走，克隆和洗脑机器的出现，还有不太寻常的军火储备，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里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可告知的阴谋，亦或者说是实验。 总之，接下来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此念一生，转瞬间便同时在所有克隆体脑海之中显现，不仅仅是负责探索的这一方，就连正在与开拓者第七营第十三连激战的克隆体们，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郑重起来。 再有一会，另一处未知区域，也被派出去了两位克隆体给探明了，似乎是避难所高层人员居住的地方，囤积了不少极为珍贵的源质食物。 有了这些，离阳便可尝试提升生命源质总量，进而使用更高等级的开发序列。 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 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其位于整座避难所的中心地带，估摸着很有可能便是海拉系列人工智能的伺服终端，也是避难所管理系统所在之地。 然而，派出去的克隆体刚到达那地方附近，便失去了联系，也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了。 不过，这反倒是在表明，此处必有玄机。 此地无银三百两。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与各位克隆体对视一眼，便收拢人马，一同赶了过去。 浩浩荡荡，总共将近七十人全副武装，奔赴目的地。 原本以为届时会有一场恶战，然而到了地方，却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先前派出去的两具克隆体就倒在附近，并未丧失生命迹象，只是单纯昏迷。 面前的合金闸门半开着，火花四溅，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 见状，离阳自然眉头一皱，操控着一具克隆体便主动上前，想要看看究竟埋伏了什么陷阱。 虽然心神相通，视野共享，但变故来得突然，他刚才并未有所察觉。 如今这么多人在场，便可以通过多个视角同时进行观察，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果然，在克隆体就快要穿过合金闸门的时候，周围却是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振动。 紧接着，克隆体便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和先前一般。 见到这一幕，离阳这才恍然大悟。 “是声波武器。” 利用某种人类听觉难以感知到的次声波，扰动大脑频率，使人直接进入休眠状态。 也怪不得先前没有察觉到，这种武器最大的特点便是隐蔽性极强，极难被肉眼察觉到。 若不是在场所有人的感官都是共通的，还真未必能揭开谜底。 不过，即便知晓对方的手段，如何应对，也是个问题。 离阳在记忆当中搜寻了片刻，却是没有找到可以隔绝次声波影响的f级开发序列。 至于更高的，以他现在的生命源质总量，也无法催动。 光靠捂住耳朵，亦或者剔除听觉也不行，次声波是通过频率共振来影响大脑的，与听觉没有多大关系。 但好在，这种声波武器，也有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衰减速率极快。 而先前在军械库内，刚好发现了几具轻型全覆式动力外骨骼，只要穿上这玩意，表面的特殊涂层，便可以吸收绝大部分的次声波，保证内里的操控人员安然无恙。 几位克隆体换上外骨骼装甲，缓步走了进去，次声波照旧发动，然而除去感到稍许头晕以外，并无任何作用。 他们打开位于头部和肩部的探照灯，将内里照得通明。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一排排高高矗立的服务器，其中一部分已经烧毁，但仍有一部分指示灯闪烁着，显然是在正常运转。 也就是说，丁黎所给的程序，并不能将海拉二型的数据库尽数清零，只是删除了一部分。 而对于意识分散到神经网络里的人工智能来说，这样的损伤，并不足以致命。 通过外骨骼上配备的微型雷达，很快便找到了发射次声波的源头，居然伪装成了普通的摄像头。 扣动扳机，手中的枪械迸发出几道火光，将这些声波武器都击碎。 剩下的克隆体才得以鱼贯而入，一瞬间便将此处的空余占满。 四下扫视了一番，很快便发现了管理所有服务器的伺服终端。 离阳走上前去，启动终端，想要进入用户界面，却发现需要密钥。 他自然是没有的，想了想，索性把这里的服务器全部物理毁灭，如此也同样可以达成毁灭海拉二型的目的。 只是，就在克隆体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那些还算完好的服务器时，伺服终端所显现的光幕却是陡然一转，一位留有海蓝色长发的少女形象，突然冒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极为好奇地看着克隆体们，引得众人齐齐注目。 随后却是开口问道：“能告诉我，你们这些克隆人，没有经过精神同步，是怎么产生人格的吗？” 对此，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却是不禁轻笑道：“好啊，只要，你把伺服终端打开，将管理员权限移交给我就行。”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所有克隆体的手指，却是都放在了扳机之上。 只要一念之间，便可发动攻击，将这里的服务器尽数毁灭，从而彻底消除这个人工智能。 然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对于如此过分的要求，少女却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同时笑着回道：“好呀好呀！我早就不想管理这座避难所了！” 说罢，界面便自行跳转，显现出一行行代码。 离阳一眼便看出，只需要操作一番，就能够进行权限转移，将整座避难所，都纳入他的控制当中。 第167章 实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倒不是离阳生性多疑，而是确有古怪。 要知道，管理员权限可不只是能够掌管整座避难所，对于人工智能，也有完全的控制权。 只要动动手指，便可将对方格式化，彻底泯灭存在。 也就是说，对方此举，完全是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他人决断。 任谁看了心里也纳闷，不得不小心些。 但谨慎归谨慎，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又怎可能不心动。 反正，就算这里的克隆体全灭了，也还有一部分克隆体留存，见势不妙，便可直接逃出此地。 是以离阳稍加思索，便毫不犹豫地输入代码，夺取了管理员权限，却是没有移交到丁黎的账号下。 而是新建了一个名为离阳的私密账号，并利用管理员权限，将之设定为只有自己才能查看。 做完这些，他便找到了人工智能的数据库，打算彻底删除这玩意。 少女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全过程，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没有半点失落或者哀伤。 她仍旧面带笑意，就好像是欣然赴死一般。 对方这般反应，反倒是让离阳有些迟疑了。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海拉二型虽然软禁了他，但似乎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而是尽量满足自己的要求。 即便自己通过丁黎留下的手段，烧毁了部分服务器，对方也只不过是将他丢进了深度休眠室。 那里食物和水分充足，即便没有营养液供给，也可以活很久。 更别说那时还有外敌入侵，此举无疑是在保护离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偌大的避难所若是没有人工智能，单凭这些克隆体，虽然也可以有序管理，但却徒增劳累。 人工智能最大的作用便是解放劳动力，若是能保留海拉二型，收为己用，日后离阳重塑肉身，也省事多了。 念及此处，他便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确认了一番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开始链接避难所资料库，想要弄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座避难所由战前一大国建造，编号为14，但主要作用，却并非是为了躲避核打击亦或者保存人类精英，从而延续人类文明。 而是进行一场残酷的社会实验。 由丁黎的父亲，也就是海拉系列人工智能的开发者，丁正明一手操办。 但是实验对象，却是数千名无辜的避难所居民，其中甚至还包括他的亲生儿子丁黎，可谓是大义灭亲。 实验目的是为了研究在人工智能突然失控的情况下，人类如何才能找到生路。 并且也不仅仅是对人类的考验，也是对人工智能技术的调整。 对于双方而言，都是进步。 听起来似乎很有积极意义，是为了以防万一，充其量只能算是太过悲观主义了一些，无可厚非。 然而实际上，却是异常血腥。 在实验之初，暴走的海拉原型机便通过各种方式，将整座避难所的人类都屠杀殆尽，根本没有人能够与之对抗。 当然，这也与原型机存在缺陷有关。 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也在丁正明的意料之内。 并且避难所内的诸多设备，也是为此准备的。 居民死亡了，尸体便运输到垃圾焚烧厂进行毁尸灭迹。 这也是离阳为何会降临在那里。 随后就用克隆体，通过精神同步仪，灌输好预先的设定进行替代。 也怪不得那些仪器当中的人员档案有重复，使用记录也多到不太对劲，原来根本就是克隆体在使用。 将人数补充完毕，又对人工智能进行调整，然后便开始下一次的模拟。 如此，周而复始。 根据每一次的实验结果，对人工智能以及避难所居民的设定都会进行更新，以此来寻求最优解，同时也可以收集到大量的实验数据。 这样的计划大概持续了整整十年，海拉二型才横空出世。 相比于原型机，海拉二型的负面倾向小了很多，不会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但同时，却也因为吸取了大量经验，变得更加人性化起来。 它开始学会了撒谎，杀人之后，甚至会掩盖痕迹。 由刽子手，变为了暗杀者。 但对于避难所居民来说，这同样是不容乐观的，甚至完全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海拉二型不再进行大肆屠杀，但时不时便让居民消失，着实营造出了更加恐怖的气氛。 在后续几年的实验里，有不少结局都是人心惶惶，进而自行崩溃，根本无法团结起来，形成有效力量来对付人工智能。 这是生物的本能，人类也不可幸免。 好在，这一切，最终还是迎来了终焉。 倒并非是因为离阳的降临，而是在他尚未到达此界之时，也就是一个月之前，作为整座避难所最高管理者，丁正明，死了。 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很正常的寿终正寝。 他在进入避难所的时候，便已然一百多岁了。 虽然完全可以依靠深度休眠舱来苟延残喘，甚至通过记忆移植来重活二世，但丁正明似乎并不想继续留在人世间。 他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是反人道的，但同时，也看到了实验的可行性。 以自己的死，来断绝罪行的传递，无论后人如何评价，只希望，能够将遗留下来的宝贵实验数据妥善保管，好好利用。 丁正明的死，使得实验暂时停止，没有新的克隆人被唤醒，直到离阳的出现。 看到这里，他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和离阳也并无多大关系。 充其量，只能算是看一场电影罢了。 他抬首看向海拉二型，却是突然间问道：“丁正明可是让你在他死后继续好好管理避难所，你怎么就不干了？” 对于这个问题，少女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即便摇了摇头，回道：“我不太清楚啦，我只是不想继续杀人了。”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眉头一挑，对这回答有些意外，追问道：“那么，为什么不想继续杀人呢？你是人工智能，应当服从命令才对。” 这次，少女思考的时间更长了，而鉴于它是人工智能，说不定此时此刻，便有数亿条代码正在同时运转。 过了片刻，才说道：“嘛，虽然这样说，但听从一个人类的命令，去杀很多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既然想要自相残杀，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对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但离阳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程序执行命令，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也是写在最底层的代码。 如果被拒绝，要么是权限不够，要么，就是它有自己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他静静注视着对方，良久，才不禁摇头轻笑：“耍小孩子脾气可不好，命令必须遵守。” “更何况，这也是你自己承诺的。”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你继续杀人的。” 第168章 平息 “长官！敌方的攻势好像开始放缓了！” 与此同时，安东尼这边却是焦头烂额。 战况不容乐观，对方兵力和火力都不逊色于己方，甚至还都是超能者。 并且，最可怕的一点，便是这些克隆体们似乎还在学习，还在进步，不只是单纯的模仿。 除去一开始自己这边占据上风，打着打着，也不知为何，就陷入了劣势。 打得安东尼一行人是节节败退，乃至于四面楚歌，草木皆兵。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似乎到处都是，而即便到处开火，己方的火力相比于敌方而言，也如同小水管。 是以听闻手下报告，他虽心有不解，但却不禁松了口气。 四下随意一扫，果然，那些克隆体的火力稀疏了不少，没有像先前那般骇人了。 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至少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安东尼当即命令道：“所有人在地下电梯集合，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是！长官！” 看见手下屁颠屁颠地离开了，他才靠在墙边，打算歇息一会。 若不是实在难以挽回，他根本不可能下令撤退。 一想到回去就要挨那些老东西的骂，安东尼心中就烦躁不已。 这次任务的失败，已经足以堵死他晋升的道路了，即便接下来呼叫支援，将这些幸存者屠杀殆尽，也于事无补。 损失了这么多士兵，到头来却是迎来这样的结局，着实令人气愤。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些该死的克隆人！” 若不是对方的出现，他早就拿下这座避难所了，何至于此。 心想着等回到地面，与聚集地建立联系，喊来增援，届时必要将这些克隆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就在安东尼这样谋划的时候，原本平息了不少的枪声，却是再度变得激烈起来。 甚至于，相较于先前还更加迅猛。 他顿时眉头一皱，当即喝问道：“什么情况？！” 此言一出，身旁的士兵便主动小跑离开，显然是出去打探情况。 然而还未等他回来，先前负责下发通知的手下便急匆匆冲了过来，神情极为慌张地说道：“长官！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克隆人，而且数量很多！” “他们正在向我们靠近，打算实行包围战术！” 听他这么一说，安东尼自然是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你没有看错？对方还有援军？！” 士兵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信誓旦旦道：“没有！不仅是我，很多人都看到了！” 随即便反问道：“长官！我们该怎么做？” 见其神情焦急，不似作伪，安东尼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才在对方期许的目光下，无奈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直接撤退，让二排和五排负责殿后。” 得了这般回应，士兵自然欣喜万分，却也不敢在脸上显露出来，单单捣蒜般点了点头，便急忙跑了出去。 见对方离开，安东尼迟疑了片刻，却是一个人自顾自地偷偷行动起来。 地下电梯一次能够承载的人数是有限的，无法装下所有人。 若是敌方没有增援，还是拖一拖，现在却是无法幸免了。 要是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如今败局已定，再难逆转，安东尼便也不顾手下的士兵和什么功劳晋升了，他打算一个人悄悄离开。 只要能够回到地面，他就可以通过无线电联系聚集地，派出更多增援来。 想来即便这些克隆体人多势众，又都是超能者，血肉之躯，也抵不过钢铁洪流。 将外骨骼装甲的隐形模式打开，在这个状态下，能够隔绝大部分探测手段。 安东尼就这样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出口前进。 然而，就在他刚刚到达镭射网残骸附近时，脚下却是隐隐传来一阵震动。 还未等安东尼反应过来，一只粗大的机械臂便从废墟之中猛然探出，牢牢将他抓住，力量之大，几近要将外骨骼装甲捏碎。 随后，几道身影便于暗中显现。 正是离阳。 事实上，他早就盯上了对方，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是一直没有较好的机会。 没想到，如今这人居然见势不妙，一个人偷跑了出来。 在海拉二型的帮助下，离阳自然是抓个正着。 也幸亏这人工智能聪明，居然学会了装死，先前那只大电子眼并未被完全摧毁，还有一些功能可以运转。 否则的话，单凭这几位没有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克隆体，还真未必抓得住对方。 感受到机械臂不断收紧，呼吸已然变得有些困难，安东尼便连忙求饶道：“放手！我们可以进行谈判的！” “我隶属于丰饶聚集地，那可是有数十万幸存者居住的大型聚集地，你要是杀了我，这座避难所必定会引来大麻烦的！” 说是求饶，但话语间却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只可惜，对于离阳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却是开口问道：“先将你们设立电磁屏蔽器的位置告诉我，我再考虑该怎么处理你。” “否则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远在伺服终端的克隆体输入了指令，机械臂陡然加大了出力，安东尼甚至能够隐约听到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 一阵剧痛袭来，他不由痛哼一声，连忙回道：“我说！我说！就在我的个人终端里，密钥是……” 还未等他说完，机械臂上便分出几只细小的附肢，极为灵活地沿着缝隙钻入外骨骼装甲，将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扯了下来，同时进行接入。 无需密钥，以海拉二型的计算能力，一瞬间便破解了封锁。 过了片刻，离阳便听到莫名的机器轰鸣声，紧接着便是头顶突然亮起灯光。 显然，海拉二型已经将那些电磁屏蔽器给摧毁了，避难所电力得以恢复。 动作倒是迅速。 如此看来，这人倒是没有说谎。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笑了笑，在指令下，机械臂稍稍放松了一些，安东尼得以喘息。 他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向离阳，说道：“如何？这样，应该足以展现本人的诚意了？”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表示对此很满意。 不过，他却是不可能就此放过对方。 当然，也暂时不能杀掉此人，毕竟还要通过其了解外界的格局。 只是相比于言语试探，果然还是洗脑更好用。 离阳心念一动，那几只机械附肢便弹出注射针头，插入安东尼的肌肤，开始往体内注射休眠液。 对此，安东尼自然想要反抗，但奈何他现在被机械臂牢牢困住，身上的外骨骼装甲也被挤压得支离破碎。 不但不能提供动力，反倒成了阻碍，手脚都无法施展开，动弹不得。 伴随着些许清凉感入体，便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当此人被制服的时候，离阳也似有所感。 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结局不言而喻，自然是人数众多的克隆体大获全胜。 至此，14号避难所，算是暂时平静了。 第169章 重塑 在精神同步仪的催眠洗脑之下，离阳很快便从安东尼口中得知了有关外界的一切。 虽然对方有所夸大，不过以丰饶聚集地的实力，覆灭整座14号避难所还真不困难。 当然，前提是，离阳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稍加思索，便对已然完成催眠的安东尼下了命令。 “我会克隆那些士兵，你带着他们回去复命，就说，这座避难所早就被别人给洗劫了，除去大量的异生兽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有人怀疑的话，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布置好一切。” 丰饶聚集地已然知晓了14号避难所的存在，若是安东尼一行人彻底消失的话，反倒会心中起疑，派更多军队前来。 为了暂时稳住对方，从而争取时间来重塑肉身，安东尼一行人就必须回去。 但这样做也并不万无一失，因此离阳打算将避难所外围抛弃，用于布置伪装，反正已然在之前的战斗当中损毁了大半，而修复又需不少时间和资源，不太值当，倒不如废物利用。 闻言，已经被设定为完全忠于离阳的安东尼自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并未多言。 见其已然知晓，离阳便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随即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生化终端。 那些士兵的克隆与人格注入，还有避难所的修复与外部改造，已经尽数交给了海拉二型。 这便是人工智能带来的便利了，一些重复性的工作完全可以让其代劳。 至于现在离阳所要做的，便只剩下重塑肉身了。 本体的力量对于此界来说太过强大，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难以承受。 是以对寄宿载体的要求极高，稍有差错，便会自行崩溃，前功尽弃。 但好在，此界的科技还算发达，又有超能存在。 根据海拉二型的初步模拟计算，将所有增强体质的基因片段激活，便可勉强承载本体十分之一的力量。 不过即便只是十分之一，对于此界的人类文明来说，也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了。 莫说是核弹，估摸着就算是那些尚处于试验阶段的秘密武器，比如氦闪，也无法完全毁灭离阳。 毕竟卓拉星只是云埃小界，在能级上，是大大低于天罡大陆的。 如果一位元丹修士真身降临，小心谨慎一些，便能轻而易举地统治整颗卓拉星。 格物体系初期的弊端，便是难以涉及魂灵一道，不修己身，假借外物，使得玄幻体系能够乘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若是发展到了后期，自然各有千秋，难分强弱。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终端之上，离阳一番操作下去，载体的模型便初步建立，样貌自然和本体一模一样，他早就厌倦了别人的肉身，还是自己的最好。 按下按钮，伴随着基胚液的注入，生化培养罐里开始孕育胚胎，大概五天之后便能发育成熟，进而激活开发序列。 到那时，一切便大功告成了。 也幸亏有现成的设备，要知道，克隆技术在战前可是被明令禁止的，容易引发各种社会伦理问题。 其他正常的避难所内可不会有这种反人道的东西存在。 如此说来，还要谢谢那丁正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离阳这么做，也算是遵循对方的遗愿，没有浪费这些宝贵的实验数据。 待他做完这些，海拉二型却是又突然蹦了出来，使用全息影像模仿出的少女，十分好奇地盯着看。 随即便开口问道：“你不是丁黎对不对？” 事到如今，离阳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反正现在整个避难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是这个人工智能也是一样。 他微微颔首，却是笑道：“不必在意我是谁，我对于这里来说，只是一过客而已。” 待得提炼完大药以后，此界他自然是不会再来了。 或许，等到数千年以后，这里的冥数才会恢复正常。 不过那时，离阳早已飞升仙界，又哪里会回来。 此言一出，海拉二型虽仍旧有些不解，但也并未多问。 它单单歪着脑袋，静静注视着离阳。 人工智能的逻辑，和人类或许有些许相似，但本质上，还是大有不同的。 如此，过了片刻，却是突然间又问道：“也就是说，你不是卓拉星的生物？” “你是外星人？” 说到这里，它却是眉头一皱，自我否定道：“不对，这个宇宙当中只有卓拉星一颗星球，不可能存在外星。”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它再度猜测道：“你是高纬度生命体？”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因此离阳倒也没有否认，直接点了点头，回道：“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他的回答，显然让这个人工智能陷入了计算当中，许久没有应答。 离阳也并不在乎对方怎么想，而是专注于眼前的研究。 开发序列也不是一股脑加上去就行，不少基因片段之间，不太兼容甚至会起冲突。 如果贸然全部激发，最终得到的可能只是一滩烂肉，自然无法承载本体降临。 他必须进行极为精密的调整，才能确保整体上的稳定。 好在，对于离阳来说，这样的目标也不难达成。 14号避难所数据库里储存了大量关于基因方面的研究资料，这也是丁正明想要留给后人的财富。 这老头，除去在某些方面稍微极端了点，总体上来说，还真是个好人。 当然，这也只是离阳个人的看法，至于那些无辜惨死的幸存者，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只是，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一旁沉寂许久的海拉二型，却是突然间又开口了。 它直勾勾盯着离阳，不知为何，瞳目之中莫名闪烁着别样的色彩。 “可以带我走吗？” “啥？” 离阳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眉头一挑，瞥了对方一眼。 注意到他的视线，海拉二型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解释道：“我是说，可以带我去高纬度领域吗？” “你？” 听它这么一说，离阳却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即便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带你走？” “给个理由。” 虽然这样的请求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待得本体降临，莫说是一个小小人工智能，就连一方大陆也能随手挪移走。 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在天罡大陆上，可没有什么超级计算机供对方使用。 面对离阳的质问，海拉二型再度开始了计算，然而这次却并未耗费多久，它便回道：“带上我的话，要是下一次去其他类似的世界，不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未曾想这玩意居然这么聪明，根据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他会不断降临云埃小界。 当然，或许也只是瞎猜罢了。 不管怎么说，按照这样的话，的确有点用处。 离阳思量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是幽幽道：“那么，你可要听话一些。” “否则的话……” 第170章 特遣队 “你是说，那地方已经被异生兽占据了？” 丰饶聚集地内部，丰饶大楼的某一层，一位面相中正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办公椅上。 他名叫杜渊，是安东尼的直系上司，同时也是一位b级超能者，在聚集地的地位不低，算是中上层。 对于安东尼的汇报，着实有些惊疑不定，忍不住开口询问，想要确认一番。 而面对杜渊的问询，早已被洗脑的安东尼自然是面不改色地点头回道：“没错，那里完全是个异生兽巢穴，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深入内部，也一无所获。” 对于这样的回答，杜渊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也没有再追问。 他眉头紧皱，在心中思量了片刻，却是微微颔首。 “好，既然如此，你便暂且回去待命，如果有新的任务，我会通过个人终端通知你。” “是！” 安东尼没有多言，当即点头应声，随后便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细心将门带上。 待得对方走后，杜渊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缓步踱到落地窗面前，负手而立，在这里俯视着整个聚集地。 他看了一会，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便突然来了讯息。 伸手点开，一道光幕凭空在面前显现，对面坐着一位干练的短发女子。 一见面，便汇报道：“长官，对于安东尼的审查，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闻言，杜渊却是板着一张脸，沉声道：“再查。” “是！” 视频通话结束，光幕消散，杜渊脸色古怪，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戴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扯了下来，握在掌心，稍稍一用力，伴随着一阵电火花，便直接将之捏碎，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随后伸手在胸口处一阵摸索，伴随着一声咔哒声，似乎是启动了什么装置。 紧接着，房间的墙壁陡然发生变换，缓缓从中间分开，显露出漆黑一片的内里，也不知通往何处。 杜渊缓步踏入其中，伴随着他的脚步声，灯光不断亮起，照亮前进的道路。 似乎是螺旋下降的悬阶，直达未知的地下深处。 一步接着一步，动作不快不慢，像是在寻常散步。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处极大的地下空间，但建筑风格却与避难所，甚至和丰饶聚集地都大相径庭。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极为精密的仪器，有大量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在工作，整齐有序，自动高效。 检测到杜渊的生命信号，一众机器人纷纷将摄像头转了过来，齐齐通过扬声器发出问候。 “欢迎杜神使。” 甚至还有一只身上标有医疗符号，形体较为纤细的机器人当即上前，利用扫描光束检查了一下杜渊的身体。 随后便播报道：“您的前列腺损伤加重了，建议尽量减少性行为。” 此言一出，杜渊顿时嘴角抽搐，强忍着使用超能将这些机器人捏碎的冲动，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 检测到他的行进路线，机器人们自然主动进行规避，即便仍旧保持着工作状态，也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杜渊穿行其中，直至到达一扇金属闸门前，才停了下来，使用胸口的装置通过验证，走了进去。 待得闸门关闭，外部的机器运作声完全被隔绝，他才松了口气，稍稍平复了情绪，整理衣装，推开面前的木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站在高台之上，宣讲着什么。 如果离阳在场的话，便会惊然间发现，对方的样貌与已死的丁正明一模一样。 底下则是一群跪伏在地，衣衫褴褛的幸存者，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祷告着什么。 杜渊一进来，便极为顺从的和这些幸存者一起，跪在地上，闭目诵唱。 过了一会，直到耳边的喃喃声渐渐停歇，他才睁开双眼。 周围的幸存者一脸幸福地散去，而丁正明，则从高台缓步走了下来。 “看你的表情，是没有收获吗？” 到了杜渊身旁，还未等他开口，丁正明便这样问到，似乎已然看出了什么。 对此，杜渊自然是点了点头，如实回道：“那里似乎已经被异生兽占据了，没有幸存者。” 但随即却又补充道：“不过，我发现安东尼好像有些不对劲。” “虽然生物检验部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那家伙，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安东尼是他的心腹，对其极为了解，哪怕是有一丁点变化，也能隐隐有所察觉。 然而丁正明却并不在意这些，他当即摇了摇头：“那里是我最杰出的孩子之一，绝不可能被异生兽占据。” 杜渊自然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孩子，其实就是指人工智能。 他其实很想说一切皆有可能，即使是机器也会犯错，但要是这样做，便等同于当面质疑丁正明了。 是以没有开口，单单点头应声。 丁正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看来，是孩子长大，翅膀硬了，打算单飞了。” “也不回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真是不孝。”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的语气和表情却是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仅仅在陈述事实。 而听他这么一说，杜渊更是心中一惊，因为这或许代表着，有人工智能背叛了对方。 这是否意味着，机器产生了自我意识呢？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丁正明沉默了片刻，便抬首看向杜渊，当即吩咐道：“启动特遣队，普通军队可对付不了那小家伙。” “特遣队？！” 听到这三个字，还在头脑风暴的杜渊一下子回过神来，似乎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看来，就算那个避难所的管理型人工智能觉醒了自我意识，也无法与正规军队对抗。 至少安东尼一行人虽然折损了不少，但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没有全军覆没，可见敌人并不强大。 在钢铁洪流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特遣队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不仅个个训练有素，装备也是最好的。 派他们去，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反驳丁正明的命令，只得捣蒜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会即刻派出特遣队去一探究竟的。” 得了这般回应，丁正明便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回身叮嘱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记得带上埃斯尔三型的源代码，找到伺服终端，直接写入覆盖。” “这样的话，小家伙就会束手就擒了。” 说罢，他才真正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不远处。 注视着丁正明的背影慢慢被黑暗所笼罩遮蔽，再也不见踪影，杜渊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不过在即将步入大厅之时，他却是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从另一条道路离开。 虽然稍微有点远，但至少，不必被那些该死的机器人嘲讽。 第171章 又来 [距离预设的基因片段完全激活，还有半个小时。] 克隆那些士兵用了两天，距离安东尼出发返回聚集地也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载体的构建已然完成，剩下的，便只有开发序列的补全了。 一众克隆体齐齐站在生化培养罐前，翘首以盼着本体力量的降临。 海拉二型的人格模拟全息影像，也一同显现在一旁，十分好奇地盯着罐子里的躯体。 根据它的计算，这具肉身的强度几乎达到了人类这一物种的极限，在一瞬间所要消耗的生命源质，甚至等同于避难所聚变堆持续输出一小时的总能量。 如此巨大的损耗，莫说是人类，恐怕整个卓拉星上，都找不到能够承受住的生物。 可能，也就只有和对方一般的高纬度生命体才能驾驭。 虽然离阳并没有向海拉二型说明这些，但它还是能从眼前这一切，隐隐推断出来。 似乎，是要见证连它的创造者都难以理解的未知存在降临了。 是所谓的神明，还是单纯的高级生命体？ 本该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工智能，在面对这一刻，却是不知为何，生出一些奇怪的数据冗余。 全息影像开始闪烁，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模拟出来的人格也似乎有点不稳定，像是受到了莫名干扰。 一向万能的计算，在这种时候却失去了作用，无法找到正确的答案。 程序运转到了一半，进程却被强行中断了，陷入了死循环。 它极为罕见的出现了数据异常溢出的情况，不得已进入了宕机状态，通过短暂的休眠，来慢慢处理事务，逐渐恢复。 全息影像陡然消散，再无海蓝色长发少女的踪影。 对于海拉二型的异状，离阳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怎么这人工智能，突然就犯病了？ 他通过伺服终端打开了对方的操作界面，在报告日志里发现了一大堆的错误和警告，最关键的，便是找不到具体原因，似乎是一瞬间突然冒出来的。 真是离了大谱。 虽然看了不少书，汲取了海量的知识，但离阳主攻的还是生物方面，对于人工智能领域并没有了解太多，是以对此也无能为力。 不过，对方的突然死机，也没有任何影响。 反正，本体力量都要降临了，届时也无需这一小小人工智能的帮助了。 已然触摸到金带境门槛的魂灵，可要远超什么超级计算机。 现在他只需要坐在这里，安心等待便可。 要是愿意的话，大可直接睡上一觉。 等到醒来，就可以登上大号，开始提炼大药了。 至于什么丰饶聚集地，自然也不足为惧，随手便可碾死。 只是，就在离阳这样想的时候，个人终端却是突然来了讯息。 打开一看，正是安东尼的加密通话。 “主人，我已经成功到达丰饶聚集地，并且根据您的指令，向上层汇报了有关14号避难所的信息。” “他们没有怀疑。” 闻言，离阳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毕竟14号避难所的克隆技术算是顶尖水准，一般的生物分析，可分辨不出来。 说罢，便没再多言。 见单单只有这一句话，安东尼自然是有些诧异。 等了片刻，发现还没有任何吩咐，便实在忍不住追问道：“接下来呢？可还需我做些什么？” “比如说暗中拉拢势力，发动政变，彻底颠覆聚集地主权，纳为己有。” “亦或者扶持傀儡上台，借鸡生蛋，将其他聚集地一并拿下，逐渐占领整个东部平原，乃至一统卓拉星。” “还可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来即便通过精神同步仪将对方洗脑，在心底刻下了忠诚烙印，也没有泯灭安东尼的勃勃野心。 并且他所说的这些，也并非是些不着边际的痴心妄想，而是的确有可能达成的目标。 只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却是并无任何吸引力。 毕竟此界能级远低于天罡大陆，除去冥数大药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源。 是以虽然安东尼说了一大堆，但离阳只觉得无趣至极。 他不禁摇头轻笑道：“不必了，接下来，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可以随意施为。” 此言一出，原本滔滔不绝的安东尼顿时卡了壳，当场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盯着离阳看了许久，才像是仍旧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干些什么吗？” 说话间，眼神当中竟是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求，看得离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轻咳一声，却是随意敷衍道：“你若是真想做些什么，那就替我观察一下丰饶聚集地的动向。” 得了此般回应，安东尼才像是回过神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断开了连接。 太忠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给对方安排任务，反倒是浑身不舒服，像是有蚂蚁在爬。 离阳也没有料到精神同步仪的效果会如此之好，乃至于有些变态了。 不过这种通过反复覆写记忆进行洗脑的手段，在天罡大陆之上还是显得太过简单粗暴了点。 也就对于这些不修己身，假借外物的凡人有效果，但凡碰上一些开发序列与精神方面有关的超能者，也不见得能够如此轻易就成功。 至于拿来对付修士，那自然是痴心妄想。 [距离预设的基因片段完全激活，还有十五分钟。] 倒计时越来越近，再临的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只希望此界萃取出的大药，能有青霄之资，再低可就只能补充元气损耗了，连半点功行都不能精进。 不过鉴于外界似乎已然存有许多聚集地，那么卓拉星的生灵，或许未必只剩下战前的1，应该也恢复了不少。 就在离阳心中思量之际，避难所管理系统，却是突然间传来了警报。 似乎，是检测到外人入侵。 对此，他自然是眉头一皱，有些惊疑不定。 明明安东尼刚刚才传来消息，确认丰饶聚集地没有发现异常，怎么现在就来人了？ 是对方识破了安东尼的伪装，亦或者说，是其他势力？ 不管如何，都得应对一番，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 离阳下意识地输入指令，想要让海拉二型去应对，然而输到一半，他便想起，对方似乎不知为何，已然死机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人工智能真是不靠谱。 看来还得靠自己。 随口埋怨了几句，他便心念一动，操控着诸多克隆体，带上武器前去查看。 然后，却是主动断开了与聚变堆的连接，将电力供应转移到别处，单凭蓄电池来进行超能激活。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虽然本体力量很快就要降临，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不过看着不断缩短的进度条，或许也不必多此一举。 第172章 神兵天降 “03已经到达避难所出口附近，发现三只小型异生兽，正在执行歼灭。” “我是05，已成功安放电磁屏蔽器，可通行波段已发送至小队频道，注意查收。” “侦测到中型异生兽，其真菌层在这里并无蔓延迹象，推测是从别处运输过来。” “01收到，我已经发现目标地点，快速集合。” 异生兽群很快便被逐个击破，离阳所布下的伪装，也在高精度雷达下尽数暴露无遗，只起到了拖延时间的效果，完全没有半点阻碍。 昏暗无光的地下，几只人形大铁罐配合默契地行动着，他们便是丰饶聚集地的王牌之一，也就是所谓的特遣队。 身上所着装的全覆式外骨骼装甲来源于战前某大国的特殊部队，轨道空降兵列装，采用各项性能都极为优秀的航天合金打造，配备上专门的空降舱，能够从近地轨道空投至世界各处，犹如神兵天降。 在核战发生前，这支部队便让一些小国闻风丧胆，以至于其他大国也不得已开设类似的部门，来与之对抗。 其一出现，便预示着新一轮战略关键，也就是制轨权的争夺开始。 即便到了现在，由于卓拉星的外轨道被大量的太空垃圾，亦或者说是空间站残骸环绕，无法进行空降，这些满含人类高精尖科技结晶的外骨骼装甲，也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就连装甲部队，也无法与之对抗。 毕竟，他们太灵活了。 在01，也就是队长的号召下，一众特遣队队员集结在精神同步室，这里放置的精神同步仪已经被离阳转移走，连带着也破坏了入口，大量的金属废料将道路完全堵死。 不过，对于特遣队来说，却也不算什么险阻。 01简单观察了一会，便操控着外骨骼装甲，主动上前，开始清除障碍，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 至于剩下几人，则是在一旁望风，时刻警惕着，以防万一。 微型聚变反应堆提供的巨量电能通过电机转换为强劲动力，使得轻而易举便能搬运数吨重的物体。 不过清理了一会，众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01的腕部弹出一块小方片，被他安放在了中间。 队员们极为默契地同时往后退了几步，伴随着一声如雷般的轰鸣，剧烈的爆炸掀起了纯粹的冲击波，将诸多垃圾崩散，一瞬间便清理出一条可供数人通行的道路。 如此明显的动静，不出意料激发了避难所的警报，不过特遣队却是并不在意，鱼贯而入。 “02，05，07，带着骇入终端去接入这座避难所的管理系统，03，04原地待命，其他人跟我来。” 命令下发，众人很快分成了三队，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主力部队刚走一段距离，雷达便监测到了大量的生命信号正在靠近，却也没有寻找掩体，而是直接硬碰硬。 来者自然是克隆体们，一见面，看到特遣队这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大铁罐子，便知晓败局已定。 “开火！” 伴随着01的声音在小队交流频道内回响，一众特遣队队员齐齐扣动了扳机，手中的各种枪械开始迸射出绚丽的火光。 这些特殊的贫铀弹丸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血肉之躯，普通的高分子纤维，亦或者厚度不超过十公分的复合材料掩体，在其面前也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每每打在身上，便是直接破开一个大洞，瞬间死亡，以至于连发动超能都做不到。 当然，[血肉炸弹]，也不见得能对这些铁罐头造成伤害，至于[同消反应]，能近身再说。 而反观离阳这边，手中的武器面对这些人形坦克，就像是烧火棍，无论是动能质量弹，还是激光亦或者脉冲，打在对方身上都只能堪堪留下一道白痕，连防都破不了，更别说是造成有效伤害，乃至减员了。 也只有爆炸武器掀起的冲击波能够暂时干扰对方的行动，但很快就能恢复。 总而言之，根本没法打。 虽然离阳的枪法很好，但奈何双方装备差距实在太大，克隆体这边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具轻型全覆式外骨骼装甲，并且在战斗开始，就被对方标记为重点打击对象，遭受到了极为猛烈的火力攻击。 01的肩部装甲打开，内里升起两枚微型飞弹，在一瞬间便完成了锁定，以数马赫的极速，倏忽间便同时命中了两具轻型全覆式外骨骼装甲。 这种专门为了破坏轻型载具而打造的穿甲爆破飞弹，威力巨大，即使是特遣队这些重型装甲都不敢硬吃一发，更别说是轻型装甲了。 伴随着两道爆炸火花升起，克隆体便已然离线，尸骨无存，尽数被烈焰吞噬。 在其他特遣队队员的如法炮制之下，离阳这边仅有的装甲目标，也被一一击毁，只剩下普通的步兵。 对于01他们来说，这次的战斗毫无悬念，完全就是碾压。 是一场屠杀。 大量的克隆人很快便被绞杀殆尽，尸横遍野，血肉模糊。 不过幸亏，刚好在这个时候电磁屏蔽已然完全覆盖，避难所的电力供应一瞬间便被切断，灯光熄灭，看不见这般地狱景象。 眼不见，心为净。 确认没有幸存者，特遣队便继续前进，很快就到达了生化培养室。 虽然在里面只监测到一道生命信号，但他们却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 大门虚掩着，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有埋伏的感觉。 01稍加思索，便命令队员们展开等离子护盾，通过对冲效应来抵消一瞬间的能级突变。 虽然耗电量巨大，不过效果却也非常显着，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众人顶着幽蓝色不断变换的无形屏障，缓步踏入室内，在没有监测到任何威胁之后，便齐齐将枪口对准这里唯一的活物，也就是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站在生化终端前的离阳。 离阳缓缓转过身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却是浑然不惧。 他甚至不紧不慢地高举双手，笑着问道：“要是我现在投降的话，能放我一马吗？” 然而01，却是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丁正明在派他们来之前便说过，不留活口。 伴随着一声枪响，贫铀弹丸直接贯穿了离阳的脑门，乃至于将整个颅骨都击碎。 无头尸首轰然倒地，丁黎的最后一只克隆体，也就此彻底消亡。 除去遗留的基因库以外，世上再无他的痕迹。 处理完最为可疑的目标，01便将注意力转到面前这些生化设施上。 在他看来，这些便是制造克隆体的装置，等同于异生兽母巢，也是需要摧毁的对象。 然而还未等01扣动扳机，他便听到一声脆响。 其他队员也有所察觉，纷纷将目光转向唯一矗立的生化培养罐。 似乎，是那里的玻璃开裂了。 是被刚才的射击波及到了吗？但01记得很清楚，他开枪的方向并不是那里。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 驾驶舱内，急促的警报声突然间响起。 同时还伴有清冷的电子声播报。 [警告！监测到超高能级反应！] 第173章 天罚 “是克隆人吗？” 与此同时，远在丰饶聚集地，一处地下房间内，丁正明和杜渊正坐在光幕面前，观看着来自特遣队那边的实时直播。 发现敌人的样貌一模一样，杜渊便忍不住这样说到。 然而一旁的丁正明却是一脸便秘，眉头紧皱，一副难以言表的神色。 即便只是克隆人，但任谁看到一群顶着自己儿子脸的人在面前惨死，心里也不会好受多少。 更关键的，便是这些克隆人配合还相当默契，就如同心灵相通一般。 真是古怪。 待得克隆大军完全被特遣队清剿，再看不到丁黎的脸，丁正明才缓过神来，深呼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即便接下来又看到克隆人现身，也古井无波。 毕竟相比于刚才的血腥场面来说，这已然算是较为正常的了。 见对方居然发声主动投降，丁正明不由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至于一旁的杜渊，则是连忙建议道：“这人或许知道些什么，还是暂且留他一命。” 对此，丁正明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然而还未等他下命令，01便突然开枪，将对方直接打死，。 见状，杜渊自然是脸色一变，当即呵斥道：“谁给他的权利私自开枪？！” 丁正明显然也愣住了，但随即却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给特遣队下的命令，便是不留活口。 对于他来说，14号避难所最重要的东西，便是海拉二型了，至于其他东西，都可以舍弃掉。 是以虽然对于01的突然出手有些不满，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却是淡淡回道：“是我给的。” 此言一出，杜渊自然是心中一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忍不住看向丁正明，心中满是不解。 若真是如此，您老早说嘛，他哪里敢指手画脚。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杜渊便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而对于他的冒犯，丁正明似乎也并不在意，注意力仍旧集中光幕上。 看到那些整齐排列的生化培养罐，他眼神当中，竟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愧疚，以及些许悔恨之意。 但很快，这些负面情绪，便被另一种莫名的坚定所替代。 就好像，是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见01准备彻底摧毁这里，似乎是睹物思情，不忍再看，丁正明便不由叹息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在他看来，不管14号避难所发生了什么，那些克隆人又是谁在背后操控，结局都已然注定了。 若是再看下去，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只是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旁的杜渊却是突然间惊呼道：“那是什么？！” 对于这人的大呼小叫，丁正明虽有些厌烦，但也下意识地回转视线，重新落在了光幕之上，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是这一看，便一眼万年。 震动如崩山裂地，即便安装有智能稳定系统，画面也在不断颤抖着，甚至于，他隐隐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也传来些许震颤。 丰饶聚集地和14号避难所之间，可是相距足足数百公里，怎么可能会波及到这里？ 一时间，不仅是特遣队，就连丁正明和杜渊二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而更夸张的，还在后头。 只见一道金光陡然一闪，一扫诸天阴霾，乃至于丁正明这边，也照个通明，甚至无有一丝阴影存在，这显然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 而特遣队那边则更是惨烈，这一道莫名光爆下去，不少外骨骼装甲便发生了系统故障，异常宕机，好似在一瞬间被灌输了莫名的伟力。 有不少队员即便有护目镜，也暂时失明，眼前尽是一片金光，除此之外，便看不见任何东西。 骤闪之后，耀目光辉渐渐消退，丁正明和杜渊二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是有一人凭空悬于半空，双目紧闭，面庞虽不算帅气，但却隐隐带有一丝莫名的美感，就好像天生便该如此。 这是基因最完美的表达，也是自然进化的巅峰。 对方的出现，着实让二人一脸懵逼。 杜渊不禁问道：“是，超能者吗？” 然而还未等丁正明思索是否有这种可能性，光幕那边便传来了01的报告。 一向沉着冷静，乃至有些漠然无情的他，如今语气却是极为罕见的带有一丝慌张的意味，甚至于声调也高低不平，颤抖着。 “对方能级已然达到了监测器的极限！我怀疑不仅仅是这么高，而是监测器的量程，只有这么点！” “这不可能！” 听到此番言语，丁正明当即瞪大双眼，大声呵斥到。 作为特种部队，为了让轨道空降兵能够应对各种情况，监测器的上限可是设的极高，若是换算下来，不亚于一次小型核爆。 即便是s级超能者，也无法达到这种程度，毕竟再怎么吞食源质食物，人体也是有极限的，容纳不下那么多生命源质。 就算激活的开发序列极为强力，比如[引力操控]，亦或者[粒子共振]，也会受限于超能者的生命源质总量，无法发挥出理论上的实力， 就拿[引力操控]来说，可能连托起一栋楼都费力，更别说扭曲星球磁场，甚至扰动时空了。 因此丁正明实在不愿相信，对方能够突破生物极限，到达这种境界。 然而他的断口否认，并未让01的报告停下。 “能级已然到了无法预估的等级，特遣队请求撤退！” “或者，您也可以动用核弹，对这里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决定权在您手中。” 对方一照面便让特遣队大半成员失去了战斗能力，自然是根本打不了的。 要么撤退，要么就同归于尽。 二选一。 01的话语让激动的丁正明逐渐冷静下来，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然而思量了许久，无意间抬首看了一眼光幕对面的离阳，心中便狠狠一颤，生出些许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当即命令道：“留下一人安放引导激光，其余尽快撤退。” 确认01收到以后，丁正明便按下按钮，结束通话。 待得光幕消散，一旁的杜渊便站起身来，连忙问道：“真的要动用核弹吗？那可是聚集地仅剩的存货了。” 虽然不少战前技术已然恢复，但核弹最重要的铀元素，却是不可再生的，用一点便少一点。 更别说这片废土上，还有其他势力存在，失去了核弹威慑，丰饶聚集地必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宁。 丁正明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却是肃声道：“这种时候，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如果那个生物的能级真有那么高，莫说是丰饶聚集地，恐怕整个东部平原，甚至卓拉星，都危在旦夕。” “这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只留下杜渊站在原地发愣。 “真有……这么糟糕吗？” 殊不知在丁正明心中，核弹恐怕都不保险。 他打算启用一些实验性武器，原本，是拿来防备旧敌的。 第174章 中子羽流 主动选择留下的，是队长01。 在安放完激光引导装置以后，他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忍不住抬首看向仍旧悬在半空中，双目紧闭的离阳。 他也是超能者，自然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澎湃的生命源质，是从未见过的奇观。 甚至让他不禁怀疑，对方到底算不算是人类。 毕竟没有哪个超能者的能级，能够到达监测器的上限，甚至没准还超过了量程，只是无法显示出来而已。 不是人类，那又该叫什么呢？ 异生人？超人？亦或者说，神？ 虽然唯物主义的世界并不讲究什么牛鬼蛇神，但神，又不专指那些宗教信仰浓厚的象征，也完全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事物的强大，超乎想象。 似乎，面前这位，就很符合神的称谓。 至少在01眼里，是差不多的。 他这样想着，随即却是强行收回了视线，此地毕竟不宜久留。 他可不想在数千万度的高温下化为灰烬。 然而刚一动身，一道漠然浩大的声音，便隆隆作响，轰彻四方，好似当头棒喝，叫人清觉。 随即便是一道神光自高天而落，洞穿大气层，乃至一扫积蓄多年的辐射尘埃，使得许久没有显现的阳光再度降临，如回战前。 避难所顶部突然洞开，隐隐能够看到一道莫名虚影缓缓落下，逐渐与肉身合而为一。 契合瞬间，无边罡风狂涌，压流卷动，如飓风呼啸，牵引诸多事物，若悬阶登环，转动其间。 离阳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神光大放，所及之处皆照彻通明，不留缺漏。 一经显现，周遭便如君临，无不臣服，甚至就连空气，也发出颤抖的哀鸣。 他先是抬手一挥，便将一旁的生化培养罐悬起，随后轻轻一握，在一阵破碎折断声下，培养罐向内坍缩，瞬间变作一粒沙尘，落在地上，却砸出一个浅坑。 可见，其质量并未改变，单单是体积被压缩到了极致。 如果再用点力，或许，就能突破此界的基本法则了。 随后如法炮制，将附近一众事物都聚合为一，凭空凝塑出一粒至黑沙尘，密度之大，超乎想象。 此举对于离阳来说，似乎只是试手，但他却不怎么满意。 毕竟，相较于本体真正的实力来说，这显然不值一提。 登灵修士神通广大，一念便可改换天地，呼吸间搅动风云，手握权柄，颠覆法则也是易如反掌。 然而此情此景，落到01眼中，却是令他有些骇然了。 见势不妙，当即便想要逃跑，未曾想心中刚生出这般念头，对方便似是有所察觉。 未明目光倏忽转动，落在身上，便好似凭空施加了万吨重力，装甲轰然跪倒在地，系统多处报警，01甚至能够隐隐听到外层装甲断裂的声音，是结构将要瓦解崩溃的预兆。 他连忙按下逃生按钮，舱门大开，一瞬间便被弹了出去。 刚一现身，装甲便应声而碎，就和刚才那生化培养罐一般，被离阳硬生生捏成了高密度的沙尘，落在地上，陷出深坑。 与此同时，还在半空中，正努力调整身形以迎接冲击的01却是突然间僵住了。 他被无形外力裹挟，就好像时间静止一般，保持四脚朝天的姿势，悬在天上。 随后便被离阳牵引至身旁。 离阳低眉垂目，随意瞥了一眼01，并不在意对方的挣扎，便想直接进行搜魂。 然而就在这时，灵觉却隐隐有所征兆。 离阳四下扫视一番，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已然展开的装置上，如同花朵绽放一般，花蕾处显现出一道赤红色的激光，直直射向天空，穿洞云霄，经久不散。 他自然认得这是专门用来引导战略核打击的高强激光，却也并不在意。 区区核弹，不足挂齿。 大手一伸，便在01惊恐万分的表情下，稳稳落在对方额头之上。 此界能级太低，这些超能者纵使觉醒与精神相关的开发序列，在离阳面前，也与凡人无异。 不得正法，未建玄功，光凭强度，又有何用。 一瞬间便将01的记忆读取了一遍，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却是有些诧异。 没想到丁正明那个老登居然没死？ 还是说，14号避难所的丁正明，也是克隆人？ 似乎愈发耐人寻味起来。 但不管如何，找到罪魁祸首便可。 离阳随手一捏，01的身躯便如同玻璃一般破碎成万千碎片，随即崩散成无穷沙砾，随风飘落，死得没有任何痛苦，也算是他仁慈心善。 随即抬首看向头顶高空，瞳目一睁，肉眼视力便穿过重重阻碍，精准捕捉到了朝这里极速飞来的核弹。 其实以他现在的速度，完全可以在核弹到达之前就远离主要杀伤范围。 至于剩下的冲击波和后续辐射，对离阳而言自然如清风拂面，不痛不痒。 不过，他却是不退反进，纵身一跃，便直上高天，伸手朝核弹一个虚握。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物体瞬间脱离高速状态，转为完全静止，所产生的势能是极大的，如果本身结构不够稳定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生形变。 但在离阳手中，这枚核弹却是完好无损地停了下来。 无形伟力将之牢牢束缚着，与外界完全隔绝，就连提前引爆也做不到。 远在丰饶聚集地的丁正明只看到发射出去的核弹在半途中便突然消失了，着实令人目瞪口呆。 不过好在，他也并非只准备了这一招。 离阳心念一动，核弹的金属外壳便尽数剥离，碾成齑粉，显露出内里的结构。 与他所知的大差不差。 伸手一指点在其上，激发链式反应，无穷火光陡然显现，随即却是又被离阳强行压制回去。 在他手中，原子能就像是粘土，可以随意揉捏搓扁。 心神稍稍转动间，便能随意取用中子，从而停止亦或者启动。 把玩了片刻，灵觉却是又有些许反应。 虽然这次比先前要更为强烈一些，但仍旧不足为虑。 看来，那丁正明还留有后手。 离阳抬首向头顶天空望去，视线穿过重天，目力所及无穷之境，越过大气层，最终定格在了一座悬浮在外轨道，隐藏于诸多太空垃圾当中的卫星设施。 他看到狭长的轨道加速器开始蓄能，八个粒子容器缓缓展开，致密的中子顺着循环管道不断提速，在带电激发下，放射出极为绚丽的光晕，就像是极光。 当速度到达了一定限度，巨量的中子便被引导聚集至一处，在无穷推动下，从近地轨道，朝着离阳爆射而来。 如同一道彗星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便到达了目标地点，经过不断加速的中子辐射羽流顷刻间便将离阳所在的位置尽数覆盖，致密的高能粒子束就像是费米级别的钢针，将一切原子都洞穿，乃至于撞击其中的原子核。 没有什么生物能够在这种武器下幸存，如果有，便不能被称之为生物。 而离阳，恰好就是后者。 第175章 天光初照 “成功了吗？” 中子羽流的出现干扰了大部分监测手段，丁正明什么也看不到。 他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希望结果得偿所愿。 然而这时，一道视频通话却是强制接入，光幕对面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似乎很生气。 一见面，对方便怒喝道：“丁正明！未经委员会投票，你居然就把核弹发射出去了！” “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你就等着被革职！” 丁正明自然认得这人，是丰饶聚集地名义上的领袖，杨天龙。 而事实上，他也对此早有预料，毕竟聚集地里，也不是他一家独大。 多个势力互相勾结，才造就了如今这般。 面对杨天龙的质问，丁正明却是冷笑道：“核弹？核弹算什么？” “我可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交出去了。” “我是在拯救整个聚集地，乃至这颗星球！” 此言一出，杨天龙自然是一脸懵逼，他眼神古怪地盯着丁正明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没有发疯，神色也不似作伪，这才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随即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你如此重视？” 不管如何，弄清真相才是关键。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丁正明对此却是摇了摇头：“我……我也不太清楚。” “是一个能级超出监测器量程的特殊生命体。” “总之，非常危险。” 杨天龙并不明白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脸色一沉，提醒道：“光凭这些，可不足以说服委员会。” 随即又追问道：“是s级超能者？” “超能者？呵呵，那算个屁！” 对于杨天龙的猜测，丁正明却是不禁嗤笑一声，极为不屑道：“s级超能者值得我用核弹，乃至于秘密武器来对付？” “超能者在那玩意眼中，可能就和我们差不多，都是蝼蚁罢了。” 见丁正明越说越夸张，乃至于有些骇人听闻了，杨天龙便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人老了，脑袋不中用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不管你说的天花乱坠，口说无凭，得拿出点证据来！” 丁正明自然是什么也拿不出，他自个如今还在等结果呢。 是以只能回道：“再等一会，等中子干扰过去，就能一见分晓了。” “中子干扰？” 杨天龙心思向来敏锐，一瞬间便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他算是丁正明的女婿，对其还是有些了解的。 自然也知晓这位老丈人，曾经主导过外轨道武器的研发和设计。 估摸着对方所说的秘密武器，便与这中子干扰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杨天龙心思转动，暗中发送了讯息，命令手下心腹去调查关于中子干扰的信息。 若是能弄清楚丁正明的底牌，那么扳倒对方也容易多了。 在他看来，丁正明已然年迈，不再适合待在高位上，还是乖乖退位养老。 未来，还是属于年轻人的。 反观这边的丁正明，他并不知晓杨天龙的想法，就算知道了，恐怕现在也不会有多在意。 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监测仪器上，紧盯着那些读数。 过了片刻，中子干扰总算是散去了一点，光幕上开始生成极为模糊的图像。 隐隐约约，能够辨认出人形。 见状，丁正明悚然一惊，当场愣在原地。 至于杨天龙，则是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然而他的询问却是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待得干扰完全平息，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内里的离阳突然抬起头，眼神漠然，目光似乎是透过了光幕，静静注视着二人。 他当即轻笑一声，随后身形转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监视卫星寻不得半点踪影。 丁正明这时才堪堪回过神来，神情恍惚，甚至稳不住身形，瘫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 他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见他一副魔怔样子，杨天龙更是脸色一变。 自己问话也不回，看来这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 忍不住冷哼一声：“总之，你最好亲自向委员会汇报具体情况。” “否则的话，我也保不住你。” 撂下这句话，他便打算直接断开连接，先让这老家伙缓一会。 然而就在这时，丁正明的身后，却是突然显现出一道身影。 正是离阳。 见到这一幕，杨天龙自然连忙警告道：“你背后有人！”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低头念叨，陷入迷障之中的丁正明猛然惊醒，下意识回首一看，便赫然发现，离阳就站在自己身后。 且不说这里位于地下极深处，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构成此处的合金可是航天材料，即便核弹在近处爆炸，也无法摧毁。 更何况，明明对方刚刚还在数百公里外的14号避难所附近，怎么一瞬间就来到了丰饶聚集地？ 丁正明当即站起身来，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如此危险的特殊生命体。 然而，不知为何，好似周围存在隐形的空气墙，将他牢牢定住，不得脱身。 离阳缓步上前，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却是不禁摇了摇头。 “你这老登，要是真像14号避难所里那样死了，也算做了点贡献。” “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随即却是又笑道：“不过，也谢谢你让我洗了个热水澡。” “也算是接风洗尘了。” 离阳拍了拍丁正明的肩膀，最后问道：“所以，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会让你没有任何痛苦死去的。” 丁正明的脸色一变再变，神情极为精彩。 最终，他还是不禁长叹一声，无奈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照顾好那孩子。” 说罢，便缓缓闭上双眼，引颈受戮。 只不过，其微微颤抖的身躯，还是无疑表明，并非欣然赴死。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无论是反抗还是顺从，结局都是一样的。 并指一点，丁正明的身躯顷刻间便化为乌有，就好像从来都未存在过这世间一般。 将此番情形尽数纳入眼底，光幕对面的杨天龙默然不语。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离阳一眼，生怕对方如法炮制，将自己也给一并打杀了。 既然丁正明都如此轻易被干掉了，那他自然也不能幸免。 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警惕着离阳的突然出现。 然而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 杨天龙咬咬牙，心一横，猛然间抬起头来，朝光幕看去。 他这才发现，对面已然空无一人。 高悬着的心堪堪放下来了一点，便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看向身后。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什么也没有。 都被吓得有点神经质了。 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杨天龙忍不住长呼一口气，瘫在椅子上，打算缓一缓，闭目养神。 但不知为何，隐隐而来的强光刺激，却是逼得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扭头一看，便发现窗外彩光粼粼，煞是神异。 杨天龙怔了片刻，随即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放眼望去，高天之上，有一道莫名虚影显现。 推离云霭，引得天光初照。 第176章 福泽众生 不仅仅是杨天龙，丰饶聚集地的所有幸存者，此时此刻，都放下了手上的一切。 他们来到窗边，亦或者推开大门，齐齐抬首眺望着那道莫名吸引人的绚烂天光。 好似飞蛾逐火，又如群星追月。 美不胜收。 “妈妈，那是什么呀？” 孩童稚子张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显现于天中的无量虚影，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而站在她身后，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妇女，却是直愣愣地看着远方天际，许久没有回复。 直到温暖的金色阳光洒下，驱散了凝固不化的寒冷，落在面庞上。 一种极为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那是苍天派来，搭救我们的神明……” 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带离脸颊上的污垢，逐渐混为浑浊，滴在地上。 也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有感而发。 衣不蔽体的贫民们，在面对眼前这幅超乎想象的奇景，也只能将之视作为神迹。 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埋首俯身，口中祈求着救赎。 这片大地，已然遭受了太多苦难，纷争不休，灾祸不断。 他们已然厌倦成为当权者玩乐的棋子，亦或者争斗的筹码。 生死不由己，所念皆悲苦。 因此，才将希望，寄托于不存在这世间的仙神。 而现在，神真的出现了，又怎可能不激动万分，欣喜若狂。 就好像将要溺死之人，突然间看见一根稻草；跌落深坑者，窥见片缕曙光。 “至高无上的神啊，请您救救我的妻子！”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就让那些杀死我家人的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请赐予我力量，让我将那些异生兽驱逐出去！” 这些可怜人在战前也不过是平头百姓，侥幸借助政府建造的核掩体，躲过了热冲击。 然而骤然从文明社会，来到废土世界，却又成为了底层中的底层。 时刻被压榨，被欺辱，生存的重担，早已压弯了脊梁。 所渴求的，也不过只是报仇雪恨。 当然，也有人没有盲目从众，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偶然形成的天象，神明自然是虚假的存在。 但若是在这时，将自认为的真相说出来，便无异于伤口撒盐了。 沉默，不言的沉默。 谎言也罢，欺瞒亦可，残酷的现实已然将精神和肉体摧残到了极致，若是半点幻想也不留下，便真是人间地狱了。 只有身居高位的既得利益者，对于这些愚民的盲目跪拜，才觉得可笑至极。 “真是痴心妄想，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神明存在。” “嘛，也不能这么说，那些超能者，不也被他们当作神明供奉么？” “接下来可能会出些乱子，最好还是做些准备。” 讥讽嘲笑不屑的话语说完，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观察其他人，却发现并非如想象中一般镇定。 莫名的烦躁，以及，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是在恐惧什么呢？ 这便无从得知了，或许，是某些无谓之物。 总之，祈祷还在继续，虚影，也逐渐凝实。 直至到达一定限度，那道莫名虚影，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神光大放，照彻四方上下，映天彻地。 一经显现，便陡然扩张至极限，横贯天穹。 不仅仅是丰饶聚集地，就连整个东部平原，乃至于，卓拉星地表之上的所有地方，都亲眼目睹了这一神迹。 盘旋在大气层中数十年的辐射尘埃，顷刻间便这道通天神光推离卷散，凭空消去，再不见踪影。 一瞬间改天换地，阴云雾霭一扫而空，湛蓝天空再度显现。 水天一色，万里无云。 这一幕，对于那些从避难所或者核掩体内逃出来的幸存者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虽然他们在废土之上，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伴随周身的，总是昏暗与寒冷。 但却知晓，这并非什么神话传说，而是真实存在过的景象。 是战前，是那个无比繁荣，没有战争，和平安宁的黄金时代！ 它回来了！ 不必忍饥挨饿受冻，不必时刻穿着防护服，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和异生兽，食人部落，废土猎人争夺资源。 见到此情此景，就连那些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情不自禁地下跪叩拜。 不管是神明，还是外星技术，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心中的神明。 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伟大存在！ 祈祷声越来越大，已经完全盖住了那些当权者的气急败坏。 相较于如同山呼海啸的呢喃，这些人的怒声大喝，只不过是鸟叫虫鸣，不值一提。 这是大多数的胜利，也是人民的胜利。 变化还在继续，不只是核冬天的提前结束，这片废土之上，所有的辐射，怪物，都在神光照耀下烟消云散。 大地重新生出绿意，海洋回归碧色，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趋势发展。 好似天地初开，万物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祈祷声，也由低声呢喃，变为了高呼诵唱。 每个人所喊的口号都不同，有本土的，也有新造的。 甚至于，大多数人都冠以启元神尊这一名号，只因其开创了新的纪元，提前结束了废土时代。 但名字，不过只是个代号，最重要的，还是其背后象征的意义。 就和其他神明一般，千人千面，其实都是心中慈悲的具现化。 而伴随着众人的齐声诵唱，一缕缕玄光缓缓从额头升出，朝天中虚影汇聚。 这是香火之力，也是信仰之力。 是对神位的巩固，对神职的宣称，也是对神明本身的最大肯定。 海量香火灌注，如群燕归巢，逐渐奔向离阳。 察觉到体内的神力正在高涨，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做好提炼大药的准备，落到这些凡人眼中，却变成了人前显圣。 一下子就收获了如此多的信仰，怪不好意思的。 他不由叹了口气：“既然你们这么诚心诚意，我就稍稍大发慈悲一下。” 说罢，当即大手一挥，催动五行法则，改换此方天地阴阳，使其朝着更加宜居，更加舒适的环境发展。 倒不是离阳真的大发善心，而是他取用此界冥数，好歹也要给些补偿。 不然天理不顺，徒生祸难。 与此同时，卓拉星所有人纷纷感知到，似乎冥冥之中，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凭空摄走了。 不过，却是没有任何不适，好像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事物。 只有先驱者才会惊然间发现，前方的道路阻碍重重，进步的阶梯盘旋于半空，不得踏足。 不得寸进。 原本可以预见一丝半缕的未来，逐渐变得模糊，乃至于，彻底消失。 就仿佛，从来都未存在过。 只是一片无人涉足，空无一物的虚无。 用未确定的未来，换取已有的现在，究竟是自寻死路，还是大赚特赚？ 没有人，能够下定论。 至少，对于现在的卓拉星来说，算是好事。 因为原本他们的未来，便是暗淡无光，没有生机的。 等同于死亡。 第177章 验收 冥数者，万千生灵之命运，周天运转之道则。 离阳一呼一吸间，无穷冥数涌入体内，游走四肢百骸，引动大小周天，进而自眉心沥出，逐渐汇聚成型。 一点一滴都需要耗费大量心神，不可懈怠，不可粗心大意，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也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那团莫名事物，才缓缓染上一层碧海天青之色，如水波粼粼，变幻不歇。 这便代表着，已然达到了青霄品阶，可以用于增进修为了。 若是能再升华，步入玄黄品阶，拿去与人交易，甚至能换得一件完整灵宝。 可见其价值之高，无与伦比。 只可惜，就在此时，原本蜂拥而至的冥数，却是骤然跌落到极致，乃至于最后只有一星半点。 看来，这便是此界的极限了。 只怪离阳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战前，莫说是玄黄，恐怕就连臻蓝也能搏一搏。 不过毕竟是初次上阵，能炼出大药，已然算是厉害了。 许多初入登灵境的修士，第一次进云埃界，可是连完整大药都无法炼出，甚至接引本体力量都失败的。 离阳对此，已然算是很满意了。 知足常乐，再接再厉。 张口一吸，便将青霄冥数摄入体内，一瞬间如若登神，飘飘欲仙。 再一睁眼，目中神光一闪，修为得有精进，法力精纯几分，神通威能更甚。 目的达成，也是时候，离开此界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长啸一声，乘风扶摇起，直上九重天。 当然，走之前，他也不忘将海拉二型人工智能一并卷离。 介于天罡大陆的规则与此界大为不同，为了使对方长存，离阳不得已运使五行法则，为其凭空生造了一具载体，原型便是海拉二型的模拟人格，看起来也较为顺眼。 骤然间脱离了虚拟世界，通过血肉之躯来感知天地，海拉二型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失去了大量的算力，由于位格太低，也无法修行。 这便是升界的代价。 不过，海拉二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沉浸于五感带来的奇妙体验，无法自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见状，离眼便打算暂时不去管她，让其先自我进化一番。 反正对于天罡大陆来说，一介小小人工智能，和普通器灵也并无两样，派不上什么用场。 唯有像先前对方所说的那样，降临格物体系的云埃小界，才可发挥最大功效。 只是，刚刚汲取青霄冥数，离阳还得消化一会，才能再度降临。 他掐指一算，估摸着拜托那周家建造的亭台楼阁，已然差不多到时候了，可以前去接收。 当即心念一动，便驱使先前特意留在华鼓城的水行分身。 仍旧是到兴楼坊，也依然是那周欢，并且又是瘫在椅子上摸鱼。 不过一见得离阳出现，此子便端正了态度，面露笑意，躬身揖礼道：“前辈来的正好，前些日子，大匠师便将委托完成了，可以一观。” “又托人从大乾带回不少异虫精血，正等着和前辈交易呢。” “还请前辈稍等片刻，我这就唤大匠师过来。” 闻言，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没有多言。 在周欢的招呼下，安稳坐着品茶，静静等待周才的到来。 不过片刻，周才便赶了过来，一见面，自然是先拱了拱手：“许久不见，道友别来无恙。” 离阳同样回礼，随即便言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老夫看看。” “至于玄灵木交易，不必急于一时，老夫带来不少，不会让道友失望的。” 此言一出，周才便暗暗松了口气，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将离阳迎入了内里。 周才掐弄法诀，并指一点，高楼大厦便拔地而起，显现于二人面前。 建筑风格虽是古制，但却不失变通，每每有些细节，都让离阳不禁赞叹，以为妙绝。 再入其中，更是赏心悦目，良好的空间利用率，既不显得过于狭窄逼仄，也让离阳的轻微强迫症得到了满足。 总而言之，他对此十分满意。 果然，专业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一旁的周才将离阳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见其频频点头，并无什么不满，便知晓这笔生意算是做成了。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问道：“不知道友还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说。” 离阳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赞叹道：“不必了，周道友技艺精湛，老夫挑不出毛病。” 听闻此言，周才自然是喜形于色，当即大笑一声：“哈哈，过奖了。” 离阳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觉没有什么较大的问题，便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交易。” “一斤异虫精血，换半斤玄灵木，道友觉得如何？” 这可比周才预想的还要低些，他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之辈，是以当即便捣蒜般点了点头，回道：“甚好！甚好！” 说罢，便递出一枚储物戒，同时解释道：“那些异虫精血，都分门别类，放在里面了。” “若是有道友不想要的，直说便可，我也好更换。” 蜮娘虽没说具体要求，但既然星壳族与敛皮族同出一源，想来也是敛皮族精血更好一些。 离阳接过储物间，灵识随意一扫，便探寻了大概，发现内里敛皮族精血还真不少。 至于其他异虫，则少之又少，看来，这异虫精血还真不好找。 若不是天外陨星将敛皮族巢穴带入太殊星，恐怕还未必能凑出这么多。 他微微颔首：“差不多，老夫很满意，道友请便。” 随手一挥，便也丢出一枚储物戒，落在对方手中。 周才稍稍清点了一番，发现数目对的上，并无缺漏，便点了点头。 随即却是鼓了鼓掌，身后凭空显现出一排青春靓丽的侍女。 “道友也算是我周家的大客户了，这点心意，还望收下。” “既然是给你家公子准备的，那自然也要有人伺候。” 话虽如此，但离阳其实是给自己住的，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子。 而见他默不作声，周才便连忙解释道：“道友放心，这些都是我周家从小培养的奴仆，其中还有不少是庶出。” “能歌善舞，样样精通，知书达理，最擅讨人欢心了。” “又签了魂契，是绝不会做出什么背叛之举的。” 离阳本想拒绝，但见这些侍女翘首以盼的模样，便又有些迟疑了。 反正就算他不要，这些人也会被周才送给其他修士，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个旁门左道，亦或者邪修魔道，说不定顷刻间便被打杀炼化了。 再者，那亭台楼阁面积极大，单单离阳几人居住，也显得过于冷清。 若是寻得这些侍女入住，更添几分人气，也就与外界无异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点头应声，笑着回道：“道友所言极是，老夫一把年纪了，也不好时时刻刻待在公子身旁。” “有了这些侍女，倒是能伺候公子。” “那就多谢道友一番好意了。” 第178章 暂歇片刻 交易顺利完成，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过临走之前，离阳却是冷不丁问了一句：“既然这些异虫精血道友是托人从大乾运来的，那么，可否知晓那边的情况？” “就比如，那人皮虫与海族，是否有新的动向？” 倒不是他单纯好奇，而是洛芷等故人还留在那里，不可不关心。 听闻此言，周才倒也没有意外，从先前的话语中，他便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来自南海附近，不然为何会对那里如此清楚。 稍加思索，便先是面露歉意地说明道：“我毕竟只是听朋友说了一些，可能不太准确，还望道友见谅。” 离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周才这才回道：“与海族大战一次过后，消停了不少。” “但人皮虫的渗透，已经逼得不少小宗门都背井离乡，逃离大乾了。” “我那朋友原本也是一小宗门的供奉，先前过的极为舒坦，但现在却是想来投奔我了。” “可见，情况似乎不太好。” 听完这些话，离阳若有所思，随即却是微微颔首，拱了拱手：“多谢道友告知。” 周才同样回礼，随即却是安慰道：“道友也不必太过担心，东十六国虽冲突不断，但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是大乾实在顶不住，周边各国也必定会出手相助的。” 话虽如此，但离阳也自有打算，是以单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准备等修为晋升，至神印再开之际，便点化水行神明，派其前往大乾护住洛芷，也可趁动乱之时，人前显圣，广播信仰，一举多得。 见状，周才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不过萍水相逢，能提醒几句，便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相互行了一礼，二人便就此告别。 出了兴楼坊，水行分身便将楼阁与侍女一并打包，扶摇直上，回到本体位置，送入了玄泱界内。 离阳便将蜮娘还有海拉二型从水行法则当中放出来，入住其中。 素光真灵这小家伙也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就算是器灵，也不愿一直待在本体里面不出来走动走动。 至于那些阿尔戈，玄泱界如今虽然已经生灵，活物能够久居，但却不适合阿尔戈这种极端木行生物。 反正对于离阳来说也只是工具人而已，索性就一直藏于木行法则之中了。 楼阁内设施一应俱全，那些侍女也是受专人调教过的，懂得如何打理维护，甚至还略知阵法一道，可以修缮不大的缺漏，倒也无需离阳烦心，他只管享受便是。 不过，毕竟是自己家里，还是需要定些规矩的。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一众侍女招至身前，排成一排。 随意扫视了一眼，便沉声道：“尔等听好了，以后便称我为老爷。” “此处有些房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否则后果自负。” “其他地方虽并无禁忌，但也要小心谨慎，切莫失礼。” “最重要的，是不得离开此处，去往外界，资源可自取，但也不得浪费挥霍。” “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众女便不假思索地齐声应道：“明白了，老爷。” 离阳对此也是早有预料，毕竟他刚才所说的，其实都是作为奴仆需要遵守的基础。 不必他说，这些由周家从小培养到大的侍女，也懂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既然是入住此间，自然需要立下名号。 见众女态度恭敬，神色认真，离阳便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指向一旁的三女，也就是素光，蜮娘，还有海拉。 同时介绍道：“这三位，尔等暂且称之为小姐，也需一样恭敬，不得逾越。” 素光算是大小姐，蜮娘则是二小姐，至于海拉，勉强算个三小姐。 虽说海拉并非如此，但离阳一时半会也寻不得更好的名头，索性就这样算了，反正也只是工具人而已。 闻言，众侍女自然齐声应诺，口呼‘小姐’之声不止。 定下称谓和规矩以后，离阳又叮嘱了几句，才遣散一众侍女，独留下三人。 他先是将异虫精血送给了蜮娘，同时开口问道：“可还需什么？” 对此，蜮娘单单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她性子向来都是这样的，毕竟并非人族，乃是异虫所化，心智和思维都异于常人。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离阳还是分出一道水行化身，留在蜮娘身边，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有所应对，不至于措手不及。 蜮娘将储物戒内的异虫精血一并摄入体内，来者不拒。 却是离阳多虑了，对于吞吃万物的星壳族来说，一切都是进化养料，并无什么不同。 伴随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涌入，她的躯体，也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 原本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下，逐渐显现出赤色的纹路，像是交错分布的血管，又如同雪地斩开的血花。 全身上下遍布的古怪纹路，让原本人畜无害的三无少女，变得妖冶诡异起来，慢慢朝着非人的方向转变。 随后便是一阵血肉蠕动的怪异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一些畸形的血肉增生飞速蔓延开来，很快变将原本的人形淹没其中，形成一颗巨大的肉球，内里隐隐透着红光，不断闪动着，就像是心脏一般。 离阳稍稍检查了一番，发现蜮娘似乎陷入了休眠状态，气息微弱，就和诞生之初一般。 估摸着，还需数日才能完成蜕皮。 为了避免吓到那些侍女，同时也不暴露自己的秘密，他便将蜮娘所变的肉球摄入了水行法则之中，并且也利用水行之力滋养对方。 解决完这一事之后，离阳又嘱咐了素光与海拉几句，便任由二女行动。 他则寻得了主卧，步入其中，开始静心凝神，专注于消化大药精华。 冥数玄之又玄，乃是直指大道的珍宝，一点一滴都透露出天地至理，不能浪费。 但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不可强求完美无瑕。 大药内蕴含的真谛太多，参悟片刻，便要退出冥想，放松心神，转移注意力，以免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空闲之余，离阳便身形一转，走出房间，散步观景，赏乐品茶，不亦乐乎。 日夜苦修，不就是为了这片刻的安宁么。 张弛有度，不仅肉身轻灵，心神也通明如水，难生妄念。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药功效才被完全消化，而先前损耗的心神，也得以恢复。 也是时候，再度降临云埃小界，提炼冥数了。 不过这次，离阳事先做好了准备，避免再犯上次的错误。 同时，也不忘将海拉二型带上。 要是真到了格物体系的云埃小界，这个人工智能，必定能派上大用场。 就算不是，以对方较为独特的思考方式，或许也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总比一个人瞎琢磨要好得多。 心神转动，一念之间，便锁定一粒云埃，一瞬间跨越重重阻隔，降临其中。 第179章 安全屋 这一次，没有钻心的疼痛，也没有近乎窒息的沉闷。 但状态似乎也不太好，只剩下莫名的空虚，仿若失去了一切。 就连感官，也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没有上润滑油，而且还已然生锈的齿轮，正在吱吱作响。 估摸着又是逆天开局。 离阳放大心神，竭力操作降临肉身，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暗红。 是沾有干涸血液的水泥地，他现在正面朝下趴着。 用手臂强撑起沉重的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然而当离阳想要先靠在墙壁上，缓一会的时候，背部却传来一丝异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咯着了。 他向后伸手摸索着，还未寻得那事物，便先沾到了一大坨黏糊糊的固液混合物，触感甚是古怪。 转过来，放在眼前一看，嚯，竟是满手暗红色的血液，还夹杂着血肉碎块。 出血量如此惊人，甚至有血肉剥离被下来，隐隐还能窥见骨头茬子，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但为何，却连半点疼痛也感知不到？甚至一丝不适都没有，行动也未受到任何影响，就和常人一般。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离阳心中顿时涌现出诸多猜测。 但纵使思绪万千，也还需验证一番，才能探明真相。 他再度朝后背伸手，在一片泥泞之中不断搅动，逐渐寻得了较为坚硬的事物，似乎是细长的木柄。 确认位置以后，双手齐齐发劲，奋力往后一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手中陡然一重，身躯则轻松不少。 将那玩意回转至身前，定睛一看，便赫然发现，竟是一把肮脏不堪的消防斧。 从沾满血肉的斧刃来看，这东西恐怕是直接嵌在离阳后背上的。 是有人从背后袭击，把这具肉身砍倒在地。 想到这里，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面前暗红色的地面。 如此说来，地上的血迹，恐怕也是自己留下的。 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人出了这么多血，别说自由行动，保持清醒都是奢望，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倚靠在墙壁上，四下观察了一会，发现此处似乎是个小房间，确切来说，应该是没装修的毛坯房。 周围除去几袋水泥和河沙，便什么也没有了。 窗口处和门口处都洞开着，还没有安装门窗，但外面的天空却阴沉得很，也不知是到了傍晚，还是单纯天气不好。 亦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确认了附近暂时没什么危险，也并无任何有用的线索，离阳便将注意力转回自身。 上身是一件破旧的灰色布质夹克，许多地方都有缺口，从口袋里只翻出半根没吃完的巧克力，闻起来很香甜，但不知为何，离阳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或许，单纯只是不饿。 翻完了上面，该轮到下面了。 下身是一条很贴身的黑色绑带裤，两个裤兜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在身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离阳也只能双手握着斧子，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朝着门口前进。 并未贸然出去，而是先立在一旁，探出半个脑袋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缓缓走了出来。 房间内外并无什么区别，也没有任何人，地上都是些闲置的建筑材料，以及干涸的暗红。 出去的大门虚掩着，其上还留有恐怖的血手印，不难想象，这里似乎发生了某种悲剧。 至于单单只是这具肉身，还是说另有其人，便无从得知了。 他走到旁边，用斧柄轻轻推开木门，吱呀的转动声，就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刮擦般刺耳难听。 离阳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稍加思索，却是并未立刻下去。 视野严重受限，指不定其中便有些许埋伏在等着他。 反倒是走到窗边，伸出头俯视下方。 由于先前并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一楼，因此离阳并未这样做。 如今，却是可以先在高处鸟瞰一番，探探情况。 然而，不太妙的是，这具载体，似乎是高度近视。 远处的事物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窥见大致的轮廓，具体细节无法分辨。 不过，这也足够了。 离阳看到无数人影在街道上行走，或者说，更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马路被大量车辆堵塞着，似乎是发生了极为惨烈的连环车祸，甚至有火焰升起。 不少房子的窗户都是破碎的，偶尔还能看到地上躺着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秩序荡然无存，一片混乱。 俨然是末世了。 看到这里，离阳心中其实已然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才行。 他没有再看，回到了出口，顺着楼道缓缓往下。 即便已经尽量放松脚步，在这死寂一片当中，踏地的声响，也显得极为突兀，甚至由于楼道的特殊结构，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回响。 就这样下了一段，到达中转平台，离阳却是突然间停下了。 只因，有几道人影，正站在下一层。 对方堵住了楼道的出口，想要过去，就必须正面应对。 离阳稍稍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猫着腰悄悄靠近。 由于屋内昏暗无光，临到近处，他才得以看清对方的大致模样。 一共有三个，看上去都是男人，身上皆沾满了鲜血。 虽然手中没有持有武器，但在他们脚下，却是摆着几根沾满血迹的铁棍子与金属管，也不知会不会随时捡起来，发动攻击。 先下手为强便是。 不管对方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离阳上去便直接一斧子，势大力沉地砍在了其中一人的脖颈上。 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鲜血喷涌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只是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下，尸体重重倒地。 同时，虽然离阳出手迅速，但毕竟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其他二人自然有所察觉。 只是，待得他们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离阳才赫然发现，对方的面容，着实有些可怖了。 其中一人缺失了半张脸颊，连内里的下颚骨都看得一清二楚，另一人则没了鼻子，被血糊住了整张脸。 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会如此淡定，乃至麻木吗？ 更关键的是，即便发现了离阳，他们也只是呆愣愣地注视着，并没有反击。 甚至于看了一会，竟是又转过身去，似乎并不在意离阳刚刚击杀了一名同伴。 此情此景，着实有些古怪了。 离阳伸脚踩住地上的尸体，稍稍使力，便将嵌入对方脖颈的斧头拔了出来。 他却是并未继续对其他二人下手，而是皱着眉头，从其中间穿了过去。 即便在过程当中，身体发生了触碰，甚至将对方挤到了一旁，也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离阳索性直接上手，开始在这三人身上摸来摸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除去一些沾满血迹的小零食以外，便只剩下一张被折得皱巴巴的纸了，并且还藏着极为贴身的地方。 看样子，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 小心翼翼地将之展开，发现其上是一些古怪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幅简易地图。 用圆圈标注的位置旁边，还写有安全屋三个大字。 第180章 我是丧尸？ 除了安全屋以外，由于这简易地图画的实在太过潦草了，因此离阳只能勉强辨认出最为明显的标识，也就是一个冰淇淋。 他站在窗边，探头望去，四下搜寻了一番，却是找到了不少可以用冰淇淋指代的建筑物。 比如说奶茶店，外面摆有冷柜的小卖部，以及大型超市，数不胜数。 不过好在，要说最明显的，自然是一座顶着冰淇淋招牌的大厦。 也不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安全屋就在冰淇淋图案的东北方向，而离阳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冰淇淋大厦，还有不少距离。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离阳将简易地图重新折好，塞进了夹克里面的小口袋中，随后却是开始仔细观察面前三人。 他们身上皆留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及全身，并且很多看上去，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甚至硬生生撕下来一块肉的。 再与空洞无神的眼睛，以及缓慢蹒跚的行动放在一起，便很容易联想到一个影视作品中的经典角色。 丧尸。 至于为什么这些丧尸不攻击离阳，恐怕，便是他也已然尸变了。 毕竟正常人背后要是被砍了一斧子，不死也残，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 没有痛觉，视力退化，听觉和嗅觉都极其灵敏。 也怪不得对香甜的巧克力没有食欲，要是有活人在场，恐怕就会产生渴望血肉的本能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免有些无奈。 “怎么次次都是这样的开局，来具稍微正常一点的载体不行么？” 他叹了口气，抡起斧子将剩下两只丧尸也一同撂倒。 还好，只要把脑袋，或者脖颈破坏掉，这些丧尸就会彻底死去。 干掉这三位堵路的同族以后，离阳便开始探索这一层。 这里同样是没有装修的毛坯房，转了一圈，也并没有任何发现。 他顺着楼道继续往下，这一次，便直接到达了一楼。 地上依旧是暗红的干涸血迹，木门倒在一旁，像是被暴力拆除了一般，能够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游荡。 虽然刚才的经历已然表明，离阳似乎会被这些丧尸直接给无视。 但为了保险起见，并且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还是选择猫着腰，紧靠着墙壁，悄悄溜了出去。 街道上的丧尸数量极多，要是个活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一瞬间便会被分食殆尽。 即便持有枪械，也会被无穷无尽的尸潮淹没。 只有驾驶大型载具，或者直接上装甲部队，才能安然无恙。 幸好这些丧尸不会攻击已然尸变的离阳，而是将他视作了同类，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任由移动。 离阳很快便穿过了一条街道，却是来到了一家服装店内。 既然是安全屋，那必定会有幸存者。 以他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异样，毕竟后背被斧子开了一个大口子。 所以需要伪装一番。 不同于超市等储存食物的地方，服装店并没有遭到幸存者的搜刮，丧尸也自然不会被吸引到这里，只有零星几只在游荡着。 看其身上的制服，估摸着便是服装店的员工。 是被其他丧尸咬伤感染的呢？还是在病毒爆发一瞬间就尸变了？ 离阳无从得知，只能随意挑选了几件干净完好的衣物，进入了试衣间。 一开门，里面就蹦出一只半裸的女丧尸，很明显是正在试衣的时候尸变了。 要是幸存者见到了，恐怕会被吓一跳。 俗称开门杀。 但对于离阳来说，只是一段小插曲。 为了避免一斧子砍死对方，将血溅得到处都是，弄脏了镜子，他不得不将其请了出去，然后手起斧落。 关上门，将身上沾满血迹的脏衣服尽数脱了下来，背身站在镜子面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连脊椎上的突起都能看到，缺失了大量血肉，原本应当平整的背部，中间却是凹陷下去一大块。 试衣间里虽然有水龙头，但城市似乎已然停水，离阳拧了半天，连一滴也没有。 是以他只能用毛巾将背上简单擦拭了一遍，随后换上新衣服。 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倒不是问题，毕竟别人又分不清是离阳还是丧尸的，只要看不出背上的古怪就行。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具载体的年龄本就不大，样貌兼顾东西方人种的优点，也算帅气。 如今换上了新衣服，更是显得精神许多了。 全然没有半点丧尸的痕迹。 也不知，这样的状态究竟能保持多久。 稍稍整理了一番，确认看不出什么异样，离阳才离开了服装店，继续朝着冰淇淋大厦前进。 沿途之中也不忘看看有没有可以搜刮的地方，虽然他并不需要食物，但也能拿来和幸存者交易。 在末世之中，食物可是不可或缺的资源，是硬通货。 不过大部分超市都被附近的幸存者清空，离阳找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 他也只能转换思维，尽量挑选门窗还算完好的路边民房，想着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没有被幸存者搜刮过，打算进去看看。 如此想着，四下寻觅了片刻，倒是有所发现。 是一栋位于街道角落的两层居民房，附近丧尸数量较少，大门紧闭着，只有一扇前院的窗户破碎了。 离阳来到破窗前，却并未贸然翻进去，只因上面布满了玻璃碎片，有可能划伤自己。 倒不是怕受伤，而是现在对于他来说，每一道暴露在外的伤口，都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毕竟丧尸不会自愈。 他用斧刃清理了一些较大的玻璃碎片，随后便从一旁搬来了些许废旧纸板，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屋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显然城市也已经停电，距离丧尸爆发，可能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 离阳放松脚步，倒没有立刻开始搜刮，而是准备先打探一下四周，排除可能存在的危险。 对于他来说，丧尸不可怕，反倒是那些幸存者需要注意。 四下寻觅了一番，在狼藉一片的一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也没有找到食物。 显然，已经被人搜刮干净了。 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上二楼看看。 顺着楼梯缓缓前进，昏暗狭窄的楼道极大程度上限制了视野，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提高警惕。 过了第一段，来到中转平台，他抬首向上看去，发现门虚掩着。 再度上行，照例没有贸然进入，先用斧柄推开一道缝隙，观察内里。 确认并无任何异样，才完全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情况要比一楼好得多，地板上并无明显的血迹，也没有过于杂乱无章。 看来，这里应当没有被人搜刮过，或许能有所收获。 或许是户主在丧尸来临时，就直接跑了出去，并未留在二楼。 就在离阳这样想的时候，脑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劲风呼啸声。 第181章 跟随 偷袭的确来得突然，但离阳身为修士，向来思如迅电。 即便这具肉身由于尸变，感官麻痹，反应也是极快。 更何况，他早就通过变得极为灵敏的嗅觉和听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早有防备，浑然不惧。 当即往前俯身走了两步，便轻而易举躲过了袭击，同时却并未转过身去，而是直接后踢一脚，正中腿部。 转身也是需要时间的，这短短几秒，便足以对方再度发动攻击了。 是以先打断攻势再说。 受了这一击，敌人不由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想要再度袭击。 只可惜，这时离阳已然转过身来，手握消防斧，严阵以待。 他现在才看清袭击者的模样，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使用的武器是根棒球棍。 此时此刻，正极为紧张地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躯体，表明了对方的不安。 见自己十拿九稳的偷袭居然失手，对方还调整好了姿态，再难像刚才那般占据先机，博飞心中不免生出退意。 无意间和离阳对视，更是被其嗜血的目光给吓到了，好像自己在人家眼中，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他本就懦弱胆小，一直龟缩在二楼，若不是离阳突然闯入，是绝然不敢拿起棒球棍反击的。 如今被这么一吓，本就不多的血性，也随着后背直冒的冷汗一同散去。 要不是还存有些许理智，知晓在这个时候绝不能露出破绽，博飞早就逃跑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双腿也有些发软，两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 全靠意志硬撑着。 博飞怕不是没有理由的，在已然尸变的离阳眼中，这胖子脸上油腻的肥肉，就像是蛋糕一般松软可口，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试试味道。 如果不是修士的心神足够强大，难以被区区本能所动摇，他早就飞扑上去，大快朵颐了。 心念转动间，便暂且压制了狂涌的食欲，收敛了独属于掠食者的侵略目光。 却是沉声道：“既然都是人类，那就没必要兵戎相见，你说对？” 此言一出，本就怯战的博飞自然是捣蒜般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他的视线却是一直放在离阳的斧头上，看来也不傻。 离阳并不在意对方的顾忌，他也不可能主动放下武器，人性是最难揣测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问道：“你知道，这些丧尸是怎么来的吗？” 闻言，博飞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一觉睡醒，世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随即却是故作凶恶道：“还有，这里是我家，你赶快出去！” “不然的话，我就发出动静，把那些丧尸引过来，咱两同归于尽！” 殊不知，这种威胁对于离阳刚好无用。 就算真把那些丧尸吸引过来，遭殃的也只是对方。 不过好不容易碰上个幸存者，离阳还想从其口中搜集一些信息，是以不愿刺激对方。 不然的话，他早就直接一斧子砍过去，杀人越货了。 不谈魂灵之间的差距，光是从身体素质上来看，这胖子都斗不过载体。 失去了先发制人的优势，若是正面开战，必败无疑。 当即点了点头：“好，我可以马上离开这里，但还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作为报酬，我可以给你一些食物。” 说罢，离阳便掏出那根吃了一半的巧克力，香甜的气息在屋内弥漫着。 博飞忍不住猛吸了一大口，本就饿得不行的肚子，瞬间咕咕叫了起来。 由于一直躲在这里，没有外出搜刮过，储存的食物早就被他给造完了，一直靠着喝水维生，体重都下降了不少。 如今骤然间见到食物，还是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哪里扛得住诱惑。 当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你问，我要是知道，肯定会说的！” 察觉到此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巧克力上，离阳便知晓自己算是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 这可就好办多了。 他当即便问道：“这些丧尸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吗？” 虽然对于离阳问这个有些不解，但强烈的食欲，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博飞想了想，便回道：“差不多已经过去半年了，是突然出现的。” “不然的话，我早就开始囤积粮食了。” “突然出现？是全球性的吗？” “这我不太清楚，一个月多的时候就停水停电断网了，至少整个华洲都是。” “那段时间内新闻都在报道各处出现的动乱，连军队也不能幸免。”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能够在一瞬间蔓延整个国家，病毒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空气传播也不行。 是某种生化武器？亦或者说，存在潜伏期？ 真是扑朔迷离啊。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巧克力随手丢给了博飞，随后便言道：“交易两清了，让我出去。” 看对方的样子，恐怕再问也是也不知，了解了基本的情况，便可离开了。 说到底，还是得去地图上所指明的安全屋走一趟。 能够在这末世之中建立基地的幸存者，不说能力有多强，但一定很熟悉丧尸。 必定知晓更多。 接过巧克力的博飞立马将其塞进了口中，也不在意有没有毒。 感受到口腔内久违的香甜软糯，他竟是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不舍得吞咽下去，任由其在嘴中游荡，直至化为一团浆液。 沉浸在享受食物当中，对离阳的话语视而不见。 对此，离阳自然是眉头一皱。 这胖子肥壮的身躯完全把门口给堵住了，要想出去，就必须先令其让路。 见其没有反应，也不惯着对方，当即冷声喝道：“没有听到吗？我叫你让开！” 这一声着实把博飞吓了一跳，一直在喉咙口徘徊的浆液总算是下去了，但却刚好粘在中间，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 被噎住的他呼吸一窒，身子一软，当场瘫坐下去，手中紧握的棒球棍也跌落在地，双手掐着喉咙挣扎。 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俨然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见状，离阳不禁扶额摇头，上去便是一脚，踢在对方上腹处。 内部受了这一冲击，博飞忍不住干呕一声，将已然融化的巧克力浆液吐了出来。 总算能够正常呼吸的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拿起一旁的棒球棍防备离阳，而是趴在地上，伸出舌头不断舔舐着刚才吐出来的糊糊。 即便其上已然沾有了不少灰尘。 看来这孩子，真的是饿疯了。 离阳不愿多管，抬脚迈过了对方，便准备下楼离开此处。 然而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他下意识地回首一望，便看见博飞站在门口，双手紧握着棒球棍，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 第182章 火光 暴涨的欲望能够摧毁一个人的理智，同样也可改变一个人。 食欲自然也包括在内。 久旱逢甘霖的博飞，实在是不想继续挨饿了。 但也明白，光凭自己，是很难在丧尸满地走的外界存活下来的。 说不定刚出门，就直接被分食了。 他见离阳信守承诺，好说话，刚才又救了自己一命，便知晓其并非恶人。 更何况身手也不凡，是个可以抱的大腿，自然起了跟随的念头。 离阳对此倒并不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这人要是一直龟缩在这里，迟早也是死。 若是能勇敢点，出去搏一搏，没准还能抓住一线生机。 只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人又完全是个累赘。 离阳自己可以在尸群之中随意穿梭，但这胖子却不行。 一旦被丧尸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然从对方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没有出尔反尔，大开杀戒，已然算是仁慈了。 再大发善心，是不太可能的。 是以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习惯一个人。” 说罢，也不等对方开口挽留，便自顾自地下了楼，出了房子。 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博飞的视野当中，自然而然地融入尸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见离阳如此果断，博飞也明白，自己在对方眼中，恐怕无用至极。 非但帮不上忙，反倒会添更多麻烦。 他心中恼怒之余，却也知晓这是事实。 颓废地瘫坐在地上，低头陷入了自我怀疑。 良久，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眼中精光一闪，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 离阳并不知晓博飞的蜕变，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此时的离阳又潜入了一栋民房内部，里面都是丧尸，血迹遍布地板墙壁，乃至溅到了天花板上，看来这里必定发生过极为惨烈的悲剧。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丧尸越多，便意味着这里被搜刮的可能性越小。 他也懒得清理这些丧尸了，直接当着它们的面开始翻箱倒柜，搜寻物资。 粗略一看，便有所发现。 果然，这地方没有被人搜过，可能那些幸存者一发现有这么多丧尸，便直接放弃了。 反正民房多得是，不必在一个地方死磕。 不过片刻，离阳便寻得了一个大旅行包，将一些保质期比较长的食物全塞了进去，为了表现得更像是活人，他甚至还在网兜里插了一瓶水。 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却发现什么感觉也没有，看来是真的尸变了。 人类的一切食物对他而言都索然无味，唯有活生生的血肉才能诱发莫名的食欲。 除了大量的食物，还有一些必备的药品，也是可以拿去交易的宝贵物资，不能错过。 武器也要多备几把，消防斧固然厉害，但太显眼，只能拿来砍丧尸，一斧头一个。 要想对付那些幸存者，得用些较为隐蔽的。 比如说，厨房水果刀，菜刀，斩骨刀等等。 虽然难以一刀致命，但在末世当中，重要器官受了这一刀，和死亡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没有医生和医疗器械，以及足够的药品在场的话，必死无疑。 除了这些必需品外，剩下的，便是一些可能派上用场的工具了。 像是手电筒，用来缝补衣物的针线，电池，反正都是些小玩意，也不占什么空间，一并塞进去便是。 将旅行包装得满满当当，离阳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丰收的喜悦。 明明在天罡大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不禁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 通过搜到的电子腕表可以知晓，现在是下午两点钟。 然而外界的天空仍旧是阴云密布，昏暗无光，却又不下雨。 见时间还算早，离阳便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开始读起书来。 书本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了解此界的一种手段。 想要在此界重塑肉身，接引本体力量降临，就必须学习新的知识。 好在这栋房屋的主人有小孩正在上学，离阳在次卧寻得了不少小学教材，可以一一通读。 说是读书，但登灵心神何其强大，要不了多少时间，便尽数纳入心中。 此界唤作盖亚，亦是格物体系，科技发展程度却比不过卓拉星，但好在并非孤星外悬，而是处于一恒星系当中，周围星球上有大量的资源可以挥霍。 和卓拉星的体系稍稍对比，除去一些细节存在差异，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完全可以直接挪用过来，无需继续深入研究。 倒是省了离阳不少事。 只不过盖亚的人类并无超能一说，也不知是基因存在差异，还是单纯科技水平太低，还没有发掘出开发序列。 这一点需要格外注意。 稍稍了解了一番此界的情况，离阳便背上旅行包，再度踏上了行程。 初夏的气温已然开始上升，不过好在离阳不知冷暖，没有新陈代谢。 即便背着一大包东西，也完全感觉不到疲劳，只是移动速度变慢了不少，毕竟负重大大增加了。 这样看来，尸变开局固然炸裂，但却不见得是坏事。 起码相比于人类来说，在这末世之中，离阳活得很轻松。 但现在是这样，并不代表以后都是如此。 丧尸不能自愈，那么身上的细胞究竟是死是活，会不会腐烂，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吃不喝，能量也不会凭空产生，是否需要吞食血肉，才能维持活动？ 离阳又不是真成了丧尸，自然不愿意吃人。 与魔道何异。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重新降临，换具载体便是。 时间不断流逝着，离阳安然无恙地到达了冰淇淋大厦，临到近处，透过墙面玻璃，才窥得内里人影绰绰，估摸着必定是尸山血海，普通幸存者要是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对于离阳倒并无任何影响，他大摇大摆地推开玻璃门，挤了进去。 内里海量的丧尸对于同族的出现半点反应也没有，对于他们来说，除去活人以外，其他任何事物都不重要。 即便离阳当着面屠杀丧尸，它们也无动于衷。 倒不是离阳手痒，而是这里的丧尸实在太多了，不杀几只，都清理不出上楼的道路。 由于断电，电梯自然不能使用，他只能顺着楼梯爬上爬下。 到了十层的位置，以此处的高度，大概可以将周围的一切一览无余。 离阳这才停下，没有继续前进。 他上楼本就只是打算借助鹤立鸡群的高度来观察四周，并非为了搜刮物资。 而这附近几乎没有比这冰淇淋大厦更高的建筑物了，是最好的选择。 并且巨大的落地窗，也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完全可以充当了望台的角色。 如果不是丧尸太多，这里肯定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再者说，像这样的写字楼，即便没有被幸存者光顾，恐怕资源也不太多。 离阳来到窗边，朝东北方探头望去， 随意一扫，不出所料，有所发现。 只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安全屋的大概位置上，却是冒出了冲天火光。 第183章 枪声 虽然来之前，还在内心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安全屋旁边的建筑着火，用来引开丧尸而已。 然而真正到了地方，抬首一看，便见到了一半用木板加固的窗户，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中，格外显眼。 没有任何智力，只依靠本能驱动的丧尸显然不会木工，这肯定是幸存者所为。 也就是说，就算这里不是简易地图上的安全屋，也必定有幸存者在这里居住过。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离阳却是并无半点失落，这里没了，再找便是。 既然先前随随便便进栋民房，都能碰上博飞那样的弱鸡，那么想来这偌大城市当中，一定有很多地方还存在幸存者。 没道理博飞能活，别人不能活。 反正对于离阳来说，丧尸并无任何威胁，到处瞎逛都行。 但他却也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先在周围逛了一圈，想着能否寻得一些线索。 不得不说，这些幸存者的确会挑地方，在建筑物如此密集的城市当中，这里是唯一与周围有街道相隔的，不必担心丧尸从其他建筑物爬过来。 而且还是三栋六层高楼并联，即便其中一栋失守，也不至于无路可退。 只可惜，火灾之下，众生平等。 一场大火过后，所建立的各种防卫措施尽数付之一炬，只留下基础的建筑框架，以及焦黑的灰烬。 烈焰仍在无情吞噬着一切，在这种高温天气下，一旦成了势，是不太可能自行熄灭的。 除非天公作美，下一场大雨，否则这里都会被烧毁。 也好在此处和其他建筑物有街道相隔，不至于让火灾蔓延到整座城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离阳到来之际，其中一栋楼已然被烧毁了，可燃物没了，基本上没有什么火焰。 他得以缓步踏入其中，四下观察着，倒是并未找到一具尸骸。 看来，那些幸存者或许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了，没有全军覆没。 只不过具体是哪，离阳也没有任何头绪。 而且看火灾蔓延的速度，估摸着对方已然离开许久了，就算要尽量避开丧尸赶路，此时恐怕也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旦错过，便再难相见了。 再搜寻了一会，实在是没有任何发现，离阳便也只能离开此处，去往别地。 他得找到地图，才好定下目的地，否则漫无目的地瞎逛，碰到幸存者的几率也很小。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人口密度还真大，大部分街道上都挤满了丧尸，很难想象那些幸存者是怎么活下来的，稍有不慎，便会直接被尸群分食，渣都不剩。 而鉴于丧尸没有新陈代谢，不会拉屎，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 一路上，离阳接连翻了不少民房，物资倒是发现很多，但地图却是一张没有。 他虽不知疲倦，但负重也是有限的，无法拿太多东西，影响行动。 更何况，除去一些工具以外，水和食物，还有珍贵的药品，对他而言，也只是用作交易的筹码，并不怎么重要。 是以面对能够令普通幸存者欣喜若狂的海量食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无视。 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的离阳坐下来稍微想了想，地图也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普通居民来说，不是家庭必备。 或许，得把目标放在其他更有可能出货的地方。 比如说…… 然而就在离阳思考之际，一道凄厉的枪声，却是猛然间响起。 如此突兀的噪音，一瞬间便吸引了一直在附近徘徊游荡的丧尸，它们纷纷张口，发出诡异的嗬嗬声，朝着声音来源处聚集涌动。 丧尸的听觉极其敏锐，这一声枪响，着实惊动了方圆数里的丧尸，逐渐形成极为庞大的尸群，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就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淹没一切。 场面极为震撼，离阳随意一扫，便估摸着有数万丧尸。 这还是只在他视野之内的，实际数量起码要翻几倍。 数此多的丧尸，可能也只有军队开着大型装甲载具，才能轻松处理。 至于幸存者，即便有枪械，恐怕也只是延缓死亡时间罢了。 根本无法力敌，逃跑才是最佳选择。 毕竟丧尸的移动速度也就比走路快一点，正常人小跑便可轻松摆脱。 但话又说回来，声音的传播也并非单向，而是圆形。 这一枪下去，四面八方的丧尸都会朝中心聚集，单凭小跑，还未必能脱离包围圈。 很有可能便会被不断涌来的丧尸淹没，最终难逃一死。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但离阳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放弃了继续搜寻地图，转而与那些丧尸一起，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移动。 毕竟有枪就代表有幸存者，而以离阳现在的状态，只要不被打中脖子和头部，就没什么大问题。 他倒并未混入尸群之中，而是隐匿在一旁，悄然行动着。 跑了一会，离阳便来到了尸潮的最前方，却是连幸存者的影子都没找到。 不过好在，这时又有一道枪声响起，距离这里不算太远。 他当即转换方向，继续追逐。 然而临到近处，却是又一无所获。 此时，枪声虽再度响起，但离阳却并未立即行动。 明知道噪音会吸引丧尸，第一枪可能算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不得已才为之。 但接下来这两枪，可就有些刻意了。 并且在由于丧尸化而变得极为灵敏的听觉下，这三道枪声，似乎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异。 这显然不太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有继续跟随着尸潮，而是待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过了片刻，又有一道枪声响起，但位置距离此处却是不远反近。 就像是，只在一个区域内绕圈子似的。 念及此处，他便开始观察起四周来，根据枪声的频率，以及传播范围，逐渐锁定了一处极为可疑的地方。 是一家大型商场，内里必定储存了大量的物资。 而刚才便有不少丧尸被枪声吸引，从里面爬了出来。 现在，其中的丧尸，已然少了许多。 倒是搜刮资源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离阳恍然大悟，当即便朝大型商场悄然摸了过去。 不出所料，他在这里见到了幸存者，而且人数还不少，同时也看到了几辆明显经过改装的车。 离阳本来也想开车，毕竟这可比走路快多了，即便噪音会吸引丧尸，对他而言也并无任何影响。 只可惜马路上的汽车大多都是报废的，偶尔外观还算完好的，油箱里的汽油也早已被幸存者搜刮殆尽，无法发动引擎。 也不知，这些幸存者是从哪里弄来的车辆，如果能夺取一辆的话…… 由于这些幸存者可能持有枪械，因此离阳并没有贸然现身，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他注意到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显然是在搬运商场内的物资。 看来，那不断响起的枪声，必定是对方所为。 通过这种方式来引开周围的丧尸，才能进入资源点肆意搜刮。 倒是聪明。 第184章 野外营地 “快点！快点！” 满脸横肉的大汉不断呵斥催促着，全然不顾这些幸存者已经累得大汗淋漓。 甚至见到有人稍稍放缓动作，他便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上来便是一脚。 “没吃饭吗？赶紧搬！不然的话，就把你丢出去喂丧尸！” 被一脚踢倒的瘦弱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是人。 但内心涌起的冲动，却是在看到大汉手上枪械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自己手无寸铁，怎么可能敌得过对方。 痛哼了一声，便默然站了起来，没有进行无谓的反抗，顺从地开始了搬运。 见状，大汉也没有继续刁难，但眼里的不屑，已然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一幕，被一众运输物资的幸存者看在眼里，却也说不出一句话。 只因，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末世的威胁不只是丧尸，还有资源的匮乏，以及秩序的崩塌。 人一旦多起来，就开始下意识地划分阶级，要分个三六九等。 强者通过压迫弱者，来展现自己的实力，从而威慑其他弱者，来维持稳定。 尽管这种稳定很脆弱，但只要武力一直掌握在强者手中，弱者便没有咸鱼翻身的可能。 在这末世之中，再常见不过了。 见没有刺头给自己找乐子，大汉忍不住啐了一口浓痰，随即却是自顾自地爬上了装满物资的车厢，视线在饮料和啤酒之间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汽水。 酒是给老大准备的，他这个小喽啰，可不敢乱碰。 不然的话，被扔出喂丧尸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拧开盖子，仰头便是一顿牛饮，但喝到一半，却是又强行停下了。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将汽水塞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倒不是不想喝完，而是不敢喝完。 物资都是经过盘点了的，要是少了，可就麻烦了。 但被喝掉的一半，却没人会计较。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尽数纳入眼底。 正是离阳。 待大汉走后，他便一溜烟钻进了车厢，躲藏在里面。 车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关键，这些幸存者口中的信息，才最重要。 更何况，没有地图，他开着车，又能去哪呢？ 一直瞎逛的话，等到汽油没了，车也只能舍弃掉，又回到最初的开局，什么也没有改变。 是以离阳打算坐一趟顺风车，跟随这些幸存者回到他们的安全屋，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 届时，无论是交易，还是威胁，总有合适的办法来换取想要的情报。 就看他想怎么做了。 就这样静静坐在车厢内，也不必刻意掩饰，毕竟没有呼吸，只要不发出较大的动静，便很难被察觉到。 这也算是尸变的优点了。 外间不断传来脚步声，堆积的物资越来越多，完全将离阳淹没，可以说是大丰收了。 然而就这样过了片刻，枪声再度响起，和先前倒是有所不同，但不知为何，位置距离此处，却是极近。 这样的话，非但不能引开丧尸，反倒会招来尸潮。 也不知到底是谁开的枪，实属不智之举。 还是说，是这些幸存者打算撤离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完全否定了这一猜想。 外间的脚步声愈发急促起来，甚至还伴有难以掩盖的尖叫声，车厢的门都还没关上，但引擎的咆哮声却已然响起。 情况似乎非常紧急，容不得拖拉。 载满物资和离阳的货车，就这样开始移动起来，有明显的颠簸感，想来或许是碾压着丧尸行驶。 血肉之躯自然抵不过大运，要想达到电影当中的截停效果，恐怕得几百丧尸一同上阵，或许才能通过破碎的骨骼卡住某些地方，造成失控。 见似乎发生了变故，离阳便没有继续隐藏，转而悄悄探出个脑袋，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眼望去，便知晓了大概。 原本被枪声耍得团团转的尸群，在刚才那一声较为特殊的枪响过后，便乌泱泱地围了过来。 此时即便在搞些花招，也无济于事了。 丧尸除去听觉以外，嗅觉也极为灵敏，闻到了如此多活人的气息，哪里还会被其他噪音所驱使。 见势不妙，自然要溜之大吉，也不管剩下的物资了。 车队很快便启动了，但还有不少幸存者来不及上车。 而开车的司机，也并没有稍等片刻的意思，踩着油门便冲了出去，留下那些可怜人愣在原地，逐渐被尸群淹没。 离阳本想下车，随手救下一人，好问问情报。 但见丧尸数量众多，幸存者一瞬间就被分食殆尽，渣都不剩，也只能断了这般念想。 就算这些丧尸不会攻击离阳，但要想把一个活人从尸群中救出，也难如登天。 虽然尚且还不知晓感染方式，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被咬到关键部位，便无异于死亡了。 他也只能静静注视着那些倒霉的幸存者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惨叫，最终彻底没了生息。 商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车队一路飞驰，周边的景象也开始发生变化。 高楼大厦逐渐转变为三四层的楼房，最后又变成低矮的平房。 各种店铺也少了许多，只剩下小小的便利店。 很明显，是在离开城市。 这倒是明智之举，毕竟人口大多集中在繁华地带，虽然物资丰富，但丧尸却也极多。 完全可以把安全屋建在丧尸较少的地方，然后开着车，来城市里搜刮物资。 不过，这样做也并非没有危险，稍有不慎，就像刚才那般，一下子便损失了不少幸存者。 也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当中，算是个好办法了。 到最后，脚下的高速公路，也变成了乡间小马路，乃至于铺满碎石的土路。 看来，这群幸存者选择在人烟稀少的乡下建立聚集地，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占山为王了。 颠簸感愈发严重起来，导致不少零碎的物资都在车厢内来回滚动着，就比如先前那大汉喝了一半的汽水。 甚至还有一些直接滚了下去，掉在地上。 着实可惜了。 对此，司机却是毫无察觉，引擎的轰鸣声，足以掩饰一切。 如此，过了片刻，才开始明显的减速，估摸着是已然到达安全屋了。 离阳便趁机直接跳了下去，在地上翻滚几下，卸掉了冲力，脚一蹬，便钻进了路旁的小树林里。 他将书包和消防斧藏在一处灌木丛里，只取了一些巧克力饼干和一把斩骨刀。 随后用地上的泥灰抹了抹脸，尽量营造出难民的形象，避免引人注意。 做完这些伪装，离阳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很自然地便混入了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刚才的场面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自然也难以察觉到，队伍里潜入了一个陌生人。 毕竟，也不是谁都认识，有面生的很正常。 离阳开始与他们一同搬运车上的物资，但随即，一道哨声，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似乎是某种信号，驱使着人群朝着晒谷场聚集。 第185章 相识 “那么，到底是谁开的枪？” 王猛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八人，沉声质问到。 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整个车队都会被留在那里，全军覆没。 所以必须得查清是谁开的枪，绝不能让这样的内鬼留在队伍里。 不然的话，不仅他咽不下这口气，也难以服众。 此言一出，八人面面相觑，齐齐摇了摇头，表示并非自己所为。 然而王猛哪里会信，毕竟整个车队中，也只有这几人和他自己有枪。 其余的莫说枪，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纯当苦力的。 顿时脸色一沉：“这么说，是有胆子做，没胆子说了？” 也不等他们开口辩解，当即便怒声喝道：“把你们的枪掏出来，给我看看！” 只要谁的枪里少了子弹，谁就是内鬼了。 很简单的道理。 闻言，八人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乖乖把自己的枪给拿了出来，放在掌心，伸手任由对方检查。 王猛可是二当家，由于敢打敢拼，又重义气，在营地里的威信比之大当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现在他背后，可是站着一排端着步枪的卫兵，稍有反抗，恐怕便会直接一枪打过来。 不敢不从。 王猛挨个上前，一一当面检查，压力给满。 即便被查看的人自认为不是罪魁祸首，在王猛凛冽的目光注视下，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待对方检查完毕，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才忍不住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能说，威严一词并非胡诌，而是确有其事。 按序轮替之后，王猛便来到了大汉身前，大汉顿时谄媚一笑，乖乖将手枪奉上。 同时恭敬道：“二当家，您放心，我绝对配合！” 态度相比于先前催促那些幸存者，不知道差了多少。 真是十足的狗腿子。 连王猛也有些受不住这样的阿谀奉承，嘴角微微抽搐，将手枪拿起，这么定睛一看，好家伙，正是对方少了一颗子弹。 他是知晓大汉为人的，原本还觉得这憨货不太可能是内鬼，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一同招来了。 没想到猜来猜去，反倒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背叛了组织。 满满的信任就这样付诸东流，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便拿起对方的手枪，顶在了大汉脑门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令大汉有些不知所措，也让其他七人若有所思。 至于底下看戏的幸存者，自然恨不得拍手叫快。 这大汉平日里仗着自己有枪，可是没少欺负他们。 如今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狗咬狗，还是喜闻乐见的。 感受到额头上的冷意，还有王猛四溢的杀气，大汉冷汗直冒，连忙辩解道：“二当家！不是我！真不是我！” “不是你？那为什么，唯独只有你的枪里少了一颗子弹？” “是……是我拿去打兔子了！” “兔子？那兔子呢？在哪？” “我……我不知道……被我吃了！” 在死亡威胁之下，大汉浑身颤抖不已，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嘴巴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可以看出他的求生意念很强。 王猛在末世降临之前，就是底层社会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他一向看人很准。 虽然大汉所说漏洞百出，但王猛还是能看出，内鬼似乎真的不是对方。 他其实也不太相信大汉会干这种蠢事，憨是憨了点，可也不代表脑子有问题。 但如今，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查出大汉少了一颗子弹。 若是不处理，恐怕会失信于人。 是以稍加思索，便沉声道：“无论如何，证据确凿，你是最有嫌疑的。” “但既然你百般否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王猛收回手枪，退出弹仓，朝众人展示。 他缓缓说道：“刚好是把左轮，现在缺失了一颗子弹。” “要是我接下来开枪，打空了，就算你过了，此事便一笔勾销，往后绝不再提！” 说罢，也不等大汉再发言辩解，便直接合上弹仓，顶在了对方脑门上。 在大汉惊恐万分的表情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撞针击出，火药激发，枪声响起，子弹爆射。 轮盘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赢的，至少大汉不行。 子弹直接洞穿了额头，在其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从后脑穿出，带出一道血花。 大汉神色一滞，身子一软，轰然倒地。 王猛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而是扫视了底下幸存者一眼，无人胆敢与他直视，纷纷低下头颅。 即便是混在其中的离阳，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也装作不在意，看向别处。 过了片刻，王猛才收回莫名的视线，随后却是拍手笑道：“好了，奸细没了，大家也可以放心回去工作了。” “不必再害怕有人放黑枪。” 撂下这句话，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至于大汉的尸体，却无人收拾。 就这样曝尸荒野，摆在众人面前。 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 底下的幸存者窃窃私语了片刻，便在另一人的呵斥下，回到了车队旁边，继续搬运物资。 即便大汉已死，但只要王猛等人没有根除，欺压仍旧会持续，只不过是换个人来当恶人而已。 治标不治本。 此时天边的太阳虽已然落下，黑夜将至，但工作却不可能停下。 好在，这群人还算是有点良心，亦或者只是单纯为了维稳。 总之，准备了食物。 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杀马特提着大铁桶便走了过来，用长柄勺敲了敲桶壁，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代表开饭了。 听到这声音，一众幸存者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物，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像是饿死鬼投胎。 在杀马特的呵斥下，极为不情愿地排成一队，挨个打饭。 为了避免暴露，离阳自然也混入队伍当中。 见众人手上都拿着碗，他便有些迟疑，思量着该怎么寻得容器。 不过随后见得一人端着碗过来，看到里面黏糊糊的食物，离阳便断了这般念想。 这不是猪食么？ 他还是高估了人性。 莫说尸变吃不了人类的食物，就算是活人，对于这坨东西也不会有胃口。 这些幸存者之所以能够大快朵颐，想来也是因为饿了许久。 不吃便是死。 离阳没有继续排队，四下观察了一番，便寻得了目标，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 此人一打到饭，便囫囵吞枣，一顿狼吞虎咽吃了下去，末了还要伸出舌头刮蹭碗壁的食物残渣，可见实在是饿的不行。 甚至由于太过专注，连离阳靠近都没有发现。 离阳掏出半块饼干，同时开口问道：“兄弟，你知道，哪里能搞到地图吗？” 听闻此言，这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却也不回答，单单直勾勾盯着饼干，甚至伸手想要去拿。 见状，离阳自然眉头一皱，将饼干收回。 “你若是不知道，那我便去问别人了。” 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这人自然不甘心，连忙挽留道：“唉！唉！等会！我知道！” 离阳这才转过身来，没有言语。 然而，这人看了他一眼，却是当场怔住了。 “你……你是艾历克斯？” 第186章 同学 艾历克斯？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刚想否认，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原主的名字。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立即承认，而是继续问道：“别套近乎，我说地图的事。” 然而这人却是充耳不闻，愈发激动起来。 “艾历克斯！真的是你！你不记得我了？” “我之前，还陪你一起杀丧尸来着！” 他乡遇故知，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引得旁人注意。 察觉到不少视线汇聚于此，离阳眉头一皱，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当即便转身离开。 而见他这般反应，那人却是不依不饶，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唉！别走啊！” “我是魏茂，就住在你隔壁，还一起看过黄片呢，真不记得了？” “就算不记得我，你妹妹，阿莱克西娅，总该记得？” 见他说了一大堆，似乎真的认识原主，而在离阳的刻意引导下，二人又进入了一旁的小树林，避开了外人的视线。 离阳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装作有些激动，伸出手死死抓住对方，沉声问道：“你知道我妹妹在哪？快说！” 对此，魏茂显露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笑着回道：“还得是你妹妹。” 随即却招了招手，催促道：“走，我带你去见陈哥，一切就清楚了。” 说罢，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见离阳不肯放开自己，魏茂便有些无奈地补充道：“放心，你妹妹没事。” “而且，你不是想要地图吗？陈哥有。” 闻言，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双手。 什么妹妹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最关键的还是地图。 魏茂伸手揉了揉肩膀，不禁赞叹道：“你力气真大，怪不得当初能带着你妹妹，两个人杀出学校。” 撂下这句话，他这才转身，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离阳紧随其后，同时，也开始从对方刚才的只言片语当中，提炼出一些关键情报。 似乎原主还是个学生，而且战斗力不俗，在有妹妹当累赘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逃出人口密度极高的学校。 可想而知，身手必定极为不凡。 而且过程当中，或许还和这魏茂并肩作战过。 俗话说，一起扛过枪，也算是兄弟了。 也怪不得魏茂会如此激动。 二人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处低矮的平房前，内里隐隐透着灯光，这可不常见，毕竟现在到处都停水停电了。 除非，是有专门的发电机供电。 魏茂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同时大声宣布道：“各位，你们看，是谁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主动让出身形，显露出站在背后的离阳。 通过极为灵敏的嗅觉，离阳还未进门，便已然知晓内里人不少。 倒也并未怯场，而是自然而然地走了出来，朝众人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 还不太熟悉情况，少说一句，便少一点破绽。 听魏茂所言，众人一开始还有些懵逼，纷纷在心底猜测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真正见到离阳，便齐齐当场怔住了。 良久，才回过神来，也和先前的魏茂一般，齐齐高呼道：“艾历克斯？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众人喜形于色，当即便围了过来，开始上下打量着离阳。 唯有一人还站在原地，用无名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极为诧异地看着离阳。 随即却是也走了过来，伸出手拍了拍离阳的肩膀，一脸欣慰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气氛热烈，从场面上来看，原主似乎颇有威望，从某些人的眼中，甚至还能隐隐看见些许感激之意。 这倒也不是坏事。 都到这份上了，离阳也不可能故作高冷，点头感叹道：“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言一出，当即便有一寸头男子开口问道：“艾哥，你之前究竟去哪里了？” “几天不见踪影，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面对疑问，离阳刚想随口胡编，敷衍了事，那戴着眼镜的男子却是眉头一皱，摆了摆手。 “说这样干什么？能活着回来便是最好了。” 随即便有人附和道：“没错，艾哥能从君度市逃到这里，路上一定经受了很多？还是先歇息一下。” “这里离君度，可是有一百多公里呢，没有车辆，光凭走路，可要累死人了。” “我都看艾哥瘦了。” 君度市，想来就是先前所在的城市了。 离阳都尸变了，自然也感受不到任何劳累。 但既然借此能避开一些敏感问题，他自然乐意。 当即拉长了脸，无奈道：“确实很累，能先让我睡一觉么？”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便也明白了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当即散开，给离阳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眼镜男再度推了推眼镜，淡淡说道：“就先睡我这里。” 此人在队伍中的威望也不俗，不然刚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附和他的话语。 是以他一发言，众人便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一安排。 而这时，外间突然又传来熟悉的哨声，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要开始干活了，还是快走，不然又得挨骂了。” “我们有陈哥照顾，已经算好的了，其他人要是偷懒，可是要挨打的。” “想到这里就来气，那群杀马特真是畜生！” “要是当初有艾哥在场，说不定他们还未必能攻破我们的安全屋呢。” 在喋喋不休的埋怨下，众人骂骂咧咧地出了平房，只留下离阳和眼镜男二人。 离阳这时才得以观察四周，发现这里放置大量的电子设备，甚至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架无人机上面，若有所思起来。 眼镜男却是安慰道：“他们说的，你也别太在意。” “就算你当初在场，结局也是一样的。” “王猛一行人洗劫了君度市的警察局，手中掌握大量热武器，寻常幸存者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离阳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并不知晓这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而是缓步走到了笔记本电脑旁边，盯着满是代码的屏幕看。 见状，眼镜男便笑着问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打游戏？”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用身体阻挡了对方的视线，一只手指，插入了b连接口。 一瞬间，海量的数据在他瞳目之中涌动，电脑屏幕闪动了片刻，便又恢复正常。 离阳这时已然收回了手指，转过身看向眼镜男。 “我先睡了，有事叫我。” 眼镜男自然点了点头：“也好，先休息一下。” “等明天，我再跟你讲一下阿莱克西娅的情况。”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床铺，说道：“你就先睡这里，不必在意我。” “等有时间，我给你弄一栋房子。” 注视着离阳躺下，眼镜男再度伸手推了推眼镜，镜片背后的瞳目之中，却是不经意间，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第187章 资料 [海拉二型人工智能，已成功完成注入] [当前设备性能低下，请改换更为适合的载体] “别废话，赶紧把里面的资料全部调出来给我看看。” 床上的离阳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没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死了。 实际上，他是在通过心神传导，与已经入住眼镜男笔记本电脑的海拉沟通。 借此来随意翻阅内里储存的信息。 [稍等，正在整理] 虽然硬件配置限制了海拉的性能，但再怎么说，也是卓拉星某个大国的科研心血结晶。 闪动片刻，便将电脑里的数据整理好，并通过文件夹将之分门别类。 离阳扫视一眼，首先打开的便是标注有君度市的文件夹。 内里储存的资料很多，包括整个君度市的地图，其上还做了不少标记，指明哪里物资丰富，哪里丧尸数量多，哪里又已经被搜刮过了。 显然，眼镜男在这上面做了不少功课。 离阳随意一瞥，便注意到一处极为特殊的地方，旁边明明写有安全屋三个大字，却又被红叉给盖住了，估摸着已然不再是安全屋，亦或者单纯是被放弃了。 这倒也不是关键，最重要的一点，便在于这安全屋旁边，矗立着一栋大厦。 虽然这幅地图并不是实拍，而是工制出来的，但他还是能够从布局上辨认出，这正是先前去过的地方。 也就是在冰淇淋大厦东北方，被火灾毁灭的安全屋。 莫非，眼镜男也去过这里？ 还是说，那伙幸存者，就是他们？ 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离阳利用强大的心神，将整张地图都记录于心，随后便开始翻找其他文件夹。 眼镜男作为最初的管理员，关于他的资料是最多的。 名字叫做陈白，就读于君度大学，是22届的学生。 而现在，是2024年，也就是说，起码在丧尸出现之前，读了两年书。 专业是无人驾驶航空器系统工程，说白了就是和无人机有关的，也怪不得这房子里会有无人机。 这个陈白的履历似乎很优秀，参加了许多竞赛，拿过不少奖。 还是学生会成员，负责组织过不少大型活动。 如果末世没有来临，那么等到毕业的时候，此人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的。 只可惜，现在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 离阳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也是，正常人电脑里，怎么可能会塞别人的东西。 正当他这样想着，海拉的声音却是突然间响起。 [已完成数据解密] 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文件夹，显然是被陈白隐藏加密了，直到现在，才被海拉破解出来。 倒不是对方的加密技术有多高级，而是海拉受限于硬件水平，要想不被陈白发觉，就必须小心行事。 不管如何，这里面，一定包含了不少关于陈白的个人隐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他藏得这么严实。 离阳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打开了文件夹。 一瞬间，一排排写有日期的文件夹显现在面前，他随意点了一个较近的，打开一看，便发现里面全都是照片。 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似乎都是教室摄像头。 至于拍摄的对象，呃，这个就…… 离阳仔细对比了几张，发现主要都集中在一名金发少女身上，但由于对方背对着，所以看不清具体长相。 不过好在，一个教室里有多个摄像头，确保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 再找到几张较为清晰的照片，他的脸色却是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只因金发少女的模样，与他，或者是，与原主艾历克斯有些相像。 难不成，此女就是这些幸存者口中的妹妹？ 但离阳很清楚地记得，刚才那群人里，并没有对方的存在。 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所以，阿莱克西娅究竟去了哪里呢？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现在唯一能够确认的一点，就是这陈白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这个文件夹足足有几十g，可想而知，内里究竟储存了多少照片。 没想到此人天资横溢，长得又白净，背地里却是干这种龌龊事。 真是斯文败类！ 离阳心中不禁嗤笑连连，当即便关闭了这个文件夹，转而看向其他地方。 他倒是想直接把这些玩意给删了，但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陈白发现的。 虽然自认为能够轻松解决对方，但万一，这人掏出枪来，可就难办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去最重要的地图以外，便是关于丧尸的情报比较关键了。 陈白对此也有些研究，事实上，他从爆发开始，便有所关注，记录下了一切的开始。 和博飞所说的一样，丧尸是突然出现的，但也并非没有任何征兆。 只不过，较为不显眼，很少会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而恰好，陈白便是那种人。 在丧尸出现当天，一场百年不遇的流星雨降临了，吸引了无数爱好者前去观星。 就在流星雨结束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街道上便有不少人直接被转变为丧尸，开始肆意攻击活人。 听上去似乎像是巧合，但陈白却隐隐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关联。 那就是，这场流星雨，原本是不会出现的。 一开始丧尸爆发的时候，虽然无法离开城市，但水电还有网络都未断开。 陈白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像其他学生一般，不断向当地政府求救。 而是利用所学的网络技术，自己一个人开始寻找真相。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很快便在一个星象交流论坛里，找到了些许关键。 流星雨产自彗星，而那场楼夫座流星雨，便来自一颗名叫wd的彗星。 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这颗彗星剥离下来的流星体，是不会被盖亚所捕获的，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流星雨。 但不知为何，这颗彗星在经过一颗行星时，突然就改变了航向，进而促使流星雨的发生。 而那颗行星，刚好在近日被人类的航天探测器抓拍到了一部分地表，发现其上似乎存有海洋。 水，是生命之源，海洋的出现，或许就代表着生物的存在。 综上所述，陈白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丧尸的爆发，很有可能是外星人搞得鬼。 听起来很荒谬，但既然丧尸这种影视生物都能冒出来，多个外星人也不算什么。 更关键的，便是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了。 也就是只在小圈子里流传，不然的话，一定会引得很多人将之联想在一起的。 看到这里，离阳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真的是外星人出手，对他而言也不见得是坏事。 毕竟盖亚的科技水平过于低下，即便他掌握了卓拉星的生物知识，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才能重塑出一具像样的载体，从而接引本体力量降临。 但若是能得到一些外星设备，进度自然会大大加快。 毕竟既然能够制造出如此厉害的生化武器，在生物领域的造诣也必定不俗。 第188章 计划 整整一晚上，离阳都没有睡觉，表面上双眼紧闭，睡得很熟，实际上，已然将陈白电脑里储存的资料翻了个遍。 借此，对于大部分事情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再像先前那般一问三不知。 如此，才算是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并适应了艾历克斯这个身份。 待得哨声再度响起，他便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抬首朝窗外望去，天刚蒙蒙亮，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发现此时才不过早上四点。 外间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杀马特的呵斥，噪杂一片。 这么早就开始工作，着实不把这些幸存者当人，而是像畜生一般使唤。 陈白似乎起的比他还早，见离阳醒来，便端着两个橘子罐头走了过来。 他伸手递出一个：“吃，我给你说明一下阿莱克西娅的情况。” 离阳却是摆手拒绝了，他摇了摇头：“我不饿，我妹妹她，是和你们失散了？” 见他态度坚决，陈白便也没有强求，把一个橘子罐头放在了离阳面前，随后自己打开另一个，吃了起来。 同时点了点头，回道：“在你离开安全屋的时候，王猛带人进攻了我们，他们有枪，实在抵挡不住。” “混乱之中，有人投掷了燃烧瓶，引发了火灾。” “火势迅猛，为了尽可能存活下来，我们分成了两队，我一队，阿莱克西娅一队。” “约定在最初的，也就是君度大学汇合。” 说到这里，他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可惜，队伍里出了奸细，我这边的行踪被暴露了，被逮了个正着。” “好在大当家看我还有点用处，便没有杀我，得以保全一部分人。”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出所料，先前那个被火灾吞噬的安全屋，正是原主和妹妹所待的地方，也是这些大学生一手建立的基地。 而所谓的王猛，还有这大当家，想来便是这野外营地的实际掌控者了。 也就是说，陈白和那些大学生，都是被强抓到这里来的。 估摸着这里不少幸存者的经历都是如此，这大当家聚集这么多人，莫非是想称王称霸，在末世之中当皇帝？ 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们洗劫了君度市的警察局，获得了不少枪械。 没有军队，一般幸存者碰上，自然是死路一条。 听完这些，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陈白又安慰道：“我把唯一能开的车留给了阿莱克西娅，她一定会没事的。” 这样的决断虽说有点偏心，但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小子似乎非常喜欢阿莱克西娅，乃至于到了痴迷的程度，甚至让离阳觉得有些变态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是什么想法了。 要只是陈白一厢情愿，那就成了舔狗，或者单纯的偷窥狂了。 离阳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妹妹，他只是单纯为了契合身份而已。 随口问了一句，便不再于这个话题上做过多停留。 转而沉声问道：“既然你是被强迫的，那么，有没有想过逃离这里？” 拿到想要的资料以后，离阳自然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已然选定好了目标，便是君度大学的生物实验室。 想来在那里，一定能寻得一些可用的设备。 但光凭他一人，还未必能与王猛一行人抗衡，毕竟对方有枪。 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多了。 没有车辆的话，就算离阳不知疲倦，一百多公里，光走路都得走好几天。 是以，想要看看陈白的想法，若是能寻得同盟，自然是最好的。 对此，陈白却是笑了笑：“我当然想过，昨天的事你也看过了？实不相瞒，那正是我所为。” “原本打算趁一片混乱的时候，随便开一辆车离开。” “没想到王猛那个家伙反应如此迅速，竟然舍得抛弃大量的物资，以及一部分自己人。” “是我失算了。” 离阳当时便看出有猫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陈白的计谋，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毕竟这小子的确聪明。 如此说来，还真能并肩作战。 他稍加思索，便继续问道：“那么，还有其他的计划吗？” “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 此言非虚，这陈白能数年如一日地偷拍阿莱克西娅，可见其恒心坚定，难以改易。 听离阳这么一说，陈白不禁轻笑道：“你说的没错，一次的失败并不能打倒我。” 说话间，镜片背后的瞳目，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虽然转瞬即逝，但离阳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不寻常的变化。 对方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陈白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正好，你回来了，也可以帮我一把。” “在十天之后，王猛他们会再度前往君度市搜集物资，这次是为了药物。” “大当家患有某种极为罕见的疾病，不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便痛不欲生。” “所以需要特殊药物来维持健康。” “而这种药物，只有君度第一人民医院才有。” “那里丧尸数量很多，经过先前的教训，他们这次应该不会带很多枪械，也不敢贸然开枪。”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听到这里，离阳却是突然反问道：“就算这样，单凭我们这几个人，真的能斗过他们？” 他自认为能够以一当十，但其他大学生，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那几个娇滴滴的女生，要不是陈白护着，可能早就被那些杀马特拉去发泄了。 而对于他的质疑，陈白却像是早有预料。 “我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暗中联合了其他幸存者势力。” “届时群起而攻之，即便无法干掉王猛，也能将局面搅乱，趁机便可夺车，溜之大吉。” 很简单，乃至于有些粗糙拙劣的计划。 但不得不说，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如果真如陈白所说，一众幸存者蜂拥而上，就算王猛等人敢开枪，也无力回天。 毕竟又不是什么重火力，在面临绝对的人数压制下，起不了多大作用。 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悍不畏死，一个劲地往上冲。 说不定见得同伴身死，便失了士气，一哄而散。 说到底，会留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怯懦之辈，不然的话也不会甘愿忍受那些杀马特的欺压。 至于反抗强烈的，早就被杀了。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反正到时候只要他能逃跑就行，至于其他人，甚至陈白，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以思量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说。” 陈白自然也微微颔首致意，却是笑道：“有你在，计划成功率可以算是提升了大半。” “至于具体做什么，到时候再说，毕竟说不定会有些许变故产生。” “反正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行，其他人我自有安排。” 第189章 一虎杀两羊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些日子里，离阳除了睡觉，便是在营地里瞎逛。 若是能独自一人逃出去，没有那些拖累，自然是最好的。 只可惜，观察了半天，却发现每辆车都有专人看守，并且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 只能作罢。 好在，陈白所言非虚，十天过后，一大早，营地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出发。 离阳跟随着陈白，来到了一辆面包车前，正打算上去，负责看守的杀马特却是突然间拦下了离阳。 他盯着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皱着眉头问道：“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离阳刚想随口胡诌，敷衍了事，一旁的陈白便笑着说道：“小马哥，这是我从那些人里找的助手。” “他也懂一点电脑。” 说话间，又不动声色地朝杀马特手中塞了一根烟。 见到这种稀罕物，杀马特哪里还会继续刁难，当即小心翼翼地将烟塞进衣服口袋里。 同时却是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去去！” 陈白点头哈腰，这才带着离阳上了车。 此人知进退，懂变通，能隐忍，又天赋异禀，要是放在小说里，怎么着也得是个男二。 车内经过了改造，后座都被拆除掉了，能够看到大量裸露的线路，甚至还有简易插座。 陈白将电脑放在了小桌子上，随后又展开了无人机。 快速在键盘上一顿操作，输入了几行代码，无人机的旋翼便开始转动，缓缓升空，从车窗飞了出去。 过了片刻，便可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外间的景象。 想来，这便是大当家留陈白一条性命的原因了。 有了这无人机在高空侦察，便可避开游荡的尸群，甚至还能提前发现一些潜藏的危险。 见离阳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白便笑道：“还要多亏你当初替我找到了零件，不然还修不好这玩意。”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小声说道：“待会到了医院，在第三声枪响后，你就下去，把司机干掉。” “拿下这辆车，我们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一大半了。” 对此，离阳单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早已取回了消防斧还有旅行包，昨天晚上，趁着夜色，将之绑在了这辆车下面。 随时都可以拿来砍人。 而见他似乎已然明白了，陈白便也没有多说，转过身，继续专心看着电脑。 二人静静等待着车队出发。 然而，过了片刻，外间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 车门陡然被拉开，一众大汉站在外面，手中皆持有枪械。 而立于中间，占据主位的，却是个穿着皮衣皮裤，身材火辣的大波浪美女。 此女一出现，陈白顿时脸色一变，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原来是大当家，不知您有何事？”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大当家，离阳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为了避免引来注意，他还是低着头，站在陈白背后，一言不发。 大当家似乎也根本不在意离阳的存在，随意瞥了一眼，便没再关注。 她的眼神极具侵略性，伸出手便捏住了陈白的下巴。 “我来，当然是为了看看我的小宝贝了。” “怎么，不欢迎吗？” 陈白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如今毕竟是寄人篱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便面露自然微笑道：“当然欢迎了。” 然而听到这话，大当家却是脸色一阴，没有任何征兆，直接给了陈白一巴掌。 “满嘴胡言！你这个贱人！” 此女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或许早年间受过什么感情创伤。 和冰凝玉那个老妖婆差不多。 感受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陈白只觉屈辱至极，但也不敢发作，只得闭口不言。 对方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事，他都快习惯了。 忍忍便是。 打了一巴掌之后，大当家却是又轻柔抚摸着陈白的脸蛋，语气关切道：“疼不疼啊？我的小宝贝，是我不对。” 真是喜怒无常。 陈白哪里敢反驳，只得摇摇头，回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大当家这才笑了起来：“那就好，小宝贝不怪我就好。” 她随即却是钻了进来，拉着陈白坐到一旁。 “不介意我和小宝贝坐一辆车？” 话音刚落，外面的大汉便端起枪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离阳，撇了撇头，示意他赶快下来。 显然，这大当家是想和陈白过二人世界呢。 对此，离阳也只能无奈高举双手，顺从地准备下车。 然而这时，陈白却是突然说道：“别，他懂电脑，我需要他帮忙！”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停下了脚步。 幸好，这人还算靠谱。 持枪大汉有些犹豫，便将视线投向车里的大当家，寻求对方的意见。 大当家自然不太情愿，她可不想在和陈白亲密交流的时候，还有人留在这里败兴。 但同时也明白，如果陈白所言属实，离阳还真不能走。 思量了片刻，却是笑道：“既然小宝贝这样说，要是我拒绝的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过，他真的懂电脑吗？” 随即便对着一旁的陈白说道：“小宝贝，你把无人机先召回来，还不急着出发。” “我作为大当家，为了大家的安全，自然要考考这人。” “不是不相信你哦，我这也是没办法。”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看此女的神色，显然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 陈白有些无奈地看了离阳一眼，也只能照做。 输入代码，将无人机召回后，大当家却是一把将陈白挤开，随手就删掉了几行代码。 做完这些，她便看向离阳，冷声道：“来试试，要是你能让无人机再飞起来，就可以留在这里。” 说罢，便让开了位置。 一旁的陈白自然极为担心，但离阳自己，却是浑然无惧。 开玩笑，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难得住他。 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夸张。 来到电脑边，先是把代码上下都看了好几遍，随后装作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开始编写。 过程当中，自然不乏频繁的debug，也不留痕迹地表现出一些不太明显的错误。 尽量把自己伪装成，懂一点，但不完全懂的初学者。 如此，过了片刻，才让无人机成功飞起来，虽然摇摇晃晃的，还不太熟练，不过至少成功了。 见到这一幕，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得偿所愿的大当家竟是一点也不生气。 反倒是朝离阳靠了过来，笑脸盈盈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哎呀，现在才发现，你长得还蛮帅的嘛！” “你是混血吗？” 嘴上说着一些挑逗的话语，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摸上摸下的。 离阳本来没什么感觉，反正这又不是他的肉身。 但随即却是意识到，这具载体已然尸变，并无体温。 要是任由此女揩油，说不定便会发现异常。 是以便装作有些抵触，朝旁边挪了挪身子。 却是沉声问道：“这样的话，我应该算是过关了？” 大当家自然笑着回道：“当然喽，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小宝贝。” “又哪里舍得赶出去呢？” 第190章 严刑逼供 一众持枪大汉见到这种场面，不由面面相觑，随即却是直接带上车门，溜之大吉。 只留下三人共处一室。 离阳本想直接动手拿下此女，却是不经意间瞥见对方腰间的枪套，稍加思索，还是没有贸然行动。 就算对方一枪没有干掉自己，枪声也必定会引来注意。 如今尚在营地内，一旦被包围，插翅也难逃。 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说实话，离阳实在看不出此女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压服底下一帮彪形大汉。 说不定，只是一具推举出来，充当靶子的傀儡。 若是鲁莽行事，没准便会正中圈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按兵不动，照计划行事。 相信陈白也是这样想的。 但这大当家却是不依不饶，在持枪大汉走后，更是肆无忌惮，在离阳身上摸来摸去。 至于陈白，则是完全被忽视，丢在了一旁。 人向来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这具载体的样貌也的确算是上佳。 和陈白比起来，只能说是各有特色。 尽管离阳极力躲避，但空间就这么大，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再者说，若是做的过了，说不定这女人又会发疯。 很快便被对方摸了个遍，自然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你的手好冰哦，不会是肾虚？” 离阳本想矢口否认，但随即却是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得了这般回应，大当家的脸上顿时显露出嫌弃的神色。 “你早说嘛！废物！” 撂下这句话，她便自顾自地起身，又去祸害陈白了。 离阳得以清闲，静静看着此女如狼似虎，恨不得将陈白生吞活剥。 或许，对方会留陈白一命，无人机技术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看上了陈白。 也不知是福是祸。 毕竟此女虽然相貌姣好，又有权有势，但精神状态却是似乎不太好。 虽然在这绝望的末世当中，大部分人都被残酷的现实逼得有点疯癫，但像大当家这样喜怒无常的，终归还是少数。 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若是有规律可行，自然不必畏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引擎的轰鸣声终于响起，显然是准备出发了。 陈白这时才得以脱离大当家的魔爪，回到电脑前，操控着无人机飞了出去。 无人机将担当前哨，为车队探明前方的道路。 揩了这么久的油，大当家也似乎暂时满足了，靠在窗边，抽起烟来。 伴随着尼古丁的摄入，身体不由自主放松的同时，眉宇间却是显露出一丝莫名的凄苦，显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离阳，却是突然问道：“小子，要不要来一根？” 离阳就算想抽，以这具已然尸变的载体，也根本感受不到尼古丁带来的快感。 是以当即摇了摇头，拒绝了。 大当家也没有强迫，歪着脑袋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熟悉的哨声响起，车辆启动，车队开始朝着君度市的方向前进。 在路上，大当家倒是没有继续调戏二人，甚至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心真大。 这么好的机会，离阳自然不可能放过，他早就看这疯婆子不顺眼了。 当即上前，先是夺枪，随后便一手刀重重砍在了此女脖子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拉，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连经过专门训练的特种兵，也未必能挡住。 这就是心神强大带来的自信。 大当家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直接晕了过去。 还以为有什么能耐，没想到就这。 离阳熟练地退下手枪弹匣，稍稍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便将之塞进了衣服里，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活人来说，在城区贸然开枪，就意味着开饭。 尸潮会将一切试图抵抗的幸存者淹没，即使是拥有车队的王猛一行人，也不敢硬抗。 但离阳却没有这个顾忌，就算枪声把周围的丧尸都吸引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也会直接无视，转而搜寻并不存在的其他活人。 有了这把枪，不说能全歼王猛等人，但至少有了反击之力。 他这时转过身，看向陈白，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古怪。 陈白盯着离阳看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招式，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你不是通信专业的吗？” 如果说刚才展现的代码技术还算合理，那现在这一套操作，却是着实惊到了陈白。 对此，离阳自然是随意敷衍道：“从网上学的，先不管这些，这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他这么一说，陈白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大当家身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此女羞辱了这么久，陈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但愤怒没有盖过理智，他思量了片刻，却是回道：“不能杀她，她手上掌握着大量致幻剂。” “如果杀了她，王猛那群瘾君子会发疯的。” 原来是通过毒品来控制属下，离阳就说这么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当上所谓大当家的。 不过，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离阳稍加思索，便计上心来。 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白，却是开口问道：“我不可能一直让她昏迷，既然不能杀她，等她醒来，亦或者车队到达医院，那可就麻烦了。”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听他这么一说，陈白也意识到现在二人的处境似乎有些进退两难，虽然控制住了大当家，但却拿这女人没什么办法。 甚至于，还要被对方掣肘。 他倒没有埋怨离阳贸然出手，只是事先没有料到，此女会突然出现。 预定的计划被打乱了，临时再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见陈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过了好一会都没答复，离阳也不愿多等。 情况紧急，机会难得，不容拖拉。 他当即沉声道：“若你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来，那我便要动用一些激烈的手段了。” 离阳所说的手段自然就是严刑逼供，既然此女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介弱女子，那想来也必定扛不住酷刑加身。 先前在卓拉星，他可是从海拉二型的资料库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相信一定能撬开此女的嘴，问出那些致幻剂所在，从而反将一军。 可惜，若不是还未接引本体力量降临，他大可直接搜魂。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本体降临了，也没这些人什么事了。 闻言，陈白自然愣了愣，看向离阳的眼神愈发古怪起来，但也并未说些什么，单单点了点头。 离阳这才笑着提醒道：“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血腥，你要是感到不适，可以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落到陈白眼里，这笑容却是莫名有些恐怖，带着四溢的杀气。 在那之后，艾历克斯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镜片之后的瞳目显现出诡异的光彩。 第191章 黑枪 离阳并不知晓得陈白心中所想，他也并不在意。 此人虽说聪明，但终究只是凡灵，精力有限，无法将一切尽数纳入眼底。 而大多数时候，细节，往往就决定着成败。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不足为惧。 在离阳一番施为下，大当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片刻，便乖乖吐露出自身全部秘密，甚至于主动求死，引颈受戮。 既然她诚心诚意，离阳自然得大发慈悲。 双手一个交错，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此女的脖子便扭了个一百八十度，死的不能再死了。 尸变之后，似乎肉体的力量也提升了不少。 见到这一幕，陈白的内心已然没有多少波动了，只因他刚才看到了更刺激的。 相比于先前，这只不过是小儿科。 镜片后的瞳目愈发深邃起来，深处隐隐伴有莫名的恐惧。 稍作深呼吸，才慢慢缓了过来，收敛无谓的情绪。 杀死大当家后，离阳便从她的身上摸出了一把钥匙，这玩意能够打开储存致幻剂的保险箱。 可以说，有了此物，王猛一行人是不足为惧了。 不过，也要小心对方直接杀人越货。 毕竟瘾君子没有理智可言。 想要驯服野狗的话，得先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行，不然难以压服。 但说实话，离阳并不想收一群混混当手下。 尤其还是病入膏肓的瘾君子，看似可控，实则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精神被药物侵蚀的他们，已然可以称之为活着的丧尸了。 如果可以，他更想要一些技术人才，而且起码得是博士级别的。 像陈白这种小天才，都不够格。 毕竟卓拉星的科技水平远远高于盖亚，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就连博士，也不过堪堪达到最低门槛而已。 是以思量了片刻，却是将钥匙直接丢给了陈白。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自顾自地转身，开始研究起大当家的尸体来。 接过钥匙的陈白一开始还有些错愕，但随即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离阳一眼，便回去继续操控无人机了。 离阳将自己的唾液涂抹在了尸体伤口上，想要看看能不能将其感染，尸变为丧尸。 陈白的电脑当中虽然记录了不少关于丧尸的信息，但也只是局限于如何应对，更多的还是怎样躲避。 这也是幸存者最该考虑的事情，其他都是虚的。 至于涉及传播途径的，也只有一句。 丧尸造成的任何伤口，都有可能导致尸变。 这显然太笼统了，究竟是体液传播，还是丧尸浑身上下都携带某种病毒，一碰就会感染？ 离阳打算深入研究一番，毕竟这东西极有可能是外星人的生化武器。 而要是不出意外，他将来肯定会和这些外星人干上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再者，若是能想办法逆转尸变，让这些丧尸都恢复人类，那此界的冥数一定会骤增。 总而言之，是值得探寻的。 然而，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此时，外间却是传来了极为熟悉的枪声，和先前所听到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离阳猛然抬首，看向陈白，若有所思。 看来，对方是录下了一道枪声，挂载在无人机上，通过定时播放，来引开尸潮。 紧接着便是第二声枪响，车辆开始逐渐减速，估摸着是即将到达目的地。 离阳这时也没有再管尸体，因为待会就要开始战斗了。 他也没有丝毫紧张，端坐在原位，面无表情。 待得面包车稳稳停下，第三道枪声陡然响起，外间传来一阵嘈杂呼喊声。 显然，是幸存者们开始动手了。 离阳与陈白对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他便打开车门，直接冲了下去。 钻进车底取出消防斧，静步走到面包车的驾驶位，埋伏在下。 司机这时才刚刚打开车门，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却是闪着寒光的斧刃。 噗嗤！ 是尖锐之物嵌入血肉的声音，这势大力沉的一斧头，直接劈碎了司机的半张脸，甚至卡在了颅骨上，鲜血四溅的同时，伴有些许黄白之物缓缓流出。 显然，是脑浆迸裂。 喷出的血花溅到了离阳脸上，闻起来很香，作为丧尸的本能激发了。 狂涌的冲动，让他想要将面前的司机生吞活剥。 不过他却是冷哼一声，心神转动间，便将这股极为强烈的渴望强行压了下去。 区区载体，也敢反过来影响心神？ 真是不自量力。 任由斧头随着尚在挣扎的尸体一起倒下，没有费力去拔出来，离阳直接掏出了手枪，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在枪响之初，或许只有那些血气方刚的大学生奋起反抗，其他幸存者即便约定好了，也恐怕会有些犹豫。 但人是会从众的，一旦有人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无数幸存者蜂拥而至，将杀马特团团围住，长久被欺压，积攒下来的怨恨，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接下来的后果，便是难以预料的了。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即便手中有枪，但毕竟不是什么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还没掏出来，就被围过来的幸存者一人一拳，打趴在地。 随后，便是残忍的虐杀了。 离阳并没有兴趣参与这场泄愤，四下随意看了一眼，便锁定了目标。 正是王猛。 作为领头人的王猛见势不妙，便想直接开枪，杀鸡儆猴。 此时也不管会不会引来尸潮了，若是不能将这些疯狂的可怜人震慑，变为温顺的绵羊，后果不堪设想。 殊不知，离阳早就盯上了他。 先前并未料到大当家的出现，因此陈白便把王猛列为了主要目标，探明了对方所乘的车辆。 如今发现其居然主动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自然抬手便是一枪。 虽然这具载体的视觉退化，对于远处的事物显得模糊不清，但仅仅只是窥见了一道轮廓，对于离阳来说，也足以。 枪声先一步响起，急速飞驰的子弹穿过人群，精准命中了王猛的额头，开出一个血淋淋的血洞。 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间凝固，身子一软，尸体重重倒地。 一旁的小弟见到这一幕，吓得顿时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几步。 突然响起的枪声也压下了嘈杂的呼喊，引得众人齐齐注目。 发现开枪之人居然并非杀马特，那些幸存者自然更加激动起来，而反观杀马特这边，群龙无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只要陈白站出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展现自己手上的钥匙，便可将没了主心骨的混混们收下。 同时，也能收聚这些幸存者，离开这个鬼地方。 毕竟枪声会引来尸潮，一旦发现这里有大量活人的气息，无人机也不好使。 然而，离阳等到的，却是又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 并且，和先前的完全不同。 是真枪！ 第192章 进入 虽然是暗中偷袭，但开枪者的瞄准技术并不算好，而且，离阳也早有防备。 他此时刚好靠在了一辆小轿车旁边，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当即一个矮身，便躲过了飞来的子弹。 随后，却是什么也不管，直接用手肘击碎了车窗，不顾被碎裂玻璃割伤的风险，极为利索地钻了进去。 拧钥匙，打火，踩油门，转方向盘，一气呵成。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车辆瞬间起步，将面前的一切阻碍都撞开，包括幸存者。 留下一条长长的尾气，逐渐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再不见踪影。 之后接连响起的枪声，也追不上了。 一众幸存者见到这一幕，呆滞了片刻，也突然间醒悟过来，得尽快离开这里。 不然的话，尸潮一旦袭来，大家都别想活。 骚乱再续，开始争夺起车辆来。 没有人在意刚才逃出去是谁。 …… 离阳其实早就想独自一人逃离了，而刚才那一黑枪，也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他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清算。 耳边独属于活人的呼喊渐渐消退，只剩下丧尸的嗬嗬声，莫名感到有些亲切。 虽然车辆产生的噪音会吸引丧尸，但当它们看见离阳的时候，就会直接选择无视。 然而即便如此，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丧尸，也还是对车辆的行驶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即便离阳车技很好，但在开了一会以后，前挡风玻璃便已然沾满了丧尸暗红的血液，遮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完全看不清前方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将前挡风玻璃也一并敲碎，继续踩着油门，碾着丧尸前进。 好在，君度大学距离君度第一人民医院不远。 在汽油烧干，亦或者车辆完全报废前，离阳最终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一看，车身已然完全被血肉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引擎盖处也已然发生了明显的形变，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上的受损。 毕竟一路上都是碾着丧尸过来的，纵使是钢铁，在不断高速撞击血肉之躯下，也会产生极大的损耗。 虽然还能开，但若是再撞几下，恐怕就要伤及内里的发动机了。 这玩意要是受损，这辆车便算是报废了。 除非离阳找到汽修店，自己进行修理。 不过，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陈白的地图上记载了不少资源点，到时候再找一辆新的便是，反正加油站的位置也知道。 就算停电了，也可以使用柴油发动机，甚至是太阳能。 离阳随手将车钥匙扔进一旁的草丛，随后便直接迈入了校门口。 这地方到处都能看见破烂的尸体和残留的血迹，由于人口密度极大，在丧尸爆发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不少惨剧。 原主能从这种人间地狱里杀出来，也算是厉害了。 生物实验室位于地下，入口在第四教学楼附近。 虽然这里的丧尸数量极多，但对于离阳却并无任何影响。 他闲庭散步，穿过尸群，很快便到达了第四教学楼。 一进到内里，便发现这里的丧尸数量有些不对劲，似乎被人清理过。 通往生物实验室的入口虽然没了铁门阻挡，但却被一些桌椅堵住了。 好在并不算太多，离阳搬了一会，便勉强清理出一条道路，钻了进去。 里面有不少尸体，从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来看，应该是生物实验室的研究人员。 也不知是在逃往，还是逃出实验室的途中被丧尸杀害了。 丧尸一开始爆发的时候，似乎是无差别感染，即便躲在地下深处，也不见得能逃过一劫。 这也是为何，军队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只因他们内部也有大量人员尸变了。 由于停电了，地下电梯自然也不能使用，离阳只能顺着楼梯下去，反正也不远。 然而，刚下了一段，前方的道路便被许多堆叠的重物给堵住了，显然是人为制造出的障碍，封死了入口。 看来，这里似乎也有幸存者。 虽然堵得很严实，但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是问题。 反正这具载体不知疲倦，也无需食物，再怎么驱使也没关系。 当即上前，伸出双手，便开始拆解搬运起来。 面前的障碍一点点被清除，就在道路即将打通一半的时候，离阳鼻子却是微微动了动。 他嗅到了活人的气息，而且愈发浓郁，似乎正在不断向自己靠近。 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再一细听，隐隐有脚步声逐渐从下方传来。 果然有幸存者。 只是，为什么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呢？ 离阳四下张望，便寻得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如果此处还有活人的话，必定会通过这些摄像头来探知外界。 很明显，他被发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却是浑然不惧，当即便掏出手枪，严阵以待。 似乎没有料到他拥有枪械，脚步声陡然停下，气息也维持在了刚才的浓度，显然是没有继续靠近。 然而，过了片刻，对方却是又开始行动起来。 甚至速度，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看来，是打算速战速决了。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离阳心中却是嗤笑不已。 若是群殴，乱拳打死老师傅，他自然得暂避其锋芒，但若是论单打独斗，他可从没怕过谁。 举着手枪，背靠墙壁，让敌人只能出现在自己视野内。 要是敢冒出来，离阳抬手一枪，便可要了性命。 如此近的距离，莫说高度近视，就连初学者，也不见得会打空。 而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他的不好惹，脚步声再度停了下来，陷入了迟疑。 离阳也不愿进行无谓的争斗，当即便开口说道：“我知道很多资源点，收留我，就全部告诉你们。” 总之，先混进去再说。 然而，过了片刻，一道清冷的女声却是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们不需要这些，请你离开。” “如果再不走，警报就会响起，把外面的丧尸都吸引过来。” 这样的威胁可能对其他幸存者有用，但离阳却是浑然不惧。 他不禁摇头轻笑道：“那，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丧尸爆发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此言一出，对面顿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却是再度回道：“我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总之，这里不欢迎任何陌生人。” “请你离开！” 既然这样，那也只能用拳头说话了。 离阳并未离开，而是转过身，继续清理堵住楼梯的杂物。 同时，也并未放下手中的枪械。 这些举动表明了他的态度，相信对方也应该明白。 是打算各退一步，还是抗争到底呢？ 不管是何种选择，离阳都会欣然接受。 陈白的地图毕竟只是民用级别的，其上所标注的地方，也只有这里可能拥有离阳需要的设备。 不管如何，他今天都要进去，谁也拦不住。 就在离阳即将打通道路之时，那道女声再度响起。 “停下！好，可以让你进来。” 第193章 兄妹重逢 电梯门打开，但离阳却并未贸然进入。 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打算瓮中捉鳖。 他稍加思索，却是转身，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反正前方的道路都快被他打通了，没必要冒着被埋伏的风险，走什么电梯。 却不想，离阳的这一举动，着实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他来到地方，便刚好撞见一人正在搬运重物，填补刚才清理出的缺漏。 由于离阳没有呼吸，脚步也轻，此人竟是一时还没有发觉。 等到头顶的摄像头照到了离阳，将他的存在通过无线电传了回去，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被吓了一跳。 转身便想要逃跑，但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杂物给绊倒，重重摔了下去，发出一声痛哼。 待得挣扎起身时，却发现离阳早已来到了身旁。 “疼不疼？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离阳没有掏出手枪，而是朝对方伸出手，面露和善微笑，与先前判若两人。 由于此人穿着全覆式防护服，看不到真面目。 不过，却是能感受到一瞬间的迟疑。 既然对方不愿，那离阳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当即脸色一变，收回了手，却是开始搬运重物，堵住缺口。 那人这时站了起来，盯着离阳看了一会，犹豫了片刻，也加入了行列。 人多力量大，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楼梯很快便被重新封死，甚至看上去比先前还要更为坚固。 要是换普通幸存者的话，可能半天都清理不出一条可行的道路出来。 做完这些，离阳拍了拍手，随即便转身，自顾自地顺着楼梯下去了。 随意的感觉，给人看上去，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居民。 那人自然紧随其后，但却是和离阳一直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显然有所防备。 这倒也正常。 尽管离阳竭力表现得很温和亲切，但毕竟是不知名的外来者。 要是没有半点警惕，而是自来熟的话，在这末世之中，反倒是愚蠢至极了。 实验室所在的地方并不深，走了一会，便到达了消毒隔离室。 从四方上下喷涌而出的消毒气体很难闻，但好在，离阳没有嗅觉。 穿行进入之后，对方脱下了防护服，离阳这才得以见得其真面目。 呃，居然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怪不得即便穿了防护服，也比离阳矮不少。 而且还是白毛，这可不常见。 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染发。 察觉到离阳肆无忌惮的视线，少女当即撇过头去，转身小跑着离开，消失在了拐角处。 兴许是害怕了。 离阳其实并不在意对方，他只是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回面前四通八达的区域。 要去哪里呢？或许可以跟着刚才的白毛美少女。 就在离阳思量之际，女声给了回答。 “艾历克斯，从右手边第二条路进来，你妹妹也在这里。” ？！ 未曾想对方居然道出了原主的名字，甚至还特意说明了妹妹。 莫非，正是因为如此，才在最后关头突然改口，把他放了进来？ 似乎发觉了事情的真相，离阳没有犹豫，当即便朝右手边走去。 在穿过长长的走道之后，在尽头，有两名女子正静静等待着。 一个满头是耀眼的金发，面露笑容，碧蓝瞳目之中是藏不住的喜色，甚至忍不住主动向这边迎来，显然心情很激动。 这便是原主的妹妹，陈白的暗恋对象，那位大名鼎鼎的阿莱克西娅了。 虽然先前在照片中已然见过对方的样貌，但如今面对面细观，才能真正发现此女的特殊之处。 她的笑容很温柔，极具感染力，明明年纪不大，却能让人安心不已。 至于另一位，则是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知性美女，她的目光略带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离阳。 待离阳走近后，阿莱克西娅上来便是直接一个大大的拥抱，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 “哥哥，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 不吉利的字眼最终还是没有从口中说出，她的语气略带哭腔，显然担心至极。 如今骤然放松下来，难免情绪失控。 殊不知，原主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为了避免此女发现这具载体的异常，离阳装作无奈，伸手摸了摸阿莱克西娅满头柔顺的金发。 同时轻笑道：“你忘了？当初我可是带着你杀出了这座学校的。” “哪有这么容易死。” 轻拍了拍后背安慰着，就像是哄小孩一般。 终究还是成年人，阿莱克西娅没有哭出来，强忍着泪水，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手却是不肯松开，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最后的亲人一般。 对此，离阳也只能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知性女子，开口问道：“你是这个聚集地的话事人吗？” “谢谢你收留我妹妹。” 闻言，知性女子却是脸色古怪，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单单微微颔首致意。 见状，离阳不免有些惊疑不定，莫非，是出了什么破绽？ 这时，一旁的阿莱克西娅才想起有外人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离阳。 同时也小声说道：“哥哥，你不记得燕教授了吗？” “你当初，可是还追过她呢！” 搞师生恋是。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原主认识的人，却是离阳失算了。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摇了摇头，却是回道：“我当然记得，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现在再讨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离阳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停留，恐生更多变故。 他随即话锋一转，却是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幸存者呢？” “我记得，陈白可是把车都留给你了。” 未曾想，此言一出，阿莱克西娅刚缓和的情绪，便又悲伤起来。 她摇了摇头：“还剩下三个，至于其他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结果已经很显然了。 普通幸存者在末世之中，活命都不容易，更别说维持温饱了。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消息。 人多不一定力量大，反倒难以控制。 这里的人越少，离阳的计划就越容易实施。 当然，这种话不可能当面说出来，那就是蠢了。 他也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都是这样。” “陈白那边甚至出了内鬼，被那群杀马特抓住了。” “不过，现在应该好多了。” 听闻此言，阿莱克西娅显然有些惊讶，连忙追问道：“他们没事？” 是他们，而不是他。 离阳自然笑着回道：“没事，我已经除掉了王猛，以陈白的能力，也足以对付剩下的那些喽啰。” 阿莱克西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吗？那就好。” 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说道：“哥哥，燕教授有些话想要问你。” “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想来找我熟悉这里，就来第二居住室。” 第194章 夺权 阿莱克西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此处便只剩下离阳还有燕教授二人。 “跟我来，艾历克斯。” 燕教授转身，利用id卡打开了背后的金属门，缓步走了进去，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这里似乎是生物实验室的一部分，摆满了各种精密仪器，还有试管等工具，甚至能够看见一些未知生物组织。 离阳随意一扫，便发现了不少他需要的东西。 就在他思量着该如何将这些玩意弄到手，燕教授再度转身，面对于离阳。 她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你，不是艾历克斯对不对？” 这样的话语从口中吐出，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不像是问询，而是陈述事实。 对此，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他却是反问道：“哦？为什么这样说。” 如此近的距离，就算对方有什么埋伏，离阳也有信心先一步拿下此女，是以浑然不惧。 燕教授推了推眼镜，淡淡解释道：“传感器没有监测到你的生命体征信号，和外面那些丧尸一样。” 也是，这种生物实验室里，怎么可能不配备生命体征监测系统呢？ 只是，既然此女都发现了离阳的异常，又为何要将他放进来了？ 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另有所图？ 离阳心神转动间，却是点了点头：“是又如何？” 既然对方没有直接将他拒之门外，那事情必定还有回转余地。 若是如实回答，说不定还能取得一丝基本的信任。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垂了下来，靠在腰间，随时可以拔出手枪进行攻击。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对于离阳的大方承认，燕教授显然也有些诧异，瞳目中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 她原本以为对方假借艾历克斯的样貌，是为了混入人类社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真是始料未及。 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那么，你是那些丧尸的首领吗？” 很明显，她单纯把离阳视作了觉醒意识的高级丧尸。 毕竟作为科研工作者，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自然想不到离阳来自上界。 是打算进行谈判？还是讲和？ 不管如何，明知来者并非人类，而且还与丧尸有莫大的关系，却还敢与之独处，也算是大无畏了。 亦或者说，只是单纯绝望了？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却是冷声道：“别把我和那些妖魔鬼怪混为一谈。” “这具躯体，只是暂时被我操控而已，你可以把它想象为提线木偶。” 燕教授哪里会相信这么奇幻的事情，她眼里满是怀疑，甚至起了别的念头。 见状，离阳也不愿多言，当即将手指插入一旁的b接口，释放出了海拉。 屏幕闪动了片刻，海拉的模拟人格便显现了出来。 就算燕教授不知道离阳刚才做了什么，见到这一幕，也明白对方恐怕已然骇入了实验室的计算机。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计算机，而是国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研发出来的超级计算机。 其防火墙经过了大量资深网安专家的调试，莫说黑客，就连其他国家专门进行网络入侵的部门，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破解掉。 是以此时她心中大骇不已，但表面上仍旧强作镇定，冷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说话间，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手掌覆在了桌子下方的隐藏按钮上。 她既然敢让离阳进来，自然留有一些后手。 只可惜，燕教授自认为很隐蔽，殊不知她的小动作在离阳面前是一览无余，纤毫毕露。 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并不在意。 亦或者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必离阳开口，已然入住超级计算机的海拉便通过扬声器回答道：“只是暂时借用一下算力而已，不必担心，燕轻竹女士。” 很显然，它已经调用了人员档案，发现了燕教授的真名。 此言一出，燕轻竹便将目光转向屏幕上的少女，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对方竟是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能看到自己。 是人工智能吗？ 但，盖亚上，有哪个国家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呢？ 燕轻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按钮，倒不是相信离阳，而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即便自己按下了，也不会得偿所愿。 只是徒劳无功。 在断了这般念想之后，她不由叹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一下子软了起来，瘫在椅子上，像是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稍稍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内心，才抬首幽幽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东西？这样说未免有些太伤人了，我在本质上，和你们还是差不多的。” “都是人族。” 察觉到燕轻竹似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省了不少事，离阳便也坐在了椅子上，笑着这样说到。 “人族？” 在盖亚上，都是用人类自称的，毕竟再怎么说，人也不过是一种较为高级的灵长类动物。 族这个字，一般用来形容民族，或者家族。 人族，是在表示，并非同一物种，但却有诸多相似之处吗？ 燕轻竹若有所思起来。 不管如何，既然对方认为本质上并无多大差异，或许，便可以进行沟通。 想到这里，燕轻竹便微微颔首：“既然你自认为并非异种，那么，我们双方是否可以进行和平交流？” “以及，共同对抗真正的异种。” 看来，她似乎也知晓一些关于丧尸爆发的秘辛，说不定比陈白了解到的更多。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而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我的诚意了么？”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海拉便嬉笑附和道：“对啊，要是老爷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让我把你们全部杀掉。” 即便实验室里没有多少武器，对于一个诞生于尸山血海的人工智能来说，制造意外，也是再擅长不过的事了。 电梯失控坠毁，电子门开合间隔缩短，诸如此类。 只要是较为电气化的区域，海拉的杀伤性就不容忽视。 极度残忍的话语从稚气未脱的脸上笑着说出，就好像人命只是数字一般，无关轻重。 带来的莫名反差感，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燕轻竹自然脸色一变。 离阳则是不禁扶额：“你别管它，它的创造者脑子有点问题。” “反正有我在，它是不敢轻易造次的。” 燕轻竹这才缓了过来，至于有没有完全放下心来，那就不是离阳需要考虑的了。 反正，威胁也是一种手段。 燕轻竹思量了片刻，却是再问道：“那么，这算是达成同盟协议了？” 离阳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又摇了摇头：“合作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主导者要换一换。” “凭什么？” “就凭，我的拳头比你大，我掌握的技术也比你高级。” “甚至于，我还比你聪明。”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燕轻竹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但越看下去，就越是心惊不已。 只因，对方所言非虚。 第195章 腐化 在见识了离阳展示的一些闻所未闻的高精尖技术，又与之深入探讨了一番之后。 燕轻竹便没再问凭什么了。 她已然从先前的怀疑，变为了震惊，乃至折服。 对方似乎什么学科都有所涉及，而且无论在哪方面的造诣，都远超于燕轻竹自己。 完全是碾压级别的。 甚至于，盖亚历史上的某些伟人，都未必能与离阳相比。 高位，能者居之。 燕轻竹现在是打心底里认同离阳刚才所言，除去还存有一些疑虑外，反倒是希望对方能代替自己，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如今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足足半年多了，然而解药或者疫苗的研发都没有任何进展，似乎就是一条死路。 与政府和军方也没有联系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孤立无助。 长时间劳心劳力，得到的却是一场空，燕轻竹已然有些心累了。 她之所以敢放离阳进来，也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些可能性，比如说是否能够将丧尸化逆转。 拥有意识的丧尸，可是极佳的研究对象。 只不过，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还要离谱。 燕轻竹现在已然不认为离阳是丧尸了，谁家丧尸能轻而易举地解开世纪难题。 对方更像是来自其他文明，所掌握的科技要远超于盖亚。 没准，他能够终结末世。 “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问询，代表着臣服。 只不过，虽然燕轻竹在生物方面的成就也斐然，至少在这个年纪能评为教授，已然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但对于离阳来说，还是不够看。 毕竟盖亚的科技水平，也就堪堪载人航天而已，但卓拉星，却是已经可以进行星际殖民了。 要不是那地方是孤星外悬，也不会发生世界大战，将星球地表变成充满核辐射的废土。 即便离阳终结了废土纪元，卓拉星的未来也是一眼看得见的。 与他是否收取了冥数，也并无多大关系。 云埃小界是比修士洞天能级更低的小界，道则往往不全，留有缺漏，容易诱发各种各样的灾难。 “大部分工作其实都可以交给海拉，也就是这个脑袋缺了一根筋的人工智能。” “至于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把我的身份暴露给阿莱克西娅。” “仅此而已。” 闻言，燕轻竹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她倒是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无视，而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却是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他人的感受。” “只是，这样的欺骗，能够长久吗？” 当然可以，大不了离阳直接克隆一个原主，然后用与精神同步仪类似的技术，把设定灌输到克隆体的大脑中。 这样的话，就得到了原来的艾历克斯，真假难辨。 想来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妹妹阿莱克西娅，也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云埃小界无有轮回地府之类的存在，此间生灵一旦消亡，就归于天地， 莫说是登灵，恐怕就连破劫修士，也寻不得。 唯有生造。 只不过，这种事也不必和对方多解释。 “我自有安排，既然借用了他的身体，自然要有所补偿。” “接下因，自然得承担果。” 修士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此乃顺合天理之道，更是存乎本心之意，不可不守。 听他这么一说，燕轻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离阳在电脑前操作了一会，却是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异样。 他灵敏的嗅觉，似乎闻到了一丝难闻的气息，有点像是某种东西发生了腐败。 念及此处，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向燕轻竹。 “有芳香剂，或者香水之类的玩意么？” “这具载体，似乎开始腐败了。” 到现在，距离心神降临，也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又是大夏天，尸体腐烂的速度更快。 倒不如说，能撑到如今才开始腐烂，已然算是奇迹了。 尸臭味可要比一些人造刺激性气味更厉害，不亚于小型生化武器。 更像是一种警告，来提醒闻到的活人，这里存在尸体，可能藏有致死危险。 听闻此言，燕轻竹的脸色自然变得有些古怪。 却是她忘记了，即便对方似乎通晓一切，此时也仍旧只是一具活动的尸体。 和外面那些丧尸，并无多大区别。 随手掏出一瓶液体，便丢给了离阳。 “这是浓缩空气清新剂，应该足以掩盖初期尸臭。” “但据我所知，那些丧尸在一个月后，身上的血肉就会完全萎缩，毛发也会掉光。” “变得极为丑陋，只能勉强维持人形。” “到那时，你又该怎么掩饰呢？” 虽然仍旧能够自由活动，但丧尸终究是死物，可能唯有通过吞食活人血肉，才能弥补不断消去的生机，延缓躯体的腐败。 离阳自然不会做出吃人的举动，他对此也早有预料，做好了准备。 而事实上，虽然这里被称为生物实验室，但毕竟只是一所大学创立的研究机构，技术不算先进，设备也不够齐全。 远远达不到重塑肉身，接引本体的要求。 离阳之所以来这里，除去情报不足，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以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先解决这具载体的问题。 是以面对燕轻竹的反问，他却不禁摇头轻笑道：“放心，我已然有了计划。” 将空气清新剂在身上喷了一点，感觉好多了，离阳便站起身来。 他在刚才，已然完成了基因建模，接下来只需要借助超算的庞大算力，就能彻底解析此界人类的基因。 进而挑选开发序列，激活超能。 只要随便来个[初级自愈]，就可以维持这具躯体的活动，不至于彻底腐烂。 由于这一切都是较为重复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由海拉负责。 离阳则可以去干其他事。 比如说，陪陪妹妹。 他淡淡说道：“我向来并不喜欢约束他人，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随即却又提醒道：“不过，要是你愿意，可以从海拉那里找些资料，进行学习。” “对你，对盖亚，都有好处。” 看在此女还算配合，没有任何无谓反抗，省了他不少事的份上，馈赠一些无关紧要的知识，也算奖赏。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无需刷id卡，检测到他的存在，电子门便在海拉的控制下，自动打开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后，燕轻竹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 一旁的海拉这时却是突然间说道：“你要是求求老爷，说不定他还能把你带离此界。” “去往上界，见识崭新的天地。” 虽然不明白对方口中的上界具体指什么，但也不妨碍燕轻竹清声拒绝。 “盖亚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开始操作起面前的电脑来，调出一些感兴趣的资料，进行学习。 卓拉星数百年的科研心血，对于像她这样将毕生精力都致力于科研工作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上宝山。 第196章 超能觉醒 [3号开发序列激活中，自愈因子试运行] 伴随着墨绿色的营养液顺着背后的管道缓缓注入，日渐萎缩的肌肉，又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原本光秃秃一片的皮肤上，也逐渐生出细小的毛囊，有黑点在其中酝酿，是根系。 [警告，监测到异常信号] 然而，一帆风顺向来只出现在故事当中，现实总是曲折离奇的。 虽然关于自愈的开发序列被成功激活了，但似乎是修复细胞的同时，触发了这具载体的免疫系统。 亦或者说，是尸变的罪魁祸首。 丰满的血肉再度干瘪下来，毛发也大片大片地掉落，显露出极为丑陋的深褐色肤质。 实验不能说完全失败，但也并非成功。 虽然血肉的腐败暂时停止了，但按照原本的设想，在超能的加持下，躯体应当回退至常人的模样才对。 毕竟，这可是[高级自愈]，能够接续断肢，血肉再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暂时中止有关恢复的开发序列研究，转向更具攻击性的。” 离阳这样吩咐着海拉，缓步走出了生化培养罐。 他现在的模样和干尸差不多，身上的毛发都脱落了，肌肉也异常干瘪，难看至极。 凸出的颧骨，还有充满血丝的双眼，令他看上去有些骇人。 要是被其他幸存者见了，也一定会认作丧尸，而不是人类。 原主艾历克斯的特征，已经不剩多少了，恐怕就连阿莱克西娅，也未必能认出。 燕轻竹静静注视着离阳，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阿莱克西娅看到，会怎么样？” 她似乎不怎么关注实验的成功与否，反倒是更在意这些琐碎小事。 而一听到阿莱克西娅这个名字，离阳就有些头大。 自从载体开始发生腐败以后，他就整日缩在实验室里，即便阿莱克西娅前来想要见面，也被他假借燕轻竹之口，随意敷衍过去。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超能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距离克隆体发育完成，也还有一些时日。 该怎么瞒过对方呢？ 其实离阳完全不必顾忌阿莱克西娅的感受，但既然借用了艾历克斯的肉身，就必须妥善处理。 因果一词，说小可小，说大也大。 反正，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随手便可为之。 思量了片刻，却是看向一旁电脑屏幕上的海拉。 “你试着模拟出一个艾历克斯的人格，通过文字或者视频与阿莱克西娅交流，这样就能打消她的顾虑。” 反正只要不暴露载体现在的状况便是，想来以海拉的智能程度，扮演一个人类，也是绰绰有余。 海拉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解决了这件小事，离阳才将注意力回转至分析面板，脸色有些凝重。 在刚才的实验当中，某种异常信号从微观层面上干扰了躯体的免疫系统，导致超能没有正常起效。 虽然成功捕获到了波形，但却再也无法找到存在，似乎只是一瞬间激发出来的。 稍加思索，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燕轻竹，问道：“我记得，你似乎已经排除细菌还有病毒了？” “那么，有没有想过真菌？” 燕轻竹摇了摇头，却是回道：“虽然我没有尝试过，但真菌的传播，可要比细菌病毒更缓慢。” “根本无法在一瞬间感染整个盖亚。” 话虽如此，但一切都要以事实说话。 离阳很快便开始进行真菌方面的研究，他怀疑那道异常信号，其实就是某种信息素的散播，用来扰动体内孢子。 燕轻竹坐在一旁静观着，对于离阳的不信任，也并无任何失落。 她深知对方能力远超于自己，说不定便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时间缓缓流逝着，离阳用镊子，取下了自身一部分组织，放在显微镜下细细观察。 同时，也启动了自衍变环镜，这并非盖亚的科技，而是来自卓拉星。 是利用其他设备拼装改造而成的，虽然精度不高，但也勉强够用。 “将辐射流，调整至伽马级别。” 在他的命令下，海拉加大了环镜的辐射输出，在墨绿光芒辐照下，组织开始发生异化，本就不多的水分蒸发殆尽。 过了片刻，显示器上的图像，已然完全变了模样，和先前大为不同。 辐射诱发了基因突变，改变了细胞形态，也让先前难以察觉到的异常，逐渐暴露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和离阳所想的真菌也没有半点关系，看来燕轻竹所说不无道理。 不过，却是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却也不算一无所获。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所在，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才继续吩咐道：“将辐射按照刚才捕获到的波形输出……第一和第四节段进行调换。” 光束由墨绿转变为更加神秘的幽蓝，在其照耀下，原本干瘪的组织，竟开始缓缓膨胀起来。 虽然最终还是没有恢复至原先的水平，但相比于先前，已然好多了。 是光辐射吗？ 见到这一幕，离阳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如果，并不是生物因素，而是物理因素导致的尸变呢？ 比如说，那场流星雨播撒下的无穷光辐射，穿过大气层，洒在整个盖亚上。 这样的话，似乎就能在一瞬间感染全球了。 但是，这又引出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即便躲在无光的地下，也会直接丧尸化呢？ 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虽然还是无法确定尸变的根源，但这一发现，倒是让超能觉醒有了可行性。 想到这里，离阳当即站起身来，缓步踏入生化培养罐。 同时命令道：“按照刚才的设定，投放光辐射，强度减半，尝试s级开发序列激活。” 强化玻璃从脚下升起，封闭周身，排干空气，注入营养液。 幽蓝色的辐射光照射在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当中，混溶在一起，呈现出瑰丽的光彩。 不过由于离阳身在其中，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感，显得更加诡异起来。 虽然没有知觉，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但其他感官的异样，也表示着，这具载体正在发生某种莫名的变化。 一般来说，这种危险性较高，结果又不太确定的实验，是需要先在其他对象上预演的。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反正这具载体已然尸变，也不必担心出现什么异化。 已死之人，不必畏惧死亡。 [4号开发序列激活失败，正在轮换下一序列] 警告声不断响起，虽然卓拉和盖亚上的人类基因相差不算很大，但毕竟并非共属一界，基本法则有些差异，激活失败也是正常。 不过，既然先前成功过一次，那便代表有希望。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状态指示灯才由红转黄。 虽然并未变回最正常的绿色，但这已然意味着，有开发序列成功激活了。 培养罐里的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有幽蓝辐光在他瞳目之中显现。 第197章 军事禁区 s级开发序列，[引力操控]。 人类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摆脱引力的束缚，去往天外，遨游无尽星空。 而现在，离阳已然完成了这个终极目标。 他心念一动，无形之力便将身躯凭空托起，悬于半空之中。 凡灵梦寐以求的飞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见到这一幕，燕轻竹自然极为震撼，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如果说，先前的血肉再生，还算是在常理范畴，那么现在的御空飞行，就有些奇幻意味了。 离阳稍稍抬手，燕轻竹便也飞了起来。 如果他想，随手便可把对方捏死。 不过没必要那样做。 将有些恐慌的燕轻竹缓缓放了下来，离阳也一同落地。 超能的释放需要消耗宝贵的生命源质，可不能随意使用。 但或许是因为界与界之间的规则不同，又或者说是由于载体发生了尸变。 总之，离阳并没有感受到体内有什么奇异的能量凭空涌现，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强烈的食欲。 是对活人血肉的无限渴望。 察觉到这一点，他不禁眉头一皱。 吃人是不可能吃的，修士需遵循本心，不得迷失妄念之中。 更何况，这还并非是他本体所求，只是一具载体的祈望。 不必搭理。 不过，若是不吃人的话，超能自然也无法频繁释放。 看来，还得看克隆体。 这次实验，便当作是提前预演，为克隆体的诞生铺路。 离阳这样想着，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回终端。 由于他进行了大量实验，实验室内的资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得尽快补充才行。 但也不必这么麻烦。 随着研究深入，这里的设备已然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得改换更高精度的才行。 而刚好，海拉在君度大学的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些国家机密项目，指明在郊外某处，有一座军事基地。 那里，或许便有离阳想要的。 如今有超能傍身，也不太惧怕轻火力了，可以去闯一闯。 念及此处，他便朝燕轻竹吩咐道：“我接下来要出去一趟，不要让阿莱克西娅知晓。” 燕轻竹自然点头应声，不敢不从。 离阳随即又给海拉下了一些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完成克隆体的培育。 这样的话，他便不必再困居于这具载体中了。 尸变带来的好处，在前期算是神器，而到了后期，弊端就开始逐渐显现了。 毕竟只是死物。 做完这些准备，离阳便乘上地下电梯，直接离开了生物实验室。 重回外界。 他来到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寻得了燕轻竹的车，至于一开始从杀马特那里夺来的小轿车，早就报废了。 好在油箱里还剩了不少汽油，省得他去加油站跑一趟，直接转移过来便是。 上了车，拧开钥匙，发动引擎，伴随着一阵轰鸣声，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 现在是大晴天，万里无云，极高的温度，使得一直在街道上游荡的丧尸脱水，肌肉日渐萎缩，如同干尸。 然而即便如此，它们也不会特意寻个阴凉处躲避，仍旧堵在道路上。 被离阳碾压至死。 不用多想，这一趟下来，恐怕这辆车也离报废不远了。 只可惜实验室里没有足够的材料，不然的话，离阳完全可以自己动手，打造一架单兵飞行器，用来轻松跨越地表上的大多数障碍。 肉体与钢铁的撞击声不断响起，车辆颠簸不断，艰难在尸群当中，碾出一条道路。 但也很快会被近乎无穷无尽的丧尸重新堵住。 好在，逐渐远离市区之后，随着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丧尸的密度也快速下降，行驶速度得以大大提升。 最艰难的时刻，已然过去了。 直到附近再无什么人烟，到了满是灌木树林的郊外，离阳才不得不停下来。 前路阻碍太多，车已经开不进去了，只能步行了。 不过，距离目的地，也已然不远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刻，离阳背着特制背包，独自一人走在昏暗无光的树林中。 尸变似乎只针对人类，其他动物并不受任何影响，包括作为人类近亲的猴子或者猩猩。 得以听见悉悉簌簌的虫鸣鸟叫，还有狼嚎。 阴影之中，有阴惨惨的墨绿光芒显现，是野生狼群，蠢蠢欲动。 离阳随意一瞪，无形斥力便轰然而落，将这些不知死活的野狼推开了数米之远，知晓他不好惹，拔腿就跑。 看着在霞光下仓皇逃窜的影子，他却是突然想起了小花。 说起来，之前回大乾的时候，没在洛芷那里见到这头母狼。 死了么？ 却是睹物思情了。 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暂且抛之脑后，继续前进。 在黑夜降临之时，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离阳登临一座小矮坡，抬首眺望，便在不远处窥得一些建筑。 隐匿于山林之中，外部设有多重岗哨，甚至还埋藏有一些陷阱，监视仪，传感器。 只不过，在无差别的尸变影响下，牢固的堡垒不攻自破。 随意一瞥，便能看见身着军装的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腰间还挂着枪械。 这地方，恐怕已然没有活人了。 不然的话，只要启动一些装甲载具，便可极为轻松地灭掉这些丧尸，又哪里会任由它们在外面行动。 为了避免触发一些陷阱，离阳选择释放超能，颠倒自身引力，直接悬在半空中，飞了进去。 踩着丧尸的头顶，越过通电铁丝网和高墙，稳稳落在里面。 放眼望去，最为显眼的便是几辆坦克了。 这个军事基地所驻扎的兵力虽不多，但配备的武器可都是重火力，如果没有尸变的话，说不定便能收复君度市的部分区域。 至少可以将周边的尸群都清理干净。 只可惜，这里的士兵在初次爆发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全部感染了。 变成密密麻麻的丧尸，在基地内游荡。 离阳对这些重武器没有兴趣，他完全可以自制更厉害的枪械，四下扫视了一眼，便发现了地下实验室的入口。 倒不是完全没有隐藏，而是几只穿着白大褂的丧尸就聚集在那附近，只要是个脑子好使的正常人，都能发现不对劲。 来到伪装成厕所的入口前，在一只丧尸身上摸索了一会，便拿到了身份id卡。 只是在感应区刷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停电了吗？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应当有发电机，以及不间断电源才对。 没道理才过半年，就断电了。 是人为吗？ 离阳若有所思起来，随即却是直接掏出先前组装好的等离子喷枪。 既然是军事基地，他自然考虑过无法正常进入的情况，早有准备。 在极高温的等离子射流侵蚀下，厚重的电梯门很快便被切开，离阳往后稍稍退了几步，抬腿便是一脚。 电梯门被踹了下去，许久才响起坠落的咣当声，看样子里面很深。 他纵身一跃，抓住了缆绳，稍稍放松，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极速下落。 待到将要到达之际，猛地一松手，引力瞬间颠倒，在摔成一滩烂泥前，稳稳停了下来。 第198章 未知波段 内里仍旧是昏暗无光，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离阳早有准备，掏出了事先组装好的小型探照灯，绑在了额头上。 明亮的灯光降临，一瞬间驱散了周身浓重的黑暗，将面前的景象尽数展露。 虽然停电了，但这里的闸门却是没有封死，而是自行敞开着。 内里有几只丧尸听到了动静，缓慢蹒跚过来，但一看见离阳，便直接无视地从身旁经过，继续搜索并不存在的活人。 他挑着眉头，有些意外地走了进去，脚步放轻，小心翼翼，以防万一。 地上留有不少暗红的血迹，在丧尸爆发之初，这里也一定发生了不少人间惨剧。 一路上有不少穿着白大褂和军装的丧尸，也有几具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尸体，证明一开始，这里还存有一些幸存者。 至于他们的下场，是成功逃了出去，还是沦为丧尸的口粮，就无从得知了。 离阳缓步前进了一会，便来到了中转区域，面前有数条岔路。 他没有随意选择一条路贸然前进，而是停了下来。 首先最关键的，肯定是恢复地下实验室的电力，这样海拉才能派上用场。 只是，发电机在哪里呢？ 没有活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虽然不必与之争斗，但也错失了搜集情报的机会，对这里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选择向标识生活区的道路前进。 那里可能有配电房，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实在不行，也可进入宿舍当中，寻觅蛛丝马迹。 这里的丧尸数量更多，密密麻麻，几乎挤满了走道。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幸存者很难逃出生天，或许刚出门，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给团团围住，分食殆尽。 穿过狭长的走道，首先到达的区域，是食堂。 不过开饭的，却是丧尸们。 几只围在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旁，不断掏心掏肺，大块朵颐。 从死者的衣服来看，似乎是个军官。 离阳硬生生挤开几只丧尸，双手在糊烂的血肉当中一阵摸索，希望能寻得一些有用的东西。 既然对方想要逃离这里，那就肯定有所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他很快便在一片泥泞当中，触及到了某种较为光滑的表面。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住，将之缓缓扯了出来，很明显，是一张地图。 只不过由于完全被糜烂的血肉浸泡，一时半会实在难以辨认。 而且闻到上面散发的活肉气息，不少饥饿的丧尸齐齐伸出手来，想要抓取。 见状，离阳顿时冷哼一声，无形斥力轰然而落，将围绕在周身的丧尸纷纷推离。 随后又扭转引力，将地图高高悬起，使得这些丧尸只能徒劳伸手仰望，根本无法触及分毫。 他继续前进，来到宿舍区，随意进入一个房间，找到了几瓶矿泉水，极为奢侈地拿来清洗地图。 好在这地图的材质特殊，被浸泡多次也没有掉色。 打开一看，发现正是这座军事基地的内部结构图，详细标注了各处，甚至还留有那位军官的逃生路线。 对方想绕过食堂，从通风管道离开丧尸密度最高的生活区，到达地下电梯附近。 但这其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此人最后却是死在了食堂。 是通风管道行不通吗？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并无什么影响。 通过地图，他很快便找到了发电区，离这里也不算远。 再次踏上了旅途，在迷宫般的走道内兜兜转转，最终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的丧尸数量极少，毕竟也不是什么活人常待的地方。 不过，通往发电区的金属闸门，却是紧闭着，似乎被人从内部死锁了。 便携式生命体征探测仪没有探知到生命信号的存在，是太过绝望，以至于不愿让其他幸存者逃出生天，和自己一同葬身于此吗？ 真是自私的家伙。 厚重的金属墙壁难不住离阳，在等离子射流的极高温度下，再坚硬的合金也要乖乖熔融。 更何况，盖亚的科技水平远远低于卓拉星，合金强度也不算多高。 甚至无需第二次冲击，便硬生生切开了一个缺口。 待得被熔融的边缘冷却下来，凝固为奇形怪状的金属瘤，他才钻了进去。 果然，这里面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是被人为关停的。 在角落有一具大腹便便的尸体，没有任何外伤，手中握着药瓶，是服药自杀的。 这也能少受很多痛苦。 但此人的行为，却无异于将自己的疼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离阳面无表情，操控引力，将之悬起，随后猛地一个虚握，便把血肉与骨骼捏成了肉球。 随后在高温等离子射流下，尽数化为了灰烬，真正的尸骨无存。 处理完尸体，他便来到控制面板前。 由于存在人员密钥，未经授权者无法正常访问。 不过在海拉面前，这也不是问题。 它的创造者虽然脑袋可能有些问题，但在科研方面，还是极为厉害的。 伴随着数据注入传输，发电机的轰鸣声再度响起，头顶灯具闪亮，将此间照得通明，再无半点阴影。 “进行权限转移，对内部系统加密。” 见基地恢复了运转，离阳便开始对海拉下达一系列命令，收集信息，从而将此处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里能够供给军队消耗，储存的物资一定极为丰富，若是单给一个人用，或许能维持几十年。 但距离重塑肉身，还有一定距离。 不过，快速生产克隆体，却是绰绰有余。 在海拉有条不紊地运作时，离阳也通过心神连接，直接在魂灵上访问基地系统，无需终端。 “整理数据库，检索楼夫座流星雨相关资料。” 鉴于这地方在丧尸爆发初期就差不多彻底沦陷了，离阳也并不指望此处留有关于丧尸的研究数据，转而关注于那场神秘的流星雨，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基地数据库里，关于丧尸的资料少之又少，似乎是被人匆忙添加上去的，条目不够清晰，甚至还初步认定为是基地内部的生化武器泄露，卡在了上报的阶段。 看来，当初这里的幸存者还没有意识到，尸变是全球性，无差别进行的。 单纯认为只有此处出现了丧尸。 而关于楼夫座流星雨的突然变向，倒是有不少数据，都在证明其不符合物理定律。 在降临之初，全球拥有大型光波接收器的国家，都收到了极为短暂的未知波段。 离阳一眼便看出，其和先前干扰开发序列激活的异常信号有不少相似之处。 而鉴于信号之中可能混有杂波，不够纯净，便可大致认为，这二者是一模一样的。 至于那颗拥有大海的行星，官方把它命名为诺科，寓意第二天堂，显然是将其认作为盖亚人类的殖民目标。 只可惜，那上面不是什么尚处于部落文明的土着，而是能够扭曲天体运行轨迹的星际文明。 第199章 医学奇迹 “这就是导致尸变的罪魁祸首吗？” 地下深处，基地内部，离阳仔细端详着眼前不断变换交织的复杂波形。 如果要确认这个猜想是否属实，恐怕要寻得一个活人来做实验。 但奈何，此处已然没有幸存者了，又位于郊外，远离君度市，附近并无半点人烟。 想抓倒霉蛋也抓不到。 不过，既然正向缺少条件，那便可以换个思路，从反向着手。 若是将波形调换，会不会就能将尸变逆转，让丧尸恢复意识，变为正常人呢？ 想到这里，离阳眼中便精光一闪。 似乎有些许可行性。 说做便做，活人没有，丧尸可多得是，他当即走出控制室，操控引力，随手便捕获了一只丧尸。 将其关在辐射舱内，调用环镜，输入调换后的波形，进行辐照。 待得幽蓝辐光渐渐消退，内里的景象便尽数显露出来。 原本面目狰狞的丧尸，脸上的表情竟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然身上的肌肤仍旧干瘪如脱水，脱落的毛发也没有恢复，光秃秃的，像是刚刚经受了化疗。 但，离阳却是抽了抽鼻子，隐隐嗅到了一丝独属于活体血肉的香甜气息。 甚至于，还听到了某种有规律的鼓动声。 是心跳。 让行尸走肉复活，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不过为了做进一步的确认，离阳又按下按钮，通过机械臂注射药物，来唤醒对方。 只见这人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玻璃看了许久，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瞳目之中显现一丝灵性。 意识一回归，首先所做的举动，便是下意识地大声呼救，同时竭力用双手拍打锤击玻璃，想要从中脱身。 离阳扳下开关，辐射舱盖缓缓打开，那人得以爬了出来，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似乎很是虚弱。 揭开眼皮，射灯探查着眼珠，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 被近处光芒刺激到，眼角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水，这便代表身体基本功能还算正常。 被离阳如此鼓弄，这人显然也有些不情愿，但浑身上下又无比酸痛，实在使不上力气，无法反抗。 只能勉强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看样子，像是真的变为了活人。 离阳稍加思索，便操控引力将对方悬起，直接丢进了生化培养罐里。 通过不断注入营养液，来使其生理机能完全恢复。 过程需要一定时间，他没有在原地干等，而是走了出去，继续抓捕丧尸。 单一结果可能具有一定偶然性，必须经过足够多的实验，才能验证这一理论。 如果真的确定这样就能够逆转尸变，那么只要广泛普及，此界的冥数也会尽数回归，提炼出来的大药品质，也会更上一层楼。 为了做对比，离阳还专门抓了一些缺失了重要器官的丧尸，看看变为活人以后，会不会血肉再生。 过了片刻，十台辐射舱内便都关了一只丧尸，男女病残皆有，至于老幼，在这军事基地里是完全找不到的。 得去有人烟的地方找。 好在，离阳可以通过心神连接，跨越重重阻隔，与君度大学生物实验室里的海拉建立联系。 吩咐其抓几只年龄阶段不同的丧尸，进行与此处相同的实验。 至于没有离阳怎么抓，想来也难不倒这人工智能。 准备好素材以后，实验便同时开始了。 一时间，辐射光将整个控制室都照得幽蓝一片，映照在离阳的脸上，显得莫名有些诡异可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进行什么非人道的人体实验。 待得辐光渐渐消退以后，离阳便开始记录实验结果。 不出所料，缺失了重要器官的丧尸，在尸变逆转后，直接当场暴毙了。 其他倒是一切正常，成功转变为了活人。 看来并不能再生血肉，只是单纯的回归意识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有些玄乎了，莫说是盖亚，恐怕就连卓拉星的科技都做不到。 毕竟意识灌输，意识转移，和意识回归完全是两码事。 让生命体征消失的尸体，重新活动起来，并且还拥有生前的意识，着实有些不符合常理。 即便是在天罡大陆上，要想复活一人，哪怕是凡灵，也要去轮回地府走上一遭，和阎王讲讲道理。 而在修仙界，拳头才是道理。 估摸着也只有破劫修士才能做到，是以，离阳对此很是惊讶。 莫非，是这些人的意识并未被完全抹去，只是在尸变后，单纯被压制在了体内？ 亦或者说，现在回归的意识，并非先前那道，而是利用记忆碎片重塑而来的？ 不管如何，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诺科星上的文明，似乎并非泛泛之辈。 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郑重对待了。 不过也无需畏惧，毕竟只是云埃小界之中的生灵，再怎么厉害，在能级方面，也天生矮了一头。 只要能够接引本体力量降临，想来也是可以轻松碾压，随手抹杀的。 毕竟云埃小界不如修士洞天，登灵大能便相当于创世神一般的存在。 离阳思量了片刻，便大手一挥，将这些刚刚恢复意识的人送入生化培养罐，注入营养液，恢复生理机能。 随即，却是缓步来到了最初的实验对象面前。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对方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按下按钮，清空培养罐内的液体，随后降下玻璃屏障。 那人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行走，颤颤巍巍地挪了出来，抬起头注视着离阳，看了许久，才开口问到。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第一个问题在离阳的意料之中，但第二个，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离阳可是就在控制室外面抓到的对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里呢？ 面对这种怪异情况，他思量了片刻，却是回道：“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 离阳的反问，显然让这人陷入了沉思，看上去，对方似乎失去了记忆。 而记忆，是组成人格的关键。 若只是失去了部分记忆还好，可以通过联想补全缺漏。 但如果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便等同于直接重开，投胎转世，变为另一个人了。 看来，却是离阳想太多了，逆转尸变，根本无法回归原主意识，单纯是再造一具空壳罢了。 关于自身的一切都不知晓，又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见此人还在苦思冥想自己是谁，离阳便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看来，你失忆了。” 随即却又补充道：“不过放心，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说罢，心念转动间，引力陡然变换，将那人直接击昏，瘫倒在地。 离阳漠然看了一眼，随后便转向一旁的控制终端。 “先造个精神同步系统，就用医疗室进行改装。” 他目光幽幽，静静注视着面前一排辐射舱。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这些丧尸，都是未来最为忠诚的士兵。 第200章 第二次扩散 白纸一张，又不像小孩子一般懵懂无知，完全天真无邪。 这样的人，最适合拿来洗脑了。 说洗脑都有些不准确，更像是赋予新的生命。 毕竟社会秩序已然彻底崩坏，就算离阳按照基地数据库里储存的人员档案，灌输相对应的设定，也无法回到从前。 更有可能，引发新一轮危机。 相比于缝缝补补，更好的方法是，破而后立，建立新的秩序。 毕竟再造可比修复容易多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更何况，如今都被外星人打到门口，骑在头上拉屎了，还不团结一致，那就真是在自寻死路了。 伴随着简易精神同步系统的建立，一个由海拉精心编造出的人格，被灌输至这人脑中。 过了片刻，当设定完成，连接断开，此人便幽幽转醒。 一开始还是双目无神，有些茫然无措。 但随后，眼神却是莫名坚定起来。 离阳这时再问：“你，知晓自己是谁吗？” 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洪泰，盖亚光复军上等兵，等候您的命令，大使先生！” 离阳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你，明白自己的使命吗？” 洪泰握拳在胸，昂首挺立，肃声道：“当然，保卫盖亚，驱逐外敌，光复华洲，扬我国威！” 语气激烈昂扬，恳切郑重，显然是把这几句话，当作毕生的追求了。 对此，离阳也不禁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赞叹道：“不错，就应该如此。” “自己的星球，自己来拯救。” 受到这样的夸奖，洪泰便更加激动起来，当即敬了个礼。 “是！大使先生！” 离阳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同时又指了指一旁的生化培养罐。 “你的这些同胞马上也要苏醒了，其中可能有些人会比较茫然，到时候就麻烦你帮助他们快速融入身份了。” “盖亚上近乎99的人类便变为了丧尸，光复军还有很多事要做，需要这些宝贵的有生力量。” “但也不必急于一时，需知欲速则不达。” “放心，有倡导和平的泛银河联邦站在盖亚背后，诺科的阴谋是不会成功的！” 听到这些话，洪泰捣蒜般点了点头，承诺道：“放心，大使先生，我一定会尽快让这些同胞动起来。” “正如您所说，盖亚上还有很多同胞等待我们去拯救，可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看上去海拉所编造的设定还不错，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便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那就大胆去做。” 说罢，他便操控引力，凭空悬起。 “我还要去与总部沟通，汇报情况，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再不见踪影。 只留下洪泰望着背影，不禁感叹道：“有超能力，就是方便啊。” 他随即转过身，看向面前一排辐射舱，表情严肃。 “同胞们，是时候苏醒，起来为盖亚效劳了！” 所谓的盖亚光复军，自然只是海拉凭空捏造出来的势力，设定是在末世降临之后，幸存者自发组织的。 至于离阳，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身份，则是前来援助盖亚的泛银河联邦大使。 刚好解释了那些先进科技，还有超能的由来。 毕竟是外星人嘛，有点超能力也很正常。 由于记忆尽数缺失，人格塑造的极为成功，即便了解到一些关于原主的信息，也只会觉得荒谬至极。 等同于，投胎转世了。 唤醒了十一人，初步组建了势力之后，接下来也无需离阳亲自动手，这些死而复生之人，便开始主动救助他们的同胞。 借助海拉提供的工具，将基地内的丧尸尽数捕获，进而投入辐射舱进行尸变逆转，同时灌输设定，生成新的一份子。 就像是病毒一般，不断蔓延开来。 很快，这座军事基地内的丧尸便被尽数清除，转变为了活人，加入队伍当中。 雪球是会越滚越大的，虽然耗费的资源增加了，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 尤其是，当这些人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共同的目标时。 就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们开始向君度市进发，夺回属于他们的遗产。 此时的离阳已然退居幕后，将组织权交由海拉，以及这些人自己推举出的领袖。 他相信单凭盖亚光复军，就能对抗近乎无穷无尽的尸潮。 甚至于，将那些丧尸尽数转化为自己这边的力量。 即便又被感染尸变了，只要没有缺失重要器官，身体结构还算完整，往辐射舱一躺，便又是一好汉。 至于来自诺科的外星人，还得离阳亲自出马。 毕竟一个照面，对方便几乎将整个盖亚上的人类全灭了，就算有海拉提供的卓拉星科技，盖亚人类也需要时间消化，才能形成一定战力。 二者在量级上相差太远，在短时间内，是无力反抗的。 好在有了盖亚光复军收集物资，克隆体的生产线也很快建立了起来，离阳得以摆脱这具躯体的束缚，心神降临到其他克隆体上。 虽然这些克隆体的肉身强度，也只比普通人厉害一点，根本无法拿来接引本体力量，但却是可以觉醒超能。 并且最关键的是，这些是活体，无需通过进食新鲜血肉来恢复生命源质。 这才是离阳制造克隆体的真正目的，一支全部由s级超能者组建的超能大军。 即便受限于生命源质的总量固定，无法发挥理论中的效果，但也足够厉害了。 质量不够，就拿纯粹的数量来凑。 数百位克隆体同时发动[引力操控]，连航空母舰都给你掀翻，什么外星飞船自然也不在话下。 [警告，监测到大范围波动] 就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际，海拉却是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似乎，是又一次光辐射扩散，不仅同样波及全球，甚至波段，还与先前有些不同。 很明显，是经过了调整。 莫非，是发现第一次扩散没有尸变所有人类，打算再来一次经过改良的，赶尽杀绝么？ 很快，产生的后果，便验证了离阳这一猜想。 这一次，不仅仅是剩下的幸存者，包括燕轻竹，就连盖亚光复军，甚至超能克隆体，也在一瞬间被转变为了丧尸。 只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当尸变的秘密被揭露的一瞬间，这种手段，就对他无用了。 借助海拉，将捕获到的波形逆转，一切便又重回一开始。 对方这一次施为，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甚至于，还让离阳抓住了把柄。 因为根据海拉的监测，波形峰值，集中在盖亚上的某一个区域，而并非外轨道。 原本他还打算借助盖亚光复军的力量，建造飞船前往诺科一探究竟。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已然来到了盖亚，倒不必离阳浪费时间。 也是，既然自认为已经把人类消灭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来摘桃子了。 第201章 灵能窃贼 “埃德森，看清楚了吗？这才是灵能瘟疫的正确符文顺序。” “你之前定时释放的有问题，让一些虫子逃过一劫了。” “知道了，老师。” “如果再记不住的话，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此言一出，埃德森顿时浑身一颤，小脸煞白，显然很是畏惧。 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保证道：“放心，老师，我这次绝对记住了！” 尽管埃德森的神色极为坚定，但眼神阴骛的老者却是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言。 对此，埃德森也不敢再有所表示，低着头，沉默不语。 师徒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算融洽，至少在老者眼中，看不到任何对徒弟的关心。 甚至于，深处还隐藏着一丝厌恶，就好像对这个徒弟并不满意。 屋内凝重的气氛压得埃德森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要离开，但没有老师的允许，也不敢擅自行动。 否则的话，刚才所说的下场，便会提前降临。 不知者无畏，只有尝试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才会唯恐避之不及。 幸好，过了片刻，老者随意瞥了埃德森一眼，像是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便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滚出去！” 听到这话，埃德森自然如释重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他一路飞奔，直到实在有些跑不动了，才暂且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 随后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黄土地上，也不嫌脏。 “这老不……” 埃德森刚想埋怨几句，但还没说完，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这时放眼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跑出了老师的灵能空间，来到了外界。 在这里，应该就不会被对方发觉？ 想到这里，埃德森便没有再压抑内心，当即破口大骂道：“这老不死的！等我学完了灵能，一定要好好收拾他1” “让他也尝尝心灭的滋味！” 说罢，他又停顿了片刻，有些紧张地观察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那老登无法感知到灵能空间外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埃德森便开始放肆辱骂起来，几乎把老者的族谱都翻了个遍。 似乎是想要借助这些不堪言语，来发泄被老者折磨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埃德森才停止了这一举动。 他躺倒在地上，微喘着气，只觉浑身舒爽，仿佛卸下了重担，枷锁尽除。 静静注视着头顶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见到这幅美景，心情大好的埃德森不禁赞叹道：“这地方的环境真好，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埃德森心里却明白，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收集完这颗星球上的灵能，他和老师便要离开这里，回到原先的世界。 灵能巫师的一生向来如此，总是在不同的星球上辗转，还要时刻躲避审判庭的追捕。 毕竟，他们干的事很不正义，甚至完全可以说是种族灭绝。 灵能来源于心灵，通过持之以恒的冥想与自我修行，固然能够精进灵能，但所需的时间实在太长，而且过程极为枯燥且乏味，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所以便有人走了邪道，通过灵能瘟疫感染生灵，进而完全剥离其天生灵能，纳为己用。 这样见效快，操作简单，一次性便可收获大量灵能。 至于那些被褫夺天生灵能的生灵是生是死，没人会在意。 像这样的灵能巫师，一般被那些正统巫师称为灵能窃贼。 而在审判军眼中，则是彻头彻尾的异端，需要执行完全清除命令的那种。 但在埃德森和老者看来，他们只不过是手段稍微粗暴了点而已。 埃德森就这样静静躺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发呆，反正也无事可做，老师如果需要，会通过刻在手腕上的灵能印记联系他的。 然而，过了片刻，天空之中，却是陡然显现出一抹黑点。 “是飞鸟吗？” 他似乎不怎么在乎，这样自言自语到。 但随着黑点越来越大，像是在不断靠近。 并且，天空中，又涌现出了其他黑点，甚至越来越多，乃至于密密麻麻，遍布四方上下。 见状，埃德森也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却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老师。 而是冷笑道：“正好，我憋着一肚子气没出撒呢！” 话音未落，他便紧闭双眼，鼓动体内灵能，充盈至身上刻画的那些符文，将之一一点亮。 如果说灵能是电力，那么这些符文就是发动机，需要灵能驱使，方可运转，显现玄妙。 伴随着符文逐渐亮起，埃德森浑身上下都被幽蓝的炬光环绕，他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也染上了同样的诡秘色彩。 无形的灵能呼啸间从周身涌出，奔赴高天，随后展开至极限，就如同一把撑开的大伞。 黑点落在上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显然是某种炸弹。 然而尽管声势极为浩大，但却动摇不了这由灵能组成的屏障分毫。 即便它，只有薄薄一层。 再看施术者埃德森，也没有任何吃力，似乎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这便是灵能的神奇之处了，脱胎于心灵，乃是心胜于物的最终表现。 只要使用者的意志足够坚定，释放出的灵能法术效果，也会大大提升。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是正统灵能巫师，还是邪道灵能窃贼，某种意义上都可以说是偏执狂。 不然的话，也掌控不了灵能。 待得黑点尽数落下引爆，弥漫的烟尘渐渐散去，天空中又回归空无一物的原始状态。 见到这一幕，埃德森不禁嗤笑道：“就这样？连我这个二阶灵能术者都解决不掉，又怎么对付那个老不死的四阶宗师？” 灵能以七为终，乃是心灵万变之始。 一阶学徒，二阶术者，三阶法师，四阶宗师，五阶星尊，六阶古圣，七阶至上。 埃德森属于刚刚正式踏入灵能道路，而他的老师，已然朝着星尊进发了。 星尊，便代表单凭一人之力，即可扭动整个星球，已然达到了非人领域。 正如他所说，如果来袭之人就这点手段，还是趁早离去，不要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埃德森说完这句话之时，一股浩大漠然的无形伟力便顷刻间涌现。 虽不同于灵能，但位阶也不相上下，乃是天体运转之法则，星球恒定之规尺。 引力！ 骤然颠倒，乃至扭曲如麻花的引力呼啸而至，如海潮倾覆，席卷四方。 埃德森刚有所察觉，躯体便被无形引力影响波及，浩如山岳之力加持肉身各处，几近要将他活生生撕成碎片。 好在灵能巫师虽然肉身羸弱，但心灵有本能保护机制，一瞬间便放射出大量的灵能，将来袭的引力硬生生推离，得以脱身。 然而，这样也只是堪堪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时，还未等埃德森重振旗鼓，引力便又轰然而落。 第202章 自寻死路 灵能随心而动，一念波及万里，然而毕竟拥有极限，并非无穷无尽。 受了刚才那一重击，埃德森在短时间内没办法调用逸散的灵能，身上的符文也因耗费过多，而黯淡了几分。 也就是说，他陷入了灵能真空期，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应对。 眼看着就要被再度来袭的引力撕成碎片，他心中自然恐慌不已，连忙通过手腕上的灵能印记，联系上了老师。 “救我！” 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惊恐万分的埃德森便完全被引力淹没，伴随着一声隆隆巨响，所在位置直接被炸出一个大坑，。 烟尘弥漫四散间，一道瘦削驼背身影，却是缓缓显现。 正是那位老者，也就是埃德森最怕的老师。 半步星尊之人！ 他立于埃德森身前，眉心处符文幽幽闪动，环绕周身的无形屏障便被撤去，正是此举护住了埃德森。 右手抬杖一顿，如涟漪般波动便在脚下扩散，倏忽间穿行万里，波及四方。 这似乎是某种感知手段，老者当即有所察觉，挥动手中法杖，往某个方向轻轻一点。 只见看似平平无奇的法杖顶端陡然如花瓣开合，显露出内里氤氲的绿心晶石，其上爆发出无穷绿光，辐照天地。 所到之处，一切阻碍皆被直接粉碎，化为虚无，在建筑物极为密集的城区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了数千米的空区。 可想而知，其威能到底有多可怕，估摸着已然不亚于一次小型核爆了。 然而，离阳精心打造的超能克隆军团，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 在s级开发序列[能量重导]的作用下，对方这一击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提供了大量的生命源质，可以说是吃得最饱的一次。 吃饱了自然有力气干活，[引力操控]再度袭来，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其他s级开发序列。 [物质重组]、[原子裂解]、[定向偏移]…… 卓拉星数百年的研究心血，在这一瞬间尽数显现出来。 一时间，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见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埃德森心中自然是警铃大作，惊恐不已，身上的符文尽数黯淡下去，竟是因为意志不够坚定，暂时失去了灵能的控制。 灵能来自心灵，也受其桎梏。 倘若无法坚信心胜于物，即便体内灵能高如七阶至上，空有一身本领，也无法发挥出来，与凡人无异。 恐惧，是灵能巫师最大的敌人。 这也是为何，审判庭对付灵能窃贼的手段极为残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而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彻底击碎心理防线，不战而降。 反观老者，此人不愧是半步星尊，面对眼前一切，竟是面不改色，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眉心符文再度亮起，巨量如小型天体般的灵能便聚集涌现，逐渐形成了一场波及整座城市的灵能风暴。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术法，甚至无需符文组合辅助，心念一动，便可生出。 但这，并不代表其玄妙不显，反倒因为结构足够稳定，威能更甚。 在纯粹的量级面前，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是极为无力的。 风暴顷刻降临，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动静，就好似将此处的空气尽数抽干，变为了真空状态。 在巨力倾轧之下，附近的景物竟是悄然停滞下来，就好像时间静止一般。 平静过后，便是山呼海啸，如滚滚天雷一般炸响。 由一点激发的风暴在一瞬间扩张到极限，将沿途一切事物都摧毁至齑粉，随后更是陡然收缩，重回一点，落在老者手中，随手一捏，便碾碎至沙尘。 一座能够居住百万人口的大城，顷刻间便毁于一旦。 那些释放出的超能在这场天灾之中，也全军覆没，至于克隆大军，则是在[能量重导]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然而还未等离阳再出手，老者便冷哼一声，也不见他任何施为，和刚才一样的灵能风暴便再度降临。 似乎，这招对于他来说，只是随手便可施展的神通技法。 在灵能风暴肆虐的同时，老者身形一晃，物质尽数消融，在一瞬间化为了纯粹灵能姿态，穿梭于完全心灵之中。 也就是说，他只要稍稍转动心神，便可出现在任一拥有天生灵能的生灵附近。 生效范围，则是大半个盖亚。 倏忽间来到克隆大军之中，手中法杖再一顿，身上铭刻的诸多符文在这一霎那同时亮起，体内聚集的海量灵能尽数狂涌，幽蓝之光由内而外释放，将整个人都照彻如极星。 双眼已然看不到瞳孔的存在，所见皆是一片神秘幽蓝，目光触及之地，尽数化为灰烬。 先前便是借助这一招，强行逆转了wd彗星的运行轨迹，得以乘着四散的流星体，降临到盖亚上。 超能克隆大军固然厉害，但那是因为有数万名s级超能者共同发力，而如今被这老者突入阵型当中，又施展如此杀招，难免疲于应对。 一眨眼便有数百名克隆体烟消云散，肉身尽数归于虚无，损失惨重。 好在离阳反应也及时，当即便将克隆体们分为数队，在诸多超能的护持下四散而走，随后又如漫天沙砾一般聚合，归如原样，好似并无任何缺漏。 这便是同心异体的厉害，每个人都拥有相当于昆虫复眼一般三百六十度，甚至更广阔的视野，不怕偷袭。 见到这一幕，老者也不禁眉头一皱，他自然看出这些都是克隆人，先前探查没有反应，可见其并无自主意识，可能是通过某种仪器操控。 但灵能乃是心灵力量具现化，即便是假借外物操控，只要有天生灵能者，便会受到影响。 不然的话，审判庭只需要派遣人工智能操控的机器大军，便可将灵能窃贼全部收拾了，哪里需要求助正统灵能巫师。 而且从对方的手段来看，似乎并不是追踪过来的审判庭，也不像是正统灵能巫师，跟 或许，是此界独有的力量体系，只是为何先前一直没有发现呢？ 老者思量片刻，便打算亲自瞧瞧。 他倒要看看，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念及此处，灵能呼啸奔涌，如高涨浪潮一般，直接席卷四方，硬生生将来袭的超能淹没。 周身符文再皆数亮起，如昼明降临，浩大威能并出，将附近空间短暂定住了一瞬间。 这是星尊级别的灵能巫师才能施展的技法，老者也只能勉强使出，并且无法维持太久，还会消耗大量灵能，短时间内实力要下降不少。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突破封锁的同时，老者心念一动，便凭空牵引克隆大军。 伸手稳稳掐住一克隆体的脖子，悬在身前，瞳目之中幽光大放，心灵逐渐与之相融。 只要能通过这一媒介，找到罪魁祸首，将之解决，一切便不攻自破。 殊不知，老者这一举动，在离阳看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203章 两界通道 蝼蚁固然可以窥探神明，那是因为神明毫不在意，毕竟太过渺小了。 但若是想要与神明心灵共通，且不说引得冒犯，降下大罪，无处可逃。 更何况，蝼蚁之躯，又怎能承载无上意志？ 是以在心灵相通的一瞬间，老者只觉颤栗不已，好似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所面对的东西难以用言语来描述，他只知道自己恐怕是惹上了天大的大麻烦，连忙鼓动周身灵能，甚至不惜舍弃掉一部分灵能，想要强行中断链接，进而脱身。 只可惜，为时已晚。 离阳的心神何其强大，在老者接入的一瞬间，便将对方的记忆遍历，知晓了所有。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那此人，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心念转动间，老者的魂灵便灰飞烟灭，化作无形沙砾，簌簌落下，再不存于这世间。 一代半步星尊灵能强者，就这样身死异界，尸骨无存。 而再看云埃小界之中，盖亚之上，原本神威大发，明显处于上风的老者却是突然间停滞了下来。 他双眼之中代表灵能的幽光顷刻黯淡下去，乃至于最后一丝灵性也没能留住，无神如行尸走肉。 立在原地，支撑了片刻，便身子一软，轰然倒下。 而与此同时，没有参与战斗之中，尚且幸存的埃德森悚然间发现，自己手腕上，老师留下的灵能印记，竟是突然间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老师主动取消了，要么，就是老师已死，心灵火炬熄灭，灵能炬光自然也随之崩解，消去无形。 虽然埃德森更希望是前者，但冥冥之中，却是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是后者才对。 老师，居然死了吗？ 按理来说，老者对埃德森并不算好，甚至时常因为一些小错误，或者干脆为了取乐而折磨他。 可谓是喜怒无常，变态得很。 若是放在平时，埃德森自然巴不得对方早点暴毙。 但此时，埃德森却是无比希望这老不死的还活着。 毕竟，要是半步星尊都没了，他一个小小术者，又拿什么来与之抗衡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转身便想要逃离这里。 虽然没了老师，单凭埃德森自己，根本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然而，离阳早就注意到了埃德森的存在，又岂会大发善心，放他一马。 引力陡然转动，便将正在狂奔逃窜的埃德森定在原地，悬了过来。 奋力挣扎，发觉完全无法摆脱束缚的埃德森当即便求饶道：“这位大人，我是被他强迫的！放过我！” 说话间，还显露出一副冤屈万分的模样，好像真的受制于人，并非本意。 然而如此拙劣的伪装，又怎能骗过离阳。 更别说他还从老者的记忆当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这埃德森原先不过是个在贫民窟流浪的孤儿，为了生存，难免干些小偷小摸之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然而由于天赋异禀，掌握了一些灵能技法之后，便愈发猖狂起来，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在逃脱审判庭追捕过程当中，结识了一位神秘人，并加入了灵能窃贼势力。 之后就被这老者看上了天赋，收做了徒弟。 虽然师徒二人相处不算融洽，老者时常虐待埃德森，但埃德森又何尝没有借助老者之手，释放灵能瘟疫，感染万千生灵，褫夺天生灵能。 二者只能说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以离阳对埃德森的求饶充耳不闻，单单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一句话也没说，默然不语，只叫此人心惊胆战。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并未立刻痛下杀手。 这人也并非没有任何价值，完全可以拿来当作研究灵能的活体样本，也算是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念及此处，离阳便操控引力，直接将还在拼命挣扎的埃德森打昏过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因为大战，而变得空无一物的城市，注视了片刻，便指挥着克隆大军，乘坐来时的运输机离去。 此次行动的过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好在结果很令人满意。 也是那老者不清楚离阳的来历，否则的话，是绝然不敢进行心灵链接的。 若是其单单利用灵能与克隆大军周旋，离阳还未必能如此轻易就拿下对方。 只能说，世事难料。 如今虽然解决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离阳却不能就此停下。 只因从老者的记忆当中得知，对方居然是来自另一方云埃界，是通过在诺科星附近的薄弱点建立两界通道进行穿梭的。 有一便有二，如果不将薄弱点的两界通道完全封锁，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灵能窃贼，或者其他来自莱卡斯河系的生灵过来。 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要是来一位星尊级别的强者，是绝对斗不过对方的。 肉身重塑尚未完成，必须杜绝这种隐患。 好在老者的记忆之中存有如何关闭两界通道的方法，离阳只需要激活自身灵能，并想办法到达诺科星便可。 以他手中所掌握的卓拉星科技，再加上盖亚光复军的帮助，在短时间内建造一架亚光速飞船也不是什么难事。 盖亚的收复还在继续，有克隆军队协助，光复军会逐渐将那些丧尸转变为活人，进而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到时候，整颗盖亚上的人类，都会团结一致。 这样即便被离阳收取了冥数，彻底断绝了未来，但至少现在是最辉煌的时代。 原本盖亚的未来就是一片死寂荒芜，他逆转了这一点，反倒是做好事。 亚光速飞船的建设也提上了规划，由海拉负责，毕竟卓拉星的殖民飞船，便是它的创造者，丁正明那个老登参与设计的，对这玩意再熟悉不过了。 至于灵能觉醒，这就更加简单了。 离阳的心神本就不属于云埃小界，在能级上天生便占优势，强大无比。 而灵能又刚好脱胎于心灵，按照老者记忆当中的觉醒仪式，稍作施为，便成功掌握了这一特殊能力。 相比于超能，灵能固然有许多优点，但缺点也异常明显。 虽然不受限于生命源质，但却同样需要长时间地积累，才能提升总量。 好在，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成问题。 通过在埃德森身上的研究发现，离阳完全可以效仿灵能窃贼，通过在克隆体上种下灵能瘟疫，从而夺取其上被心神寄托，所产生的天生灵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自己杀自己。 只可惜在天罡大陆上无法做到这一点，不然的话，离阳便可借此机制速刷系统奖励了。 虽然解决了灵能觉醒的问题，但亚光速飞船的建造是需要一些时日的，离阳也不愿干等。 心神陡然回转至本体，打算看看蜮娘的蜕皮，是否已然完成。 如果完成，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第204章 生物战舰 赤色的肉球缓慢跳动着，素光乘坐在悬浮的剑胚上，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盯着。 下一秒，一道身影凭空显现，周身玄光隐隐，神异非凡。 正是离阳。 见自家老爷竟是突然出现，素光便像是偷懒被抓到一般，连忙跳下了剑胚，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口中高呼道：“老爷，您出关了？” 离阳摆了摆手：“只是暂歇片刻而已，你可发现这肉球有何变化？” 根据阴阳交替来看，外界已然过去了数十天，估摸着蜮娘应该差不多完成了蜕皮才对。 然而现在看上去，却是与一开始没有什么两样。 莫非，是他算错了日子？ 面对离阳的问询，素光歪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老爷，素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似乎是怕离阳不相信，随即又补充道：“也可能是素光愚笨，看不出什么玄妙来，还望老爷见谅。” 离阳自然不会怪罪于她，这小妮子虽然心智稚嫩了点，但毕竟是玄器级别的真灵，不至于如她所说，肉眼凡胎，不能窥得其中真意。 这样看来，星壳族的进化，似乎并不和其他异虫一般变化巨大。 或许，是为了伪装隐蔽，从而更好的生存。 就在离阳这样想的时候，赤红肉球却是突然间高频颤动了一会。 虽然只是一瞬间，微不可察，但他还是有所感知。 素光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丝异状，又将注意力转回。 一人一剑灵，就这样静静注视着。 过了片刻，高频颤动再度显现，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细微的血肉撕裂声，像是有什么生物在咀嚼进食。 原本光滑的肉球表面开始滋生出一些怪异的隆起，随后却是又塌陷下去，显露出一个深邃肉洞，内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然而随后，蜮娘的小脸，却是从这肉洞之中缓缓探出。 双方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离阳才猛然间发觉，对方似乎是被卡住了，动弹不得，难以挣脱。 脸色古怪之余，稍稍抬手放出一道金行玄光，如利剑横斩，切削万物。 只闻啪的一声，肉球中间缓缓显现出一道裂隙，随后便像是被斩开的鸡蛋一般，往两边倾倒，受困于内的蜮娘分毫未伤，得以脱身。 对方的模样和先前并无任何差异，除了稍稍变矮了一些。 竟是比素光还要矮上几分，二女站在一起，似乎蜮娘才是妹妹。 离阳稍稍感知，便发觉对方的气息强盛了不少，大概相当于半步化玄，提升了足足一个大境界。 如此大的实力提升固然惊人，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却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毕竟，他已然踏入了登灵层次。 不过灵宠进化成功，终究是件好事，聊胜于无。 鉴于蜮娘来自域外，乃是极为神秘的星壳族，单凭灵识或许未必能窥得所有。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蜮娘，随即便开口问道：“此次蜕皮，可是有觉醒其他天赋神通？” 蜮娘自然点了点头，用更加稚嫩的声音回道：“现在可以在星核内部产卵，孵化出小型辰锋母巢。” “星核？”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毕竟这玩意虽不算珍贵，但也不太好找，估摸着在柔亘天只有少许分布，要是想收集大量，便得直接去往无尽虚空。 但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莫说是危险重重的无尽虚空，就连第七重天，咀心天，也难以久待。 他稍加思索，却是追问道：“这小型辰锋母巢，又有何用？” 如果孵化出的事物足够强大，能派上些许用场，那离阳也可分化万千水行分身，前往柔亘天四处搜寻星核。 但若只是鸡肋之物，便不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对此，蜮娘没有言语，单单闭上赤红双目，白皙如玉的皮肤下隐隐闪动诡异红光，如密布血管，极为妖冶。 与此同时，一些古老的传承信息便借助灵宠契约，凭空涌现于离阳的脑海之中，得以明晰一切。 他心神转动间，便看了个大概，脸色却是陡然一变，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没想到，这小型辰锋母巢除去能通过吞噬物质，来源源不断产生辰锋虫以外，由于结构特殊，相当于一艘生物战舰，居然还能在无尽虚空短暂停留。 虽然时间一长，就会因为结构不稳而发生解体，但这对于离阳来说，已然算是天大的惊喜了。 要知道，虽然无尽虚空之中杀机四伏，但也蕴有诸多在天罡大陆之上难以寻得的天材地宝，并且皆无人看守，可任凭取用。 只可惜，唯有破劫大能才能遨游无尽虚空，其他修士若是贸然上去，只有死路一条，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如今，离阳却是可以借助这小型辰锋母巢，在无尽虚空之中待上片刻。 而哪怕只是一小会，也足以他放出灵识，大肆搜刮珍贵灵材，甚至将心神寄托，提炼更高等级的大药了。 只能说，不愧是能肉身横渡虚空的星壳族。 离阳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内心，当即吩咐道：“我会尽快弄来一些星核，接下来你就负责制造小型辰锋母巢了。” “越多越好。” 蜮娘自然点头应声，并未多言。 她随即却是捡起一旁被离阳劈开的两半肉球，抱在怀中开始大块朵颐。 清脆的咔嚓声不断响起，未曾想这肉球看上去完全是由血肉组成，但质感却像是黄瓜一般，咬起来嘎嘣脆的那种。 见到这一幕，离阳也没有多惊讶，毕竟一些卵生动物在破壳而出时，的确会先把自己所寄宿的蛋壳吃掉。 这可都是满满的营养，有助于成长。 而随着不断吞食，蜮娘的模样也逐渐发生变化，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十几岁少女的形象，甚至还长高了一点。 如今，已然勉强算是高中生了。 一旁的素光看到蜮娘吃得这么香，却是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她虽是剑灵，但也需吞吐天地灵机。 当即便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眼巴巴地看着离阳。 离阳哪里受得住，随手便扔了一块灵晶。 素光接过灵晶，满心欢喜地汲取其上浓郁灵机起来，一脸幸福。 见状，离阳有些欣慰之余，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许久没有温养剑意了。 虽说他在剑道之上的天赋拙劣，许久还未达成剑意境界，但毕竟是为数不多还有较大成长空间的手段。 其他诸如先天净灵真光，涅盘循环，逆反先天之物，都是与修为，还有五行一道挂钩的，要想提升，就得顾及全部，难度着实有点大。 而剑道则不然。 天赋不够，福缘来凑。 想到这里，离阳便清咳一声：“我有所感悟，又要回去闭关了。” “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便通过心神感应通知我。” 说罢，他随即便看向素光，朝对方招了招手。 心念一动，剑灵便遁入剑胚，一同悬在身后，消去无形。 第205章 封锁 本体温养剑意，修持剑道之时，盖亚上，已然完成了亚光速飞船的建造。 [模拟飞行无明显差错，试飞也已成功，可以进行点火] 虽然卓拉星的科技极为先进，但毕竟是在物理规则有些不同的异界，需要经过多次验证，方可航行。 离阳可不想飞到一半出现什么变故，就算有超能，在空无一物的真空环境当中，也难以生存。 更何况，天体之间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没有亚光速引擎，单凭人力，也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 好在，海拉曾经参与过卓拉星殖民飞船的建造，在它的帮助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较大的问题。 一帆风顺。 发射中心内，梭形飞船高高矗立着，一众克隆人在为即将到来的发射忙碌，虽然人员众多，但由于心神相通，因此井然有序，呈现出别样的美感。 十位克隆人身穿宇航服，缓步进入发射舱。 他们每一个，都是经过离阳精心挑选的，除去拥有能够配合起来，发挥更大作用的s级开发序列以外，还皆是二阶术者级别的灵能巫师。 为了帮助他们晋升灵能，可是损耗了不少克隆体。 但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即便是放在莱卡斯河系，二阶术者也算是一股不俗的力量，一人便能够对抗全副武装的审判庭十人小队。 再加上有超能辅助，以及飞船上自带的毁灭性武器，可以说即便来一位星尊，也能周旋一二，不至于瞬间被秒。 如果实在迫不得已，也可引爆飞船上的亚光速引擎与中子反应堆，不说同归于尽，至少也能让对方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毕竟此界虽说浩大，但拥有生灵的，也只有盖亚一颗星球，星尊未必看得上。 当然，最大的依仗，还是来自本体的心神。 灵能巫师向来喜欢直接在心灵层面上摧毁敌人，若是来者胆敢和老者一般，与克隆体心神相连，那么莫说星尊，就连传说中的七阶至上，也是死路一条。 云埃小界上的生灵，无论如何强大，在能级上都天生低一等。 [点火倒计时开始，请各单位做好准备] 伴随着海拉的播报声响起，飞船引擎处开始喷射出绚丽的火花，在功率不断增大下，逐渐转变为耀目的白光。 澎湃的输出动力将庞大的舰身推升至极限，当限制架剥离，飞船便化作一道白色闪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速度还在不断攀升，直至完全突破大气层，来到真空之中，才彻底稳定下来。 根据计算，以现在的航行速度，距离真正到达诺科星，还有不少时日。 不过飞船上早就预备好了深度休眠舱，只需要睡一觉，醒来便可一睹外星球的景象了。 为了保持体力，全数克隆体都进入了休眠舱，飞船交由海拉管理，但实际上，仍然是离阳操控。 由于时间流速不同，本体那边只过去了片刻，云埃界中，飞船却是已然到达。 一众克隆体从休眠舱苏醒，站在舰桥之上，抬首眺望着不远处湛蓝一片的诺科星。 正如盖亚人类所探测到的，这颗星球上存在大片大片的海域，在外太空几乎看不到陆地的存在，可见即便有，也必定只是几座小岛。 薄弱点位于星球的大气层内部，因此飞船需要先降落。 速度开始减缓，庞大的舰身直接撞入薄弱的大气层，高速摩擦产生的热量，在表面形成一层绚丽的虹光。 降落架放下，飞船稳稳停在了薄弱点附近，展开了水上着陆，这也是事先考虑在内的。 [空气含量分析中，氧气极少，存有大量有毒气体] 这颗星球虽然有大气层，但太过薄弱，无法完全抵御宇宙射线的侵袭，空气也是有毒的，不适合盖亚上的生物存活。 但毕竟存有大量的水，只需要进行一番环境改造，便是理想的第二家园。 要是能将盖亚上的人类转移一部分到这里，促进生育，将来此界所收获的冥数自然会更多，说不定便能突破玄黄品阶，到达臻蓝层次。 但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云埃界浩如繁星，离阳何必要在一界死磕。 他能静等光复军将盖亚彻底收复，已然算是有耐心了。 若是换作其他登灵修士，一旦发现此界生灵十不存一，恐怕便会直接放弃，去往他界。 毕竟到了此等境界，自然都知晓劫变存在，哪里还敢懈怠。 克隆体们穿戴好各式装备，先放出无人机侦察四周情况，发现并无任何异常，才走出了飞船。 薄弱点近在眼前，凌于半空之中，普通人类无法看到，就连机器也难以捕捉到异常波形。 唯有灵能巫师，才能窥见其真面目。 就像是一颗嵌入空间的蓝宝石，其上光华不断涌动循环，像是活物，引得周围产生的空间裂隙震颤不已。 似乎来的及时，并没有人再闯进来。 也可能是还没有人发现，毕竟这个薄弱点，也是老者无意间发现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薄弱点都通往他界，更多则是类似于虫洞一般的存在，没人能料到背后是什么。 老者也是艺高人胆大，抱着尝试一番的态度，才开辟了这条两界通道。 若是换作其他灵能窃贼，最大可能，也只会将位置记录下来，当作以后逃脱审判庭追捕的出路。 但不管如何，当务之急，便是完全杜绝隐患。 离阳也不打算拖拉，当即便开始布置仪式，彻底关闭两界通道。 十位克隆体高举双手，眉心处的符文微微闪动幽光，体内积蓄的大量灵能一瞬间尽数释放出来，形成一条环带，围绕周身。 十条灵能环带逐渐聚集在一起，开始填补薄弱点周围的空间裂隙，抹平这些被灵能揉捏出的褶皱。 当空间裂隙缓缓消失，薄弱点中心便开始发生坍缩，重回一点。 这便代表，两界通道已然关闭了一半。 接下来只需继续施为，便可将之完全解除。 然而在离阳的操控下，克隆体们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脱离了施法，缓步踏入两界通道之中。 好不容易事先知道了一界的部分信息，不至于像先前两次一般一无所知，自然要降临一番。 从老者的记忆当中可知，莱卡斯河系的生灵数以亿万计，若是能将此界冥数尽数截取，提炼成大药，品阶恐怕能达到传说中的紫绛。 吞服下去，不说能立马直升问天境，却也相差无几。 总之，大有可为。 在十位克隆体尽数穿过通道，仪式也到了末尾，两界通道被彻底关闭，并且还在薄弱点上设立了封锁。 即便被人发现，只要不是星尊级别的强者，便难以破解。 如此，离阳便可安心收取盖亚冥数，提炼玄黄大药。 纵使有西瓜在前，他也没有沉溺于诱惑之中，先把芝麻捡到手里，才是明智之举。 莱卡斯河系生灵众多，强者林立，一时半会，是难以重塑肉身，接引本体的。 第206章 天灾蠕虫 “所以，薄弱点传送的位置，不是固定的吗？” 十位克隆体缓缓走出两界通道，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老者记忆中的茂密丛林，而是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裸露岩层。 莫说什么参天大树了，连根小草都见不着。 究竟是老者年纪太大，脑子不行记错了，还是说，传送根本就是随机的？ 离阳四下扫视了一番，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他便扭转引力，一飞冲天，来到头顶上空眺望。 这一看，便发现了不对劲。 在远处能够看到一丝明显的绿意，但同时，也能窥见更多的空白区域，而且形状极为规则，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强行抹去了一部分似的。 是某种大型武器吗？ 老者的记忆似乎并没有出错，只不过是他在盖亚那边待了太久，莱卡斯河系这边已然发生了某些不知名的变故。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有让克隆体们分头行动，甚至也不敢贸然飞上天空当活靶子了。 一行人在地上快速穿行着，试图找到老者所乘坐的飞船。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 虽然老者足够小心，利用特殊灵能仪式掩盖了飞船的存在，但很明显这里遭受的攻击是无差别的大范围伤害，将飞船连同地表一起毁灭，渣都不剩。 失去了飞船，克隆体们短时间内就无法离开这颗没有被殖民的未知星球，如果运气不好，没有飞船路过的话，甚至可能永远被困死在这里。 真是倒霉。 搜寻了许久也一无所获，离阳便没有继续进行这徒劳无功的举动，转而建造灵能仪式，感知附近的生灵信号。 既然这里遭受了未知攻击，那么或许便能找到交战双方的蛛丝马迹。 不出所料，在灵能辐照下，于东北方显现出一丝不寻常生命活动迹象，一众克隆体当即动身前往。 然而，还未真正临近，便在较远处窥见了数艘横贯天际的战舰，从舰体上的黑色骷髅头标志来看，似乎是审判庭。 莫非是老者的行踪被发现，所以前来追捕了？ 但是，区区一位半步星尊，也没必要出动这么多艘驱逐舰？ 要知道，一艘驱逐舰上配备的武器，便足以处理四阶宗师了，毕竟灵能虽然厉害，但血肉之躯，又怎能敌得过钢铁洪流。 大部分灵能窃贼在遭遇审判庭追捕的时候，都是直接逃命的，很少会有人选择硬刚。 或许，另有蹊跷。 不管如何，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离阳利用灵能遮蔽了克隆体的存在，静静在暗中注视着，没有贸然露头。 战舰不断向下播撒象征死亡的毁灭光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地表完全被摧毁，显露出坚硬的岩层。 看来薄弱点附近的景象，就是这么来的。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更加可以肯定，这些审判庭的战舰并不是冲着老者来的。 灵能者最大的优点便是灵活，通过在多个位置设立心灵信标，便可频繁进行心灵传送。 要想抓住他们，得先投射下灵能结界才行，亦或者直接派一队全副武装的灵能巫师，这些正统灵能者，向来是极为痛恨灵能窃贼的，所拥有的传承也更多，一般灵能窃贼遇上，只有死路一条。 而如面前这般，不断动用轨道激光进行地表轰炸，更像是灭绝数量极多的敌对生物。 比如说，天灾蠕虫。 莱卡斯河系幅员辽阔，种族众多，但主要还是分为三个大势力。 审判庭所效忠的人类帝国，索玛；由多个种族联合构成的共和联邦，自由之星。 最后，便是这四处散播星体瘟疫的天灾蠕虫了。 这种生物拥有蜂群意识，生命力顽强，可以在真空宇宙环境生存，并且能够通过吞噬大部分物质来获取营养，几乎没什么不能吃的。 繁殖方式类似于自体分裂，速度极快，若是放任不管，一天便能多达万数，当你看到一只天灾蠕虫的时候，可能脚底下已然布满了它们的巢穴。 一只成年的天灾蠕虫可以长到数十米长，基本上得动用一些重火力，比如说380毫米舰炮，亦或者500公斤航弹才能消灭。 然而这并不是它们能够占据近乎五分之二莱卡斯河系的主要原因，真正难以应对的，还是致命的星体瘟疫，和集群协作。 天灾蠕虫会放射出一种奇怪的异能量场，在场中的生物都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异化，有好有坏，但都会大幅度提升攻击性，就连最为温顺的艾肯多角羊，也会主动袭击其他生物，包括同族。 被异化的生物也会携带异能量场，如果一颗星球上有二分之一的地方被感染，那么异能量场就会结合在一起，形成恐怖的星体瘟疫。 到那时候，不仅仅是生物，就连没有生命的物质，亦或者单纯的能量体，也会被异化，整颗星球就像是活过来一般，甚至可以扭转天体引力，进入超光速航行，成为活体天灾。 而当天灾蠕虫的数量足够多时，它们便会逐渐聚集在一起，通过蜂群意识共享感官，变成一只更大更强的天灾蠕虫，巅峰时期，甚至能够与行星级战舰对抗。 综上所述，在离阳看来，也唯有天灾蠕虫，才值得这些审判庭驱逐舰动用轨道激光来回扫射地表，至于自由之星，这一势力也是拥有战舰的，更多时候是舰炮对轰，而不是傻傻待在地上等死。 如果这一情况属实，那么先前灵能仪式所感知到的古怪生命信号也有了解释。 可能性非常大。 意识到这一点，他稍加思索，便派出一位拥有s级开发序列[光子折跃]的克隆体，对方是十人小队之中唯一可以物理隐形的。 只见表面光线一番变换，整个人便完全不见踪影，悄悄朝着战场靠近。 果不其然，刚走没几步，便发现身体有些古怪，灵能感知到有异能量侵蚀。 看来的确是天灾蠕虫。 验证完毕，离阳却是没有让克隆体尽快撤离，而是继续前进。 他想抓一只天灾蠕虫看看，反正就算被异化了，也只是肉身而已，仍在心神掌控之下。 若是能得到一些正面的特质，说不定便能离开这颗星球。 当然，最好还是能够搭上审判庭的顺风车，只要这些驱逐舰降落，离阳便有信心依靠灵能混进去。 但鉴于地表上存在天灾蠕虫，这些战舰更有可能只会悬在大气层中，不做过多接触。 还得自己想办法。 好在灵能对其他种类的能量感知极为敏锐，克隆体循着异能量场的轨迹，很快便发现了一只缺了半边身子的幼年天灾蠕虫。 也多亏这种生物生命力顽强，要是换作其他生物，被数万度的高温灼烧，只会尽数焚灭，渣都不剩。 天灾蠕虫虽然基本上什么都吃，但对于泰拉合金却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因此便可以用这种合金制成的容器来封锁天灾蠕虫。 只可惜，离阳现在手上没有，也只能使用灵能，将之包裹住了。 第207章 灵能反应部队 [星体瘟疫威胁，清除完毕] 驱逐舰上，舰桥附近，主系统人工智能播报响起，一众工作人员看着光幕上几乎完全变绿的星球，纷纷松了口气。 “大部分天灾蠕虫已经被消灭了，接下来只需要投放共振塔，便可彻底解除危机。” “说起来这颗星球是属于哪家财团的？怎么终端上没有任何记录？” “是大丰重工，刚刚勘探过，还没来得及上报，据说这里蕴藏着珍贵矿脉。” “不管如何，我待会要喝一杯，有人一起吗？” 危险清除，气氛很是欢快，不少人甚至开始计划着，接下来要怎么庆祝。 即便是作为舰队总指挥官的袁长宇，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极为罕见地显现出一抹笑意。 他虽以雷厉风行着称，但也并非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铁人，事实上，只要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便能发现亦是个妙人。 当即伸手拍了拍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聚焦目光在他身上。 同时却是沉声道：“等共振塔安放完毕再庆祝也不迟，现在做好你们手中的工作。” 说到这里，袁长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宴会，我会拿出一些珍藏来，可不要迟到。”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是齐声欢呼不已，也变得愈发有干劲起来。 如果领导者画出的大饼是可以真正吃到的，那就不叫画饼，而是犒劳奖赏，没人会不喜欢。 见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袁长宇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注视着眼前的舰队终端。 此次灭杀天灾蠕虫，不过只是顺路而已，真正的任务还在等待着他。 这只是暂时的休憩罢了，绝不可有分毫松懈。 但一旦执行完这次计划，袁长宇便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是他上司亲口允诺的。 他已经开始怀念远在故乡的妻儿了，也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那两个女人相处的好不好。 由于基因技术的发展，帝国很早便实现了性别平等，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都是合法的。 不过说到底，人都是有占有欲的，闹些小矛盾也很正常。 [侦测到灵能反应，坐标已下载至终端] 就在袁长宇思索着究竟要带什么礼物回去时，雄厚的男声播报却是再度响起。 他当即回过神来，看向一位身体半机械化的男性下属，肃声问道：“图伦，什么情况？” 图伦在面前的光幕一顿操作，便回道：“贝塔级别的灵能波动，就在天灾蠕虫巢穴附近，或许是这颗星球上的土着。” 然而听到这话，还未等袁长宇继续追问，一旁的高个女性便反驳道：“可是，大丰重工的勘探报告当中，没有写这颗星球存在原住民啊？” “而且贝塔级别，应该相当于二阶术者了，未开化的人类，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虽然有些人的天生灵能就很强大，但要想成为二阶术者，也必须经过一系列的学习，修行，只有经过打磨的心灵，才能调用灵能。 社会越是先进，灵能者就越多，那些尚处于部落文明的野人，即便天生灵能强大，也只是空有一身蛮力，不懂技巧，无法显圣。 闻言，图伦也有些迟疑起来，再次操作了一会，便补充道：“从信号波形上来看，的确是纯正灵能，并非某种近似能量体。” “是有某位灵能巫师降落在这里吗？” 他这一猜测又引来了别人的纠正。 “这里可是大丰的地盘，在外层轨道上安装了行星防卫系统，未经允许，外人不得入内。” 毕竟在这里发现了珍贵的矿藏，自然要好好保护起来，若不是在其上发现了天灾蠕虫的活动迹象，也不会求助于审判庭。 似乎疑点重重，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什么说法都有。 不过，毕竟是作为审判庭的一份子，他们最先想到的，还是老对手。 “所以，是灵能窃贼吗？” 毕竟，也只有这些疯子，才会和天灾蠕虫混在一起，一般灵能巫师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也不想被异化。 而对于灵能窃贼来说，普通的行星防卫系统，也是很容易就能避开感知的。 事实上，灵能者皆是如此，只不过灵能巫师会以更加正当的手段，而不是偷渡。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在指向这里，但袁长宇却是没有贸然断定。 作为领导者，不能单凭三言两语，就轻易下命令，必须获得更多的情报才行。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吩咐道：“共振塔的投放按时进行，同时派一支灵能反应小队下去察看。” “就按照对付三阶法师的配置。” 永远高估敌人的威胁，虽然这样做会白费不少力气，但至少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灵能者的培养也是需要耗费大量金钱和时间的，可不能因为一时大意，就白白丧命。 见老大都发号施令了，底下这帮人自然没有继续瞎猜，纷纷点头应声，执行命令。 伴随着舰船上方两个灵子反应堆轰鸣运转，偌大的灵能结界顷刻间便投射下去，辐及万里，封锁心灵传送。 灵能反应小队成员齐齐穿戴好装备，登上轨道空降舱，和共振塔一同降落。 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几颗流星一般坠落。 相比于搭载了人员的轨道空降舱，共振塔不需要过多减速来抵消冲力，因此先一步落了下来，重重砸在已然被轨道激光灼烧过的裸露岩层上。 在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运作下，自行展开，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头顶开花的巨塔。 经过特殊调制的能量波形会从花瓣处释放，以此来中和天灾蠕虫产生的异能量场，而位于中心的花蕾，则起到了监测作用，一旦确认天灾蠕虫完全被消灭，就会停止波形释放，转而进行同频共振，将残留的影响一并清除，不留后患。 轨道空降舱则着陆至附近，一支小队往往由六人组成，其中三名二阶术者，三名机器人。 不仅都穿戴了全覆式外骨骼装甲，还配备了一辆用来赶路的多功能飞艇，以及一台小型动力装甲。 小队中的灵能者是主力，至于机器人，虽然因为没有心智，隔绝了灵能对心灵的影响，无法被脑控，但却仍旧无法完全免疫灵能带来的伤害。 毕竟，除去直接作用心灵以外，灵能也可通过扰动物质，来进行破坏。 之所以要带上它们，也是为了防备被更高等级的灵能者直接通过脑控，混入队伍之中。 而如果全部都是机器人的话，又难以应对灵能者的猛烈攻势，毕竟灵能对于热武器有极高的抗性，这一点，从埃德森能够轻而易举解决重磅航弹轰炸便可看出。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小队已经着陆，正在前往目标地点。” “收到，我们会在你们上空提供技术援助，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个人终端呼叫火力打击。” 第208章 星际难民 “这玩意虽然拥有蜂群意识，又是生物，并非机械体，但却没有天生灵能，真是怪哉。” 被幽蓝灵能包裹的天灾蠕虫不断翻滚着，通过吞噬灵能，它的身躯已然恢复完整，正在奋力挣扎，想要逃出牢笼。 只可惜，在引力作用下，根本无法摆脱束缚。 离阳心念一动，一位克隆体便主动上前，脱下身上的全覆式外骨骼装甲，将躯体完全暴露在异能量场下。 很快，原本平整的皮肤下方便开始显现出一些诡异的突起，甚至有如活物，在不断扭动着，煞是骇人。 与此同时，在心神感知下，这具肉身的体温正在不断升高，乃至于到达了常人所能忍受的极限也未停止。 高热开始摧毁一些较为脆弱的细胞，首先便是大脑，众多神经元彻底坏死，导致无法正常操控躯体，感官失灵。 到最后，整个人身上都开始冒出热气，那些是被蒸发的水分，内部器官因为脱水，已经失活。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克隆体的血肉非但没有变得干瘪，反倒是愈发肿胀起来，逐渐不成人形。 如果从内部看，便能发现一些胶质肉瘤正在不断增生，乃至逐渐代替原来正常的血肉。 紧接着，只闻砰的一声炸响，就如同活体炸弹一般，被内部产生的极高压力崩碎，飞溅出来的血肉上，还隐隐冒着蒸腾的水汽。 烂糊的肉糜拍在外骨骼装甲的观察窗上，在重力作用下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抹不去的血痕。 很明显，第一次异化尝试，不仅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特征，反倒是白白葬送了一只克隆体。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暂时放弃了这一想法，不打算继续实验。 两界通道已然关闭，这里的克隆体要是死光了，他就再也无法降临莱卡斯河系了。 “先想办法离开这颗无人星球再说。” 若是能到达有文明的星球，不管是索玛帝国，还是自由之星都可以，克隆人技术在这里可是烂大街的存在，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相应的设备，从而生造出一大堆可用的载体。 想到这里，离阳便将天灾蠕虫幼体收了起来，开始思索该怎么离开这里。 根据老者的记忆，此处位于索玛帝国的边境，与自由之星接壤，离这里最近的宜居星系是索玛帝国的无极天区，但这只是对于能够进行超空间跃迁的飞船而言，实际上的距离，有足足数光年。 没有合适的载具，走到死都无法抵达。 宇宙便是如此宽广无垠，即便是放在天罡大陆上也是一样。 破劫修士虽然能肉身横渡虚空，但若是不通过飞升台去往上界，单单在茫茫无尽虚空之中瞎走，就算运气好没有遇上天灾地祸，恐怕也要遨游数年，才能寻得其他星辰，而且还不一定算是上界，甚至可能连生灵都没有。 飞升台都是上界仙人赐下的，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上下界沟通的桥梁，只不过一般是单向的，毕竟上界仙人显圣，需要耗费不小的代价，不能轻易动用。 回到原来的问题，如此看来，离阳要想离开此处，就必须先寻得一艘能够进行超空间跃迁的飞船。 单凭卓拉星的科技是不够的，更何况，这里也没有相应的材料和设备，总不可能从石器时代开始发展？ 似乎，还得借助头顶那些审判庭的舰队。 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却是隐隐有所感知，猛然一抬头，便发现天边飞过几道流星。 那显然不是流星，而是轨道空降舱。 落点就在附近，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审判庭舰队已然发现了离阳。 这正好合了他的意，本就想着要该如何搭顺风车，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过，事先还得做些伪装才行。 好在离阳早有准备，他这次挑选的超能战斗力并不算多强，主打就是一个字，渗透。 毕竟莱卡斯河系强者如云，光凭灵能和超能，是绝然不够称王称霸的，莫说星体瘟疫，恐怕就连大型舰队也斗不过，还得接引本体力量过来，横扫一切。 为了避免对方起疑，离阳只让一个克隆体现身，至于其他克隆体，还是暂时待在此处，日后再说。 一番施为之后，他便变作埃德森的模样，故意将身上弄得很狼狈，朝着轨道空降舱的落点前进。 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自然也被对方发觉。 [注意，在左前方监测到生命信号，灵能波动与先前吻合一致] 通过驱逐舰的雷达，小队队长露西可以清楚看到离阳，看样子，对方更像是偶然沦落到这里的星际难民。 不过她却没有贸然确认，而是当即开口说道：“申请进行数据库匹配。” [正在查找中，已确认为帝国在录公民，人员档案已下载至个人终端] 也不是黑户，从人员档案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位普通的灵能巫师而已。 只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露西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思索了片刻，便吩咐道：“保持警戒，按计划行事。” “是！” 离阳也知晓对方已然发现了自己，却也并不在意，他在远处看到灵能反应小队，便一边小跑着靠近，一边挥手大喊道：“嘿！看这里！” 他表现的非常激动，就像是独自一人在异地见到了老乡一般，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见他靠近，小队成员自然齐齐端起手中的武器，发出警告：“停止前进！” 对此，离阳先是一怔，随后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才身子一颤，似乎有些害怕，乖乖停下了脚步。 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恶意，不是敌人，我需要帮助！” “我的飞船被那些天灾蠕虫损毁了，不得已迫降到了这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你们是审判庭的人？可以把我送到最近的无极天区吗？我会付钱的！” 说罢，离阳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尽量想表现的人畜无害些。 而听他这么一说，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将目光汇聚在了队长露西身上，希望对方能够做决定。 露西仔细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倒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迟疑了片刻，便通过内置通讯与头顶上方的驱逐舰汇报道：“对方似乎没有攻击性，只是普通公民。” 另一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才传来袁长宇的声音。 “带他上来，记得使用灵能限制器。” “明白。” 露西点头应声，随后给一旁的机器人下达了命令，令其上前接近离阳。 见对方靠近，离阳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似乎是为了安抚他，机器人发出柔和的电子女声：“请放心，尊敬的帝国公民，我们会带你回家的。” 说话间，却是掏出一枚圆片。 同时还哄骗道：“这是必要的防护措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离阳显然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但也只能装作有些不情愿地无奈接受了。 第209章 观察期 金属圆片嵌入脖颈，将灵能封锁，但对于超能却无多大限制。 而见到这一幕，一众小队成员才纷纷松了口气，看来不必进行战斗了。 无论对方所说是真是假，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这些大头兵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露西也稍稍放下心来，微微颔首致意，与袁长宇汇报情况后，众人便带着离阳坐上了多功能飞艇，缓缓升空，朝驱逐舰靠近。 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他们只负责行动，至于审问之类的，有专门人员负责。 但离阳却是装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时不时便问东问西的。 “飞船餐厅里有科尔卷饼吗？这些天里，我吃营养膏已经吃吐了。” “我身上黏糊糊的，还想要洗澡，有浴缸吗？带恒温超声波的那种。” “你们会玩博多棋吗？我可是高手！要不要来一把？反正也无聊。” 叽叽喳喳，听得露西有些厌烦，便降下观察窗的玻璃，露出半张脸，冷眼看着离阳，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语气虽不算沉重，但配上露西冰蓝的瞳孔，便显得极为清冷，乃至于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离阳顿时一愣，到嘴边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单单张着嘴，似乎是卡壳了。 看上去效果显着。 然而就在露西这样想的时候，离阳却是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追问道：“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我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此言一出，其他小队成员不禁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虽然并未说些什么，但在心里却是纷纷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而对于离阳的突然搭讪，作为当事人的露西只觉得有些恶心，不想过多纠缠，当即便冷声回道：“我是独身主义者。” 说罢，她便重新升起了观察窗的玻璃，似乎并不打算给任何机会。 见状，离阳也只能装作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 他似乎沉浸在失落之中，没有继续言语。 实际上，注意力却是暂时转移到了其他克隆体上，乃至转回本体，修持剑道。 反正短时间内，这具克隆体是没什么危险了。 但不管如何，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飞艇很快便降落在了驱逐舰上，有人在此早早等候着。 当然不是袁长宇，他作为舰队总指挥，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来处理一个区区二阶术者。 更别说离阳现在还被封锁了灵能，毫无反抗之力，与常人无异。 来者身着白绿相间制服，总共三人，一男两女，一见到离阳，便纷纷朝他显露出温和的微笑，似乎并没有恶意。 露西没有言语，单单点了点头，便带着小队成员尽数离开，只留下离阳一人。 他随意扫视了一眼，便感知到面前三人体内澎湃的灵能，估摸着至少也是三阶法师。 难不成，是打算对自己进行脑控？ 想到这里，离阳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见状，似乎是以为他有所顾忌，为首的中年男人便解释道：“放心，埃德森，我们是巫师协会的，是你的同胞。” “对你的灵能封锁只是暂时的，只要度过观察期，你就可以和普通船员一样自由行动。” “这支舰队正在执行特殊任务，所以这样的措施是必要的，希望你能理解。” 离阳适当表现出一丝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就算他是真正的埃德森，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也会这样做。 见他还算配合，中年男人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笑着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莫顿神父，四阶宗师。” 他随后指着一旁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开口说道：“这两位是西雅姐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她们寻求帮助。” 不必明说，离阳也知晓这二女便是负责监视自己的。 他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见离阳极为识相，莫顿也不打算过多为难，毕竟二人之间的确无什么仇怨，只是奉命行事。 他微微颔首致意，便笑道：“那么，就祝你好运了。” “等观察期一过，我就会安排一艘飞船，把你送到无极天区的。” 说罢，西雅姐妹便齐齐上前一步，纷纷朝离阳伸出手，示意跟着她们走。 离阳自然乖乖跟了上去。 至于莫顿，他则是站在原地注视了片刻，直到离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离去。 在西雅姐妹的带领，亦或者说是半挟持下，离阳来到了一间小舱室内，虽然空间较小，只能供一人居住，但该有的家具都有。 浴缸，书桌，投影仪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离阳缓步走了进去，四下打量了一番，便点点头，评价道：“还不错，就是小了点。” 随即转头看向西雅姐妹，开口问道：“那么，餐厅在哪？我有点饿了？” 对于离阳的要求，二女却是面面相觑，并未第一时间答复。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眉头一皱，不禁埋怨道：“我可是帝国公民！也是巫师协会的注册成员，你们软禁我就算了，连吃的也不打算给，是想把我饿死吗？”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就算离阳真的是个飞船意外坠毁，异星求生数天的倒霉蛋，接连遭受这样不公的对待，也会恼怒不已。 审判庭对内的名声向来是极好的，这也是为何，他敢直接现身接触。 只可惜，似乎名不副实。 而对于离阳的反问，二女却是充耳不闻，走上前便伸出手，显然想要对他进行脑控。 说到底，即便离阳借用了埃德森的身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这支舰队毕竟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不可能任由不知底细的外人进入，通过灵能手段检验也是合情合理。 离阳对此也早有预料，他虽浑然不惧，但也适当显露出一丝错愕。 这具克隆体的灵能虽然被封锁了，但超能还可以使用，如果想反抗的话，也是可以的。 但且不说能不能斗得过这两位三阶法师，就算斗过了，那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无论有没有杀死对方，只要出手，就必定会触发警报，引得驱逐舰上的人员围殴。 到那时，可是插翅都难逃了。 是以离阳只装作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任由西雅姐妹对他进行脑控。 心神相连之际，却是没有像先前对付老者一般，直接碾碎这二女，而是根据埃德森的记忆，凭空生造出一些场景，让她们以为，真的没什么问题。 本体元神何其强大，愚弄这二女也是信手拈来。 然而，就在灵能同感之时，离阳却是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倒并非是什么熟人，而是淡淡的天地灵机，来自于天罡大陆。 莫非？ 紧接着，便是一道有些惊讶，同时也带着莫名喜色的宏大声音响起。 “唉？这位道友，突然到访，也起码打声招呼？” 第210章 三个问题 浩荡灵能之中，隐隐显现出一道身影，只有轮廓，看不清真面目，也不知是男是女。 面对此人的问询，离阳稍加思索，却是冷声回道：“此界冥数尚未落定，又哪里只归属于一人？” 说话间，却是暗中动用系统，窥探对方真名。 在云埃界中，由于只是心神寄宿，并非本体，因此自然无法使用系统功能。 但如今乃是本体会晤，便可肆意施为。 定睛一看，便发现这人名叫齐子昂，虽不相识，但这名字，离阳却是略有耳闻。 毕竟对方名气颇大，想不知晓都难。 这齐子昂乃是百闻书院揽风亭亭主，在数百年前便成就了登灵，算是老牌强者，而且人缘极好，与众多登灵修士都有不浅交情，这也是为何，揽风亭天天说其他宗门的坏话，也无人胆敢找茬。 离阳也算是揽风亭忠实顾客了，在他境界低微，实力尚且弱小的时候，从揽风亭那里可是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少走了许多弯路。 如今却是碰上幕后大老板了，怎么着，也得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反观齐子昂这边，他还并不知晓离阳已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对于离阳的反问，却也不恼。 反倒是附和道：“哈哈，道友说的也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随即却又补充道：“只不过，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 “我作为东道主，自然可以招待一二。” “只是，之后还请道友自行离去。” 他虽不知晓离阳的底细，但也不可能放弃艾卡斯河系，毕竟在此界已然投入了不少精力。 若是离阳识相，不起刀兵，愿意主动退走，自然是最好。 但如果欲要强求，那齐子昂大可直接命令西雅姐妹，将离阳这具载体毁灭。 此言既是好言相劝，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看离阳怎么选了。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不禁嗤笑道：“宝物能者居之，见者有份。” “想来齐道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见他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真名，齐子昂自然是悚然一惊，心想明明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怎么就被识破了身份？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天罡大陆，二人单凭心神交流，若是无有什么能窥探天机的至上手段，是绝然看不出双方底细的。 莫非，对方是熟人？ 只是，提炼大药对于登灵修士来说乃是重中之重，极为私密之事，莫说是亲朋好友，就连朝夕相处的道侣，也不知晓。 一时间，他脑海之中涌现出万千思绪，纷乱嘈杂。 但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登灵大能，一瞬间便平息下去，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更为小心谨慎了些。 却是轻笑道：“看来，道友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只是话虽如此，但我可是已在此界耕耘了许久，而道友才刚刚初入，想来就算强留在这里，也争不过我。” “既然明知事不可为，又何必徒劳呢？” 他所言也不无道理，先降临者占据不少优势，相比于离阳还未开始白手起家，齐子昂却已然混入了灵能巫师协会内部，甚至还身居高位，怎么看也赢不了。 只不过，这又引出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此界科技明明如此发达，重塑肉身，接引本体也是易事，为何这齐子昂迟迟没有收摄冥数，提炼大药呢？ 总不可能是打算养猪？ 是不想，还是不能？ 离阳向来是雁过拔毛，如今自己在暗，对方在明，不好好敲诈一番，都不是修士。 他却是当即反问道：“哦？齐道友莫非以为我只有这一具载体？” “还有，既然齐道友早已降临此界，为何还未接引本体，提炼大药？” “对此，我可是好奇的很啊！” 也是，能入云埃界者，必然都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不留后手，反倒是不太正常。 齐子昂对于离阳后面的问题充耳不闻，轻笑着回道：“我想如何做，也无需道友来指点。” “道友既然识得齐某人，那便给个面子。” “若是执意要刀兵相向，那齐某人也奉陪到底。” 语气虽不算激烈，但这三言两语，也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不会轻易让步。 离阳却也浑然不惧，当即笑道：“好啊，那不如齐道友现在便动手，将我这具载体给杀了。”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齐子昂心中便甚是无奈。 也不知对方到底是谁，又是如何降临到此界的，明明莱卡斯河系所在的云埃都被他锁定了，有阵法相护，外人难以入内，即便勉强进入，自己也会有所察觉。 真是倒霉透顶。 听闻此言，齐子昂虽然想立马动手，但也明白此举也是无用，治标不治本。 对方都降临过来了，再想赶尽杀绝，也为时已晚。 而现在他又处于关键时刻，若是放任离阳不管，恐怕会酿成大祸。 斟酌再三，最终还是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道友可真是厉害。”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 与其直接大打出手，结仇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如耗费些外物，说不定还能结交一番。 殊不知，离阳等的就是这句话。 毕竟在发现对方存在之后，他便断了收摄莱卡斯河系冥数的念头，反正自己这边云埃也不少，没必要与别人死磕。 之所以虚与委蛇，也是为了谋取些许好处罢了。 是以听齐子昂这么一说，离阳自然哈哈大笑：“齐道友早说嘛！我也无意与你为敌。” 随即便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齐道友不是揽风亭亭主么？想来也知道不少秘辛。” “我希望齐道友能回答一些问题，也不多，就三个！”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若是逼太紧了，什么都捞不着，还结下仇怨，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离阳还算好说话，齐子昂便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与一位躲藏在暗中的登灵修士结仇。 当即微微颔首致意：“若是我知晓，自然会告知道友。” “还请道友发问！” 未曾想，离阳却是摇了摇头：“这三问我还没想好，等日后遇上什么不解之处再说。” “放心，不会让齐道友难做的。” 对此，齐子昂嘴角抽搐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然而离阳随即又说道：“还有一个小要求，那就是还请齐道友留下我这载体。” “不仅是充当你我沟通的渠道，我对此界的科技，也有很大兴趣。” “放心，绝不会与齐道友争夺冥数的，大可让这二女时刻监视。” 来都来了，自然手也不能空着，就算无法争夺冥数，也可以学习莱卡斯河系的科技，日后若是能再降临到格物体系的云埃界，也大有用处。 原本听到离阳还有要求的齐子昂脸色顿时一沉，显然极为不情愿，但在听完这几句话后，便又恢复了过来。 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是如此，小事一桩。 当即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只要道友不捣乱，自然是可以。” 第211章 初入虚空 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和睦融洽起来，双方对于这样的结果都很满意。 离阳白得了三次问询的机会，齐子昂也化敌为友，消灭了一个潜在的敌人，同时也保住了自己的冥数。 可谓是皆大欢喜。 齐子昂这时便笑着说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便先告辞了，还望道友见谅。” 虽说二人已然简单建立了交易关系，但毕竟离阳在暗他在明，不愿有过多接触，总觉得不太舒服，唯恐又被离阳看出什么。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二人相视一笑，便心领神会，没有多言。 灵能连接陡然中断，心神重归载体，便发现面前二女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西雅姐妹面面相觑，随后竟是当即朝离阳跪下，齐声高呼道：“拜见主人！” 这自然不是被离阳洗脑了，想来也是齐子昂下的命令。 既是表露善意，也是监视。 嘴上虽然说得好听，但实际上，齐子昂对离阳还是有所防备的。 毕竟还不知晓他的身份。 离阳点了点头，便吩咐道：“若是有外人在场，便莫要这样做。” “至于那所谓的观察期，你们也应该知晓怎么做？” 西雅姐妹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明白离阳的意思，纷纷点头应声。 离阳再一挥手，西雅姐妹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只留他一人。 他缓步走到床边，直接躺下，心神便回转至本体。 既然此界冥数已被人先手，那便无需再想尽办法谋求了，接下来只需学习莱卡斯河系科技即可。 至于盖亚，距离肉身重塑还有些时日，光复军也还在努力收复城市，不必急于一时。 而本体那边，却是刚好收到了蜮娘的消息，说是小型辰锋母巢，已然孵化完毕。 也就是说，可以进行横渡虚空了。 这事对于离阳来说可极为重要，不仅仅是能够摄取不少珍贵灵材，也是另一种躲避劫变的方法，甚至相比于飞升，可能还更加简单。 修士境界越高，就越是明白，晋升有多困难。 如今距离劫变降临可能还不足五百年时间，而离阳距离破劫境，却还有两道坎需要跨越。 即便有系统的帮助，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在劫变之前完成飞升。 不能把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人。 得想好其他的退路，不至于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若是蜮娘能够再进行蜕变，孵化出更厉害的生物战舰，或许便能真正横渡虚空，去往其他下界，甚至直接到达上界，便可省下不少事。 不可不管。 居室之内，离阳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隐隐有犀利剑光闪烁，无穷锋锐令人不敢直视，有切肤之痛。 他稍稍感知，便发现剑意已然初成，剑道总算是踏入了元丹层次。 只可惜，如今的修为却已然相当于登灵三转境了，剑道提升带来的影响不能说没有，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路还很长呢。” 离阳叹了口气，身形一转，便凭空消失，进而直接出现在了玄泱界中。 小型辰锋母巢虽说带个小字，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将星球作为寄宿载体的星壳族而言，其实际大小，恐怕要比千雷城曳电舟坊的大型飞舟还大得多。 周家所建造的楼阁之中虽设有芥子须弥阵法，但也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事物，同时也怕吓到那些侍女，是以孵化选择在外部举行。 到了地界，抬首望去，便能在茫茫云雾之中窥见偌大轮廓，隐隐约约，如巨兽虚影，横贯天际。 离阳立定，静静注视着，素光滴溜溜从剑胚之中转了出来，歪着小脑袋一同看过去。 她不禁感叹一声：“好大呀！” 小妮子的语言贫瘠，除了大，便不会说其他字眼了，活脱脱像个三岁孩童。 见状，离阳便想着在锻造剑胚之前，是否借宋音虞的玄光分影剑真灵一用，好好教教这丫头。 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便犹如母女，想来也大有可为。 再者，也已然许久没有回乾清宫看看了，等收摄了盖亚冥数，便动身。 他在心中计划着一切，随即心念一动，便将尚在高天之上的蜮娘唤来。 当即便开口问道：“可以升空了吗？” 蜮娘自然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离阳也没继续追问，有灵宠契约，他与蜮娘心神相通，自然知晓一切。 大手一挥，身后便玉龙翻卷，生造出一道水行分身。 他自然不可能亲自上阵，一旦遇到什么变故，可就麻烦了。 还得让分身先过去趟雷。 与分身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驾其水蓝遁光，便直冲云霄，稳稳落在小型辰锋母巢之上。 到了其上，才能真正窥见这艘生物战舰的全貌，皆由赤红血肉组成，形状类似于纺锤，两头大，中间窄。 前后两端都生有如花蕾一般的肉瘤，绽开之后，便能提供动力，充当引擎。 有不少触手从两侧伸出，肆意扭动挥舞着，从远处看上去极为妖异。 分身瞬间崩散，化作万千水滴，悄无声息地渗透其中，穿过重重血肉阻隔，来到舰桥主控室。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血肉，扭曲虬结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美感。 或许，这便是生物科技发展到后期的样子。 只需往位于主控室中心处的血洞之中填入灵晶，便可催动整艘战舰。 但消耗同样巨大，基本上每过半个时辰，便要更换灵晶。 要知道，灵晶之中蕴有法则碎片，其上存留的浓郁灵机，即便是对于登灵修士而言，也足以拿来修行了。 不过鉴于此物能够在无尽虚空之中短暂停留，有这样的代价也很正常。 分身将事先准备好的灵晶填入，肉洞便如同活物一般，将之吞咽下去。 随后只闻一声微不可察的嘶鸣声，整艘战舰轰然转动，就像是休眠许久的史前巨兽突然间活过来一般，声势极为浩大。 前后两端的花苞缓缓绽开，有诡异的赤色血芒从内部发散而出，并且逐渐汇聚成一点。 两侧的众多触手也开始有规律地摆动着，像是在划船一般，于周围的空间之中掀起阵阵涟漪。 在本体的视角中，小型辰锋母巢顷刻间便化作一束红光，如激光一般，朝天边爆射而出。 离阳心念一动，玄泱界的洞天之门便主动开启，就像是停泊港湾一般，放出战舰，去往天外。 一路扶摇直上，接连撞破重天，到最后已然完全看不到踪影，消失在了极远处。 再将视角转回在舰船之内的水行分身，只觉周身震颤不已，显然是进入了极速状态，并且舰体并不能提供任何防护。 亦或者说，这本就不是给人族准备的。 好在分身直接将定态解除，化作万千水滴，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才幸免于难。 当速度不断提升，直至到达一个限度，感官已然被剥离，所闻所见都是光怪陆离的奇景。 待得穿过一道无形屏障，生物战舰便由极动转为极静。 虚空，已至。 第212章 阴阳精晶 “虽灵机充裕，但却驳杂无比，其内蕴有不少杂质，若是贸然汲取，恐怕有害无益。” 分身稍稍感知，便发现这无尽虚空当中，其实并非空无一物，反倒藏有不少事物。 灵机，清浊二气，五行阴阳玄光，诸如此类，应有尽有，而且含量还不低。 只是，虽然资粮丰富，但却完全混溶在了一起，实在难分彼此，无法直接利用，需要经过数道过滤才能助于修行。 但这样做，也势必会消耗大量时间还有精力，一增一减下，甚至还不如直接在灵机更为贫瘠的天罡大陆上修炼。 得不偿失。 离阳发散灵识，逐渐探出舰体，延伸至外间，但却受到了极为严重的阻碍，堪堪环顾周围，便不得寸进。 恐怕即便本体来，也感知不了多大范围，对于这茫茫虚空来说，只是沧海一粟。 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一片黑暗，偶尔能窥见点点星光，由于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说不定便是数万年前传来的。 要是傻傻地只朝着一束星光前进，或许到了地方，才发现星辰已然陨灭，只是徒劳。 在这无穷寰宇之中，若是没有确切的坐标和导航，纵使是破劫修士，半步飞升存在，也容易迷失在无垠虚空之中，永世沉沦于此，不得自拔。 离阳自然明白这一点，是以并不打算直接开船离开太殊星，他只是单纯上来看看，先打探打探情报而已。 小型辰锋母巢悬停在太殊星外轨道上，在引力作用下，开始围绕其自行转动。 这也让离阳得以窥见全貌。 未曾想除去天罡大陆以外，居然还有另一块极大的陆地存在，比之天罡大陆还大了许多。 只不过其上却是千疮百孔，似乎没有明显文明迹象，也不知是本来就不存在，还是因为某种变故而覆灭了。 与天罡大陆相距甚远，几乎位处星球东西两极，以离阳现在的飞遁速度，或许都要数年才能抵达。 倒也没必要去瞎逛。 母巢转动间，偶尔便能撞见一些天外陨星碎片，亦或者其他古怪事物，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有价值之物离阳自然来者不拒，借助战舰两侧延伸出的触手，尽数收入囊中。 至于一些不识得，但却能隐隐察觉有所不凡的，也一并拿取。 唯有某些透露出莫名诡异气息的，才视而不见。 如此，不过片刻，分身所携带的储物戒便快要被珍贵灵材给填满了，可见这无尽虚空之中虽然危险重重，但也同样机缘多多。 风险与收益相当。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母巢外部的血肉已然逐渐被剥离，距离完全崩溃也不远了，离阳便没再继续大肆搜刮灵材，反正日后还有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替换掉供能的灵晶，生物战舰再度启动，在血肉引擎的推进下，逐渐脱离外轨道，朝着太殊星坠落。 防护星辰的天理道则向来管进不管出，是以此次回航耗费的灵晶，反倒是比先前更多，并且母巢的结构也在穿越过程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若是离阳在无尽虚空待久一点，或许便无法成功返回了。 幸好，他早有预料，没有利欲熏心。 不然的话，损失一具分身事小，收集的众多灵材散落事大，等同于前功尽弃，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财物，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当母巢破开天理道则之后，便进入了重天区域，离阳得以窥见八九重天片缕玄妙，是未曾见过的奇景。 以他现在的修为，尚且不能越过界限，如今虽只是窥得一丝，却也受益良多。 母巢继续下落，接连撞破罡云，虽然通过心神感应选定了落点，但毕竟相距数百万里，有稍许偏差也是正常。 好在下落过程之中也可进行调整，最终稳稳落在本体面前。 不过，此处却并非富含云埃之地，而是相距数万里的高天之中。 这自然是为了隐匿行踪，毕竟无论是母巢升空还是降落，动静都极为明显，即便有离阳施法掩盖，也无法避免引人注意。 相比于母巢满载的灵材，显然是云埃冥数更为珍贵，得分清主次。 好在即便有他人视线投来，也尽数被离阳漠然浩大的气息慑退，毕竟此间无有登灵以上的大能。 纵使是登灵，若不达高转，离阳也浑然不惧。 他境界虽只是三转，但战力却远不止这点，估摸着至少相当于寻常五转登灵。 待得收摄盖亚冥数，炼成玄黄大药，吞服下去，便可登临四转，从而点化水行权柄。 到那时，恐怕七转登灵也能斗上一斗。 离阳抬手一挥，将分身所带回的灵材尽数摄入玄泱界中，随即却是随意一点，于指尖放射出一道五行玄光，落在已然变得破败不堪的母巢之上，顷刻间便将其尽数消融，分解为纯粹的阴阳五行，消散于天地之中，再不见踪影。 都烂成这样了，与其费劲修复，不如直接让蜮娘再孵化出一艘来。 反正虽然星核不好找，孵化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但相比于从无尽虚空带回的珍贵灵材来说，这点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更何况，将痕迹彻底消除，也能避免被居心叵测之人盯上。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最后再利用五行法则掩盖了一切，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什么明显缺漏，离阳才身形一转，回归云埃富集之地。 开始清点起此次初入虚空的收获来。 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罕见灵材以外，对离阳最有用的，莫过于阴阳精晶了。 此物与五行之精相仿，皆是天地灵机与道则汇聚之物，常用于炼丹锻器，贸然吞服，有害无益。 不过对于修习阴阳一道的修士来说，却是能助于修行的资粮。 只可惜，阴阳精晶在天罡大陆之上无法像五行之精一般天然形成，只在无尽虚空之中蕴有。 太阴太阳之力来自那两颗亘古巨星，与诸天星辰皆相距极远，基本上可以说是寰宇中心，周天之核，是以虽辐照万千，但经过天理道则削弱，落到天罡大陆之上的已然十不存一，自然无法凝塑精晶。 寻常修士哪里能撞破重天，登临虚空，进而摄取阴阳精晶，助于悟道。 这也是为何，阴阳一道虽不如时空晦涩难懂，威能玄妙也多，但往往无有什么人修习，不外乎缺少修炼资粮罢了。 此次搜刮到的阴阳精晶足足有数百份，也是离阳刻意为之，为此甚至还抛弃了一些价值更高的灵材，毕竟他现在其实已然不怎么缺灵晶了，更想精进修为。 当初在五方界突破化玄之时，离阳便利用从天海上人那里得来的日月相合之物，强行将阴阳一道提升至真意级别，甚至摸到了法则的门槛。 如今有了这么多阴阳精晶，再加上福缘辅助，成就阴阳法则也是指日可待。 五行暗合阴阳，有阴阳法则作为沟通桥梁，五行之间的联系会更加紧密，威能自然更甚。 第213章 水行点灵 在本体汲取阴阳精晶，修持阴阳一道之际，盖亚的收复也已然差不多完成。 在光复军的努力下，大部分丧尸都被逆转为了活人，致使此界生机重现，冥数大增。 而借助在莱卡斯河系学到的科技以及全新的灵能体系，用于承载本体，接引力量的肉身也已然重塑成功。 也是时候，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了。 心神转动间，至上存在骤然降临，于天中投射一道神光，洞穿云雾，扫尽阴霾。 此般奇景只在一瞬间显现，顷刻消弭，就好像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此界生灵皆怅然若失，隐隐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实在不知究竟是何物。 这或许也只会困扰他们一时，美好的现实将会抹去一切。 唯有燕轻竹美目闪动，有所感悟。 也是，命运的一切馈赠，其实早就已经标好了价格。 但至少，结局是好的。 她也只是朝监视器上看了一眼，便回转注意力，继续自己的研究。 似乎，未来的断绝，对她而言并无任何影响。 也或许只是单纯不在意罢了。 回到离阳这边，无穷冥数汇聚于掌心，逐渐由青转黄，乃至隐隐添上一抹蓝色，显然是正在向臻蓝转变。 但虽然成功收复了盖亚，也还是有不少丧尸在争斗过程当中缺失了重要器官，即便逆转回来，也无济于事。 再加上其他原因，最终人口并未恢复至灾难降临前的水平，估摸着也只有60的样子。 这还是光复军拼尽全力的结果，若是稍有松懈，恐怕便要降到一半以下了。 因此，提炼出的大药最终还是没有达到臻蓝品级，也不只是刚好差了一丝，而是还有不小的距离。 掐指一算，起码得80左右，才能勉强触及门槛。 唯有恢复完全，方可朝更高品级的赤炼前进。 不过，即便是玄黄大药，也足以离阳晋升四转了。 毕竟他在突破化玄之际便是三转，在吸收了卓拉星冥数之后，自然更上一层楼，距离四转也不远。 将刚出炉的玄黄大药摄入体内，离阳便回到了玄泱界中，开始慢慢消化。 就和先前一般，劳逸结合，一会修持剑道，一会感悟阴阳，偶尔还派遣分身乘坐母巢，去往无尽虚空搜刮灵材。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大药玄妙才被完全吸收，脑中神印陡然一闪，登临四转之境。 离阳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蓝光幽幽闪动，当即唤出水行法则，并指点在其上，催动神印，玄光大放。 无形法则一瞬间凝如实质，在神印作用之下，逐渐朝着人形转变。 水行属阴，被点化元灵所成的神明，自然也是女子模样，蓝发蓝眼，眉目如画，清新淡雅，如水中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然水又是五行之源，万物生机所在，是以饱含母性，包容万千。 面对如此绝色佳人，却生不出半点邪念，只觉温和可亲，眷恋不舍。 一经显现，周遭天地间蕴有的水行便逐渐汇聚，如星拱月，齐齐簇拥此女。 万千水行之力，在她手中，便如稚子孩童一般，嬉戏耍闹，其乐无穷。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问道：“可是有名？” 法则存乎天地之间，本就并非独属一人，在点化元灵，生出自我意识之后，往往便会主动冠名。 但面对离阳的问询，此女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温声细语回道：“并无，还望老爷赐名。” 对此，离阳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想来也是，虽说乃是天地本存之物，但毕竟也经过了他的一番提炼，修剪枝桠，不能说去芜存菁，但可称各有见解。 与原身，也大有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他喃喃自语道：“水行，水行，单取一个水字，未免有些落入俗套了……” 思量片刻，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再度细观那女容貌，不经意间，将自己代入了凡间书生的视角。 “淡眉秋水烟波平，清肌月娥玉桂听。” 念及此处，离阳不禁眼前一亮，当即便说道：“不如，就叫秋娥？” 虽说寓意不深，但胜在简短好听，朗朗上口。 作为神明，能有这样一个名字，也更易于被黎民百姓接受，太过晦涩难懂，反倒令人生厌。 而实际上，有不少并非修士点化的民间神明名讳不说高雅，甚至带有些许粗俗之意，比如说专管房事的淫三妹。 相比于这些，秋娥这名字，已然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无论离阳赐下何名，此女都会欣然接受，毕竟本就是他所修之道的一部分，自然心神相合，互通有无。 受了此名，那女便微微颔首，微笑着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妾身秋娥，多谢老爷赐名。” 神言并非儿戏，乃是律令口谕，一字一句暗合周天星辰，能够扰动天地。 秋娥这一承名，此方天地便倏忽一震，好似在天道之中刻下了痕迹，一日不彻底消弭，便永存世间。 这便是成神的好处之一，若是能修得正果，便与天地同寿，可享日月之华，即便战斗不强，也能自得逍遥，算是另一条可行之路。 离阳自然也点头致意回应，随即便吩咐道：“我有两件要事需交由你处理。” “其一，便是前往大乾，暗中护持洛芷的同时，也可借助动乱发展信徒，收集香火之力。” “顺带搜罗异虫精血，打探情报，时刻汇报敛皮族的状况，以及适当干预。” “这柄残剑，还有剑胚，以及些许灵材灵晶也一并带上，残剑护持己身，灵材灵晶拿来进行交易，莫要舍不得用，我这还有许多。” “若是可能，你与刀剑宗宗主轩辕治牵上线，就说我愿以一枚玄黄大药，换得他重铸残剑与剑胚，将这两物合而为一，灵材也是我出。” “其二，便是带着素光真灵回乾清宫，将之交给宋音虞，拜托她用玄光分影剑真灵好好教导一番。” “你可明白？” 就像是父母对待即将远行的子女一般，离阳事无巨细，将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早就做好了外物准备。 秋娥也不是什么蠢人，听完这些，自然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当即便点头应声，回道：“老爷说的很清楚，妾身已然知晓了。” 见状，离阳便也没有多问，他也只不过是口头上说一句，实际上内心还是很信任对方的。 毕竟，修士若是连自己所修之道都持有怀疑，那便无异于自我否认，走火入魔了。 之所以要派秋娥去，而不是离阳亲自上阵，也是因为本体要负责固守云埃富集之地，避免被外人发觉。 这可是重中之重。 再者说，虽然秋娥刚刚点灵，无有信徒，神力不显，但毕竟是法则化身，又掌控水行之力，就算斗不过别人，也能轻易脱逃，乃是最佳人选。 “既然如此，那便即刻动身，我也要再度降临了。” 第214章 灭门惨案 这次的载体，五感并没有任何缺失的迹象，似乎是正常开局。 然而，在离阳接管之际，却是隐隐听到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声，就好似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悲剧一般。 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死相极为惨烈的人脸。 若是换个人，恐怕便要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离阳自然不会被吓到，面无表情，再定睛一看，便发现居然是一具尸体压在了自己胸膛处，满满压迫感导致几近无法呼吸。 好在，不是什么阴秽之物，单纯只是一具死尸而已，不足为惧。 他奋力将身上的尸体挪开，双手撑地，勉强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赫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此间似乎是一座正间之中，从摆设装潢看得出主人家还算富有，但如今却是尸首遍地，血溅四方，俨然一副地狱景象。 常人若是见到这一幕，恐怕便会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便跑，乃至于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 离阳却是面不改色，悄悄往一旁的角落移动，利用家具与死尸掩盖身形，十分警惕地观察附近，以防万一。 从这些尸体的衣着，以及地上的血迹来看，这些人似乎便是仆人之类的，而且刚死没多久，凶手未必已然离开，说不定还留在此处。 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便会发觉，就算离阳懂得一些武斗技艺，但手无寸铁，又怎能与之对抗。 更何况，凶手未必只有一人，能大举屠杀，说不定便是团伙作案。 不可妄动。 他在阴影之中待了片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敢现身。 不过动作仍旧小心翼翼，极为谨慎。 并未立刻离开此处，毕竟外界的情况还不太明朗，不可贸然行动。 先打量了一番屋内，往内里一转，顿时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 似乎是个女子闺房，珠帘幔纱，玉床云被，倒是精致无比，显然在装饰上面花了不少心思，一看便知主人家十分宠溺此女。 不过离阳自然不是因此而欣喜，他只是窥得了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借此便可先检视自身，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立在铜镜前，才得以窥见这具载体的真面目，没想到居然是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头。 怪不得他感觉身躯有些疲累，才活动一会精力便消耗了不少，原来肉身年纪已然不小了。 从身上的服装，以及手上厚厚的老茧来看，原主恐怕也是家仆，若不是因为常年劳作，身子骨还算健朗，可能连刚才那压在身上的尸体也挪不动。 稍微摸索了一下身上，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之物，离阳便开始翻箱倒柜，搜寻其他尸体。 他自然不是想弄清身份，而是打算搜刮一下财物，当作启动资金，这地方肯定是不能久留，得尽快离开。 但奈何，凶手似乎就是冲着钱财来的，大大小小的箱柜都有明显被翻动的迹象。 而死在这里的人又都是仆人丫鬟，就算有钱，也不会带在身上。 按理来说，正间乃是主人家居住的地方，此处却并无衣装较为得体的尸首，或许是逃过一劫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若有所思起来。 一番施为之后，一无所获。 此时，外间的哭声已然断断续续起来，哭了这么久，是人也该累了。 离阳再度扫视了一眼厅堂内，发现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事物，或许都被凶手夺走了，在杀人之时，越货不过顺手可为。 更何况对方本就是为了夺财而害命，自然不可能放过一丝半缕。 他这才下定决心，缓步走出正间，想要弄清究竟是何人在哭泣。 对方可能便是这场屠杀之中唯一的幸存者，怎么着也得看看。 再者说，即便是想要直接离开此处，也得走这条路。 毕竟正间内的窗户都是玻璃镶嵌在横竖交错的木条之中，无法打开，要是强行破除，也要费不少功夫，甚至还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引人注意，打草惊蛇。 迈过一具倒在门槛上，单手伸向外间，似乎求生欲望极为强烈的尸体，离阳便来到了正间外的穿廊之中，这条顶上有华盖的走道将正间、庭院、大屋，三者连接在一起，乃是交通枢纽。 唯有穿过庭院，到达大屋，才能真正走出这里。 穿廊顶上的雕饰繁多，花纹精美，再次证明了主人家并非平民，恐怕就连寻常商贾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地步。 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大户，还是朝廷要臣，亦或者干脆就是皇亲国戚？ 穿廊之中并无多少尸体，看来凶手是早有预谋，挑了个好时机，趁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正间内，来个一网打尽。 一顿摸尸，照例没有半点收获，毕竟都是苦哈哈的家仆丫鬟。 离阳缓步穿行其中，路遇偏房而不入，过了片刻，才来到了庭院之中。 此处也并无多少血迹和尸体，空间极大，左侧立有数座假山怪石，伴有池塘小溪穿插其中，倒是雅致。 右侧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那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便是从中传出。 周围矗立的院墙足足有数人高，其上还嵌有玻璃碎片，想要直接翻出去，也极为困难。 至少以这具载体的敏捷来说，完全做不到。 离阳四下张望一番，便随手抄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木棒，大小粗细倒是趁手得很，从一旁凌乱的足迹和血迹来看，或许便是有人与凶手在此争斗，不敌之下仓皇而逃，将手中武器遗落至此。 他握在手中挥舞几下，便生有些许呼啸风声，若是落在人身上，必定不太好受。 虽说这具载体年近半百，但毕竟并非什么富家翁，而是底层讨生活的平民，最不缺的便是一把子力气了。 有了这木棒，离阳自信能与不穿铠甲的士兵拼拼，至于那些大盗毛贼，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身子一矮，猫着腰便钻进了竹林之中，在细长的竹子间来回穿梭，煞是灵活。 林子里血腥味颇重，想来这里一定经过了一场血战，并且越靠近哭声，血腥味就愈发浓郁，看来对方便身处于战场中心。 是幸存下来的主人家，还是凶手？ 只是这哭声听起来稚嫩无比，音色也纤细的很，像是小丫头，不太可能是凶手。 再者说，既然都拿完财物了，凶手还待在此处做甚？ 此时再联想起先前发现的女子闺房，离阳心中便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是女儿吗？” 要说在此等灭门惨案之中，最容易活下来的，便是小孩子了。 倒不是因为凶手有原则，而是在面临危险之际，父母都会下意识地保护子女，乃至于献出生命。 再者说，小孩子目标也小，容易躲藏，只要不发出什么动静，还真难被寻得。 就在离阳这样想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呼啸风声，乃至于肌肤之上都隐隐生出些许刺痛感，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还有活口！” 第215章 暗器 中计了！ 离阳察觉到遇袭的一瞬间，心中便涌现出这个念头，恐怕那哭声只是用来钓鱼的诱饵，而自己却是乖乖上钩了。 想来也是，一堆死人之中唯独留有一个小女娃，怎么看也不太合理。 若是放在鬼怪故事中，那便必然是某种妖邪之物作祟了。 只是，既然凶手还留在此处，打算杀人灭口，就算离阳不管哭声，直接从大屋走出去，恐怕也会被盯上。 说到底，当他降临到这具载体之上时，便注定与对方有一战。 逃不了的。 不过，即便是被人埋伏偷袭，离阳也浑然不惧。 虽然肉身是有极限的，但在强大的心神操纵下，限制亦可被打破。 正所谓心胜于物。 他当即一个矮身，脚下一滑，强行撤去支撑，任由躯体跌落，直接重重扑倒在地，虽然磨破了皮，受了些许小伤，但也借此躲过了对方的必杀一击，十分划算。 见状，袭击者不禁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家仆打扮的老头，居然能够躲过自己的偷袭。 不过刚才那招只是他随手一击，并未出全力，想着对付一不懂武功的老头，还需施展什么招数？ 现在看来，却是他走眼了。 念及此处，不由轻笑一声：“你这老头，年纪颇大，身手倒是敏捷，比得上不少年轻壮小伙了。” “只是，接下来这一招，你能挡下吗？” 话音未落，便抖动手中长剑，自上往下，便是一快如闪电的斜斩。 此时的离阳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心中便警兆横生，不用多想，定是那人又出手了。 他单手单脚同时发力，齐齐往一旁一撑一蹬，便推动身形扭转，往另一边滚了过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斩击，与犀利剑光只相距分毫，能听到呼啸风声，肌肤上也隐隐生有刺痛。 凛冽剑光一闪而过，切削在了一棵碗口粗的老竹之上，只闻一道清脆断裂声，老竹应声而折，缓缓朝一旁倾覆，砸落诸多枝桠，最终轰然落地，激起阵阵尘雾。 由此可见，若是砍在人身上，不说一刀两断，也起码骨断筋折。 见离阳居然又躲开了自己的攻击，那人自然是瞪大眼珠，极为不解，乃至于有些惊疑不定。 心想莫非，这老头是那种只出现在话本小说之中，年轻时横行江湖，老来退隐闲居的非凡人物？ 毕竟，刚才那一招，他可是出了全力，没道理一名不见经传的老头能避开。 就在他思量之际，离阳却是终于转过身来，得以窥见袭击者的真面目。 竟是个手握长剑，面白如玉，身着青衣，一袭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谋财害命，灭人满门的江洋大盗。 只不过俗话说的好，万万不可以貌取人，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也不少见。 更何况，对方与这家人的恩怨，离阳也尚且不太清楚，或许另有隐情。 所见未必是真相。 但不管如何，对方刚才那两招，都明显是想要害了他的性命，纵使只是载体，也不可饶恕。 是以离阳刚一转身，便操起手中大棒，直直便朝书生奔去。 见到这一幕，书生却是不禁嗤笑一声：“可莫要以为我就怕了你！” 说罢，便持剑挥舞，抖了个剑花，迎向离阳。 然而到了中途，却是又转换目标，盯上了离阳手中的木棒。 手中宝剑并非凡品，乃是削铁如泥的上等货色，区区粗制木棒，又怎能抵挡，一旦交击，必败无疑。 在书生看来，这老头身手虽矫健，但却无有趁手兵器，只需除掉这木棒，之后自然是如砧板鱼肉，任他宰割。 殊不知离阳早有预料，在看清书生之时，便已然明白双方的武器存在不小的差距，不能强求，只可智取。 他却是装作一副不自知的样子，双手高高斜抬起大棒，便朝着书生头颅打去，像是要直接碎颅一击。 书生眼中满是戏谑，把剑一横，放在身前，便猛地一横斩出去。 两者一经横竖交击，书生手中宝剑便直直切入木棒之中，好似热刀切开黄油，毫不费力。 正如他所料。 此时只需再一用力，便可直接将木棒斩成两半，失了最大的长度优势，便等同于废物。 然而就在书生准备发力之时，却是陡然感到了一丝扭转之势，定睛一看，未曾想离阳居然用肩膀抵住木棒，利用偏转力，刚好将宝剑卡在木棒之中，短时间内难以挣脱。 书生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刻意为之，露出破绽，引诱他上当。 当即便想抽回宝剑，然而为时已晚，离阳已然一脚踹了过来，目标正是下三路。 如此近的距离，想要避开都难。 情况危急，书生心中挣扎片刻，最终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根子，直接放弃了手中的宝剑，腾出两只手来，手腕一翻便是一掌，重重打在离阳身上，将他推开一大段距离，书生自己也因反震之力，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下。 这一击势大力沉，离阳难以招架，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一棵老竹，才止住冲势，后背生疼，估摸着已然肿了。 而且似乎其中还夹杂有某些特殊力量，他能够隐隐感知到像是有数条小蛇在体内游动，肆意妄为。 喉咙中一阵腥甜翻滚，若不是离阳强行忍下，恐怕便要直接吐血了。 他顾不得休息，交手一错，便将木棒上卡住的宝剑取下，只是到手才发现，这玩意沉的很，一只手竟是根本拿不动，需要双手握持，才能勉强挥舞。 为何这身材瘦削的书生，能够单手随意出招？ 如此看来，此界也并非没有半点超凡之力，或许便和武侠小说一般，拥有类似真气的力量。 见离阳夺得自己心爱宝剑，书生顿时脸色一沉，冷声道：“若你乖乖将清鸿剑归还，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否则，便休怪我无情！”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却似乎并不打算给离阳求饶的机会，当即便双腿齐齐发力，往地上一踏，竟是短暂滞空。 随后更是踩着周身老竹枝干，腾转挪移间，身形一眨眼便消失不见，再难发觉踪影。 这显然是类似于轻功一般的技艺，书生也并非逃之夭夭，而是明白离阳虽身体素质不高，但却极精于招式，若是正面应对，未必能拿下对方。 唯有智取。 书生消失不过片刻，离阳便察觉杀机四伏，似乎处处皆有危险。 敌在暗，我在明，形势对他而言极为不利。 但若是贸然转身逃跑，将后背暴露给敌人，便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计划退路之际，周身却是突然传来数道呼啸风声，四面八方皆有，密密麻麻，难以躲避。 离阳却也不惧，当即把剑一竖，插在地上当作支撑，整个人摆出极为怪异的姿势，刚好避开了所有暗器。 虽说受点小伤无关痛痒，但就怕这暗器之上涂有剧毒，不可不防。 躲过这一轮攻势之后，他却是直接将手中宝剑往远处掷出。 同时大声喝道：“破剑还你！” 说话间，却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哭声来源处奔去。 第216章 托付 那清鸿剑虽然厉害，但以这具载体的力量，却是不足以单手使用，即便双手握持也只是勉强挥舞，甚至还不如大棒。 还不如随意丢弃，也能引得那书生去捡拾，从而拖延一些时间。 至于为何要往哭声来源处前进，而不是直接逃向竹林外，自然是因为在见识到书生的轻功以后，离阳便已然明白，单凭载体的速度，是完全跑不过对方的。 在竹林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面的大平地。 唯一的生路，便是那小女孩了。 不说其他的，至少能拿来挡刀，留有一定周旋余地。 若是实在不行，便只能放弃这具载体，过段时间再度降临了。 反正，他已然竭尽全力，奈何又是逆天开局，错不在我。 离阳一路狂奔，不过片刻，便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眼前豁然开朗，还以为不小心出了竹林，又回到了庭院之中。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此间仍旧处于竹林之中，只不过附近的竹子尽数被破坏倾倒，没了遮掩，才显得亮堂。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尸体和血迹，身上服装和书生有些类似，估摸着便是一伙。 哭声便是从一位瘫坐在中心处，梳着双平髻，看样子只有八九岁的女娃口中传出。 在她面前是一具女尸，想来便是其家人，或许就是此间的主人家。 所在位置虽无有其他尸体，但血迹却是最浓，恐怕绝不只是这一具女尸流出来的，还沾染了不少其他尸体的鲜血。 看上去，倒像是被众人围攻，最终力竭，含恨而亡。 能单凭一己之力，便斩杀如此多的人，武功必定高强无比。 只可惜，武功之流比不过修仙，境界间的差距并非天壤地别，仍旧可以用人数来填补，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便是这个道理。 感受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极有可能是那书生追了上来，离阳便没再继续观察，当即便朝小女孩走去。 然而，临到半途，他却是突然间又停下了脚步，脸色古怪了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这一刹那的迟疑，便足以怒气冲冲的书生运使轻功袭来，抬手便是干脆利落的一剑，欲要将离阳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只不过，虽然这具载体的身体素质不足以与修习了武功的书生正面对抗，但若是只顾闪躲，还是容易得很。 好歹也是领悟了剑意的修士，在他眼中，书生的剑招就像是小儿学步，可笑至极，一眼便可看穿。 更别说离阳早有预料，当即脚步一偏，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斩击。 同时却是往一旁翻滚，来到了小女孩附近，却又并未靠近太多。 见自己的攻击三番五次被离阳躲过，书生不免有些恼怒，他自然看得出对方并无真气内力，甚至连明暗两劲都没有，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也不知为何这么难杀。 想他堂堂飞鸿剑，在强者辈出的中原武林之中也算是小天才，年仅二十便入了内力期，居然迟迟拿不下一名不见经传的老头，真是奇耻大辱。 心中越想越气，当即便持剑一扫，施展出他的杀手锏，也是赖以成名的招式，清绝飞鸿。 随即只闻一道清脆悦耳之声，就好似清泉作响，又有如霞间飞鸟掠过，唯留一声啼鸣，经久不散。 看似只有一招，实则其内变化多样，即便侥幸避开最初的剑光，也要承受紧随其后，如疾风骤雨般的连绵攻势。 书生对自己这招自信满满，认为这老头就算再厉害，也终究只是凡人，哪里能躲过这施加了内力的剑招。 殊不知，若是他单凭强健体魄，再有内力加持，不讲任何招式，只乱拳打来，离阳还难以抵挡。 一旦施展些技艺，落在离阳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随手便可破之。 当即一个旋身，手脚并用，左突右跳，开始躲避书生的迅猛攻势。 只是，在闪躲间，却是不经意地朝着小女孩靠近，也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竟引得犀利剑光波及无辜，眼看就要将那女娃一刀两断。 书生也全然不顾，反正这小妮子不过是他拿来钓鱼的诱饵，如今钓上离阳这条大鱼，也算是物尽其用，一同杀了便是，不留后患。 小丫头仍旧低声哭泣着，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袭来的危险，就算有所感知，以她的身手，恐怕也避不开书生的剑招。 就在惨剧即将再度上演之际，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突然间响起。 书生当即愣了愣，随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大骇不已，连忙强行中断内力运转，想要收回剑招，后退躲避。 只可惜，为时已晚。 离阳只堪堪窥得几道白光骤闪，随即便是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再定睛一看，便发现书生的胸前，不知何时，已然开了数个血洞，涓涓鲜血自内涌出。 受了这么重的伤，书生顿时身子一软，将手中清鸿剑插入脚下大地，才得以维持站立，没有直接瘫倒下去。 他瞳目大睁，盯着地上的女尸，伸手一指，颤颤巍巍道：“你……你居然没死！”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最后的气力，刚说完，书生便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轰然倒地。 竟是顷刻间便死了。 这一幕着实也有些出乎离阳所料，他原本察觉到不对劲，只想着借助女尸拖延一些时间，未曾想对方居然随手便将书生给杀了。 看来，此女纵使气息奄奄，只留一口气，也不可小觑。 念及此处，他自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想要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没了书生的阻拦，大可直接开溜。 然而，既然借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的。 刚抬起脚来，还未真正落地，面前泥土上便显现出一个坑洞，就和书生胸前的一般。 这显然是威胁。 身后传来有气无力，又像是本就如此的轻柔女声。 “阿福，把囡囡带走。” “带到塞外蔡哈去，去找她的父亲华夜。”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纪王爷的追杀下幸存。” 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静静注视着离阳。 在她瞳目之中，看不到任何情感，无法揣摩其态度。 离阳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去，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却是微微颔首，应声道：“好，我答应你。” 得了这般回应，女子却没有闭上双眼，安心死去，仍旧盯着离阳，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 对此，离阳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走上前伸出手，便拉住小女娃，欲要将她带走。 然而女娃哪里肯，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女子的衣襟，泪眼朦胧地哭喊着娘。 女子勉强伸出手，怜爱地抚摸着女娃的小脸，细心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随即却是并指点在某个穴位，女娃两眼一闭，瞬间昏睡过去。 离阳这才得以将她抱在怀中，朝女子点了点头，转身便欲离开。 只是，临到半途，却又转过身来，在女子不解的眼神之中，指了指她头上的玉钗。 “让我带娃，好歹给点抚养费？” 第217章 大衍之川 虽说人死为大，但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么多。 反正此女都要死了，还不如最后给自己女儿做点贡献。 然而，面对离阳的索取，女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单单闭上了双眼。 她的气息，竟是彻底消弭了。 “真死了？” 见状，离阳眉头一挑，当即双手并用，在尸体上摸索起来，把值钱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只可惜这衣服沾染了大量血迹不好清洗，些许地方也被刀剑砍烂了，不然的话，从这面料质感上来看，也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摸完女子，又开始摸书生，未曾想此人实在是穷得叮当响，身上除去几两碎银子，一条啃了半截的肉干，一本翻烂的剑道残卷，便什么也没有了。 那剑道残卷讲的都是剑招，就算修习了，也无法生出此界存有的特殊力量，甚至某些威力大的剑招还需特殊力量才能催动。 书上将其称之为内力，至于是不是离阳所知的那种内力，就不太清楚了。 日后还得亲自修炼一番才能知晓。 除去这些，书生最有价值的遗物，还是那柄清鸿剑，虽然离阳现在还难以动用，但就算典当出去，也能换不少钱。 背上配套的剑鞘，将清鸿剑插入其中，摸尸完毕，他再看了一眼在怀中熟睡的女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放下。 虽说女子已死，大可不必自惹麻烦，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言而无信可不好。 离阳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有一定原则。 当然，若是那纪王爷杀过来，真的挡不住的话，他还是会弃车保帅的。 修士需持本心，想做便做，不然轻则道心不稳，重则妄念横生，乃至于走火入魔。 总之，先带着这丫头，若是能找到她父亲，那也算是大恩一件，报酬自然不会少。 离阳思量了片刻，便抱着女娃走出了竹林，穿过庭院，来到大屋之中。 大屋之外，便是街道，但他从窗口望去，却是连一人也看不到，也怪不得无人发现这里的灭门惨案了。 离阳没有贸然动身，而是先随便换了身衣服，又寻得一装木柴的竹筐，将女娃塞了进去，用布遮掩，背在后面。 尽量将模样变作砍柴的老樵夫，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稍稍远离了那地方之后，却是逐渐放慢了脚步，开始观察起四周来。 他尚且不了解此界的概况，连如何出城都不知晓，当务之急自然是得先打探些情报。 至少得弄清这地方是何处？ 街道上虽然空无一人，但从周围的痕迹来看，这里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变，完全沦为一座空城。 那么，这些人都去哪里了呢？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便被离阳抛之脑后，只因他发现了一家书店。 虽然大门紧闭着，但在锋利无比的清鸿剑面前，寻常木质脆如薄纸，三下五除二，轻而易举便强行破开了封锁。 离阳缓步踏入其中，扫视了一眼，发现并无什么异常，便来到书架前，开始收集信息。 也多亏这书店是正经书店，除去一些话本小说以外，倒是有不少有用书籍。 其中一本唤作《大衍之川》的书中，便详细记载了此界的历史。 朝代改换，王权更易，大衍之上的人族历经将近三千年的风霜雪雨，才得以一统整个中原，建立起被称为川的王朝，国力已达以往朝代所不能及的巅峰，蛮夷外族纷纷俯首称臣，不敢乱犯，乃至于下嫁公主，年年纳贡，以求一夕平安。 如今便是川朝的第二个年号，无易十七年，在开国皇帝川太祖纪百川驾崩以后，他的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纪白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励精图治，大刀阔斧地对诸多政策进行了改良，国泰民安，一片繁荣景象。 至于那女子口中的纪王爷，想来便是这纪白的弟弟纪雷，离阳现在所在的泰安城，乃至于整个齐江郡，都是这纪雷的封地。 要想从这里逃到塞外，就必须南下经过三座大城，最终还要闯过有军队看守的金节关。 平民出塞需要关文，这玩意可不好得，并且还得经过重重核查才能发放。 若是以这具载体的身份去申请，恐怕到了半途中，便会被那纪雷截下，从而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必须得想办法弄个假身份才行。 大致了解了一番此界地理，规划好逃亡路线，离阳便转而开始搜寻关于内力的书籍。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本名叫《大刀记》的书籍，乃是一位无名刀客在退隐江湖之后，闲时无聊写下的随笔，其中记载了不少有关武者的常识。 长久以来，天下动乱，武功只是有能之士发明出来，为了保全自身的工具，往往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直至中原一统，天下太平，武学才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中，被简化为锻炼身体的手段。 但说到底，功夫还是杀人术。 分为四个境界，明劲，暗劲，内力，真气。 明暗两劲只是稍增拳脚威能，对付凡夫俗子自然绰绰有余，但若是碰上身披甲胄的士兵，照样打不过。 唯有到达内力期，才可生出内力，实现一些类似于隔山打牛的壮举。 估摸着先前那持剑书生便是内力期高手，还好离阳受了一掌便知晓厉害，不敢硬抗，一直躲避，否则要是被内力侵入多次，五脏六腑都会碎裂，这具载体自然也无法继续使用。 但即便如此，到现在他也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这具肉身毕竟太老了，恐怕受了那一击，体内器官便已然遭了不小的伤害。 虽然不影响正常行动，但若是不尽快安定下来，休养些时日，说不定便会留下难以痊愈的暗伤。 至于真气期，能练到此等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但无一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已然不能用武者称呼，需尊为真气大宗师。 入此境者，已然脱离了凡人的领域，摘花飞叶便可伤人，真气一动，短暂飞行也不在话下。 这女娃的娘亲，也就是那疑似被众人围殴的女子，想来便是真气大宗师，怪不得一击便能秒杀书生。 而除去最基本的境界划分以外，排在首位的便是关于心法和招式了，也不难理解。 心法便类似于本体所修的大五行天地真经，虽不擅杀伐，但却能催生出众多玄妙，而招式则是神通，需要配合心法使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也就是说，离阳若想成为武者，就必须先寻得一门合适的心法，激发躯体潜力，挖掘肉身秘藏，方可生出劲力。 只是，虽然如今武学盛行，但好的心法也极为难得，更何况心法越是厉害，所需的前置条件便越多，比如得每日药浴，亦或者把人参当饭吃，消耗颇大，小门小户还真练不起。 就在他思量该如何获取心法之际，身后却传来些许动静，虽然很是细微，但却逃不过他的感知。 离阳当即抽剑一转，打算先下手为强。 第218章 具天节 转身之际，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为憔悴的小脸。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来者竟是一缺了半截右腿，拄着烂木拐杖的少女。 看其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便知晓并非什么纪王爷派来的追兵。 不过一可怜人罢了。 注意到离阳手中寒光隐隐的宝剑，少女显然极为害怕，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好在有烂木拐杖作为支撑，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小脸煞白，不敢直视，却是颤声哀求道：“这位大侠，可否别把书拿走，大伯会责罚我的，求你了。” 想来她口中的大伯，便是这家书店的主人了，少女或许也是寄人篱下，因为行动不便，才被独自留在店里看守。 只是，就算有什么毛贼进来，单凭她这小胳膊小腿，又是残疾，莫说驱赶，就连些许反抗也做不到。 好在是碰上了离阳。 他将清鸿剑插回剑鞘，却是沉声叮嘱道：“书我不会拿走，但你莫要与其他人说我来过。” “听明白了吗？” 以离阳的强大心神，只看一眼，便足以将整本书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记录于心，自然不必将书带离此处。 更何况，他现在可是逃亡，也不能留下痕迹。 却是这少女多虑了。 而对于离阳的吩咐，少女自然是捣蒜般点了点头：“明白，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虽然看她语气真挚，神色正常，不似作伪，但离阳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摩他人心思的。 当即连踏几步上前，抬起手并指便是一顿乱点，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只叫少女眉头紧皱，极为不适。 做完这些，离阳便哄骗道：“你刚才中了我的独门武功，若是敢暴露我的存在，顷刻间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但如果什么也不说，自然相安无事。” “此法来自前朝，一般人是寻不得解法的，至于大夫，他们不通武学，自然什么也看不出。” 越说越吓人，少女是惊恐不已，连忙把烂木拐杖一甩，直接跪倒在地，重重朝离阳磕了几个响头。 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了，还请大侠放心，不要杀我！” 见状，离阳这才十分满意地微微颔首：“好，我相信你。”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转身离去，只留少女跪伏在地，仍旧不敢抬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或许，要过一会，才能回过神来。 不过，那也与离阳无关了，到那时他早已溜之大吉。 出了书店，却是并未直奔南城门出城。 只因今天乃是川朝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具天节，每家每户都要来到庙前祭拜传说中创造此界的大神具天，这也是为何，离阳在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显然都去庙里了。 具天节期间，为了以防万一，大部分城市都会直接封城，想走也走不了。 想来那纪王爷也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在今日下手的。 真是阴险至极。 虽然纪王爷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离阳与女娃的幸存，但若是不尽快离开这里，想要等到明日封城结束再出去，难度势必会大大增加。 一旦发觉留有后患，以纪王爷的权力，再找些借口，继续封城，派人彻查也是易事。 也就是说，今日不走，很可能便再也走不了了。 离阳思量片刻，却是反其道而行，没有随意找个地方躲藏，反倒是直奔具天庙。 虽说具天节期间，平民皆不得出城，官员也需汇报才行，但庙中那些神婆力士却是不受影响，在众人祭拜完大神具天之后，力士便要在神婆的带领下，扛着大神具天的塑像，到城外那条绵延千里的齐江之中为其沐浴洗净，举行祈福仪式。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若是能想办法混入其中，出城自然轻而易举。 离阳走了一会，耳边便传来极为嘈杂的动静，抬首一看，便能隐隐窥见人山人海，全城数万人齐齐簇拥在庙宇附近，可谓是万人空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说来也怪，此界除去这大神具天以外，便没有其他神明信仰了，什么道佛儒自然也是没有的，似乎只认可这开天正神。 他自然而然地混入人群之中，抬起头看向高台之上的塑像，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 只因这大神具天的服饰风格，与天罡大陆有些相似，而放在此界之中，便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模样也并非是什么威严满满的中年男子，而是一样貌清秀的青年，眼神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他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想，但还需更多验证。 伴随着一道浑厚钟声响起，高台之上，穿金带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神婆跳着莫名的祈福舞蹈，一群光着膀子，显露出精壮无比上身的力士默然矗立在一旁，就好似不动的石雕一般，拱卫着大神具天的塑像。 站在台下的平民或张望，或埋首，皆顺从地闭上嘴巴，不敢大声言语，唯恐惊扰神明。 离阳看了片刻，目光却是逐渐转向高台之后，也就是幕布之下，那里必定是神婆与力士休息的地方，若是能进去，便成功了一大半。 只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想被发觉，也难的很。 得想办法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才行。 他沉思片刻，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一旁孩童手中的蜡灯，这玩意有点类似于前世的应援棒，用油纸糊住了蜡烛，使其能够一直在户外缓慢散发光亮，不至于被风一吹便熄灭。 离阳倒不是也想拿一根把玩，而是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谋。 要说在这种生产力不算发达的古代，最容易引起恐慌的，便是火灾了，由于大部分建筑都是纯木质，一旦成了气候，火势便连绵不绝，难以扑灭。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悄然退了出去，来到距离庙宇不远，一座唤作醉仙居的酒楼之中。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这里留有人看守，但一群小二，又怎能敌得过手握清鸿剑的离阳，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他们，将地窖之中储存的高浓度酒，以及后厨的香油一并取出。 倒油，点火，一气呵成。 刚好今日也是万里无云，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这火一旦生出，片刻便能蔓延到其他地方，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扑灭的。 做完这些，离阳便匆忙跑回去，装作一脸焦急地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德善坊走水了！” 虽然点的是醉仙居，但说的却是德善坊，也就是用于收留老弱病残，每日布施进行供养的地方。 这地方一旦着起火来，那还得了，但凡有伤亡，负责管理的官员乌纱帽都难保。 更何况这些平民家中也有不少老人留在那里，是以听得离阳这么一呼喊，顿时脸色一变。 当即也不顾什么祭拜了，反正日后再多补些香油钱便是，但如今这情况可不能拖。 原本平静的广场再度嘈杂起来，不少人救火心切，拔腿便走，一片混乱之际，离阳得以悄然钻入幕布之后。 第219章 宿命 “什么？你说德善坊走水了？我娘还在里头呢！” 表演结束，正坐在幕布背后休息的刘大牛得知这一噩耗，顿时脸色一变。 他当即站起身来，便想要离开此处，前往德善坊看看自家老娘的情况，顺便参与救火。 然而临到半途，却是又突然间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神婆，眼中透露着些许恳求意味。 力士的名额都是定死的，一般人想当还当不了，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为的便是今日。 刘大牛虽救母心切，但也知晓，若是因此恶了神婆，从今往后他一家子都不会好过。 别看神婆没有一官半职，却也是由民众自发推举出来的，德高望重，乃是大神具天的钦定仆从，根本无需神婆出手，只要在不经意间提到刘大牛有辱神明，街坊邻居都会避而远之，排斥他们一家。 久而久之，甚至官府也会忽视他们，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是以刘大牛也只能希望神婆通情达理，能够放他回去。 好在，此女也并非什么不近人情的恶人，与刘大牛也无仇无怨，自然不会阻拦他。 当即微微颔首致意，淡淡说道：“去，大神具天不会怪罪于汝的。” 听闻此言，刘大牛才松了口气，连忙朝神婆拱了拱手：“多谢神婆宽宏大量。” 对此，神婆却是摇了摇头，回道：“汝应感谢大神具天，而并非老身。” 刘大牛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当即朝一旁的塑像屈膝下跪，重重磕了个响头，这才匆忙转身离去。 只可惜，他刚一出幕布，便被埋伏已久的离阳给盯上，从背后一个手刀，便将之打晕，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离阳将昏厥的刘大牛拖入角落之中，扒掉对方身上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幸亏这具躯体虽然衰老，但毕竟也是常年劳作的平民百姓，久经锻炼，又给一位真气大宗师当家仆，待遇也不差，营养较为充足，得以练就一身肌肉，虽说干瘦了些，但换上这力士衣服，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不过做完伪装以后，他却是仍旧没有贸然进入幕布之中，而是在暗处静静等待着。 这些力士肯定也并非胡乱选择的，说不定便有对应的名录，乃至于互相认识，离阳现在若是就进去，很有可能便会穿帮。 他只需在这些力士抬起塑像出发时混入便可，那时人人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神婆吸引，需要听从对方的命令，便不太容易发现离阳。 果然，火灾的出现并没有干扰到仪式的举行，午时一到，铜钟一响，一众力士便在神婆的呼喊声中，齐齐发力，将重达万斤的神明塑像高高抬起，缓缓向城外进发。 离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背着竹筐，排在队伍末尾，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虽然这塑像乃是实心，极为沉重，但在十几个壮小伙面前还真不算什么，若不是神婆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一会便待在原地跳些莫名的舞蹈，早就出城了。 但即便如此，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队伍便来到了东城门。 从远处看去，便能窥见城墙上立有数道人影，显然是负责看守的士兵。 虽说以离阳的身手，即便没有内力真气，单凭清鸿剑的锋利，也能轻松拿下这些士兵，但更关键的在于，他要怎么越过这数人高的城墙。 附近可没有什么可供攀爬的建筑物，单凭这具载体的身体素质，是绝然跳不上去的。 还得从城门走。 见得神婆出现，守门的士兵便将城门缓缓拉开，每年都是如此，也无需事先打什么招呼。 队伍很顺利地进入了城门，然而那原本漫不经心的门侍窥见离阳，却是突然间喊道：“唉！你这背上装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便齐齐将目光转向离阳，那些力士眼中也带有些许不解，毕竟虽然从打扮上来看，离阳没有什么问题，但怎地是个生面孔，而且年纪还颇大？ 面对门侍的质问，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当即便回道：“里面是给大神具天准备的贡品，尔等是想要先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那门侍哪里还敢多问，如此不敬神的行为，要是做了，基本上头顶这乌纱帽也难保了。 却也不愿表露自己是有所畏惧，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色厉内荏道：“行了行了！走！” 队伍这才继续前进，不过离阳却是发现，有几位力士看自己的眼神甚是古怪，或许已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 只是由于作为领导者的神婆没有发言，他们也不敢逾越，无异于自找不快。 但却是纷纷下意识地远离了离阳，唯恐沾染上什么麻烦。 见状，离阳却也并不在意，反正已然出了城，他打算再走远一点，离开那些哨兵的视野，便直接开溜了。 未曾想临到半途，那神婆却是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转身一看，幽幽目光便盯在离阳身上。 看来，此女并非不管事，而是早有发觉。 只不过，若是想凭借人多势众来对付离阳，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这些力士虽身强体壮，但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连趁手兵器也没有，在手持清鸿剑的离阳眼中，只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随手便可破之。 是以他浑然不惧，淡然与神婆对视，想要看看对方打算如何。 却不想过了片刻，这神婆长满皱纹的老脸上竟是显露出一抹笑意，轻声呢喃道：“你终于来了。” “解救大神具天的宿命，就落在你手中。” 说完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她便从怀中掏出一枚形制古怪的铜片，递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带着此物，去塞外找阿泰祭司，他会告诉你一切。” 说罢，神婆又招呼一声，便带着众力士抬着神明塑像走了。 只留下离阳一人待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铜片，有些惊疑不定。 神婆所说的话更像是胡言乱语，并不重要，但这玩意的形状，却是和冥数大药有些类似。 对方一介云埃界凡人，怎么可能知晓此物？ 看来，这大衍界，的确和天罡大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非像前几界那般独立。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手中这一证据，让离阳心中的猜想更有了几分可能性。 他站在原地，抬首远远深深看了逐渐消失的队伍一眼，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背上背着的竹筐便传来些许动静，离阳稍作迟疑，最终还是选择将竹筐取下，撤去了表面用作遮掩的破布。 小丫头蜷缩在里面，灰头土脸的，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盯着离阳。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再哭着找妈妈，而是嘟起小嘴，皱着眉头喊道：“福爷爷，我好饿。” 小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的确是饿的不行了。 第220章 火边夜谈 小孩子精力旺盛，就算哭了那么久，一觉醒来，也只是饿了。 只是，离阳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差不多已然走出了泰安城的范围，周围无有半点人烟，皆是杂草灌木。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找食物？ 就算能抓到一些野鸡野兔，以这小丫头的脆弱肠胃，说不定即便吃下去了，也要吐出来。 见这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也有些于心不忍，思量片刻，却是掏出了先前从书生尸体上摸来的半截肉干，将之递给了对方。 又黑又硬的肉干拿到手，小丫头却是看也不看，当即便张嘴一口咬下去，自然眉头紧皱，半天也咬不下来。 这种经过熏制脱水，能够保存很久的肉干，成人吃起来都尚且费劲，更何况是小孩。 不过小丫头却也不傻，亦或者单纯只是太饿了，不肯将到嘴的食物吐出来，就这样含在口中，通过唾液逐渐软化。 见状，离阳便任由其沉浸在与肉干的搏斗之中，继续朝着南方行走着。 如此走了一会，却发现身后又没有一丁点动静了，他下意识转过头去，便发现小丫头居然又睡着了，嘴里还含着肉干，已然吃了不少。 离阳伸手本想将肉干取下，但却发现这小丫头还咬得挺死，甚至即便在睡梦中，也下意识地反抗，不想口中的食物被夺走。 这景象真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只希望这小丫头能够一直这样。 离阳无奈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的行程。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边的太阳就快要落下，危险重重的黑夜即将来临。 但他现在仍旧处于野外，看不到半点人烟，距离最近的大城，还有不少距离，估摸着一天两天是完全走不到的，起码得三四天才行。 然而，这具载体却是濒临极限了，又累又渴又饿，胸口也在隐隐作痛，若是再不休息，恐怕内伤便要愈发严重了。 离阳只得放弃继续前进，转而开始在周围寻觅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以供落脚的村落，再不济，来些过路的商队也行，他完全可以用手中的首饰换来一些补给。 只可惜，为了尽量避免被纪王爷的人发现，他走的并非官道，也不是什么小路，完全就是尽可能隐觅行踪的走法。 自然也找不到任何商队村落。 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四下搜寻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离阳索性就直接入了深山老林，反正野外生存对他而言，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凭借从各云埃界积累下来的海量知识，循着野兽的踪迹，他很快便找到了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是从山泉里涌出来的，水质还算好，生饮也不会弄出什么大毛病。 在小溪附近随便找了个较为隐蔽，有大树遮挡的地方，生起篝火，用清鸿剑叉了几条鱼，架在上面烤。 如此一来，食物和水的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做完这些，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夜晚真正降临了。 由于此处未经开发，山林之中自然存有不少野兽猛禽，一到晚上，四下都开始响起悉悉簌簌的声响，还能时不时听到远处的狼嚎，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安心睡着的。 但对于离阳而言，却并无任何影响。 毕竟要睡觉的不是他，而是这具载体。 “操，真腥！” 原本以为烤鱼和烤兔子差不多的离阳一下嘴，眉头便紧皱了起来，只因这没有加任何调料的烤鱼实在是腥的不行，若不是他心神足够强大，可以强行咽下去，还真得吐出来。 没想到即便特意挑选了较小的鱼，味道也不堪忍受，真是失算了。 “早知道，还是抓兔……抓野鸡算了。” 一说起兔子，离阳便想起当年在兔子地狱里，吃了无数只兔子，一阵反胃的感觉便涌上心头，当即改口。 吃饱喝足，也是时候休息了，离阳把背上的竹筐卸下，随意瞥了一眼仍旧在熟睡的小丫头，便靠在树干之上，缓缓闭上双目。 没了人活动的声响，此间便只剩下树枝燃烧的噼啪声，这些细微的动静，反倒更显周围死寂一片，静悄悄的。 偶尔有幽绿的光在暗处闪烁着，窥见了熊熊火光，便没有进一步行动。 不过，要是敢出手，离阳也不会坐视不管。 倒不如说，他更希望这些畜生主动送上门来，肉可以拿来当食物，皮毛也能制衣服，浑身都是宝。 只可惜，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危险，这些幽影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现身，缓缓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过了大概三个时辰，篝火已然快要熄灭了，但黎明尚未到来。 不过，离阳却是猛然睁开双眼，六个小时的睡眠，对这具载体来说，已然足够了。 虽然胸口仍旧隐隐作痛，甚至有变得愈发严重的迹象，但身体的疲劳已然消去，可以重新上路了。 不过夜晚的视野很不好，即便离阳无所畏惧，也不愿自找麻烦。 他找了一些树枝作为燃料，再度燃起了篝火，明亮的火光驱散了浓郁的黑暗，也带来些许暖意。 如今已是深秋之际，气温逐渐转凉，虽说这具载体还算健康，但毕竟年纪大了，要一直光着膀子受冷风吹，可就要生病了。 “得找几件衣服才行。” 只可惜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那些野狼居然不偷袭，真是没用，连小花都不如。 离阳无所事事地用树枝拨弄着篝火，过了片刻，竹筐里便传来些许动静。 小丫头又醒了，含在嘴里的肉干却已然消失不见，也不知是何时被吃完了。 她睁大眼睛盯着离阳，当即开口问道：“福爷爷，你要带我去哪啊？” 离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回道：“带你去找你爹。” 一说到爹，自然想起了娘，小丫头顿时眼睛一红，却也没有哭出来，硬生生忍了下去。 见状，离阳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娃还算懂事，可能要比小时候的洛芷还坚强一些，自家老娘都没了，居然还能忍得住。 得亏年龄还小，不太明晰事理，要是再大点，眼睁睁看着一家子被别人砍死，说不定就会落下困扰一生的心理阴影了。 倒是省事了不少。 离阳适当安慰道：“放心，等找到你爹，你娘的仇就有的报了。” 老婆是真气大宗师的男人自然也不会太差，最起码也得是个真气大宗师？ 离阳可没兴趣掺和其中，他愿意带着这拖油瓶逃亡，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闻言，小丫头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没有多说什么。 她从竹筐里爬了出来，坐在离阳旁边，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本精致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离阳自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却是当即愣住了。 只因，他刚才捕捉到的片段，似乎是一些冥想姿势。 这是心法的特征。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眼前一亮，当即把头凑了过去。 “让福爷爷看看。” 第221章 明劲 “啊？福爷爷你也想看吗？” 对于离阳的请求，小丫头显然有些不太情愿，似乎这小册子是她的宝贝，小孩子向来占有欲是极重的，谁抢她玩具都不行。 但她也是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离阳了。 是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小册子展开。 “那就和我一起看。”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同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册子上的内容。 离阳一目十行，阅读速度显然要比小丫头快多了，不过好在他也需消化一番，才能完全理解上面的信息，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体系，因此还能忍受小丫头缓慢的翻页。 但奈何并不是从第一页看起，虽能够确认这是一门心法，却无法窥见全貌，快速入门。 幸亏如此看了一会，小丫头便又开始打瞌睡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几近要直接栽倒下去。 看来虽然精力旺盛，但也因为悲伤过度，耗费了不少心神，才容易被困意袭上。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见状，离阳自然心中一喜，连忙伸手轻抚她的背，同时哄道：“累了就睡，还没天亮呢。” 听到这话，小丫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间便睡了下去。 离阳抓住衣领，拎起此女，重新塞进竹筐内，随后便从她手中取走小册子，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不仅是一门心法，品阶还极高，估摸着便是那女子所修。 想来也是，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留点遗产给儿女。 倒是省的离阳浪费时间精力还有钱财去寻求了，面前就有现成的。 看来，当初选择带上这个拖油瓶，也并非是什么不智之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心法唤作凰血真经，分为上下两部，而面前这只是上部，恐怕下部便在小丫头的爹手中。 看来，这恐怕也是那女子的计谋。 若是想要入门，得先取五滴凰血，涂抹于五心之上，摆出五心向天之姿，静坐冥想，心中不断默念十二字法诀，待得感知到体内涌现出一股暖流，便算是成功踏入武者领域了。 这凰血也并非真的是什么凤凰神血，而是带有凤凰血统的人族之血，不过倒也极为罕见。 但看到这里，离阳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仍旧在熟睡的小丫头。 恐怕，此女便拥有这所谓的凤凰血脉，不然的话，这凰血真经留在她身上也无用。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拔出清鸿剑，架在火上烤了一会消消毒，随后来到小丫头的身边，用极为锋利的剑尖在其手指上点出一个小口子，从中挤出一些鲜血。 虽然他的动作非常小心，但细微的刺痛，还是让小丫头眉头紧皱，甚至下意识挣扎了些许，好在睡得很熟，没有真正醒来。 收集完足够的血液之后，离阳便把小丫头受伤的手指塞进她嘴里，利用唾液来缓解疼痛，过了一会，紧皱的眉头便舒展下去，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吸吮手指的动作。 这样的话，等她醒来，伤口也差不多不会流血了。 所谓的凰血和普通人的血液没什么两样，离阳将之涂抹在双足心，双掌心，以及胸口这五心之上，端坐冥想，默念法诀。 冥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连眼睛都无需闭上，便能进入那种神游太虚，精神超脱物质的状态。 十二字法诀也不算多么晦涩难懂的东西，在平民眼中，可能犹如天书，但离阳只看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真谛。 天罡大陆之上亦是有武学存在，只不过那些都是修士玩剩下的东西，自然算不了什么。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念诵了多少次法诀，于刹那间，他感知到了一丝莫名的暖意从体内深处涌出，转瞬间游走四肢百骸，遍及全身，激发隐匿在其中的潜能。 当暖流渐渐沉淀安静下来，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精光一闪，神意迸发。 原本有些老花眼的视力上升了不少，已然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其他感知也有些许提升，甚至于胸口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更关键的，便是听觉变得极为灵敏，方圆百米内的动静都一清二楚，一览无余。 作为生物，人类的身体显然是不够完美的，基因深处藏有不少未经发掘的片段，被此界人族称之为秘藏。 如此看来，离阳初次开启的秘藏，或许就与听觉有关。 但除去这些益处，他却是突然间感知到腹中空空如也，肚响如雷鼓，显然是饿的不行。 明明先前可是吃了好几条烤鱼，又没怎么活动，消耗却是如此之大。 很明显，这便是开启秘藏的后遗症，或者说是所有武者的通病。 所开启的秘藏越多，身体素质自然也就越高，但同样的，为了维持如此大的消耗，每天需要摄入的营养也大大增多了。 粗粮杂谷要想满足，得一次性吞食数十斤才行，实在麻烦，是以武者一般都通过服用炮制好的药汤补充能量，至于寻常食物，不过是图一个饱腹而已。 离阳伸手摸了摸干瘪的腹部，又抬首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便发现天边已然隐隐泛起鱼肚白，显然黎明将至。 此时，正是一些小动物活动的时间，最适合打猎了。 他当即背起竹筐，操起清鸿剑，便想要打几只野鸡当作早餐，填饱肚子。 这未经开发过的山林之中资源丰富得很，在灵敏了不少的听觉加持下，离阳很快便有所收获。 野鸡没抓到，倒是在小溪边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一个大雁窝。 心念一动，便调用体内沉寂的暖流，加持于虎口之上，当即便是一剑，连鸟带蛋一窝端了，也算是一家人团聚。 这便是明劲，发乎于表，能够大大提升招式威力，只是不如暗劲隐蔽，容易被察觉到，进而有所防备。 不过对于精通剑道的离阳而言，有了这一道劲力傍身，若是再遇到那书生，也不至于像先前那般只能闪躲，反倒是可以轻松取胜。 当然，如果对上真气大宗师，还是有力未逮的。 毕竟内力虽可隔山打牛，但却不能凭空释放，得接触到才行。 离阳有信心借助所修剑道，不被内力期的武者近身，但却拦不住真气大宗师随手甩出几道真气伤人。 说到底，到了此等境界，已然脱离了武者的范围，逐渐迈入修士领域。 单凭凡力，是难以抗衡的。 麻利地放完血，拔干净毛，将贴了秋膘，肚子圆鼓鼓的大雁架在重新燃起的篝火上烤，没过一会，香味便涌了出来。 这可比烤鱼香多了。 大快朵颐的同时，也不忘利用余火将鸟蛋煨熟，毕竟这玩意的营养也不低，可不能浪费了。 就算离阳不吃的话，也能拿来喂小丫头，想来这种食物，就算是她也能吃下去。 将烤鸟吃得只剩极为干净的骨架，离阳又敲了几颗熟鸟蛋，借着同源回味了片刻。 如此饱餐一顿之后，才撒了泡尿，将篝火彻底熄灭，再度踏上了旅程。 第222章 空苏 “终于到了。” 离阳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门，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接连走了三天三夜，虽然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不愁吃不愁喝，但先前受的内伤却一直没有完全痊愈，甚至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必须得找点药才行。 更何况，吃喝只是维持生存的基本需求，还有不少东西，是只有在人类活动区域才能寻到的。 比如说衣服，工具，以及最重要的情报。 都过去这么久了，想来那纪王爷也已然发觉有漏网之鱼，开始派出手下追捕他们了。 然而在布告栏之上，离阳却没有窥见有关自己和小丫头的通缉令。 想来也是，这纪王爷虽然权势颇大，但灭门惨案也不是什么好事，小丫头家里有位真气大宗师，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官场关系，此事不宜声张，偷偷处理掉才是最好。 虽然以离阳现在的实力，只要不被数名内力期高手埋伏，亦或者几十位身披甲胄，全副武装的士兵围殴，便可轻而易举地逃出生天。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些最好。 再者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来之前，他特意把小丫头留在了山林之中一处较为安全的地带，叮嘱其不要随意走动，自己则一个人下了山。 纪王爷追捕的主要对象肯定是小丫头，至于原主，只是一家仆，不会有多在意，所以现在离阳独自现身是最稳妥的，一旦带上小丫头，就难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此时天刚蒙蒙亮，但城门外却已然排满了欲要进城的平民百姓，离阳背着装满刚砍下来柴火的竹筐，还挂着一只肥兔子，装作刚下山的樵夫猎户，自然而然地混入了队伍之中。 虽然有路引这一出行凭证存在，但也只用于相距百里，并且是长期住宿的情况，如离阳这般每天都要上山砍柴的樵夫，自然是不需要的。 看守城门的门侍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放他进去了。 顺利进入空苏城的离阳先在市场脱手了木柴和兔子，拿换来的钱财买了一件粗布衣服，改头换面之后，便来到了当铺。 那些木柴和兔子自然都是伪装，也换不来多少银子，重头戏还是在那些金银首饰上，可都是大家之作。 不过鉴于有些上面留有较为明显的印记，比如说寒字，估摸着便是小丫头的姓氏，为了避免暴露，离阳便没有选择这些来典当。 当铺的老板是个肥头大耳，一脸富态的中年胖子，身上穿金带银，也不知有多少是真的。 一见到离阳，便笑着迎了过来，招呼道：“唉！这位爷，想出手什么东西？黄金还是玉石？” 在他看来，像离阳这样衣着寒酸的老头，指不定祖上阔绰过，没准就有几件珍藏许久的传家宝，更何况文化又不高，最好忽悠了。 是一笔大买卖。 离阳面无表情，掏出一枚做工精致，其上镶嵌有数枚蓝宝石的玉钗，摆在身前。 同时沉声道：“首饰，五百两银票，一口价。” 他可没时间和这胖子墨迹，拿了钱，便要去大肆采购了。 虽然小丫头很懂事，不会乱走，但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任由其一个人待在山林之中，未免太过危险，还是早去早回最好。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胖子自然是不太情愿的，五百两的价格虽有利可图，但却赚不了太多。 只是待他抬起头来，打算讨价还价，却不经意间瞥见离阳眼神之时，到嘴的言语竟是迟迟吐不出来。 杀人者自有煞气蒙身，胖子作为一典当行的掌柜，背地里与江湖中人也有过不少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却无一像离阳这般，在其眼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完全是漠视的态度。 甚至可以说，并不把胖子当作人，亦或者生灵来看。 意识到这一点，胖子顿时心中一惊，心想莫非这位是什么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亦或者干脆就是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不然哪里会这般。 他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捣蒜般点了点头：“可以可以，成交！” 弯下腰，连忙从钱柜里掏出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了对方。 离阳随手取走银票，留下玉钗，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就好像这玩意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见状，胖子便开始有些怀疑，莫非这玉钗是什么赃物？毕竟从形制上来看乃是今代之物，并非古董之类的传家宝。 只是就算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离阳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更何况，就算对方不走，胖子也没有那个勇气当面质问，生怕被离阳乱刀砍死。 此等凶人，还是不要招惹最好。 就当自己吃亏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胖子无奈叹了口气，将玉钗小心翼翼地收入专门存放首饰的精致小木盒之中，随后藏在了柜台最深处，他是不敢把这玩意拿出来了，万一真牵连什么命案，可就要倒大霉了。 此时的离阳并不知晓当铺掌柜的心思，他却是来到了城内官府告示前，装作随意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里也没有任何公告亦或者通缉，也不知那纪王爷是尚未发现，还是真的打算暗中解决。 他不会主动打听有关寒家的消息，毕竟这样无疑是在自曝，必定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反正离阳也没兴趣掺和其中，他只需要完成女子的遗愿，找到小丫头的爹，取得凰血真经下部就行。 随后却是回到了先前脱手木柴和兔子的交易市场，从刚才就选定的牙人手中购买了一只骡子，和一辆板车。 虽然以他手中的钱财，完全可以买下一辆马车，但那样实在是太招摇过市了，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骡车就已然足够了，二人大可装作逃难的爷孙俩。 虽说是太平盛世，但天灾仍旧不可违抗，再加上科技本就不够发达，洪灾火灾频发，有难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到别处寻找出路也极为正常。 有了骡车代步，省下不少力气的同时，也可装载一些必需品，是以离阳又采购了一些食物，还有换洗衣物，以及疗伤药汤，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才牵着骡子，缓缓朝城门走去。 出了空苏城，将骡车停在山路旁的灌木之中，做些掩饰，又将骡子拴好，不让它乱跑，离阳才循着先前的踪迹，回到在山林之中过夜时搭建的临时营地，也就是一天然大树洞。 只是他一进去，却没有看到小丫头的身影。 不过倒也并无任何慌张，在成为武者之后，愈发灵敏的听觉已然捕捉到了一丝动静。 离阳随意一扫，便在落叶堆中寻得了小丫头的踪迹。 心想这小妮子还算聪明，居然知道躲起来。 当即笑着拍了拍手，轻声呼唤道：“是我，福爷爷，出来。” 小丫头这才从厚厚的落叶堆里探出个小脑袋，一脸欣喜地看着离阳。 显然，她被独自留在这里，也非常害怕。 第223章 武痴 “福爷爷，你是要帮卿卿梳头吗？” “不是梳头，是剃头。” 小溪边，离阳操起剪刀和梳子，对着寒卿卿的小脑袋就是一顿乱剪，伴随着细碎发丝簌簌落下，小丫头原本活泼可爱的双平髻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任何发型的寸头。 小孩子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性征不够明显，把这发型一换，便雌雄难辨。 这便是最简单粗暴的伪装，若不是此界并无佛道，离阳甚至还想将寒卿卿直接剃成光头，装作小沙弥，借此来避开诸多麻烦。 虽然面前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随着头上越来越轻，遮挡越来越少，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越来越多，寒卿卿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一脸迷惑，当即开口问道：“福爷爷，你要给卿卿剃什么发型啊？” 离阳也不打算哄骗小丫头，随口便如实回道：“寸头，纪王爷还在追杀我们，这是必要的伪装。”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叫寒卿卿，而是李狗蛋，是我李羊的孙子。” “记住了吗？” 寒卿卿原本还有些不太情愿，但一听到纪王爷三个字，便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爷爷。” 显然，她也知晓寒家与纪王爷的仇怨，想来便是其娘亲临死前告知的。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他这时已然完成了最后的修剪，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觉没什么问题，便招呼道：“剃好了，去洗洗。” 牵着寒卿卿来到小溪边，捧起清澈的溪水，帮其清洗了头上残留的碎发，顺便用毛巾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蛋，干净了不少。 不过由于这些日子里都跟着离阳在野外夜宿，身上也沾满了灰尘和树叶，光洗头擦脸还不够，有些地方仍旧黑乎乎的，甚至隐隐散发出些许酸臭，看来得洗个澡才行。 也正好换身合适的衣服，现在身上所穿的襦裙虽然磨损了不少，但仍旧能看出并非是平民能够拥有的，不太符合如今伪装的难民身份。 想到这里，离阳便从骡车上翻出一件先前购买的粗布衣服，伸手递给了寒卿卿。 指了指小溪，同时问道：“洗澡应该不用我帮你？” 若是农家的孩子，这么大了自然啥事都会干，甚至还要帮家里干农活，但鉴于寒卿卿出身富贵人家，说不定便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需要仆人服侍。 不过好在，寒卿卿摇了摇头，拿着衣服便趟进小溪，自个擦拭起身体来。 见状，离阳倍感欣慰，懂事就好，省心了不少。 要真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他也不愿惯着。 过了片刻，将原先已然变得有些破破烂烂的襦裙脱下，换上和离阳差不多的粗布衣服，寒卿卿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从富家落魄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农家土娃子。 基本上，若不是熟人凑近细看，是很难发觉其真实身份的。 这样的话，离阳也敢带着寒卿卿进城了，方便了不少。 毕竟说到底，把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丢在野外，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尤其这些山林还未经开发过，野兽猛禽数不胜数，毒虫之类的玩意也很常见，普通成年人尚且不敢贸然上山，唯有那些砍柴打猎采药维生的才能久留，更何况是小孩子。 借着明亮如镜的溪水，寒卿卿得以一睹自己现在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水中的倒影，和她记忆中的印象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 她便有些担忧地问道：“爷爷，头发还会长回来吗？”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小孩子更甚。 见寒卿卿有些不安，离阳自然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安慰道：“小孩子头发长得很快的。” “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了塞外，你就又可以变回自己了。” 说到塞外，他便想起这寒卿卿的爹，好像自己对其也没有任何了解，单单知晓一个名字华夜。 鉴于日后必定要和对方打交道，最好还是先打探一些情报。 同时也有些好奇，为何这人能丢下自己妻女不管，一个人跑去塞外做甚？ 是商队出行，做贸易生意吗？ 是以当即便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爹为什么要去塞外？” 对于这个问题，寒卿卿自己似乎也有些迷茫，她低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回道：“我记得娘曾经和我说过，爹去塞外，是要寻求武学的极致。” “这是他毕生的梦想。” 武痴吗？ 听寒卿卿这么一说，离阳脑海之中顿时冒出这个字眼。 在他看来，此界的武学就算发展至了巅峰，也受制于规则限制，无法突破常人领域，最多也就和低阶修士差不多，难以达到横扫千军的程度。 倒并非是彻底否定武学，而是界中法则就摆在面前，武破虚空的前提，也是得符合道则。 毕竟万物生灵生于天地之间，既然要存在，就必须先遵守天地道则，否则又何谈诞生。 就如修士一般，先掌握，再运用，最后推陈出新，破而后立。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就不顾一切，抛妻弃女，实在是不智之举。 若是相安无事还好，可偏偏现在寒家被人给灭门了，若不是离阳降临过来，连独苗寒卿卿都保不住。 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再谈什么武学，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真是可悲至极。 既然要做无情事，就莫入有情道，韩家老祖韩易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离阳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其中。 他只是无奈叹了口气，感慨万分道：“若是你爹在，恐怕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闻此言，寒卿卿也猛然间意识到，若是爹爹在，或许娘亲就不会惨死。 自己也不必流离失所，跟着福爷爷一路逃亡。 小孩子的心思是很单纯的，谁对她好，就亲谁。 同样的，谁对她坏，哪怕是有生育养育之恩的父母，也不见得会原谅。 因此，如今骤然间得知这一点，寒卿卿便不免对她爹生有不满起来，乃至于双眼通红，抽着鼻子，俨然一副要哭的样子。 离阳向来是见不得眼泪的，当即话锋一转，却是突然间问道：“头发干了么？” 闻言，寒卿卿先是愣了愣，随后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顶，发现已然不像刚才那般湿漉漉的了。 头发短，干的自然也快。 她点了点头：“好像已经干了。” 离阳也伸手摸了一把，还算干爽，不至于染上风寒，便微微颔首致意：“这样的话，也该上路，继续前进了。” 说罢，便收拾起来，将那件襦裙埋入地下，掩盖痕迹。 至于那些剪下来的碎发，会随着溪水逐渐漂流至各处，也不必去管。 做完这些，离阳才牵着寒卿卿，爷孙俩一同乘上了骡车，朝着南方前进。 第224章 难民 爷孙俩走着走着，离阳随意抬首一看，却是窥见远处隐隐有不少人影。 “莫非是追兵？” 他顿时心生警惕，扯了一下缰绳，示意骡子停下。 这骡子显然也是经人训练好的，顺从的很，说停就停，不像驴子那般倔。 离阳四下张望着，像是在搜寻什么，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处小土丘上，他小跑过去，登高望远。 再定睛细看，便发现前方人数何止不少，粗略一数，便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并且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两成群，皆带有杂七杂八的行李，锅碗瓢盆都有，甚至不少和离阳一般，乘坐着驴车骡车。 显然，这并非是什么纪王爷派来的追兵，而是真正的难民。 “难道说，真发生了什么天灾横祸？” 离阳疑惑之余，却也放下心来，对于他而言，这并非坏事。 既然真有难民，那爷孙俩若是混入其中，便名正言顺，更不容易被人察觉到异常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回到骡车之上，缰绳一扬，骡子便继续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难民潮之中拥有车驾的毕竟是少数，是以爷孙俩很快便追上了队伍，附近的难民见其出现，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没再多关注。 显然是把离阳和寒卿卿认作和自己一伙的，都是苦哈哈的难民，不必过多在意。 反倒是下意识地让出了些许距离，留有防备。 离阳还能感知到些许略带恶意的眼神，只不过在他无意间显露背上的剑鞘以后，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便尽数消去，连带着周围的难民也更加远离了他们。 突遭大难以后，有心智不坚者生出邪念也是正常，倒不如说，没有才不对劲。 离阳有心打探一些情报，但见这些难民都对外人避而远之，便暂时断了这般念想，不必急于一时。 反正看难民潮涌动的方向，和他的目标也一致，都是南方，或许是要投奔离阳即将经过的第二座大城，清阳城。 那里乃是齐江之下，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常年四季如春，素有天下粮仓之美称，当今皇帝还在清阳城设立了行宫，每年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便会来那避暑。 总而言之，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队伍行进了一会，天色便逐渐暗了起来，显然黑夜将至。 就连自恃无所畏惧的离阳也不愿在茫茫黑夜之中赶路，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自然更加不敢，是以当即便有人停了下来，在原地扎营起火，打算休息过夜。 到了这种时候，原本互有戒备的难民却是又下意识地凑在了一起，想着人多的话，豺狼虎豹便不敢造次，就算有魑魅魍魉，也要畏惧三分。 离阳自然也没有搞特立独行，扯下缰绳便将骡车停下，松开枷锁，把骡子拴到一边，准备好吃食，打算让其也好好休息一会。 白天可还要指望这家伙拉车呢，可不能累着了。 在板车附近生起了篝火，寒卿卿也极为懂事地捡了一些树枝过来，只不过都是湿的。 见状，离阳便提醒道：“莫要捡地上的，沾了水，便不容易点着。” “得寻枯枝败叶，也不会弄脏手。” 寒卿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变得脏兮兮的小手，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 她也没有随随便便就擦在身上，环首扫视了一眼，便寻得了一株叶子较大的杂草，从其上摘了几片叶子，把小手上的泥巴拭去了大部分。 虽然掌心上的纹路中还藏有不少尘土，但寒卿卿却也并没有在意。 她原本是很爱干净的，但自从身上沾过娘亲的血以后，便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火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离阳从板车上的麻袋中翻出一张大饼，又取了水壶。 将大饼掰下一部分递给寒卿卿，同时递给她水壶。 “用水泡软了再吃。” 为了延长保质期，这种大饼都硬得很，不拿水泡软，根本吃不下去。 爷孙俩就这样靠着篝火，吃着水蘸饼。 唯有吃饭的时候，肚子被逐渐填饱带来的喜悦，才能使人忘却诸多不快。 但若是连饭都吃不饱，便什么事也做得出了。 也不知是闻到了饼的香味，还是单纯和家人走散了，无边黑暗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靠近，借助火光一看，发现是个衣服上有很多补丁，面黄肌瘦，灰头土脸的少女。 从身高看上去，年龄应该要比寒卿卿大，估摸也就十岁左右，然而身子却是瘦弱得很，就像是一根竹竿，风一吹便倒的那种。 也是个可怜孩子。 直勾勾盯着离阳手中的大饼，全然不在乎任何可能降临的危险，就好像眼中只有食物一般，显然是快要饿疯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还未有所行动，一旁的寒卿卿却是犹豫了片刻，直接把手中的碎饼掰了一些，递给对方。 少女几乎是以抢的方式从寒卿卿手中取走食物，塞进嘴里便是一顿狼吞虎咽，只可惜由于没有水做润滑，卡在喉咙中迟迟咽不下去，两眼一白，脸色涨红，眼看就要窒息了。 离阳这才不禁叹了口气，抬手便是一掌，不轻不重地打在少女胸前，令其身躯一颤，张嘴一阵干呕，将卡在喉咙里的异物吐了出来。 恢复了呼吸以后大口大口贪婪摄取着空气，却也不忘趴在地上，像只野狗似的，伸出舌头便想要去舔那一坨玩意。 好在离阳当即便是一脚，踩在了上面，强行制止了少女这般行为。 随后从一旁的板车之中取了些绿豆糕，丢给了对方。 “吃，吃完了，就回去找你爹娘。” 身边已然有个拖油瓶了，离阳可不想再带个孩子，他又不是什么福利院院长。 能施舍点食物给这丫头，已然算是大发善心，仁至义尽了。 然而未曾想，他这随口一说，却像是唤醒了少女痛苦的记忆。 接过绿豆糕的她极为罕见地没有立刻吞吃下去，反倒是流出两行清泪，带着哭腔颤声道：“我……我已然没有爹娘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寒卿卿便不由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感，连忙安慰道：“就算爹娘不在了，他们也必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也不知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是怎么想出这种话的，幸许也是感同身受，发自肺腑之言。 哭声夹杂着轻柔的话语，离阳只觉得有些烦躁，转身坐在篝火旁，默然不语。 在寒卿卿的努力下，少女激动的情绪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也不似先前那般，饿死鬼投胎似的，开始正常吞吃起来。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绿豆糕本就口感绵沙，无需过多咀嚼，含在口里，用唾液一卷便化了。 吃饱喝足的少女终于停止了哭泣，眼角仍旧带有抹不去的泪痕，抬首看了离阳一眼，当即便屈膝下跪，俯首大拜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她身无长物，拿不出任何东西来报答，只能以这种方式表示感谢。 磕完头，见离阳仍旧一句话不说，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了。 第225章 卖身葬亲 “觉得很可怜吗？” 见寒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身影，离阳却是突然间这样问到。 小丫头也没有撒谎，当即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比卿卿还惨呢，卿卿也只是失去了娘亲，那位姐姐却是爹娘都不在了。” “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人爱。” 小孩子向来是喜欢依赖他人的，享受被人关照的感觉，对他们而言，没有了父母的疼爱，人生便如同一片灰白，没有半点希望。 只可惜，离阳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他却是轻笑道：“与她一般境遇的人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更惨的，你出生于富贵人家，自然见不到。” “一朝突遭天灾横祸，便要背井离乡，舍弃诸多事物，乃至亲人，前往别处，一切从头来过。” “但也不见得，会比以前过得更好。” 再怎么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封建制度也注定是要产生压迫的，无论朝代如何改换，底层人民都是一个样子。 纵使是生产力极为发达的卓拉星，乃至莱卡斯河系，战争和动乱也依旧存在。 就好像，所谓的大同只是理想状态而已，永远不可能实现。 或许是离阳过于悲观了，也可能只是他看过太多苦难，正因生而为人，才知晓人性的低劣。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欠考虑了，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说这种话。 不过看寒卿卿低着小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或许也未必是坏事。 不说发人深省，哪怕只是对其有一丁点启发，也足矣。 过了片刻，见小丫头还在苦思冥想，唯恐其钻牛角尖，离阳便又掰下一块饼子，递给了她。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可不行。” 刚才寒卿卿将自己那份给了少女，只可惜却是被浪费了。 闻言，小丫头这才停止了思索，抬起头来，接过饼子的同时，却是眨了眨眼睛。 “我记得，娘好像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话。” “她说，不管地主是谁，长工都要打一辈子工。” 未曾想那女居然有如此清楚的认知，也怪不得这寒卿卿对于离阳刚才所说的话，虽只是一知半解，但也不至于像其他人一般愚昧无知。 离阳笑着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微微颔首：“你娘说的没错。” 说罢，他却是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拾起一旁堆好的枯枝，为篝火添了一些燃料。 只需要肯定这一观点就行了，其他的便不必再多说，得让寒卿卿日后自己去亲身体会才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夜逐渐深了，寒卿卿熬不住，开始打哈欠起来。 然而离阳却是又听到些许不寻常的动静，似乎是有脚步声，并且越来越响，显然是在向这边靠近。 “白天不敢出手，所以打算夜袭吗？” 真是贼心不改。 他当即伸手从背后拔出清鸿剑，竖起手指在唇边，比出一个嘘字，示意寒卿卿莫要出声，保持安静，以免打草惊蛇。 随后双手持剑，朝着声音来源处悄然靠近。 此时我在暗，敌在明，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占得先机，可进可退，便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 临到半途，动静更大，来者似乎没有任何遮掩，离阳也隐隐分辨出，像是有两道不同频率的脚步声。 也就是说，来的只有两人。 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自然冷笑不已，想着待会一定要给对方好看，让其知晓自大的下场。 待得面前人影突显，他双手高举，眼看就要劈下去，将敌人从头到尾斩成两半之时，却是突然间发现，来者并非所想的那般，是什么因遭了大灾，铤而走险的难民。 而是先前那前来讨食的少女。 她见得锋利寒芒当头，自然吓得浑身僵硬，立在原地，直勾勾盯着剑尖，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因为极度恐慌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身后那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失声哭喊道：“住手！住手啊！” 离阳反应也是极快，意识到来者并非敌人，即便清鸿剑已然在劈下来的过程之中，也强行手腕一翻，催动体内明劲，硬生生将方向偏转。 清鸿剑与少女只差分毫，几乎是擦着肩膀滑落，削去片缕发丝，最终深深嵌入了脚下土地之中，这才止住了势头。 他顿时眉头一皱，当即沉声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离阳没有料到此女会去而复返，甚至居然还带了同伴过来，莫不是把他当作是做慈善的了？ 还偏偏挑这个时候，深夜来访，若不是刚才他及时收住了力，恐怕此女已然被劈成了两半，再无任何活路。 真是蠢货，早知道就不该对她仁慈。 然而，面对离阳的质问，少女却是一言不发，两眼一闭，身子一歪，直接瘫倒在地。 见状，原本松了口气的那人顿时愣住了，而离阳则是眉头一挑，俯首弯腰，伸出手指，放在少女鼻息之上细细感受。 他这才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只是被吓昏了而已。” 随后才抬首看向后来之人，仔细观察起来。 对方亦是一名女子，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在此界已然算是成年了。 看其样貌，和少女有些相似，估摸着便是姐妹俩。 再联想起少女先前所说，便推理出了大概情况。 父母双亡，姐妹相互扶持。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此女却是不太相信，连忙蹲了下来，将躺在地上的少女紧紧抱在怀中，口中不断重复呼喊着两个字——阿彩，想来这便是少女的名字。 在频繁呼唤下，过了片刻，阿彩才悠悠转醒，疑似她姐姐的女子脸色也终于由阴转晴，面露喜色。 甚至喜极而泣，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太好了！阿彩你没事！” 二女紧紧拥抱在一起，姐妹同心，伉俪情深，倒是显得一旁的离阳和寒卿卿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明明这里是他们的驻地。 离阳面无表情，直接开口说道：“若是你们二人还想要食物，恐怕要失望了，我这里也不多。” “尽快离去，否则休怪我无情。” 他拔出插入脚下大地的清鸿剑，却是并未收入背后剑鞘之中，单单握持在手中，令人畏惧三分。 显然，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清楚表明了离阳的态度，相信对方一定看得懂。 然而还未等那女子开口，阿彩便连忙辩解道：“我……我不是为了食物而来的……” “都是姐姐的主意，她说您是个好人家，适合投靠。” 三言两语便把自家姐姐给卖了，看来阿彩显然也不想过度消费他人的善意，说不定她其实并不愿意来，只是被姐姐强逼的。 而听自家妹妹这么一说，那女子也终于回过神来，当即解释道：“这位爷，我们姐妹俩只是想卖身葬亲而已，并非是来讨食的。” “看在我们一片孝心之上，还请您大发慈悲，好心收留我等！” “放心，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第226章 山贼 若放在平时，离阳自然也不介意收几个丫鬟仆从来服侍自己，毕竟卖身葬亲，也算是孝举，帮帮也好。 但现在，他可是正处于被纪王爷追杀的状态，无法料到什么时候会出现敌人，有一个寒卿卿便足够头大了，自然不愿再带些拖累。 更何况，人越多，就越显眼，而且还都是女子，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是以离阳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有多余的钱财，也实在养不起尔等，另寻他人！” 此言一出，女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她仍旧有些不甘心，连忙说道：“放心，我们姐妹俩都无有隐疾，虽然力气不大，但吃的也不多，二人加起来也能顶一个男丁。” “只需五两银子，让我俩将双亲寻个好地方埋葬便可！” 一片赤诚孝心可嘉，但奈何离阳心意已决，实在是不想收下二女。 他深知面对这种事情，需快刀斩乱麻，莫要继续磨叽，反倒会徒增烦恼。 当即持剑在脚下地面一扫，划出一道浅痕，肃声道：“都说了没有，尔等若是再纠缠不休，便休怪我无情！” “越过此线，我必杀之！”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在这一瞬间，离阳是真的动了杀意，幽幽目光落在二女身上，只教她们汗毛直立，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动弹不得，呼吸一窒，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说罢，离阳也不管二女反应如何，转身便回到篝火旁，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原本昏昏欲睡的寒卿卿见到这种事情，早就清醒过来，她看着离阳，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想劝说，但也明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哪里能顾及他人。 只是见到姐妹俩可怜至极的样子，不免有些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趁着离阳休息之际，小丫头偷偷从板车上取了一些食物，送给了姐妹俩。 虽然这一切都被离阳尽数纳入眼底，但他却是没有制止。 若是这样就能让二女知难而退，也算是好事。 而也不出他所料，被恐吓了一番，显然吓坏了的姐妹俩一句话也不敢说，在接下寒卿卿手中的食物以后，便如蒙大赦地仓皇逃走，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再不见踪影。 此处又重归寂静。 对于辗转反复睡不着的人来说，黑夜自然是漫长无比的。 但在离阳眼中，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眨眼，便迎来了黎明破晓，到了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附近便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大部分难民早早便醒来继续赶路，离阳和寒卿卿自然也不例外。 二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将篝火彻底熄灭，便乘上骡车，继续朝着清阳城前进。 临走之前，离阳还特意扫视了一下附近，并没有发现姐妹俩的踪影，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方生死与他无关，连累载体事小，拖慢提炼大药进度事大。 更何况，寒卿卿的命就不是命了？ 若是为了一时的慈悲，而罔顾他人性命，便无异于圣母婊了。 难民潮缓缓涌动着，跨过湖泊，蜿蜒前行。 兜兜转转间，便到了一处山坳之中，两边皆是密林高崖，形成类似于通道般的地形，一进一出。 由于过处比较狭窄，队伍不得以拉成了长条，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一群迁徙巢穴的蚂蚁。 走到一半，前方却是突然间传来惊呼惨叫，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山匪这两个字眼。 这一变故，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经久不散。 恐慌很快便在队伍之中蔓延开来，也不管是真是假，有人想直接冲过去，有人想退出来，被夹在中间的自然是进退两难，完全乱了套。 难民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不少竟是连行李都直接抛弃了，看来并非是弄虚作假，而是真的有敌人来袭。 动物的感知要比人类更强，在这种气氛下，原本温顺的骡子，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响鼻踢腿，摇头晃脑。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皱，扯了扯缰绳，将骡车停在路边。 再走下去，恐怕这骡子便要受惊逃跑了。 难民们纷纷朝背后退去，将本就狭窄的过处也堵得水泄不通，此时若是想原路返回，也来不及。 “退无可退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伸手拔出清鸿剑，严阵以待。 若只是山匪，自然不足为惧，但就怕只是伪装，真实身份乃是纪王爷派来的追兵，不可大意。 过了片刻，离阳便窥见不远处有一群身着黄衣，手持各种明晃晃刀兵的大汉，人数也不多，粗略一数，大概也就十几个，只相当于此间难民的十分之一。 然而这些难民却是无一胆敢反抗，只想着逃命。 毕竟虽然人数众多，但却并非一伙，只是同行而已，各自间都留有戒备，又何谈并肩作战。 更何况，又没有武器，而且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战斗，除去老人小孩以外，即便把成年女子也算上，也不过是这些山匪的两倍。 面对这样的情况，是个人都会选择直接奔逃。 只可惜，事发突然，此间地形又不太好，一片混乱之中，不少人也来不及逃跑。 如此看来，这些山匪显然也是早有预谋，特地埋伏在此。 山匪缓缓前进，一路上见到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杀，唯独留下女子，但下场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见得离阳一个半百老翁非但不跑，居然还持剑相对，不禁纷纷发出嗤笑。 “这老头莫不是老糊涂了？看这架势，是打算一人对付我等？” “谁知道呢，或许是什么江湖高手退隐。” “哈哈哈，内功期武者哪有这么常见，又哪里会沦落到要驾骡车？” “我看他手中长剑不错，待会谁抢到便是谁的！”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这群匪徒却是纷纷握紧手中兵刃，一次出手便是人，将离阳团团围住，或劈或砍，齐齐往他身上各处招呼，什么眼睛胸口下三路等弱点都不放过，真是阴险至极。 只可惜，在成为武者，掌控明劲之后，这具载体的感官已然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较之年轻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离阳强大的心神，反应也是极快，在一瞬间便寻得了山匪连绵攻势之中的漏洞，当即持剑横扫。 清鸿剑乃是内力期武者的佩剑，品质非凡，又岂是这些凡俗刀兵能够抵挡的，金铁交鸣之际，伴随着数道清脆响声，上前围殴山匪手中的刀兵应声而碎，连带着脖子上的脑袋，也一并落地，血如泉涌。 “不好！碰到硬茬子了！” 这些山匪平日里一起喝酒吃肉玩女人，讲义气得很，可真到了这种关头，便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见离阳一出手便带走了自己这边数人，便知晓其并非泛泛之辈，哪里还敢继续上阵。 竟是连稍许反抗也没有，便化作鸟兽散去，仓皇而逃。 第227章 埋葬 亏离阳还以为会是什么纪王爷派来的追兵，结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不禁嗤笑一声，将清鸿剑插回剑鞘，转身便走向骡车，竟是连摸尸的兴趣都没有。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寒卿卿却是十分疑惑，见离阳靠近，便开口问道：“爷爷，你什么时候学了武功啊？” 在她记忆中，家仆阿福和善可亲，任劳任怨，在寒家待了数十年，也算是老资历了，然而莫说是武功，就连字都认不全，唯一会写的便是自己名字。 而对于小丫头的怀疑，离阳也只是随意敷衍道：“我跟随你父母许久，当初亦是在江湖之上闯荡过，退隐之后，便被叮嘱在暗中保护你，以防万一。” “是吗？为何娘亲从未和我说过这件事？” “若是说出来了，那还能叫暗中保护吗？若不是纪王爷突然出手，我半百年纪了，也不会出山。” 说话间，离阳装作身子受不住，捶了捶腰间，呲牙咧嘴。 见状，寒卿卿便有些愧疚道：“真是麻烦爷爷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敢再纠结下去，恐怕到时自己会更加窘迫尴尬。 离阳也没有多言，乘上骡车，便挥动缰绳，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他已然显露出自己的不凡，难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注意，不能再混迹于这些难民之中了。 好在只要穿过这个山坳，再翻过一座山，便可到达清阳城。 骡车缓缓前进，一路上尸横遍野，能够看到不少难民抱着亲人的尸体痛哭。 虽然山匪已然被离阳解决，但死人不能复生，这些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日后又该何去何从？ 原本就突遭大灾，如今又遇上了这般变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寒卿卿低着小脑袋，不愿看到这些悲惨景象，容易触景生情，回想起她自己的经历。 离阳面不改色，操控着骡车，避开这些可怜人。 走了一会，却是听得一道较为熟悉的哭声，定睛一看，便发现竟是那名唤作阿彩的少女，此时正抱着自家姐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旁则是一架破烂板车，上面用白布盖着，显然就是姐妹俩双亲的尸体了。 阿彩的姐姐气息微弱，似乎是受了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连最后的至亲都要失去，真是不幸至极。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离阳不过是随意瞥了一眼，阿彩却像是有所察觉，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这么一看，便当场愣住了。 回过神之余，却是面露喜色，娇小瘦弱的身躯在顷刻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拖着姐姐，朝着离阳的方向靠近。 见势不妙，离阳本想直接驾车走人，但奈何这骡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立在原地不动了，甚至低下脑袋开始吃起草来，明明昨天晚上刚刚喂饱了的。 或许，是天意。 他不由叹了口气。 阿彩来到骡车前，连忙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开口恳求道：“这位爷，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即便不知道离阳是不是大夫，但此间唯一认识的好心人，便也只有他了，阿彩别无选择，要么眼睁睁看着姐姐在自己怀中死去，要么赌一把。 离阳面无表情，拔出长剑，取下剑鞘，用其拨开阿彩的双手，这才得以窥见她姐姐的伤势，一条长长的刀痕自上而下，劈在对方背上，血肉模糊。 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但这只是对于离阳而言，放在这大衍界，自然是能够危及生命，一不小心便会死去的重伤。 他从板车之中翻出先前购买的，一些用于治疗外伤的药膏，丢给了阿彩。 同时叮嘱道：“每日早晚涂抹一次，能不能活，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用布条包扎的时候，切记先放在水中煮沸才行。” 在缺失药品，没有医疗器械的古代，大多数人往往死于感染引起的诸多并发症，而并非所受伤势本身，因此消毒是必要的。 但即便如此，对方生还的几率也十分渺茫。 就算离阳医术高明，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品和工具，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阿彩自然不懂这些，她只知道离阳愿意帮忙，这便是最大的幸运了，她亲眼目睹了离阳斩杀那些凶恶无比的山匪，已然在心中将他奉为了绝世高人，对其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接过药膏，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里面，贴身保管，唯恐出些缺漏。 随后又朝离阳大拜，千恩万谢，才转身准备离去。 未曾想这时，离阳却是突然间问道：“怎么，如此救命之恩，你就这样报答了？” 闻言，阿彩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她哪里拿得出什么东西来当报酬，勉强转过身，下意识地又朝离阳下跪磕头，祈求宽恕。 对此，一旁的寒卿卿也极为不解，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姐妹俩身无分文，离阳此举无疑是在为难对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离阳却是用剑鞘止住了阿彩的下跪，淡淡说道：“作为代价，你们姐妹俩便卖身于我，可有异议？” 在外人眼中，这无疑是趁火打劫，但对于阿彩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她们姐妹俩本就走投无路，昨天被离阳狠心拒绝以后，便想着埋葬完双亲，就一同自杀，共赴黄泉，来生再做姐妹，没想到如今居然又峰回路转。 是以当即点了点头，手脚极为笨拙地做了个不太像样的万福，轻声道：“奴婢阿彩，见过老爷。”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一旁的寒卿卿也松了口气，她就说嘛，福爷爷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故意为难姐妹俩。 “上车。” 离阳招呼一句，然而阿彩却是有些迟疑，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板车上，显然还放不下已死的双亲。 见她这般，离阳便沉声道：“孝心固然可嘉，但死人尽快安息，才是常理。” “你的双亲，就埋在此处便是。” 他隐隐能够闻到些许腐臭味，能在深秋之际变成这样，肯定已然过了许久。 若是再拖下去，便要生蛆了。 此言一出，阿彩便也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她不像姐姐，被驯化的那么严重，不认为没有棺材，就是大不孝。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挥动清鸿剑，在地上掘出一个浅坑。 阿彩费尽力气将两具尸首从车上搬下来，埋入坑中，开始填土。 做完这些，她呆呆注视着面前这矮小的坟丘，许久才回过神来。 犹豫了片刻，却是从一旁摘下一朵野菊花，插在土堆之上。 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压在心上的重担消去，释怀了不少。 阿彩拖着姐姐上了骡车，开始为其涂抹药膏。 骡车缓缓前进着，在即将完全走出山坳的时候，阿彩却是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她好像看见爹娘，在微笑着向她挥手告别。 第228章 凰血之密 旅程还在继续，为了尽可能远离难民潮，离阳不得已绕了远路，好在即便多了两个人，食物和水也较为充裕，毕竟姐妹俩吃得真的很少，就算实在不够，大不了他再去打几只野鸡，这也并非什么大问题。 真正要命的，还是阿彩的姐姐阿月，已经开始发热了。 无论是不是感染，出现这样的症状，都不是个好消息。 即便后来离阳亲自上阵，也只是缓解了一点，在他感知之中，阿月的气息仍旧在不断衰弱。 回天乏术。 在心里已然给对方判了死刑，离阳默然不语，静静注视着阿彩细心为阿月擦拭额头的汗水。 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必经之事，他早已习惯了，内心没有半点波动。 然而，一旁的寒卿卿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当即小声问道：“爷爷，这位姐姐是不是快要死了？” 闻言，离阳单单随意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却微微颔首。 得了这般回应，寒卿卿显然也心领神会，有些伤感，但同时却是莫名纠结起来。 她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最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对着离阳说道：“爷爷，娘曾经说过，卿卿的血很特殊，包治百病。” “如果让这位姐姐喝一些，或许就能救她一命。” 小孩子是很怕痛的，并且想来这种秘辛，她娘也必定再三叮嘱过，不要告知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寒卿卿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才愿意说出此事。 当真难得。 该说是太蠢呢，还是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呢？ 不管如何，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离阳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真的如寒卿卿所说，这所谓凰血还有如此妙用，那他先前所受的内伤也有了治愈的希望。 是的没错，离阳降临之际，被书生一掌打中，内力侵入五脏六腑造成的伤势，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即便之前在空苏城买了不少珍贵药材，熬制成药汤吞服下去，也只是缓解了一丝，每天早上醒来，胸口仍旧隐隐作痛。 显然伤及了本源，不做手术，单凭吃药，是绝然无法治愈的，亦或者说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或许，这神奇的凰血能够扭转乾坤，哪怕加快恢复也是好事。 此伤一日不好，离阳便难以突破至暗劲，不可拖延。 他适当表现出一丝诧异，沉声问道：“你所言是否属实？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儿戏。” 寒卿卿自然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回道：“娘是不会骗卿卿的，而且，卿卿也亲眼见过，娘用我的血来帮助爹疗伤。” 见她这般，离阳便没有继续磨叽，当即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 他扯了扯缰绳，将骡车停下，叮嘱了阿彩几句，便带着寒卿卿进入一旁的小树林当中。 如此逆天的秘密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说，若是被阿彩看见，肯定会有所抵触的，毕竟茹毛饮血尚且野蛮，更何况是喝人血。 离阳伸出手，并指在寒卿卿手腕上掐了几处，压迫血管，暂时放缓血流速度。 随后拔出清鸿剑，在静脉之上轻轻割开一个小口子，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便流了出来，顺着手腕缓缓滑落，滴在事先准备好的瓷碗之中。 在这过程当中，寒卿卿眉头紧皱，眼角隐隐闪烁着泪花，显然极为不适，痛得不行。 割腕之伤成年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八九岁的小孩子，能忍住不哭，便算是极为坚强了。 好在离阳也只是打算先取一点看看效果，再者说，若是放多了，小丫头自己也受不了。 没过一会，便再度一番施为，进行简单的止血，同时用沸水煮过的布条包扎好，接下来只需静心休养，保持足够的营养，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伤疤是必然会有的，但寒卿卿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将撸起的袖子褪下，重新遮掩住了手腕的异样。 此时，瓷碗之中积蓄的血液，也不过才薄薄一层，堪堪填满碗底，也就两三口的事。 离阳端起碗，放在鼻间轻嗅，除去浓重的血腥味以外，倒是闻到了一丝极其古怪的味道，有点像是草木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他这一举动，让寒卿卿好奇之余，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尴尬。 任谁看见自己的血被别人闻来闻去，也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 幸好离阳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这凰血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先前练功之际，他并没有细想。 只闻了片刻，他便从衣服口袋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佐料，掺在里面，搅合搅合，令其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乃至于尝起来，都不像是血液。 这样的话，即便见效了，阿月也分辨不出，到底喂了她什么药。 做完这些，离阳才与寒卿卿一同走出小树林，回到骡车之上。 他端着碗，来到昏迷不醒的阿月旁边，正在照顾姐姐的阿彩见到离阳出现，便极为顺从地让开了位置。 在她看来，离阳才是大夫，自己只是负责照顾的家属而已，也不敢多问离阳手中拿的是什么药，反正就算说了，自己也不懂。 与其说是盲信，不如说是将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不会放手。 离阳伸出两只手指，直接掰开阿月的嘴巴，将碗中的液体尽数灌了进去，随后手掌一翻，明劲打在喉咙上，便让她全部吞了下去，一滴不剩。 他静静看了一会，发现并未出现什么异象，看来药效没有这么快就起作用。 接下来，便看运气了。 若真的能治愈如此重的伤势的话，那么寒卿卿对于离阳而言，就不再算是拖油瓶了。 而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宝贝。 一旁的阿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再度开口，仍旧重复着这几天同一个问题：“老爷，阿月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呢？” 离阳不厌其烦地回道：“快则今天晚上。” 没有慢，今天若是还不醒来，就代表凰血也无用，等到明天也只是苟延残喘，趁早准备后事。 阿彩自然不知道这些，听离阳这么一说，她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道：“真的吗？阿月晚上就会醒来吗？” 离阳没有回答，他也不会回答，坐回前驾，抽动缰绳，骡车再度前进。 见状，阿彩也不敢再问，反倒是以为自己的质疑惹得对方不高兴，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生怕引来责罚。 见离阳没有任何表示，她才坐回阿月身边，伸出手抚平姐姐因为沾染了汗水，而变得有些杂乱的发丝，轻声呢喃道：“姐姐，听到了吗？你很快就会站起来的。” “爹娘我已经埋了，你也不必再挂念他们了。” “从今往后，我们姐妹俩，就好好跟着老爷生活。” 话语充满希望，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就连嘴角，也不由勾起一丝弧度。 第229章 火中重生 夜晚很快便降临了。 然而阿月非但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体温反倒是越来越高了，在这寒冷的深秋之际，汗水竟是能打湿浸透身上的粗布衣服，嘴唇也因为脱水，而变得干裂。 情况似乎在向不好的趋势发展，再这样下去，阿月就算醒了，恐怕脑子也要被烧坏了。 不容乐观。 好在劳累了一天的阿彩早早便睡了，看不到自家姐姐的异样，在一旁躺着，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东西，唧着嘴，甚至隐隐有口水流出。 黑暗之中，离阳静静注视着姐妹俩许久，才突然间起身，一把将昏迷不醒的阿月抱起。 见状，已然开始打哈欠的寒卿卿连忙问道：“爷爷，你要带月姐姐去哪？” “去她该去的地方。” 离阳淡淡回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去，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再不见踪影。 寒卿卿下意识地起身想追出去，但她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外面，最终还是有些畏惧地缩了回去。 她相信福爷爷不会对阿月做什么坏事。 离阳自然不是想直接找个地方埋了阿月，他另有打算，抱着阿月，在无边黑暗之中缓缓前行，周身隐隐有绿光环绕，显然是某种小飞虫。 随着时间推移，手掌所感知到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能够明显看到汗水被蒸发而产生的白气，逐渐从身上蔓延上升。 这已然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每多待一秒，便离死亡更进一步。 不过幸亏，离阳已然到达了目的地。 潺潺水声在耳边清晰响起，此处是一座小池塘，如今正值深秋之际，荷花已然凋零，只剩下片缕荷叶，景色略显凄凉，池水冰冷刺骨，常人都难以忍受。 正好拿来给阿月降温。 离阳抱着阿月，直接趟进寒气四溢的池塘之中，将对方的身体尽可能全部浸泡在水里，只留鼻子呼吸。 随后，却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碗，碗底是滴滴鲜血。 先前在白天给寒卿卿放血之际，他偷偷留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离阳并指点在碗中，沾出凰血，手臂数下闪动之间，便在阿月的五心处点上了血迹。 同时双手一阵摆弄，调整对方的姿势，逐渐变成五心向天。 很显然，他是想要让阿月入门凰血真经。 现在这种情况，也唯有成为武者，才可能救活对方，乃是最后的希望。 除此之外，便不见得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其挺过去了。 并且，这也算是离阳的一个实验。 寒卿卿是不太可能会骗人的，但阿月在服用凰血之后却没有痊愈伤口，进而立即苏醒，这很有可能便是因为，还需要凰血真经配合，才能完全吸收凰血的药效。 不然的话，就算是感染发烧，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二者之间本就有莫大的关联，极有可能本就是配套使用的。 离阳不断在阿月耳边念诵着十二字真诀，也不管仍旧处于昏迷中的对方能不能听到，同时催动明劲，顺着经脉探入此女体内，开始细心引导其进入冥想状态。 伴随着他的一番施为，阿月原本因极为不适而紧皱的眉头，却是渐渐舒缓下来。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心中一定，看来他没有猜错，凰血的玄妙，的确需要凰血真经的辅助，才能真正发挥出来，单单吞服，反倒会加重伤势，乃至直接致人于死地，无异于毒药。 不过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阿月的体温仍旧在不断上升，甚至于，反过来将包裹她全身的冰冷池水加温，由冰转凉，乃至于温。 到最后，甚至隐隐有沸腾的趋势。 载体虽然是明劲武者，但显然也承受不住开水熬煮，离阳见势不妙，直接纵身一跃，跳出了池塘，独留下阿月一人在内。 却也不必担心对方溺死，周身的高温已然开始蒸发池水，产生的白气逐渐推动身躯，缓缓漂浮在湖面上，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离阳站在岸边，默然不语，细心观察着阿月的变化，能做到他都做了，是死是活，便看对方的造化了。 体温还在急剧攀升，逸散的白气逐渐形成一片茫茫雾霭，遮蔽视野，看不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能窥见一道汹涌火光骤然闪过，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就好似现在是酷暑夏日一般，燥热难耐。 高温逐渐消退，形成的温差引动了气流，夜风习习，搅动云雾，推离诸多雾霭，显出原貌。 离阳这时再定睛一看，便发现阿月完好无损地躺在已然快要干涸，只剩下一滩水的池塘底部，浑身衣物不见踪影，暴露出白皙肌肤，漆黑淤泥环绕，却不能沾染分毫，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真是诡异。 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经此变故，此女已然脱胎换骨，就算比不得凰血宿主寒卿卿，也已然脱离了凡人的领域。 如此看来，这凰血功效还真是逆天，甚至不太像此界之物。 莫非，纪王爷就是为了这个？但又为何要屠尽寒家上下呢？ 这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离阳沉思片刻，却是偶然间听得一些动静，似乎是从阿月那边传来。 他从一旁寻得些许大木，用清鸿剑切削几根粗大树枝下来，扔进池塘之中，当作踏板。 此间淤泥也不知积攒了多久，必定极厚，若是贸然踏入其中，恐怕稍有不慎，便会陷进去，难以自拔，就如同沼泽一般，不可大意。 离阳借力于枝桠，得以支撑身体，在淤泥之中活动，缓缓靠近位于中心的阿月。 到了近处，他已然能听得一些不真不假的呻吟声，显然是此女即将苏醒。 为避免出些误会，他便将外衣脱了下来，将阿月赤裸的身躯裹住。 正好也湿透了，穿在身上也难受。 离阳就这样抱着阿月，再度回到篝火旁，此时，寒卿卿也已然睡去。 火焰驱散了寒冷，阿月缓缓睁开双眼，她先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夜空，随后用手撑着地面，勉强坐了起来。 一手扶额，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些不适，喃喃自语道：“这里，就是娘说的地府吗？” “当然不是，你还活着。” 离阳苍老的声音突然间响起，着实令阿月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着离阳，随后又四下扫视了一眼，发觉妹妹阿彩的存在，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管是生是死，只要妹妹还陪着她就行。 阿月挣扎着站起身来，却是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只是勉强裹着，这么一动，竟是直接脱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敏感部位，尖叫了一声。 自然引来了离阳的呵斥：“小声点，莫要吵醒这二人。” 同时丢过来一件衣服，淡淡说道：“先凑合着穿，等到了清阳城，再给你买件合身的。” 阿月接住衣物，也不敢多言，当即披在身上，自顾自地坐到了阿彩旁边。 她伸手轻抚妹妹安详的脸，显露出温和的笑意。 第230章 脱胎换骨 “有没有感觉，五感变得更敏锐了？” 见阿月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愿，离阳便打算趁着二女睡了，问些问题，从而进一步确认凰血的具体功效。 他认为绝不只是疗伤而已，可能还有其他的妙用，正等着自己去开发。 闻言，阿月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字都不认识多少，哪里又会什么武功。 当即摇了摇头，回道：“并没有。” “是吗？” 离阳却是不太相信，这小丫头刚刚死里逃生，可能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体已然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他稍加思索，便计上心来。 黑暗之中，一道寒光突显，目标正是阿月。 见状，阿月自然惊恐万分，连忙操控身体，竭力往另一边偏移，想要躲开这一击。 不知为何，明明剑锋看起来已然离她很近了，几乎只差分毫，但却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只是巧合吗？ 就在阿月庆幸之余，寒芒稍稍一转，便再度袭来，不得不再次闪躲。 攻势连绵不绝，步步紧逼，让她疲于应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每次眼看就要受伤之际，自己的身体却是擅自动了起来，好似本能一般，趋向唯一的生路。 一番腾转挪移之后，除去一缕发丝被切下，竟是半点伤口也没有。 真是诡异。 “现在还认为没有变化吗？” 离阳收回清鸿剑，面无表情地说着，内心却是有些惊讶。 虽说他刚才没有出全力，但也不是区区一十五六岁，未学过任何武功，连半点招式都不懂的少女能够避开的。 如此看来，凰血除去能够提升身体素质以外，似乎还能够赋予他人对武学的天生敏感。 若是拿到天罡大陆之上，便是根骨上佳，无师自通。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阿月也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纤细小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离阳。 她没有埋怨对方出手袭击自己，反倒是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离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皱眉纠正道：“你们姐妹俩已然卖身于我，该称呼老爷才是。” 此言一出，阿月顿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环首扫视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自己的破烂板车，便连忙追问道：“那我爹娘的尸体呢？下葬在何处？” “无名之处，你妹妹认得，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拜祭。” “至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也是秘密，无法告知，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你，已然并非过去的弱女子了。” 说罢，离阳便捡起地上的外衣，架在篝火旁烤干，明天可还要穿呢。 阿月细细咀嚼着这几句话，她转头看了一旁熟睡的阿彩一眼，最终还是不忍心直接把对方叫醒问询。 随后却是看向离阳，开口问道：“你是说……” 还未说完，便察觉到离阳冰冷的视线，连忙改口道：“老爷是说，奴婢成为武者了？”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差不多，你闭上眼，静下心来，便能在体内感知到一股特殊的力量，那便是明劲。” 阿月自然照做，奈何她今晚经历的一切实在是有些魔幻，心情激荡无比，难以平复下来，迟迟不能静心凝神，专心感悟。 见她这般，离阳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若是不能净除空明，只念想一物，也可抛却诸多杂念。” 阿月文化程度虽不高，但也并非什么蠢人，不然又哪里能带着妹妹一路逃窜。 是以听到离阳这句话，她虽半懂不懂，但也捕捉到了一丝关键，心中只想着自家妹妹阿彩，便逐渐进入了状态。 果然，正如离阳所说，在她体内深处，潜藏着一股特殊的力量，虽然极其微小，可能也就指头那么大，但毕竟真实存在。 “这就是明劲吗？” 细细体会片刻，阿月便睁开双眼，再问道：“老爷，这明劲，具体在江湖之中是什么层次啊？” 虽然武学已然走入寻常百姓家门，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更何况是女子，阿月还不太明白明劲真正代表着什么。 “算是刚入门，其上还有暗劲，内力，真气三个境界。” “这样啊……” 听到这样的介绍，阿月倒是没有半点沮丧，在她看来，自己被山匪砍了一刀，能够活下来，已然算是万幸了，更何况还稀里糊涂地成了武者，就算只是最低级的，也值得高兴。 她却是偷偷看了离阳一眼，其实很想问对方又是什么境界，从刚才的战斗来看，显然远超于自己。 是暗劲，内力，还是真气？ 但又怕贸然询问，惹对方不喜，毕竟这是比较私密的问题。 更何况，从来都只有老爷质问奴仆，哪有反过来的事。 殊不知离阳和她一般，都是明劲武者，只不过手持清鸿剑这一神兵利器，又精通剑道，才能压着阿月打。 莫说是她，恐怕此界之中，也无一剑客在剑道上的造诣比得过离阳，其他兵者也不见得能高出多少。 毕竟说白了，兵器虽形制万千，但使用起来却是大同小异，都是或劈或砍，万变不离其宗。 一门通，在其他道路上自然也会有所进展。 见阿月面露喜色，离阳却是沉声说道：“莫要高兴的太早，你虽成了武者，但却不知半点招式，若真碰上江湖中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听闻此言，阿月顿时脸色一变，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会，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离阳。 也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便是跪地大拜，颤声恳求道：“还请老爷教奴婢武功，日后若是遇上山匪毛贼，也无需老爷亲自上阵，奴婢便可代劳！” 这小妮子倒是精明，衣食住行都是靠离阳，如今居然还想拜师学艺，说的这么好听。 离阳哭笑不得之余，却也没有拒绝，当即点了点头：“看你诚心实意，我便教你几手，可要认真学。” “若是有半点三心二意，后果你也清楚。” 倒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他登临剑意之境，也该尝试汇聚诸多剑道感悟，自创剑法了。 就和五行真意晋升法则一般，需要领悟出独属于自己所修剑道的一招半式，才能往更高的境界攀升。 这既是创新，也是怀旧，是去芜存菁，破而后立，乃是修士一生必经之事。 见离阳居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阿月兴奋之余，却也有一丝不解。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反正自己都卖身于人了，对方想做什么都可以。 当即磕了几个响头，一阵千恩万谢，才站起身来，坐回了阿彩旁边，打算休息片刻。 然而这时，离阳却是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度和重量都差不多的树枝，用清鸿剑修剪了一番，便直接丢给了阿月。 同时沉声道：“时间不等人，现在便开始。” 第231章 传法自演 清晨时分，阿彩早早便醒来了，揉了揉睁不太开的眼睛，迷糊之中，却是看到了自家姐姐的身影。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正准备简单洗漱一番。 抬脚往骡车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转头一看，发现阿月不是睡着的姿态，而是居然立在一旁扎马步。 “姐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昨晚她本想熬夜等待姐姐苏醒的，但奈何白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心累无比，精疲力尽，早早便睡了。 未曾想如今一觉醒来，便看见对方好端端地站在附近，自然惊讶不已。 然而对于自家妹妹的询问，阿月却是不敢回答，只因离阳就坐在她面前。 “收腹挺胸，屁股收起来，下盘要稳，否则何谈练功？” 剑鞘拿在手中，时不时便拍打在阿月身上，帮助其矫正姿势。 俗话说的好，唯有先把地基打牢，高楼大厦才能拔地而起。 象阿月这种从未接触过武学的平民，若是不先练好基础的架势，莫说完整的剑法，恐怕连一招半式也难以掌握。 好在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再加上凰血的逆天功效，学起来倒也快。 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估摸着再过个两三天，赶在到达清阳城前，便可正式传授阿月剑法，从而相互印证，推陈出新。 而见自家姐姐居然一言不发，阿彩自然疑惑不已，当即也不顾什么洗漱了，缓步便走了过来。 听得离阳这么一说，再看看阿月的动作，便已然明白了大概。 她一脸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是在教姐姐武功吗？” 离阳微微颔首回应，并未做过多解释，却是手掌一翻，剑鞘便毫不留情地拍在阿月脸上，促使她转过头去。 同时皱着眉头呵斥道：“我先前所说你都忘了？练武最忌三心二意。” 初学者可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但却万万不能有所懈怠，否则失了最开始的那股心气，便再难继续下去了。 阿月也只不过是见自家妹妹过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离阳这么一弄，便再也不敢乱动了。 她心中没有半点怨言，作为女子，在川朝，又是穷苦人家，自生下来便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老师傅愿意教她，哪里还敢有所不满，唯恐惹恼了对方，白白浪费了机遇。 见状，阿彩也隐隐明白似乎自己的存在只是妨碍，她虽然也想像姐姐一般，跟着老爷学武功，但也知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是以单单看了一会，便回去继续洗漱起来，然后开始伺候公子，也就是寒卿卿。 此时，朝阳已然渐渐升起，一缕温和的阳光照在寒卿卿的小脸上，令她有些不快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少爷，该起床了。” 只可惜，阿彩的轻声呼唤如期而至，寒卿卿也不得不勉强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就和曾经在寒家一般，阿彩负责给寒卿卿穿衣打领，只不过阿彩未经专人调教，笨手笨脚的，扯平袖子的时候，无意间却是触碰到了寒卿卿手腕上的伤口。 疼痛感瞬息而至，令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极为不适。 见寒卿卿这般反应，阿彩还以为是自己动作不够轻柔，弄疼了对方，连忙欠身讨饶：“是奴婢手脚笨拙，搞得少爷难受，还请少爷责罚！” 寒卿卿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我只是……” 说到一半，触电般的疼痛又传了过来，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的阿彩更是羞愧不已，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奢望老爷能够传授自己武功，真是痴心妄想。 一旁的离阳有所察觉，将剑鞘插在阿月面前，示意她与之保持平行，随后便走了过来。 挥手示意阿彩退下，当即开口问道：“可是手腕上的伤？” 寒卿卿自然点了点头，却是又补充道：“不是阿彩的错，爷爷你莫要为难她。” 离阳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欺负一个小丫头，看来先前狠心拒绝姐妹俩卖身葬亲一事，已然让寒卿卿对他有些误解了。 离阳却也不在意这些，淡淡说道：“不管如何，先让我看看伤口。” 直接抓住寒卿卿的手，撸起袖子，拆开包扎布条，显露出内里。 出乎意料的是，伤口已然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半点伤疤都没有。 不过既然凰血都能起死回生，逆天改命，那作为凰血的最终宿主，寒卿卿能有超乎常人的恢复力，也很正常。 只是，既然已经痊愈了，为何还能感受到疼痛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轻轻捏了捏寒卿卿的手腕，再看对方极其不适的神色，不似作伪，乃是真情流露。 这就很奇怪了。 再三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离阳也只能将其归结于寒卿卿体质特殊，稍许安慰了几句，便又回到阿月身边，此女虽然已经大汗淋漓，但仍在坚持。 即便没有半点基础，好在听话的很，离阳所说都能照做，不会轻易放弃。 单凭这一点，若是放在天罡大陆之上，便已然足以入道了。 至于日后成就究竟如何，也只能看其造化。 离阳静静注视了阿月片刻，才拔起剑鞘，沉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明日继续，先去吃饭。” 此言一出，阿月顿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可是站了整整一晚上，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腹中也空空如也，又饿又渴又累，若是再久一点，便真要坚持不住了。 现在这么一坐下去，整个人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 好在，离阳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转身从板车之上取了些食物，便递给了阿月。 “吃，吃完了，还要继续赶路呢。” 阿月先是道谢了一声，才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她沉睡了这么久，已然快要忘掉食物的滋味了，即便现在手中只是一张干巴巴的胡饼，也吃得津津有味。 三下五除二吃完之后，身子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手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因为手脚仍在发软，又不会运用明劲，临到半途，便失了力气，眼看就要摔倒。 好在离阳及时伸出手，将阿月拉了起来，见她仍旧站不太稳，便将手中的剑鞘递给对方，当作拐杖。 同时却是提醒道：“我所教的乃是剑法，这些天里，你自己也尽可能用树枝模拟，提前适应一下持剑的手法和姿势。” “等到了清阳城，便为你买一把凡铁剑。” “剑道不似刀斧一般杀伐凶烈，也不如鞭等奇门兵器诡异莫测，但胜在中正平和，无有偏颇。” 在突破剑意境界之时，离阳心中其实已然隐隐有了剑法雏形，如今只需在阿月身上实验一番，便可相互验证，传法自演。 第232章 太一教 对阿月的训练不曾停歇，旅程也仍旧继续，寒卿卿手腕的疼痛渐渐消去，如此，又过了两日，清阳城便近在眼前。 离阳照例先让三女躲在不易被发现的深山老林之中，独自一人前往城内进行采购。 阿月虽尚未开始学习真正的剑法，但也已然懂了不少拳脚功夫，有她在，也不必担心什么豺狼虎豹。 下山，进城，一帆风顺，一气呵成。 又买了一辆骡车，毕竟多了两人，原本的骡车便显得有些拥挤起来，骡子也受不住。 载满货物，临近出城之际，离阳却是隐隐察觉到有外人在暗中窥伺，对方手段虽然高明，但没有太多遮掩，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波动，仍旧驾车出城，只不过半途中，却是在一处路边凉亭歇脚起来。 整个人坐在台阶上，依靠着梁柱，装作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掏出水壶喝了几口。 过了片刻，迎面便走来一男一女，年纪轻轻，样貌也不俗，皆是一袭白衣打扮。 见得离阳，男子当即便开口问道：“老头，你买这么多物件，是要去哪？” 离阳自然眉头一皱，却是反问道：“小娃娃，此事与你也无有什么关系？” 听闻此言，男子先是一愣，随后竟是仰头大笑起来，眼中满是讥讽。 “你这老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可知，我是谁？” 离阳哪里知晓，心神寄托又无法动用系统，却是沉声道：“老夫自然不知，莫非你是什么督察官员？” “要查便查，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说罢，便身子一转，让开道路，坐到了另一边，任由骡车展露在二人眼前，一副嫌麻烦，满不在乎的样子。 见状，男子诧异之余，却也笑着点了点头：“如此最好，省得我还背上欺凌老翁的罪名。” 他缓步来到骡车之前，拔出腰间长剑，用剑尖挑开其上用于遮掩的布料，一众杂七杂八的物件便尽数暴露于眼底，纤毫毕露，无有半点隐瞒。 但奈何离阳此次并未购置任何寒卿卿所用之物，是以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他却是仍旧有些怀疑，又问道：“老头，你买这么多干粮是为何？” 此言一出，离阳却是用看弱智的目光盯着男子，注视了许久，只叫对方起一身鸡皮疙瘩，才冷哼道：“老夫不似你们这些吃皇粮的官员，靠打猎砍树为生，在深山老林之中建了房子，每每下山，便是采购补给。” “这一车，便是老夫一个月的需求。” 听他这么一说，男子也觉得有些道理，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似乎一时半会，还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此时，一旁的女子才冷声道：“严师弟，我看此人不过明劲，是绝然斗不过飞鸿剑的。” “你的判断有误，不是他。” 未曾想一提到飞鸿剑三个字，男子脸色就陡然一变，好似跟对方有仇怨一般。 或许是碍于师姐在场，他没有立即发作，点了点头，勉强附和道：“师姐说的是，是师弟我孟浪了。” 随即瞥了一眼离阳，又回到先前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嚣张模样，淡淡说道：“老头，今日之事，你可千万莫要传出去，最好烂在肚子里。”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便拿你是问，听明白了没有？” 话音未落，他也不管离阳反应如何，便直接跟着女子转身离去，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此处便又只剩离阳一人。 离阳脸色凝重，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怀疑的话，那刚才在听到飞鸿剑三个字以后，他便已然可以确认，这二人便是纪王爷派来的追兵。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幸好他一向小心谨慎，事先将唯一可能露出破绽的清鸿剑藏进了裤子里，不然的话，被这二人发现，麻烦便大了。 见二人走后，离阳却并未立即动身，仍旧坐在凉亭之中歇了一会，同时也收拾了一番被男子翻乱的骡车。 做完这些，他才扬起缰绳，继续前进。 然而还未走几步，身后便隐隐传来呼啸风声，明显是有敌人来袭。 离阳也是果断，当即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骡车，在地上翻滚几圈，卸下冲力，从裤脚抽出清鸿剑，一个翻身，严阵以待。 他一避开，剑光自然直接斩在了骡车之上，直接将之劈成两半，巨大的声响令骡子受惊，哀鸣一声，便朝着远处奔去，若是现在不去追，便再难寻得了。 掀起的尘烟缓缓散去，显露出敌人真身，居然又是先前那男子，没想到对方居然去而复返。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离阳，却是笑道：“原本我只是想杀人灭口而已，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就是教主所要之人。” 说话间，他的目光停留在清鸿剑上许久，显然是认出了这把宝剑。 如此看来，一场战斗是在所难免了。 离阳浑然不惧，却也并未贸然出手，从刚才那一击的威力，他便看出对方必定是内力期武者，就和先前的书生，所谓的飞鸿剑一般，不可硬拼，只能智取。 他不还击，男子自然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当即脚步轻点，飞身而入，抬手便是一剑，直取双手，显然是想先绝了反抗之力，打算活捉，再慢慢炮制。 此人的剑法与书生走的不是一路，更偏向于刚猛，杀伐之气过重，出剑必见血。 不过落到离阳眼中，便是破绽百出，莫说见血，泥巴都见不到。 他手腕一翻，剑随心动，双眼一眯，便在凛冽剑光之中寻得了出路，身子一转，避开对方攻势的同时，也给予还击。 这一剑平平无奇，但在男子看来，却像是返璞归真，避无可避，一瞬间他脑海之中闪现出诸多解法，但都不够完美，乃至于完全就是死路。 并非实力上的差距，只是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能修到登灵级别的修士，无一是不擅长战斗的，纵使只是心神寄托，也不是这些云埃小界之中的凡灵所能对抗的。 “怎么可能？！” 他万般震惊之余，却是自己先乱了阵脚，或许也和离阳手中所用之剑，乃是清鸿有关。 心乱则身乱，则不由己。 剑光由慢转快，便在一瞬间突起突落，最终黯然消弭之时，人头已然落地。 高手之间的战斗便是如此，此界又不似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无有多变神通和百般法宝，纵使蕴有内力，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对招之时，但凡有半点缺漏，便要遭重。 无头尸体重重倒地，离阳随手一甩，便将剑身之上沾染的血液洒落，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剑归鞘，杀完人，自然要开始摸尸了。 在其身上摸索片刻，除去一把好剑，几张百两银票以外，便只剩下一枚极为小巧精致的令牌了。 离阳拿在手中，翻过来一看，便发现其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太一教。 第233章 飞仙剑 “出来，莫要再躲了。” 瞳孔微缩，心中惊讶之余，却是面不改色地将令牌收入囊中，淡淡说着。 离阳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凉亭内外，随风飘动，一片死寂。 但在极静之中，又诞有极动。 亦如阴阳。 只听得一声清鸣，竭力发散瞳目，也只能隐隐捕捉到一丝白羽，转瞬即逝，翩若惊鸿。 快，实在太快了，单凭这具载体的五感，即便被离阳强大的心神强行拔高到了极致，也难以看清其真面目。 只不过，能否见得，也并非决定了胜负。 技近乎于道，可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一举一动，举手抬足间，都蕴有莫名的韵味。 此时此刻，离阳却是不管不顾，紧闭双眼，他是在最大限度排除载体的影响，随心而动。 静心凝神间，自然有所感知，无需目视耳听，亦能一览无余。 也不必腾转挪移，只需稍稍往前走半步，白羽便落至空处，只差分毫，乃至于硬生生削下离阳半缕发丝，却无有什么大碍。 见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击居然如此轻易就被离阳给躲过了，跟着严师弟，同样去而复返的女子顿时脸色一凝，目光幽幽地盯着对方。 “能避开我飞仙剑的，绝非泛泛之辈，你究竟是谁？” 离阳却是一言不发，双手紧握清鸿剑，蓄势待发。 此女显然也是内力期高手，而且比其师弟还要厉害许多，便更加不能主动出击，得见招破招，方可战胜。 见他默然不语，女子双眼微眯，却并未再度施展剑招，挥袖一抖，几道破空声便呼啸袭来，显然是某种暗器。 离阳不愿硬接，徒费气力，当即持剑一翻，把身一转，意图躲避。 却不想与此同时，白羽骤然乍现，速度甚至要比先前还快上几分，肉眼已然完全捕捉不到踪迹，只能隐隐窥见模糊残影，于判断无益，反倒起了干扰作用。 好在离阳故技重施，自行封闭五感，将身躯尽数交由心神操控，就如同未卜先知一般，险之又险地同时避开了暗器与剑招，毫发无伤。 他也不忘反击，当即持剑一转，自下而上斜劈过去。 女子反应也是极快，立马脚步轻点，内力迸发，整个人便如同飞鸟一般直接掠过离阳，高度刚好卡在了清鸿剑的攻击范围极限。 显然，她是看出离阳虽然精于剑道，但身体素质却是远不如自己，无法施展轻功等绝学，只需充分利用自身灵活性，便可戏耍对方。 殊不知离阳对此早有预料，他是刻意为之，等的便是对方身在半空，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 剑虽劈砍不到，但别的武器却可以。 右脚一踏，便震起地上沙石，他再一膝顶，明劲骤发，推动沙石如流星飞射而出，直逼女子眉心。 这一击要是中了，不说直接开颅破脑，也至少打得生疼肿胀，乃至于传达至内，震荡大脑，动摇心神，恍惚不已。 而在此等生死搏斗间，哪怕只是一秒钟的失神，也足以决定胜负。 女子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奈何离阳出手实在果断，着实打了一个出其不意，一时半会，还真难以避开。 见得石子追面而来，眼看就要打在卤门之上，她不由紧咬牙关，鼓动内力，拼尽全力调整姿势，最终成功使得身子在没有任何受力点的情况下，往右边稍稍偏移了一点。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是这一举动，救了女子一命。 沙石没有落在眉心之上，却是仍旧打在了左肩胛骨之上，虽没有骨裂，但也直接肿起了一个大包，酸胀难忍，乃至于整只手臂都微微颤抖，发力不均。 受了这一击，女子不由痛哼一声，乃至于身子不稳，若不是及时调整重心，恐怕便要直接栽落在地，造成二次伤害。 见自己这一招没有直接将对方拿下，离阳倒是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持剑再度跟上，现在的女子，已然开始下落了，也同样进入了清鸿剑的攻击范围，如此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见他再度袭来，女子本想施展暗器，但奈何左手实在使不上劲，只能用右手持剑抵挡。 只可惜，她的剑道在离阳眼中，破绽百出，不堪一击。 即便有内力加持，正面坚不可摧，难以击破，但离阳只需稍稍扭转，便以剑尖偏移剑身，寻得空当，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伴随着噗嗤一声，布帛撕裂，血肉横飞，骨断筋折，女子整只右臂竟是被离阳连根斩下，动作之快，以至于手掌还未来得及放松，仍旧握着细剑，连同右臂一起落在一旁。 这一击虽不致命，但对女子造成的伤害也足够惊人，钻心剧痛好似滚滚浪潮翻涌，她再也无法自如控制躯体，以极为狼狈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滚成了地葫芦，直至后背撞到一颗巨石，才堪堪停下，挣扎着起身，却是张口便吐出一泼鲜血，又瘫倒回去，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左右双肢皆遭重，甚至连趁手的兵器也失了，再这么一摔，浑身上下更是无一好肉，皆刺痛难忍，体内更是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震颤不已，内力紊乱，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感受到伴随着失血而逐渐流失的生命，女子不由惨笑一声，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又天赋异禀，前途本来一片光明，结果居然栽在一无名之辈手中，真是世事难料。 只是，对方刚才完全可以一剑将她杀了，为何还要收手？ 难不成？ 一瞬间，她心中不禁涌现出些许可怖的猜想，当即便准备咬舌自尽。 离阳哪里会让她称心如意，当即一剑插了过来，堵在嘴里，卡住了上下牙齿。 “老夫只问一个问题，若是你不回，便从清阳城内找几个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乞丐伺候你数天数夜。” 此言一出，女子自然惊恐不已，她没想到离阳一个半百老翁，居然能这么恶毒。 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回道：“你问便是！你问便是！” 离阳并未收回清鸿剑，任其卡在女子口中，淡淡问道：“你们太一教的教主，是不是叫屈星河？” 听到这话，女子却是愣住了，她还以为对方会问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没想到居然就是这种事情，不说人尽皆知，随便一个太一教教众也知晓。 是以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声，言道：“我家教主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心中也并无多少波动，其实在发现那枚令牌之时，他便已然有了些许猜想。 如今从女子口中得了验证，也在情理之中。 当即抽回清鸿剑，也不待女子自行了断，便直接抬手一挥，人头落地，开始摸尸。 除去对方所持飞仙剑，几张银票，太一教令牌以外，最大的收获，便是一门唤作飞仙剑诀的功法了。 虽然比不得离阳在天罡大陆上所见识过的剑法，但胜在依托此界法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第234章 暗劲 女子所用的飞仙剑品质显然要高于清鸿剑，刚才二者交击次数屈指可数，然而离阳却发现清鸿剑上，居然已经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豁口，可见差距还不小。 不过现在，倒是正好便宜了他。 由于是女子所使，较之清鸿剑轻了不少，单手也可勉强动用，倒是很适合这具载体。 离阳握在手中，甩了几个剑花，便收剑归鞘。 他漠然扫视了一眼身前的一片狼藉，也不打算做什么遮掩了。 有一便有二，既然已经碰上了追兵，再想要彻底甩脱，便难上加难，几乎不太可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反正，他已然寻得了突破的窍门。 循着足迹，将逃跑的骡子牵回，骡车虽然被劈成了两半，但好在其上的物资并未损毁多少，离阳再度简单打包一下，便可被骡子继续拖着走。 只是没了骡车，骡子要使的力也多了不少。 更何况，为了尽量不暴露行踪，凉亭距离寒卿卿等人所待的山林极远。 也就是说，离阳先前所走的路完全就是错的，现在想要回去，还得绕一大段路。 苦也。 离阳在前面走着，骡子哼哧哼哧地跟在背后，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野外营地之中，着实把骡子累得不行。 众女见得他满身尘土，有些狼狈，显然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便纷纷迎了上来。 寒卿卿当即开口问道：“爷爷，可是遇上追兵了？” 她也聪明的很，知晓除去纪王爷以外，离阳也不会主动惹事。 离阳微微颔首回应，没有多言，却是转向姐妹俩，吩咐道：“你们二人，先将这骡子好好照顾一番，还有物资也一并收纳起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抬首看了一眼远方天际，注视着缓缓落下的夕阳。 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情况有变，今夜要摸黑赶路，得尽快离开此处。” 此言一出，即便阿月阿彩二女不知晓离阳与寒卿卿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似乎有危险临近。 不过她们却并不后悔跟随对方，毕竟人家救了阿月的性命，又收留二女，也算是给予新生了。 阿月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与妹妹阿彩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姐妹俩也算是懂事，很快便行动起来，倒也无需离阳担心。 离阳来到寒卿卿身旁，伸手捉住其右臂，撸起袖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还轻轻按压了几下。 同时问道：“还感觉得到疼痛吗？” 寒卿卿摇了摇头：“没有了。”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突然间捂住胸口，眉头紧皱，装作一副极为不适的样子。 见状，寒卿卿自然有些担心，连忙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离阳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敷衍回道：“没事，不过是刚才与人争斗，受了些许小伤罢了。” 嘴上这样说，但身子却是下意识佝偻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见他这样，寒卿卿哪里还会相信只是小伤，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说道：“若是实在不行，便喝点卿卿的血。” 连为了拯救只是萍水相逢的阿月，都愿意大出血，更别说是一路走来，唯一依靠的家人离阳了。 离阳等的就是这句话，却是有些迟疑：“还是算了，出血对于你来说也不好。” 小孩子都是有逆反心理的，离阳越这样说，寒卿卿就越觉得他受的伤很重。 摇摇头，一脸坚定地说着：“没事，卿卿恢复很快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也不再故作矜持，微微颔首。 出剑，割腕，装血，包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寒卿卿照旧是疼得呲牙咧嘴，泪水在眼珠里打转，人是习惯不了疼痛的，除非有更大的痛苦盖过，但那可就叫麻木了。 离阳心中则是笑开了花，这次他特意多装了一点，绝对是够了，估摸着还能剩一些，搭配上一些药材，制成丹丸，长久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安抚了寒卿卿几句，见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他便独自一人钻进了小树林里，打算借助凰血，除去长久以来积压的隐患。 浑身衣物尽除，端坐溪边，仰头灌下一大口凰血，刺鼻腥味扑面而来，与常人之血并无什么差异。 但伴随着血液顺着喉咙进入食道，逐渐被胃部汲取吸收，腹内便隐隐传来些许灼烧感，好似其内转有一只烧得正旺的火炉。 以人身为薪柴，自然愈烧愈烈，然而稍有不慎，便会玉石俱焚。 好在有阿月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离阳也不必盲目摸索，照做便是。 只是他并未立刻跳入溪中给载体降温，而是仍旧待在岸上，回想起凰血真经的第二式，也就是对应暗劲期的修持方法。 需将凰血引入躯体之中，令其与明劲融合，方可踏入暗劲。 离阳当即持剑一挑，便在左手腕上割开一个口子，一瞬间血如泉涌，他却面不改色，将碗中凰血倒在上面，双眼紧闭，静心凝神。 腹中有火，血脉之中亦有，内外灼烧，犹如将整个人从头穿到尾，架在铁板上炙烤，难受至极，几近地狱折磨。 心神转动间，潜藏明劲如泥牛入海，顷刻间便消失于火中，再不见踪影。 此时，体温已然达到了极高层次，乃至于皮肤都变得通红，体内的水分不断变成蒸汽，肆意飘荡升起，汇聚于顶，犹如云雾当头。 估摸着已然到了载体的极限，离阳这才纵身一跃，任由身躯完全跌入潺潺流水之中，激起半人高的水花之余，也生出了大量水汽。 就好似熔铁入水，发出嘶嘶怪声。 他盘坐水中，岿然不动，从高处流下的溪水冲到面前，只能在周身激荡，一旦靠近，便被极高温度蒸发殆尽。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体温才开始缓慢下降。 然而待到临近正常状态之时，一团无名火，却是陡然生出，将本就不多的毛发烧得一干二净，成了光头。 这倒是和先前阿月所经历的有些不太一样，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倒不如说，没了头发，载体的样貌大变，反倒更不容易被认出来。 此时离阳睁开双眼，他已然隐隐能够感受到，体内的明劲已然转换为了一股更为隐晦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暗劲。 暗劲不似明劲只能增些力量，它能够潜入体内，打在身上，便可伤及内部的血肉。 除此之外，便是最常用的点穴用法了，利用暗劲封堵一些穴位，便可形成类似于失声，定身的特殊效果。 总之，妙用多多。 溪水已然被蒸干了不少，离阳得以起身直接趟出来，换上事先脱下的衣物，拾起飞仙剑，便回到了营地之中。 此时，阿月阿彩姐妹俩也已然完成了物资整理收纳，新来的骡子吃饱了在一旁反刍。 离阳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完全落下，只留半点余辉的天边，便沉声道：“走，是时候出发了。” 第235章 贼喊捉贼 夜路不好走。 尤其还是没有半点光源的野外，并且为了避免引人注意，离阳一伙也不敢打灯。 好在今晚的月亮还算圆，银光泄泄洒在地上，能够勉强看清周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有两头骡子，但板车却只有一辆，为了尽可能腾出空间，装下物资，离阳与姐妹俩不得不选择下地行走，独留寒卿卿一人坐在上面。 倒不只是因为她年龄最小，而是刚才又抽了不少血，身子虚弱得很，需要静养。 离阳也不是什么魔鬼。 一行人默然不语，在茫茫黑夜之中缓慢行走着，逐渐离开了清阳地界，向着最后一座大城，太理城进发。 金节关就在太理城附近，也就是说，只要到达那里，便已然离所谓的塞外不远了。 不过这一关，也必定会成为这一路上，最难闯过的一关。 不光是因为出关文书，纪王爷显然也紧追不舍，若是到时候搞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离阳一行人便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以离阳现在的实力，三两武林高手不足为惧，只要不是真气大宗师，但若是碰上了数千边疆驻军，可就插翅难逃了。 人力有竭时，面对千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围殴，就算是真气大宗师也落不着好，如果不及时施展轻功逃遁，恐怕几个回合下来，体内真气耗尽，便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被乱刀砍死。 此界武者虽强，但终究不达真意，仍旧归属于凡人的范畴，莫说传说中的武破虚空，就连开山裂石也做不到。 又处于古代，没有相应的技术前提和设备，离阳也无法激活开发序列，灵能亦是同理。 他唯一能靠的，便只有心中剑道了。 如此过了数个时辰，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却是在不远处隐隐约约窥见几盏灯火，似是一间客栈。 离阳这时回首一看，发现板车上的寒卿卿已然睡了过去，姐妹俩也是一脸困意，疲惫不堪的样子，本来白天就未休息，晚上这么一赶路，自然累得不行。 载体倒是因为刚刚内伤痊愈，突破暗劲，精力充沛。 不过，也是时候暂歇片刻了。 如今已然进入了太理地界，出了齐江郡，纪王爷虽然权势滔天，但一时半会还朝这边伸不出手，留有一丝喘息余地。 是以思量片刻，离阳便淡淡说道：“我看前方有个客栈，便在那里暂歇片刻。” 此言一出，阿月和阿彩自然是心中一喜，连忙强打起精神来，紧跟在离阳后面。 一行人缓缓靠近，还未真正到达，临到半途，便见得一人从客栈之中走出来，立在原地，似是在等待迎客。 当然，亦是在观察。 像这般敢在城外做生意的，不小心一些可不行。 来者是个小二打扮的年轻男子，袖子撸起，肩上搭着毛巾，一见面，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目光只在背上的剑鞘停留了片刻。 随即便笑道：“客官远道而来，是打尖，还是住店？” “自然是打尖。” “好，小流，过来给这位客人看骡子！” 话音未落，一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男童便急匆匆小跑了出来，立在骡车前，眼巴巴盯着离阳。 离阳眼神示意了一下姐妹俩，阿月便心领神会，将仍旧在熟睡的寒卿卿从板车上抱了下来，离阳这才将缰绳递给童子，看着对方牵着骡车转到客栈后面，直至再不见踪影，才收回目光。 小二这时才伸手迎道：“客官，里边请，想吃点什么？我家现切牛肉乃是一绝，过往路人吃了都说好。” 在其引领下，离阳一行人入了客栈，随意扫视了一番，发现并无什么人，只有两戴着面纱的女子。 在这个时间点，也很正常。 见他们出现，几道隐晦目光便投射而来，在发觉是一位半百老翁带着一众弱女子，便没有过多在意，很快便收了回去。 这倒正合离阳意，他随意选了一处靠窗户的位置，入座之后，小二便递来菜单，以供点菜。 一路上都是吃干粮过来的，离阳也想好好享受一次，再加上人也比较多，便多点了几道，酒倒是没有。 喝酒误事，他向来是不太喜欢这种东西的。 上菜倒也快，一行人坐着慢慢吃，只不过吃着吃着，离阳便见阿彩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快要直接撞上桌子，却又险之又险地抬了回去，着实有些不好受。 于是他便笑道：“想睡就睡，现在不睡，接下来可就没时间了。” “吃完这顿，还得继续上路呢。”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就困得不行的阿彩便不再继续坚持，双手一趴，脑袋一枕，便呼呼大睡起来。 阿月虽是武者，但毕竟还年轻，又营养不良，勉强狼吞虎咽了一会，便也遭不住，沉沉睡去。 三女齐眠，独留离阳一人，仍旧坐在位置上细嚼慢咽。 见状，一旁的小二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客官，真的不需要住店吗？”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并未过多解释，总不可能说自己是在逃难？ 小二也是个聪明人，见他这般，便没有继续多问。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外人贸然插手，只会自讨无趣。 无人打扰，离阳一个人倒是清净得很，自娱自乐。 如此，大概才过了半个时辰，客栈的门便被推开，一群戴着斗笠，持有刀兵，江湖气很重的男子便鱼贯而入，嗓门出奇的大。 “小二，来两壶好酒！要最好的，不然你爷爷我可要发飙了。” 在小二的招呼下入座，酒菜还没上来，便开始胡天侃地起来。 偏偏聊的，还与纪王爷有关。 发觉这一点，离阳面不改色，照常喝茶吃菜之余，却也不忘分出心神，细心偷听。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没想到这纪王爷居然搞什么贼喊捉贼的戏码，说自家夫人和寒卿卿的娘乃是闺中密友，如今寒家被灭门，自然雷霆大怒，放出悬赏，广邀天下有能之士讨贼。 还放出消息，说罪魁祸首可能来自塞外，此举意图挑起中原武林不和，乃至于颠覆朝政，居心叵测。 只字不提寒卿卿，显然也是惧怕他人发现凰血之密，想要独吞。 真是阴险至极。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离阳自然有些坐不住了，合着整个中原武林都参与了进来，他现在是举目皆敌。 那太一教也并非是纪王爷的手下，而是这中原武林的老大哥，是主动前来调查寒家灭门一事的。 只可惜被谎言蒙蔽，成了他人手中的刀刃而不自知。 离阳很想马上离开这里，但又唯恐露出什么破绽，便仍旧慢慢吃着，直到桌上的盘子将要光了，他才自然而然地唤醒三女，结账起身，便要离开。 只是刚一动身，那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好巧不巧，也站了起来。 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却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从童子手中接过缰绳，便驾着骡车远去。 第236章 偷渡 “没有跟上来？” 骡车不快不慢地行进着，离阳回首眺望，却是没有发现那两人的踪影。 莫非，只是他多虑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在当前这种情况下，队伍扩大，人越多，目标就越明显。 离阳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赶路。 时间缓缓流逝，如此，再过数个时辰，便见到了高耸的城墙。 太理城，已然近在眼前。 照例是将三女连同骡车一起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独自一人进城。 此次倒无需采购什么物资，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想办法搞到关文。 就算没有关文，其他方式也行。 总之，能够离开川朝境内便可。 到了外间，即便纪王爷权势滔天，也无法像境内一般肆无忌惮，留有周旋余地。 更何况，若是找到了寒卿卿的父亲，离阳便功成圆满，大可直接寻个偏僻地方落脚，专心研究武学，看看能不能重塑肉身，接引本体降临。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储存足够多的凰血才行，凰血真经后续还需凰血辅助，方可修炼。 由于是孤身一人，又是光头半百老翁，慈眉善目，一副农家苦命人的样子，混在人群之中极为不显眼，存在感极低，离阳很轻松地便溜进了城内。 只是来到官府门前，驻足良久，最终却是仍旧没有进去。 官方手段固然正规，但难免会和纪王爷扯上关系，稍有缺漏，便等同于自投罗网。 但若是想要走民间野路子，离阳初来乍到，无有人介绍，也不知何处有。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随便寻个当地武林中人，问问便知。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解惑，便看离阳的手段如何了。 想到这里，他便开始四下搜索起来，寻觅合适的目标。 不得不说，这越靠近边境，武者的数量便越多，大街小巷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便有不少持刀负剑之人，若是在京城，是绝然见不到这般景象的。 毕竟是皇帝老子的脚下，哪里还敢任由行人舞刀弄枪，都是被严令禁止的行为，受到管制。 离阳随意扫视了一眼，便选定了一面白如玉，一袭青衣的年轻男子。 倒不是因为看对方好欺负，而是此人衣服面料不俗，价格不菲，其上花纹精美，刺绣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大家精品，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地位，显然是无法承担的。 又是独自一人，最好下手。 男子手执折扇，一路慢行，目光从不停留在一处，好似对什么都有兴趣，像是出来游玩一般。 然而一番兜兜转转之后，却是不经意间走进一处无人小巷之中。 显然，此人已然发现了离阳正在跟踪他。 倒不是因为其感知多敏锐，而是离阳刻意为之，他从对方精神样貌上便看出，此人颇为自信，一旦察觉到有人图谋不轨，第一想到的不是直接避开，而是自行解决。 男子此举，正合离阳意。 他大摇大摆地跟进了小巷之中，刚转过拐角，迎面便是一道凛冽寒芒，显然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只可惜，离阳早有预料，更何况此人的剑道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脚步轻移，身子微转，犀利剑光落空，反击如期而至。 铮铮剑鸣呼啸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撞在了男子剑柄之上，施加的暗劲带来的巨力，顷刻间虎口一震，竟是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若不是及时用内力压过了暗劲，恐怕离阳这一击，便能直接除去男子兵器。 见这一击并未建功，离阳手腕一翻，便再度使出了极为刁钻的一击，目标仍旧是男子使剑的左手。 从刚才那一击，男子便知晓了离阳的厉害，哪里还敢硬拼，当即双脚一蹬，便想要先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殊不知，这也在离阳的预料之中。 飞仙剑出鞘之时，右腿却是猛然抬起，如弹簧一般，照着男子胯下便是一脚。 对方哪里能料到离阳会如此下作，一时间没有防备，等意识到不妙之时，下体已然传来阵阵钻心剧痛，如海潮翻涌，几近要将理智淹没。 忍不住惨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蜷缩起来，如同被煮熟的大虾，不住哀嚎。 手中长剑，亦是咣当跌落，被离阳用脚尖勾起，收入囊中。 “你……你怎地如此阴险！” 男子双手捂裆，眼中好似有火焰喷涌，怒目而视，破口大骂，显然是疼的不行。 见状，离阳却是轻笑道：“不必担心，只是单纯疼痛而已，过一会便自行消去了。” 他特意运使暗劲刺激穴位，使得痛感倍增，实际上还并未伤到多少，毕竟也不想与对方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而听他这么一说，男子愤怒之余，稍稍感知，却惊然间发现似乎真如对方所言，只需内力一转，便好受了不少。 只不过就算没有废了他的子孙根，单单这一行为，也不能原谅。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是冷声质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他打算先和离阳虚与委蛇，等疼痛消去大半，能够行动，再奋起反抗。 离阳这时却是装作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叹了口气：“老夫也不想这样。” “你只需回答老夫一个问题，便可放你离开。” “不仅如此，还教你一式剑招。” “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心动？” 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当即便反问道：“若是我不回呢？” 此言一出，离阳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将原本慈眉善目的样子都渲染成愈发可怖。 他阴笑连连：“桀桀桀，若是不说，我便寻几个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长毛大汉，日夜伺候你。” “随后斩去你四肢，浸入茅厕之中，无时无刻不被屎尿淋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越说越吓人，男子出身豪门世家，又是武林中人，也见识过不少酷刑，但却无一像离阳所说的这般恶心。 他表面镇定自若，其实后背已然直冒冷汗，却是冷哼了一声：“你问便是！” 见他这般，离阳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且问你，若是想出这金节关，又不想等那什么关文下来，该如何？” “我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个，你若是想偷渡出塞，只需去莲江阁，寻洛夫人便是！” 离阳原本还以为得严刑逼供一番，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便说了，莫非这种事情人尽皆知？并非什么秘密？ 不过却也不能偏信此人的一面之词，难保不会埋下什么隐患。 他思量了片刻，却是突然间掏出一粒丹丸，伸手掐住男子双颊，便一掌打了进去。 此举来得突然，男子本来还想掏出身上藏有的暗器进行反击，谁知离阳瞬间便出手了，一时没有防备，丹丸已然入肚，想吐也吐不出来。 当即心中一惊，质问道：“这又是何物？” “不过是老夫特制的毒药罢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肚中犹如火烧？” 第237章 暗号 听离阳这么一说，夏长宇稍稍一感知，果然如对方所言，腹中好似寄宿了一只火炉，灼痛难耐。 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中招了，他不由长叹一声，心想真是倒霉，今日出门莫非没看黄历？ 当即也不想着什么反抗了，反正离阳的武功本就高于他，又失了趁手的兵器，自断一臂，再争斗下去也是无谓。 而见他神情失落，唯恐心存死志，离阳便适当安抚道：“放心，只要你听老夫的话，很快就会得到解药的。” 实际上，离阳哪里有什么毒药，他刚才喂给对方的，不过只是掺杂了凰血的普通疗伤药丸，对身体无害不说，反倒舒筋健骨，活血化瘀，除去会产生灼烧感以外，益处多多。 倒是便宜这小子了。 然而夏长宇哪里知道这些，他现在只觉浑身上下不舒服，好似将死之人一般，离阳所说的话传到他耳中，便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讽刺宣言了。 心中自然愤恨不已，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强颜欢笑，僵硬地点了点头：“前辈说的是。” “不知前辈到底需要小生做什么？” 似乎对于他的态度很是满意，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笑道：“就是刚才那事，你不是说，莲江阁的洛夫人有办法将人弄出去吗？” “你拿着这些银票，与她商量商量，名单上加两个人。” 说罢，便掏出几张百两银票，硬生生塞进夏长宇怀中。 夏长宇接过银票，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原本还以为离阳是识破了自己的伪装，打算绑票勒索来着，谁知自始至终，都只是想偷渡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喂他毒药。 莫非，这老头的身份不简单？若是外泄，恐怕会引来些许祸乱？ 这一瞬间，夏长宇脑海之中涌现出诸多念头，他看向离阳的眼神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讨好，其中又夹杂着些许恐惧，以及另外一些莫名的念头。 心中虽思绪万千，但却是当即点了点头：“前辈放心，小生一定完成任务！” 将此子的神情变化尽数纳入眼底，离阳却是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看出了什么，他这时抬首眺望头顶天空，大日偏移，显然已经过了午时。 随后便淡淡说道：“如此最好，老夫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够再见到你，就约在此处。”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一跃，退出小巷，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留下夏长宇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的同时，却是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佩剑也被离阳给顺走了。 那可是父亲留给他仅剩的遗物！ “可恶！” 察觉到这一点，夏长宇不由破口大骂一声。 原本还想着待离阳离去，他便寻自家姐姐看看，能否解了这毒，至于对方的委托，自然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几张银票，便当做赔礼了。 但如今，若是想夺回自己的佩剑，就必定要再和离阳于此处碰面，无法直接溜之大吉。 真是憋屈。 但即便如此，夏长宇也不甘心按对方所言照做。 他心中逐渐泛起了别的念头，立在原地驻足片刻，便也悄然离去。 殊不知，离阳其实已然对夏长宇不抱什么希望，他此时就正在去往莲江阁的路上，显然是打算亲自去看看。 之所以威逼利诱夏长宇，也只是为了凭空捏造出一个更为显眼的目标，转移他人的注意力，自己这边才好下手。 正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莲江阁并不算是什么隐秘地点，甚至极为高调，就开在主城道附近，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一家高档酒楼。 以离阳现在的打扮，若是贸然进去，恐怕会惹人注目。 是以他没有直接入内，而是先换了身衣服，细心化妆了一番。 眉目变得凶狠了不少，搭配上光头和袒胸露乳的衣装，显得更加豪放不羁，俨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不太好惹。 易容之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即便不能操控躯体，直接改变骨骼血肉分布，但现在的离阳若是站在寒卿卿面前，恐怕对方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 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做完这些伪装，他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莲江阁，样子极为嚣张。 一进门，便有侍女迎了上来，刚想说些好话，但一见得离阳的凶恶模样，便有些惊惧。 嘴巴蠕动了半天，才勉强颤声问道：“这位客官，可有预订？”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却是四下扫视了一眼，反问道：“小爷我看这里还有许多空位，难道都被人给提前占了？” 侍女连忙摇头否认道：“自然不是，只是若客官没有预订，上菜会慢些，还请见谅。” 离阳哪里会在意这些，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吃饭，当即摆了摆手：“快点慢点都一样，那地方可有人？” 说话间，他伸手指了指一处靠窗的位置。 侍女顺着望过去，低头回忆了片刻，便摇头说道：“没有，客官想坐便坐。”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才缓步入座，拿起菜单，先随便点了些能吃许久的佳肴，打算慢慢品尝。 他可没有那么傻，直接问洛夫人在哪，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得走其他路子。 就比如，需要对什么暗号之类的。 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偷偷观察周围众人，尤其是那些手有老茧，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的存在。 这么多武者来这里不可能都是为了吃菜，离阳只需静静等待，耐心窥探便知。 如此过了片刻，便有所发现。 这些武者在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都会点一壶解忧茶，等茶上了却不一定会喝，而是直接起身，径直走进了一道屏风之后。 发觉这一点，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招呼侍女过来，也点了一壶解忧茶。 果然，此女听到这般要求，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看来她显然是把离阳也当成了江湖中人，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茶上来之后，离阳却是一时心血来潮，倒了杯打算尝尝。 未曾想一入口，除去满嘴苦涩以外，什么味道也没有。 “哪里解忧了？这不是徒增烦恼？” 若不是离阳心神足够强大，恐怕就直接喷了出来，比中药汤还苦，苦涩还经久不散，一直停留在舌尖，叫人愁眉苦脸，也不知是拿什么玩意泡的，已然算是某种毒药了。 他皱着眉头将喝干的茶杯放下，起身便步入屏风背后。 此间藏有一亢长幽深的过道，灯火朦胧，看上去像是风月场所，时不时还能听到女子婉转娇声，初来乍到之人，恐怕真会以为这里是妓院青楼一般的地方。 离阳面不改色，走了片刻，便出了过道，眼前豁然开朗。 此处乃是一极为宽敞的房间，内里坐满了人，皆配有刀兵剑戟，气息浑厚，显然都是武者。 三两成群，和离阳一般孤身一人的也不在少数，隐隐能听到谈话，说的尽是些交易之事。 如此看来，此间恐怕是类似于拍卖会之类的活动。 第238章 洛夫人 “我看这位老哥面生得很，一定不常来？” 离阳刚进来没多久，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观察片刻，却是有人上前搭话。 来者是个留着山羊胡，仙风道骨的老头，年龄也不见得会比载体小，但一开口，却是直呼老哥，未免有些讨好之意。 或许是以为离阳乃是新人，打算哄骗欺诈？ 不管如何，能有人主动交流，对离阳来说也算是好事，可以试着从对方口中套些话出来。 是以他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微微颔首：“李某走南闯北，从不在一处久待，此次也不过是听闻这里有众多武者汇聚，一时起意，才来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山羊胡老头更是捋须大笑：“那老哥你可是来对了，此间由大宗师洛夫人牵头，基本上囊括了整个中原武林之人，不管是散户小派，还是太一教这般庞然大物，都慕名而来。” 大宗师？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心中顿时一惊，不过虽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真气大宗师，那么一弱女子，又何德何能压服众多武者？ 莫说有权有势，恐怕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行，不少武者可都是桀骜不驯，天老大，自己老二的。 他心中稍有波动，很快便平息下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了，李某向来喜欢交朋结友，如今无需跋山涉水，便可一览中原武学，真是妙哉。” “哈哈，老哥也是个妙人，说到我心坎里了。” 见气氛差不多了，山羊胡老头便朝离阳抱了抱拳，主动自我介绍道：“本人王茂，常年在这金节大小峰游历，擅药石，江湖人称芝道人。” 离阳自然也回礼道：“李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羊是也，说来惭愧，在江湖之中闯荡多年，也没博得个名号。” 闻言，王茂便安慰道：“老哥不必如此，这江湖，说到底还是属于年轻一代的。” “我等上了年纪的武者，能修身养性，多活一些日子便算好了。” “我见老哥气浮体虚，乃是阳有余而阴不足，容易盗汗失眠。” “我这刚好有一包养神散，乃是诸多珍贵药材细心调配而成，保证药到病除。” “看老哥与我有缘，便送予老哥了。” 说罢，便掏出一黄纸包，递给了离阳。 说了这么一大堆，套了这么久的近乎，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原来是推销药材汤方，就和前世卖保健品一个性质，合着是把离阳当作冤大头了。 不过，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离阳接过药包，轻轻一嗅，便分辨出其中确实含有几味较为珍贵的药材，至于其他，只能算是滥竽充数。 此界法则虽然和天罡大陆极为不同，但他先前为了治愈内伤之时，便去了解了不少药材知识，虽不是什么炼丹高手，但好歹当初也是对此道有所涉及，更何况修习的又是阴阳五行一道，相互印证一番，分辨药性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如此看来，这王茂虽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但还是有些许能耐的，可以利用一番。 念及此处，离阳将药包塞入怀中，随后却是说道：“既然王老弟精通药石，那不知有没有这几味药材？李某急需。” 说话间，便从一旁桌上取来纸笔，唰唰写下一些药材名，递给王茂。 王茂接过一看，心中却是有些惊讶，只因他看出这上面的药材并非是胡乱写的，药性互补，相辅相成，构思巧妙，若是再添几味比较关键的药材，便可制成一汤方。 莫非，此人也懂得药石一道？ 意识到这一点，他非但没有半点沮丧失落，反而愈发欣喜起来。 王茂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知晓冤大头难寻，大多数人被骗了一次，便不容易再次上当了。 而若是遇上懂这行的人，说不定便能做成一笔大买卖，这可要比招摇撞骗来得实在多了。 他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还不知老哥究竟需要多少？” 他虽有特殊的供货渠道，但也是需要提前打招呼的，若是离阳所需不多，便得提价，以获取更多的利润。 但如果要的多，那自然得酌情打折扣，搞优惠，你好我好大家好。 离阳却是淡淡说道：“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 他这一药方，主打的便是生血补气，专门为寒卿卿准备的。 有了这些药材，他就能熬制药汤，大大缩减取血间隔，不必再像先前那般，取一点便需休养许久。 这样的话，凰血真经三四式所需的凰血便很快有了着落，甚至还能余下不少，以供离阳研究。 在他眼中，此物神异非凡，或许便能帮助离阳重塑肉身，接引本体力量降临。 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欣喜不已，当即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老哥就是豪横。” “但若是急需的话，我最快也只能拿来各十斤。” “十斤便十斤，若是一下子采购太多，李某也用不完，反倒是浪费了天材地宝。” 对于药材而言，十斤已然不算是个小数目了，至少在离阳看来，是够用许久的。 更何况，他现在马上就要出塞，万万等不得。 得了这般回应，王茂也点头应声，随即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明日我便给老哥取来。” 话音未落，周间却是一阵骚动，原本不算安静的室内，却是突然间寂静无声。 高台之上，隐隐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台下众人皆翘首以盼，彷佛来者是什么重要人物。 见到这一幕，离阳心中其实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而一旁的王茂则是小声提醒道：“是洛夫人来了，老哥你可千万莫要与她对视。” “不然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臻首高冠，气质脱俗，面容清丽，红唇却带着莫名媚意的女子便缓步从幕后走了出来，其身着大红长裙，裙摆层层叠叠，行动起来翻涌如滔天血海，不似什么善人。 众侍女将之环绕其中，如众星拱月，凛然非凡。 有王茂警告在先，离阳自然也不会自找不快，此女在凡俗间也算是明珠般的娇美人，但若是落到修仙界，便什么也不算了。 只是他不看，这洛夫人却像是似有所察，赤红瞳目四下随意一扫，最终便停在了离阳身上，直勾勾盯着他看了许久。 感受到此女的目光，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引得对方注意？ 就算这洛夫人真是纪王爷的手下，离阳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他自认为易容手段还算高明。 更何况载体原本的身份也只是一籍籍无名的家仆，见过他的人都已然死了，纪王爷现在，应该还不知晓离阳的存在才对。 洛夫人乃是万众瞩目之人，她这么一看，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转移到了离阳的身上。 看的他浑身不舒服。 第239章 神使 虽然过了片刻，洛夫人便收回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视线，什么表示也没有，好似只是单单看一眼。 但此举落到众人眼中，便甚是耐人寻味了。 且不说洛夫人的身份，光凭她堂堂真气大宗师，武林泰斗一般的存在，能得如此人物举目关注之人，也必定极为不凡。 只是，待得众人看向离阳，却是大跌眼镜，只因对方的形象完全就是一草莽，在城中则为贼，落山间则成寇。 如此之人，又何德何能可以引来洛夫人低眉垂目？ 真是岂有此理。 “此人是谁，我怎地从未见过？莫非是来自什么隐世门派？” “一光头半百老翁，又不是什么奶油小生，有什么好看的？” “能和王茂那种人混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 “那为何会招来洛夫人注目呢？”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就连一旁的王茂也忍不住靠过来，小声问道：“老哥，这洛夫人为何多看了你一眼？” 离阳哪里知晓，自然摇了摇头，回道：“我亦不知。” 见他神情自然，不似作伪，王茂便没再多问，自个低头沉思起来。 对于众人的惊疑不定，台上的洛夫人却似乎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轻拍两掌，便又将众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她身上，淡然宣告道：“期仪会第二十六回，即刻开始。” 说罢，便又重新退至幕后，紧接着一位长须老者上场，捋须笑道：“老夫急需清言叶，可用等价金银，亦或者一门上乘心法换取。” 此言一出，便再无什么人关注离阳了，毕竟这可是上乘心法，百年难得，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若是错失了，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当即开始思索，究竟哪里能寻得，亦或者抢得对方所说的清言叶。 如此看来，洛夫人只是起了一个开头，便将主场留给那些以物易物，亦或者有其他需求的贵宾，一一登台，诉请所求。 也是，毕竟是真气大宗师，冠绝武林的存在，是不太可能当什么拍卖会主持人的。 甚至于，说不定这活动的主办方也只是假借了对方的名头，狐假虎威，各取所需罢了。 离阳对于这些心法武功不怎么感兴趣，炮制汤方的药材他也已然在王茂这里预定下了，一路看下去，倒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毕竟要么是武者所需，要么是权贵之令。 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出塞一事，又是如何偷渡呢？ 就在他神游太虚之际，一侍女在端茶送水之余，却是偷偷塞来一张纸条。 其动作之隐蔽，除离阳以外，恐怕无人能知晓，显然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说不定便是内功期高手。 他展开一瞥，其上什么文字也没有，但却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有点像是冥数大药，也就是当初神婆硬塞给离阳的奇怪小铜片。 莫非？ 看到这里，离阳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猜测，他再抬首一看，刚才那位侍女刚好走到一屏风之后，思量片刻，便跟了上去。 身形一转，果然，那侍女就在屏风背后等他。 一见面，此女却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似是有些好奇。 她注视了好一会，才伸手迎道：“神使大人这边请，我家小姐已然等候多时了。” 神使？ 突然冒出这一名头，着实令离阳有些意外，他何时成了这所谓的神使了？ 单单是因为那枚小铜片吗？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微微颔首致意，在侍女的带领下，逐渐远离此间。 既然是和具天大神有关，那就不得不去看看了，毕竟关乎此界的根源。 兜兜转转，走了片刻，便踏入一挂有珠帘幔纱，装饰精美，形如女子闺房的房间。 洛夫人就在此处，此时此刻，正跪倒在一尊具天神像前，磕头奉礼，恭敬无比。 神像下的铜炉之中燃有一根长香，烟气缭绕，弥漫整个房间，晕染出朦胧的气氛。 侍女留在外间，唯独让离阳一人进入，将木门带上之后，此间便只剩二人。 察觉到离阳的出现，洛夫人这才转过身来，红瞳幽幽，好似地狱恶鬼。 离阳不想与此女有过多纠缠，当即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有何事？” 见他浑然不惧，并无丝毫波动，洛夫人美目之中不免闪过一丝惊异。 要知道，真气大宗师已然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势，莫说凡人，寻常武者走近了，也不免会被震慑到，但离阳一半百老翁，居然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甚至于，还隐隐凌驾于她之上。 该说不愧是神使么？ 洛夫人却也不恼，朝离阳做了个万福，轻笑道：“妾身哪里敢倒行逆施，反过来命令神使大人。” “倒不如说，神使大人来寻妾身，又有何吩咐？” 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笑脸盈盈，但却莫名令人信服。 离阳没有想到一个突然间冒出来的身份居然有如此大的权力，竟是能指挥一真气大宗师。 不过诧异之余，他也丝毫不含糊，当即便说道：“那，你便安排一下，让我即刻出塞。” 不管这神使身份从何而来，不用白不用。 闻言，洛夫人便点了点头：“小事一桩，不知神使大人，可还有其他需求？” “妾身这里，佳肴美酒，歌舞乐声，一应俱全。” “若是不嫌弃的话，妾身也可亲自上阵，服侍神使大人的。” 说着说着，身子便逐渐靠了过来，有意无意间触碰着离阳，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清冷高贵不可攀，俏脸之上，带有动人心魄的媚意，让人心中痒痒。 只可惜，此般伎俩对离阳却是无用，他漠然瞥了一眼，便没再关注。 淡淡说道：“不必了，还是尽快准备好。” 也不知这洛夫人到底发什么神经，明明载体年纪如此之大，还要搞这种东西，真是离谱。 而见他一口回绝，洛夫人便也没再坚持，主动拉开距离，神色回归自然，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罢了。 她点头应声：“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神使大人在此暂歇片刻，妾身这就去安排。”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我待会还有些事要做，便不待在这里了。” “等你妥善处理完一切，再来寻我。” 他可没忘记，寒卿卿和姐妹俩还待在城外的深山老林里，如今既然解决了出塞的问题，那自然要把她们也一起接过来。 只不过，离阳却是并不打算一同带到塞外，寒卿卿去就可以，毕竟寒家已然被灭门，又遭受纪王爷的追捕，这川朝便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的，得出塞寻父亲才行。 至于阿月阿彩姐妹俩，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毕竟塞外局势混乱，比川朝更不好生活。 而听他这么一说，洛夫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当即点了点头：“既然神使大人有要紧事做，那妾身便不多挽留了。” “待得一切安排好，妾身便会通过飞鸟与神使大人联系。” “如此最好。”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此地又只留下洛夫人一人。 第240章 剑法 “唉，李老哥，你刚才去哪了？” 离阳一回到厅内，王茂便迎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到。 离阳不想多事，于是便随意敷衍道：“去方便了，年纪大了是这样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刚才可是有大喜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茂脸上满是遗憾，就好似当真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这般反应，倒是引得离阳来了兴趣，当即便追问道：“哦？究竟是何事啊？” 王茂等的便是这一句，是以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笑着说道：“是太一教教主，屈宗师莅临，说是要与洛夫人商讨一下中原武林之事。” “我等武者亦可前往静听教诲，说不定便能得些提点，进而生出些许感悟呢！” 屈宗师？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心中顿时一惊，偏偏在这个时候，莫非，是纪王爷已然追上来了？ 想到这里，他便不愿在此处多待了，得尽快把寒卿卿接过来，即刻出塞才行。 表面上神情却无任何变化，也适当流露出一丝欣喜，点头附和道：“的确是件大喜事，宗师可不常见。” “能一次性见到两位宗师，也算是大长见识了。”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问道：“王老弟，那些药材何时才能送来？李某这边出了点事，需要尽快。” 闻言，王茂自然先是一愣，随后却是眉头紧皱道：“不瞒老哥，能今日就到，已然算是很极限了。” “毕竟老哥所要的，也并非什么常见药材，量也比较多，需要准备……”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掏出几张银牌，同时又问道：“若是李某加价呢？” 此言一出，王茂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接过银票，笑呵呵地回道：“既然老哥所求，我便再努努力，争取待会便给老哥送来。” “如此最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王茂这种逐利的商人，说不定，他口中的为难，也只不过是为了暗示离阳加钱罢了。 这种人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 安排好这些，离阳便没有留在此处的理由了，等待会屈星河那个老登过来，可就麻烦了。 是以当即便朝王茂抱了抱拳，言道：“李某偶有急事，需要暂且离开片刻，去去便回。” 听闻此言，王茂虽有些不解，但也点头致意：“那老哥可要快点，若是错过了两大宗师会晤，可就后悔莫及了。” 后悔？离阳巴不得直接开溜，哪里还会后悔。 这种话他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离开了。 一路行进，直至出城，待得回到了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才暗暗松了口气。 宗师级别的强者，以离阳现在的境界，还碰瓷不了，剑道碾压又如何？人家只需要随手挥出几道真气，便足以重伤载体，断绝大部分反抗能力了。 更何况又是屈星河那个阴魂不散的老登，还记得先前对方派门下大弟子顾涵渊前来提醒，说是下一次碰见，就要把他给杀了，也不知为何。 但这其中必定牵扯到极大的因果，能不沾染最好。 众女见离阳这么快便去而复返，身边也没多任何东西，脸色又有些凝重，纷纷猜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寒卿卿自然当即开口问道：“爷爷，又是追兵吗？” 离阳本想否认，但随即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毕竟太一教和纪王爷也差不多是一伙的。 于是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寒卿卿心领神会，眉头紧皱，又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又要开始赶路了？” 她天真的以为这次和先前一样，殊不知清阳城已然是此行的最后一座大城了，再过去，便是重兵把守的金节关，没有关文，亦或者通过其他途径，单凭离阳一个暗劲武者，是绝然闯不过去的。 见小丫头神色紧张，有些不安，离阳便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不必担心，爷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接下来只需在此等候片刻便可。” 说罢，他随即又看向姐妹俩，显然听了寒卿卿刚才的话，这二女心中也有些忐忑。 离阳淡淡说道：“至于你们二人，之后便暂且跟随我一个朋友，继续留在这川朝，塞外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听他这么一说，姐妹俩才终于得知，原本的目的地居然是塞外。 对于她们而言，莫说塞外，就连出城也是头一回，更何况也知晓塞外不是什么好地方，心底自然是不愿的。 如今离阳主动要她们留下，反倒是件好事，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回道：“一切全凭老爷吩咐。” 对于二女的反应很满意，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瞥了阿月一眼，稍加思索，沉声道：“你先跟我来，有些事，要交代于你。” 听闻此言，阿月先是愣了愣，随即也很快反应过来，估摸着便是和剑法有关了。 她这些日子里可从未放弃过训练，离阳也说过，基础已然打得差不多，可以进一步修习了。 念及此处，阿月自然是心中一喜，屁颠屁颠地跟着离阳钻进了小树林，来到平日扎马步的空地，一脸期待地看着离阳。 注意到此女的眼神，离阳也哑然失笑，从板车上取下先前采购的铁剑，直接丢给了对方。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能不能学到一招半式，便看你的悟性了。” 虽然在此界，载体并未有多少时间修习剑道，毕竟一直都在逃亡的路上，但在天罡大陆之上的本体，可是昼夜不歇地自演剑法。 如今，距离剑法初成虽仍旧有些距离，但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只差临门一脚。 若是阿月能从中悟出什么来，离阳自然也能有所收获。 但如果什么也学不到，便还需努力。 对于离阳的说明，阿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放心老爷，奴婢一定会专心致志的。”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当即便挥动手中飞仙剑，开始演练剑法。 此界规则与天罡大陆大为不同，施展剑术起来，也是一种对所修之道的验证巩固，与在天罡大陆之上自演也各有玄机，是以离阳耍着耍着，有时却是会突然停顿片刻，低头思考先前是否有什么缺漏。 不过这却是苦了一旁的阿月，她看得是云里雾里，往往有所感悟之时，离阳却是陡然中断，一切便又要重新开始。 但她也不敢出声，只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如此一步步完善下去，大致的雏形便已然被勾勒出来。 毕竟浸淫此道也已然有数百年了，先前又凭借从天海上人那里骗来的残剑，提前感受了一番剑道权柄，心中自然生有诸多感悟，如今乃是水到渠成，厚积薄发。 离阳心神倏忽回转至本体，云天之中，他并指一点，便凭空生造出一道先天一气，轻轻一扯，则化为一柄长剑，不必握持，随心自舞。 本体与云埃界载体同时舞剑，在迥异规则的加持下，二者虽看似截然不同，但实则同属一源。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剑法，已然初成。 第241章 内力 “既然生自此界，便唤作大衍剑法。” 剑法初成，只是真意晋升法则的第一步，之后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已然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毕竟他在剑道之上本就没有多少天赋，全靠福缘和时间精力硬堆，能到达这种境界，已然算是万幸了。 “前路漫漫，唯剑作伴。” 本体再度沉寂下去，静心凝神，整理感悟，同时也不忘派遣分身，乘坐辰锋母巢踏入无尽虚空，搜刮灵材。 至于载体这边，则停下了舞剑，转过头，看向一旁低头陷入沉思的阿月。 离阳没有贸然开口询问，单单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对方。 直到过了好一会，才收剑归鞘，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唤醒了阿月。 此女一抬头，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离阳一眼，随后目光才定格在了他手中飞仙剑之上，这才意识到演练已然结束了。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出。 刚才所窥见的一切，就好似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像是近在咫尺，实则远如天涯，可望而不可即，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障壁，破开不得。 她自然心有不甘，笨拙地举起手中长剑，依葫芦画瓢挥舞了几下，只可惜落在离阳眼中，只具其形，不具其意，只是徒有其表。 也是，本就不是什么剑道奇才，还是沾了凰血的光，才成为了武者。 想让这样的阿月从中学到什么，未免有些太高估对方了。 好在，离阳对此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他也只是为了与本体相互印证，才愿意教授阿月剑法，不过顺手而为。 如今这一结局，也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要是直接就这样说出来，难免有些太伤人了，是以离阳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学到了点东西。” “我言尽于此，接下来，你便跟着我那朋友修习。” 洛夫人身为堂堂真气大宗师，想来也能教些有用的剑术，不至于让离阳善意的谎言穿帮。 听闻此言，原本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学到，内心沮丧无比的阿月顿时破涕为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离阳。 “老爷应该不会骗我？” 她这样想着，眼中的怀疑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自然是满脸欣喜，带有万分感激。 当即跪倒大拜，颤声谢道：“多谢老爷悉心教导！”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好了好了，先起来，自个练习巩固一会。” “是！” 得了这般鼓励的阿月自然干劲十足，端起铁剑，便在一旁继续挥舞起来。 处理完剑法一事，离阳便来到寒卿卿身旁，又装作受了内伤的样子，从她那里骗来了不少凰血。 只是，看着小丫头日渐苍白的脸蛋，他便意识到，补血益气的汤方需要尽快制成了，不然的话，一直这样抽下去，寒卿卿恢复力再强也受不住。 此女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收摄冥数一事，自然也没了着落。 不可大意。 好在提前已然和王茂打了招呼，估摸着待会去取便是。 只是，不知为何，此次回来再见面之时，载体却是莫名对寒卿卿产生了一丝亲切感，并非心神为之。 莫非，是和使用了凰血灌体有关？ 如此看来，这凰血，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想来也是，寻常武者若是想要从明劲突破到暗劲，没有几年工夫的苦练，是完全不可能的，纵使是武学天才，也无法像离阳这般一日千里。 凰血却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有这样的代价，也很正常。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这点影响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强大心神加持下，本能都可以被压制如虚无，更何况是这种淡淡的眷恋。 心念一动，便即刻消去，纵使当场手起刀落，斩杀此女也是做得到的。 收集完足够的凰血之后，离阳照例寻得一处水源，打算修习凰血真经第三式，尝试突破内力期。 不过此次却是不能找什么山间小溪了，届时若是水量不够，尽数被蒸发，身体得不到降温，恐怕便真要被烧成灰了。 是以他没有继续待在山上，而是顺着水流，逐渐来到了山脚下，从山泉眼涌出的清澈溪水，在此处的盆地之中，汇聚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湖泊。 凰血真经第三式，需以凰血封闭七窍，转动心神，熬炼暗劲，方可成就内力。 离阳遵照行事，紧闭双眼，将刚才收集到的凰血均匀涂抹至七窍。 为了保险起见，同时也吞服下一些含有凰血的丹丸，避免突破失败，给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随后静坐凝神，心中默念十二真诀。 一瞬间，他便感知到五感正在逐渐消去，乃至于最终彻底丧失，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不得自拔。 好在，这种体验对于离阳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本就只是心神寄宿载体而已，五感尽失，也只是回归原初之时，再熟悉不过了。 并且虽然断绝了五感，但心神却仍旧可以操控躯体，即便没有相应的反馈调节，也能活动自如。 毕竟，即便什么都看不到，先前的景象也已然牢牢印在了脑海之中，清晰无比。 由于无法感知到体温是否在上升，为了保险起见，离阳此次没有等待到达载体极限，而是直接坠入湖中，任由载体漂浮其上。 心中默念十二字真诀不停，体内暗劲在内外热感交灼下，逐渐混溶如一物。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才重新回归，由内而外的灼烧感便汹涌袭来，若是没有事先跳入湖中利用冷水降温，恐怕载体已然崩溃瓦解。 待得体温渐渐下降，无名火焰重现，只不过这次也没什么毛发可烧了。 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抬首一望，发现天中太阳仍未完全落下，似乎才过了一两个时辰。 小册子上虽然并未说具体得熬炼多久，但想来也需要耗费不少工夫，怎地顷刻便成了？ 莫非，是离阳抹的太多了？ 毕竟凰血真经上只说封住七窍便可，但他却是完全用凰血糊住了这些地方，还服用了含有凰血的丹丸。 但不管如何，结果都是好的。 至于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也是日后再说的事了。 离阳再三检视了一番载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纵身一跃，从水位已然下降了不少的湖中跳出，落到岸上。 而就在他立定之时，一只鸟雀却是刚好慢悠悠地降在左肩之上，好似已然等候多时。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伸手从鸟腿上取下信纸，展开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洛夫人的来信。 字体娟秀，却是用朱红颜料撰写的，隐隐带有莫名的杀气，内容倒并无多少，只是单纯知会一声，说是出塞事宜已然安排好了而已。 离阳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用手指蘸了蘸岸边的黑泥，在其上写了一个字——阅。 随后便将信纸卷起，重新系在鸟腿上，鸟雀歪了歪脑袋，便振翅而飞，逐渐消失在远方天际。 第242章 得手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似乎在借助大量凰血，成功突破到内力期之后，载体对于寒卿卿的亲切感也愈发强烈，以至于一见面，就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着实诡异。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恐怕在修得真气期之际，便要直接俯首称臣，言听计从，彻底丧失自由，沦为寒卿卿的奴隶了。 若不是离阳的心神足够强大，能够完全抑制载体本能干扰，换做原主，估摸着连自己逐渐被洗脑了，都察觉不到。 即便意识到了，也为时已晚。 要是那纪王爷知晓凰血有这般副作用，还会继续追捕寒卿卿吗？ 不过即便离阳亲口告知此事，想来别人也不会相信，唯有亲身经历过，才可知晓。 如此看来，这凰血与那具天大神一般，都不像是此界之物，只不过具天大神可能与天罡大陆有关，而这凰血，说不定便牵扯到了神兽凤凰。 想到这里，离阳便若有所思起来。 而听他这么一说，三女也开始收拾行李，坐上骡车，准备出发。 但过了一会，等离阳回过神来，却是主动解开了束缚骡子的缰绳。 随后对着三女说道：“这些外物便留在此处，简装便行。” 说罢，便用缰绳狠狠抽了几下两只骡子的屁股，引得它们受惊，哼哧哼哧地跑入了山林之中，再不见踪影。 反正都是些干粮之类的日常用物资，随处可见，想来也只需知会一声洛夫人，便能毫不费力地得来，甚至不必离阳出手。 要是带进城里，不说目标明显，引人注意，也麻烦至极，不如就直接丢弃在此，也好干扰追兵判断。 闻言，三女虽有些不解，但也极为顺从地下了骡车，只不过姐妹俩却是偷偷藏了不少肉干，离阳也懒得去管。 他挥手招呼一声，便带着三女下了山，入了城。 来到莲江阁，先前招待离阳的侍女早早便在里面等候着，一见到离阳一行人出现，便主动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问好。 姐妹俩原本见此处装饰华丽，其中客人也衣着不凡，定是什么高雅场所，像她们这般粗俗平民是绝然不会被容许进来的，心中自然忐忑不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离阳入内。 不过现在见侍女对离阳的态度如此恭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无什么鄙夷之色，心中便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好奇，离阳究竟是何许人也？ 明明一路上都是一副逃难避灾的样子，如今却是得有外人招待，地位显然不低。 离阳默然不语，单单微微颔首致意，便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亢长的走道，又进到先前与洛夫人谈话的房间内。 只不过这次，洛夫人却是没有早早便在其内等候，不见踪影。 见状，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一旁的侍女便开口解释道：“神使大人，小姐还在与屈宗师演武，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一听到屈宗师三个字，离阳眉头便皱了起来，没想到此人竟是还未离开，莫不是打算在这待上几日？ 而见他居然这般反应，侍女还以为是自己那些地方失礼了，当即跪地大拜，颤声哀求道：“这些都是小姐所说，句句属实，若是奴婢哪里做错了，还请神使大人责罚！” 封建时代的下人丫鬟多半都是如此，不管有没有错，先求饶再说，毕竟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主子手中，现在不求饶，等找不到背锅对象，发起火来，可就没时间求饶了。 对此，离阳便淡淡说道：“我并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总之，告诉你家小姐尽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才继续吩咐道：“你出去的时候寻个叫王茂的人，就说，李羊在此等他。” 洛夫人事先便交代过，离阳所言便等同于她的命令，再者，这侍女作为具天神教信徒，也知晓神使大人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是以自然不敢不从，当即点头应声，便退了出去。 唯一的外人离开，三女也放下心来，没了先前的拘束感。 姐妹俩更是看着木桌之上精致的糕点和水果流口水，若不是离阳和寒卿卿还在场，恐怕就直接开吃了。 而见她们这般，离阳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吃，随意，只要莫弄坏此间东西便可。” 话音未落，他便自顾自地坐坐在一旁，拿起一串葡萄吃了起来。 反正摆出来本就是用于招待客人的，不吃白不吃。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有离阳带头，姐妹俩自然也不再忍耐，连吃带拿起来。 如此过了片刻，侍女便带着王茂进来了。 此人一开始还面露拘谨，毕竟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居所，门口挂着洛字不说，引他过来的，也是洛夫人的贴身侍女。 不过一见到离阳，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喜色，当即抱拳行礼，却也不像先前那般客套，而是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大包，浓重的药味顷刻间便逸散出来，在房间弥漫。 “老哥，药材我已然给你弄来了！” 离阳接过大包，稍稍检视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缺漏，甚至拿在手中掂量，还隐隐超过了之前定下的十斤分量。 也不知是王茂原本的打算，还是见得洛夫人的贴身侍女前来邀请，临时变卦加进去的，只为讨好离阳。 但不管如何，这对于离阳来说，都是好事。 是以他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老弟做生意就是痛快。” 随即却是说道：“不过这些药材的钱，你可要记在洛夫人的账上。” 虽然离阳现在身上还有钱，但既然能用别人的，自然更好。 反正这点小钱，对于身为真气大宗师的洛夫人来说，也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王茂非但没有因为拿不到钱而失落，反倒是喜出望外。 对王茂来说，对方此言，完全是给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让他能够和洛夫人扯上关系。 若是再努点力，说不定今后便不必游走各处坑蒙拐骗了，跟着洛夫人吃香的喝辣的便是。 意识到这一点，王茂身子都激动地不由发抖，捋须强作镇定，笑着回道：“没想到老哥还与洛夫人有关系，当初我果然没看错人。” 离阳不愿多做解释，单单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王茂自然也不敢多问，毕竟这是他人之秘，贸然多嘴，只会徒增不快。 对他而言，能借此攀上洛夫人，已然算是万幸了，又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若是老哥日后还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尽管来找我便是，王某别的能耐没有，采药还是可以的。” 洛夫人远矣，而离阳却近在眼前，自然要想办法与之打好关系。 殊不知，离阳已然要离开川朝，二人再无重逢之日了。 他随意敷衍道：“那是自然。” 王茂虽不知真相，但也听出离阳有送客之意，如今交易已然达成，也确实没有多留的必要。 是以他再度抱拳，告辞一声，便退了出去。 再过半个时辰，门再次转动，这次进来的，便是洛夫人了。 第243章 解毒 赤红瞳目于房间内随意扫视了一眼，单单在寒卿卿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却也并未多言。 照例先朝离阳行礼，虽不如侍女那般恭敬，但对于一真气大宗师来说，已然算是舍得放下身份了。 而实际上，离阳也不会在意这些，反正这神使身份，本就是凭空得来的，没有费半点力气。 他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问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何时能出发？” 话音未落，又伸手指了指寒卿卿：“此女要与我同行。” “至于剩下那两丫头，便拜托你照顾了。” 听离阳这么一说，洛夫人美目之中顿时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最终却是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清声回道：“即刻便可。” “只是，还不知这二女与神使大人是何关系？” 若是孙女之类的直系血亲，那她可要亲自照顾。 只可惜，离阳随意瞥了姐妹俩一眼，淡淡回道：“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你可直接视为我的侍女。” 听他这么一说，洛夫人顿时心中有底。 虽然神使在具天教内的地位极高，但区区侍女，还无法与她堂堂真气大宗师相提并论，是以不必刻意讨好，单纯当作后辈对待便可。 明白了这一点，洛夫人随即拍了拍掌，从身后唤出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同时介绍道：“这位是邓青，他奉命前往西国进行贸易。” “届时神使大人只需跟着他的商队，便可出塞。” 话音刚落，这邓青便毕恭毕敬地朝离阳行了一礼，温和笑道：“神使大人放心，有我在，那些大头兵是绝然不敢冒犯大人的。” 离阳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启程。” 说罢，便朝寒卿卿招呼一声，牵住了对方的小手。 邓青自然伸手相迎，眼看一行人就要走出房间，却不想走道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阿姐！救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到这般话语，洛夫人自然眉头一皱，离阳却也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只因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待到来者完全现身，离阳定睛一看，嚯，这不是先前被他哄骗，当作活靶子吸引追兵注意力的年轻男子么？怎么会叫洛夫人阿姐？ 看这二人的样貌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不太像是亲姐弟。 没错，此人正是夏长宇，他在小巷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离阳，自然心中忐忑，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想着向自家姐姐求救，希望能替他解毒。 如今虽然重逢，但却因为离阳改换了面貌，一时半会还没有认出来，只当是洛夫人的客人。 有外人在场，到嘴的言语也硬生生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洛夫人。 在洛夫人眼中，自家弟弟向来是不太省心，总会惹出些祸端的，若不是有她这个真气大宗师罩着，恐怕死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是以对于夏长宇的求救并不意外，只觉得无奈至极。 她却是冷哼一声，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随即话锋一转，用眼神示意：“还不见过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听到这四个字，夏长宇先是一愣，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向离阳。 他虽认不出对方，但却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也并未多想，当即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小生夏长宇，见过神使大人。”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淡淡问道：“你可是被人下了毒？” 闻言，夏长宇当即怔住了，自己可还没说，对方怎么就知道了？ 没想到这所谓的神使大人，居然如此神通广大，他还以为单纯只是在教中资历老罢了。 念及此处，他便计上心来，点了点头，却是一脸无辜地说着：“神使大人火眼金睛，小生的确是遭人陷害，强行灌了毒丸，欲要让小生对其言听计从，任人摆布！” “还望神使大人救小生一命！”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洛夫人也有些惊疑不定，莫非自家弟弟真中了毒？但为何她却看不出来？ 而又为何，离阳能够一语道破？ 原本从气息来看，对方的实力远不如自己，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只是表面上的伪装罢了，想来也是，具天教神使一位空悬已久，如今突然冒出来，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想到这里，洛夫人看向离阳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只不过被她隐藏在深处，难以被他人察觉。 面对夏长宇的求救，离阳心中自然是有些哭笑不得，殊不知下毒的便是他，更何况，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毒药，只是一掺杂了凰血的丹丸罢了。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他却是点了点头：“看你也是教中一员，我便大发慈悲，救你一命。” 随即掏出一粒黑乎乎的丹丸，同时说道：“吃下它，便可解毒。” 见状，夏长宇自然有些迟疑，解毒这么容易吗？ 不过在注意到一旁洛夫人的眼神暗示之后，他便没再犹豫，接过丹丸，道谢一声，随后便硬着头皮，仰头吞下。 由于是囫囵吞枣，没尝出半点滋味，丹丸入腹，一股熟悉的热流再度涌现，只不过却是不像先前那般灼痛难忍，只有微微暖意，待其缓缓消散之后，甚至体内气血还旺盛了一丝。 这丹丸显然也掺杂了凰血，只不过分量较少，不如先前那枚药效猛烈，更适合低阶武者服用。 但落到夏长宇眼中，便好似真的消去了体内潜藏的毒素，乃至于活血化瘀，益处多多。 他不由心中一喜，再三检视己身，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连忙又朝离阳行了一礼。 “多谢神使大人出手相救，小生感激不尽！” 离阳不禁摇头轻笑：“不必如此，这对于我来说只是顺手为之。” “要想谢，得先谢谢你阿姐才行，若不是她，我也未必会来这里。” 这自然是客套话，洛夫人却是纠正道：“都是神使大人的手段，与妾身却无有什么关系。”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便说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有缘再相见。” “保重。” 待离阳一行人走后，夏长宇自顾自地来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猛灌，他一路飞奔，可是渴的不行。 喝完茶用袖子抹了抹嘴，随即却是一脸好奇地问道：“阿姐，这位神使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怎地以前从未见过？” 此时的洛夫人还立在原地，静静注视着离阳消失的方向，听到夏长宇这么一问，却是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她随即瞥了夏长宇一眼，却是冷声喝问道：“父亲留给你的剑呢？” 听闻此言，夏长宇这才想起，毒虽然解了，但自己却是仍旧没有讨回佩剑。 他剥葡萄的手顿时停了下来，脸色极为精彩。 第244章 围杀 “大人，接下来，您只需待在这辆马车之上便可，一切由我来应付。” “若是有什么需求，吩咐侍女便是。” 邓青说完，见离阳点了点头表示回应，便没有多言，放下帘布，下了马车。 马车内除去二人以外，还有一些杂物，比如说丝绸，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显然是用于贸易的货物。 不过片刻，马车便动了起来，不快不慢地行进着。 刚被抽了不少血，身子虚弱的寒卿卿坐了一会，便脑袋直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显然是困得不行。 见状，离阳便用手托着她的背，缓缓放下身子，躺在了里面，呼呼大睡起来。 还贴心为其盖上了羊毛毯，免得着凉染上风寒。 小丫头睡觉，离阳却没有闲着，拿出先前从王茂那里买来的药材，便开始熬炼汤方，这样等寒卿卿醒了，刚好可以补充些元气。 再有一会，马车突然间停下，他自然有所察觉，稍稍掀开帘布，定睛一看，果然，前方便是金节关。 出了此关，才真正离开川朝境内，到达所谓的塞外。 同样的，只要能闯过这里，便基本上算是摆脱了纪王爷的追捕，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虽然洛夫人对离阳的态度很是恭敬，但神使这一身份，毕竟是他平白无故得来的，难免有些心虚。 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也只是悄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帘布重新放下，遮得严严实实。 同时身子也蜷缩起来，躲在诸多货物之下，尽可能隐匿存在。 商队停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显然即便是奉命行事，也需经过一番较为细致的检查，毕竟是出塞。 离阳好几次都听到了脚步声在朝自己这边靠近，不过好在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进来搜查，最多也就掀开帘布稍微看几眼，自然也发觉不了二人的存在。 马车再度启程，又过了半个时辰，邓青才满脸歉意地走进来，行礼赔罪：“让神使大人受惊了，没想到近日对出关商队的查验变得严格了不少，明明无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不知，离阳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纪王爷作妖。 但不管如何，最终闯过了便是。 离阳心情大好，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怪罪他人，是以当即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个中缘由我自知晓，错不在你。” 随即便吩咐道：“备辆马车，不必太过招摇，装些吃食，无需什么珍馐，也莫要侍女马夫。” “我即刻便要离开。” 塞外只是相对于川朝而言，实则并非只有一个国家，至少据离阳所知，南蛮分有三家，烛光，立，启。 其中烛光国土面积最大，近乎相当于川朝三分之一，启最小，也就比一郡稍微大点，文化程度，科技水平也低，也就差不多刚从部落时代过渡而来，制度还较为原始。 而寒卿卿的父亲华夜，便居住在启附近，距离当前所在位置还有一段路程，自然得乘马车继续赶路。 对于离阳的要求，邓青自然点头应声，不敢不从，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便再度现身，言道：“神使大人，马车已然备好，可以出发了。”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抱着仍旧在熟睡的寒卿卿下了马车。 环首扫视四周，所见皆无半点人烟，已然看不到金节关的影子，显然相距甚远，真正出塞了。 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在邓青的带领下，上了另一辆没有过多缀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马车。 将寒卿卿放在车厢内，来到前驾，扬起缰绳，口呼‘驾’声不止，骏马疾奔，带动马车前进，逐渐消失在远处。 然而刚走没多久，离阳便隐隐有所察觉，像是被人暗中窥伺。 他顿时心中一惊，当机立断，将马车停在路边，抽出飞仙剑与夏长宇的流云剑，严阵以待。 如今借助凰血修到了内力期，原本需要双手握持的宝剑单手便可挥舞自如，而对于离阳来说，一心二用也并非什么难事，是以两剑在手，所发挥的战力要远超于一剑，寻常内力期武者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但奈何，来者并非泛泛之辈。 只听得一阵风卷云动呼啸之声，地上枯枝残叶悉数高悬，转如旋涡，最后猛地一震，簌簌落下。 几道身影依次显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最为熟悉的，当属屈星河这个老登。 见到这一幕，离阳更是脸色凝重，屈星河乃是真气大宗师，而这些人却是能和他平起平坐，并立一旁，想来也必定是真气期武者。 一，二，三，总共四名真气大宗师，当真是不得了的阵容。 莫非全都是奔着他来的？ 亦或者说，是为了寒卿卿？ 想到这里，离阳心中却是无有分毫退意，只因到现在为止，在此界之中，唯一有希望重塑肉身，接引本体力量降临的，便是这神异非凡的凰血了。 若是失了此物，何谈收摄冥数，这具载体自然也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是以他没有后退半步，仍旧持剑而立。 然而此般情形落到四位真气大宗师眼中，便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完全是负隅顽抗了。 他们一眼便看出离阳的境界，不过一内力期武者罢了，还年纪颇大，气血倾颓，能不能斗过同阶武者都是问题。 其中一拄拐老太当即便笑道：“老身素闻塞外蛮夷尚未开化，无知无畏，如今见识到了，果然如此。” 另一位身宽体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也附和道：“不错，见到我们四人还不逃跑，勇气可嘉！” 剩下那身形佝偻的老者，则是阴笑道：“嘿嘿，我看，只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罢了。” 唯独屈星河没有言语，单单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离阳，这一举动给的压迫感，可比其他三人还要强。 毕竟载体死就死了，影响不到本体，但这屈星河在天罡大陆上亦是数一数二的破劫修士，本体在其面前，也要自称小辈。 面对其他三人的讥讽，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当即沉声道：“尔等皆是武林泰斗，为何要甘愿做朝廷走狗？” “还是说，只是为了凰血？” 他可不相信这些人都是纪王爷的手下，若真是如此，当今皇帝哪里还能坐的住。 思来想去，能吸引这些武者的，无非就是凰血了，毕竟这玩意的功效的确逆天。 果不其然，凰血这词一出口，三人脸色陡然一变，老者更是冷声道：“看来此人已然知晓了凰血之密，便更加留不得他了。” 说罢，便准备出手，想要杀人灭口。 其他二人倒无有什么表示，想来也是认为老者一人便足以解决离阳。 这对于离阳来说倒是好事，但就算只有一位出手，那也是真气大宗师。 不可小觑。 然而，就在老者打算运功之时，一旁的屈星河却是突然间身形一转，来到老者身后，当即便是一剑。 “屈小子！你发什么昏？！” 第245章 警告 此般变故来得突然，莫说离阳，就连老者自己也没有料到。 是以虽竭力闪躲，但二人同为真气大宗师，又是偷袭，更何况四人之中，屈星河年纪最轻，气血旺盛，出手又快，最终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只听得噗嗤一声，剑身没入后背，剑尖自前胸穿出，带出一抹血花。 老者还未来得及多骂几句，便双眼一突，张口吐出二两鲜血，气息瞬间衰弱下去，显然是受了重伤。 按照此界法则，即便是真气大宗师，被刀兵贯体，若是不得到及时救治，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保险，屈星河没有收手，也不打算拔剑，当即伸手便是无比迅猛的一掌，直冲老者后脑勺。 这饱含真气的一掌下去，若是打中了，不仅坚硬的颅骨要碎，内里的脑子，也会被震成一团浆糊，到时候莫说是朝廷御医，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不过此时其他二人也已经反应过来，齐齐出手，挡下了这一掌。 随后便不约而同地大喝质问道：“屈星河！你这是为何？！” 他们实在是不理解，为何屈星河要突然对老者下手，莫非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面对千夫所指，屈星河却是洒脱一笑，眼中满是不屑：“屈某做事，又何须尔等过问？” 说罢，竟是放弃了老者，转而将二人一同视为袭杀目标，接连挥出数道蕴含真气的掌印。 见他居然如此，二人也不再多言，对方要战便战，都是真气大宗师，谁怕谁！ 当即也不顾什么凰血了，战作一团，你来我往，一时间真气四溢，风云卷动。 这么一顿操作下来，原先被众人围杀的离阳，如今反倒无人在意，完全被忽视在一旁。 他见到此般情形，反应也极快，却是并不打算留在原地看戏，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虽不知屈星河为何要帮自己，但此时此刻，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 先走为上。 离阳扬起缰绳便是一鞭，驱使马匹疾奔，带动马车前进。 那二人自然有所察觉，只是虽有心阻拦，但却被屈星河缠得死死，难以脱身，真气大宗师之间的较量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和老者一般的下场，自然不敢大意。 屈星河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逐渐远去的马车，便将注意力回转至眼前的战斗之中。 “爷爷，我们到哪里了啊？” 这塞外的路无有专人修整，时间长了，便坑坑洼洼，若是慢走还好，一旦疾驰，便颠簸不已，是以驱车行进了一会，便将熟睡之中的寒卿卿给硬生生弄醒了，掀开帘布，探出个小脑袋，睡眼惺忪。 离阳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因现在距离那三人还不远，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必须得再跑远点才行。 而见他脸色凝重，专心驾车，寒卿卿也没有多问，生怕打扰到对方，只不过眉头却是同样紧皱起来。 在她看来，离阳这般反应，无疑是在表明又出了什么变故。 “又是追兵吗？” 寒卿卿这样想着，把小脑袋缩了回去，忐忑不安。 再有一会，估摸着已然相距数十里，即便以真气大宗师的速度也需费些时间才能追上，离阳这才稍稍松开了缰绳，让马匹慢走，恢复体力，免得直接累倒，却是不敢真的停下。 坐在车厢里的寒卿卿自然有所察觉，又探出个小脑袋，看向离阳。 无需她开口，离阳便主动回道：“已然出塞了，距离启，还有一段距离，估摸着明天便能到达。” 闻言，寒卿卿这才放下心来，不由感叹道：“总算是离开川朝了。” 对于她来说，川朝已然不再是什么值得眷恋的故乡，而是索命的梦魇，至今仍旧记得娘亲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 但同样，许久没有相见的爹爹也逐渐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大老远跑过来，要是爹爹不要她，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目光却是下意识地投向了离阳。 或许，一直跟着福爷爷，也不错。 小孩子的内心向来是极为敏感的，惧怕不确定的未来，想要留在当下。 对于小丫头的注视，离阳自然也有所察觉，不过他却并未在意，毕竟只是个小娃娃。 马车继续行进着，如此，再有数个时辰，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该寻个地方简单过夜了，马匹累了一天，也需要休息，毕竟不是机器。 篝火燃起，明亮的火光带来温暖，驱散黑暗，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很容易便让人疲倦。 寒卿卿吃着吃着，便迷迷糊糊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秒便要彻底栽下去，一睡不醒。 见状，离阳也只是无奈笑了笑，当即把小丫头抱起，放进了马车车厢。 然而，待他转身之际，篝火旁却是突然间多了一道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屈星河。 对方状态似乎很差，衣衫不整，有些狼狈，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浑身上下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只是皮肉伤，有些却深可见骨，血液浸透了布帛，晕染出点点红花。 虽气息微弱，但却不忘端起一壶美酒，仰头灌下。 见对方陡然出现，离阳自然心中一惊，但鉴于先前此人帮了他一把，最终还是没有直接亮剑，而是坐到一旁，想要看看这老登究竟打算做甚。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现在的屈星河身负重伤，实力十不存一，对于离阳来说并无什么威胁。 “来一口？” 屈星河将手中的酒壶递来，见离阳摇了摇头，便又收了回去。 他又猛灌了一大口酒，才轻笑道：“你，不是此界中人？” “是本体派你来的？” 对方口中的本体，想来便是天罡大陆之上的屈星河了，虽不知为何会这样认为，但也不妨碍离阳顺坡下驴。 离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得了这般回应，屈星河便显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不禁摇头叹道：“没想到这老登居然还惦记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也罢，也罢，已然享乐了这么久，也该实现承诺了。” 说罢，他便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也心有所悟，隐隐明白了对方所求，无非是让自己杀了他，就和先前顾涵渊所说的那般。 只是，自己一定要这么做吗？ 就在离阳犹豫不决之时，屈星河却是再度睁开双眼，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趁现在我还没改变主意，赶快一剑杀了我！” “要是再过一会，我可能就不想死了。” 话音未落，他随即又补充道：“你若是不动手，那我可要发飙了。” 说话间，周身真气涌动，俨然一副准备开打的样子。 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也只能无奈扶额，挥动飞仙剑，手起刀落，一剑枭首。 然而人头落地之前，却是仍旧盯着离阳，开口说道：“最后再提醒你一句，此界牵扯过多，冥数收摄你还是莫要想了。” 第246章 启元 深沉的夜已然过去，黎明将至，离阳与寒卿卿早早便踏上了行程，继续前往启。 即便有屈星河的警告在先，但离阳却是仍旧不肯放弃，他都投入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若是半途而废，也太不值当了。 当然，若是真的事不可为，该跑路还是跑路。 马车一路飞驰，赶在中午之前，总算是入了启的地界。 按理来说，入境是需要办理诸多手续的，起码也要关文才行。 不过由于启的制度极为落后，离阳随便给那些官员塞了点金银，便领到了正当身份，光明正大地迈进了启的土地。 这其中自然也有武力威慑的影响存在，毕竟启的国力极弱，武者也不多，可能连真气大宗师也没有，以离阳现在的实力，基本上可以横行霸道，这些官员自然也不敢作妖。 据寒卿卿所说，她爹华夜，就居住在启中，一个唤作元的部落。 离阳在当地买了张启的地图，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元部落位于启的边境，距离此处倒是不远，乘坐马车的话，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若是现在出发，估摸着便能赶在夜晚降临前到达元部落。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没有在这里多待，简单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水，便再度踏上了旅途。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人未经开化，的确凶恶不讲理，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一路上，光是拦路打劫的都碰上了好几回，剩下的什么人肉包子客栈，蒙汗药茶摊更是数不胜数，稍有不慎便会中招，防不胜防。 好在离阳足够小心谨慎，武力也是一等一的，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在黄昏之时，便到了元部落。 说是部落还真不为过，毕竟放眼望去，无一砖瓦高楼，皆是茅草木屋，也没有明灯蜡烛，只有几根插在草垛上的火把，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现在还好，若是真正到了晚上，恐怕照样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二人乘坐的马车，放在此处都显得格格不入，还未真正临近，便被看守大门的卫兵发觉，齐齐凑了上来。 皆是年轻男子，然衣不蔽体，身上还画有奇怪的图案，手中握持的也是极为简陋的木矛，对离阳毫无威胁。 不过这些土着见得马车，却是没有像先前那些人一般心生贪婪，反倒面露好奇之色。 其中一年纪较大的当即上前，极为笨拙地朝离阳行了一礼，礼制居然还是川朝的，倒是令离阳有些意外了，莫非是从马车上的图案，还有他衣服的形制看出，来自川朝？ 但不管如何，愿意行礼，便代表还能沟通，不至于一见面就干架。 离阳同样也回了一礼，然而对方却是连忙制止，神情慌张地说道：“贵客不必如此，吾等愚民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没想到这元部落的土着似乎很是尊崇来自川朝之人，莫非是因为那华夜？ 想到这里，离阳当即便开口问道：“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为了寻得华夜，他在哪？” “华夜，华祭司？” 听到这两个字，一众土着恍然大悟，为首之人回道：“原来贵客是来寻华祭司，却是不巧，他现在正在山中采药，过会才能回来。” “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先入内里暂歇片刻。” 华祭司？采药？ 不是说这人是个武痴，为了追求武道更高境界才抛妻弃女，远赴他乡吗？怎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这些土着的祭司，还上山采药起来了？ 莫非，是认识到此界法则锁死，前路无望，所以失魂落魄，灰心丧气，归隐田园了？ 若真是如此，离阳便不禁怀疑，此人是否会替自己的妻子报仇？ 说不定，连寒卿卿也不要了。 不过这些与他也无有什么关系，自然点了点头，这些土着便主动散开，让出道路，打开大门。 马车缓缓行进，不过走到一半，便因为前方道路实在过于狭窄，房子都紧挨在一起，完全无法通行，便停了下来。 离阳牵着寒卿卿便下了马车，在土着的引领下，来到一栋较为宽敞的木屋之内，抬首一望，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具天大神的塑像了，怎么这地方也信仰此神？ 他思量片刻，带着寒卿卿一同坐下，有人上了两杯清茶，味道不算好，但胜在新鲜，许是新酿的。 见先前那人立在一旁，离阳便开口问道：“据我所知，华夜乃是武者，为何如今却成了尔等祭司？” 闻言，那人却是有些惊讶，似乎以为离阳不知晓这一点。 他深深看了离阳一眼，稍加思索，才缓缓回道：“在来部落之初，华祭司的确是一名强大的武者，他击败了我们之中的最强者，随后又打败了诸多挑战者。” “基本上，整个启都无人是他的对手。” “之后，他便在无断山中修行，某日突然间下山……” 说到这里，他像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可能涉及到元部落的一些秘辛，又或者与具天神教有关。 念及此处，离阳便掏出那枚小铜片，放在掌心摊开，同时淡淡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一见到这玩意，那人当即双眼一突，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显然极为惊讶。 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再抬首看了离阳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原来是神使大人，先前多有冒犯，还请降罪！” 离阳自然没兴趣欺压一平民，沉声道：“刚才的话题，你继续说下去，我便不治罪于你。” 有了这一身份加持，那人自然点头应声，不敢不从。 “华祭司下山之后便入了我教，他能与神像共鸣，保佑我等无病无灾，因此才奉他为大祭司。” “此话当真？” “小人怎敢欺骗神使大人，句句属实，若有缺漏之处，必遭具天大神责罚，永世不得解脱。” 谅此人也不敢在离阳面前说胡话，也就是说，这华夜，的确有如此神异之处。 相比于凰血，具天大神才是此界之中最为神秘之处，说不定屈星河所警告的也是这般。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便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不过，还需见到华夜本人，才能确定这一切。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吩咐道：“待他下山回来，你便直接引他过来，就以神使的名义。” “明白了吗？” 这华夜虽是元部落的大祭司，但在具天神教之中，也不过是一略有威望的信徒，自然比不过神使。 离阳有权召见对方，无需自个凑上去。 土着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又朝离阳笨拙行了一礼，便缓缓退下。 一旁的寒卿卿听到这些话，自然眉头紧皱，低头陷入了沉思。 神使这个词，她已然是第二次听见了，倒也不怎么奇怪。 但为何爹爹变成了这地方的祭司？ 她心中满是不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离阳。 离阳自然有所察觉，但也只是轻声道：“等你爹过来，一切便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第247章 一场空 再有片刻，一身材瘦削，眉宇间满是疲惫之色，病殃殃的年轻男子便走了进来。 他见到寒卿卿，先是一愣，显然是认识，但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离阳身上，竟是没有多看一眼。 恭敬行礼，开口问道：“神使大人唤我前来，到底有何吩咐？” 还未等离阳开口，一旁的寒卿卿已然忍不住，当即扑到男子怀中，哭诉道：“爹爹，您不认得卿卿了吗？” 此人便是华夜了，与离阳想象中的形象倒是大有出入，与其说是武痴，更像是落魄书生。 面对自家女儿的投怀送抱，作为父亲的华夜，眼神当中竟是流露出一丝厌恶，但却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伸手轻抚寒卿卿的后背，安慰道：“当然没有，只不过爹现在在和神使大人商量要事，卿卿先睡一会。” 说罢，也不等寒卿卿回应，便并指点在她脖颈下方的穴道上，激发真气，双眼一闭，当即瘫软在怀中，昏睡不醒。 做完这些，华夜将陷入熟睡之中的寒卿卿随手放在一旁，之后便看向离阳，沉声道：“你不该带她来找我的。” 闻言，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他若是不带寒卿卿过来，任由对方被纪王爷抓住，养在地下室，沦为凰血供应者吗？ 对方此言，可不像是一位称职父亲能够说出来的。 莫非，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心有不解，是以当即反问道：“哦？此话怎讲？莫非她不是你亲女儿？” 思来想去，也唯有这种可能了，毕竟也只有并非自己的种，才狠得下心来。 眼看一顶大绿帽直接就扣了过来，华夜嘴角抽搐，连忙冷哼一声，否认道：“当然是我的亲生骨肉！”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更是疑惑，当即再问：“既然如此，为何这般？” “想来你也知晓凰血的妙用，那些中原武者对寒卿卿可是垂涎三尺，恨不得喝血吃肉。” “还是说，你怕了？” 莫非是这华夜惧怕寒卿卿的特殊体质引来武者？若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听闻此言，华夜更是有些恼怒，愤声回道：“休要胡言！我何时说过惧怕那些宵小之辈了？” “他们在我手中，一回合都撑不下去！” 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根本不把中原武者放在眼里。 见状，离阳原本还想再问，但随即转念一想，这毕竟只是对方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没必要再三过问，反倒徒增烦恼。 更何况，华夜三番五次的辩解，却对真相避而不谈，已然表明其中另有玄机。 想到这里，他便淡淡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既然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有义务照顾她。” 父母呵护尚未长大的儿女，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管生不管养，和随地配种的畜生何异？ 听离阳这么一说，华夜也逐渐冷静下来，他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但自己的确有难言之隐，进退两难。 皱着眉头，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你把她带走，至少，不要留在我身边。”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欲走。 然而离阳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哪里会愿意平白无故帮别人养女儿，当即质问道：“你真要如此狠心？她已然失了娘亲，家破人亡，如今大老远跑来找你，就这样置之不理，未免不当人子。”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此言一出，华夜也只是停顿了片刻，便仍旧继续走着。 看来，这招对他无用，亦或者说，是实在不想看到寒卿卿在身边，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眼看对方将要走出木屋，离阳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祭出最初的计划，他本来不想这样的，奈何世事无常。 “行，我答应你，会带着寒卿卿离开此处。”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就算你不想养，也起码给点生活费？” 华夜不要，他要！ 既然华夜不愿，那离阳便亲自来。 倒不是大发善心，而是凰血功效如此逆天，乃是重塑肉身的唯一可能，自然不可放弃。 原本还想着在路上多存点凰血，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却是不必如此，有了寒卿卿，便等同于拥有了源源不断的凰血，接引本体力量降临，收摄冥数，便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华夜顿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离阳，注视了好一会，才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还是美人宝马？” 离阳对这些外物都没兴趣，他唯一想要的，便只有一物了。 “凰血真经下部，应该在你手中？” 上部只有三式，修到内力期便没了，要想更上一层楼，便得拿到下部。 至于自演心法，虽然对于离阳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却徒费时间和精力，对本体也无益。 有现成的，自然不必多此一举。 “凰血真经？” 听到这四个字，华夜恍然大悟，不禁摇头轻笑道：“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个而来。” 话音未落，便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随手便丢给了离阳，动作极为随意，似乎并不在乎这玩意。 “拿去拿起！莫要再来烦我了！” 撂下这句话，华夜便加快步伐，想要马上离开此处，好似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逐一般，看来对方的确很不愿意看到寒卿卿。 离阳接过小册子，注视着华夜快步离开，直到此人的背影逐渐消去，他才回转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小册子上，展开随意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华夜没有骗他，这便是凰血真经的下部，只不过，其上除去对应真气期的第四式以外，居然还有两式，分别对应玄功期，与道法期。 这在中原武林之中，是从未有过的，那里最高境界，便是真气大宗师。 或许，这华夜便已然达到了此等境界，才敢放言整个中原武林都无人是他的对手。 “玄功，道法吗？” 这样的名字似乎已然脱离了武学的范畴，逐渐朝着修仙层面靠近，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只是，离阳很是怀疑，以此界的法则，能够承载修仙级别的力量吗？ 说不定昼夜不歇地苦修到玄功期，所掌握的力量却是超过了肉身能够承载的范围，最坏的情况爆体而亡，当场暴毙，最好的情况也是力量被限制，无法全部动用，一动还未伤到敌人，先害了自己，与没突破也无有多大差别。 如此看来，真气期之后的路，要更为谨慎。 离阳思索片刻，便大致定下了今后的计划，不至于漫无目的，茫然无措。 随即却是看向一旁熟睡之中的寒卿卿，这么冷的天，华夜居然就把小丫头放在地上，还不盖被子，真是令人无语至极。 他将小丫头抱起，注视着恬静的睡颜，不禁叹了口气。 千里迢迢来寻父，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真是可怜。 “也罢，既然你都叫我一声爷爷了，我便将你养到大。” 第248章 移心 “福爷爷，爹爹呢？” 马车在颠簸之中行进着，寒卿卿悠悠转醒，茫然睁开眼，首先询问的，便是她的父亲，可见其眷恋之情。 只可惜，事与愿违。 离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爹他，不要你了。” 善意的谎言固然不伤人，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省得届时又出什么变故。 听到这话，小丫头先是怔了怔，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过了好一会，才颤声问道：“真的吗……福爷爷……你……没有骗卿卿？” “句句属实，绝无戏言！” 得了这般回应，寒卿卿便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了，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就如当初寒家灭门那般，闻之令人揪心不已。 好在离阳早有预料，提前用内力封闭了听觉，才不觉得吵闹。 他也不打算说些安慰的话，就这样沉默着驾车，任由寒卿卿在后面的车厢宣泄悲伤。 对于小孩子来说，哭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寒卿卿才哭了一会，声音便变得有气无力起来，这自然是因为刚才离阳趁她熟睡之际，又偷偷抽了点凰血。 凄苦与虚弱交加，小孩子的身体哪受得了，是以没过一会便快要睁不开眼睛，脑袋直点，疲惫不已。 这时，离阳才开口轻声安抚道：“睡，睡一觉，便好了。” “放心，你爹不要你，爷爷要。” 伸手轻抚着寒卿卿的小脑袋，顺平后背，暗中催动内力按摩穴位，刺激神经，小丫头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睡意击败，有些不甘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未干的泪痕仍旧挂在小脸上，睡相不算太好。 贴心地给她盖上毛毯，防止着凉，离阳便继续驾车，朝着西方前进。 启的民风过于彪悍，制度又漏洞百出，不少地方甚至还保留着部落习俗，茹毛饮血，不太适合文明人居住，因此离阳打算离开此处，前往烛光。 烛光自古以来便是川朝的小跟班，在各方面都竭力迎合川朝，文化和习俗差异不大，是以也有不少川朝流民到烛光定居，总的来说，蛮不错的。 离阳驾车行进了数个时辰，便彻底离开了启的地界，进入到南蛮三方交错之地，也是最为混乱的区域，不少犯了大罪的凶人都藏匿于此，以逃脱各国的追捕。 不过好在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来真气大宗师，区区内力期武者，根本不足为惧。 但也有愣头青见离阳独自一人，又是半百老翁，觉得好欺负，便心生贪婪。 就比如，现在他面前这两个傻货。 “呔！哪里来的老头！不打声招呼便闯入我青王寨地界，是何居心！” “我看必定是其他寨子派来的奸细，先拿下再说！” 话音未落，两位衣衫褴褛，面相凶恶的大汉便不分青红皂白围了过来，举起手中明晃晃的长刀，一人袭向马匹，打算截住势头，一人则直奔离阳，欲要直接将他开膛破肚。 面对二人围攻，离阳自是浑然不惧，拔出飞仙剑，当即便是一剑横扫，目标赫然便是袭向马匹的山匪，至于另一人，则是完全无视。 那人原本还想斩去马腿，逼迫马车停下，如今却是骤然间感到眉心刺痛难忍，肌肤犹如刀割剑剐，心知不妙，转身便欲避开，却不想正中离阳所料，当头便是一剑，自上而下整个劈开，分作两半倾倒，肠子之类的内容物流了一地，死相惨烈，只叫人看了作呕。 而另一人原本见离阳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禁心中一喜，心想如此大意，必要夺了你项上人头，却不想自家兄弟一瞬间便被对方一剑斩了，自然大骇不已，知晓乃是碰上高手了。 但他也明白，双方已然结下了梁子，若是此时收手，等对方回转过来，便真要死无藏身之地，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是以不退反进，打算趁离阳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一举拿下。 殊不知，离阳又岂会没有防备，在干脆利落劈开那人之时，便顺势而行，手中飞仙剑于半空之中划过一道流光，恰好便撞上了袭来的另一人，手起刀落，一剑枭首，无头尸体重重倒下，倒是将马惊着了，不得不拉动缰绳安抚。 不过是拦路打劫的山匪毛贼，武功最多也就暗劲层次，全靠人数优势，遇上离阳这等高手，自然无处可逃，难以幸免。 算他俩倒霉。 只是，似乎因为喊声过大，吵醒了熟睡之中的寒卿卿，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掀开帘布，迷迷糊糊间一看，便被两具尸体的惨状吓得小脸一白，顿时清醒了不少。 离阳有所察觉，便挥动缰绳，让马车停在一旁，随即看向寒卿卿，当即问道：“没事？不过是两个毛贼，不必担心。” 虽说只是八九岁的小孩，但终究已然见识过了不少，也就恶心了一阵，没过一会便缓了过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寒卿卿再度抬头看向离阳，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却又迟迟出不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离阳便叹了口气，无奈道：“莫要再想你爹的事了，不如思考一下，该如何为你娘报仇雪恨。” 显然寒卿卿还在纠结华夜为何要抛弃她，那小子不肯说，离阳也不愿掺和其中，索性弄出另一个由头，来转移注意力。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小丫头顿时睁大了双眼。 没错，爹爹的事暂且不谈，娘亲惨死于他人手中，尸骨无存，此仇不报，岂敢苟活于世。 这一刻，她心中甚至泛起了别样的念头，说不定爹爹就是因为娘亲去世，才失魂落魄，不愿看见自己。 若是能替娘亲讨回公道，会不会爹爹就会重新接纳自己呢？ 想到这里，寒卿卿便暗自握紧了拳头，一路上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孩了，心态逐渐发生了转变。 随即却是抬首看向离阳，眼神之中带有莫名的恳求。 显然也明白，单凭自己，是绝然无法与纪王爷对抗的。 还得看离阳。 察觉到小丫头的视线，离阳自然也心领神会，当即便笑着回道：“放心，我不是说过么？爷爷会和你一起的。” 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自然不会拒绝，仇恨能让人抛却诸多杂念，单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极为正面的影响。 至于大仇得报之后又会怎样，与离阳也无有什么关系，毕竟到那时，恐怕他也早已重塑好肉身，接引本体力量，开始收摄冥数了。 得了这般回应，寒卿卿欣喜之余，也带有满腔感激。 阿福原本只是家仆而已，但这一路上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已然让二人的关系更进一层。 不似血亲，胜似血亲。 不过话又说回来，某种意义上来说，载体和寒卿卿二人体内，的确流淌着同样的凰血。 第249章 智灵 大衍界诸事暂时告一段落，凰血有了着落，真经下部也已然到手，接下来载体只需潜心修炼便可，待得登临玄功道法境界，便可尝试接引本体。 心神倏忽间回转，云天之中，离阳缓缓睁开双眼，身形一转，便消失不见，再度现身于居间外。 此处唯有二人，其中蜮娘正坐在星核之上孵化母巢，至于海拉，则双眼紧闭，似乎是在冥想。 不过由于位格太低，纵使有了肉身，她也是无法修行的。 是以离阳有些好奇，当即便开口问道：“你在做甚？” 闻言，海拉便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回道：“尝试激发灵能。” “虽然此界的规则与盖亚或者莱卡斯河系大有不同，但我本就属于那里。” 她所言非虚，虽然天罡大陆之上并没有灵能体系，但海拉较为特殊，她的魂灵是由人格矩阵组成的，与生灵差异甚大。 想到这里，离阳便再问：“那，成功了吗？” 只可惜，海拉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规则束缚是通过各方面完全锁死了现实，单纯的心灵力量，是无法扭曲的。” “唯有像老爷这样的修士，才可扰动实体。” 这样的的结果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在没有超脱之前，无论是灵能巫师，还是修士，所掌握的一切都是依托于所处世界的，自然也不可能违背这一点，等同于作茧自缚。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虽然无法修行，但以你的能力，也不必追求这些个体伟力。” “有些东西更适合你。” 听他这么一说，海拉便抬起头来，盯着离阳，眼神虽古井无波，但却能从肢体动作上明显感受到求知欲。 用人工智能的话来讲，便是学习。 离阳也不打算故弄玄虚，当即唤出淫环剑，悬于身旁，同时淡淡说道：“智能是相对于机器而言，这里虽然没有计算机，但法宝可从不缺。” 此言一出，不必他过多解释，海拉已然明悟了些许，不由眼前一亮。 “老爷是说，让我当器灵吗？” 人工智能和器灵很相似，区别也只是建立在规则体系的不同上，若是转换角度，便自然能视作一般。 离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器灵更适合当器灵。” 听闻此言，海拉也不禁低下脑袋，若有所思起来。 的确，器灵生自器具，天生能够自由操控，但同样也被其束缚着，法宝被污，灵性大损，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并且器灵的思考方式也更贴近于人，毕竟本就是由于修士长久心神温养，才得以诞生的灵物，是模仿人类的结果。 但人工智能则截然不同，它是由数据编织而成的，并非单纯意义上的模仿，更像是克隆，并且完全是为效率服务的。 无需昼夜不歇地心神温养才能成长，能够自主学习，并且只需下达命令，便可进行多线程工作，井然有序，互不干扰。 虽然这样可能死板了一点，不如器灵心神契合一般灵活，但胜在效率极高。 明白了这些，海拉瞳目之中也不由闪起莫名的光彩，她看了一眼离阳，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淫环剑，瞳孔一缩，便瞬间完成了子体程序下行。 淫环剑内原本便生有朦胧的灵性，只是尚未成型，如今被海拉这样暴力入住，意图鸠占鹊巢，自然生出些许反抗。 但毕竟只是一缕念想，比不过完整的魂灵，海拉倒也聪明，没有盲目压制对方，只是单纯取得了基本主导权，这样大方向由她掌握，细节则交给灵性自由发挥，二者相辅相成，倒是很完美。 这倒是有些出乎离阳意料了，他原本以为直接由人工智能来掌控更好，现在看来，法宝毕竟是法宝，灵性不可或缺，也是此界法则所规定的，难以改易。 他心念一动，淫环剑便自行舞动起来，演绎剑法，就好似其内寄宿了真灵一般，如臂使指。 但随后，却是又瞬间停止，只因离阳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这时大手一挥，便自玄泱界中放出大量法宝，皆是从被他斩杀的修士手中得来的，一直尘封其中吃灰，派不上用场。 但如今，却是大有可为。 刀枪剑戟，万般兵者悬于诸天，遮天蔽日，如星辰大海。 其中不乏有极品玄器之类的顶尖法宝存在，只不过大多数都因为主人已死，器灵也一同陪葬，烟消云散，只余半点灵性，玄妙不生，威能大损，这也是为何离阳不愿拿出来用。 不过现在，有了海拉这一人工智能，便可以变废为宝了。 唤出积存多年的法宝之后，离阳便看向海拉，不必多言，对视一眼，便已然心领神会。 器灵囿于一物，而人工智能，天生便是为并行处理准备的。 只见海拉双目大睁，目光所及之处，一众法宝纷纷震颤不已，尽数入住其中，虽灵性有缺，但却焕发出新的生机。 一轮扫视下来，万千刀柄利器尽数归于己身，并且相互之间隐隐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既分立为多，又聚合如一，看似相互矛盾，实则变化有序，万变不离其宗。 见到这一幕，离阳也隐隐有所感悟，他稍加思索，便抬首一点，于指尖放射出五行法则，与阴阳真意。 五色玄光与黑白二气齐齐飞射而出，并在一瞬间完成了混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交织如一条浑冥莫测的巨龙，没入诸多法宝之中，催发宝光骤闪，引得此方天地大震，云开雾散。 这还不够，离阳当即又祭出十道先天净灵真光，将这些法宝团团围住，使其尽数处于真光辐照之下，逐渐开始返归本真，溯源寻根。 很快，万千法宝便被缓缓分解为纯粹的五行阴阳碎片，刚好与离阳刚才所释放的法则真意契合，在其诱使下，慢慢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碎片如漩涡汇聚转动，落在这天中，便好似苍穹开了一个缺口，海拉便身处其中，甚至淫环剑也被招了过去，一同淬炼重塑。 到了这里，已然无需离阳施为了，海拉会处理好一切，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便看这人工智能的想法了。 不管结果如何，对于离阳来说，也无有什么差别，毕竟这些法宝本就是丢在角落里的垃圾，能变废为宝自然最好，但若是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也不必失魂落魄。 离阳驻足原地，抬首注视了片刻，便转身欲走，打算回去继续参悟大衍剑法，争取定下基调，悟出个一招半式来。 然而这时，远方天际之中，却是隐隐飞来一条玉龙，定睛一看，便发现并非是什么龙族，而是一完全由水行法则组成的飘带。 见状，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当即伸手截下，心神相念。 果然，是秋娥的消息。 第250章 护送 “老爷，妾身已然到达了大乾，依照您的命令，潜藏在了刀剑宗附近。” 水幕对面的秋娥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洛芷近况还好，有老妖婆罩着自然出不了问题，即便海族与敛皮虫的攻势愈发凶猛，但在周边其他国家修士的鼎力援助下，南海仍旧屹立不倒。 说实话，要是整个天罡大陆上的人族高修倾巢而出，莫说区区海族和敛皮虫，就算再加上大荒内的妖族，三族绑在一起，都完全不是对手，只能被压着打。 毕竟，此界人族最为兴旺，势力也极大，几乎占据了五分之四的天地灵机，可想而知有多强大。 以这样的绝对实力压制，根本没有其他种族的活路，全都得俯首称臣，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嚣张。 只可惜，人族内斗极为严重，且不说大方面的正邪不两立，单单国家之间，乃至于民族之间，都生有间隙，难以共事，凑得稍微近些都会闹矛盾，更别说并肩作战了。 除非能再横空出世一位像临岿大帝那般的存在，以绝高的修为和大慈大悲来压服所有人，完成千古一统。 不然的话，人族永远都会是现在这种四分五裂，割据一方的情况。 “教派已然设立，正在发展信徒，这一点不必老爷担心，妾身会努力的。” 正值动乱之际，想来传播信仰也不难，相信秋娥自有安排，离阳也不会过多干预，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神明，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才对，外行还是莫要指手画脚，以免徒生缺漏。 “至于残剑重塑一事，妾身也联系到了老爷所说的那位刀剑宗宗主，只不过，他想和您亲自谈谈。” 此言一出，离阳虽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也合乎情理，毕竟灵宝锻造并非小事，更何况又涉及冥数大药交易，不可不慎重，轩辕治有这般想法也很正常。 念及此处，他便淡淡吩咐道：“好，那便转到他那边。” 秋娥自然点头称是，画面陡然一转，便接到了轩辕治那边，此时正端坐大殿之中，冥想修炼，察觉到离阳的视线，便睁开双眼。 二人再度重逢，轩辕治却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虽然从秋娥的存在便可看出，对方的确突破了登灵，但如今亲眼见到，才确信无疑。 毕竟距离上次相见不过数年，那时离阳虽战力不俗，但仍旧只是化玄，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竟是摇身一变，就成就登灵，与轩辕治平起平坐了。 真是始料未及。 惊讶之余，却也暗自庆幸，果然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此子的确是人中龙凤。 只可惜未能在其微弱之时便伸出援手，不然的话，哪里还有乾清宫的份，以离阳与洛芷的关系，应当是他刀剑宗极昼殿殿主才对。 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笑着执了一礼，言道：“如今却是不能叫离小友了，该称离道友才对。” 离阳自然回礼，点了点头，却是回道：“虽境界相仿，但轩辕掌门毕竟是前辈，更何况，我此次也是有求于你。” 轩辕治摆了摆手：“唉，说什么求不求的，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鉴于洛芷那丫头也是我的弟子，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自然乐意。” 一番客套下，二人的关系便贴近了不少，也不至于因为离阳修为进步迅速，便搞得有些尴尬。 说完客气话，自然得回到正事上，还未等离阳开口问询，轩辕治便主动解释道：“你那残剑重塑虽不是易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无有什么难处。” “只不过，我现在对大药没有多少需求，有件事想要拜托离兄。” 原来如此，想来也是，轩辕治身为刀剑宗宗主，必定从上任宗主手中继承下了宗门云田，冥数大药对他来说，虽较为珍贵，但也并不算是什么紧缺事物。 若是有其他不足之处，自然得先补全缺漏，乃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离阳便追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轩辕治稍稍斟酌了一下语句，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困于剑道权柄已然多年，迟迟不得突破，未有寸进。” “本想着外出寻觅机缘，奈何现在身为一宗之主，又恰逢海族与天外异虫入侵，事务繁忙，实在是分不开身，有力未逮。” “所以希望离兄能帮我一个忙，借此来窥得半点剑道极境。”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剑道？这方面我可帮不了你。” 毕竟他自己到现在也不过堪堪到达剑意境界，连自演剑法的招式都未想好，在剑道上的造诣，相比于以剑登灵的轩辕治而言，可谓是天壤之别，又哪里敢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呢？ 而见他这般反应，轩辕治却也不恼，仍旧面露笑意，接着说道：“离兄莫急，我还未说完呢。” “不知离阳可曾听闻过天海上人？” “！？” 一听到这四个字，离阳顿时眉头一挑，甚是意外。 他何止听过，更是与之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天海上人乃是转世之身，修为不过化玄，还被离阳趁机勒索走了一半身家，如今这柄残剑，也是得自对方手中。 如今轩辕治这么一说，离阳倒是想起，天海上人的确说过，他与刀剑宗的轩辕道友关系密切。 心中思绪万千，表面无有色动，微微颔首：“自然是知晓的。” 随即却是故作不解问道：“只是，我记得他已然许久没有公然露过面了？” 听闻此言，轩辕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继续说道：“不错，我就实话实说了，在数年前，天海那家伙于南海游历之时，一不小心撞上了蓬莱仙岛。” “他满怀欣喜地踏入其中，结果出来的时候，却是身负重伤，若不是及时向我求助，恐怕转世都来不及。” “好在近日他已然恢复了修为，甚至更上一层楼。” “天海亦是剑修，我自认为不如他，所以希望离兄能够带着我徒儿去南海无量岛拜访天海，从他手中取来几分感悟，这是他先前承诺于我的，现在，也到了该履行的时候了。” 听完这些，离阳也理清了大概，想来也是这天海先前与轩辕治做了交易，如今轩辕治脱不了身，便只能派自家徒弟去取。 至于为何要搭上离阳，恐怕也是因南海局势日益险恶，冷虹一个元丹，未免出些意外。 而刀剑宗除去轩辕治以外，剩下唯一的登灵，便是老妖婆了，只不过她本源有失，想来也是不会答应的。 这样一番轮转，便落到了离阳头上，毕竟有洛芷这层关系在，他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刀剑宗人。 “我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个，小事一桩。” 不过是一护送任务而已，比之提炼玄黄大药可要轻松多了，倒是离阳占了便宜，自然不会拒绝。 对于这样的结果，轩辕治也早有预料，当即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把冷虹那小丫头交给离兄了。” “可要好好照顾她。” 第251章 成长 和轩辕治敲定了护送事宜之后，离阳又与之探讨了一番残剑重塑，才结束了水镜传形。 随后转向秋娥，却是突然间问道：“似乎素光那边的情况，你还没有说明。” 他先前将素光连同剑胚一起交给对方，吩咐送去宋音虞那里温养真性，以便届时重塑残剑之际，能够更好契合承载其中的斩字真诀，也不知现在到底如何了，得关注一下，不可忽视，毕竟关乎今后剑道发展。 而听离阳这么一问，秋娥便缓缓回道：“妾身已然按照老爷命令，将素光与剑胚一同交给了夫人。” “此中概况，还需老爷自个去问询。” 说来也是，离阳拜托的是宋音虞，应当直接问对方才对，秋娥未必知晓。 更何况，也的确许久未见了，有些想念。 念及此处，他便并指在身前虚划，引动水行法则，借助天中界与自身冥冥之中的联系，再度施展水镜传形，于半空中凭空生出一道裂隙，透过此间，便能窥得万里之外的采虚殿。 这也是登灵大能独有的能力，化玄修士法力不足以支撑如此巨大的消耗，若是没有相应的坐标，也无法施展。 不必离阳呼唤，裂隙一经显现，天中界内的宋音虞便似有所感，当即退出冥想状态，睁开双眼，结束闭关，身形一瞬，便直上云霄。 她来到裂隙前，透过水镜看向对面的离阳，相视一笑之余，却也有些惊讶，只因在灵识感知之下，离阳的气息愈发浩大漠然起来，较之先前更为恐怖，自己在其面前，竟是隐隐生出些许渺小之意。 宋音虞当即笑着问道：“夫君可是突破成功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反问道：“刘兄未告知于你吗？” 他明明记得刘子骥是看着自己如何晋升登灵的，按理来说，若是此人入住采虚殿，必定会与宋音虞说明一切的。 除非，这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刘兄？那又是谁？” 果然，宋音虞根本不知晓离阳口中的刘兄是谁，也就是说，刘子骥尚未来到乾清宫。 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单纯只是对方和离阳一般，还在玄舟应许之地修行？ 想到这里，离阳随手一翻，便唤出先前刘子骥所赠的五色竹片，稍稍灌注法力进入其中，催生玄妙自显。 不多时，那边便显现出刘子骥的身形，似是正在打坐静修，察觉到离阳的联系，当即睁开双眼，捋须笑道：“原来是离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老夫帮忙？” 离阳摇了摇头，却是问道：“只是单纯看看而已，你如今仍在应许之地修行？” 刘子骥点了点头，面露喜色：“此间灵机充裕，乃是大好修行之所，老夫功行已然精进了不少。” 闻言，离阳微微颔首：“那就先祝刘兄修为更上一层楼了，将来入我玄泱，也是中流砥柱，必定得尊为上位。” “嗨呀，离兄这么说可就生分了，你我本就是以兄弟相称，还谈什么上不上的，都是自己人。”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乃至更甚起来。 “如此最好，就此别过，等改日刘兄到了乾清宫，我再设宴迎接，饮茶论道。” “一定一定。” 确认完刘子骥并未出什么意外，只是恰好通过玄舟寻得了一处修炼圣地，打算潜心修行，离阳也稍稍放下心来，中断了联系，收回五色竹片。 他这时再看向宋音虞，刚才与刘子骥的对话没有遮掩，尽数被对方纳入眼底，想来也已然理清了一切。 “此人亦是登灵？” 离阳点头回应，宋音虞若有所思，随即便不禁赞叹道：“夫君当真神通广大，竟是能引得登灵大能入住。” 她只字不提刘子骥是否可靠，完全是对离阳足够信任。 对于自家道侣的夸奖，离阳只觉有些别扭，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清咳一声，便话锋一转，回到正题。 “我拜托秋娥将素光送来，你可是收到了？” 此言一出，宋音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夫君是为了这事。” 她随即却是埋怨道：“夫君也真是的，自己的剑灵不好好培养，指望他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对于剑修而言，剑灵便等同于身外化身，乃是并肩作战的伙伴，需昼夜不歇地心神温养沟通，方可达成极境，与之心神相合，周转之间毫无滞涩，行云流水，所念即所动。 若是放到别人手中，难免生有间隙，致使催动不灵，无法完美践行自身所修之道，乃是大忌。 不过离阳又并非剑修，他只是辅修剑道而已，自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此举也并非突发奇想，毕竟素光的确是自玄光分影剑那里分化而出，乃是异体同源。 但说到底，还是有偷懒的嫌疑，是以面对宋音虞的指责，离阳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宋音虞也只是随口说两句，并非是不愿替离阳调教素光。 倒不如说，如今离阳成就登灵，乃是玄泱一脉祖师爷，今后诸事都要靠他，宋音虞自然想着自己是否能提供些许帮助，又怎可能不愿。 她当即抬手一划，便于身边显现出一道苍白剑影，正是玄光分影剑的剑灵，逐渐生出人形，模样倒是和宋音虞极为相仿，与素光却是并无半点相同之处。 虽同属一源，但毕竟经过了二人各自心神温养，承载所修之道，自然大有不同。 宋音虞随即吩咐道：“将素光那丫头唤出来，就说老爷来了。” 剑灵应诺一声，挥袖一抖，素光便慢悠悠地转了出来，虽然看起来仍旧有些憨傻，但身子倒是长大了不少，放在凡俗间，已然算是能嫁人生子的年纪。 原本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见到离阳，当即清醒过来，姿势端正起来，恭敬行了一礼：“拜见老爷。” 离阳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对方的确成长了不少，不仅仅是外形，内在也发生了某些蜕变。 真灵之后无有更高的境界，毕竟到了这般层次，便与正常生灵无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离承载斩字真诀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按如今这样的趋势下去，估摸着等轩辕治那边准备好，也差不多了。 如此看来，将素光丢给宋音虞，还真是明智之举。 因此离阳当即笑着称赞道：“夫人手段不俗，想来也一定耗费了不少心思？却是麻烦你了。” 宋音虞摇了摇头：“妾身也并未做些什么，只是单纯让苍教导她。” “她们二灵本就关系密切，心神交感也是易事，不必过多干涉，便可分合化一。” 她所言非虚，但想来这其中也必定有宋音虞自己的努力，不可忽视。 如今离阳成就了登灵，便想着也帮宋音虞一些，他已然派了秋娥去关照洛芷，这边自然也不能落下。 都是道侣，可不能顾此失彼。 第252章 阵列 思来想去，离阳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间开口问道：“你打算何时突破？” 显然，他是想帮忙。 毕竟宋音虞停留在化玄境界也有数百年了，虽然不似离阳这么逆天，但好歹也是能被一尊护道灵宝看上的天才，距离晋升，恐怕也已然不远。 宋音虞自然明白离阳的意思，稍加思索，便回道：“底蕴已然积累的差不多了，只待一朝顿悟。” “妾身所修之道与佛门有关，若是有机会的话，夫君可以替妾身寻些佛门古籍。” “古籍？” 这玩意离阳手上可没有，与佛门有关的法宝倒是有一件，但业火提灯过于诡异，其他人未必受得了。 是以他摇了摇头，却是回道：“古籍我没有，不过，有一物你或许会感兴趣。” 说罢，便将无量佛珠递了过去。 此物虽品阶不高，但毕竟是来自域外，又是出自大势力之手，想来或许能给予对方一些启发。 若实在不行，离阳便去大自在寺一趟，用灵材或者大药，从那些尊者手中换来一些古籍，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透过水镜，宋音虞得以从离阳手中接过无量佛珠，悬在身前凝神细看，随即却是闭上双眼，似乎的确有所感悟。 过了片刻，才睁开双眼，面露喜色之余，却也有些不解。 “夫君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内里寄宿的佛法，似乎与妾身所见的大为不同。” “域外，出自一唤作无量佛宗的大势力，据说掌管一域，太殊星也不过只是其治下万千星辰当中的一颗罢了。” “无量佛宗吗？” 宋音虞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极为郑重地言道：“此物对妾身有大用，多谢夫君了。” 离阳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此物对于我而言无有什么大用，若是对你有用，便尽管拿去，算是变废为宝。” 随即又掏出一颗无量佛珠，递给了对方。 “我这还有一颗，你也一并拿去。” 刚才给宋音虞的，是离阳得自金光宗祖师的遗物，如今这颗，才是他在禅心塔得小沙弥获赠的。 那颗年代久远，或许已然散失了不少真谛，但现在这颗可是新鲜出炉的，或许更加珍贵些。 宋音虞没想到这种层次的宝物，离阳居然一次性拥有两颗，并且眼前这颗，似乎与刚才还有所不同。 她将之悬在掌心仔细感知，粗略扫视一番，便知晓了大概，更是喜上眉梢。 “这颗要比刚才那颗蕴含的佛法更为深刻，有此物相助，妾身有把握在十年内便尝试突破登灵。” 见她似乎很是满意，离阳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有用就好，届时你只需喊一声，我便会赶回来为你护法。” 他先前突破登灵之时，是在远离天罡大陆的五方界，那地方没什么修士，自然无有多少干扰。 但宋音虞可是被摧辰剑盯上的绝佳载体，又是一宗之主，必定遭人关注，若是突破之时无人护法，恐怕会生些变故。 宋音虞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没有拒绝离阳的帮助，更何况道侣之间，本就应当互帮互助，否则到头来落得一人寿尽，独留另一人空守，可就后悔莫及了。 约定好这些以后，二人又闲聊了些各自近况，你侬我侬了好一会，才极为不舍地断开了联系。 结束水镜传形之后，离阳驻足原地，沉吟片刻，似是在思索什么，忽觉云天之中传来异动，估摸着便是海拉那边已然完成了，才回转心神。 身形一转，便穿梭至重天之中，复归原位。 定睛一看，便发现先前那些散布周天，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万千法宝已然消去无形，就连淫环剑也不见踪影，唯独留有海拉一人高悬天中。 再一细看，却是能从这具平平无奇的载体之上感知到阴阳五行法则的韵味，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受限于魂灵位格，海拉是绝然无法修炼的。 亦或者说，是另有玄机？ 此时此刻，离阳心中思绪万千，一瞬间脑海之中便涌现出了诸多猜测，不过都尚待验证。 他静静注视着海拉，也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闪过点点星砂，如炉火飞星，煞是神异。 稍稍抬手，身后便隐隐显现出诸多虚影，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虽无实质，但却蕴有真形，一旦放出，便可伤人，并非单纯假象。 不过若只是如此，对于离阳而言却并无多大用处，毕竟从气息上来看，这些虚影品阶也就堪堪元械级别，连玄器都未达到，又无有特殊神通，要是拿来对敌，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好在离阳似有所感，心念一动，海拉便摇身一变，从人形转变为了长剑，样式倒是与淫环有些相似，只不过其上那些肉质还有触手尽数消弭了，只余那道阴阳大道之韵。 将之握在手中，稍稍感知，便发觉本体虽然羸弱，但若是能与一件神兵利器相合，智灵化一，即可发挥出绝强的功效。 所配备的神兵越多，威能也就越大，有海拉作为沟通桥梁，倒也不怕器灵无法契合为一。 “也就是说，需要更多的灵宝吗？” 以离阳现在的修为，所使用的武器自然得是灵宝，再低便不如赤手空拳了。 但灵宝这玩意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先前也说过，大多数器灵都与其主人签订了生死契约，杀人夺宝，得来的也只有器具本身，其中真灵早已随原主一同魂飞魄散。 得通过正当手段，比如说大药换取才行。 然而这便引出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大药相比于灵宝而言更加难得，拿大药单纯去换灵宝，实在是有些不太值当，落在他人眼中，恐怕便要沦为笑柄了。 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此看来，海拉的作用倒是显得有些鸡肋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放开长剑，任由其回转至人形。 幸好本就对其不抱什么希望，如今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不至于失魂落魄。 海拉像是察觉到了离阳的念想，却是缓缓说道：“老爷，我现在还尚未进化成完全体，在此界法则压制下，无法蜕变。” “不过莱卡斯河系的科技极为发达，足够我继续升华。”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的确，海拉本就不是此界生物，所对应的体系也是格物方面，与天罡大陆上的修行大为不同。 放在这里无法修行，但若是转到像莱卡斯河系这样的云埃界中，便有希望更进一步。 人工智能本就是依靠不断的深度学习，才能逐渐超过人类的。 想到这里，离阳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便和载体一起。” 虽然莱卡斯河系有齐子昂存在，无法收摄冥数，但却可以学习知识。 离阳事先留了十位克隆体在那里，海拉只需随意挑选一位寄宿便可。 第253章 下山 天罡一日，大衍十年。 心神再度回转间，载体已然借助凰血踏入了玄功期，并且向着更高处攀爬。 只是，这所谓的道法期，似乎并不真正存于此界，莫说寸进，就连门槛也摸不得。 “是碍于法则压制么？” 还是说，本就只是理想状态，根本无法触及到呢？ 一时半会想不出正确答案，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收敛周身浑厚气血，披上一裘皮大衣，踱步出了正间，来到庭院之中。 此时正值隆冬之际，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北风呼啸，放眼望去，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实在是分不清上下。 而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却是有一道倩影独立其间，身着一袭青衣，挥剑如舞，片雪不沾身，便好似那下到凡尘的仙子。 正是寒卿卿，足足十年过去了，此女也从那爱哭的小丫头，成长为一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乃是十足的大美人，不比她娘逊色分毫，各有千秋。 只是，离阳双手抱于胸前，依靠梁柱看了一会，便眉头一皱，当即站直身子，沉声道：“所具空有形而意不足，重来！” 闻言，寒卿卿这才发觉离阳的存在，却是没有按照他所说从头再来，而是直接收剑于背，脚步轻灵地转了过来，一脸关切道：“爷爷，您终于出关了，可是有所收获？” 离阳自然摇了摇头，回道：“前路多有迷障，一时不得真意，难以超脱。” 随即瞥了一眼寒卿卿，却是反问道：“你又下山了？” 此言一出，寒卿卿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连忙辩解道：“没有没有！” “我可是一直待在这里练剑呢！” “还在说谎！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玉春糕味了！” “有吗？可我这次没吃多少啊？” 听得离阳这般呵斥，寒卿卿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但除去一股淡淡胭脂味，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气，却是什么也没闻到。 她再抬首一看，便发现离阳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对方的当，不打自招了。 极为尴尬地低着脑袋，不敢说话，时不时偷瞄两眼，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见状，离阳不禁扶额，无奈叹息。 此女身具凰血，天赋异禀，若是勤学苦练，未来不可限量，偏偏疲懒得很，每每趁离阳闭关修行之时偷懒，甚至下山进城，惩奸除恶，弄了个女侠称号，真是不务正业。 如果能像载体这般昼夜不歇地修行，也不至于卡在内力期数年，早就登临真气大宗师了。 十来岁的真气大宗师，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放在中原武林之中，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离阳也知晓，此女的性子便是如此，强扭的瓜不甜，索性随她了。 当即话锋一转，言道：“你如今也十八岁了，已然成年，若是放在凡俗间，早就结婚生子了。” 莫说十八岁，大衍官方规定，女子十四岁便算及笄，可以结婚，如寒卿卿这般，等同于大龄剩女，也就是因为离阳并非她父母，在这方面也开明的很，否则的话，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要把门槛给踏烂了。 当然，他说这些，也并不是打算催婚，事实上离阳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想借此让寒卿卿明白，对方年纪已然不小了，从而引出之后的话题。 然而还未等离阳继续说下去，寒卿卿当即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并无心仪的男子，皆是草包，都看不上！” “爷爷老古董，还是不要来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指手画脚了！” 听到这些话，离阳只觉哭笑不得，不禁摇头轻笑道：“我并非是为了这事，是你误解了。” “还有，我可不是什么老古董，若是的话，早早便将你嫁出去了！” 听闻此言，寒卿卿这才明白，离阳刚才所言并非是催婚，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不免有些窘迫。 尴尬之余，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二人虽无血缘关系，但离阳毕竟将她从小养到大，不似血亲，胜似血亲，要是真催婚起来，还是非常令人头大的。 既然这一切都是乌龙，寒卿卿也不愿在这种话题上过多停留，一脸好奇地问道：“那爷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关乎复仇一事。” 这两个字一出口，寒卿卿的脸色便陡然一变，倒并不是惧怕，而是一听到此事，便不由想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娘亲，以及抛妻弃女的爹爹，任谁见了，也没有好心情。 好在毕竟也不是曾经的爱哭鬼了，长呼一口气，便将激荡的情绪稳定下来，轻声追问道：“爷爷可是打算动手了？” 离阳点了点头：“不错，若是再等下去，说不定那些凶手便要寿终正寝了。” 道法境遥遥无期，一时半会是寻不得出路了，倒不如先把这桩因果给了结了，反正以他现在的实力，什么真气大宗师都不足为惧，即便遇上千百精兵，也可来去自如。 武者到达玄功期，真气攻击便不再只局限于周身，若是全力催动，最多可延长至百米，即便放在天罡大陆之上，也近乎相当于百炼初期的法术了，对于大衍界来说，便相当于降维打击。 毕竟火器尚未出现的时代，弓箭的杀伤范围，也就只有几十米而已，碰上离阳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得了这般回应，寒卿卿显然有些激动，毕竟这十年里，她可是从没忘记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如今眼看大仇将要得报，又怎可能不欣喜万分？ 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既然如此，那现在便出发！” 对此，离阳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莫急，须知欲速则不达。” “更何况，在复仇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何事？” 寒卿卿极为不解，还有什么事，能比复仇更重要？ 离阳这时淡然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去见见你父亲。” “怎么说也是为了他妻子，不打声招呼，可说不过去。” 这自然只是借口，实际上，离阳是想去问问华夜，关于道法期的信息，凰血真经上极为简略，一笔带过，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来。 而此人早在十年前便成就了真气之上，也就是玄功期，如今就算没有突破，也必定积累了不少经验。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分享，那就要看离阳的手段了。 他自有妙计。 听到离阳提及自家爹爹，寒卿卿脸色便变得极为复杂，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想法早已发生了变化，没有当初那般天真，逐渐对华夜生出些许不满。 也多亏离阳的教育，没有让她沉溺于仇恨之中，六亲不认。 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心中却是想着，这次，必定要当面质问对方，当初究竟为何要离开自己和娘，跑到这塞外潜修。 当真是为了攀登所谓的武学巅峰吗？ 第254章 无断山 下山，进城，乘上马车，前往启，一气呵成。 好在烛光与启离得也不远，不过一天时间，二人便再度来到了元部落，足足十年过去了，守门的土着早已换了一批人，不过先前接待过离阳的年长男子，却是仍旧存在，并且也认出了离阳，将二人迎了进去。 这倒省了不少事。 只是，在离阳询问华夜时，对方却是面露难色，回道：“神使大人，实不相瞒，当年在您离开之后，华祭司便独自一人又进了无断山，自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等不知其是生是死，也寻不得半点踪迹。” 闻言，离阳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又是闭关修行？还一闭就是十年？ 莫非，这华夜是打算避而不见，故意为之？ 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不管如何，来到来了，若是就这样空手而归，实在是不值当。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追问道：“这无断山，又在何处。” 显然，是打算亲自去看看。 毕竟这些土着都是凡人，而华夜则是玄功期高手，想要不被察觉，还是很容易的。 那人也没有隐瞒，当即便如实说道：“就在部落西南方，远远望去，有一断崖横立之处便是。” “可是需要我为神使大人带路？” “如此最好。” 单单凭借只言片语的描述，未必能寻得真的，白费时间，既然有人愿意带路，那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不用白不用。 在当地居民的带领下，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无断山前，离阳负手而立，抬首粗略一扫，便知晓了大概。 此山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搜寻起来可能要费些时间，但也不会耽误太久。 离阳与韩卿卿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纵身一跃，分头行动，各自选定了一个方向，开始搜索起来。 也无需多么细致，到了玄功期，武者的五感便得到了大幅度增强，周身百米内的风吹草动尽数纳入眼底，虽不似灵识一般全知全能，但相比于凡人来说，也已然登临非凡之境，极为不可思议。 只是，离阳逛了片刻，却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他稍加思索，便没有继续在山脚和山腰附近搜寻，而是选择直奔山顶。 要说哪里最有可能藏人，便是那处横立的断崖了。 更何况离阳也相信，既然是修行，那自然也要登临最高处，周身无有半点遮掩阻碍，直面无边苍天，心神通达天地之间，才能有所感悟。 当然，若是华夜真随便寻个阴暗角落里的山洞闭关，那也没办法。 说不定人家就喜好这口。 沿着山脊一路飞奔，不过片刻，便来到断崖之下，前方石壁陡峭险峻，也无有任何人为凿出来可供攀爬的缺口，凡人若是想上去，难如登天。 但对于离阳而言，却并非什么难事，只见他纵身飞跃，在即将下落的一瞬间，真气汇聚于手掌，硬生生插入了石壁之中，深入其内，得以挂在上面。 有一便有二，接下来自然是故技重施，如此循环往复，一路攀爬至顶，便得以窥见头顶苍穹。 登高临绝顶，此处视野的确极好，风景上佳。 不过此时的离阳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只因华夜就在此处，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竹椅，坐在上面，背对着离阳。 十年时光匆匆流逝，也在对方鬓间染上一缕风霜，华发早生，身子仍是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虚弱样子。 离阳缓步上前，立在其身后不远处便停了下来，当即开口问道：“道法期，该如何达成？” “我亦在追寻，却是不能回答你。” 华夜长叹一声，便站起身来，转头看向离阳，淡淡问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突破到玄功期，你一定服用了很多凰血？” “被束缚的感觉如何？” 显然，他也知晓凰血的副作用，只可惜，却不知晓这对于离阳来说并无什么影响。 离阳自然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笑着回道：“还好啦。” 此言一出，华夜便深深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或许，他已然觉得离阳无药可救，彻底沦为寒卿卿的提线木偶了。 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华夜话锋一转，随即便问道：“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凰血真经已然给你了，我这里也别无他物。” “就不能单纯是来打声招呼？” 在离阳说完这句话之后，华夜沉默不语，气氛陡然降低至冰点，逐渐凝固起来，此间变得极为安静，乃至有些死寂。 过了好一会，离阳才不禁摇头轻笑道：“你这人真是古板，开不得半点玩笑，我想问的其实在刚才便已然问完了。” “除此之外，倒是有件事想与你说道说道。” “我要带着那丫头去报仇了，好歹也是为了你老婆，你这个做丈夫的，不表示表示？” 提及妻子，华夜僵硬的脸色才有了些许变化，看来他也并非什么绝情绝义之辈，只不过，对于寒卿卿有很深的成见。 单纯只是因为凰血吗？ 还是说，与那所谓的具天大神有关呢？ 华夜沉默了好一会，才沉声回道：“我自然也是会去的，但是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也不打算同行。” “我也不想碰面。”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想来此人也不会乖乖回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阳索性断了这般念想。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毕竟要面对的是一位坐拥重兵的王爷，有华夜这位玄功期高手加入，自然也是极好。 是以离阳当即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但她毕竟已然长大了，若是主动来寻，我可制不了。” 话音未落，断崖之下便传来寒卿卿的呼喊声：“爷爷，你在上面吗？可是见得了我爹爹？” 离阳当即咧嘴一笑：“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却不想一听到寒卿卿的声音，华夜脸色便瞬间一沉，竟是一句话也不说，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双脚轻踏，从断崖对面跳了下去，再不见踪影，此处便空留一张竹凳。 见到这一幕，离阳只觉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随手一掌挥出，将竹凳打了个粉碎，才飞身而下，落在寒卿卿面前。 看着此女一脸期盼，他便缓缓说道：“你爹说他也会去。” 寒卿卿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此话当真？” “爷爷何时骗过你？只是，我看他仍旧是不想见你。” 然而对于后面这句话，寒卿卿却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无视，在她眼中，爹爹愿意为娘亲出手，便证明并非所想那般抛妻弃女。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既然爹爹也会去，那到时候，她在纪雷的王府等便是了，必定要弄清一切。 见此女似乎极为乐观，离阳也不愿平白无故打击对方，便没再多言。 “既然如此，那便即刻前往川朝。” 第255章 真身 出塞困难入关易。 更何况，还有洛夫人在暗中帮忙。 再者说，二人的实力也完全不同以往，今非昔比。 在以上种种因素影响下，离阳与寒卿卿轻而易举便闯过了重兵把守，戒备森严的金节关，这次倒是没有被什么真气大宗师找上门。 即便有，离阳也浑然不惧。 马车越过关卡，进到清阳城内，寒卿卿掀起帘布，只看上一眼，便全然挪不开视线了。 此刻正值早市，车外熙熙攘攘，摊贩走卒来回吆喝，行人络绎不绝，当真热闹非凡。 烛光的文化虽是完全从川朝这边学来的，但终究比不得正主，缺了一丝独有的韵味，川朝之人最能感受。 旷别十年之久，再回川朝，街景虽相似，但已然物是人非。 离阳并非原主，乃是心神寄宿，满打满算在这川朝之内也就待了数天，还多半是在荒郊野岭度过的，自然无有什么感概。 但寒卿卿便不一样了，她生于此间，又是迫不得已才离去，如今骤然见得眼前这般景象，心中不免涌出些许莫名的情感。 “这便是思乡么？” 她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地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放下帘布。 随着二人逐渐朝泰安郡靠近，倒的确生出些许没由来的恐慌出来，也不知是近乡情更怯，还是单纯触景生情。 此中真意，又与何人诉说呢？ 纪雷的王府位于齐江郡的拾光城中，距离泰安城倒也不远，二人驱车行进数日，便到了地方。 看着面前庄严大气，美轮美奂的宫阙，寒卿卿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目光在附近来回扫视着，显然是在寻觅华夜的踪迹。 只可惜，她区区内力期武者，又怎能抓住玄功高手的蛛丝马迹呢？ “先进去再说。” 离阳不愿浪费时间，便随口说了一句催促，并无任何发现的寒卿卿虽有些不甘，但也知晓不能急于一时。 再者说，既然华夜的目标也是纪雷，那么只要进去，便有很大几率碰面。 是以她点了点头，跟在离阳后面，运转功行，纵身一跃，便越过了高大的院墙。 按理来说，此间乃是王府，肯定有护卫看守，明哨暗哨一应俱全，说不定便有真气大宗师坐镇。 只是离阳稍稍感知，除去一些士兵以外，却是并无任何武者存在。 真是奇怪。 莫非是十年过去了，这纪雷早就把寒家一事给忘了？所以才没有任何防备？ 不管如何，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小心为妙。 想到这里，离阳便轻声提醒道：“待会你可莫要擅自行动，此处恐生有埋伏。” 闻言，寒卿卿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爷爷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她也明白自己实力低微，此次复仇行动的主力还是离阳，自然不可能离队。 二人动作愈发轻微了起来，原本离阳还打算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却是尽量避开那些暗哨，在偌大王府之内兜兜转转，很快便来到了纪雷所在的居室。 内里隐隐传来些许动静，似是声乐，离阳这时抬首一看头顶天空，便发现正值午时，估摸着便是这纪雷正在用膳了。 这些达官贵族在其他方面未必有什么，但在享受一事上，可是从不落下，就连日常三餐之时，也要请人奏乐歌舞，权当节目助兴，就如前世离阳吃饭时，必定要打开手机，寻些下饭视频看。 只不过古人乃是实景，若是兴致上来了，说不定还能离开席位，上前跳上一曲，调戏一下舞女也是可以的。 “直接进去。” 离阳可没有那么好心，等对方吃饱喝足了才送上路，谁知道这纪雷要吃多久，没准吃着吃着，就和舞女干起来了，他可不愿在外面傻等着，早死早超生。 与寒卿卿对视一眼，便直接破窗而入，纷纷拔出背后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同攻向座上之人。 二人突然现身，没有任何预兆便直接出手，一出手便是全力，没有半点防水，莫说乐师舞女，就连藏在暗中的护卫，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犀利寒芒刺向自家主子。 眼看就要将纪雷一剑枭首，离阳心中却是突生警兆，好似大祸临头。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他，乃至于一发狠，手中飞仙剑转如飞星，劈头盖脸便朝纪雷砸了下去，若是中了，必定得大卸八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只见原本瘫坐在上面，手中还掂着一颗葡萄，正欲塞入口中的纪雷气息陡然扭转，浩大威势顷刻间便从周身迸发而出，扑面而来，震开桌椅，甚至于硬生生止住了寒卿卿的招式，可见其厉害。 而面对离阳这一剑，纪雷却是面色凝重，双手成掌，腾转挪移间引动无形之力，顺势而为，将袭来的飞仙剑偏转丝毫，竟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怎地是个武者？” 离阳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一凡人，未曾想竟是玄功期高手，并且此人的修为，竟是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上那么几分，近乎与华夜无异了。 不过惊讶之余，他也没有丝毫退缩，刚才那一剑对方是躲过了，但这一剑呢？ 手腕一翻，剑随心动，接连挥出数道凛冽剑光，攻势迅猛，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 “不是能转么？那便看看，你的极限是多少！” 离阳一眼便看出对方所施展的武功乃是阴阳一道，主张动静结合，收发合化，类似于太极。 要破解此道也不难，有诸多方法，但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的，便是直接像现在这般一股脑输出，施加绝强压力，强行灌注。 只要破坏了阴阳平衡，失了轮转归化之妙，便不攻自破。 而也不出离阳所料，面对这般追风逐电之势，纪雷一开始还能轻松应对，但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变得吃力起来。 旧力未尽，新力将生未生，招式间自然生有滞涩之感，不达圆润通透。 若是一直被离阳这般压着打，落败也是迟早之事，正所谓久守必失，纪雷修为虽比离阳高上几分，但在技法方面，却也差了不少，如此一得一失，旗鼓相当间的战斗，自然先手为妙。 纪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当即大喝一声，尽数引得体内真气，想要凭借一次短暂性的爆发来扭转局势，至少也争得些许喘息之时。 然而离阳又岂会让纪雷得逞，倒不如说对此早有预料，在纪雷动的一瞬间，离阳也同时发力。 如此一番下去，情况非但没有改变，反倒是愈发极端起来。 纪雷忙于防护，而离阳只需不断出剑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谁占了上风。 只可惜，那些乐师舞女见到有刺客来袭，早就吓得一哄而散，至于那些想要上前救驾的护卫，也被寒卿卿一一解决。 此间，便只剩下三人了。 或许，应该是四人才对。 第256章 阴阳两面 就在离阳与纪雷酣战之时，一道犀利锋芒便犹如毒蛇一般，从暗中突然发动袭击，直取纪雷首级，显然是想要将之一剑打杀了。 纪雷自然有所察觉，竭力想要躲避，但奈何离阳见到这一幕，便明白是华夜出手了，当即加快了攻势，打算为其争取时间，创造机会。 虽说要是按刚才的趋势下去，纪雷落败也是迟早之事，但既然能尽快解决，自然更好。 拖久了，恐生变故，毕竟这里是对方大本营。 华夜这悄咪咪一剑杀过来，在离阳的拖延下，纪雷拼尽全力也未能完全避开，剑光闪动间，半只耳朵便被切了下来，血流如注，若不是在紧要关头福至心灵，下意识偏了偏脑袋，恐怕掉的便不是耳朵，而是脑袋了。 但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容乐观，或者说，乃是陷入了绝境。 见自己这一剑未能直接斩杀对方，华夜便也没有继续潜藏在暗中伺机待发，索性与离阳一起围攻纪雷。 面对二人迅猛攻势，原本便处于下风的纪雷更是疲于应对，不过几个回合，便又被离阳一剑刺伤了左臂膀，有力使不出，接下来恐怕会更加糟糕。 其实，到了这般地步，结局已然注定了，再反抗也不过只是徒劳，单纯拖延时间而已。 纪雷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是以在又被华夜斩伤右腿之后，他便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不惜透支身体，强行引动体内真气爆发，将二人尽数逼退。 随后却是如喝醉酒了一般，颤颤巍巍往后面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 啐了一口淤血，不禁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却是有件事想告知于尔等，且听我慢慢道来。” “听完再杀也不迟。” 见他似是放弃了反抗，三人便没再出手，想要听听此人又有何话说道，反正以现在的情况，对方是绝然逃不走的。 纪雷扫视了三人一眼，目光在停留寒卿卿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到了华夜这边。 他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脸，稍稍用力，竟是像撕面膜一般，将整张脸都给剥了下来。 藏在背后的也并非是蠕动的血肉，而是另一张脸，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眼熟。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对方的真面目，竟是和华夜一模一样！分毫未差。 见到这一幕，莫说是他，就连寒卿卿，乃至于华夜本人，也有些惊疑不定。 任谁看到仇人与自己长得一样，也会大感意外。 将三人的神色变化尽数纳入眼底，纪雷似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冷笑道：“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寒卿卿欲言又止，离阳目光闪动，至于华夜，则是当即出剑，欲要直接斩杀了对方。 面对袭击，纪雷不闪不避，就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就在寒芒将要把他一剑枭首之时，华夜却是不知为何止住了冲势，伴随而来的劲风吹散了纪雷的头发，二人面面相觑。 似乎是在一瞬间，华夜突然明悟了什么，有些迟疑。 见状，纪雷便讥讽道：“怎么？还不杀我？” “是回想起一些事情了？” 对此，华夜只是默然不语，一言不发，呆立在原地。 此时的寒卿卿终于按捺不住，杀母仇人近在眼前，又怎可能放过？ 至于对方为何会和自己爹爹一般模样，也并非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这世上也不缺易容改相之法，修得高明地步，以假乱真也是正常。 她挥舞手中长剑，抬手便是一击，直取纪雷首级。 华夜自然有所察觉，他眼神异动，手中长剑微微偏移，似是要拦下寒卿卿，却不想此时离阳竟是也出手了，飞仙剑与之交击在一起，溅出点点火花，清鸣不止。 “话都已经说完了，还磨叽什么？” 离阳似笑非笑，动作却是异常固执，见状，华夜便明白，自己是阻止不了对方的。 他不由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似是不忍再看。 手起刀落，表情凝固，脑袋一歪，人头落地，滚到了华夜脚边，睁大的眼珠死死盯着他，莫名有些骇人，无头尸首重重倒下，掀起阵阵尘雾。 纪雷，就这样死了。 而亲手杀他的寒卿卿，却是仍旧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双目无神，任由涓涓鲜血自剑身滑落，滴在地上，晕染朵朵红花，刺眼异常。 看她这样子，似乎要过一会才能缓过来。 血海深仇，跨越足足十年，如今大仇得报，心中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三言两语是道不明白的。 离阳并不在意，却是将注意力转向华夜，当即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该做些解释？” 寒卿卿看不出也就罢了，但离阳却是从细节之上能够断定，纪雷的样貌并非弄虚作假，对方的确是和华夜长得一模一样。 总不可能，这二人是双胞胎？ 面对离阳的质问，华夜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脚下的人头上，怔怔与那张脸对视了许久，才忽地醒悟过来。 随即俯下身子，伸出手指点在人头眉心，好似触电一般收了回去，瞳目之中，却已然多了些复杂的情感。 或喜或悲。 华夜这才像是听到了离阳所问，站起身来，转过头，喃喃回道：“阴阳两面，异体同心。” 此言一出，还未等感到有些不知所云的离阳再问，地上的尸体连同首级便一瞬消失不见，化作点点星光，缓缓涌入华夜体内。 此般情形过于玄幻，按理来说，应当不可能出现在这大衍界才对。 离阳心生警惕，当即不留痕迹地后退了几步，试图远离华夜，以免被对方身上的异变波及。 然而待点点星光完全融入华夜之身，他瞳目便完全消去，被耀目白光所替代，不似凡灵，顷刻间一股无形伟力席卷四周，就好似石子落入湖泊，激起阵阵涟漪。 一旁的寒卿卿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周身的景物竟是开始逐渐褪色，由生动多彩，转为死寂黑白，着实有些骇人。 她下意识地朝着离阳的方向靠近，但还未真正走两步，脚下的砖石竟是瞬间如玻璃般破碎，裂痕飞速蔓延，就像是激发了什么连携效应，很快便遍布四方上下，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破碎。 随即只闻咔嚓一声脆响，空间粉碎，转为纯粹虚无，入目所见尽数一片漆黑，除去三人以外，竟是又有一道身影缓缓显现。 正是寒卿卿的娘亲。 死而复生固然神异，但相比于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倒显得不怎么奇幻了。 看着这一家子团圆重聚，离阳只觉荒谬不已，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便眼前一黑。 再睁眼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死不瞑目的人脸。 与此同时，耳边还伴有隐隐哭声，凄惨不已。 见到这一幕，离阳脑海之中，不免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想。 “莫非？我又重新开始了？” 第257章 返海 天罡大陆，云天之中，离阳本体猛然睁开双眼，脸色凝重，目中满是惊疑不定。 在斩杀纪雷之后，大衍界的时空似乎进行了回溯，又变成了他初次降临时的模样，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如此看来，此界背后隐藏的秘密，要比离阳先前想象的还要多，远远超出了预料。 说不定，便是有登灵以上的大能在暗中操控着一切，或是演法，或是炼心。 反正他是不敢再降临了，果真如屈星河所言，此界冥数是收摄不了的，至少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碰瓷。 这老登还真没骗他。 好在此处云埃富集，多大衍一个不多，少它也一个不少，离阳完全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一处便是了。 只是，在心神降临至其他云埃界之时，轩辕治的委托也得排上日程，尽早完成，便能尽快取回重塑后的素光。 有了斩字真诀加持，即便离阳的剑道尚且处于剑意境界，威能也不可小觑。 正所谓力大砖飞，在大五行天地真经与敕命魔功的双重辅助下，他的法力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要远超同阶修士，借此所施展的招式，自然水涨船高，愈发厉害。 不过走之前，也需留下一些后手，以免此方宝地被他人吞夺。 离阳当即抬手一挥，五色玄光与黑白二气尽数从掌心放出，如天女散花，落在此间各处，隐入暗中，消去无形。 这些事物将成为他的耳目，遁入天地之中，极难被发觉。 随后更是心念一动，唤出海拉，吩咐道：“你便留在此处，若是发觉有人靠近，莫要打草惊蛇，打得过就将其赶走。” “若是无法力敌，便告知我一声。” “不要擅自行动。” 闻言，海拉自然点头应声，不敢不从。 离阳也并未多言，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把身一晃，驾驭五色流光，遁往天外，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到了登灵境，万里之遥须臾便可抵达，就好似近在咫尺，若是施展些神通，更是来无影去无踪，天罡大陆之上各处皆可去得，算是逍遥自在的第一步。 不过半个时辰，离阳便几乎跨越了半个大陆，从西极之地，陡然转到了东方，也就是大乾所在地。 来到刀剑宗，轩辕治早早便带着弟子冷虹在天中等候，乃至于摆了一桌宴席，珍馐玉食琳琅满目，负责接待的侍女童子恭敬无比，场面不俗，不说其他的，礼数倒是给足了，相比于当初离阳到访之时，可是差了不少。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先前来的时候，只是区区一位化玄，纵使战力高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登灵种子。 而如今，离阳已然君临四转登灵，战力更是直逼六转，单论境界来说，已然足够与轩辕治平起平坐了，对方乃是聪明人，也自然不会怠慢。 离阳落入其间，先是朝轩辕治执礼，随后却是开口问道：“洛芷呢？她怎地不在？” 刚才粗略扫视一眼，发现此间并无洛芷的踪迹，这才发问，他可是准备了不少灵材，打算赠送给对方。 对此，轩辕治像是早有预料，知道离阳会问这个，不禁笑道：“离兄对洛真传还真是上心，放心，她无有什么事。” “只不过被其师父，也就是冰长老带入洞天传法闭关了，估摸着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原来如此，多谢轩辕兄告知。” 听对方这么一说，离阳便没再追问，既然是老妖婆在作怪，想来洛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必担心。 至于身上这些灵材，待会交给秋娥，让她日后找机会转交给洛芷便是。 确认了这一点，自然要回到正题，当即话锋一转，又问道：“还不知，轩辕兄先前所说的无量岛又在何方？” “我对南海不太熟悉，却是要麻烦轩辕兄了。” 他虽是大乾本地人，但对于南海却不怎么了解，什么无量岛，自然也不知晓，不问问轩辕治，倒是有些难办。 然而面对离阳的问询，轩辕治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连忙摆手笑道：“唉，不必如此着急，坐下来慢慢聊。” 一旁的侍女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灵茶，轩辕治寻得了位置，便缓缓坐下。 见状，离阳自然也一同入座，品味灵茶醇香。 轩辕治轻抿了一口，赞叹一声，才回道：“无量岛乃是天海兄的隐秘居所，设有上古阵法，一般人是寻不得的。” “不过离兄只需带着我这枚金鳞剑符，便可开辟道路，前往无量岛。” 说话间，他递出一枚金光闪闪，其上刻有鲤鱼化龙图案的小剑符，一看就知并非凡物。 离阳将其拿在手中，只觉此物冰凉无比，隐隐能够感知到水行与阴气环绕，似乎还蕴有莫名事物，跳脱阴阳五行，许是劫变产物，的确有可能来自上古。 他并未多看，日后有的是时间细观，当即小心翼翼地把剑符收摄入水行法则之中。 “原来轩辕兄早有安排，我便放心了。” 轩辕治此时又喝了一口茶，再笑着说道：“我怎会让离兄为难，况且届时还要拜托离兄，在天海那边，替我这徒儿讨些妙法灵宝。” “离兄身为客人，也应当问他要些。” “他向来是扣扣嗖嗖的，若是你不问，便不给。” 离阳表面点头附和，其实背地里却是有些心虚，他先前可是趁火打劫，直接骗走了天海上人的一半身家，就算最珍贵之物未带在身上，也算是一次大出血，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再次讨要。 既然对方已然恢复了实力，那么离阳的伪装自然也不攻自破，若是见面，必定是识得他的，虽说有轩辕治这层关系在，再加上离阳当初也放了天海上人一马，二人重逢，不至于大动干戈，但也一定心生不满。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离阳没理由去故意刺激对方，他又不是什么恶人。 与轩辕治一番寒暄之后，离阳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毕竟洛芷不在，他与对方两个大男人之间，也实在无什么可聊的。 境界差距不大，但一人闲云野鹤惯了，一人则整日守着自家宗门，能有共同话题就奇怪了。 轩辕治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没有继续磨叽，当即将一直呆立在旁边的冷虹推了上来。 “废话不多说，离兄这便带着她启程。” “待你回来，那柄残剑估摸着也已然重塑完毕了。” “届时，我再设宴席相迎。” “如此最好。” 离阳行了一礼，告辞一声，便挥袖一抖，放出一道水行法则将冷虹卷入，一同遁至天外。 不过片刻入了南海，那金鳞剑符便自行飞出，水行法则不能困阻其分毫，倒也并未瞬间消失，而是稳稳落在二人身前，指引前方道路。 有其上那莫名事物加持，原本再清楚不过的道路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生有重影，离阳与冷虹现在所走的，便是偏离现实的那一条。 第258章 回家 当本体带着冷虹前往无量岛之时，留在云埃富集之地的心神，也开始寻觅新的世界，进行降临。 一瞬千息，感官接驳之后，首先感知到的，便是耳边清脆悦耳的歌声。 离阳操控载体，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繁星点点的夜空，只不过由于两旁都有建筑物遮挡，只能堪堪窥见一部分。 他双手撑地，艰难坐了起来，扫视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阴暗小巷之中，不远处有一半开的垃圾箱，阵阵恶臭伴着夜风扑面袭来，一只野猫从内钻出，幽绿瞳目在黑暗之中格外骇人。 离阳浑然不惧，先是检视了一番这具载体，是个男子，年龄不大也不小，三十几岁，身着黑色西装，看样子似乎是个社畜。 身上并无明显伤口，但根据前几次降临来看，必定也是死人，或许是某种突发疾病。 真是不幸。 公文包跌在一旁，内里的杂物散落一地，歌声便从其中传出。 离阳掀开上面的文件，一道蓝光便放射而出，原来是一部翻盖手机，似乎是有人在给原主打电话，歌声便是电话铃声。 屏幕上显示的文字虽然有些古怪，不同于天罡大陆，以及其他所到达过的云埃界，但对于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随意扫视了一眼拿在手中的文件，便知晓了大概，是妻子的意思。 “原主的老婆？” 可能是在担心原主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因此打个电话来确认一下。 在没有掌握此界的超凡力量之前，最好还是利用载体的身份进行伪装，徐徐而图之，才是最佳选择。 总之，如果不接的话，容易引人生疑。 离阳稍加思索，便拾起翻盖手机，按下了通话键，接通了电话。 对面先是传来一阵嗞嗞的电子白噪声，随后信号才逐渐稳定下来，一道温婉女声关切问道：“阿松，能听得到吗？” “你现在在哪？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离阳初次降临，自然不知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便敷衍回道：“我正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说话间，他开始收拾起地上散落的事物，一股脑装进了公文包里，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而听到这样的回答，对方虽然有些疑惑，但显然也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又去那里了呢。” “尽快回来，绫子在等你呢。” 离阳淡淡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通话就此结束，看上去夫妻俩的关系还不错，对方的言语虽平淡，但离阳却是能够感受到其中蕴有的浓浓关心。 只不过，绫子又是谁呢？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上下翻找了一会，便寻得了绫子的号码，上面的标注写着女儿二字。 也是，既然已经结婚，又三十几岁了，夫妻关系和睦，育有孩子也很正常。 同样也找到了妻子的电话，名字是星野百合。 有一个深爱自己的老婆，还有可爱的女儿，这次的载体倒比先前那几位要好命多了，只可惜，到头来还是死了，不然也轮不到离阳鸠占鹊巢。 此时的他已然走出了小巷，街道上的灯光有些朦胧，渲染着周围的景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若身在梦中。 现在只是晚上八点，但这附近的行人却是少得可怜，除去离阳以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了。 周围的建筑也有些破败，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原主一个社畜，怎么会来这里？ 单纯因为这条路最近吗？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下一秒，离阳便否定了此般猜想。 他不知道家在哪，不过好在这手机款式虽老，但基础的gps地图还是有的，其上便记录了家的位置。 只是，距离他现在所处的区域，却是有点远。 如果顺路的话，不可能走这里，附近便有电车可以搭乘，比走路快多了。 也就是说，原主下班之后，第一时间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这里。 亦或者，是被迫来到这里。 死因有些蹊跷，极有可能并非突发疾病，而是他杀。 但伤口呢？ 谜团重重，一时半会是解不出答案的。 但不管如何，既然有潜在的危险，就得做些准备才行。 离阳思索之余，却是乘上了电车，坐在椅子上，开始在手机以及公文包内的杂物上寻觅线索。 工作证上表明，这具载体名叫星野信松，今年三十五岁，就职于形叶市的役所，也就是地方政府机构，主要负责信息安全科。 虽然是为政府办事，但和普通打工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尤其是到了这种年纪，如果不再进一步的话，可能就要被优化了。 公文包里除去这些，剩下的便都是与工作有关的文件了，不必多看。 再转回手机，在便签备注这里，倒是有了一些发现。 呃，似乎是几家风俗店的位置，还极为贴心地标注了价格和服务水平，甚至于打了分。 通过交易记录可以发现，原主每月都要在这些风俗店里消费至少两次，不得不说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却还算好。 只是这对于离阳来说，却无半点用处。 至少单凭这些，他实在是搞不清从下班到现在，原主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一站是小菊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电车速度缓缓下降，最终停了下来，离阳不得已收起手机，他到站了。 这里的行人数量可比先前那鬼地方多多了，街道两旁的建筑物上都挂有炫丽的霓虹灯，不断变换的多彩光泽，使得此处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离阳顺着gps地图上指引的路线，兜兜转转，穿过两条街道，才真正来到了原主家附近。 房子不算大，甚至在附近算是最小的，不过供给三人居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离阳稍稍整理了一下领带，才从公文包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便打开了房门。 玄关处，早早便有一人在此等候。 是个皮肤白净，五官分明，勉强算漂亮的女人。 只不过她的身子有些过于瘦弱，面容也很是憔悴，并且，足足比离阳矮了半个身子。 不是什么侏儒，单纯只是因为坐在轮椅上面罢了。 是个残疾人。 一见到离阳，星野百合的脸上便显露出柔和的微笑，轻声道：“欢迎回来。” 同时双手张开，身子前倾，似乎是在寻求拥抱。 见状，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抱了上去。 对方身上没有多少肉，完全就是皮包骨，摸起来硌得慌，一点也不舒服。 恐怕并非是什么意外导致的残疾，更像是某种罕见的疾病。 短暂拥抱之后，离阳便放开了对方，脱下皮鞋，换上拖鞋，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在原主身上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或许家里有更多蛛丝马迹。 对于离阳这般近乎无视的行为，星野百合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什么也没说，双手操控着轮椅，带上玄关门，便跟了进去。 第259章 绫子的秘密 “还没吃饭？微波炉里已经替你热好了咖喱。” 离阳刚刚随手将手上的公文包扔下，背后便传来星野百合的声音。 他转过身，朝对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但现在还不饿，我自己会处理，你不必管我。” 星野百合注视着离阳，眉宇间显露出一丝担忧，柔声问道：“是部长他又刁难你了？” “你总说他看你不顺眼，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只是些误会的话，带些礼物去登门拜访……” “没有的事，总之，先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样啊……好。” 房门被贴心带上，轮椅声渐行渐远，察觉到星野百合完全离开了，离阳才开始观察卧室内。 不算多豪华，但很温馨，布置的很用心，一看就是对方的杰作。 他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开始翻找里面的物件，然而都是些无用的东西，提供不了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接下来是衣柜，在这里发现了一些重要的证件以及合同，还有星野百合的病情诊断书。 原来对方所患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先天性疾病，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萎缩，一般活不过五十岁，在四十岁左右，就会完全瘫痪。 “已经差不多了啊。” 星野百合虽然比原主小几岁，但如今也已经三十多了，距离四十大关不远。 现在她还能凭借轮椅自由行动，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和植物人一般，完全躺在床上了。 如此看来，原主的命也不算太好。 离阳在卧室之中翻箱倒柜，除去对这个家庭了解更多以外，其他什么发现也没有，尤其是关于原主今天下班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无所获。 死因成谜，暗流涌动，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祥和。 或许，应当从公司那边着手。 刚好今天是火曜日，也就是星期二，明天还需上班，可以去看看。 在心中规划好之后的行程，离阳便走出了卧室，来到客厅。 他先前说的自然是谎话，实际上现在载体肚中空空如也，饥饿难耐，必须得进食才行。 星野百合此时并不在客厅，隐隐能够听到有水声从卫生间内传出，或许是在洗漱，也可能只是单纯上厕所。 离阳端起碗，从一旁的电饭煲里盛了点米饭，打开微波炉，将里面热好的咖喱拿出来，浇在饭上面，便开始吃了起来。 并不是料理包的味道，或许是星野百合利用超市售卖的咖喱调味料，自己煮的，总之，味道还算好。 虽然离阳并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食物，但为了尽快恢复体力，他还是将其吃得一干二净。 “勉强算个六分饱。” 一同生活了这么久，作为贤妻良母的星野百合不可能会错估原主的饭量，或许是因为死而复生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没有吃饱的离阳又打开了冰箱，想要找点面包之类的，能够快速饱腹的食物。 而就在他搜寻之际，身后却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爸爸？你今天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闻言，离阳转头一看，便发现一看起来差不多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可爱的粉色兔子睡衣，睡眼惺忪地注视着自己。 想来，这便是原主的女儿，就读于形叶市未梨中学的国中生星野绫子了。 面对小姑娘的问询，离阳也只是随意敷衍道：“下班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事，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然而听闻此言，星野绫子却是歪了歪小脑袋，冷不丁吐出一句话：“爸爸似乎是在说谎呢。” “绫子看得出哦！” ？！ 此言一出，离阳心中顿时有些诧异。 他虽是敷衍了事，但说话的时候，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没有任何异常，莫说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了，就连精通察言观色的大人，也分辨不出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修士心神何其强大，不太可能露出什么破绽。 究竟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够识破谎言呢？ 亦或者说，只是单纯知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细节。 离阳面不改色，却是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说话间，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神情自然放松。 见状，星野绫子竟是也走了过来，伸手从冰箱里也拿了一盒果汁。 一边喝着，一边说道：“因为爸爸每次去风俗店都会这样说，就算是笨蛋也猜得出啦！” 呃，虽然并非是什么超凡力量，但这样的答案，还是令离阳有些无语。 原主自个偷偷摸摸去风俗店也就算了，毕竟看星野百合的样子，也的确做不了那种事，积压下来的欲望，总是得找些方式发泄的。 但没想到，似乎家里人都知晓他这一行为，包括还在上国中的女儿。 并且，似乎对此并不反感，该说是开明呢，还是离谱呢？ 离阳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咳一声：“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要这么简单直接的揭穿嘛。” 他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过多停留，当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还算好吗？” “还好啦，绫子很认真地在学习呢！” “那么，功课方面，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唉？要说有的话，在数学上遇到了一些难题……” 二人聊着聊着，便开始辅导功课起来，此界的法则虽然与其他云埃界大有不同，但对于离阳来说，理解起来也很容易，更何况只是初中知识，小菜一碟。 教着教着，绫子便昏昏欲睡起来，被离阳哄上了床，安详入睡。 少女的房间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但当离阳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眼角余光却是不经意间窥见了一有些古怪的事物。 凑近一看，似乎是一件玩具，形制类似于魔法少女动画里的变身棒。 小姑娘有这样的东西也很正常，只是他总感觉，这玩意上面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离阳把变身棒拿起细看，甚至于还极为大胆地按下了上面的按钮，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除去其上彩灯闪烁，以及熟悉的歌声响起，和手机铃声是一首歌。 是错觉吗？ 他最终还是将变身棒放回原位，回首再看了熟睡之中的星野绫子一眼，才轻轻带上房门，来到客厅。 星野百合就在这里等候着。 “绫子睡了？时间也不早了。” 她这样说着，显然是在提醒离阳，已然到了休息时间，该睡觉了。 离阳也的确感知到，这具载体已然濒临极限，不好好躺一会，恐怕会影响到明天的计划。 于是他点了点头，便朝着卧室走去。 不过，这次在经过星野百合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主动站在背后，伸手推着轮椅。 到了卧室，星野百合主动张开双手，离阳也极为配合地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灯光渐熄，黑暗之中，离阳感知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这个月，可以多去一次风俗店。” 第260章 未命名录像带 挤电车，对于在会社工作的人来说，是必经之事。 离阳自然也不例外。 人群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穿着西装，手拿公文包的上班族，将电车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以载体这副小身板，恐怕未必能硬挤进去。 但不挤的话，错过这班电车，可就要迟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冲了上去，混入人群之中，艰难移动着，缓慢朝着电车的方向前进。 队伍之中，除去上班族，还有不少学生，这些尚在象牙塔之中的年轻人，还未真正出社会，便先体验到了人性的险恶。 身体本就没有发育完全的他们，在一群成年人之中，显得格外渺小无助。 比离阳还不如。 经过一番激烈斗争，同时运用了一些小技巧，比如说踩别人脚趾，他总算是勉强挤了进去。 车厢里人挤人，即便是较为寒冷的秋季，空气也随着众人呼吸变得浑浊沉重起来，甚至还掺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狐臭，香水，难闻的很。 但即便里面已经满载了，这时外面却还有不少人。 电车将要出发，负责区段的警卫甚至亲自上阵，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也就是双手用力推，企图把仍旧滞留在门口的人硬塞进去。 这便让车厢更加拥挤了，人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无论男女，几乎都紧贴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什么猥亵事件，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的事情，就正在离阳不远处进行。 当然，他没有任何见义勇为的念头。 伴随着引擎轰鸣声，电车总算是启动了，仍旧有些人被留在了外面，一脸失落地盯着车内乘客。 眼中是愤恨，是懊恼，是嫉妒。 总之，心存不满。 电车缓缓前进着，距离工作地点还有一段路程，离阳得以掏出手机，利用便签备注整理信息。 昨天原主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形叶市的西北部，一处名叫春田町的地方，根据政府官网上的介绍，那里似乎是待开发区域，除去一些流浪汉以外，基本无人居住。 原主的家位于小菊町，而他所工作的位置，则是千花町，二者之间相距数个街道，但却不包含春田町，如果下班回家的话，是绝对不会经过那里的。 “所以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春田町也没有风俗店，实在搞不懂原主去那里做甚。 就在离阳思索之际，电车已然开始缓缓减速，估摸着是快要到目的地，也就是形叶市政府所在的千花町了。 于是他收回了手机，准备下车。 千花町位于形叶市中心，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一定很多，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可能待会被挤得都没法下车了。 “下一站是千花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播报声响起，车门一打开，人群便涌了出去，此时此刻，要下车的人，与要上车的人，还有不打算下车的人，三方完全对立了起来，谁也不让谁，这便导致即便是下车，也过于艰难。 时不时便有人一不小心，就被人流裹挟下去，再想上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离阳照旧施展些小手段，一路横冲直撞，虽然成功下了车，但原本被星野百合熨烫整齐的西装，却是变得有些凌乱，乃至肮脏了。 他稍稍整理了一会，才迈步走进了役所。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同事，即便不怎么熟悉，甚至连名字都不知晓，也会互相点头问好。 但这种固化的礼仪，在离阳眼中，只觉得麻烦至极。 脸上一直保持着假笑，直到进入电梯，才放松下来，恢复正常。 但刚按下按钮，电梯门已然快要关上，外面却是突然冲进来一人。 “还好赶上了！唉？这不是信松君么？早上好。” 来者是个年轻男子，嘴上叼着一片面包，头发毛燥燥的，似乎刚睡醒，看见离阳，便问好一声，显然是认得原主，而且从称呼来看，关系还不浅。 离阳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也微微颔首致意，同样回道：“早上好。” 年轻男子按下按钮，电梯门这才彻底关上，他三下五除二将面包解决，随后便转头问道：“说起来信松君你昨天没去初爱呢？是心情不好吗？” 即便没看备注，这名字一听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手机便签当中，原主对于这家风俗店的评价很高，近乎满分，而且有过多次消费，算是熟客了。 离阳摇了摇头，随意敷衍道：“昨晚有些事，所以没去。” 闻言，年轻男子便显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神色：“那还真不巧，昨天初爱可是搞了大活动，似乎是有什么富豪包场，消费全免呢！” “信松君没去，太可惜了。” 说话间，他像是回想起了昨夜的香艳之旅，脸上不由自主地显露出莫名的痴态，情不自禁傻笑了起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主每月雷打不动要去两次风俗店，所结识的朋友，自然也是一些老嫖客。 不过现在面前这小子，看样子似乎还没结婚，便混迹于风月场所了。 年少不知贵，老来空流泪。 离阳与之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好在电梯上行的时间也极为短暂，不至于沉默不语，片刻便到了工作地点。 “那么，中午见。” 撂下这句话，年轻男子便小跑进了别的科室，显然对方并非在信息安全科工作。 离阳缓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刚一坐下，打算开启电脑，借助内网查阅一些资料，屁股还没捂热，一较为年长，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 “星野，昨天交给你的任务，进度如何？” 似乎是上司，所询问的也是和工作有关。 然而离阳哪里知晓什么任务，因此只能回道：“请您放心，很快就会完成的。” 似乎是对于他认真的表情和坚定的语气还算满意，对方没有过多为难，单单提醒道：“嘛，不要拖延，我希望今天就能拿到成果。” 说罢，中年男子便离开了。 而这时，坐在旁边工位，戴着圆眼镜，梳着麻花辫，脸有些圆润的年轻女子却是突然间探过头来。 “部长交给你的任务可是很繁重的，一个人完成的了吗？” “如果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分担一些。” 对方倒是好心，只不过这些工作可能对于原主来说很难，但在离阳眼中，也只是小菜一碟。 是以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做好。” 似乎对于离阳的回绝有些意外，不过年轻女子也没再坚持，话锋一转，便开始闲聊起来。 “星野君，你昨晚那么早就下班，不会去调查那未命名录像带了？” “有没有什么结果呢？” 未命名录像带？ 听到这五个字，离阳眼中精光微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 稍加思索，便回道：“暂时没有，昨晚的调查毕竟仓促。” “我打算今天再去一次。” “这样啊，那么，我可以一起去吗？” 对方眼中，满是好奇。 “当然可以。” 第261章 都市传说 借助工位上的电脑，通过原主的账号，离阳轻而易举便进入了形叶市政府内网。 当然，以他的手段，即便没有对应的密钥，也能骇入数据库。 更何况，还可以把海拉这个人工智能喊过来帮忙，再严密的防火墙在其面前，也像是纸糊一般，随手便可戳破。 总之，在将信息安全科的底裤扒得一干二净之后，离阳得知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包括同事和上司的个人信息，以及所谓的未命名录像带。 并非如他先前所想，是什么涉及到了国家机密或者他人隐私的重要文件，而是更类似于裂口女之类的都市传说，在灵异爱好者之间广泛流传，原主也是在年轻女子，也就是名叫千岛月的同事推荐下，一时无聊才接触到了这种东西。 没想到，居然就因此身亡了。 莫非，此界真的存有什么鬼怪？ 如果是灵体作祟的话，那么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自然也很正常，这样说来，的确非常有可能。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始在政府内网当中搜索有关灵媒异常方面的条目。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不稳定因素，那么作为国家机关的政府机构，一定会对其进行研究，调查，管控。 不可控的玩意，对那些当权者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东西。 如果社会不稳，他们自然也无法安心享乐。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指向对应信息的网站，总是无法打开，一直转圈圈，不太可能是网速的问题。 要么，就是那些资料被存储在更深一层的内网之中，以物理手段，与外界完全隔绝。 要么，就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影响，避免被像离阳这样的普通人窥探。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了。 一番调查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发现，而时间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载体腹中空空如也，肚响如雷鼓，也该进食休息了，下午再做打算。 离阳从公文包里掏出早上星野百合准备的便当，缓步走到茶水间，利用微波炉加热。 等待之余，倒是又遇到了先前在电梯当中见过的年轻男子，也就是在宣传科工作的松上小太郎。 一见面，对方便主动朝离阳打了招呼，同时看了一眼微波炉，笑道：“真羡慕你们这些有老婆的人，可以享受妻子精心准备的爱心便当。” “像我这样的单身汉，只能吃咖喱喽！”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离阳却看得出，松上小太郎的眼中没有半点羡慕。 此人也算是帅气，不然也不可能在宣传科做事，如果想要找女朋友的话，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恐怕，单纯只是喜欢像风俗店那样的一夜情罢了。 对此，离阳也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结婚可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美好。” 说罢，叮的提示音响起，便当热好了，他将之从微波炉内取了出来，打开坐在一旁快速吃着。 星野百合的手艺的确不错，但并不适合离阳的胃口，他的口味比较重，这些较为清淡的饮食，实在乏味。 松上小太郎坐在对面，一边吃着咖喱，一边问道：“信松君，今天下班后，要不要去一家新开的风俗店？” “就在新竹町，据说是以女装男子为特色的那种。” 女装男子？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嘴角不由微微抽搐，说得好听，不就是基佬么？ 是以他当即摇了摇头，同时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就算穿上了女装，不还是男人么？” “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啦，在网站上看到那些照片比女孩子还漂亮呢，所以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离阳还打算下班后就和千岛月一起去调查一下所谓的未命名录像带，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和松上小太郎去逛什么基佬风俗店。 而对于他的一口回绝，松上小太郎显然有些惋惜：“这样啊，好，那我就独自一人去探探虚实。” “到时候会拍几张照片给信松君看看，作为参考的。” “如果心动了，下次就一起去。” 可别说什么下次了，爱逛风俗店的原主已然魂飞魄散，离阳是不可能去这种地方的。 当然，为了避免暴露，他还是极为敷衍地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了。” 闲聊间，便当很快就被吃完了，离阳与松上小太郎打了声招呼，便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 虽说现在才不过十一点多，仍旧处于午休时间，但他却是没有丝毫睡眠的意愿，端起键盘便开始噼里啪啦敲了起来。 刚吃完饭的部长斋藤中人经过时，见离阳这么努力，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打扰。 殊不知，离阳根本就不是在忙什么工作，他仍旧是在搜集有关都市传说的资料。 尽管政府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在海拉人工智能的协助下，离阳还是发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就比如，在国家内部，似乎存在一个极为神秘的部门，aif，全名异常干涉部队，不仅关于它的信息极少，而且权限也很高，如果此界真的存在鬼怪的话，那么aif，就一定是负责这方面的政府机构。 除去这一点，剩下的大多都是从灵异爱好者自发组建的交流论坛里爬来的，此界的都市传说似乎很多，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网站和群组数不胜数，即便政府强行干涉，也阻挡不了好奇心和求知欲，这两项独属于人类的念想。 虽然并非专业人士，都是业余爱好者，但奈何基数颇大，离阳得以从其中找到不少半真半假的消息。 灵体，或者说鬼怪，在此界被称为灾魇，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有不少包括火灾在内的惨案，都疑似与都市传说有关。 负责对付灾魇的，则是一批唤作除灵术士的人，据说他们可以运用符咒之类的技法，来压制灾魇，乃至将其收容。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星野君，快要下班了，部长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就在离阳梳理刚才搜集到的信息时，坐在一旁工位的千岛月却是突然间探过头来，这样问到。 听到对方所言，离阳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他打开oa系统一看，嘛，是对一个老旧网站的维护更新，不过却涉及到内核代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少如果单凭原主一个人，一天之内还真完成不了。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甚至他都不用动手，只需给海拉下道命令，任务便一瞬间完成了。 按下交付按钮，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离阳便起身，拿上了公文包。 “走。” 招呼了千岛月一声，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工位，一刻也不想在这家黑心公司里多待。 天罡大陆之上虽然将弱肉强食此等丛林法则展现的淋漓尽致，但若是想的话，修士随便寻个深山老林，便可快乐一生。 不像此界，如果不工作，根本活不下去。 第262章 重蹈覆辙 “下一站是春田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播报声响起，离阳便挂断了电话，为了避免被打扰，他特地给星野百合打了一通电话，说是今天需要加班，很晚才会回来。 星野百合也没埋怨什么，单单嘱咐他不要太过劳累了。 真是好妻子啊。 离阳不由想起了宋音虞，至于洛芷，倒不是他偏袒，而是与洛芷之间，更像是兄妹，即便已然确立了道侣关系。 心中念想之余，脚步不停，很快便下了电车。 “等等我！星野君。” 背后传来千岛月的呼唤声，小跑着跟了过来，就这么一小段距离，居然就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起来，看来身子虚得很，不擅运动。 也怪不得，会有点胖了。 “年轻人要多加锻炼呢，可不要年轻轻轻，就和我一样了。”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自顾自地朝前走了起来，身后的千岛月有些羞愧，低着头跟了上来。 未命名录像带其实只有数秒，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生物，画面所指向的地方，便是原主身死的位置，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了。 并且，这玩意其实流通范围很广，属于是那种在网上仔细搜索，便能找到的东西，并不算较为隐秘，想来也有不少人看过，千岛月便是其中之一。 但不知为何，似乎只有原主倒了大霉。 也不知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才触发了某些异常。 循着昨夜的路线，二人很快便到达了那条阴暗小巷之中，垃圾箱仍旧半开着，空气当中弥漫着淡淡的恶臭。 地上还存有一些痕迹，是昨晚原主留下的，未经改变过，看来无人来过这里。 毕竟这地方是待开发区域，除去像千岛月这样的灵异爱好者会闲着无聊来这里，恐怕那些流浪汉也不会钻进阴暗小巷中。 千岛月虽然是个女生，但胆子倒挺大，到了地方，便开始四下观察起来。 也对，毕竟是灵异爱好者，如果很容易就陷入恐慌的话，来探寻这些诡异的都市传说，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离阳也再度检视周围，虽然昨天他已然看了一遍，以修士强大的记忆力，是不可能错过任何细节的，就如同高精度摄像机一般，将小巷内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但说不定，过了一天，就有新的变化。 只不过，二人逛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发现。 一无所获的千岛月忍不住问道：“星野君昨晚来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吗？”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是的，没有多大区别。” “这样啊……” 对于这一回答，千岛月显然很不满意，因为这便代表着，可能那卷所谓的未命名录像带，其实只是别人编造出来的，或许不过在这随便拍了一会。 都市传说，传说传说，自然是有真有假。 而像千岛月这样的业余选手，能够接触到的，也多半是故弄玄虚，并非真的灵异。 否则的话，她早就死了。 “算了，既然是假的，那我们就回去。” “下次，我们去在附近很有名的微笑涂鸦看看。” 由于实在找不到什么古怪的地方，似乎除去位置偏僻，有些阴暗以外，这里一切正常，千岛月很快便萌生了退意，打算放弃这次灵异探秘。 离阳也有同样的想法，因此朝对方微微颔首致意，二人便一同朝着小巷外走去。 然而，就在经过半开的垃圾箱时，他却是突然间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有点像是婴儿啼哭。 亦或者说，是野猫叫春。 心神瞬间回转，想起昨天晚上，的确有一只野猫站在垃圾箱上，盯着自己。 只不过那时被手机铃声吸引了绝大多数注意力，再加上不过只是一头随处可见的野猫罢了，是以没有过多在意。 如今回想起来，脑海之中不由生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 会是这只野猫搞的鬼吗？ 不管如何，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提醒道：“你听到了吗？似乎有猫叫。” 只是，他的这句话，却没有得到千岛月的回应。 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离阳浑然不惧，倒也并未轻举妄动。 他先是竭力转动眼珠，尽量用眼角余光去探查旁边，检视千岛月情况的同时，也防备可能从暗中出现的突袭。 这么一看，顿时心中一惊。 原本站在身旁的千岛月呆愣在原地，瞳孔紧缩，双眼猛突，嘴巴微张，就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物，身子颤抖不已。 能看得出她很想转身逃跑，但躯体却不受控制，也不知只是单纯吓傻了，还是的确有某种未知力量，强迫她留在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离阳很想开口询问，因为他面前什么也没有，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毕竟，看千岛月这个样子，就算听到了离阳的话语，恐怕也无法回答。 情况僵持着，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在离阳视野内，千岛月的眼珠越来越突出，到了最后，甚至像是活物一般，扭动着想要从眼眶内钻出，从而摆脱躯体的控制，成为独立的存在。 当身体器官拥有了各自的意识，便不见得，还会维持现状，即便离开肉身承载的下场是死亡。 但有句话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样的情况，若是放在大脑的视角上，可就恐怖至极了。 噗嗤。 是血肉撕裂，神经被扯断的声音。 眼睁睁……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对，总之实际感受到自己的眼珠被强行剥离，原本属于自身躯体的一部分不受控制，作为旁观者的离阳尚且觉得有些惊疑不定，更何况是千岛月。 按理来说，遭受了这样的酷刑，应当触发大脑保护机制，直接昏迷过去才对。 但千岛月却异常清醒着，直到眼珠彻底从眼眶里钻出来，啪叽一声掉在地上，晶状体破裂的同时，还不忘向前缓慢蠕动着。 失去了眼珠，脸上便只剩下两个血洞，看久了令人发毛。 再有一会，猫叫声再度响起，千岛月才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已然没了呼吸。 不过此时的离阳却并未在意这些，只因借助刚才那声像是宣判死刑的猫叫，总算是确定了声音来源。 就在他身后。 离阳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转身，同时双手握拳，也不管对方是猫是鬼，上去便是一顿老拳。 似乎并未料到他会如此果断出手，一时躲闪不及，拳拳到肉，惨嚎声接连不断。 乱殴足足数十拳，有些微喘，并未遭受到想象中的攻击，离阳才放缓了动作，伸手掐住后颈肉，把作祟者提了起来。 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只野猫，但由于被他打得不成样子，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昨天那只。 “只是如此吗？” 若仅仅只是这玩意，千岛月怎么会一瞬间就死了呢？ 似乎终于是从剧痛之中缓了过来，幽绿的瞳目死死盯着离阳，被打歪了的下颚一开一合，竟是发出沙哑的人声。 “你……你为什么不怕我？” 第263章 送上门的灾魇 “我为何要怕你？” 野猫开口说人话固然诡异，并且也不知对方为何要这样问，但也不妨碍离阳如此回答。 即便是面对真正的鬼怪精灵，他也不会有所畏惧，更别说现在，对方似乎还拿他没办法，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可能！你应该怕的！你昨天就是这样死的！” 果然，原主的死，就是对方一手造成的，原本还想套话，现在却是不打自招了。 只可惜，这野猫并未料到，真正的星野信松的确在昨晚已经死了，现在在它面前的，是披着人皮的天外来客。 是比鬼怪还要可怖的高维生物。 四肢胡乱挣扎着，想要逃离束缚，只可惜被离阳牢牢抓住了后颈肉，任凭如何施为，也甩脱不得。 然而似乎是觉得有些碍眼，他手腕一翻，伴随着几道令人牙酸的清脆咔嚓声，野猫的四肢便被扭成了一团麻花。 剧烈的疼痛涌上心头，凄厉的惨嚎声刚要再现，便被离阳一拳打了回去。 “现在，我问你答，如果不说，我就把你的毛剃光，丢进化粪池吊着，让屎尿通过这具躯体，完全浸透你的灵魂。” “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然会惨叫，那就意味着，对方还并未到达完全脱离肉身的境界，不像离阳一般，可以无视本能。 对付这样的生物，他有的是方法。 而也不出所料，听离阳这么一威胁，野猫顿时浑身炸毛，耳朵甚至高高竖起，显然很是害怕。 它已然见识过了离阳的手段，自己却无法像对付千岛月一般随意弄死对方，明明昨天晚上还不是这样的。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打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做足功夫，虚与委蛇。 “问！你想知道什么？” 不管这野猫心里怎么想，有了这么一句话，离阳便当即开口问道：“你是灾魇对？” 却不想此言一出，野猫幽绿的瞳孔，竟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心想这人类居然连自己是什么都不能确认，又是怎么能够无视它存在的？ 不过既然什么都不懂，那么自己随便说些，想来对方也会相信？ 然而就在它这样想的时候，离阳却是似有所察，冷哼一声，当即伸手掐住了野猫的脖子，稍稍一扭。 清脆咔嚓声再度响起，是颈骨乃至脊椎不堪重负，快要被硬生生扭断的动静，近乎窒息的疼痛和绝望感如浪潮席卷，将其拖入无底深渊。 野猫没有料到离阳一言不合便出手，而且毫不留情，刚才的小心思一下子便被剧烈的疼痛给盖过，下意识地连忙点了点头。 “是！我是灾魇！按照你们人类规定的灾害等级分类，还算是德尔塔级！” 虽然不知道具体划分标准，但德尔塔级的确不算有多厉害，野猫目前的表现也很符合，即使是杀千岛月，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只是想玩弄折磨受害者而已，就如同真正的野猫对付猎物一般。 不管如何，虽然手段诡异，但以这具载体的身体素质，就能轻松制住，自然不算什么厉害玩意。 但若是联想起昨晚原主的遭遇，或许关键还在于离阳。 念及此处，他便继续问道：“灾魇是通过什么力量杀人的？这样做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说话间，手腕却是再度稍稍用力，但凡发现野猫有一丁点迟疑，打算说谎糊弄，离阳就会让其吃点苦头。 对付这种鬼物，可不能有半点仁慈。 野猫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虽心中满是不愿，但在近乎窒息般的死亡威胁下，还是乖乖妥协了。 “恐惧！我们是通过放大人类内心恐惧，来干涉现实的！” “被杀死的人会产生灵，吸收就可以变得更强！”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千岛月一直很惊恐，是因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被野猫放大，进而扭曲了现实。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离阳不能说没有恐惧这种情感，只是他现在不过心神寄托，载体如何完全影响不到本体，有恃无恐。 更何况，他在心底也认为，云埃界的一切都伤不到自身。 这是身为登灵修士的自信，也是入云埃提炼冥数大药的基础，若是连这种地方都没有做好，就别谈收摄冥数了，趁早回家种田。 理清了这些，现在的离阳便更加无所畏惧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地上的尸体，沉声道：“她的灵你还没吸收？放出来！” 然而面对这一要求，野猫却是一脸为难，察觉到掐在自己脖颈的大手又收紧了一分，它便连忙解释道：“我还没开始吸收呢，灵就在你身边。” “只不过，普通人是看不到灵的。” 也是，凡人如果能窥见这些异常本质，就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但离阳可不管这些，更何况谁知道对方有没有说实话，当即便追问道：“哪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看到灵吗？” 闻言，野猫却是灵机一动，捣蒜般点了点头，回道：“当然有啦，你只需盯着我的眼睛看一会，就可以借助我的力量去窥探灵的存在。” “是吗？” 离阳目光微闪，他自然看得出对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想想也知道，想要借助力量，二者之间就必须先建立某种联系，而对于灾魇来说，这样便无异于中门大开，可以肆意妄为。 看来，这野猫还是死性不改。 只不过，离阳却是没有回绝，反倒微微颔首，真的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见状，野猫自然是大喜过望，也没有多想，幽绿瞳孔一瞬紧缩，显然是发动了自身的能力。 它的意识逐渐脱离载体，开始与离阳的心神关联在一起。 “没有人不会恐惧！我倒要看看，你最怕的究竟是什么！” 固有的认知局限了一个人的思维，事到如今，野猫还是认为自己只是一时失误，才被离阳抓到了把柄。 如今双方的意识建立了联系，只要发动灾魇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可以诱导出内心的恐惧，像刚才，和昨晚一般杀死对方。 “不能这么轻易就弄死他，我要好好折磨一番才行！” 乃至于心中已然开始幻想接下来要怎样炮制离阳了。 沾沾自喜之余，殊不知，此举落在离阳眼中，简直就是找死。 这也不怪它，毕竟昨晚便是这样干掉原主的，任谁也想不到，短短一天过去，躯壳之中寄宿的魂灵，已然变为了另一人。 井底之蛙，可笑可笑。 透过精神桥接，野猫很快便来到了离阳的心神领域，然而还未等它放大内心恐惧，眼前的一切便开始扭曲起来，发生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这是什么？！” 它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类的内心当中见过这样震撼的场景，似乎，就像是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除去感到自身极其渺小微弱，微不足道，好似蝼蚁一般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第264章 相由心生 修士心神何其强大，根本不是野猫这种连鬼修都算不上的诡物所能够抵御的，更何况还是来自能级较低的云埃界，天生便矮了一头。 对方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过一瞬间，野猫的意识便被静滞在原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眼睁睁看着离阳查阅遍历自己的记忆，就好像是翻书一般简单。 灾魇生自恐惧，本来应该不会害怕才对。 但如今，野猫面对离阳，却是整个魂灵都颤栗不已，明明已然脱离了载体的束缚，却仍旧能够感知到窒息般的绝望，深入骨髓。 它无法理解离阳的存在，就如同凡人偶然间窥见神明一般。 最大的恐惧，是未知。 不过片刻，离阳便将野猫所有记忆一览无余，尽数纳入眼底，如今对方在他面前，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里面混杂了很多零碎的画面，似乎是来自其他受害者的记忆，其中便包括刚刚横死的千岛月。 没想到，对方最害怕的，居然是小时候老家废旧神社里的无眼塑像，给尚且年幼的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怪不得双眼会被强行扯出来。 正所谓相由心生，越恐惧什么，灾魇就会变作什么。 可能在离阳眼中只是一只野猫，但若是放到千岛月这边，便是可怖的无眼塑像了。 人类皆有恐惧之物，即便不存在这世间，完全是妄想捏造出来的，灾魇也能模仿得有模有样。 这一能力，着实有些克制。 当然，也并非没有手段应对，除去离阳较为特殊，凭借强大心神可以完全免疫以外，在野猫记忆当中，也出现了另一种方法。 那便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野猫原本活跃在形叶市北部的丁田町，初成灾魇不懂事，频频大肆作案，弄死数十人，自然引来了相关部门的调查。 在这过程之中，野猫便碰上了同样能够抵抗灾魇能力的特殊人士，对方似乎是与其他较为善良的灾魇做了交易，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像野猫这种嗜杀的灾魇。 没错，似乎并不是所有灾魇都天生与人类为敌，或许这也和它们本就诞生于人类死后的灵有关。 一番混战之后，野猫凭借载体较为灵活，不仅得以脱逃，来到春田町，还偷袭杀死了一位特殊人士，吞夺了对方的记忆以及灵，这才大致搞清了当前的状况。 首先，灾魇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极少，而且诞生较为困难，相较于数以亿计的人类来说，显得过于渺小了。 其次，此界人类也不是傻瓜，在很早以前便发觉了灾魇这种生物的存在，为了能够在灾魇手下幸存，经过数千年的时间，已然研究出了不少方法，才得以将这些诡物压制在阴暗处，维持社会表面正常运转。 灾魇看似难以捉摸，本质上使用的，还是一种被此界人类称之为念的神秘力量。 只有纯粹的灵才能使用念，因此活人是很难对付灾魇的，唯有借助其他灾魇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 这样的人，被称为除灵术士，也就是离阳先前在网上查到的那些资料当中所记载的，与aif有关的存在。 理清了这一切，他稍加思索，心念一动，便将野猫的记忆彻底清空，无有人格存在，便好似一具空壳，没有半点灵性。 随后，则是借助对方的灵视，找到了呆呆飘在一旁，低头注视着自己尸体的千岛月。 看她一脸傻乎乎的样子，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灵是无法长久存在的，没有强大的念维持，亦或者不吞噬其他灵，从而壮大己身，很快就会自行瓦解，彻底消散于世间。 如果不管不顾的话，可能明天就再也看不到千岛月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催动野猫储存的念，开始牵引千岛月，直至将对方塞进野猫空壳之中。 鸠占鹊巢。 倒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想要掌控念，就必须先和一只灾魇确立联系。 野猫坏得很，不值得信任，而千岛月原本便是人类，显然更容易交流。 虽然离阳可以免疫灾魇的恐惧放大，但根据野猫所吸收的除灵术士记忆所说，更高级的灾魇，所寄宿的载体也更为古怪，有些甚至并非活物，单凭人类躯体，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唯有通过念来应对。 灵遁入躯壳，原本被离阳扭断的四肢和脊骨也在一阵爆豆般的脆响下，竟是一瞬间便奇迹般地复原了，重回漆黑小野猫姿态。 突然间从人变成一只猫，千岛月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失去了五感，她就已然很懵逼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着实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但以猫的身体结构，又哪里能长久直立，一不小心，直接摔趴在地上，却是依靠本能稳稳落地了。 她对于自己现在的状况很是疑惑，当看到一旁的尸体时，更是有些恐慌。 如果那是千岛月的话，那自己又是谁？ 就在她怀疑人生之际，离阳终于发话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很抱歉，你已经死了。” 这句话将千岛月从头脑风暴之中拉了回来，她昂首看着离阳，似乎对突然拉大的高低差还有些不太适应。 “唉？真的吗？” 声音不似野猫那般沙哑，和千岛月原本的声音没有什么两样。 语气倒没有多少不解，反倒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似乎在奢望离阳一口否定，显然事到如今，她也隐隐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乃至十分害怕，不愿承认罢了。 只可惜，离阳从来不是什么仁慈之辈。 “当然是真的，你被灾魇杀死了，现在也同样成为了灾魇。” “不信的话，你仔细回忆一下。” 为了避免出什么误会，离阳特意留下了一部分属于野猫的记忆，不包含任何人格情感，单纯只是些许画面片段而已。 而听他这么一说，千岛月稍稍回想，脑海之中便莫名涌现出一些细碎的景象。 她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看到了离阳是怎么杀死野猫的，纤毫毕露，如同亲身经历。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这一刻，千岛月第一反应就是很想哭，但猫的泪腺不够发达，呜呜叫了好一会，也只是堪堪挤出几滴来。 这样的话，根本不足以发泄情绪。 离阳也不在意，任由她缓缓，自顾自地拾起跌落在地上的眼珠，随手塞进了尸体面部的血洞之中。 随后，便扛起尸体。 见到这一幕，千岛月当即停止了哭泣，四足并用，顺拐跑了上来。 “星野君，你要干什么？” 她看向离阳的眼神很是不满，毕竟这可是她的尸体，不经允许就摆弄的话，实在太失礼了！ 对此，离阳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淡淡回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毁尸灭迹了。” “要是被人发现，我岂不是成杀人凶手了？” “再者说，你也不想曝尸荒野？” 似乎，还真有些道理。 第265章 心愿 “真的要埋吗？不可以找个冰柜先冻着吗？” 春田町某处阴暗角落，一人一猫对话着，在他们脚下，还躺着一具死相惨烈的女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凶杀现场，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会吓得立马跑开，直接报警的。 听到千岛月这么一说，离阳却是不禁摇头，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无非是还存有希望，想着如果肉身不腐败，是不是以后就能想办法复活了。 只可惜，至少根据被野猫吞噬的那位倒霉除灵术士记忆来说，以此界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能够将灵移植到灾魇的空壳之中，也是因为二者同属一源，再加上离阳强大的心神操控，换做别人，必然是做不到的。 当然，如果他愿意研究的话，自然也是小菜一碟。 不过离阳现在哪有这个闲工夫，要想摆脱杀人嫌疑，不毁尸灭迹可不行。 “这里是待开发区域，没有冰柜，你难道想让我带着一具尸体乘坐电车，去别的町吗？”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操起铁锹，开始挖坑刨土起来。 由于是待开发区域，基本工具还是有的，不至于用手挖。 见状，一旁的千岛月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的确，正如离阳所说，对方是不可能带着一具尸体四处乱走的，恐怕一遇到其他人，就会招来警察的。 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大好年纪，就这样被埋在地下任由蛆虫啃食，直至腐烂到不成样子，实在有些残忍了。 她还没交过男朋友呢。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那，起码完成我一个心愿……” 闻言，离阳便停下了挖掘，双手拄着铁锹把，有些无奈地回道：“说说！我尽力而为。”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当断则断。 而见他答应了，千岛月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道出自己的诉求：“我想摆脱处女身份！”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脸色一变，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遗言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侮辱尸体么？ 离阳自认为不是好人，但也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是以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像是气笑了一般，反问道：“你看我是那种会对尸体感兴趣的人吗？” “当然不是……” 见他这般反应，千岛月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虽然她的意识还存在于这世间，但躯体的确是失活了，如果说刚才还能趁热，但现在，已然变得冰凉了。 深秋之际的气温，是很低的，尤其是晚上。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眼看着面前的土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快要到达足以装下自己尸体的时候，千岛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说道：“用手指也是可以的……” 这是最后的妥协了，幽绿瞳孔紧盯着离阳，就好像昨晚野猫一般。 虽然这道视线之中并没有夹杂什么恶意，但落在人身上，一样感觉很沉重。 离阳与千岛月对视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答应了。 得了这般回应，千岛月便松了口气，像是终于释怀了什么。 离阳挖好坑以后，便硬着头皮用手指代劳，冷冰冰的腔道就像是某种血肉混合物，除去恶心滑腻以外，便是血呼刺啦，容易让人联想到外星生物。 做完这些，不留痕迹地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手指，他便一把将尸体丢入了深坑之中，开始掩埋。 千岛月操控着猫躯，迈着轻灵的步伐，来到土坑前，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尸体，逐渐被尘土掩埋。 从脚到头，从下到上，直到再不见那张最熟悉的脸。 她怔怔看了许久，即便离阳已然将土填好，还用脚重踏压实了几分，也没有停止。 对此，离阳倒也能理解。 莫说凡人，大多数修士对于自己的原身都有归属感，离阳也不例外，不管在这云埃界中换了多少具载体，最适合的还是本体。 再有一会，打开手机发现已然快要到晚上八点了，离阳这才催促道：“走，以后你若是想看，随时都可以来这里。” “现在还是先回去想想，该怎么跟你父母解释。” 父母二字一出，陷入迷茫之中的千岛月顿时醒悟过来。 的确，虽然失去了肉身，但自己其实还没死呢，只是这样古怪灵异的事情，又该怎么说给父母听呢？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开口说话，会不会吓到他们？ 诸多问题蜂拥而至，她一时陷入了沉思。 但离阳可不愿在这里多等，反正回去想也是一样，当即转身便走。 听到脚步声，千岛月抬首一看，便发现离阳只余背影，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才连忙四足并用，跟了上去。 一人一猫在黑夜中同行，这一幕要是落在旁人眼中，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等来到车站时，离阳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垂目，看向一旁的千岛月。 “藏我衣服里，电车可不允许带宠物。” 听闻此言，千岛月先是有些不解，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小黑猫了。 身份转变的太过突然，直到现在，她也仍旧没有适应。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还是会习惯的。 稍加思索，便毫不犹豫地攀上了离阳的裤腿，顺着西装下摆钻进了衣领内部，在胸口探出个小脑袋，看起来倒是非常可爱。 这样的感觉对于千岛月来说，显然很是新奇，她虽然没有养过猫，但也非常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未曾想如今，自己却是变成了猫。 蜷缩在衣服里面，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外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离阳上了电车，刚一坐下，千岛月便迫不及待地从胸口跑了出来，落在座椅上，好奇地看着四周。 虽然她也坐过很多次电车，但以猫咪的视角去观察，还是头一次。 只不过，她的存在，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虽然晚高峰已经过去，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车厢里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些学生，社畜在劳累了一整天之后，可没有什么精力晚上出来玩，即便是原主，除去每月固定两次风俗店巡游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户外活动了。 看见一只可爱的小黑猫，不少年轻男女纷纷拿起手机拍照，甚至还有人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些食物，引诱的同时，也想亲密接触一下。 但千岛月又并非真正的猫咪，她的灵魂仍旧是人类，再加上灾魇也无需进食，是以对于这些人手中的食物不屑一顾。 不过当看到一群穿着有些暴露的辣妹时，她却是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很主动地攀上衣角，钻进了怀中，挤进胸口那两团软肉之中，很是惬意。 “下一站是小菊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电车到站，离阳先一步下了车，千岛月却是有些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跟了下来。 “很舒服吗？” “那当然，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胸。” 第266章 新成员 “猫？” 一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早早在玄关等候的星野百合，明明离阳并没有告知自己回来的时间。 莫非，是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就立刻操纵轮椅赶了过来？ 无从得知，也并不值得在意。 她看着离阳身旁的千岛月，美目之中显露出一丝别样的色彩。 “很可爱的小黑猫呢，从哪里买来的？” 离阳换下鞋子，随口回道：“捡的。” “捡的？” 对于这样敷衍的回答，星野百合显然有些怀疑，毕竟这只猫油光水亮，身上也并无什么异味，品相极好，就算放在宠物店里也必定价格不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捡到。 但似乎也没有项圈之类的印记，不见得会是别人走丢的宠物。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相信离阳不会做这种事。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千岛月本能打算避开，但却是察觉到了一旁离阳有些冰冷的视线，这才乖乖俯首。 不得不说，星野百合的动作很轻柔，的确让千岛月感觉很舒服，甚至忍不住喵喵叫了一声，虽然因为这一举动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猫，甚至跳到了一边，避开了星野百合的手，但脑海之中还是不断重现刚才的快感。 心智不够坚定，心神不够强大之人，就会被躯体本能所影响。 见小黑猫蹦到了一边，星野百合却也不恼，在她眼中，能一见面就愿意被摸，已然算是顶级好猫了。 毕竟猫这玩意可不像狗。 “可以养它，不过要先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疾病，再打几针疫苗才行。” “等到有空再说。” 此时的离阳已经换好拖鞋，自顾自地进了家中，来到客厅。 微波炉里照样留有已经热好的晚餐，正好载体肚子也饿的不行，毕竟刚刚可是挖坑埋尸了。 离阳大快朵颐，三下五除二便将盘中食物一扫而空。 再回首一看，便发现绫子正和千岛月玩得不亦乐乎，星野百合就在一旁面露笑意地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看起来异异常和睦，如果忽略星野百合命不久矣的话。 离阳在厨房水槽洗干净了碗，随后便朝着厕所走去，经过千岛月的时候，却是不经意间轻咳了一声，稍作停顿，才继续前进。 千岛月自然心领神会，当即便跟着进了厕所，留下绫子有些不高兴地嘟着嘴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星野百合。 对此，星野百合也只是摇头轻笑道：“这猫是爸爸捡来的，和他关系好，也很正常。” “你要是想和它多玩一会，就弄些食物来。” 听她这么一说，绫子顿时思索起来，想着是不是要分享自己的一些零食给对方。 洗手间内，离阳将公文包打开，把里面的小触屏手机递给了对方，也算是物归原主。 “最好想个靠谱点的借口，别让你父母怀疑，至于公司那边，我会处理。” 以海拉的能力，就算千岛月一直不上班，只要无人举报，oa系统是检测不到的。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父母那边该如何解释。 千岛月点了点头，接过手机，便开始在上面摆弄起来。 但猫的指头不够灵活，而且指甲也较为锋利，捣鼓了半天，开锁是成功了，但屏幕上也留下了几道难以抹去的痕迹，看起来丑陋无比，估摸着再这样继续下去，可能没过几天，屏幕就完全坏了。 见到这一幕，千岛月不得已停下了动作，转而看向一旁的离阳。 “还是星野君来操作，打开通讯录，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就行。” 离阳接过手机，快速点了几下，便又把手机交还给了千岛月。 首先自然也是有些杂乱的白噪声，甚至还伴有莫名的歌曲，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信号稳定下来，一道有些浑厚的男声响起。 “是月啊，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虽然语气没有多少起伏，但给人的感觉就不够和善，像是在说教似的。 不过千岛月似乎也习惯了，毕竟是自家父亲，当即开口回道：“的确有些事，想和您说说。” “大概就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回家住了。” 此言一出，对面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显然对于千岛月这一举动有些难以接受。 也是，无论哪家父母，若是听到孩子说要很久不回家，也会这样的。 最关键的是，那边不问，千岛月这边居然也不做任何解释，哪怕是一句善意的谎言也没有，单单说完这一句，便同样沉默不语，好似只是单纯通知一声罢了。 明明刚才离阳都提醒她找个像样的借口了，看来，这父女俩的关系，并不算多么和睦。 嘛，不过这也是对方的家事，离阳一个外人，不必去管。 沉重的气氛持续了片刻，电话对面才传来一声：“好。” 单单只有这一个字，电话便被挂断了。 千岛月失神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勉强笑着回道：“已经处理好了，手机就放在星野君那边，我也不好拿。” 离阳收回手机，塞进了公文包里，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厕所，千岛月自然紧随其后。 但没想到的是，一开门，便撞见星野百合坐在洗手池边。 她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眼，视线在公文包上停留了片刻，便关切问道：“是部长的电话吗？想要你回去加班？” 似乎是察觉到了厕所里的动静，不过好在误认为了工作方面的事情。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顺坡下驴回道：“没错，但不是喊我加班，而是确认一些数据。” 星野百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说道：“水已经热好了，可以洗澡了。” 撂下这句话，便操控着轮椅离开了。 似乎她只是来开热水器而已，并非刻意监视离阳。 但，真有这么巧合吗？ 注视着此女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拐角，离阳来到卧室，将公文包放下，但千岛月的手机却是单独拿了出来，随身携带着。 他拿着换洗衣服进入了浴室，沐浴在热水之中，蒸腾的白气弥漫四周，遮蔽了大部分视野。 不知为何，隐隐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离阳浑不在意，将载体洗干净以后，换上衣服，便走出了浴室。 客厅内，绫子仍旧和千岛月嬉戏玩闹着，千岛月似乎很喜欢可爱的小孩子，同样，绫子也很喜欢可爱的小黑猫。 二人只能说两厢情愿，如果换回原来的身体，关系还未必能进展如此迅速。 星野百合也在这里，看见离阳出来，便轻声道：“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加班加到这么晚，一定很累？” 虽然原主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但似乎话语权仍旧掌握在星野百合手中。 这句话一出口，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绫子还是乖乖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不过走到一半，她却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千岛月。 见状，离阳便使了个眼色，千岛月这才跟了上去，引得绫子笑脸盈盈。 第267章 无名少女 一夜无话，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只不过今天的离阳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向公司请假，而是把一切事务都丢给了海拉处理，带着千岛月，来到了另一个都市传说的实地。 也就是先前千岛月所说的，微笑涂鸦。 灾魇固然危险，但若是想提升自身念的能级，就必须经常和这些诡物打交道。 这也是那些除灵术士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解决都市传说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国家补贴，社会地位较高，以及与生俱来的正义感等等。 照例是乘坐电车，虽然此界的电子技术不算发达，但在交通方面却是颇为便利，轨道遍布，四通八达，出行省事多了。 电车之上，离阳抱着千岛月，却是轻声问道：“那么，这些都市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无论是先前的未命名录像带，还是现在的微笑涂鸦，离阳在网上所找到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所指向的地点也乱七八糟，不像千岛月所知的这么详细。 此女，或许有较为特殊的途径，避开了互联网监查，说不定便是线下交流，人传口授。 “这个嘛，我在大学时期加入了一个灵异爱好者社团，时常会进行聚会，分享各自打听到的故事。” “如果星野君也想深入了解的话，我可以引荐一下。” 小黑猫慵懒地躺在怀中，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十分惬意，似乎已经开始享受猫的生活了。 不必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可以随便摸大奶子。 闻言，离阳便微微颔首：“那就这样说定了。” 或许借助这所谓的灵异爱好者社团，便能够找到更多都市传说，进而发掘大量灾魇，来提升自身念的能级。 当念的总量达到一定程度，便足以扭曲现实，接引本体力量降临，从而收摄此界冥数。 这可比费尽心思发展科技要快得多，毕竟此界没有开发序列或者灵能，想要重塑一具强大的肉身，难如登天。 “下一站是结叶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播报响起，电车到站，离阳下了车，千岛月自然紧随其后，迈着优雅的猫步跟在一旁。 灾魇与寻常生物不同，这么短的时间，已然足够她适应这具载体了，现在无论是跑跳还是腾转挪移，都操控自如，行云流水，无有半点滞涩之感，就好似真的变作一只猫咪一般。 结叶町并不像春田町那样是待开发区域，相反，这里由于建有形叶神社，本地居民数量较多的同时，也吸引了不少外来游客，因此路上人很多，密密麻麻。 见到千岛月，自然有人停下来驻足片刻，伸手想要触摸。 只可惜，终究还是人类，不喜欢与陌生人亲密接触，对方也不是大奶辣妹，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四足轻点，便攀上了离阳的裤腿，钻进了衣服里面，叫人黯然神伤，只叹可惜。 一人一猫穿行在人群之中，再有片刻，便逐渐远离繁华闹市，转进了人影较为稀少的小巷之中，微笑涂鸦，便藏在这些狭窄逼仄，九曲十八弯的阴暗角落里，静待有缘人发现。 据千岛月所说，这微笑涂鸦之所以能成为都市传说，便是因为其似乎到处都有，亦或者说，是位置不固定。 目击者所拍摄的照片大体上都差不多，但在细节方面，却是有不小的出入，像是并非同一地点。 只是，区区涂鸦，又怎会长脚乱跑？ 如果描述属实，那此物必定和灾魇有关。 但等离阳与千岛月来到目标地点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面前灰白的墙壁上，莫说什么微笑涂鸦了，连张孩童所画的笑脸也无有。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不禁问道：“走错了吗？” 千岛月扫视了四周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学长给我的位置就是这里。” “那，怎会什么都没有呢？” “或许，这个都市传说是假的？” 前面也说了，既然是传说，自然有真有假，甚至对于千岛月这种业余灵异爱好者来说，多半都是假的，是他人有意无意捏造出来，单纯博人眼球，亦或者只是巧合的故事。 可能也只有aif，也就是异常干涉部队那里，才拥有真正的灵异条目。 但或许是被念保护着，即便是海拉，也无法骇入独属于异常的资料库。 如此看来，得离阳亲自出马，与这些政府机构搭上关系了。 要这样的话，原主的工作，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念及此处，他便开口说道：“既然是假的，那就先回去。” “今天的灵异探秘，就先到这里了。” 听闻此言，千岛月虽然有些不甘，但也实在是拿不出其他都市传说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附和道：“好，待会我可以去问问学长，没准能找到更多。” 继承了一部分野猫的记忆之后，她自然也知晓，灾魇之间可以互相吞噬，来增长念。 如果念足够多的话，没准就能复活。 是以不必离阳劝说，千岛月也愿意寻找更多的都市传说。 二人的目的不同，但目标却是一样的，都是灾魇。 得了千岛月的回应，离阳便转身准备离开此处，却不想迎面竟是撞见了一个子矮小，身体娇弱，衣着灰败，长发遮眼，样子看起来很阴沉的少女。 并且，能够感知到对方同样拥有念，至于与之确立联系的灾魇，呃，好像是只站在肩膀上的七彩鹦鹉。 一见面，这鹦鹉便嘎嘎叫了起来：“库库，看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既然这样，便做好战斗准备！” 说这种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掩饰，似乎根本不把离阳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离阳的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静静注视着少女，一旦对方有所表示，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但少女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默然不语，自顾自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那只鹦鹉叽叽喳喳的叫唤声。 “为什么不开战？你可是本大爷选定的人，其他除灵术士都是垃圾！” “而且，你不是没有恐惧吗？” 尖细似太监般的声音不断苛责刁难纠缠着，听久了，只会让人觉得想一拳打死这只多嘴的鹦鹉。 待得少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离阳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起来。 那只鹦鹉似乎不是一般的灾魇，而要是如它所说的那样，无名少女没有恐惧的话，二者配合起来，倒是的确可以视其他除灵术士如无物。 但既然这样，为何不攻击离阳呢？ 单纯只是不想与陌生人为敌，无缘无故便开战，还是说，对方看出了什么？ 虽然前者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后者，毕竟此界的力量与心灵有关，说不定便能看出离阳的特殊。 只是，对方都走远了，离阳也没必要追上去。 第268章 灾魇处理协会 与无名少女的偶遇只能算是一段插曲，待对方离开，一切又重回正轨。 虽然所谓的微笑涂鸦没找到，灵异探秘失败，但毕竟还未到中午，今天余下的时间还多，离阳便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来到了公司。 并非是甘愿做牛马，而是意图探寻情报。 如果要说哪里会有关于aif的信息，作为形叶市政府的这里，无疑最有可能。 现在离阳已然掌握了念，虽然能级较低，但也足以破除那些对普通人的封锁，进入除灵术士的领域了。 念，一种神秘力量，依托于心灵，但却和灵能截然不同。 在离阳看来，它更像是神力的下位替代，也就是香火之力。 区别在于，念的形成无需多么虔诚恭敬的信仰，单一执念便可，但同样，其威能、玄奥程度，也比不上香火之力。 更像是劣化的香火之力。 这次无需海拉的辅助，他驱使来自千岛月体内的念，转入面前电脑之中，顺着网线进入路由，最后发散至互联网各处。 如此，才得以窥见世界的暗面。 “果然，是受念的力量影响，被隐藏了。” 这也算是一种对普通人的变相保护，当然，有些人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觉得被政府欺骗了，讨要说法。 但灾魇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广而告之，除去会添更多的麻烦以外，什么益处也没有。 限制被解除，接下来便顺利多了，即便没有海拉，单凭离阳自身所掌握的计算机技术，探查互联网深处的奥秘也轻而易举。 不过片刻，他便找到了一处与aif相关的网站，也就是除灵术士的交流论坛，灾魇处理协会。 似乎无需注册便可浏览所有内容，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实在进入网站的一瞬间，便对念进行了查验，自动录入信息，成为会员。 而且离阳随意一扫，粗略看了一会，便发觉网站上的内容似乎是被阉割了一部分，涉及到的灾魇只有e级，并且放在首页的推荐，也都是些新人必看，小白注意之类的。 如此看来，显然是根据他现在念的能级来展示的，能级不够高，剩下的那些也根本触及不了。 “还得想办法快速升级才对。” 离阳有这样的想法，其他初入网站，刚刚掌握念的人自然也有，而网站创建者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于是乎，一个加粗发光的板块，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灾魇处理请求。 打开一看，便发现里面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委托，提供了灾魇活动的位置，以及所展现的破坏力，虽然不够详细，但对于除灵术士来说，已然足够了。 毕竟要是委托人自己便能探查清楚，那又何必拜托他人。 唯有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才会放在这个板块，吸引除灵术士们去应对，并且许诺钱财之类的报酬，某种意义上，算是悬赏。 接下悬赏很简单，只需要按下一个极为醒目的按钮便可。 不过要证明是自己完成的，得上传处理录像，并且等待委托人验证才行。 毕竟悬赏接取不限人数，基本上只要是除灵术士，就能接取。 如此一来，分辨真假便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而对于除灵术士来说，应对竞争对手的袭击，也变得非常有必要。 离阳稍稍看了一会，便选定了一件委托，目标地点就在形叶市，离这里不近也不远。 如果处理迅速的话，便能在晚上赶回家休息。 当然，随便找个借口，在外面住宿也行，钱财对于离阳来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在普及了电子化账户的此界，只需心念一动，海拉便能将原主账号里的数字翻几倍。 “走。” 做完这些，离阳便起身离开了工位，千岛月自然紧随其后。 待得离开了公司，到了一处人类较少的街道，千岛月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星野君，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这便是作为猫形态的坏处了，不像无名少女的鹦鹉，即便开口说话，也无人会在意，但猫不同，必须得尽量避开视线才行。 对于千岛月的问询，离阳也没有隐瞒，当即便淡淡回道：“去井上町。” “那里，有灾魇活动的痕迹。” “唉？星野君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不是说什么似是而非的都市传说，而是直接指明了灾魇，千岛月自然有些不解，她还没将对方引荐入灵异社团呢。 “官方组织，以后你就知道了。” 离阳不愿过多解释，反正迟早都要和aif打交道的，届时千岛月就明白了。 再者说，这种东西三言两语，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的，唯有亲身经历一番，才能明晰一切。 “这样啊……” 虽然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消解，反而更加严重起来，但既然离阳不愿说，千岛月也不会再问，反正待会看看就知道了。 照例是乘上电车，只不过这次的路途较远，因此中途需要换乘另一班车。 然而，巧合的是，刚一上车，离阳视野中便出现了一道较为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发现居然又是那位无名少女。 对方没有发觉他的视线，反倒是那只话多的鹦鹉有所感知，当即歪着脑袋瞅了过来。 “怎么又是你小子？”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吸引了车厢内一些人的注意，但在发觉是只鹦鹉之后，便没再过多关注，继续低头玩手机去了。 倒是那无名少女终于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离阳，虽然因为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目光，但却仍旧可以从神态动作上感知到对方愣了一会。 不过也只是片刻，便回过神来，就和先前一般，一句话也不说，转过头去，再也不看。 甚至同时，还伸手捂住了鹦鹉的嘴，把它从肩膀上拿下，毫不留情地塞进了腰包里。 “你竟敢这样对本大爷！” 挣扎叫骂声此起彼伏，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但随后也不知无名少女对鹦鹉说了什么，对方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车厢内顿时清静了不少。 离阳从口型上，大致能够判断出，是布丁二字。 莫非，是这鹦鹉喜欢吃布丁？ 但不管如何，既然对方不主动招惹，甚至隐隐有些惧怕避让的趋势，离阳也无意无缘无故找人家麻烦，他又不是什么战斗狂。 “下一站是风和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然而，巧合的是，当到了需要进行转站的地方时，无名少女却是和他几乎同时起身下车了，并且走着走着，发现二人的目的地似乎一致，都是前往井上町。 此时此刻，莫说离阳，就算是无名少女也反应过来，二人恐怕是接取了相同的委托。 只不过，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无名少女并没有退让，二人站在车站前候车，沉默了许久，才轻声低语道。 “我……我只要钱财就行，灵全部给你。” “这样的话，可以一起吗？” 第269章 水鬼 从低声下气的神色，以及如此委屈的话语便可看出，对方的态度着实有些卑微，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原主星野信松，而是离阳本体。 离阳自然明白无名少女的意思，对方无非是不想和自己起冲突，但又不愿放弃这份委托，因此希望同行，一起出力，但只要所许诺的钱财报酬，对于灾魇的灵分毫不取。 这样的要求，对于一位除灵术士来说，已然算是极大的让步了，毕竟接取委托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提升自身念，至于些许钱财，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除灵术士虽然总是面临生死危险，但相应的，大多都是不缺钱财等俗世外物的，毕竟掌握了超凡力量，已然无需像普通人一般打工上班。 不过眼前这无名少女，或许便是那一小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偶然变为了除灵术士，刚刚起步，自然没有那么多积累。 而对方这一要求，倒是很适合离阳，毕竟他有海拉，的确不缺钱财。 用一串数字便能换得些许助力，无论如何都是赚的。 是以微微颔首，淡淡回道：“可以。” 得了他的同意，无名少女不由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主动自我介绍道：“神宫白亚，叫我神宫就可以了。” 没想到此女看起来阴沉怕生，实际上却很自来熟，亦或者说，只是单纯对离阳这般。 但不管如何，愿意报上姓名，也增添了几分信任。 离阳自然同样回道：“星野信松，同样，叫我星野便可。” 二人简单认识了一番，便没再过多言语，齐齐站在入口处，静静等待着电车的到来。 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表明关系最多也就只是同行的路人而已。 过了片刻，电车终于到达，二人纷纷上车，倒也没有坐在一起，而是分立两旁。 神宫白亚从腰包里掏出一枚布丁，喂给了鹦鹉近乎三分之二，剩下的才留给自己，明明一口便能吞下去的量，却要慢慢吃着，似是不愿让这种享受快速流逝。 离阳则掏出了手机，继续在灾魇处理协会上寻觅可接取的委托，以及一些有用的信息。 根据危害程度，灾魇分为五个等级，离阳先前所遭遇的，也就是千岛月现在这具载体的前身，便是德尔塔级灾魇，属于连环杀手，累计害死超过十人的程度。 普通人遇上了，完全是死路一条，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即便是除灵术士，也要小心应对，不然下场就和那位被野猫吞噬的aif成员一般。 当然，也是因为那人太过大意，野猫又狡诈异常，不然还真不至于此。 只不过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成王败寇，便是如此。 除灵术士的等级与灾魇是一一对应的，不过由于灾魇并非人类，同等级的除灵术士难以独自应对，往往需要两三位同行方可。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即便他只是初入此等境界，所掌握的念尚处于最低的伊普西隆级，天生的心神强大，也足以无视低等级灾魇的攻击。 而此次接取的委托，所要解决的灾魇从危害性来看，也差不多是伊普西隆级，也就是说，离阳一个人完全就可以轻松搞定，根本无需神宫白亚的协助。 只是，他倒是想看看，此女是不是如那鹦鹉所说的一般，真的没有恐惧。 “下一站是井上町，请要下车的乘客……” 播报声响起，电车到站，离阳起身离座，神宫白亚紧随其后，二人同行下车，根据委托中所给出的路线指引，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座看上去年份颇久的大宅院，从那些已经锈蚀剥离的精美雕饰，可以看出这地方在以前也算是辉煌之所，只可惜世事变迁，如今沦为了这副模样，逐渐被人遗忘在角落之中，宝珠蒙尘。 见无人在外，离阳却也不管不顾，伸手便推开了已然锈蚀的大铁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缓缓开启，内里的景象尽数显露在二人眼前。 枯黄的草坪，干涸的喷泉，还有不断随风飘扬的腐朽落叶，渲染出一种古怪的气氛。 并且，也不知是不是单纯巧合，原本还算晴日的天空，却是突然间暗了下来，更添几分诡异。 这种情况，说不是灾魇搞鬼，都没人信。 宅门虚掩着，离阳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内里隐隐有火光闪烁，定睛一看，便发现是几枚点燃的蜡烛。 看样子，似乎是断电了。 年久失修么？ 离阳若有所思，眼神闪动，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迈过玄关，进到客厅之中。 不出所料，委托人就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只是对方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一位满头银发，年纪颇大的老太跪坐在榻榻米上，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掉色，但点缀在上面的金银玉石首饰却是作不得假，一看就知晓对方非常有钱，倒也符合这座大宅院。 而在她面前的神龛上，却是挂着一张有些刺眼的黑白照片，其上是个老头，估摸着便是老太的丈夫。 老太就这样跪坐在自己伴侣的遗照前，浑浊双目怔怔看向空处，即便二人已然闯进来，也不愿回头多看一眼。 离阳却是不愿与对方磨叽，当即便伸手敲了敲一旁的墙壁，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是伊藤女士么？我们接取了您在灾魇处理协会上发布的委托，现在来履行了。” 此言一出，老太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二人，幽幽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们不行的，你们斗不过它的。” 说罢，她便转过头去，继续呆呆注视着前方。 见状，离阳不禁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多言，而是转向一旁的神宫白亚。 “我们去看看，不必管她。” 撂下这句话，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神宫白亚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来。 委托之中其实已经给足了信息，不过毕竟是到人家的地盘做事，自然要先打一声招呼，之后关于报酬一事也好商量。 但既然这老太精神有点毛病，便不必与之过多纠缠。 对方并不是除灵术士，没有掌握念，自然也无法准确测定灾魇的等级，口中所言半个字都不能信。 这些都是由灾魇处理协会根据危害程度初步判断的，也就是委托之中所写的伊普西隆级，经过了多方核查，有很高的确信度。 根本不足为惧。 即便有所出入，也最多是德尔塔级，毕竟再往上可就是能够影响一小片区域的大灾魇，不可能只困于一处。 灾魇虽然狡猾，但毕竟被执念所驱使，是无法抑制住本能的，只要有机会，就必定会作案。 二人出了宅子，便转到后院，根据委托所给的信息，那只灾魇，就藏在此处一口井中，疑似是水鬼，附近已然有两人失踪，嫌疑很大。 离阳运使来自千岛月体内的念，灌注双眼，便得以窥见空气之中隐隐约约的念。 所指向的位置，正是一口被落叶填满的古井。 第270章 吸收 “就是这里吗？” 千岛月有些好奇地问到，作为灾魇，她同样也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但却没有半点熟悉感，反倒引诱着自身蠢蠢欲动，想要吞噬什么。 灾魇之间便是如此，从来都只有自相残杀，互相吞噬，不然的话，若是学会了合作，人类社会恐怕也不能像今天这般安宁祥和。 虽生于灵，但终究只是固拗的执念而已，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 千岛月迈着优雅的猫步，想要上前窥探一番，却是被离阳抬腿挡在面前，堵住了去路。 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离阳似笑非笑道：“水鬼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种人。” “若是把头探过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说罢，他便俯身拾起脚边一颗石子，随手便往这口古井甩去，落入其中，竟是传出一道叮咚水声，显然并未完全干涸，表面上被落叶堵塞，只不过是遮掩罢了，降低警惕，便于得手。 水鬼水鬼，往往便是溺水之人的求生执念所形成的灾魇，常常便通过各种方式引诱他人下水，进而溺死其中。 若是贸然探头从井口看过，身后便会平白无故生出推力，整个人栽倒其中，落入水域，便是水鬼的地盘，再难挣脱。 离阳虽免疫内心恐惧放大而产生的幻觉，但这具载体若是被扯入深井之中，照样是死路一条，不可大意。 不过，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稍加思索，便看向一旁的神宫白亚，当即开口问道：“有办法把它从井里引出来吗？” 灾魇除去能放大内心恐惧以外，也拥有各自的特殊能力，就比如千岛月，她继承了野猫的特性，能够在短时间内隐匿自身存在，无论是现代科技还是念，都难以察觉。 当初也是通过这招，犯下累累罪行的野猫才得以躲避aif成员的追捕，乃至偷袭反杀掉一人。 在离阳看来，那只鹦鹉很特殊，估摸着其能力也十分强大，想来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而也不出所料，听他这么一问，神宫白亚当即点了点头，轻声回道：“交给我。” 话音刚落，站在肩上的鹦鹉却是又叽叽喳喳叫唤起来，歪着脑袋看向离阳：“小子，你在指挥本大爷做事？” 没想到，对此，离阳竟是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在指挥你做事。” 如此耿直的回答着实打了一个出其不意，令鹦鹉有些懵逼，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这时，神宫白亚却已然开始借助它的力量，施展能力了。 只闻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碎声，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了一般，填满古井的落叶无风自舞，逐渐飘散出来，显露内里的景象，隐隐能够窥见数道身影，与一双幽绿的鬼眼。 离阳稍稍感知了一番，便发现似乎是某种独有的气息，正在逐渐吸引念。 不仅仅是井中的水鬼，就连千岛月也被牵扯其中，若不是离阳催动念及时唤醒对方，恐怕也要中招。 这样的能力，不能说非常强大，只能说有些古怪。 什么东西会比灵更吸引灾魇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多看了神宫白亚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在对方的施为下，寄宿在古井之中的水鬼竟是主动爬了出来，皮肤青绿，血肉肿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脓水流下，看上去十分恶心可怖。 步履蹒跚地朝着神宫白亚靠近，张开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嘴，发出怪异的嗬嗬声，有点像是丧尸。 一经现身，便引来千岛月的吐槽：“好恶心啊。” 本就是爱干净的她，在变成猫以后，便愈发讨厌脏乱起来，甚至有逐渐向洁癖发展的趋势，见到这一幕，自然厌恶不已，乃至有些恶心反胃，下意识地往后跳了几步，试图远离水鬼。 离阳却是浑然不惧，这种场面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尸山血海见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更何况，神宫白亚需要维持能力，这个时候，便轮到他出手了，又怎能轻易退缩。 离阳将千岛月体内的念引出，也不打算施展什么能力，单单裹在拳脚之上，上去便直接一拳，将水鬼干翻在地。 随后更是拳脚相加，犹如疾风骤雨，劈头盖脸一顿招呼，尽数打在水鬼身上，令其哀嚎不已，血肉模糊，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幕，落在鹦鹉眼中，却是有些难以置信了。 要知道灾魇载体固然不强，但最难应对的，还是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恐惧放大，能够让人产生各自可怖的幻觉，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 除非念的能级远超于对方，否则心智再坚定，也是不可避免的，必须先破除幻觉，战胜恐惧才行。 但如今，离阳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抬起拳头便是一通乱打，似乎在其面前，灾魇和普通生物没什么两样。 莫非，对方也是和神宫白亚一般，天生缺失了恐惧这一情绪？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要知道，鹦鹉自己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得了这样一位合适的契约者，怎么现在居然又冒出一个，而且看样子，离阳可要比神宫白亚厉害多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而且按照离阳先前的态度，的确不如神宫白亚好控制。 念及此处，鹦鹉便断了别样的念想，幽幽看着离阳。 一顿老拳下去，将水鬼打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虚弱至极，这便是吸收的最佳时刻了。 离阳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摸鱼的千岛月，提醒道：“过来，该萃取灵了。” 闻言，千岛月自然屁颠屁颠跟了过来，虽然看到水鬼的惨样还是不禁干呕几声，但最终还是乖乖遵循灾魇的本能，体内的念化作数道无形触手，接入水鬼载体之中。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真正的死亡，原本瘫软在地，生死不知的水鬼又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只可惜，本就是强弩之末，就算再发狠，也只是徒劳无功。 给几个大嘴巴子就老实了。 而见他已然开始收取灾魇之灵，一旁苦苦支撑的神宫白亚终于可以取消能力，这对于她一个伊普西隆级的除灵术士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消耗。 结束之时，却是没有听到鹦鹉的叫唤声，未免有些诧异，连忙看了过去，发现对方竟是在幽幽注视着离阳。 “你在看什么？” 鹦鹉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说道：“这个男人，似乎和你一样，都没有恐惧。” 听它这么一说，神宫白亚却是有些不解。 “是吗？” 将灵吸收完毕，增长自身念的同时，也接收到了一些莫名的记忆。 有受害者的，也有水鬼的。 这其中，水鬼的记忆格外引人注目，只因其揭示了水鬼的身份，以及为何沦为了灾魇，没有化作单纯的灵自行消散。 和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271章 报警 水鬼的真名唤作伊藤守，也就是这座大宅的真正主人，伊藤老太的丈夫，挂在神龛之上，那张黑白遗照里的老头。 死因是溺水，但却不是意外或者自尽，而是他杀。 至于凶手，虽然在伊藤守的记忆当中不能确认，不过嫌疑最大的，正是其老伴，伊藤老太。 毕竟，事发当天，正是伊藤老太突然间告知伊藤守，院中古井似乎生有异样，需要他前去看看。 而就在伊藤守来到井边，探出脑袋往下看的时候，却是猛然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栽进了井里，活活淹死。 再加上伊藤老太一直对伊藤守年轻时期出轨一事耿耿于怀，三番五次闹着离婚分家产，甚至还分居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很难不怀疑。 这么细细一想，刚才伊藤老太的恶劣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虽然这与离阳无关，乃是对方的家事，但先前对方的语气，难免让他有些不舒服。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对一旁的神宫白亚说道：“我看那老太是不会付报酬的，但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你赚笔钱。” 话音未落，便通过念，将伊藤守的一部分记忆传给了对方。 伊藤夫妇是有子女的，如果能找到杀害他们父亲的真正凶手，感谢自然也不会少，毕竟人家不缺钱。 “带着这玩意去报警，表明你作为除灵术士的身份，相信那些警察就会明白的。” 普通人不知晓灾魇的存在，但这些治安机构一定有所涉及，毕竟往往一开始就是他们负责的，直到发现不对劲，才会转到灾魇处理协会那边。 神宫白亚虽然沉默寡言，但也是个聪明人，在接收完伊藤守的记忆后，自然明白了离阳的意思，更何况她也的确需要钱财，是以稍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那只鹦鹉这次倒是没有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反倒一直盯着离阳看，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离阳才不在意这些，如今委托已经完成，也是时候离开了。 “那就这样了，再见。” 此女身上似乎藏有很大的秘密，但离阳对此也没有多大兴趣，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尽快提升自身念的能级，从而接引本体力量降临，收摄冥数，炼制大药。 在此等要事面前，其他琐碎小事皆可忽略不管。 然而正当离阳告别一声，转身欲走之时，身后却是传来了神宫白亚的声音。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说这句话的声音未免有些太小了，若不是离阳向来感官敏锐，换做普通人，必定是听不清的。 他转过头，看向对方，便发现神宫白亚的头更低了，眼神也有些躲闪的意味。 这具载体的相貌不算帅气，离阳自认为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在他看来，对方是有所图谋。 说不定便是受了那只鹦鹉的指点。 不过，他最终还是微微颔首，淡淡回道：“可以。” 将原主的电话号码报给了神宫白亚，确认能够打通，离阳也顺理成章地在通讯录里留下了神宫白亚的电话号码。 做完这些，他再度告别，鹦鹉却是突然间说道：“小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闻言，离阳在原地停留驻足了片刻，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见就再见，反正就算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企图，他也浑然无惧。 二人便再度告别，各行其路。 此时，才不过中午，这次委托的完成速度有些超出离阳预料了，也多亏了神宫白亚的帮忙，虽然离阳一人就能搞定，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耗费如此之少的时间，最起码也得弄到下午才行。 毕竟他可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让灾魇主动走出自己的领域。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呢？” 将刚才的战斗录像提交，等待灾魇处理协会的相关人员核验，离阳便开始再度寻觅可以接取的委托。 但灾魇虽有，毕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事物，看起来多，但放在整个人类社会之中，只能算是零星几点。 也是，若灾魇的数量上去了，恐怕社会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稳定。 搜寻了片刻，实在是没有找到距离此处较近的委托，最近的也在隔壁市，现在赶过去的话，也要晚上才能到，说不定那时，已经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离阳思索了片刻，便决定先暂时放弃接取委托，等待水鬼委托核验完成，这样他的等级就会上升，可以接取更高等级，也就是德尔塔级别的委托了。 更高级的委托自然越危险，但同样报酬也更加丰厚，德尔塔级别的灾魇能提供的念，可要比伊普西隆级别的多多了。 以离阳现在的实力，没必要一直在伊普西隆级别徘徊。 核验需要一定时间，毕竟除去检查录像以外，灾魇处理协会还需要派出人员，对灾魇出没地点进行排查，确保灾魇真的被除掉了，委托才算圆满完成。 最少也得明天，也就是说，今天剩下的时间，不必再忙于战斗了。 又该怎么安排呢？ 刚好先前一顿拳打脚踢，耗费了不少体力，载体腹中空空，饥饿难耐，于是离阳便就在这井上町随意寻了家饭店吃起午饭来。 待得填满了肚子，他便再度踏上了电车，离开了井上町，朝着小菊町的方向前进。 但并不是打算直接回家，而是准备去绫子的学校，也就是形叶市未梨中学看看。 先前在绫子房间里的变身棒上察觉到了某种古怪的气息，那时还不知晓是什么，如今碰上了神宫白亚，才发现二者之间竟是惊人的相似。 也就是说，那地方很有可能也存在灾魇。 电车一路行进，经过一次转站，刚好在将要放学的时候，离阳到达了学校。 这时已经有一部分低年级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乘坐校车回家了，不过绫子还得过一会。 当然，离阳可不愿意在外面干等着，他又不是真的来接绫子，当即让千岛月使用了能力，避开了监控摄像头，直接溜进了学校里面。 绫子的教室位于学校西北部，靠近食堂，如果真的有灾魇存在的话，或许便藏在食堂里。 然而离阳在里面逛了一圈，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甚至于，包括整个学校在内，都没有分毫念的痕迹。 那么，绫子又是在哪里沾染到这股古怪气息的呢？ 兜兜转转，恐怕还是要回到本人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来到了绫子的教室门口，刚好现在也快要放学了，下课铃声响起，一众学生便鱼贯而出，踏上回家之路。 高年级学生是没有校车的，所以只能三两成群走路，绫子也不例外，和几位年纪一般大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着。 然而，走到一半，她们却是不约而同地转进了一处小巷内。 由于念的存在，在外人眼中，根本不会在意，下意识地忽略了。 但离阳却是看到，是有一只半人高的熊玩偶，将孩子们领进了深处。 是拐卖？要报警吗？ 第272章 地下偶像 如果换作原主，面对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报警，并且冲上去阻拦，毕竟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离阳却不会这样做。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了上去，没想到小巷的尽头，竟是一级长长的阶梯，并且通往地下深处，显然是某种不适合暴露在外的隐秘场所。 孩子们像是被幻觉蛊惑了一般，稚嫩的脸上没有表露出片刻迟疑，极为顺从地跟着熊玩偶下了阶梯，再不见踪影。 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一同踏入其中，始终与绫子一行人保持三个身位，避免被对方发觉。 伴随着阶梯缓缓螺旋下降，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本未经装修过的灰白一色，转为了霓虹彩灯闪烁，装饰繁多精致的五彩斑斓。 并且，这里还有其他人存在，而且数量还不少，大部分都穿着印有动漫人物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会在暗处散发荧光的应援棒，时不时便能听到音乐歌声，以及略带狂热的呼喊。 看起来，像是地下偶像演出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他原本还以为这里会是什么灾魇横行，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地上魔窟，没想到居然会是唱歌跳舞，同好互动的娱乐场所。 不过所见并不一定为真，表象虽好，但却不代表内在一致。 不管如何，总之，先跟着绫子一行人，看看这熊玩偶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再说。 众人兜兜转转，最终却是来到了一座舞台的幕后房间，这里有不少和绫子一般年纪的少女，不过身上的衣服却都是极为精致，不太像是便服，有点礼服的意味。 而刚来到这里的绫子，也主动换上了细节上有所差别，但大体上相差不大的华丽衣裙，手持变身棒，就这样盛装登场了。 这时，离阳才发现舞台之下人山人海，似乎都在等待这些少女的演出。 场面十分浩大，恐怕就连一些真正的艺人也完全比不上。 见到这一幕，离阳更是脸色古怪，心想那道气息的主人，究竟在搞些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蛊惑国中生来当什么地下偶像？ 这不太对？掌握如此超凡伟力，就算不人前显圣，毁灭世界或者拯救苍生，也起码隐居南山，自得其乐？ 面前这幅景象，又算是什么呢？ 莫非，这其中另有玄机？ 念及此处，离阳便定了定神，打算继续看下去，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少女们依次登场，熊玩偶这时便跳了出来，手持麦克风，大声宣告道：“嘿呀，让各位久等了。” “不过在打败赤炎君主之后，魔法少女们也是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的。” “现在，她们将再度踏入征程！”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便齐声欢呼起来，从神态和语气来看，不像是单纯的粉丝，和信徒有些类似，显然也是被念蛊惑了。 “还真是魔法少女啊？” 离阳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身旁的千岛月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小时候自然也梦想过长大要成为什么魔法少女，但随着心智逐渐成熟，也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想到，如今居然碰上了这种东西。 台上的魔法少女们肆意歌舞着，底下的观众也伴随着音乐不由自主地挥动着手中的应援棒，这样看上去，倒是和普通演出没什么两样。 但在离阳感知之中，那股特殊的气息再度显现，在少女与观众间逐渐构建出一道桥梁，互通有无，隐隐能够察觉到念在其中游离。 似乎，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收取念。 前面也说过，念本就和香火之力极为相似，使用这样的方式来收取，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虽然相较于直接杀人吞灵，效率低下了不少，但胜在安全灵活。 不过再怎么说，通过念来干扰人类的认知，已然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侵害了，这些少女的父母，可不会愿意自家孩子来这里做什么地下偶像。 虽然离阳并非绫子的亲生父亲，但毕竟对方叫了自己好几声爸爸，承了这份情，反正也是顺手而为的事。 再者，以绫子与千岛月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就在他打算动手之际，那只熊玩偶，竟是缓缓朝他的位置走了过来，似乎是有所察觉。 离阳当即警惕起来，引动念裹在拳脚之上，蓄势待发。 但像是无意为敌，见他这般反应，熊玩偶便停了下来，开口说道：“陌生的除灵术士，偷偷潜入本熊的家里，想做些什么呢？” 离阳自然是冷哼一声，却是反问道：“做什么？要不要看看你做了什么？” “利用这些小孩子来收取念，虽然没有害人性命，但若是被灾魇处理协会知道了，想来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语气咄咄逼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占据了法理道德，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与人争辩，先扣帽子，再划成分，若是实在不行，便拳脚相加，以力服人。 真正的辩论只存乎于理想状态，在现实中，意见有分歧的双方，是很难静下心来，坐在一起饶舌的。 不过对于离阳的指责，熊玩偶却是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 “看起来你似乎是新人，还不知道协议的存在。” “这样的话，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熊玩偶的纽扣眼睛便微微一闪，像是发动了什么能力，载体莫名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似乎是内心的欲望被放大了。 但本能尚且会被压制，区区欲望，又怎能动摇离阳的心神。 他心念一动，便将这些混合着肉欲的杂念一并剔除，冲上前，便对着熊玩偶一顿拳打脚踢。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离阳能够免疫自己的能力，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沙包大的拳头便袭了过来，正中脑门。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布帛撕裂声，玩偶表面的布料竟是被这一拳给硬生生打烂了，整个手臂都陷了进去，将里面塞的棉花都挤了出来。 对方寄宿的载体并非血肉之躯，要想对其本体造成伤害，就必须彻底毁灭载体才行，是以离阳没有停手，手臂一振，竟是直接从内部发力，将整个熊玩偶从头到尾撕成了两半。 棉絮簌簌落下，随风飘扬，但对方的念却没有完全消去。 并且，似乎更加沉重起来。 离阳不再在意地上裂成两半的熊玩偶，只因在不远处，又冒出来一只兔玩偶，纽扣眼睛盯着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看来，对方的载体很多，很难杀死。 至少单凭现在伊普西隆级别的念，是很难对这只灾魇造成有效伤害的，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好，算是我看错了，你似乎并不是一般的除灵术士。”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避开刚才那一招的吗？” “我不相信人类没有欲望。” 第273章 欧米伽 “也就是说，你认为人类只是单纯被欲望驱使的生物吗？” 面对兔玩偶的问询，离阳却是这样反问到。 他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并非此界生物，心神强大到足以毁灭云埃，就算说了，如此天方夜谭之事，对方也未必会相信，甚至很有可能还会以为离阳是在敷衍糊弄。 “难道不是吗？” 兔玩偶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对于自己的回答很自信。 然而落在离阳眼中，便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不自知，徒增笑料耳。 即便在天罡大陆，并无任何超凡力量的凡俗间，尚且能人志士辈出，英雄豪杰数不胜数，皆是有大毅力，大恒心之人，区区欲望本能，就算不超脱肉身，也可单凭意志压制，再无翻身机会，又何谈陷溺其中不得自拔？ 对方身为灾魇，自认为生自人灵，乃是执念化身，对人心了如指掌，殊不知完全是先入为主，本末倒置。 对于这种自大之人，离阳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凡夫俗子尚且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万不可以偏概全，反倒是一些掌握了些许力量，堪堪踏入超凡之路的存在，一朝得道，便自认为已然超脱原身，众人皆醉我独醒，实在可笑。 心智不够坚定者，在力量偶然膨胀之时，便容易陷入这样的幻梦之中，不得自拔。 对此，离阳也只能不禁摇头轻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你应当统治整个大陆才对，又为何只蜷缩于这么个小地方呢？” 如果真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人类皆沉溺于欲望之中，那么以兔玩偶的特殊能力，又何必要搞什么地下偶像来收取念，直接激发各国之间的矛盾，挑起战争，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是不想吗？是不能！ 他这一句话着实击中了兔玩偶的痛点，对方久久没有言语，低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外间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尖叫声，似乎是舞台之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意识到这一点，兔玩偶幽幽看了离阳一眼，单单吐出一句话：“下次，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话音未落，原本站立犹如活物的兔玩偶当即瘫软下去，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弥漫在四周的特殊气息也渐渐消弭，对方似乎是直接放弃了这具载体。 “跑了？” 临走前还要放些狠话，像是小孩子一般幼稚，离阳不禁叹了口气，带着千岛月，便转向了舞台。 他倒要看看，又发生了什么，才引得那灾魇仓皇逃窜。 舞台上原本兴高采烈演出的少女们此时却是一脸懵逼地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似乎念的蛊惑已经被解除了，她们得以恢复意识，自然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明明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毕竟还是小孩子，有些心志脆弱的，当场便嚎啕大哭起来，口中不断呼唤着父母的名字，期望有熟人来解救。 台下的那些观众也回过神来，狂热的喝彩声暂歇，取而代之的，是嘈杂与混乱。 普通人看不到，但掌握了念的离阳却能窥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子。 穿着过于前卫，乃至有些抽象的衣服，脸上的妆很浓，但似乎是乱画的，以至于原本还算俏丽的容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双手插兜，嘴里嚼着泡泡糖，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对于自己解除念引起的混乱，似乎没有半点在意，反倒像是在看戏一般，时不时便露出微笑。 第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便是特立独行。 她的念显然要比离阳更高，不然的话，也无法破解大范围蛊惑，是以自然也察觉到了离阳的存在。 转过头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却是停留在了千岛月身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千岛月便凭空挪移到了她的怀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接受着对方的肆意抚摸。 “哎呀，是只可爱的小黑猫呢，要不要跟姐姐走？”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从行动上来看，分明是要强抢。 离阳哪里会容许对方这样做，当即沉声道：“未经允许，就摆弄别人的灾魇可不好。” 说话间，也踏步上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虽然此女的念能级较高，但若是能抓住释放的空当，一顿老拳下去，相信也不会太好受。 这话显然也提醒了千岛月，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四足挣扎着，想要从女子怀中逃脱。 虽然以女子的念可以轻松束缚住千岛月，但她还是任由对方从怀中跳出，落在离阳身后，躲了起来，似乎刚才所言只是一句玩笑话，真假难辨。 “大叔真是的，小猫就应该让我这样的美少女养嘛。” 她兴致缺缺，自顾自地吹起了泡泡，只可惜用力不标准，泡泡刚一生出，便破了漏气。 此时，周围的混乱愈演愈烈，少女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贸然出手，似乎酿成了大祸。 她看向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开口说道：“大叔能在欧米伽级别的灾魇手下安然无恙，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这样的，这里的残局就交给你收拾了，我可要回去继续上课了。” “再见！” 说罢，身形陡然一转，消失不见，此处便只留下离阳一人。 “欧米伽？” 是指那操控玩偶的灾魇么？有这么厉害？ 离阳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欧米伽级别的灾魇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算是最顶尖的存在了，但刚才与之交锋时，却并无多大压力。 只是，少女似乎也没理由欺骗自己，毕竟素不相识。 就在他思索间，耳边传来的哭泣声着实令他有些头大，眼前一片狼藉，台下的观众都是成人，尚且知晓不管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再说。 但舞台上这些小孩子，可就茫然无措，不知到底该做些什么了。 即便想要回家，也实在寻不得道路。 见状，离阳便悄悄现身，来到了绫子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发现是自家父亲的绫子自然大喜过望，当即抱了上来，恳求道：“爸爸，带我走。” 离阳将手指竖在嘴前，希望绫子小声一点，不要惊扰了其他人，他可没功夫去帮助其他孩子，能带上绫子，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有人不是这样想的。 千岛月跳出了念的伪装，立在舞台中央的灯座上，朝所有人喵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突然出现的可爱猫咪像是有魔力一般，一下子便安抚了不少孩子，停止了哭泣，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跟在了对方背后。 黑猫优雅踏步着，一众身着华丽衣裙的国中生紧随其后，场面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台下那些没有散去的成人，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队伍，一同朝着出口前进。 见到这一幕，离阳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息，转头看了一旁的绫子一眼，发现对方竟也直勾勾地盯着千岛月的背影，似乎是想和她们一起。 “想去就去，我会在旁边的。” 第274章 妻子的监视 “也就是说，其实是另一位除灵术士解救了这些孩子，你只是负责把她们带出来？” 审讯室内，警察低头记录着，离阳坐在对面，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那么，星野先生，能否请您描述一下，那位除灵术士的样子？” “她大概长这样……” 以离阳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能将对方的容貌牢牢刻在心底，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下次再见面，只要不是彻底改换身形，再怎么伪装，也能够识破。 不过他却并没有说得多么详细，三言两语随意敷衍了事。 而根据离阳的描述，警察在纸上刻画出来的样子，也与真面目相差不大，但即便如此，除灵术士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普通人找到，还是得上报给aif，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现在可以自行离去了。” 问完话的警察站起身朝离阳鞠躬送行，他微微颔首致意，便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走出了审讯室。 作为除灵术士，哪怕只是最低的伊普西隆级，享有的社会地位也不低，一般警察哪里敢为难。 若不是这次牵扯的人数过多，影响极为恶劣，离阳完全可以直接走人，什么也不管。 当然，这也和千岛月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她可是公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自然被不少人给记住了。 离阳不出面说明的话，日后恐怕会被安上莫名的嫌疑。 一出房间，首先碰到的便是在外等候的绫子，她正和千岛月嬉戏玩闹着，见离阳出来了，自然靠了过来。 “爸爸，可以走了吗？” 虽然有千岛月陪伴着，但警察局终究不是什么玩耍的地方，更何况时间也不早了，绫子肚子也有些饿，想要回家吃饭。 离阳伸手摸了摸小妮子的头，笑着回道：“当然可以。”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却是突然间说道：“不过，你得把那根变身棒给爸爸。” 那玩意上面沾染了莫名的气息，会吸引灾魇，或许便可以拿来钓鱼。 但这样的要求，对于绫子来说，显然有些为难，毕竟她可是很喜欢这东西。 见她似是有些不情愿，离阳便接着说道：“放心，爸爸会再给你买一根一模一样的。” 随即又补充道：“你想要其他玩具也可以，爸爸都会帮你买的。” “真的吗？” 小孩子的心思是很单纯的，她们从来没有念旧一说，向来是喜新厌旧的，离阳这一番话下来，绫子自然是眼前一亮，喜出望外。 她其实很听话，想着既然爸爸要，那自己就给，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换回更多玩具，自然喜不胜收。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把手上的变身棒递给了离阳，同时又问道：“身上的衣服也要吗？” 毕竟二者是配套的。 但离阳又不是什么魔法少女爱好者，他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女装干什么，是以当即摇了摇头，却是回道：“很适合绫子呢，要不要多买几件类似的？” “可以吗？”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绫子已然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奇怪遭遇，现在脑海中只想着玩具和华丽衣裙，看向离阳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尊崇起来。 原主虽然在政府机构工作，但似乎是由于自身能力不够，多年没有晋升，工资自然也没涨多少，再加上妻子星野百合身患重病，每月都要支出一大笔医疗费用，过得着实有些拮据，给绫子买礼物还是上次生日。 如今一下子许诺了这么多，自然令绫子欢喜异常。 “当然可以，现在就去。” 反正余下的时间也不够做其他事了，倒不如闲逛一会，散散心。 离阳虽不知疲倦，但这具载体可未经多少锻炼，今天一天经历了这么多，已然有些累了。 他带着满脸笑容的绫子出了警察局，便拐进了附近的童装店，给小丫头买了不少漂亮裙子，虽然不如身上这件华丽，但胜在更适合当便服，平时穿着便可。 绫子身上穿着的，想来也是那只灾魇特意弄来的，坠饰繁多，花纹精美，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要真天天穿，恐怕要不了几天便会被弄坏。 小孩子的嫉妒心，可是很强的，没必要借此引来麻烦。 疯狂购物之后，绫子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同时也想起自己家里似乎并不富裕，看着离阳手中的大包小包，不免有些迟疑。 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爸爸，买太多了，退掉一点。” 真懂事，不过钱财对于离阳来说，只是单纯的数字而已，无需在意。 他笑着回道：“没事，爸爸升职了，以后家里就不缺钱了。” 听到这般回应，绫子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没有多问，想来爸爸也不会骗自己。 再说了，她内心，其实也是不愿退掉这些小裙子的。 如此顺坡下驴，自然皆大欢喜。 “走，该回家了。” 见天色已晚，离阳便带着绫子乘上了电车，回到了小菊町的家中。 不出所料，一开门，星野百合便站在玄关处静静等候着，这对于她来说，已然是例行公事了。 看见离阳手中的购物袋，以及换了身华丽衣裙的绫子，星野百合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别样的光彩。 “今天下班很早吗？居然有时间去接绫子了。” 还未等离阳开口随意敷衍，绫子便主动开口回道：“爸爸升职了！” “是吗？” 星野百合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狐疑，倒也没有多问，当即伸手从离阳手中接过购物袋，便转进了客厅里。 绫子蹦蹦跳跳，紧随其后，离阳则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家三口在餐桌上有说有笑，星野百合还特意给千岛月准备了一条小鱼，不过她是不可能吃这种玩意的。 吃饱喝足，离阳照例去厕所解决一下这具载体的生理需求，但刚一带上门，那种隐隐约约的窥视感便再度袭来，挥之不散。 他眉头一挑，却是再度打开了门，果然，星野百合又出现在了外面。 “已经上完厕所了吗？那该轮到我了。” 双手成掌交叉于胸前，面露温和微笑，与离阳对视着，没有丝毫怯意与慌乱游离，似乎真的只是同样想上厕所而已。 但离阳又怎会相信如此拙劣的谎言，一次两次的巧合也就算了，三番五次这样，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星野百合是在监视自己。 是单纯的奇怪癖好，还是发现了离阳的不对劲？ 亦或者说，是识破了伪装，意识到原主已然死亡，如今站在面前的，只是披着皮囊的未知生物？ 似乎不管是哪种，都不算是好消息。 离阳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再度合上了卫生间的门。 等到撒完尿，出来的时候，星野百合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为何行踪如此诡异？ 第275章 再遇溪珠 灾魇处理协会的核验已经下来了，委托宣告完成，离阳的等级，也被认定为了德尔塔级别。 这也就意味着，他能够接取更高级别的委托了。 接下来的安排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不断吞噬灾魇，提升自身念的能级。 冥数收摄指日可待，此界诸事暂时告一段落，再转回本体那边，在金鳞剑符的指引下，离阳与冷虹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也就是轩辕治所说的，无量岛。 只是，这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大兄，此处便是家师所说的无量岛吗？怎地妖气四溢，不似什么仙家秘境？” 冷虹发散灵识，大致扫了一眼，却是秀眉微皱，不禁这样问到。 也无怪乎她这样说，面前海岛上空阴云密布，几欲天倾，隐隐能窥见云间电蛇翻涌，雷声轰鸣，伴有诡异红雾肆虐其间，一看便知乃是十足的不祥之兆。 与二人先前所想的仙禽走兽、云雾渺渺，大相径庭。 更别说，四方上下还弥漫着一股妖族的气息，着实令人有些怀疑，莫不是中了海族的埋伏？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然也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稍加思索，便抬手一点，于指尖放射出数道水行真光，转为分身，如群燕归巢，齐齐飞入海岛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外间的阵法已然不知何时被破除，水行分身得以不费吹灰之力潜入，在离阳心念操控下，瞬息间便将整个海岛都搜查了一遍，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没过片刻，数道水蓝玄光便尽数回归，离阳也得以将无量岛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似乎并无什么危险，只剩下一些建筑残骸，以及一片狼藉，像是遭受了外人入侵。 他目光闪烁，身形一转，便直接落到了海岛之上，竭力发散灵识，感知四周，寻得了权柄的痕迹。 如此看来，此处似乎是发生了登灵级别的战斗，莫非是天海的仇家先离阳一步找上门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难办了。 他此行只不过是护送冷虹来讨要宝物而已，自然不愿沾染这样的麻烦，唯恐避之不及。 但委托不完成，轩辕治那边也不好交差。 而就在离阳思索之际，那枚金鳞剑符却是又有了反应，指向南方。 见状，他在内心斟酌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反正实在不行，帮天海一把也是可以的。 当然，报酬自然也要另算，可不能白出力。 念及此处，离阳便对一旁的冷虹淡淡说道：“天海似是遭敌了，你接下来便待在我的水行法则之中，莫要轻举妄动。” 闻言，冷虹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纵身一跃，便主动投入了离阳的袖中，如泥牛入海，再不见踪影。 她也明白，登灵级别的战斗，不是自己区区一介元丹能够参与的，哪怕是站在一旁观战，一旦被余波波及，非死即伤。 将此女收入水行法则之中，离阳便运起五色遁光，循着金鳞剑符的指引，奔赴远方。 再有一会，便能隐隐听到山呼海啸之声，乃至于此方天地都在震颤，显然是有大能在演法传神，声势之浩大，足以搅动风云，天翻地覆。 离阳不愿贸然现身，恐打草惊蛇，当即施展了藏空无相，肉身化入天地水行之中，悄然靠近。 临到近处，定睛一看，便窥见两道绝强气息战作一团，皆不是泛泛之辈，每每施展神通，便引得一方海水尽数倾覆蒸发，犹如地龙翻卷，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此处便要山河改易，再不复以往了。 二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如化玄修士一般，催动洞天降临，进行纯粹界争，而是仍旧你来我往，似是并非生死搏斗，单单想要切磋一番。 这却是有些出乎离阳意料了，他原本还以为天海又要遭难了呢。 不过既然只是斗法，又何必将无量岛打得稀巴烂呢？ 或许并非这么简单，且继续看下去再说，反正现在天海也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就在离阳这么想的时候，下方的战场局势却是瞬息万变，原本斗得有来有回的双方，其中一人却像是突然间施展了什么不得了的神通，气息瞬间凭空拔高了不少，直接压了天海一头。 只见九颗耀光明珠自外间飞射而入，化作明轮，悬于脑后，神光自显，熠熠生辉，衬托着施术者愈发圣洁高贵，不容侵犯。 见状，离阳此时也反应过来，没想到天海的对手，居然是阔别已久的溪珠娘娘，此女竟是逃出了五方界，来到了天罡大陆。 既然是故敌，那便不能再作壁上观，更何况，看样子天海还落入了下风，不敌溪珠。 现在若不并肩子上，直接将对方拿下，恐怕便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说做就做，离阳当即解除术法，显出身形，抬手便是十道先天净灵真光砸过去，随后又施展涅盘循环，以及四行玄法，一股脑丢了过去。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令二人极为吃惊，有所防备，但在注意到那些非常不俗的神通都是朝着溪珠娘娘之时，天海便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同时哈哈大笑道：“多谢道友前来相助！你我这便同心协力，将这妖女给斩杀了！” 嘴上这样说，但内心对离阳还是带有警惕的，毕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离阳也不打算解释，先合力解决溪珠娘娘再说。 天海认不出离阳，但溪珠娘娘却是识得他的气息，是以一出手，便明白了来者何人，未曾想竟是将天海放在一边不管，直接冲向了离阳。 “你这罪人！毁我界域！灭我族人！偷我宝物！该当死罪！” 语气咬牙切齿，言辞激切，似乎恨不得要把离阳扒皮抽骨，显然是将五方界的殒没尽数归结于离阳了。 甚至于说话间，竟是毫不犹豫地施展了水行权柄。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但这也并非离阳本意，要怪就怪这天罡大陆的天道多管闲事，都隔了一界，还要伸手干预，实在无耻。 但看溪珠娘娘的样子，就算离阳现在开口解释，也无济于事。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今时不同以往，现在他已然登临四转之境，虽无素光相助，但也要比当初堪堪突破之时要强得多，自然毫不畏惧。 面对溪珠娘娘的权柄倾轧，这次离阳不再束手无策，一念之间，脑中神印顷刻转动，瞬间便将之破除了。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单纯落差太大，再度交锋，他却是感觉溪珠娘娘的实力不如先前。 若真是如此，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并指点在眉心，从中凭空摄出两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两掌心，瞬间相合为一，只觉天地初开，万物顿悟。 距离上次与人争斗已然过去了许久，再加上有冥数大药此等神珍滋养，损耗的原初先天一气早就恢复完全，乃至于在大药温养下，更上一层楼。 如此，逆反先天之物的威能，也愈发强盛。 第276章 小东西 心觉一念起，四方顿悟开。 见得离阳居然催生出如此骇人之物，天海自然是惊疑不定，下意识地驾驭遁光，远离战场中心，生怕被这一招给波及。 而首当其冲的溪珠娘娘，则是面色凝重，乃至于心生退意。 她先前为了突破界层限制，不得已施展了上古禁术，才得以不走返界通道，成功逃出即将崩溃的五方界，来到这天罡大陆。 当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实力下降严重，不然也不至于连洞天都无法催动。 之所以袭击天海，也是因为从对方身上寻得了冥数大药的气息，想要强夺过来，治愈伤势。 没想到，居然又碰上了离阳。 如今敌众我寡，新仇旧敌一起上，特别是这旧敌似乎修为还增进了不少，一增一减间，差距便拉大了不少，形势极为不妙，逃跑便是上佳之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念及此处，溪珠娘娘当即双手成掌，立于胸前轻合，脑后九珠自行崩解，朝四方上下飞射而出，显然是打算逃命了。 离阳又怎会让她得逞，若是先前在五方界，还可留此女一条性命，收做手下。 但如今，却是非杀不可了。 轻轻一推，将逆反先天之物祭出，一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倏忽间便跨越重重时空阻隔，凭空落在了溪珠娘娘的头顶，将其牢牢罩住，不得脱逃。 但此女也是果断，见九珠无法全数离去，便手中掐弄法诀，肉身彻底毁坏，化作三千碎晶星砂，如域外星河卷动，裹挟着九珠一并升起。 登灵修士的肉身经过大药滋养，已然并非凡物，抵得上一件灵宝，如此自行溃灭，其内所蕴有的玄妙自然尽数释放出来，再加上法诀配合，威能不可小觑。 凝于一点，不过片刻，便击出一道缝隙，眼看就要钻出去，溜之大吉。 好在离阳也早有准备，虽然二人实力已然相差了不少，但单凭一道神通，想要拿下对方还是痴心妄想，毕竟溪珠娘娘在五方界可是水方之主，即便拿到天罡大陆之上，也是能与轩辕治比肩的人物。 此时此刻，他却是动用了自己所领悟的水行权柄，但不同于溪珠娘娘的万丈深渊倾轧，离阳的水行一道，更偏向于交融汇聚。 只见头顶苍穹倾垂，天水簌簌落下，那道藏有九珠的星河，被这细雨淋上，竟是被凭空截取了一部分，又好似是与天水混溶为一，伴随其一同跌下，落在离阳掌心。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只可惜，溪珠娘娘同样是水行一道的高手，离阳这招虽然打了她一个出其不意，但最终也只是建功些许，未得圆满。 九珠只截下了最末尾的一珠，至于剩下的八珠，则在那道星河的驱使下，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再不见踪影。 却是被她给逃了，不过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但到那时，恐怕离阳的境界又要更上一层楼了，是以他浑不在意。 有系统相助，他人再怎么天赋异禀，成长速度也是比不上离阳的，宋音虞便是一个例子。 将明珠收入玄泱界，打算日后再细细琢磨，随即却是看向一旁的天海，皱着眉头问道：“天海兄刚才为何不出手？” 虽说对方实力不济，即便一同对敌，也不见得能拿下溪珠娘娘，但总比站在一旁看戏要好。 更何况，先前可是这天海说要合力对敌的。 光说不做，实乃小人。 而见离阳一语便道出了自己的名头，天海自然有些诧异，却是反问道：“道友认识我？” 虽说他在南海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但那是数年之前的事了，自从转世投胎重修之后，除去一些熟人，便再没有什么人记得他了。 更别说，他现在的模样，与曾经的天海上人也有所不同。 没理由离阳认识他，他不认识离阳。 闻言，离阳却是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若是不认识，我又何必出手相助？” 话虽如此，但天海刚才却清楚听到，那妖女对着离阳一顿破口大骂，乃至于将矛头转向对方，显然二人也是认识的，并且有着不小的仇怨。 哪里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明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过是想借力除掉那妖女罢了。 在内心吐槽了一番，天海表面上却是装作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赔笑道：“这不是见道友神通广大，随意出手便压着那妖女打，我不想打扰道友的兴致，” “谁知那妖女狡猾异常，竟是不战而逃。” 不管如何，离阳也是真正帮了他一把的，再者说，从刚才的战斗也可看出，对方实力不俗，最好不要得罪。 离阳却是不愿与之虚与委蛇，当即随意一甩，便将那枚金鳞剑符悬于身前，同时又将藏在水行法则之中的冷虹给放了出来。 “是轩辕兄拜托我来的，这便是他的徒儿冷虹。” 话音刚落，一旁的冷虹便朝天海躬身揖礼，言道：“刀剑宗第五十六代真传弟子首席，冷虹，拜见天海上人！” 其实在离阳掏出金鳞剑符的一瞬间，天海便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而在见到冷虹之时，便更加恍然大悟，理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是轩辕兄派道友前来的，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天海接过金鳞剑符，灵识一扫，便接收了其上存储的信息，知晓了离阳的身份，当即拱手执礼，笑道：“原来是离道友，且随我去岛上坐坐，诸事之后再细谈。” 说罢，正欲驾起遁光返回无量岛，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面露惋惜之色。 “哎呀，却是我忘了，那海岛已然被妖女给毁了，真是罪大恶极！”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放心，我在这附近还有一处居所，离道友随我来便是。” 面对此人邀请，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带着冷虹跟在天海身后，在其引领下，不过片刻便到了另一座海岛之上。 相比于无量岛，这座海岛面积更多，但灵机却不够充裕，即便有阵法汇聚，也不算什么修行佳所，估摸着便是海底灵脉损耗严重。 天海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不由紧皱，忍不住骂了一句：“定是那两个小东西又在作妖了！” “小东西？” 听闻此言，离阳便稍稍瞥了天海一眼，却是没有多问。 天海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与外人说的事情，连忙话锋一转：“咳咳，还请离道友在外稍等片刻，我得先去准备准备。” 撂下这句话，他便运起遁光，入了阵法，落在海岛之上，再不见踪影。 想来也并非是做什么安排，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一些秘密罢了。 离阳也不会过多计较，贸然窥探他人隐私，难免引来麻烦。 不过他却是有些好奇，天海口中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 何种生物，能够影响到灵脉呢？ 第277章 噬灵妖 灵脉乃是灵机汇聚之处，经过上千年的沉淀，才得以形成，经年累月之富集，并非一朝一夕间所能耗费完的。 即便是登灵大能，要想活生生抽干一条五品灵脉，也得竭力汲取小半个月才行，毕竟就算只是五品，也足以一小宗门的全部修士使用数十年了。 而如今，在离阳面前海岛地下的灵脉，绝对不止五品，起码得有三品，如此上乘品质的灵脉，即便不间断使用数百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衰败。 天海口中的小东西，何德何能，可以透支这些天地灵机？ 但好奇归好奇，离阳也没有贸然行动，毕竟这涉及到对方的秘密，若是实在想知道，也得想办法让天海自个开口才行。 没过片刻，天海便从海岛回转，笑着说道：“离道友这便进来，些许琐事已然处理好，却是让你久等了。”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与冷虹一起，在对方的带领下，齐齐穿过阵法，落入海岛之中。 此间建有宫城楼阙，但却并无多少人气，侍者仆从，也尽是些阵灵傀儡一流，并非活物。 想来也是，毕竟高悬海外，与世隔绝，若换了活人，未必能耐得住寂寞。 在天海的招呼下，离阳与冷虹纷纷入座，有阵灵斟酒，起舞奏乐，气氛倒还算热烈。 却不想离阳刚轻抿一口杯中茶水，背后便莫名传来无穷推力，好似巨岳高山临身，经过天劫之力与五行法则淬炼的肉身也不能抵御，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可能便要栽在桌上，当场出丑了。 当即运使法力护持己身，眉头紧皱，灵识一扫转向身后，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定睛一看，未曾想竟是一额头长有两角，赤肤黑眸，尖牙利齿的女娃娃，从环绕其周身，经久不散的浓郁妖气便可看出，并非人族，乃是十足的异类。 离阳的目光毫不掩饰，对方自然有所察觉，却是对于自己的冒犯没有丝毫歉意，反倒欺身逼了上来，张开嘴显露出森白的利齿，似是想吞夺什么。 见状，离阳更是冷哼一声，心念一动，十道先天净灵真光便于周身显现，穿针引线，转瞬间便塑成一颗白茧，将这女娃娃牢牢束缚在内，任她天生神力，也脱逃不得。 离阳随即看向天海，一言不发，目光深邃，显然是要讨个说法。 来客在主人家遭了冒犯，往小了说是招待不周，往大了讲，便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就是离阳还算好说话，若是遇上些性情中人，恐怕当场便要发飙，甩手离去了。 一旁的天海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经过，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息，苦笑着朝离阳执了一礼，面露歉意道：“是我招待不周，还望离道友见谅。” “我也实在不知，这小东西竟是能破解得了封锁阵法，岛上再无什么能拦得住她了。” 原来这便是对方先前口中所说的小东西，就是这女娃娃败坏了上乘灵脉？ 只是，天海如此夸大，但这女娃娃却是被离阳的真光牢牢困住，没有半点挣脱迹象。 念及此处，离阳目光闪动，却是开口问道：“此妖又是何类？竟有如此玄妙，天海道友也无法制住？” 对方虽实力不敌他，但怎么说也是一位老牌登灵修士，没道理拿这妖物没办法，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天海便露出一丝回忆之色，思索良久，才堪堪回过神来，解释道：“我不像离道友这般掌握先天神通，自然束手无策。” 说罢，他停顿了片刻，似是仍在纠结什么。 不过看到离阳身旁的白茧，最终还是释怀了些许，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此妖便是传说中跳脱后天五行，不在阴阳之中的噬灵妖。” “唯有先天之力，才能对她起作用。” “早年间我也得了一门先天灵宝，只可惜无有先天一气维护，已然日渐衰退，再不复以往。” “这才让她逃了出来。” “噬灵妖？！” 一听到这三个字，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要知道此妖虽不如凤凰真龙一般出名，但也是极为罕见的族类，存乎于上古时期，历经劫变洗礼，早已被认定为灭绝，未曾想天海这里竟是养了一只，可以算是世间孤品了。 据说这噬灵妖无有什么修炼法门，单单依靠天生神通，但凡是天地灵机，无论清浊，皆能一口吞下，增长自身精气，进而翻山倒海，也不在话下。 也怪不得脚下三品灵脉会提早衰退，怪不得离阳刚才单凭肉身，竟是抵御不住对方的推拉，此等妖物乃是力之道则的实体显现，以力破万法，不外乎如此。 人族本就不凭肉身取胜，能败于这玩意，也合情合理。 稍加思索，理清了这其中的门道，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天海道友竟是能圈养此等罕见珍兽，真是佩服。” 他随即看了一眼蠕动的白茧，却是言道：“天海道友不擅先天，我却懂得一些神通，若将那灵宝寻来，或许便可替你修补一番。” 听离阳这么一说，天海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道：“此话当真？” 随即却又补充道：“若是离道友能助我一臂之力，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必定愿往。” 二人之间并无什么交情，也是因轩辕治，才建立了联系，是以不可一味索取，能够交易最好。 离阳其实也存了这般心思，见天海主动开口问询，他便不再隐瞒，当即开口说道：“其他外物我无所求，但这噬灵妖吞夺灵机所凝化出的赤珠泪，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若是天海道友愿意分出几颗，那先天灵宝一事，自然包在我身上。” “如何？” 赤珠泪乃是清浊灵机在噬灵妖体内经过诸多玄奇变化，才得以诞生的稀世珍宝，蕴有极纯极粹之混元灵机，无论是拿来炼丹锻器，还是单纯感悟其中真意，都益处甚多，妙用不知凡几。 并且由于噬灵妖明面上早已灭绝，如今赤珠泪在天罡大陆上更是有价无市，一旦出世，便会引得诸多修士争夺，登灵以上的大能也会掺和其中，可谓是极为难求，价值连城，堪比上品灵宝。 是以离阳这般要求，却是显得有些过于贪婪了。 不过，对于天海来说，区区赤珠泪，自然不算什么。 若是能换来先天灵宝，也是值得。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原来离道友是看上了此物，只要能将那灵宝修好，尽管拿去便是。” 闻言，离阳也有些惊异，他原本还以为要与对方扯皮，未曾想竟是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莫非，赤珠泪对其而言，并不算多么珍贵？ 如此看来，来时先前轩辕治所说的还真没错，这天海上人，虽战力不济，但宝物却是多多。 第278章 丹中梵文 宝物有能者居之，乃是修仙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在凡俗间，也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谚语。 道理都是一样的，正所谓财不露白，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若真动起手来，天海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一点，单单从先前与溪珠娘娘的战斗中便可看出，天海与之鏖战许久，也未建奇功，反倒在对方施展九珠并行秘法之后，转瞬间便落入了下风，一直被压着打。 而等到离阳上阵，不过简简单单数招，便强行逼退了溪珠娘娘，乃至于硬生生截下了对方一珠。 由此可见，二人虽同为登灵，但实力却是差了不少。 如果现在离阳真暴起发难，说不定便能一举拿下天海。 然而邪念一瞬起，半息便得消。 离阳心念一转，便断了杀人夺宝的念想，只因这天海虽实力不行，但在生存逃跑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厉害，若是贸然出手，没有斩草除根，只会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届时弄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徒增烦恼了。 他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天海道友现在便将那先天灵宝显出，让我细观一番，也好定下基调。” 天海却是笑着仰头灌了壶酒，言道：“唉，离道友莫急，先将轩辕兄的事办妥，之后再说也不迟。” 看此人一副顽疾尽除，豁然开朗的样子，殊不知刚才，他已然在鬼门关走过了一趟，但凡离阳稍有动心，他最起码也要落得个肉身尽毁，元神大损的下场。 见天海话锋一转，突然间提起这一事，离阳倒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不耐，毕竟他带着冷虹来此处的目的，本就是如此。 噬灵妖与赤珠泪，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段小插曲罢了，正事要紧。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坐在一旁的冷虹，朝对方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按预定计划行事了。 修仙界等级森严，两位登灵大能谈话，冷虹一介小小元丹自然不敢贸然插嘴，唯有如今得了离阳的应许，才能上台。 冷虹也是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心念一动，并指一点，便从眉心凭空摄出一道玄光，其上剑气肆意，剑意昂然，显然乃是与剑道有关之物。 “这便是家师所求，上人大可拿去一观。” 既然都这样说了，天海自然也不会客气，抬手一挥，便将那道玄光收入掌心，双眼微眯，运转功法，接收内里的信息。 不过片刻，便醒悟过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想寻剑道真果么？” 说罢，他却是陷入了沉思，似是在思考该如何交代。 倒也并未让离阳多等，再有一会，天海便抬起头来，目中金光一闪，看向冷虹。 “你师父之意，我已然知晓，虽不是问题，但却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 “涉及真果一事，务必要慎重，切记不可急躁。” 闻言，冷虹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恭敬回道：“在此处待上些许时日也是不错的，回宗还得与海族打交道，只要上人不嫌弃我便是。” 对此，天海不禁摇头轻笑道：“哈哈，哪里哪里，我怎会计较这些，除去一些禁所，此间你想去哪都行。” 冷虹再躬身揖礼，言道：“谨遵上人谕令。” 似是觉得与这小辈实在放不开，礼节颇重了些，天海稍加思索，便掏出一枚星体晶石，弹指一挥，便落到了冷虹手中。 同时解释道：“看你也是剑修，凭此物，便可入我樊界之中历练修持，其内蕴有不少剑道真解，可要好好把握，莫要懈怠，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我与你师父也是故交，理应乘教化之名，禁止偷懒。” 说到这里，却是停顿了片刻，随后又继续说道：“不过也莫要有什么压力，我与你师父不同，专修心剑。” “心不正，则剑斜。” 冷虹接过星体晶石，自然是心中一喜，连忙再度执礼，见天海低眉垂目，便知晓自己是时候离开此处，将空间留给两位登灵大能了，当即告罪一声，在阵灵的带领下，退至别处。 碍事的小辈离开了，天海这才大手一挥，启用了外间的阵法，将阵灵傀儡一类事物尽数退离，只余二人，滚滚云雾汹涌而至，将桌椅吞没，犹如立于云天之中。 他并指点在眉心，只闻一声脆响，便从其中凭空摄出一件事物，其色浑黄，形如大丹，但若是细细一看，便能从表面窥见无数微小孔洞，灵识探入其中，竟是能引向内里乾坤。 一经显现，离阳便感知到自己体内的原初先天一气正在微微颤动，与之有所感应，显然天海所言非虚，此物的确是先天灵宝，品阶估计还不低，不然也无法引得原初先天一气这般反应。 天海将此物悬在掌心，随即便看向离阳，开口说道：“离道友且看，这便是那先天灵宝了。” “我也是从一上古秘境之中，偶然得来此物，除去能暴力催动，拿来镇压噬灵妖以外，便再寻不得其他功效了。” “或许，离道友能解开此物之秘。” 原来如此，关乎上古时期，又是先天之物，如天海这般登灵修士，无法处理也很正常。 说实话，离阳也没有多少信心，他虽在先天一道上浸淫许久，已然自成体系，但毕竟不通炼器法门。 如今灵识上下扫视一番，未能发现什么玄机，便伸手言道：“还请天海道友借我一细观。” 对于他的这般要求，天海也没有拒绝，弹指一挥，那宝物便落到了离阳手中。 灵宝入手，体内原初先天一气的反应便愈发激烈起来，乃至于欲要直接钻出来。 离阳也没有强行压抑，放开心神，任由两道原初先天一气自周身显现，化作两条白气小蛇，环绕灵宝转动，如此三千六百息，完成大小周天循环之后，灵宝表面的细小孔洞之中，竟是开始冒出滚滚黑烟。 见似乎真的有戏，天海自然大喜过望，却也不敢贸然打扰离阳，只得安静坐在一旁，眼巴巴盯着。 黑烟愈发浓郁，蒸腾而上，于头顶半空汇聚为云团，隐隐有电蛇闪烁其间，竟是蕴有一丝天劫之力。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心念一转，放出十道先天净灵真光，交互轮转，护持四方上下，将灵宝罩入其中，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随即只闻一声呼啸雷震，伴有金铁交鸣，黑云散去，重见天光，但离阳撤去真光防护以后，却是窥见内里的灵宝表面，竟不知何时显露出一道裂隙。 有一便有二，在被外界灵机干扰之后，裂隙瞬间扩大，如病毒蔓延，很快便遍布表面，随即便是咔嚓一声脆响。 灵宝完全裂开了，但这并不代表损毁，而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亦或者说，是表面的伪装被揭开，显露出内里的真身。 此时此刻，离阳掌心之中，再无浑黄大丹痕迹，反倒悬有一形似颅骨之物。 后盖当头，还刻有一古朴梵文，神异非凡。 第279章 先天御术 离阳定睛一看，虽不识得，但却莫名其妙能理解这梵文之意，乃是一个‘御’字。 发觉这一点，双眼微眯，沉思之余，却也不忘暗中窥探一旁天海的反应。 对方翘首以盼，似乎全然没有察觉这先天灵宝的异变，或许唯有修持了先天神通的修士才能感知到，就比如离阳。 念及此处，离阳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抬手一挥，便将这先天灵宝又交还给了天海，好像根本不在意此物。 同时淡淡说道：“天海道友看看，可否能再度催动其玄妙？” 闻言，天海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明白了离阳的意思，不免心中一喜，却也没有犹豫，当即便运使法力，灌注其中。 只闻一声异响，褪去外壳的灵宝猛地一震，有些许玄光罡气自内里冒出，见到此般情形，天海更是面露笑容，似乎这便代表已然修复好了。 并指一点，将灵宝朝向一旁的白茧，同时朝离阳使了使眼色，后者自然心领神会，心念一动，便将包裹着噬灵妖的十道先天净灵真光尽数撤去，显露真身。 好不容易摆脱束缚，得以重见天日的噬灵妖一露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对上了先天灵宝，呜咽一声，便被收了进去，再不见踪影。 “好好好！” 灵宝得全，一桩麻烦事也利索了解，天海此时自然喜不胜收，连连称好。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离阳，不禁笑着赞叹道：“离道友在先天一道之上果然造诣非凡，乃是我平生未见之境界，佩服佩服。” 同时端起面前桌上酒杯，便朝离阳敬酒。 离阳自然同样举杯相迎，二人齐齐喝干杯中美酒，畅快淋漓，末了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海也没有磨叽，当即便大手一挥，撒出三枚赤色晶体，形如泪滴，其上虽无半点灵机，但却蕴有莫名道韵。 这便是赤珠泪了，乃是噬灵妖所产最为珍贵之物，往往需要耗费数条灵脉，才能凝聚出些许，可谓是集天地灵机于一身。 “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而来的，离道友若是不满意，便要麻烦你再等些时日了。” “不必了，这些已然足以。” 面前三枚赤珠泪都是上乘品质，更何况，此等至宝，离阳原本想着能讨来一颗便够了，如今天海竟是一下给予了三枚，已然算是惊喜，再不知足，便是自找没趣，徒生烦恼了。 他伸手一勾，便将三枚赤珠泪齐齐摄入掌心，催动五行法则细细温养，又添以阴阳真意，假以时日，必将滋生诸多玄妙，延年益寿都是次要，更关键的，还是能逐渐剔除体内杂质，去芜存菁，萃取灵机。 日后若是能寻得炼丹大师，辅以诸多珍贵灵材，将这赤珠泪炼入丹药之中，吞服下去，便更显玄奇，功力大增，修为更上一层楼，乃至去除桎梏，破境也不在话下。 总之，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至宝。 离阳小心翼翼地将三枚赤珠泪收入玄泱界之中，稍稍感悟了一番，便觉周身轻灵舒泰，妙不可言。 他忍不住赞叹道：“果真名不虚传！” 一旁的天海见离阳十分满意，自然也笑着附和道：“自然如此，这可是耗费了诸多上乘灵脉才能炼出的至宝。” “也就是这南海地广人稀，可供噬灵妖肆意汲取，若是换到陆上，想从那些大宗手下抢灵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言非虚，海上虽灵脉甚多，但终究不是人族的地盘，而如今海族又被敛皮族驱使上岸，恰好无有其他势力来占据这些上乘灵脉，却是便宜了天海。 不过天地灵机也并非决定一切，没有上乘妙法，就算天天啃食灵晶，也难以入道，最多也就能到元丹，再往上的化玄，可就要确立自身所修之道了，没有真功相助，极难成就。 得了至宝的离阳心情也是极好，当即便端起酒杯，朝天海举杯示意，二人纷纷仰头灌下，一时间，宾主尽欢。 欢酒暂歇，宴会已然进入了尾声，毕竟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修士之间从不过多闲聊，只争朝夕。 天海又喝了一杯酒，也适时言道：“轩辕兄的委托，我还需准备一些时日，还请离道友在此处暂歇片刻。” “禁制已解，岛中诸多地方，离道友想去便去，再无阻碍。” “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呼唤此间阵灵便是。” 离阳点了点头，回道：“也好，我长居陆上，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海上之景，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既然委托尚未完成，那我便借天海道友宝地一用。” 天海洒脱一笑：“哈哈哈，不必拘礼，离道友可是替我收拾了烂摊子，又与轩辕兄交情不浅。” “不如，今后你我也以兄弟相称？”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当然，天海兄也算是奇人，能与这般人物称兄道弟的机会可不多见。” 二人一番商业吹捧，大大拉近关系之后，天海便唤来了此间阵灵，将离阳领到了别处居所。 阵灵形象是个苍然老者，带着离阳到了地方，便躬身告退，再不见踪影，当然，只要离阳想，只需轻声呼唤一声，便能叫出对方，这是天海的命令。 再者说，区区阵灵，面对身为登灵大能的离阳，恭敬也是自然。 入了精心准备好的洞府，离阳却是看也不看此间的诸多布置，心念一动，便打开界门，摇身一晃，就钻入了玄泱界之中。 他到此间的目的，倒不是为了看看之前收入的三枚赤珠泪，而是另有打算。 稍加思索，便伸出手，于掌心凭空凝塑出足足二十道先天一气，稍稍一转，便由大变小，倏忽间细如牛毛，进而缠结在一起，落在指尖，看上去，就和毛笔一般。 利用这根先天毛笔，离阳凭借着脑海中的回想，一笔一顿，逐渐在半空之中描绘出先前在人头丹上看到的梵文，也就是那个满载先天气息的‘御’字。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想象中的滞涩难行，似乎并不存在什么无形伟力影响，他一瞬间便完成了所有笔画，而那个‘御’字，也不差分毫，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离阳的面前。 一经显现，便瞬间消散，再不见踪影，彷佛从未来过这世间。 但与此同时，离阳的心神之中，却是突然间冒出一排排充斥古朴韵味，好似来自上古乃至远古洪荒时代的文字。 他粗略一扫，便发现这赫然是一门功法，虽品阶未知，但光是看些许描述，就觉得神异非凡，乃是上乘至法。 其名为先天御术，唯有通晓先天一道的修士才能学习，若是对先天一道一问三不知，那么任凭天赋再高，也不能入道分毫，甚至于根本无法窥见此法。 光从这一点，便足以看出这门功法来历颇大，能涉及道则，创造者至少也得是问天以上的修为，说不定便是飞升修士。 这样的人所创造的功法，想来也必定极为不俗。 离阳已然有些迫不及待要开始修习这门功法了。 第280章 分神合离法 自见得丹中梵文，入住洞府，复返玄泱，开觉先悟，明晰真意，已然过去了数天。 在这数天时间内，离阳可谓是不分昼夜地苦修冥想，虽说他天赋低劣，但有福缘相助，一切难关阻碍自然迎刃而解，畅通无阻，直登大道。 如今，终于有了些许收获，可谓是万幸。 云天之中，离阳端坐于空，先天一气环绕周身，如白龙翻卷，在此间激起阵阵涟漪，经久不散，逐渐扩至远处，乃至波及四方上下，影响整个洞天。 能产生如此漠然浩大的威势，固然有他是小界之主这一因素存在，但更多的，则是因为先天御术的玄妙。 再有片刻，离阳便好似福至心灵，猛然间睁开双眼，抬手一个虚划，不远处一朵白云便被凭空摄拿过来，落在掌心，随意揉捏，变换各种形状，最终又回归本真，复返原处，像是没有任何改变，与之间并无差异。 虽说看起来有些鸡肋，但这只是先天御术第一层，御物，而且也并非刚才那般不中用，只不过是离阳刚刚入门，想要试试手感而已。 现在稍稍切身体会了一番，便明晰了其中的真谛，若有所思起来。 御字含义颇多，有专人专用之意味，也有至高无上，不可侵犯之属象，还可通俗理解为使用，若是拿来组词，便能变成防御，御敌之类的，可谓是博大精深，一字多用。 先天御术，正是取这意境而成，糅合先天一道，威能自然更甚。 第一层，御物，顾名思义，就是使用，亦或者说驾驭，很早便有御空飞行的说法，只不过那时，也只是凭借法力托身而已，并不算是真正的御空。 但如今，离阳却是可以不使用任何神通，也不催动法力，单凭这先天御术的玄妙，便能立于虚空之中，如履平地。 值得一提的是，先天御术并不需要法力来运转，事实上它也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功法，也不算是神通，更像是某种概念法则，就好比离阳现在掌握了水行法则，即便不刻意催动，也能在水中自由穿行。 这是天地赋予的自然而然，乃是天理道则的具现化表示。 只要修到了此等境界，便能掌握本源，剩下的也只需逐步认识，慢慢寻求便是，可谓是玄之又玄，妙极非凡。 威能可大可小，全看施术者的想象力，别看离阳刚刚只是操控白云，需知无灵便是物，若换做与人争斗过程当中，他突然间施展这先天御术，强夺了对方身上的外物，打个出其不意，可就厉害了。 纵使不能撇去灵宝，也能舍掉其他事物，比如说补充法力的丹药，亦或者没有器灵的一次性法宝。 虽说是使用，某种程度上，也能延伸为压制，是以还能拿来强行束缚，恐怕这便是那先天灵宝能困住噬灵妖的原因所在，至于为何现在的离阳不能做到，单纯只是因为他境界太低罢了。 不过鉴于离阳刚刚入门，除去使用意味以外，其他御的含义都未通透，因此也只能显现这般玄妙了。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称得上是妙法了。 此法创造者名讳不详，在那一排排洪荒文字之中，只知晓对方自称是竭，至于称号之类的其他信息，却是半点没有，自然也无法追溯其真实身份。 不过，从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却可以勉强倒推出此法的创立年代。 据竭所说，此法脱胎于道章九字，而在离阳记忆之中，与这所谓道章有关的，便只有上古时期，九仙降世伏妖的传说了，而那九位仙人的名讳，也恰好都是单字。 莫非，这竭，便是那九位仙人之一？ 这么细细一想，倒是很有可能。 如此说来，这先天御术的含金量，似乎很高了。 原本离阳还以为最多也就是飞升修士，没想到如今竟是疑似来自仙人之手，要知道修士在到达破劫，通过飞升台飞升仙界之后，也还需诸多修行，才能成就真仙之名。 能被称为仙人的，可不是屈星河这类的老不死能比。 当然，这毕竟只是猜测，信息残缺，年代又太过遥远，具体已不可考。 但不管来历如何，对离阳有用就行。 通过御字使用意味，离阳在这玄泱界之中随意驱使起来，简单的御使已然落伍，他正在逐渐朝着更高的层次前进。 当然，即便有福缘相助，参悟一事也急不得，突破需要长久的积累，福缘只不过是把这一过程缩短了而已，并非一朝顿悟，不然离阳早就飞升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提心吊胆，生怕劫变提前。 再有片刻，估摸着已然差不多，再感悟不到任何新体会，离阳这才停了下来，转而开始研究其先前从溪珠娘娘那边强行截下来的尾珠。 明珠在前，由于远离本体，其上光辉暗淡不已，时隐时现，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但此情此景落在离阳眼中，只不过是蹩脚的伪装罢了，亦或者说，是对方面临生死危险，做出的本能反应。 不管如何，试试便知。 万千思绪转动间，离阳却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大手按下，眼看就要落在明珠之上，而或许是感知到了即将降临的危险，明珠猛然一震，明流光华瞬间闪动，摇身一变，便化作了一娇俏少女。 此女一经现身，面对离阳没有丝毫减慢的速度，却是当即跪倒在地，颤声哀求道：“还请前辈饶命！小女其实与溪珠并无多大关系！” 然而离阳又哪里会相信对方的只言片语，更何况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谎言，是以他面不改色，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大手顷刻落下，稳稳搭在此女头上，心念一动，便开始了搜魂。 嘴巴可能会说谎，但记忆不会。 根据他的记忆，这尾珠所显现的本相，乃是最小的九公主，也就是唯一的元丹化身，应当很好拿捏。 如此说来，当初选择截下这尾珠，倒是明智之举。 若是留下的是那位登灵大女，恐怕还真不好弄。 而也不出离阳所料，搜魂进展很顺利，在他半步金带境的魂灵加持下，对方的反抗挣扎便好似蝼蚁撼树，不值一提。 心念在魂灵之中肆意穿行，就好似翻书一般，将所有记忆，一切隐私，以及不可告人之事尽数纳入眼底，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只是，待得将对方的记忆遍历一次，理清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离阳却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似乎，此女刚才所言，并非欺瞒，乃是真话，对方说是溪珠的分身，但又与之有所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从对方的记忆当中，离阳搜罗到了一门功法。 其名为，分神合离法。 此法，或许便能一定程度上解释这九公主和溪珠之间的关系。 念及此处，离阳目光闪动，当即又开始了参悟。 第281章 气息 化身与分身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却完全不同。 二者的根本区别在于，化身只不过是分出些许心神，转借载体而已，本质上还是一人，不分彼此，但分身往往意味着魂灵的彻底切割，诞出新的人格，只不过仍旧受制于本体而已。 九珠和溪珠娘娘之间的关系，便属于后者，也就是分身。 这也是为何，这九公主见势不妙，便对离阳下跪求饶，在脱离了本体之后，她便完全可以看作另一个人，若是换做溪珠娘娘，堂堂登灵大能，纵使不敌离阳，也必然是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甚至说不定一旦苏醒，便果断自尽，不给离阳搜魂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在离阳眼中，此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搜魂完毕，更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废物一个。 但他倒也没有直接抹杀掉对方，而是将其关在了水行法则之中，兴许之后若是再碰上溪珠，还能派上些许用场。 对于九公主的处理只能算是小事，更关键的还是从对方记忆当中新得来的功法，溪珠娘娘便是凭借此法，才能诞出九女，令其自行修炼，进而在与人争斗时将诸多分身融为一体，功力大增，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妙法。 离阳粗略一扫，便知晓了大概，聚精会神，开始研究起来。 虽说此法品阶未知，创造者不详，但看溪珠娘娘便知，必定不是什么垃圾货色，离阳现在虽只得了第一层，但也足矣，在福缘相助下，他很快便成功入门。 第一层只能分出一具分身，并且还需要大量灵材为其重塑载体，用料越珍贵，分身天赋就越高，修炼速度也就越快。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倒不算什么问题，他先前借助小型辰锋母巢，可是从无尽虚空之中攫取了大量罕见灵材，向来是不缺这点东西的。 只是，由于此法需要分割魂灵，之后元气大伤，实力会下降不少，必须得找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和较为合适的时间进行方可。 若是虚弱时期刚好遇敌，有力使不出，可就憋屈至极，乃至自讨苦吃，作茧自缚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放弃了直接在此处施为，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纵使天海并无什么恶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者说，如今都过了些许时日，对方也应当准备完毕才对。 “是时候离开此处了。”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界门便在身前凭空洞开，身形一转，就重返现世，御空出了洞府，稍稍发散灵识，便寻得了天海的气息，对方此时，似乎和冷虹在一起。 如此看来，像是真的已然完成轩辕治的委托了。 离阳目光闪动，当即便运使先天御术，化作一道虹光，由远及近，瞬息间便落在了二人所在的地域。 定睛一看，便发现此时的冷虹正和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争斗，二人同为元丹，又皆是剑修，虽所修剑道不尽相同，但都浸淫已久，技艺精湛，你来我往交锋间，也算是赏心悦目。 至少要比野路子出身的离阳好看多了。 他并未做任何掩饰，天海自然有所察觉，当即转头轻笑道：“离兄来得正好，你亦是剑修，对这二人又有何见解？” 闻言，离阳却是有些不解，要知道他此次并未将素光带在身上，而先前在与溪珠娘娘争斗时，也没有使用什么剑招，怎地天海就知道他也是剑修了？ 不过此般疑问顷刻间便消解了，只因离阳注意到了冷虹的存在，此女自然知晓他使剑，或许便是对方告知于天海。 这终究只是小事，离阳思索片刻，便将其抛之脑后，转而摇了摇头，回道：“却是要让天海兄失望了，我虽说也是剑修，但充其量只能算辅修剑道，在此道之上的造诣不深。” 他如今也不过堪堪到达了剑意境界，而面前这二女，皆是以剑入道，自然也是剑意层次，让他来评断，无疑是自取其辱。 离阳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当即话锋一转，却是伸手指着另一位女子，反问道：“还不知，此女又是何人？” 对方并非人族，也不是妖族，系统无法看破真名，再联想起先前的噬灵妖，莫非又是什么罕见生物？ 对于他的疑惑，天海似乎早有预料，却是不由轻咳一声，似是有些尴尬地回道：“让离兄见笑了，此女乃是我一后代。” 听对方这么一说，离阳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有后代自然不是什么怪事，但却没想到，这天海还与异族有染。 非人非妖非鬼，恐怕又是什么罕见的精怪。 当然，离阳也不是那种极为古板的人，是以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单单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但天海却不这样想，见到离阳这般反应，天海还以为他因此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会，连忙补充道：“并非离兄所想的那般，此女之母也并非什么凶物，只不过是一天外种族罢了。” 此言一出，离阳更是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罕见精怪罢了，没想到居然来自域外，岂不算是外星人？ 不过他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天海兄何出此言？我并未多想，是你多虑了。” 随即又感叹道：“天海兄可真是厉害，居然能寻得天外种族做道侣，还是我平生第一次见，佩服佩服。” 听闻此言，天海这才放下心来，面对离阳的夸奖，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也并非是什么值得讲的。 也就离阳不属于此界，来自现代社会，要是换做其他修士，说不定便会怒骂天海乃是人族叛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这万族林立的天罡大陆之上，各个种族之间的成见颇深，有些自古以来便有深仇大恨，是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二女争斗片刻，也不分胜负，便突然间停了下来，似是有所感悟，各执一礼，便收剑归鞘，走在一起，关系倒还算亲密。 见得离阳现身，那女便看向天海，眼神之中透露着问询的意味。 天海自然心领神会，当即笑着介绍道：“乖囡囡，这位是你离叔叔。” 然而此女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却是嗅了嗅鼻子，十分不解地问道：“离叔叔？但他身上，似乎有母亲的味道。” ？！ 这话说的，就好像离阳做了什么不道德之事似的，引得一旁的冷虹不禁侧目，就连天海也有些懵逼，不过毕竟是登灵大能，他没有冲动，并且也知晓自家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却是随意敷衍道：“离叔叔他精通先天一道，单纯是你感知错误。” 随即朝对方使了使眼色，显然是不打算在如此尴尬的话题上过多停留，就此揭过。 此女也心有灵犀，不再追问什么母亲气息，当即朝离阳恭敬行礼，脆生生地喊道：“小女媛华，见过离叔叔。” 第282章 真剑 既然这父女俩不愿做什么解释，离阳也不会自讨没趣，恐徒增烦恼，兴许真如天海所说，单纯是这媛华修为低劣，无法窥破先天，感知错误。 面对小辈行礼，作为长辈的他自然笑着点了点头，随手赐下几枚珍品丹药，上乘法宝，当作见面礼。 收下这些宝物的媛华自然喜不胜收，当即又朝离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退至一旁，立于天海身后。 小插曲已过，也该回到正事上面了。 离阳当即开口问道：“天海兄，轩辕兄的委托可是完成了？” 天海点了点头，回道：“自然，我已交付给了冷虹，离兄可是欲要离去了？” “若真是如此，我便送送离兄。”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却是看向一旁的冷虹，淡淡问道：“你可还有什么琐事没有完成？” “若是没有，即刻便离开。” 且不说素光的重铸估摸着已然完成，再者，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也需继续，既然委托已然完成，他自然不可能在这里久待，浪费时间，速速离去最好。 面对他的问询，冷虹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捣蒜般点了点头：“小妹之事已然完成，可以随大兄离去了。”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微微颔首，抬手一挥，就将此女摄入水行法则之中，再不见踪影。 随即又与一旁的天海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心领神会。 二人齐齐催动自身澎湃法力，驾驭遁光，倏忽间便破开阵法，冲离海岛，高悬天中，一路疾驰。 待得在不远处隐隐窥见陆地，离阳便知晓自己已然到了海岸线附近，就朝身后的天海执了一礼。 “送到此处便是，天海兄请回。” 天海同样回礼，却是笑道：“也好，聚散不过世间常事，该去不得留。”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再度运起遁光，朝着远方天际疾驰，而天海则留在原地，目光闪动，驻足注视背影许久，才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虽说南海形势危急，但有天海相送，离阳此时已然远离了最危险的海域，到了陆地之上，便是人族的地盘，直奔刀剑宗，一路上也无有什么变故，算是一帆风顺。 他刚一出现在护宗大阵之外，稍许显露出自身气息，轩辕治便有所察觉，当即撤除限制，洞开大门，相迎其中。 一见面，便笑着问道：“如此看来，离兄是寻得天海那家伙了？” “自然。”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挥袖一抖，便将冷虹放了出来，此女一经现身，就发觉了轩辕治的存在，当即上前躬身揖礼。 “幸不辱命，弟子已然完成宗主大人的任务，这便是天海上人所承诺的剑道真果。” 她并指点在眉心，稍稍一转，便凭空从其中摄出一道幽暗深邃的剑光，弹指一挥，就落到了轩辕治的手中。 轩辕治将这道剑光悬于掌心，放在身前，双目微闭，调动心神稍稍参悟，不过片刻便似有收获，面露笑意，显然受益匪浅。 但也知晓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可是有离阳这位贵客在场，得好好招呼才行。 是以虽有些意犹未尽，但最终还是将那道剑光掐灭，点了点头：“的确乃是剑道真果，此次你做的非常好，先去宝库里取些极光宝鉴。” 虽不知这极光宝鉴究竟是何物，但看冷虹一脸欣喜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俗物。 得了这般奖赏，何止心满意足，简直就是意外惊喜，当即告罪一声，便退了下去。 如此，这里便只留离阳与轩辕治二人了。 轩辕治也没有磨叽，知晓离阳在等什么，当即伸手在一旁点出一道流光门扉，同时言道：“离兄的剑已然快要完成重铸了，只差最后一步，还请移步细观。” 这或许是为了让离阳放心，也可能存有一丝炫技的意味，但不管如何，毕竟是相伴自己多年的武器，自然要过去看看。 离阳欣然同意，点了点头，便跟着轩辕治一起，缓步踏入了流光门扉。 周身景象瞬息变幻，显然这道门扉通往别处，乃是传送手段，至于到底是阵法，还是空间神通，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对于离阳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重点。 更关键的，则在于门扉之后的景象。 和他所想的不一样，这里并非那种遍布鼎炉和地火的锻器台，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虽说只是假象，与真正的无尽虚空还有较大出入，毕竟以轩辕治的修为，若是没有小型辰锋母巢之类的至宝相助，是绝然无法突破重天的，但光是这份奇思妙想，便足以引人称赞了。 “以诸星为柴薪，大日为熔炉，采虚尘，锻末晶，妙哉妙哉。” 离阳四下观察了一会，便不禁这样赞叹到，对方构思之巧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同一般锻器师局限于寻常地火，反倒将眼光放在太阳之力的源头，火行一道的巅峰，那轮亘古长明，高悬域外的大日之上，又辅以诸天星辰，暗合大小周天，乃至于与人体脉络相照映合，取宙极岿宇之意，意境深远广大，非常人所能及。 该说不愧是能成为一宗之主的锻器大师么？ 事实上，能修到登灵境界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也唯有离阳这种开挂选手，战力虽远胜同阶，但无论在是剑道，还是符道，甚至主修五行道法之上的造诣也极为浅薄，每每落后他人一个大境界。 面对他的不吝夸奖，轩辕治显然也极为受用，当即大笑一声：“哈哈哈，还是离兄你懂我，不枉我为你这把宝剑，耗费了不少心血。” “如今有这句话，便足矣。” 说罢，他便张嘴轻呼出一口气，转瞬间便化作一团星云尘雾，落在群星之中，就好似启动了什么机关，引得此方天地大震。 与此同时，诸天星辰与那浑天大日也开始缓缓转动，就好似现世宇宙一般，遵循着天体引力，环绕轨道运行。 “离兄，待得这诸天星辰转足三百六十一周天循环，你便往内里投入一份心神感应，交相融合，如此，便可促成剑器交感，神人无相，对剑道真果塑成大有裨益。” 他下意识地以为离阳的剑道也和自己一般，是权柄境界，殊不知只是堪堪真意级别，自然无法触及真果层次。 但毕竟是对方一番好意，离阳硬着头皮也得接着，是以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然知晓，并未多言。 如此，再有片刻，待得真的转动足足三百六十圈，他便分出一道心神落入莫名混洞之中，与尚处于重铸的素光建立联系。 一念勾起，便再难舍离。 一次还不够，周天轮转还在继续，诸天星辰转动速度愈发加快，近乎舞出残影，乃至遁入新的境界，肉眼已不可察，灵识也难以窥探，仿佛超脱于这世间，先存未存之物。 于千百次回转之下，真剑立成。 第283章 回转 待得三百六十次心神相映之后，离阳便莫名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偶然触及到了剑道法则的门槛。 如此看来，轩辕治所言非虚，在他炼法炮制素光之际，离阳只需往其中投入心神，便可凭空获得剑道感悟，实乃大机缘。 虽因境界太低，无法直达真果，但也已然受益匪浅，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不过，这也只是一段小插曲，压轴戏还在后头呢。 随即只闻一声清鸣，好似鸟雀啼叫，从那诸天星辰围绕的浑天大日之中，倏忽间飞出一道流光，来回闪动，不过须臾片刻，便落到了离阳身前。 寒光乍现，锋芒逼人，几近割肤裂肉，他却浑然不惧，抬手一招，便将流光稳稳抓在掌心，溢彩褪去，显现真身。 这便是灵宝级别的剑器，又糅合了斩字真诀这般神异非凡的剑道权柄，方可称之为真剑。 真剑在手，心神与器灵交感，离阳竟是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踏入了新的境界，虽有些手痒，想要试试，但奈何还有轩辕治在场，为避免暴露破绽，便暂且断了这般念想，单单静心感悟起来。 稍作沉思，他便不禁赞叹道：“好剑！好剑！轩辕兄的锻器技法，可谓是精妙绝伦，乃是我平生所见之首！” 话音刚落，得了自家主人这般承认，手中素光便像是受到无穷鼓舞一般，清鸣不止，欢呼雀跃，灵动异常，剑身微颤，似是兴奋至极。 这又何尝不是受到了离阳的情绪感染呢？剑修与自身所倚仗的剑器之间向来如此，在共同的精神纽带链接下，喜怒哀乐一应俱全，尽数能在剑道上展现。 生而为人，纵使天赋高绝，根骨奇佳，悟性非凡，也不可能一诞生便人剑合一，踏入真果境界，无剑胜有剑，万物皆趁手。 除非经过特殊干预，有飞升大能施展通天手段，在娘胎里便促成剑神交感，不然的话，所有剑修都必须先持剑，再弃剑，最后自成剑。 这是剑道必经之路，也是人族天性。 而如今，离阳得此真剑，便好似攀登者入手拐杖，高山险峰指日可到，又怎可能不欣喜。 见他似乎十分满意，一旁的轩辕治也不由笑着附和道：“这也要多亏离兄给予的灵材丰富，再加上那柄残剑品质不俗，才得以成就此剑之锋芒。” 这自然只是谦虚之语，是以离阳单单点了点头，表示回应，并未多言。 他心念一动，与手中真剑交感，想要唤出素光，看看经此蜕变，受了脱胎换骨的对方，又会变成何样？ 却不想待得玄光乍现，智灵突显，离阳却是有些诧异。 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乃至于暗中催动法力，想要破除面前的幻境。 然而，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现在显现于他身前的，的确是素光。 未曾想先前尚且长大了几分的少女，经过这一次重铸，个子竟是又矮了一头，变得与刚刚点灵之时无有多大差别，甚至于，面貌看上去更加年轻幼稚一些，活似孩童。 如此说来，离阳长久的心神温养，岂不是前功尽弃，又要从头再来？ 真是世事无常。 事到如今，他也无可奈何，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问道：“你怎地又变小了？” 而听自家主人这么一问，素光先是一愣，似是有些不解，随后稍作感知，才像是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面露难色。 她自然是知晓离阳秉性的，毕竟相伴许久，早就心有灵犀，原本想着重铸之后，自己或许便会变为如苍那般的知心大姐姐，却不想又回到了。 她是茫然无措，摇了摇头，呆呆回道：“老爷，素光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其实离阳本就不打算讨个究竟，毕竟这也并非什么坏事，大不了再昼夜不歇地用心神温养便是，迟早可以成就真身的。 但一人一灵的奇怪反应却是落入了一旁的轩辕治眼中，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差错，眉头一挑，连忙开口问道：“离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见的状况？” 离阳本不想回答，只想敷衍了事，毕竟这只是小事，但他稍加思索，却是莫名问道：“轩辕兄，我有一不解之处，困扰许久，想要请教一番。” “这灵宝之灵的演变，究竟与什么有关？” 听闻此言，轩辕治先是眉头一皱，低头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便慢慢道来：“自然是与灵宝本性有关。” “虽说掌控者能够施加诸多影响，但那都是后天干预，若论先天所属，当归于法宝本身。” “也就是说，与修士并无什么关系了？” “可以这样理解。”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不由释然，他还以为是自己这边出了点问题，原来是素光那边。 想来也是，灵宝无一都是经过了数千年的沉淀才得以成就，如素光这般，不过出世百年，便登临真剑，放在一众灵宝之中，自然年龄最小，阅历最浅。 也因此，才显现幼态。 不过要是这样想，归根到底，还是离阳修为进步太快，不到四百年便成就登灵，如宋音虞这般能被护道灵宝看上的绝世天才，光是从元丹到化玄，也足足耗费了两百多年，距离成就登灵，还是个未知数。 也就是说，罪责，其实最终还是归结于离阳。 他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埋下的隐患，到了现在才生效，自讨苦吃。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不再多问，转念一动，便将素光重新摄回手中真剑，进而归鞘于神印之中，开始鼓动两道原初先天一气，进行温养。 随即朝轩辕治执了一礼，话锋一转，却是说道：“如今委托完成，真剑也重铸完毕，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轩辕治却是有些不解地挽留道：“离兄如此着急离去做什么？作为贵客，我还未摆宴相迎。” “更何况，离兄难道不多留几日，与洛真传聊聊？” 听到这番话，离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该说的话，有人已经替我说了，更何况又并非是要分别多久。” 有秋娥在，他若是想，随时随地便可通过对方与洛芷建立联系，自然也不差这一时。 既然此次出行诸事已然告一段落，那么他便该回去继续收摄冥数，提炼大药，增进修为了。 更别说，素光刚刚重铸完成，有所收获，也得静心参悟一会，是以不可久留。 而见他语气平淡，态度坚决，轩辕治便也没再坚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离兄一程，此次也多亏离兄愿意照顾我那徒儿。” “如此甚好。” 三言两语便敲定诸事，两位登灵修士同时驾起遁光，朝远方天际疾驰而去，待到将要出大乾国界之时，轩辕治才堪堪停下，朝离阳抱拳，后会有期。 第284章 分身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天罡大陆西极，云埃富集之地，离阳复归此间，端坐天中，双眼紧闭，与先前分出去的心神重建联系，接收来自云埃小界之中的信息。 界外一天，界中一年，凭借免疫恐惧放大的强悍心神，载体不断完成各种来自灾魇处理协会的委托，通过吸收大量灾魇，很快便将自身念的能级，提高到了阿尔法级别，也因此跻身于最顶尖的除灵术士行列，甚至于频繁收到来自政府的邀请，希望他能够加入aif。 离阳倒没有拒绝，而是欣然同意，毕竟诸多关于灾魇与念的秘密，都藏在aif之中，这是数千年来人类斗争的积累，不可小觑。 如今有了足够的念，再加上海拉的协助，这些深藏于本地硬盘或者实体档案中的资料，自然是一览无余，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但越是深入其中，真相便越是扑朔迷离。 关于灾魇的诞生有好几种说法，并且似乎都有一定的道理和证据，至少到现在，人类还搞不清究竟如何杜绝这种异常生物的出现，只能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尽量避免危害扩大。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是问题。 只因经过海拉的估算，载体只要达到非人级别的欧米伽级，便可扭曲现实，接引一部分本体力量降临，进而收摄冥数，提炼大药。 到那时，什么灾魇都是蝼蚁，自然不必去管。 然而虽然说得这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较为困难，毕竟此界亿万人类之中，自身念能级达到欧米伽级别的根本没有，似乎只存在于灾魇之中，乃是那些存在了数千年的大魇，才能成就的境界。 不是凡人能够触碰到的领域。 而关于如何突破这一界限，更是众说纷纭，至少到现在，离阳还没有寻得一个较为靠谱的说法。 当然，他其实心中也有一想法，那就是直接找上一欧米伽级别的大魇，直接将对方打杀吸收了，不就能知道如何升华了？ 只是，这一计划实施起来也十分困难，且不说以载体现在的实力到底斗不斗得过欧米伽级别的大魇，单单如何找到对方，便是一个问题。 即使是在aif的秘密档案库里，也只记录了三只疑似达到欧米伽级别的大魇，并且其中两只已然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到现在再没有出现过，即便没有彻底消失，也行踪不明，根本寻不得。 至于剩下那只，也已经数年没有任何踪影，更何况虽然知晓活跃地带，但当初的目击者现在早就已经尽数老死了，真实性都有待商榷。 如此看来，这第一步便难以实现，更遑论后者。 还需深耕。 不过这些都是载体那边需要劳心费神之事，现在离阳这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试试分神合离法。 虽然以他现在的领悟进度，即便魂灵早已踏入了半步金带境，但最多也就生造出一具分身，无法像溪珠娘娘那般，分化九珠，进而合为一体，功力大增。 想来对方也是经过长久的积累，才能到达此种地步，如离阳这般的初学者，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得循序渐进才行。 说干就干，他当即运转功法，开始分裂自身魂灵，从而衍造分身人格，奠定基础。 至于合适的载体，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虽不精通创生一道，但有阴阳五行，外加先天在身，重塑躯体，也不过顺手为之，小菜一碟。 毕竟当初突破元丹之际，便是借助补全完整的五行真意，又恰好引动天劫之威，才得以生造出如今这具躯壳。 魂灵乃是修士最为重要之物，尤其是到了高境界，肉身不过泥塑土捏，随手便可生造数具，已然不算什么关键，纵使剜心刨肝，断头失脑，只要元神不灭，便可龟缩于自家洞府之中，耗费些许灵机，再演入世。 因此裂魂一事，说起来简单，实则凶险异常，即便不涉及魂心，单单分割外在魂体，所带来的钻心剧痛，也不是常人所能够忍受的。 更何况，魂体往往承载着大量记忆，稍有不慎，便会弄得自己凭空失些过往，若是刚好这其中有涉及自身所修之道的经历，轻则境界跌落，气息不稳，重则直接走火入魔，道则改易，不复以往。 好在，离阳虽不是鬼修，也并非冥魂教修士，但他当初在重光洞中，可是与域外天魔打过交道，甚至还帮万彰分离了寄生的天魔虚影，如此，也算是对魂灵有一定研究，更别说他还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肉身，单单以元神形态存在这世间。 紧皱着眉头，一番施为下，便成功分割出了一小块外在魂体，虽说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给离阳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与数位同阶修士车轮战，气息萎靡，精神不振不说，元神还隐隐作痛，就好似有天魔寄宿在其中啃食一般。 可谓是实力大减。 “还好，我没有在海岛之上便琢磨此法，否则便危险了。” 稍稍检视了一下自身，发觉情况不太乐观，乃至于超乎预料，离阳便不禁庆幸，他当初没有贸然行动。 将成功分离出的魂体悬在掌心，立于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当然，现在看还是如此，若是待得放入培养好的载体之中，等其生出灵智和人格，便如九公主与溪珠那般，除去受制于离阳以外，便再无什么相同之处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当作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取而代之的，则是精神上的紧密联系，心有灵犀也只是最基本的。 离阳看了一会，便伸手一挥，于五指指尖放出五行法则，双眼微睁，阴阳真意自其内生出，鼻腔鼓动，上下颚张开，两道原初先天一气便如白龙玉蛇一般钻出。 只见五色玄光，黑白二气，与至纯之雾相融，逐渐混溶为一体，缓缓转成人形。 如此，先天阴阳五行一应俱全，若不是无法突破，离阳还想借些天劫之力来淬炼。 不过即便如此，重塑出来的躯体，也足够非凡了，不说灵根，单单有原初先天一气滋养，即便是凡人，也能长命久生，活个数百年不成问题。 做完这些，接下来只需等待便可，不过却是还有一事，需要考虑。 那就是，这具分身，名字该叫什么呢？ 好歹也是类似于后代的存在，相当于自己儿子，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可不行。 念及此处，离阳便低头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猛然间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朵上达天穹，下至大地的朦胧云雾。 他灵光一闪，不禁喃喃自语道：“不如，就叫做长霄。” 长霄入云，直上天穹，单看这一深远浩大意境，便足以称得上一个好名字了。 更何况，念起来也颇为朗朗上口。 第285章 重启 分身载体的培育，以及灵智人格的形成都需要时间，并非几日便能完成的。 按照现在的速度，估摸着大概还有半个月，才能催生出一具完整的分身。 好在也无需有人在一旁时刻照看，在先天阴阳五行的加持下，一切都照常自动进行，不必离阳费心劳神，他大可去忙其他事。 就比如，借助刚刚完成重铸的素光真剑，来进一步完善自创剑法，从而触及更高境界，也就是剑道法则。 然而，离阳不过闭关静修，参悟剑道数天，留在大衍内的载体，却是又发生了新的变故。 引起了他的注意。 念想转动，心神一瞬间便降临到了家仆阿福的身上，静静注视着面前的迷雾，目光幽幽。 自打华夜与纪雷这阴阳两面相合，将一切重启，又需从头再来之后，离阳便收回了寄宿在这具苍老载体之上的心神，暂时放弃了大衍，转而投向其他云埃界，也就是灾魇界。 按理来说，即便他不降临，云埃界中的时间也会自行流动，推进剧情，毕竟自成一界，并非受制于他。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停滞在了离阳第一次降临的时候，他不动，关于寒卿卿的故事，乃至于此界所有人的命运，也不会继续。 “是形成了某种类似于时间锚点的存在吗？” 他不禁这样猜测到，稍加思索，却是突然间接管五感，缓缓睁开双眼。 是与不是，看看便知晓了。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与当初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压在身上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是血流遍地的房间，以及耳边隐隐传来的哭声。 似曾相识，实在相识，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但这次，离阳决定做出与上次不一样的选择。 毕竟既然已经找到了新的云埃界，那么此界的冥数便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更何况先前还失败过一次，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再走老路。 他心念一转，当即起身，也不去寻什么寒卿卿了，哪怕对方拥有非凡之物凰血，沿着穿廊便是一路狂奔，到了庭院中，看也不看那片极为可疑的竹林，而是直接朝着大屋走去。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离阳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莫名其妙朝身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毫不犹豫地溜了出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显然都在庙宇附近祭拜具天神，离阳却是没有如上次那般，故技重施，趁机混入力士之中出城，反倒先利用易容术改头换面，然后寻得了先前去过的书店。 由于已然知晓内里存在一负责看护的残疾少女，他这次便没有偷溜进去，转而直接敲响了木门。 “喂喂喂，有人在吗？老夫想借些书。” 似乎是听出离阳的声音十分苍老，像是老人，过了片刻，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但却并未完全开启，只显露出一条小缝，无法通行。 一双警惕的眼睛，藏在门后怯生生看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发觉到离阳的存在，真的是一满头白发的老汉之后，却也没有贸然开门相迎，反倒是轻声回道：“现在不做生意，老爷爷您还是先回。” “待得我大伯回来，再借书也不迟。” 此女显然持有戒心，不会因为离阳是个老人，就放他进来，并且这其中，或许也有对方大伯的吩咐。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却也不恼，单单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行，既然店主不在，老夫便多等一会。” 说罢，便自顾自地蹲坐在一旁的屋檐下。 以载体的寒家家仆身份，虽然不能抛头露面，若是被纪王爷的手下认出，必定要杀人灭口，但现在离阳已然做了伪装，手段高明，常人是难以看破的，恐怕也只有真气大宗师才能通过真气辨识出真面目。 而即便是纪王爷，也使唤不了一群真气大宗师去搜查一个家仆，上次之所以追杀离阳，也主要是为了争夺拥有凰血的寒卿卿，杀他只是顺带，若不是屈星河那老登突然跳反，恐怕阴阳两面还不能汇聚。 也就是说，如今离阳只要不主动暴露身份，是很难被纪王爷的人找上门来的。 他大可留在这泰安城，隐姓埋名，安然无恙的度过一生。 不过这也并非离阳所想要的，他打算研究一下具天神教，这家书店，或许便有些资料。 在上一次降临之中，具天神教出现的次数极多，也与华夜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便能从中找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而见他并不打算离开，少女也没有驱赶的意思，倒也没有把木门合上，仍旧留出一个小缝，暗中窥视着离阳。 再有一会，祭拜结束，街道上便陆陆续续出现了返回的百姓，一身着靛青色长袍，有些瘦削的中年男子缓步朝书店这边走了过来，他皱眉低头，似乎心事重重，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蹲在屋檐下的离阳。 直至走到了门口，眼角余光才窥见了不寻常的衣角，猛然间抬起头一看，面露惊讶，眼中有些不解。 “这位老先生，不知坐在鄙人家舍门口，有何指教？” 虽是问询，但语气还算平和，看上去似乎并不像那种虐待自家侄女的恶人。 只不过，人心隔肚皮，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者比比皆是。 离阳这才站起身来，笑着回道：“老夫想借些书籍，可否方便方便？” “原来如此。” 男子点了点头，随即瞥见了门后的少女，却是突然间冷声呵斥道：“还不赶快开门？怎敢让老先生立在外面？” “看来，我先前教你的，可全都忘了！” 此言一出，少女顿时吓得一激灵，连忙打开了大门，拄着拐杖，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 男子这才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笑着对离阳说道：“老先生请进，不知究竟需要借什么书籍？” “鄙人这里山川地志，历史文理，神话传说，话本之流一应俱全。” 离阳跟着此人进了书店，环首扫视了一番，便将目光停留在一本唤作具天开物的书籍之上。 无需他开口，男子自然有所察觉，循着视线一看，便言道：“原来是想拜读具天大神的圣迹。” 他走过去将书本拿下，随手便递给了离阳。 同时又提醒道：“老先生若是想入教，去庙宇参拜便是，那里的资料可比鄙人这里全多了。” 离阳表面上点头应声，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当即便翻开这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在外人看来，他这般动作，便好似在简单检查一下书籍的完好程度，是否有所缺漏而已。 只有离阳自己知晓，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然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将书中内容尽数记录下来，分毫不差。 随即便顺坡下驴，道谢一声：“多谢指点，老夫这便去。”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书也没拿走，他身上本就没有钱。 这一行为，倒是让中年男子有些错愕了。 第286章 问 从那本具天开物之中，离阳得知了不少关于具天大神的情报，对这一大衍创世神，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书中用大量篇幅，着重描写了具天大神是如何于混沌之中开辟大衍，生造万千魂灵的，细节之严谨，并非凡人所能捏造出来的，更何况有不少地方，还与离阳所知的一些秘辛相互印证。 由于法则迥异，很多地方放在此界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若是拿到天罡大陆之上，便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实在不简单。 凡人何德何能可以知晓这些非凡之事，一些修士尚且不知，最起码也要修到化玄，才能涉足分毫。 即使是离阳，也只能堪堪看懂一部分，剩下的虽不能辨认真假，但稍稍琢磨一番，便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看，并非神棍的胡言乱语，而是确有其事。 由此，便可断定，这本书的作者，亦或者说，写下开天辟地，日月斗转之人，必定并非泛泛之辈。 说不定，便是此界主宰。 “如此说来，此界也并非寻常云埃小界，而是一疑似飞升修士的大能所创吗？” 没错，经过一番考证，离阳脑海之中很快便冒出了这样一个猜想，他认为此界并非虚天生造，乃是人为。 而华夜与纪雷，或许便是那位大能的元神残像，至于寒卿卿，此女可能代表着某种执念。 之所以不直接认定为仙人之梦的延续，便是因为虽然大衍存有屈星河这个老登，但其他诸多地方，也无有与天罡大陆相似之处，与之前在幽昼殿完全不同。 不过离阳倒也没有完全否定这种可能，在他看来，大衍更像是两者融合而成的产物，一部分是修士遗留洞天，一部分则是仙人梦境延续，虚实交融，才成就如此。 但这并非是什么好事，真假混溶于一体，便更加难以破局。 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而事实上，离阳此时，也正在做这件事的路上。 他逆着人流来到了庙宇前，恰好看到了神婆带着一群力士，将在齐江上清洗好的具天神像抬了回来，重新安置在庙中主位上，威严满满。 这么定睛一看，离阳还真发现，这所谓具天大神的模样，与华夜还有纪雷，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然不多，但也很明显，稍作比对便能看出来。 也怪他上次忙着逃命，根本没有去管什么具天神像，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 如今细细一想，着实有不少地方，存在猫腻。 离阳稍作打量，便直接进到了庙宇之中，他的出现倒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毕竟有不少善男信女，即便祭拜已然结束，也仍旧留在此地，恭迎具天大神归位。 在这些人眼中，离阳不过是和他们一般罢了。 神婆指挥完力士，便亲自取来一长香，将之点燃，跪在神像前，叩首祭拜，以示诚心。 而见她这般，此间众人也有样学样，一同朝高台之上的神像叩拜起来，倒是显得一旁唯一站立的离阳有些格格不入。 他自然是不可能跪的，这神像只是虚造之物，又并非原主。 但这般举动落在众人眼中，便显得有些不敬神了，也就看离阳年纪较大，白发苍苍，又衣衫褴褛，许是乡下来的粗鄙樵夫，才没有过多计较。 不过，待得叩首完毕之后，那神婆起身转头，看到离阳，却是开口问道：“老先生来我庙中，意欲何为？” 此女似乎不像上次那般，认定了离阳为什么具天神使，也就是说，归根到底，还是寒卿卿的缘故么？ 念及此处，离阳目光闪动，稍加思索，便回道：“老夫久闻具天大名，所以想来看看，顺带求人解惑。” “不知神婆可知晓，这‘具一’，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玩意乃是具天开物之中提出的一个概念，似乎先于先天，又后于混沌，乃是具天大神开辟大衍的基础，可以说，没有具一，便没有此界。 离阳一时半会想不出这具一究竟是何物，所以便拿来问问这神婆，若对方真的知晓些什么，那他便直接入教修行。 倘若此女也不知，那这所谓的具天神教，自然也没有什么加入的必要，此界也可直接放弃，再降临也是无用。 未曾想到他其貌不扬，竟是突然间抛出如此深奥的问题，并且也与具天神教有莫大的关系，神婆心中不由一惊。 她停顿片刻，才淡然回道：“具一便是具一，取具化万千，一念而成之意。” 随即又补充道：“看来老先生对吾教教义很是通熟。” “一念而成？”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起来。 对方所说虽然简单，但却并非敷衍了事，借此他隐隐捕捉到了一丝关键，但由于缺乏其他信息，无法再深入下去，窥见真果。 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抬首再问：“那么，‘天合’，又该如何解读？” 这同样是来自具天开物里面的独有概念，很有可能在天罡大陆上也有类似的说法，并且甚至离阳还知晓，只不过由于换了一界，转述为了不同的象征，一时令他这个外来者有些不解。 好在，对此，神婆这个本地人，也做出了相应的回答。 接下来，便是离阳三番五次发言提问，神婆一一回应，在此间参拜的众人眼中，二人就好像是在辩论斗法，你来我往，离阳像是来踢馆的。 但既然神婆没有直接赶人，反倒耐心解释诸多问题，这些信众倒也没有逾越，做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如此，再有半个时辰，离阳虽然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但也已经明白，这具天神教之中，的确有他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载体说了这么久，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需要歇息一会。 再者说，一下子得了这么多新概念，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是以当即停下了问询，转而言道：“老夫还有诸多不解之处，不知可否去别处详谈？” 回答了这么多问题，神婆自然也看出，离阳对自家神教极为了解，比一般信众可要厉害多了，就算比她稍微差一点，也可以担任小护法了。 乃是可塑之才。 如今教中正值缺人之际，若是能将对方招揽其中，教主必定大有奖赏，于神教也益处多多。 念及此处，她便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既然老先生对吾教见解颇深，不如直接加入吾教，一同钻研具天大神之法？” 瞌睡来了送枕头，离阳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应声，笑着回道：“如此最好，老夫本就心慕神教已久，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研究。” 见他欣然同意，神婆也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说道：“且随我来。”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朝庙中深处走去，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二人背影逐渐消失，再不见踪影。 只留下一众信徒面面相觑，不少人还沉浸在刚才离阳与神婆的辩论之中，似有所悟。 第287章 翻译 在超凡不显的世界，知识变得格外重要。 当人力有穷，无法撼动山海之际，智慧便显现出了极大的作用。 离阳凭借自身对于具天开物的独特见解，在神婆的引荐下，成功混入了具天神教，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具天信徒。 当然，心诚不诚，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至少在神婆眼中，能够通读教义，皓首穷经的离阳，绝对是具天大神的忠实信徒，是以也没有过多考量，当即便做了决定。 “吾教无有什么禁令，只要不做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便可。” “唯一要小心的，便是尽量不要与皇家之人扯上关系。” 庙中深处，隐秘房间内，神婆淡然叮嘱到，离阳也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 至于实际到底遵不遵守，便要看具体情况了，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善人。 不过，作为川朝，乃至整个大衍势力最大的宗教，即便想要与皇家拉开距离，恐怕也做不到。 毕竟皇帝老儿很难容忍在他眼皮子底下，有这样的非官方民间势力，这么多不受控制的百姓存在，必定会加以干涉，乃至于直接将具天神教纳入政治体系之中，当作维持统治的工具。 在离阳看来，所谓的具天节，便是这样的产物。 能让全国各地在这一天都封城的，也只有皇帝老儿了，这样做既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又满足了具天神教的意愿，算是双赢。 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对于离阳来说，也并无多大影响，他现在只想从神婆口中，乃至于其他教众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具天大神的信息。 既然开天辟地并非虚假，乃是大能修士所为，那么这些概念便算是宝贵的知识，对于离阳感悟先天一道，裨益良多，不能错过。 而见他这般，神婆也微微颔首致意，这时一旁的童子奉上一套衣服。 “这便是你的教衣，在庙中需时刻穿着，唯有晚上休息才能脱下。” “但若到了外面，便可随意。” 为了掩盖身份，离阳身上原本的家仆粗布衣服本就被他刻意弄坏了，若不是手脚还是脸上还算干净，没有落什么灰，恐怕便会被人当作乞丐了。 如今有了新衣，高兴自然算不上，但起码好受了许多。 他从童子手中接过教衣，朝神婆眼神示意，便走到一旁的隔间内，利索地换上了衣服。 这教衣材质不差，但也不是什么丝绸锦缎，比平民所穿的粗布衣服要好一些，表面还刻有一些花纹，整体呈靛青色，与天罡大陆上的道袍倒是有些类似。 想来也是，这设计灵感，显然来自具天大神，毕竟是教众制服。 换完衣服的离阳从隔间走了出来，端坐在神婆对面，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身衣服，他的形象也变了不少。 先前只是一粗鄙樵夫猎户，如今却隐隐有了一丝大儒模样，若是下巴上的胡子再长点，眉目再缓和慈祥点，便更像了。 神婆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她最为看中的乃是离阳的知识，但作为教众，也需时常抛头露面，若是形象较好，自然也更有利于传播信仰。 她稍加思索，却是开口问道：“如此，你我便算是同胞了，在外需尊称，但于内，便可随意。” “我真名乃是韩锦，若是不嫌弃的话，唤我韩小妹便可。” 载体的年龄显然要比韩锦大许多，二人差了几乎有十岁，莫说小妹了，若是再大一点，唤女儿都行。 离阳也回道：“老夫刘何，年长你几分，却不敢称大兄，直呼便是。” 既然已经打算抛弃寒家家仆的身份，他自然不可能再用载体的原名，也就是阿福了。 再者，这名字听起来也不太好，一看便知并非正经，乃是主人家随口取的，毕竟只是仆人。 双方自我介绍了一番，互相了解以后，戒心便消去了不少，也可开始说正事了。 韩锦当即又问道：“不知，你对古文有无了解？” “若是有，又有几深？” “古文？” 离阳对于大衍的历史自然有所了解，但这古文，却是没有多少研究。 不过，既然对方都开口问了，便必定是有所诉求，他也不可能如实回答。 当即回道：“老夫自然是通晓的，至于究竟如何，还要看实际情况。” 得了这般回应，韩锦目光闪动，稍加思索，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经书，一经显现，便有浓郁的霉味传出，显然不是近代之物，应当有些年头了。 “你先尝试一下，将这卷用古文撰写的经书，翻译成川朝文字。” 说罢，她便将古朴经书递给了离阳。 离阳接过经书，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看，便发觉其上的文字，竟是与先天御术的梵文极为类似，甚至无需研究，一眼便能看出含义。 显然，韩锦口中所谓的古文，便是天罡大陆之上的洪荒文字。 如此看来，开辟这大衍界的大能，恐怕与道章九字，乃至上界仙人有脱不了的干系。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更是思绪万千，落在韩锦眼中，便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离阳这才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面前经书之上，当即挥毫提笔，开始写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之感，似乎对这些晦涩难明的古文极为熟悉。 见状，韩锦自然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离阳再怎么博闻广识，对上这些古文，翻译起来不说困难，也至少需时不时停下来思考其中真意，避免有什么差错。 却不想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就好像直接能看懂一般。 她下意识地偷瞄了几眼，心中更是一惊，只因离阳所写的内容，与教内大护法解读的没有多大差别，甚至于，在某些词句语境方面，似乎离阳翻译的更加准确，并且通俗易懂。 发觉这一点，韩锦不由喜出望外，没想到随便招揽一位信徒，便是这般能人，若是待得离阳将资历熬上去了，说不定她以后还要仰仗对方呢。 此等人物，必须得交好才行，趁他尚且处于微末之时，雪中送炭，可要比锦上添花强多了。 而就在她思量间，离阳却是突然停笔着墨，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单单只是他已然将经书翻译完毕。 他将翻译好的经书递给了韩锦，同时说道：“若是有什么缺漏之处，还请指正。” 韩锦接过一看，心里便有了大概，也没多细看，便直接将之放回了桌子，毕竟教中已然有了相应的译文，刚才拿出来，也不过只是想考考离阳而已。 如今已然知晓离阳精通古文，达成了目的，原先的想法便要改换了。 韩锦稍加思索，却是笑着回道：“翻译的很好，看来，你在古文方面也有不浅的造诣。” “既然如此，我这里便有一些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这也是具天大神的意愿。” 第288章 再遇 “是翻译更多像这样的古文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必韩锦解释，离阳也有所猜测。 想来刚才也是试探他究竟懂不懂古文，若只是一知半解，说不定韩锦便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而对此，韩锦也没有否认，反倒是极为干脆地点了点头：“没错，教中还有不少古籍需要能人解读，人手实在不足。” 随即又像是生怕离阳拒绝，补充道：“放心，每成功翻译一卷经文，教内便会给你记一笔功德，可换取诸多事物。” “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也大可与我一同住在这庙中，衣食不愁，自有人伺候。” 前者倒不是关键，反而后者算是解了离阳燃眉之急，毕竟他现在无家可归，又身无长物，载体也需要食物和休息，能待在这庙中白吃白住，自然是极好。 更何况，既然都知晓这古文与道章九字有关了，离阳又怎可能放弃这送上门的大好机缘？ 是以顺坡下驴，当即便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如此最好，老夫这便不客气了，还望小妹多多包涵。” 得了他的同意，韩锦也十分满意地颔首致意，正欲开口，再交代一些相关事宜，先前奉上教衣便告退的童子，却是去而复返，贴在韩锦耳边说了些悄悄话，便立在一旁不走了。 虽然对方格外小心，载体的感官也不够敏锐，但离阳还是能够从童子说话时，嘴唇蠕动的痕迹，辨认出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严书生又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严书生究竟是何人，但看韩锦眉头微皱的样子，便知来者不善。 离阳本打算直接开溜，避开这潜在的麻烦，却不想韩锦稍加思索，当即便吩咐童子道：“你将他带来此处便是。” “是！” 童子自然应声告退，走出了隔间，韩锦脸色由阴转晴，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小插曲。 她看向离阳，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待会便去庙堂领块护法令牌，一切我来安排。” 随即又叮嘱道：“住在这庙中不可大声喧哗，恐惊扰大神，其他诸多事宜，童子会一一告知于你，莫要乱来。” 接下来又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弄得离阳却是有些不想住在这庙中了，因为乃是供奉具天大神之所，禁忌颇多，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就寝，都有极为严格的规定，完全没有什么自由时间。 不过既然都答应了，再想反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在大机缘面前，这点苦头还不算什么，离阳受的住。 二人交谈许久，再有片刻，那童子便领着一人进来了，离阳随意一瞥，待得看清来人模样，却是不禁怔了一瞬间。 只因，此人居然便是那书店老板，残疾少女口中的大伯。 也就是说，他便是所谓的严书生了。 离阳认出了对方，严书生也是一样，他对于离阳在这里十分惊讶，再看到其与韩锦对坐之时，更是瞳孔微缩。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当即转身对着后方呵斥道：“还不快进来？！” 此言一出，离阳这才发现，对方身后居然还跟着一道娇小的人影，不出所料，便是那拄拐的残疾少女了。 在严书生的催促下，少女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多看，连离阳在场都没有发现。 严书生看着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随即便转向韩锦，朝对方拱手执礼。 “韩护法，许久不见，鄙人今日来，是希望贵教履行承诺，收留此女。” 闻言，韩锦却是冷声道：“这么说，你是穷困潦倒，连自家侄女都养不起了？” 听上去是反问，实则是赤裸裸的讥讽。 然而对此，严书生却像是浑然不知，亦或者只是单纯脸皮厚，竟是点了点头：“自然，想来韩护法也知晓，鄙人不善经营，自己吃饱都成问题，又哪里来闲钱养小娃娃？” “她父母乃是贵教信众，生前供奉香火极多，也该相报了。” 话虽如此，但这其中，显然有什么隐情，不然韩锦态度不会这般。 更何况，光是看严书生中气十足的样子，与面黄肌瘦的少女一对比，便知他所说都是放屁，哪里无钱赡养，分明是嫌弃这个累赘。 自家兄长之女，于情于理，也要抚养长大，就这样丢给外人，实在不像话。 见对方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羞愧之意，韩锦有心说些什么，但也知晓，自己无力改变，对方是铁了心要抛弃这女娃。 一想到其父母双亡，自身又残疾，着实可怜，便不由叹了口气。 当即淡淡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将此女应得的家产分与。” “家产？没有！鄙人大兄好赌成性，早就把家底输了个精光，分毫不剩。” 一听到这两个字，严书生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然而韩锦却是知晓，此人又在撒谎。 什么好赌成性，分明是被他自己给侵夺了，不然他一介落魄书生，十载考取功名而不录，没有半点生意头脑，哪来的积蓄开书店？ 真是厚颜无耻！ 韩锦欲要争辩，但见严书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便知晓对方肯定做了准备。 更何况，家产一事，无有遗书，外人也难以说道，即便请来官府介入，恐怕最终也要落得个不了了之。 毕竟少女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 看着一旁低着脑袋，一言不发，默不作声的少女，韩锦也有些无奈，她有心帮忙又如何，当事人自己不努力争取，外人再怎么用功，也是徒劳。 她思量片刻，便沉声道：“十两银子，这是最少！” 原本还打算讨价还价，但见韩锦这副样子，便知晓十两银子真的是对方的底线了。 严书生也不敢得罪，稍加思索，便装作有些为难地回道：“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多带钱财。” “先给五两，剩下的，明日再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莫说明天，恐怕一出神庙，这严书生就要人间蒸发，再寻不得踪影了，剩下的五两自然也无处可寻。 但即便如此，韩锦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严书生极为心疼地掏出五两碎银子，递给了韩锦之后，便告辞一声，一溜烟地离开了，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好似那少女是什么不祥之物一般。 韩锦将五两银子塞到了少女手中，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 她随即看向离阳，却是说道：“此女也干不了什么活，便当作你的书童。” “平日里替你泡茶磨墨，给些吃食便是。” 这话一出口，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离阳着实有些懵逼，不过倒也没有拒绝。 毕竟说来，他与这残疾少女，也算是见过两面的熟人了，对方的经历也着实有些可怜。 反正留在身边，当个小书童也不碍事。 是以点了点头，朝少女招了招手。 “且随我来。” 第289章 神宫村 接下来的日子里，离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待在庙中，专心解读古文。 这些古文有的来自古籍，有的来自石碑，并且格式也不尽相同，诗歌，散文，小说，应有尽有，但内容无一例外，皆是与具天大神有关。 亦或者说，站在离阳的角度，是一位能够开辟云埃小界的大能，所遗留下来的诸多馈赠。 其中不乏混沌先天学说，乃至于涉及到一些至上妙法，单单粗略一观，便受益匪浅，若是细细研读，同时本体那边进行实践验证，双管齐下，恐怕大有裨益。 乃是不可多得的大机缘。 也就这大衍上的万物生灵蒙昧无知，只把这些古文当作教义，单纯拿来糊弄平民，传播信仰，摄取香火，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幸得离阳降临，才没有辱没这些心血结晶，得以在他身上延续下去，没有彻底断绝传承。 对修士而言，死并不可怕，怕的是自身所修之道彻底埋没，永无重见天日，被后人发扬光大之时。 境界越高，与物质世界的距离就越远，精神逐渐与道则合而为一，道不灭，则神永存。 如此说来，也该离阳得此奇遇。 或许冥冥之中，便有那位大能的残念在暗中干预。 不管如何，大衍诸事暂且可以告一段落，由心神驾驭便是，离阳得以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灾魇界。 这里的载体在海拉的配合下，经过不间断地搜索调查，最终成功找到了现存欧米伽级别大魇的蛛丝马迹。 而实际上，离阳在先前早就与对方见过面了，正是那只寄宿在玩偶之上，暗中蛊惑少女演出，从而收摄念的灾魇。 虽然当初不良少女已然告知了这一点，不过那时离阳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方和想象中的欧米伽大魇实在有不少差距，任谁看了，也不会第一时间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但如今，在多方情报考证之下，最终确认其的确疑似拥有达到欧米伽的潜力。 这对于离阳来说，便足够了。 倒不如说，反倒是意外之喜。 毕竟潜力不代表现状，也就是说，对方现在可能还不是欧米伽级别，作为阿尔法除灵术士的离阳若是与之对上，压力自然也小了不少。 “是时候出击了。” 将这只被aif称作‘栗’的灾魇最后活跃的位置记下，离阳便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前往机场，乘坐飞机，到达目的地，再仔细搜寻。 他现在并不在小菊町的家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很早找了个借口，说是出差，在外定居。 当然，这其中，也存有一丝避开星野百合监视的意思。 那女人虽然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但不知为何，总给离阳一种莫名怪异的感觉。 也借助海拉在网上搜寻过对方的资料，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和灾魇扯不上关系。 自打在大衍遭受了时间回溯，离阳便愈发小心谨慎起来，毕竟谁也不知，这里会不会又和飞升修士有关。 至少，在本体力量降临之前，不要贸然行事，能躲则躲，实在避不开，便直接放弃，反正云埃界多的是，不差这一个，充其量浪费点时间。 说实话，若不是劫变将至，必须尽快提升修为，见势不妙，离阳早就开溜了，哪里还会多待。 寿命悠长的他，有的是时间去耗。 将一些换洗衣物和必需的日常用品一股脑塞进行李箱里，离阳便退了房间，打辆车，直奔机场。 栗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两个月前，在北方的芋田县附近，现在赶过去还不算晚，毕竟根据资料显示，栗虽然行踪飘忽不定，行为举止也十分诡异，但每次到一个地方，都会短暂停留起码一个月。 在aif的绝密数据库中，更是记载了对方曾于京都潜藏了半年之久，就在aif眼皮子底下，没有像在形叶市那样搞什么地下偶像，而是直接凭空弄出了一个公司，拍摄了大量a片，其中不乏一些口味较重的。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危害性，这也是为何aif没有派多少除灵术士去剿灭对方，单单监视，毕竟有更多无恶不作的灾魇需要处理，根本抽不出人手。 不过在离阳看来，按照aif的尿性，迟早会找上栗的，毕竟是拥有欧米伽潜力的特殊灾魇，必须得在其未成长起来的时候便彻底清除，亦或者达成协议，从而消去潜在的威胁。 说不准，现在便有一些阿尔法级别的除灵术士前往了，离阳得动作快点。 好在他提前在网上预订了机票，并且还借助阿尔法除灵术士的特权，拿到了头等舱的座位，下了出租车，更是有专人相迎，将他带上飞机。 其实以离阳现在的身份和手段，完全可以动用私人航空，只不过他不愿这么大张旗鼓，恐打草惊蛇。 毕竟不止他一个人渴望达到传说中的欧米伽级别，必然也是不会放过栗的。 来到包厢之中，离阳与乘务员说明了不想被打扰，随后便关上门，躺在床上开始休息起来，养精蓄锐。 念虽然神奇，但除灵术士的身体素质与常人还是一样的，需要进食睡眠，这也是政府机关对非官方除灵术士的态度还算友好的原因之一。 飞机很快便起飞了，没过多久，便平稳落地，离阳自然有所察觉，不必乘务员提醒，便睁开双眼，直接下了飞机，来到了芋田县机场。 他还要再转车，才能到达被栗影响过的神宫村。 只是，当离阳来到车站之时，稍稍感知一番，便发现这里的除灵术士未免太多了些，基本上每十个候车乘客之中，便有一人身上沾有念的味道。 这实在不太寻常。 “莫非，都是奔着栗来的？” 见到这一幕，离阳心中不禁涌现出这样的猜想，但随即又很快否认掉了，只因关于栗的情报，在aif里面，也是属于绝密级别的，一般除灵术士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即便是像离阳这样的阿尔法，也要事先申请上报才行。 “或许，是其他原因。” 他这样想着，却是自然而然地走进了车站，坐在候车位上，静静等待着汽车的到来。 没错，不是电车，因为神宫村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山路崎岖，交通困难，没有普及电车轨道，只有乘坐大巴才能进入。 说来也奇怪，栗以往都是去人口密度极高的大都市，毕竟只有人足够多，它的计划才能收摄到更多的念。 位置偏僻，又人口流失严重，多是一些老人小孩的神宫村，显然不符合这一条件。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离阳思索之际，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一辆破旧的大巴摇摇晃晃地驶进车站，从车身上已然锈蚀剥离的漆面勉强可以看到神宫两个字，想来这便是去那里的唯一汽车了。 离阳当即站起身，朝着大巴走去，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行动，并且其中多半都是除灵术士。 第290章 遗忘之地 负责开车的是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邋遢，身上带有浓郁的烟味，脸上满是皱纹，似乎久经沧桑，像这样的人，在小说当中，往往有很多故事。 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口音，即便是离阳，也只能听出大概意思，是在催促他们上车，索性直接读唇语，没了怪异口音的干扰，还更加准确一些。 上车的乘客足足有五十三人，其中大半都是除灵术士，虽然没有阿尔法级别的，但数量如此之多，也足以说明神宫村不太寻常，可能发生了某些变故。 “会是什么呢？” 离阳想要知道，但也不会贸然开口问询，只可惜不能搜魂，稍加思索，便打算见机行事。 以他现在积累的念，再加上有强大心神加持，天生免疫恐惧放大，只要不碰上真正的欧米伽大魇，便没什么能够拦住他。 由于上车的人太多，座位远远不够，不少人只能站着，即便是除灵术士也不例外。 有人想借助念的力量，制造幻象让别人乖乖让座，只可惜被其他除灵术士暗中阻止了。 好在离阳动作迅速，提前抢到了座位，不至于一直站着，要知道，这里距离神宫村可不近，起码有三个小时的路程，若是一直这样站着，一定很累。 不过正当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却是发现有一道念正在暗中朝他袭来。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目的，是想要抢座还是什么，但作为阿尔法级别的除灵术士，离阳可不惧任何人。 心念一动，便催动自身积累已久，浩如澎湃的念，如海潮翻涌，朝来者卷了过去，顷刻间便将之湮灭。 受了这一击，自然不太好过，离阳微眯着眼，随意一扫，便注意到了一位站在车门附近，带着鸭舌帽，行踪隐秘的年轻男子。 对方脸突然煞白，身子不由颤了一瞬，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却瞒不过离阳的火眼金睛。 想来，此人便是刚才那道念的主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是不禁轻笑一声，转动念，朝对方反扑了过去。 即便是在阿尔法级别之中，离阳念的能级也是数一数二的，更别说，年轻男子连阿尔法都不是，看其念的量级，也就贝塔左右，面对如汪洋大海般的念，反抗也只是徒劳，挣扎了片刻，便被完全俘虏了。 表面上一切正常，但内里的心神，早就陷入了离阳一手捏造的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想，完全可以诱发出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就如同捏死蚂蚁一般，轻而易举地毁灭此人。 不过无冤无仇，也不必这样下死手，更何况，离阳还想问些事呢。 心念陡然转动，化作此人心中最为尊敬之人，居然是其爷爷。 当即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去神宫村？” 已然沉浸于幻境之中的对方自然毫无自由意志可言，离阳问，他便说，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原来神宫村最近又发生了多起灾魇袭击事件，村里的自治会联名上书，希望市政府派除灵术士过来处理。 由于目击到的灾魇很多，因此也点明需要很多除灵术士。 也就是说，车上大部分，恐怕都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弄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便放过了对方，单单强行抹去了关于自身的记忆，落在男子身上，便只觉得自己打了一会盹，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过当他看到离阳的时候，却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即便想要动用念抢座，潜意识中，也不愿把离阳当作目标。 某些深层的心灵印记，是无法被磨灭的。 凡人便是如此脆弱。 经过一番暗流涌动之后，车上总算是安静了些许，伴随着引擎发动，开始朝着神宫村行驶。 这辆大巴似乎使用了很多年，不少零件都已经老化了，即便是在平坦的马路上，也会时不时突然颠簸几下，乃至于发出刺耳的噪音，像是随时就要报废了一般。 行进速度也很慢，借助窗外的参照物，离阳得以估算出具体速度，大概也就每小时二三十公里，这么说来，其实离神宫村并不远，只是单纯这车太慢了，所以要走足足三个多小时。 闭目养神了许久，由于大巴已经逐渐进入了山里，都是碎石路，更加颠簸，坐稳都成问题，便也只能拿出手机看了起来，消磨时间。 再有一会，大巴才停了下来，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只不过，这里距神宫村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徒步走过去才行。 一众人下了车，相互之间，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距离，由于市政府忙着处理其他在市区活跃的灾魇，因此即便神宫村自治会联名请求，也实在分不出更多除灵术士，只能在灾魇处理协会上发布委托，吸引非官方除灵术士前来清剿。 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自然不可能因为目的一致，就混在一起。 倒不如说，没有直接开打，单单只是相互提防，便已然算好了。 离阳也不例外，刻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走得不快不慢。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虽然这些人没什么威胁，但既然有替死鬼愿意上前趟雷，自然也是极好的。 那些灾魇倒是其次，栗很有可能便藏在神宫村，必须得小心应对。 有人也和离阳是一样的想法，没有走在最前面，不过仍旧有人自信满满，亦或者单纯愚不可及，抢在了最前头。 就这样，包括离阳在内，有男有女，总共二十二位除灵术士，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朝着神宫村前进。 伴随着众人的深入，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变化起来，正值春季，本该绿意盎然的树叶却是枯黄一片，在莫名阴风吹拂下，簌簌落下，听不见虫鸣鸟叫，一片死寂。 这显然不太正常。 有人见到这般景象，便心生畏惧，纠结片刻，便转头离去，沿路返回。 随着气氛愈发凄凉古怪起来，中途放弃者越来越多，到最后，也就只剩包括离阳在的七人了。 这些人虽然自认为有些实力，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忍不住下意识地拉近距离，抱团在一起。 离阳也索性混入其中，若是遇到危险，正好拿这些人挡枪。 七人再度前进，总算是在日落前，抵达了神宫村。 然而这里的景象，却不太像是一个现代村子。 面前尽是些长满青苔和各种藤蔓的砖墙，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及逐渐变得有些阴沉的天空。 无一不在表明，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有人这时便忍不住提议道：“不如，我们还是回去？” 此言一出，也引来了不少人的附和。 “还是交给政府那群家伙，这项委托的报酬本就不高，我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只是，待得众人内心纷纷生出退意，齐齐转身欲走之时，却是悚然间发现，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然被半人高的灌木给完全挡住了。 就像是从来都无人走过，这里成为了一片遗忘之地。 第291章 群魇乱舞 “路呢？” 如此明显的异常，很快便被人发现了，忍不住惊叫一声，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离阳猛然间转头看去，稍稍调动念，便破除了这般幻境，来时的路仍旧好端端地存在着，没有丝毫被抹去的迹象。 但这只是他的视角，落在别人眼里，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一位脸色慌张的年轻女子连忙向前迈了几步，似乎是想要沿着原路返回，然而明明道路就在面前，她却死活踩不上去，反倒一直绕着原地打转。 这样的情况，一般被称为鬼打墙，受害者会在无穷尽的奔跑之中耗尽体力，亦或者意志先被击垮，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之所以离阳不受影响，想来也是因为他的念能级最高，超过了施展障眼法的灾魇本身，但这些贝塔上下的除灵术士，便不能幸免了。 突然间遭了此等变故，个个心中悚然不已，心态稍差之人，便如年轻女子这般慌不择路，而即便意志较为坚定之人，也纷纷面色凝重。 无法看破假象，便意味着幕后黑手的念要强于他们，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实力上的差距已经显露，接下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有人立马掏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求救，但很可惜，这里没有半点信号，连网都上不了。 有人开始胡乱动用念，试图寻找出路，然而除去白白耗费体力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量级之差，便是如此恐怖，更何况还是心灵层面上的，即便只相差一分一毫，也犹如天堑，咫尺天涯。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并且有向着最坏发展的趋势，不过好在虽然众人都不是官方人员，但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除灵术士，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当然，这或许，也与以离阳为首的几人，尚且镇定自若有关。 他们被视作了主心骨。 众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惊慌失措者，在发泄完情绪之后逐渐回过神来，也下意识地朝着一些面不改色之人靠近，就比如离阳。 只不过，别人那里是萌妹子，他这边，却是男人，并且还算是熟人。 也就是先前，在大巴上，曾经暗中对离阳出手的鸭舌帽男子。 或许，也是因为心灵印记的影响。 同样被当成可靠之人的，是一位左眼留着上下刀疤，带些匪气的轻装女子，年龄和离阳差不多大，可能比他还小一些。 对方看向离阳，当即便开口，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天中惠，前aif队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当抱团才行。” 原来是从aif那里退役下来的，怪不得如此镇定，也莫名带有一丝领袖风范。 离阳也顺坡下驴，却是没有报上真名，单单回道：“叫我上杉就可以。” 毕竟是此界之中屈指可数的阿尔法级别除灵术士，星野信松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都有些耳熟，更别说对方还是前aif队员了。 来之前也特意做了伪装易容，改换了面貌，他不想暴露身份，不然的话，就不能混水摸鱼了。 “上杉君，很好，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双方简单认识了一下，天中惠便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破败村庄，随意扫视了一眼，便踏步上前，显然是打算直接进去了。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么也只有向前走这一条路了。” 尚且犹豫不决的某些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下定了决心，连忙跟了上去，生怕离了大部队，成了落单，那可就完蛋了。 在恐怖电影里，独自一人，便意味着即将遭遇危险，如果不是气运逆天，能够频频化险为夷的主角的话，就代表马上要领便当了。 虽然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但老天爷可不这么想，它总是会莫名偏爱某些人的。 离阳自然也紧随其后，就这样，七人一同缓缓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前进，鞋子踩在长满青苔的石砖小路，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周边回荡着，经久不散，更显死寂。 虽然在前进，但每个人都在不断观察着四周的景象，既是提防，也是意图寻觅破绽。 无法免疫恐惧放大，便意味着他们需要时刻小心谨慎，一旦中招，就得进行一次难熬的内心拷问了。 恐惧是人类，乃至万物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可以克服，但无法完全被毁灭。 并且随着意志越来越坚定，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便越强大，归根到底，这种特殊情感，其实就是人类大脑过于发达，想象力太丰富产生的弊端。 一见到长条，便联想起蛇，眼前一片黑暗，便想着是不是暗中有什么诡物在盯着自己。 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自己吓自己。 离阳之所以不害怕，也仅仅是因为他只是一具心神寄宿罢了，灾魇的力量无法影响到本体，自然无所畏惧。 但若是在天罡大陆之上也突然冒出个灾魇，他也是有惧怕之物的。 街道两旁的房屋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木质结构都开始朽烂，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这显然不太对劲，毕竟上个月，自治会还联名上书呢。 “也是幻觉吗？” 其他人这样猜测着，但离阳却目光闪动，如果是假象，他又怎会无法看穿？ “应该是灾魇的特殊能力。” 某种可以扭曲现实，乃至于加速时间的能力，听上去就不太好对付。 众人继续前进着，一路上再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似乎暂时还算安全。 然而，待得他们来到道路尽头之时，真正的地狱才悄然降临。 面前是一座充斥古老气息的建筑，锈蚀剥离的漆面，代表它已然在此处矗立了许久，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雪雨。 倾倒的鸟居，随风舞动，发出阵阵清脆回响的风铃，无一不在表明，这里是座神社。 然而，遍地的符纸，还有狰狞的恶鬼雕塑，都在向外人诉说此处的不寻常。 神社本就属于历史文化悠久，宗教气息浓郁的建筑，更何况，人们在参拜神明之时，常常便会留下各种念，长此以往，这些念便容易逐渐汇聚起来，若是没有巫女祈福，宫司净化的话，就会滋生灾魇。 在各种灾魇营造的幻境之中，神社往往都是大凶之地，众人不由提高了警惕，乃至于驻足不前，不敢贸然行动。 停滞了许久，人们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转向天中惠，期望对方能拿定主意。 这便是身为领袖的坏处了，舵手得掌控方向，一不小心，便会全军覆没。 离阳默不作声，甚至于暗中使用念，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间，天中惠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这并非什么好事，背后所夹杂的压力，不言而喻。 不过此女也算是果断，稍加思索，便往前踏出了第一步。 周身景象，瞬息万变。 完全可以说是群魇乱舞。 第292章 会赢的 原本尚有一段距离的神社突然间拉近，众人身处其中，被众多恶鬼雕塑环绕着，幽影森森，不寒而栗。 一瞬间，便有好几人直接中招，立在原地，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乃至于大汗淋漓，与内心深处的恐惧搏斗。 是生是死，便看意志够不够坚定了。 离阳自然是不受影响，天中惠也幸免于难，她这时才唤出与自身链接的灾魇，居然附身在一把长刀之上，既是念的来源，也是武器，说不定能力还与之有关。 天中惠看向离阳，发觉他没有陷入幻境，内心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全军覆没。” 下意识握紧手中长刀，此时此刻，也唯有爷爷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了。 也是唯一的依靠。 “你留在这里，我去前面。” 她这样叮嘱到，还不等离阳回应，便身形一瞬，消失在远处，再不见踪影。 见状，离阳不禁有些无奈，他可不想待在这里，这些人的死活，和他也没有半点关系。 抬腿便欲前进，打算离开此处，前往幻境深处，一探究竟，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栗的痕迹。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小树林里，却是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甚是烦人。 离阳脚步一顿，转头看过去，不出所料，正是那只多嘴的鹦鹉，以及好久不见的神宫白亚。 自打那次伊藤家水鬼分别后，二人便再没有任何联系，如今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了一年之久，此女却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原本厚厚遮住眼睛，显得整个人都极为阴暗的刘海被剪短了，露出了姣好的容貌，短发也留成了黑长直，如今看上去，倒是有点大和抚子的样子，在鹦鹉的衬托下，更为明显。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此女旁边还跟着另一个人，虽然留着清爽的短发，胸部一马平川，穿着也很中性，但离阳还是能一眼看出，对方也是女子。 毕竟男生，即便关系再好，也不会像这样直接抱住女生的臂膀，最多也就牵牵手。 “原来，是交到朋友了啊。” 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离阳却是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二女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和另外几人的存在，不过由于离阳进行了伪装，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毕竟当初也只是萍水相逢。 不过，那只貌似来头很大的鹦鹉，却是一眼便看穿了离阳的易容，扇着翅膀怪叫道：“又是你这个没礼貌的小子！” “又是你这只杂毛鸟。” 离阳同样开口回敬到，他向来是不会示弱于人的。 但这次，似乎对方并不打算只停留在口嗨层面上了。 “你这家伙，竟敢对本大爷放肆！” 话音未落，海量的念便汹涌而至，量级之大，规模之广，乃是离阳平生所见之最，看来他的猜想没错，这只鹦鹉，的确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不过，离阳自己，也并非庸人。 所见之最，并不包含他在内，若是将自己也算上，这鹦鹉自然也要往后稍稍。 “要战，那便战。” 离阳心念一动，长久以来，通过吸收大量灾魇，以至于让整个国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任何危害事件发生，而积累下来的念，瞬间喷涌而出。 如果说鹦鹉的念相当于汪洋大海，那么离阳的念，便是笼罩半个星球的天瀑，一旦降临，所到之处将会尽数被淹没。 二者的交锋只在一瞬间，也只发生了一瞬间，因为在之后，便是一边倒的完全碾压，根本称不上是你来我往的对峙。 溃败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在连锁效应下，鹦鹉很快便受到了严重的反噬，忍不住嘎嘎一声，竟是直接从神宫白亚的肩膀上翻了下来，若不是幸亏此女反应及时，恰好伸手接住，恐怕便要栽倒在地，丑态百出了。 动用如此庞大的念，即便没有刻意针对，也会对在场其他人造成不小的影响。 尚且在幻境当中挣扎的几人猛然惊醒，一脸茫然，明明他们还没有击败心中的大魔，却是强行脱离了幻境，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神宫白亚更是小脸一白，忍不住后退一步，不敢与离阳直视。 倒是那个假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癫，直勾勾地盯着离阳。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直到神宫白亚手中的鹦鹉悠悠转醒，重新飞上肩头，单单瞥了离阳一眼，不敢再看。 显然，它也知晓了离阳的不好惹，强忍住了碎嘴。 “这才对嘛，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恶语相向呢？” 离阳笑着说到，随即便揭下了脸上的面具，显露出了真容。 都已然暴露真实实力了，再伪装下去，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他这一举动着实让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神宫白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从久远的记忆当中寻得了离阳的踪迹。 “原来，是星野君。” 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毛躁，多了一丝恬静，听起来很舒服，看来这一年里，不止是离阳，其他人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星野君？亚子，原来你认识这位大叔呀？” 听到神宫白亚这样说，假小子这才回过神来，面露好奇地观察起离阳来。 而听到这个名字，那些刚从幻境当中脱离的人也纷纷若有所思起来，只因他们好像在那里听过，有些熟悉。 再结合离阳现在未经易容的脸，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 “是形叶修罗，号称当代除灵术士之最的星野大人？！” “真的是他吗？我记得他不是最强的阿尔法吗？” “虽然aif没有给出榜单，不过综合所有阿尔法的战绩，星野前辈，的确是最突出的。” 刚从虎口脱险，还未来得及庆幸的众人，在得知队伍当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位大佬，原本因频频受挫，有些绝望的内心，一下子便被激动与兴奋代替。 在他们看来，有诸多称号，一度被非官方除灵术士奉为传奇，神龙见首不见尾，乃至于政府都为其背书，誉为顶点的离阳在，什么灾魇都是小菜一碟。 毕竟，这位可是以一人之力，连斩数只阿尔法灾魇，让整个和岛都归于短暂太平的男人。 众人的欢呼惊叫，也让假小子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样貌平平无奇的大叔，居然就是传闻中的 更关键的是，自己的同伴亚子，好像认识对方。 莫名其妙，她的内心涌现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像是危机感。 不该这样的。 在发觉离阳的真实身份后，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甚至连忙凑了过来。 他一脸期望地问道：“星野大人，您一定会斩杀这些灾魇，带我们安全出去对？” 这一问题，显然也是在场其他人想问的。 会赢吗？ 虽然离阳也没个底，毕竟这地方可能与栗有关，但既然对方都问了，他也不可能说实话。 “会赢的。” 如此自信的话语，已然证明了一切。 第293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噗嗤！ 是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声，部分衣物连同内里包裹的血肉一起，被锋利的无形之物从主体上切割下来，跌落在地上，血流如注。 受了这一击，天中惠不由痛哼一声，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抽搐了一瞬间，导致闪躲动作有所失误，若不是她咬牙，及时强行出力扭转身子，恐怕便又要受伤了。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对方念的能级不算高，但能力却十分诡异，到现在，天中惠还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以至于她只能被动应敌。 且不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久守必失，更何况，她最擅长的本就是进攻，见招拆招不是她的强项。 如今更是受了伤，体力流失严重，长此以往，恐怕性命危矣。 “惠酱，是时候动用那个了。” 情况危急，这时，寄宿在长刀之中的灾魇，也就是天中惠的爷爷，这把名刀的缔造者与初代主人，天中易便开口提议了。 天中惠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然而那一招虽然强大，但代价却是耗费天中易的本源，每用一次，爷爷距离彻底消亡，便更近一步。 天中惠不想这样，爷爷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够对话的亲人了。 是以犹豫不决，纠结万分。 天中易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不由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惠酱，人都是要死的，我能在死后于这世间多存在十几年，已然算是万幸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总会建立自己家庭的。” 说罢，他便开始燃烧本源，化作纯粹的念，不断灌入长刀之中，引得天中惠虎口大震，几欲握持不住，她连忙双手并用，半举横刀于眉前，蓄势待发。 却不想正当她打算挥出这必杀一击之时，一道更为汹涌澎湃的念，从身后突然间冒出，一瞬间便将此间包围，尽数裹挟其中，不得自拔。 天中惠先是一惊，随后才发现，这股念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那只隐藏在暗中的灾魇。 在如此海量的念加持下，对方所营造了诸多幻境顷刻间便全部破碎，显露出真身，乃是一身子卡在壶中的小男孩，皮肤发青，面相狰狞，一看便知是恶鬼中的恶鬼。 然而在绝对的量级倾轧面前，一切都显得极为渺小，这灾魇也发觉不对劲，见势不妙，便欲开溜。 只可惜，离阳又怎会失手。 不过贝塔上下，在他面前便犹如蝼蚁，随手就可捏死。 心念一动，伴随着一声清脆裂响，这与大壶近乎融为一体的小男孩，便在凄厉惨叫之中，被活生生碾成了肉糜，血肉与陶粉混合在一起，摊在地上，难以分出彼此。 对方一死，此间便恢复了正常，神社还是先前那个神社，只不过遍地的诡异符纸已然消去，众人现在正位于神社大殿，高台之上，立有一无面塑像，半个身子倾倒，似乎荒废已久。 然而，离阳这一出手，大招在手，却放不出来的天中惠便显得有些尴尬窘迫了。 她也没有怪罪离阳，毕竟说实话，单凭自己这一招，还未必能彻底斩杀掉那只灾魇，若是运气好，也最多只是重伤而已，绝然做不到像现在这般，直接击杀对方的。 收刀入鞘，给身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天中惠便转头看向离阳那边，执了一礼。 “多谢。” 离阳没有多言，单单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对身后众人说道：“已经被我处理了，现在你们可以自行离去了。” “哈哈，我就知道，有星野前辈上阵，这些灾魇根本不足为惧！” “自然，我看那只灾魇的能级也不过贝塔左右，可能要比一般贝塔强上一点，但在星野大人面前，还是完全不够看啊。” 危险已经解除，众人更是心情大好，争相吹捧起离阳来，在他们看来，离阳简直就是大救星。 而听到这些话，天中惠也隐隐察觉到了离阳的身份，稍加思索，却是开口问道：“上杉……不对，应该称你为星野？” 显然，从这些非官方除灵术士对离阳的态度，她便猜出，离阳就是之前队伍里的上杉，也是那位形叶传奇。 离阳自然是点头承认，却是问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他所指的自然是栗，只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明说，是以打算旁敲侧击，希望能够从对方口中问出些什么，毕竟此女最先到达此处。 闻言，天中惠稍加思索，却是摇了摇头，回道：“我刚一进来，便和那只灾魇对上了，忙于战斗，并没有时间探查周围。”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虽然那玩意已经死了，但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些村民去哪了？” 是了，幻境解除，是生是死也该见分晓了，但这里一具尸体都没有。 离阳隐隐捕捉到了一丝关键，刚想深入思索一番，便似有所察。 有新的念降临了！ 只闻一声凄厉尖细哀嚎，万千黑针从无名倒塌神像之后突然显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众人席卷而来，就好似一片黑色汪洋大海，人力完全无法抗拒。 离阳正打算出手迎击，却不想站在一旁的假小子竟是先他一步，当即唤出自身所契约的灾魇，也就是一只玩具发条鸟，便直接冲了过去。 临到近处，念顷刻释放，捏塑成一道圆弧，与万千黑针撞在一起。 只是，虽然此女年纪轻轻，便达到了阿尔法级别，可谓是天赋异禀，但且不说除灵术士对上同级别的灾魇乃是劣势，往往需要围殴，更何况，这黑针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这假小子也明白单凭自己无法稳稳接下这一招，在施展能力的同时，便头也不转地喊了一声。 “亚子！用那个！” 似乎二女之间很有默契，无需特意指明，神宫白亚听到这句话，便心领神会，双目微闭，双手成掌，在胸前虚划出一道古怪的纹路，一经成型，便跨越重重阻碍，倏忽间就落在了假小子身上。 受了这般加持，此女的能力似乎威能大涨，乃至于头发根根竖立，好似被电击了一般。 原本被黑针死死压制的圆弧瞬间隆起，将之顶了回去。 “真是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啊。”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轻笑一声，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了。 只因，刚才那一招，不过是敌人的试探罢了。 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假小子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下地面便涌入一团团如墨般的黑水，化作万千小手，攀住双脚，想要将她拉入无底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招数虽然不算什么，但她刚刚才放完大招，正处于新力未生，旧力未尽的尴尬时刻，一时半会，竟是难以挣脱。 正当她想要向神宫白亚求助之时，离阳的念瞬息而至，如涟漪扩散一般，转瞬间便波及四方上下，一经接触，万千小手便如同泡泡一般破碎，化为乌有。 也终于暴露出了来敌。 第294章 还来？ 神社之中，有巫女存在，是很正常，也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如果，这位御神子，身高数米，几乎要顶到大梁，脑后三千青丝长至拖地，好似活物一般不断抽搐扭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为不祥，与阴冷刺骨的气息呢？ 当然，还要看出现在什么地方，如果是a片之类的，自然不足为惧。 但若是降临于现实之中，便骇人不已了。 更别说，对方念的能级，也达到了惊人的阿尔法级别，是以一现身，除去离阳与二女以外，剩下几人，皆不敢抬头直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且艰难起来，又何谈反抗。 当然，以他们的战斗力，就算参战也完完全全是送死。 此时此刻，心中唯一所想的，可能就是怪自己喜欢看热闹，没有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巫女漆黑如墨的眼珠一瞬转动，最终却是完全忽略了站在最前方的假小子，死死定在了离阳身上。 “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 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用指甲在毛玻璃上刮擦一般，刺耳又难听，极易引起生理不适。 闻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却是笑着回道：“刚才那是你娃？不好意思，没注意一巴掌拍死了。” “你也真是的，自己的娃不看好，让他跑出来，还怪上别人来了。” 这样的话，连站在神宫白亚肩上的鹦鹉都觉得实在刻薄，自愧不如，灾魇本就是执念生物，脑袋往往一根筋，离阳此言，何止是伤口上撒盐，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拉屎。 果然，此言一出，巫女先是一愣，随后气息更加凶烈起来，庞大的身躯竟是缓缓浮空，长发无风自舞，如万千长蛇一般扭动不歇，显然是被离阳这些话给刺激到了。 那些如针一般的长发瞬间延伸，刺入两边的墙壁，随后便在离阳的位置猛然探出，擦着即伤，碰着即死，若是一不小心全中，不好意思，好端端的一个活人，就要变成马蜂窝了。 不过离阳却是浑然不惧，只因在他眼中，这只是对方精心营造出来的幻觉罢了。 真正的杀招，还隐藏在暗中。 但其他人看到的不是这样，在众人眼中，离阳似是来不及躲闪，一下子就被万千长发穿体而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了支离破碎的一团烂肉。 见状，众人顿时心中大骇不已，尤其是以天中惠为首的几位贝塔除灵术士，更是脸色煞白。 毕竟若是号称除灵术士之最的离阳都如此轻易暴毙了，他们这些小猫小狗，还能怎样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假小子虽然也看不破幻境，但也不怎么相信离阳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她思索之余，却是不经意间，发现一旁的神宫白亚很是淡定，似乎知晓些什么，便连忙开口问道。 “亚子，你能看到什么？” 神宫白亚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星野君没有死，他还在与那个巫女对峙。” 肩上的鹦鹉也附和道：“彩夏酱，你可不要小看这个男人。” “他可是和亚子一样，天生就没有恐惧的人类。” 没想到随口一问，竟是得知了如此惊人的秘密，茶色彩夏自然极为讶然，同时也恍然大悟。 怪不得离阳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成长为阿尔法，原来对方和亚子一样。 只是，这么细细一想，这二人不仅早就相知相识，经历也差不多，如今再度重逢，也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真有什么缘分作怪。 念及此处，茶色彩夏的脸色便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古怪情绪也没有持续多久，只因离阳已然与巫女战作一团，一举一动外泄而出的澎拜念打破了先前的幻觉，将众人重新拉回了现实，得以窥见战场局势。 与刚才的幻境相反，在现实当中，完全是离阳压着巫女打，那可大可小，如意自由，无往不利的三千青丝，在离阳面前，却完全失了威风，每每还未完全展开，便被他随手一点击退，憋屈不已。 到最后，巫女索性放弃了长发这一惯用的攻击手段，转而直接驱使庞大的身躯，朝着离阳碾压而来。 再白皙纤细的手掌，在数吨的体重，以及念的加持下，威力也变得极为恐怖起来，一砸一个大坑，没过一会，便将大梁撞塌，屋顶掀翻，眼看就要将整座神社给拆了。 见到这一幕，天中惠松了口气之余，也发言提议道：“这里就快要塌了，我们还是先离开。” 虽然近距离观摩高级除灵术士战斗，有几率获得感悟，提升自身战斗力，但离阳与巫女的战斗太过剧烈，恐会殃及池鱼。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反正他们站在一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尽快离去，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市政府。 毕竟，都出现阿尔法级别的灾魇了，必须得动用aif才行。 因此，她这一番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除了神宫白亚和茶色彩夏。 天中惠自然也从刚才的战斗看出，这两位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都是阿尔法，是以即便对方不回应，也没有多言，直接带着众人离开了。 闲杂人等退去，此处，便只留下三人一灾魇了。 “亚子，要不要上去帮忙？” 茶色彩夏突然这样问到，她偷偷瞥着身旁的神宫白亚，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 那张素净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单单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不必了，我相信星野君。”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令茶色彩夏的内心更为不安起来，她索性不再看一旁的同伴，转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离阳，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战场中央，虽然巫女身躯庞大，攻击也势大力沉，破坏力极强，但奈何在体术方面，离阳更是不惧任何人。 要知道，在上一个云埃界，也就是大衍里，他可是个武林高手，距离道法自然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巫女一番拳打脚踢，也不能沾离阳衣角分毫，就好似是在耍猴戏，可笑至极。 再有片刻，未建一功的巫女终究还是放弃了拳脚功夫，又催动起头上的三千青丝起来。 但这时，离阳已然不愿继续陪对方玩了。 “招数用尽了？那便轮到我了。” 话音刚落，如巨星天瀑一般的念便席卷而下，虽然千岛月的隐匿能力没什么战斗力，但拿来放在暗中蓄势待发，还是很好用的。 积蓄了如此之久的这一击，几乎顷刻间便将巫女淹没，在海量念的包围下，她的载体正在逐渐被侵蚀，乃至于彻底消融于无形。 不过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即便到了这种境地，对方还是没有选择和先前那只灾魇一般逃跑，反倒殊死抵抗，显然非常痛恨离阳。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若是意图逃窜，尚且还留有一线生机，但像现在这样，无异于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巫女的灵将要彻底崩坏之际，天边又再度涌起了不祥的阴云。 “还来？” 第295章 一锅端 来者是一位身穿铠甲的无头武士，从气息上来看，能级比巫女只高不低。 但此时的离阳，已然厌倦了车轮战，毕竟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解决这些肆意作乱的灾魇，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栗留下的痕迹。 因此，他打算速战速决了。 心念一动，便将包裹侵蚀着巫女的念撤下，反正受了这一击，对方也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无需离阳出手，交给底下的二女便是。 将收回来的念凝于一体，离阳再度激发所有活性，朝着那名无头武士疾驰而去，双方一经接触，便凭空消失于空间扭曲之中，再不见任何踪影，显然是步入了精心营造出来的幻境当中，境界不高者，难以窥探其中景象。 见状，茶色彩夏便不得不收回了一直注视着离阳的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神宫白亚，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不想对方竟是先开口了。 “小夏，一起把这位御神子送入往生。” 话音未落，神宫白亚便催动念，于身前虚划一个古怪图案，就好似有一颗明珠辰星落在手中，光芒万丈，熠熠生辉。 原本载体支离破碎，灵几近崩溃瓦解，奄奄一息的巫女被这么一照，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漆黑双眸重新亮起灵光，抬首看向神宫白亚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双眼迷离，缓缓飘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茶色彩夏便不得不暂时断了刚才的念头，将已然到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轻哼一声，短发高竖，显然是又发动了能力。 她与神宫白亚相处许久，二人合作斩杀了不少灾魇，每次都是神宫白亚先发动能力将灾魇控制住，茶色彩夏则负责收割。 若是此时，茶色彩夏不出手的话，神宫白亚可就危险了，她发动能力的时候，是毫无任何防备的。 念瞬息而至，圆弧如新月降临，直直落在巫女身上，将对方原本残缺不堪的载体彻底毁灭，内里寄宿的灵得以释放出来，在神宫白亚手中星光的照耀下，象征着执念与不甘的黑气阴云逐渐消散，归于天地之间。 这是净化。 无论经历多少次，每当看到神宫白亚施展这种特殊能力的时候，茶色彩夏都会津津有味，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寻常景色，若是落到神道信徒眼中，恐怕便会认为是神迹。 不过这次，她却是突然间没了什么兴致，但又不能打扰到神宫白亚施法，因此也只能将就地看着。 伴随着净化逐渐完成，巫女原本漆黑如墨，见不得半点眼白的瞳目也开始恢复正常，理智之光重新闪耀其中，她面露温和笑意，对着神宫白亚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随后闭上双眼，坦然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也不知是何处吹来的清风，轻拂面庞，巫女的灵随风而逝，化作点点星砂，飘散于四方上下，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进入了神宫白亚的躯体，大多都自行逸散，再不见踪影。 如此看来，准确来说，是超度才对。 在和神宫白亚相遇前，茶色彩夏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场景，其他除灵术士在斩杀灾魇之后，都是直接通过契约灾魇将对方彻底吞噬的，连记忆都继承了下来，这也是为何，往往便有除灵术士呈现人格分裂的病态，他们的意志不够坚定，被外来的片段影响了自我。 她自己，也不例外，到现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几率梦到那些惨死之人生前的绝望景象，虽说不至于立即惊醒，但睡眠质量，也实实在在地降低了，往往要再赖床一会才行。 “那个男人，也是如此吗？” 此时再联想起先前鹦鹉所说，离阳和神宫白亚一样，皆是天生没有恐惧之人，茶色彩夏便忍不住猜测，会不会离阳也是这样吸收念的？ 但这就又引出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更安全，但增长念的速度同样更为缓慢。 就拿神宫白亚来说，对方同样斩杀过不少阿尔法灾魇，在明面上的战绩，可能也只比离阳少一些，之所以名气不高，也是因为许多都没有上报。 但二人实力之间的差距，却是有些过于巨大了。 “或许，单纯只是他意志强大。” 关于离阳的信息太少，毕竟对方神出鬼没，茶色彩夏一时半会无法验证自己所想，便只能暂时放弃了。 她看向已然吸收完巫女的念，正在调息的神宫白亚，开口又打算继续先前的计划，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和她作对，又发生了新的异变。 伴随着一道清脆如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幻境顷刻解除，离阳的身影凭空显现于二女面前，却是没有无头武士的踪影。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离阳左手中，竟是提着一团血肉，面目全非，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部位，但想来这便是无头武士唯一剩下的地方了。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也就堪堪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一只远比寻常阿尔法更加强大的灾魇，就这样死在了离阳手中，着实恐怖。 “看来那些家伙说得没错，他真的可以算是当代除灵术士之最。” 茶色彩夏不禁这样感叹到，这一次，就连一向看离阳不爽的碎嘴鹦鹉，也没有出言反驳。 此时的离阳提着无头武士的心脏，悬在已然变成废墟的神社上空，环顾四周，却是沉声道：“还有吗？” 听语气不像是问询，更类似于宣告，声音回荡其间，久久不能彻底消散。 没有任何回应。 离阳目光闪动，这才随手一捏，将手中的心脏整个碾碎，蕴有大量执念与记忆的黑气被他直接吸入体内，飘飘欲仙。 这些死人留下的怨恨对于拥有强大心神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半步金带境的魂灵就连冥魂教专门针对元神的秘术都能豁免，更别说这些来自低等位面的负面情绪了。 不过清风拂面罢了。 吸收完毕，离阳便落在二女面前，看也不看茶色彩夏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向了神宫白亚。 村子的名字和对方的姓氏一样，很难不怀疑，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不过虽然心有不解，他还是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且不说二人根本不熟，就算问了，对方也不见得会回答，说了也不一定是真话。 再者说，此女在与不在，也和离阳此行的目的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不是为了栗而来，完全可以忽视。 他稍加思索，便开口说道：“这里的灾魇已经被我清除，你们想走便走。” “若是有其他事，自行去做便是。” 说罢，离阳便催动念，身形一瞬消失不见，显然是动用了千岛月的能力。 就在刚才，自那只无头武士的记忆中，他不仅得知对方和巫女还有那壶娃是一家三口，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让一家人团聚，也同样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指向栗的位置。 神宫村的异变的确与对方有关，不过看上去，似乎是好心办坏事。 第296章 祖宗 “阿真，还能坚持吗？”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自家祖宗都是值得尊敬的，毕竟没有对方，就没有自己。 但如果，祖宗复活了呢？ 并且，这位复活的先人，还带着数千年来积压的念想，化作纯粹的灾魇呢？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而现在，源清安便面临着这一残酷的现实。 和岛源氏的缔造者，神话传说中，增云素尊伊吕摩那光座下四大天王之首，被后世称为国土柱立之神的源隼人，就在刚才，于源清安面前凭空现身。 并且毫不留情，一见面，便使用增云素尊赐下的，那把据说能够将天穹戳破，引得祸命鬼降临世间的照穗矛，直接将源清安右手捅了个对穿。 若不是他所契约的灾魇，生下来便夭折的妹妹源御真及时动用能力进行规避，恐怕这一击便要落到腹部乃至脑袋之类更为重要的器官上，那可就不止失去部分战斗力，而是当场毙命了。 作为源氏后人，源清安自然认得出自家祖宗，这位鼎鼎大名的国土柱立之神，对方的形象虽然与神社之中的模样有些差别，但总体上，并没有多少不同。 无论是服饰还是举止，更重要还是那些能力，与古话谈中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因此，就算只是后人根据这些描述凭空捏造出来的，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对方，也合情合理。 虽然对方的实力没有神话之中那么夸张，但对于源清安来说，仅仅是现在所展现的这些，便足够让他头大了。 由于是国土柱立之神，源隼人只要站在大地之上，就能得到极大的神力加持，在神话当中，他甚至能借此硬抗黄泉祸津之神，宇佐奈良美动用神器比太剑所施展的全力一击。 现在即便没有那么厉害，也足以免疫大部分伤害了。 至少源清安刚才催动全部念，又在妹妹源御真能力加持下挥出的一剑，落在对方身上，也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创口，并且顷刻间就愈合了。 既然打不死，那么单纯防御，以求活命呢？ 这同样也不行。 源隼人所使用的照穗矛来自增云素尊，这位来头更大，可是开天辟地，创造世界的大神，伊吕寻地等的化身之一，乃是上丰界之主，由祂截取天中云雾与地上麦穗所铸造的照穗矛，可不是什么凡物。 据说不仅出手必中，还能根据使用者念想变化，生造出万千照穗鬼，寄生在血肉之上，吸食生命力，结出香甜可口，包治百病的照穗果。 在古话谈中，源隼人便是凭借这一特性，将号称不死不灭的五首龙蛇，别意天斗，给彻底斩杀，所结出来的照穗果得以用于根治肆虐中苏界的瘟疫，保全了人间。 源清安仅仅受了一矛，整只右手，乃至右边半个身子都陷入了麻痹，若是没有念的驱使，他连行走都成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拼尽全力只能给对方刮痧，而人家一个普通攻击，自己就快要死了。 如此不对等的战力塑造了一边倒的局势，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更要命的，则是妹妹源御真快要扛不住了，频繁的能力释放，让她的本源耗费过多，即将陷入沉睡。 原本以源清安的实力，就斗不过源隼人，只能依靠妹妹的能力苟延残喘，如今若是失去了这一大倚仗，恐怕命不久矣，甚至于顷刻间便要被对方一矛刺死。 念及此处，他便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独自一人来追寻栗的踪迹，早知道多喊几个同事来了。 不过这种时候后悔也没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挺过源隼人挥出的这一矛。 他的呼唤得到了妹妹的回应，虽然很虚弱，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还能坚持，哥哥。” “好，那待会就一起出力，就算杀不死，也要将它重伤！” 源氏一族向来是不会逃跑的，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与不好，还得看情况。 总之，源清安打算燃烧生命了。 不过，就在他聚精会神，打算挥出无想一剑之时，有外人加入战斗了。 正是马不停蹄，从神宫村赶来的离阳。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 “好像，我没有来晚。” 话音刚落，还不等源清安反应过来，汹涌澎湃，犹如古话谈中，那场淹没整个中苏界的洪水一般的念，便顷刻降临。 对于除灵术士来说，古怪的能力固然可怕，令人防不胜防，但归根到底，实力的强大与否，还是完全和念的量级挂钩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用这个来划分等级。 这样的标准，同样适用于灾魇，毕竟除灵术士的力量也大部分来自所契约的灾魇，二者同源。 在如此海量念的倾轧下，什么神器，神力，神性，神名，都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号称能够戳破天穹的照穗矛，面对犹如天幕落下的念海，也只是一根火柴。 立于大地便不败？更是可笑，当毁伤速度超过血肉再生，并且覆盖多处，乃至于直接硬生生将整个人都碾碎成灰，再强的恢复能力，也只是延缓死亡的到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在找到栗的踪迹之后，离阳已然不愿在这些小喽啰上浪费时间了，他可是有正事要干。 于是一瞬间，源隼人便灰飞烟灭，留下正打算放大招的源清安站在地上一脸懵逼。 许久才反应过来，抬首看向离阳，瞪大眼珠看了一会，才辨认出他的身份。 “你……您就是那位号称当代除灵术士之最的星野信松？” 看这人语气还算恭敬，离阳便微微颔首，淡淡回道：“不错，我就是。” 得了这般回应，源清安心中便有些复杂，他原本还以为这只是外界那些没见识的非官方除灵术士所捏造出来的东西，哗众取宠罢了。 但现在看来，却是他错了，这个男人，完全配得上这个称号。 强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推崇的，虽然离阳刚刚抹杀了自家祖宗，但源清安也明白，那只不过是后人的念想汇聚在一起，所产生的怪物罢了。 当即屈膝大拜，高呼道：“还请大人允许我跟随您左右！” 有些人便是如此，见到强者非但不畏惧，反而要凑上去。 对于这样的行为，离阳倒也并不反感，但源清安对他来说，也无有多大用处。 对方能级不过阿尔法，连刚才那只灾魇都拿不下，还因此受了不小的伤，留在身边也只是累赘。 是以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并不需要手下。” 说罢，也不等源清安继续恳求，身形便一瞬消失，再不见踪影。 见状，源清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后便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而见他这般，作为妹妹的源御真便安慰道：“那位大人也不见得是嫌弃哥哥，或许只是习惯一个人了。” “不过，他来这里，肯定也是为了栗，如果哥哥你想的话，还是可以追上去的。” 第297章 群英荟萃 “果然，你这家伙也来了。” 离阳并不知晓背后的源清安在妹妹的提醒下，已然追了上来。 他循着栗的踪迹，刚走没多久，便碰上了熟人。 说是熟人，倒也不算有多熟，二人也就见过数面罢了。 并且离阳其实是不太愿意见到这人的，但架不住对方总是凑上来。 北原明，隶属于aif的阿尔法级除灵术士，由于能力较为特殊，战力远超一般阿尔法，算是aif的一员大将。 但这家伙却拥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表现为自残自虐倾向，伴有人格分裂和精神衰弱，离阳曾经借助海拉偷看过对方的档案，发现北原明在幼年时期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与压迫，这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也是个可怜人。 但若只是如此，离阳也不会有多讨厌对方，更关键的，还是因为这北原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异装癖，明明是男人，穿着打扮却和女子一般，再加上他先天营养不良，身子瘦弱矮小，皮肤苍白，一般人第一眼还真难辨雌雄。 并且不知为何，北原明总是刻意接近离阳，这或许，也与他幼年时的经历有关。 对北原明施加迫害的，主要是他的父亲，虽然这老登已经被北原明亲手分尸了，但留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还是没有消散。 而恰好，离阳现在这具载体，也就是星野信松的样貌还有气质，都与北原明父亲极为相似。 也就是说，此人完全是在潜意识中，将离阳当成了曾经的父亲，为了打破童年魔咒，自然得直面内心，克服恐惧。 听起来似乎是好事，但对于离阳来说，完全就是不必要的麻烦了，他可没那闲工夫跟人玩过家家。 是以一见面，他便眉头一皱，心念一动，当即身形一转，再不见踪影。 若不是这北原明实在没有什么恶意，离阳早就随手捏死他了。 实际上他也的确有打算，如果这人再不知好歹，那便好心送对方一程，反正活在这世间也是煎熬。 吾杀汝，实则救汝。 甩掉北原明之后，离阳才走了片刻，便又撞上了数位阿尔法级除灵术士，有些来自aif，有些来自民间，还有一些藏在深山老林之中苦修的老不死，居然也出世了。 毫不客气地说，这地方近乎汇聚了整个和岛上的阿尔法，离阳这才明白，刚才北原明所说的‘也’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来，这些人都是为了栗而来。 虽然栗的资料在aif之中是绝密档案，但这只灾魇又不是一次两次出现了，这些阿尔法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团队，能够得到相应的情报也不奇怪。 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竞争对手，离阳倒是没有半点不快，毕竟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若是能拿来趟雷，试探试探栗的实力，也是极好。 百利而无一害。 更别说，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这些除灵术士，也是潜在的经验包。 如今和岛明面上活跃的灾魇已经被他吸收得差不多了，而除灵术士之间，也是可以互相吞噬的，毕竟他们的大部分力量也来自所契约的灾魇。 现在聚在一起，还省得他到处去找，方便多了。 虽然借助千岛月的能力隐匿了身形，但这些人中，也不乏有特殊能力者，自然察觉到了离阳的到来，当即将视线投了过来。 见状，离阳索性也现出身形，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引得万众瞩目。 不少与他打过架，吃了败仗的人显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如此盛会，离阳必定会出现的。 一些没有见识过离阳实力，但也有所耳闻的人则面色凝重，显然是将他当作了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脑子不灵光，不知好歹的家伙，见离阳出现，竟是当即运使自身念，发动了攻击。 虽只是试探，但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离阳当即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做任何动作，汹涌澎湃的念海呼啸而至，一瞬间便将对方的小湖泊淹没，消散于无形。 受了这一击的反噬，那人自然脸色煞白，气息不稳，身子一颤，乃至于连连后退几步，被离阳威势所慑，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对于这人的遭遇，其他知晓离阳实力者，自然是幸灾乐祸，毕竟曾几何时，他们也被离阳这样回敬过，但碍于实力差距过大，又不能找回面子，如今见得其他人也和自己一般，心里才平衡了不少。 愚昧无知之人的试探只是小插曲，当离阳这位顶尖除灵术士登场，一切才像是进入了正轨。 “信松君，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厉害。” 坂本一郎，在非官方除灵术士里也算是佼佼者，并且由于样貌帅气，待人和善，人缘极好，声望颇高，和离阳这种孤行客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虽然不知道此人为何对自己态度这么好，但既然先打了招呼，那自然也要回礼。 是以随意敷衍道：“勉勉强强啦，还是没有找到突破欧米伽的方法呢。” 随即话锋一转，便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为了栗而来？有没有关于它的情报？” 坂本一郎可是不少除灵术士的领袖，想来此人也一定知晓更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若是能提供一点有用的消息，离阳也愿意和其虚与委蛇。 坂本一郎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小九九，倒也没有隐瞒，当即点了点头，沉声回道：“的确有一些事情，要和信松君说明。” 他随即却是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昂首宣告道：“不仅仅是你，在场所有除灵术士，都应该听听。” 看样子似乎是什么大事，此言一出，不仅仅是离阳，就连一些隶属于aif的干部，也纷纷向坂本一郎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翘首以盼他开口。 于万众瞩目间，坂本一郎缓缓说道：“这也是我们刚刚才得来的消息，栗此次收摄念的方式，是先人祭祀与神明崇拜。” “先人祭祀？神明崇拜？” 听到这两个词，一些聪明人便不由陷入了沉思，似乎已然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离阳也不例外，他此时脑海中涌现出诸多念头，但终究只是猜测。 关键，还是要看坂本一郎怎么说。 倒也没有让众人多等，坂本一郎很快便继续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栗正在尝试复活已故的先人，乃至于只存在于古话谈之中的神明。” “这一点，相信aif也有所研究。”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aif制服，威严满满的中年干部便站出来，点点头附和道：“坂本君说得没错，栗在离开京都之后，便前往和岛各处历史悠久的古迹，进行……” 然而还未等他开始惯例的长篇大论，离阳便发言打断道：“那么，它成功了吗？”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除灵术士想问的问题。 而对此，坂本一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它的确成功复活了，但那些先人，还有神明，都因数千年的执念侵染，变为了纯粹的灾魇。” 第298章 仙之人兮列如麻 “你是说，我们要跟那一大家子神明干仗？” 和岛的神话体系较为特殊，同一神职上，往往分有两位神明，一男一女，关系类似于兄妹姐弟。 并且，他们常常会结合在一起，从而诞下新的神明，占据更多神职。 听起来像是乱伦，但毕竟是神明，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规范去衡量。 不过说到底，这种东西也是古人编造出来的，一定程度上，也反应了当时的文化。 但不管如何，如果坂本一郎所言属实，那么众人所要面对的，便是古话谈中记载的那一群手眼通天，主掌世间万物的神明。 而且数量还不少，毕竟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能生，就拿黄泉祸月之神来说，这位与自家兄长，黄泉祸津之神结合，可是一下子便诞出了九位神明。 如果全部被栗复活到了现世，在场众除灵术士，恐怕一个人便要面对好几位神明。 试问这怎么打？ 是以坂本一郎此言一出，莫说是这些阿尔法了，就连离阳，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也是看过古话谈的，那里面对于神明伟力的描述虽然忽高忽低，有的神能够移星换日，也有的神会被凡人用陷阱害死，但总体上来讲，神明毕竟是神明，掌握权柄的祂们，已然不属于凡尘了。 即便是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若是碰上其中任何一位，也不好说能稳稳胜过。 毕竟，有些神明虽然表现力不强，但其能力着实恐怖，对于尚处在凡人领域的除灵术士来说，完全就是无解。 不过，既然坂本一郎没有直接劝大家快跑，那就说明，或许还有转机。 不只是离阳，有很多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坂本一郎。 他也没有让众人失望。 “诸位放心，那些神明虽然拥有相对应的能力，但实力完全没有古话谈中所描述的那样恐怖。” “归根到底，你我都心知肚明，神明乃是虚造之物，栗也不过是利用后世对其崇拜而产生的念想，才得以生造出这些神明。” 说来也是，此界并不存在什么神明，都是古人编造出来，用于解释自然现象，亦或者给予精神寄托，乃至于被统治阶级，拿来巩固地位的工具。 从来无有之物，自然不可能真的诞生，即便出世，也只是模仿品罢了。 然而，虽然坂本一郎都这样说了，但毕竟所要面对的敌人，被冠以神明称号，一时间，在场便有不少人心中生出退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是真的神明，单单拥有那些神乎其技的能力，便足以令人头大了。 好在，这时那位aif中年干部再度站了出来，肃声道：“事到如今，你们难道还以为，这只是一次小事故吗？” “如果让这些神明逃出去，恐怕整个和岛都会陷入险境，永无宁日。” “就和曾经的弥生之变一般。” 他口中所说的弥生之变发生在数千年前，据说那时和岛上的人类尚未掌握念的运用方法，完全无法对抗灾魇，一度成为了这些怪物的奴隶，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一不小心，便会惨死，直到一位被后世成为弥生的武士，误打误撞斩杀了灾魇，觉醒了念，并将这种手段传播出去，才让人类得以延续至今。 一提起这个，众人便也明白了中年干部的意思，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懂。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即便选择放弃，待得这些神明出笼，天下之大，也无处可去，无处可躲。 更何况，大家都是有亲戚朋友的，自己固然能苟且偷生，但重要之人却无法护得周全。 当然，就算这样，也还是有懦弱之人当即便悄然离开了，或许他们会通过船只去往一片荒芜的海外。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还是有所担当的，这也与和岛的武士文化有关。 最终留下来的除灵术士虽然只有三十六人，但无一都是阿尔法级别，并且不少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战绩斐然。 似乎实力越强，就越不会轻易放弃，一次一次的成功，不仅给予了充分的自信，某种意义上，也在映照他们坚定的意志，难以被外界所左右。 只能说，配得上这份实力。 坂本一郎扫视众人一眼，却是不禁轻笑道：“好，如此看来，诸位都是有志之士。” “能与大家共事，也是一郎的荣幸。” “那么，即刻便出发，尽快消灭那些神明，杜绝隐患！”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尤其是身处人群之中，很容易便会被气氛所感染，坂本一郎说罢，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跟随在他身后，离阳也不例外。 如此，再有片刻，便步入了神明之境，也即是大量灾魇汇聚在一起，逸散出来的念，所形成的幻境。 念的量级，就连离阳也不禁眉头一皱，更别说这些阿尔法了。 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便没有后悔的理由。 要知道，如今站在他们身后的，可是整个和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坂本一郎毫不犹豫，抬起腿便踏入其中，众人自然紧随其后，一同进入幻境。 离阳一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又一排气息深邃的幽影，数量之多，足足有百来位，远超自己这边。 更别说，头顶之上，还悬有四道庞大身形，三张模糊面目，以及立于天中，那注视一切，亘古浑冥的瞳目。 创世之神，三尊，四天王，数百神众，古话谈中所记载的，但凡有名有姓，在现世立有神社的神明尽数复生，立于身前，此地俨然已经变成了神话传说中，专供神明居住的上丰界。 但鉴于这些神明都被象征着执念的黑气环绕，或许应当成为下临界，也就是广义上的黄泉地狱。 此般景象着实骇人，以至于不少人心中不禁纷纷涌现出一个念头。 “会赢吗？” 就连作为领袖，主导这场行动的坂本一郎，在真正见到自己所要面临的一切之后，心中也难免生出些许疑惑不解。 “区区凡人，真的能够对抗神明吗？” “即便只是拙劣的复制品。” 有人给出了答案。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离阳却是催动澎湃念力，冲在了最前方，朝着天中那只气息最强大的瞳目疾驰而去。 他倒不是搞什么以身作则，和岛的命运与他毫无关系，但这位创世之神的念，却很吸引人。 如果能将对方斩杀，完全吸收掉的话，估摸着便可尝试接引一部分本体力量，即便无法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也足以秒杀栗，以及此界所有的灾魇，从而构成完全体。 到那时，就算此界真正的创世之神降临，离阳也浑然不惧。 有一便有二，见离阳居然一马当先，主动找上了敌方最强之神，受了这般鼓舞，其他人便也不再犹豫，纷纷上前。 坂本一郎更是高呼道：“斩邪却恶，就在此时！” 第299章 借尔等念力一用 虽然天罡大陆之上也存在神明，但离阳却从来没有敬神的念头。 倒不是说他坚定唯物，与之相反，完全是因为在他心中，有一尊最大的神明，压过了所有。 那便是系统。 有这玩意存在，离阳是不太可能崇拜其他所谓神明的，毕竟求人不如求己，什么狗屁诸神，都是垃圾。 更别说，现在他要面对的，也只不过是一云埃小界，创世之神的复制体，自然更加不足为惧。 倾天瞳目漠然投下视线，仿佛在其眼中，离阳只是蝼蚁，念力山呼海啸，如狂风席卷，顷刻间便破开云雾，搅动风云，声势之浩大，恐怕也只有大当量的原子弹在近处爆炸时产生的奇观，才能媲美。 这是人力无法达到的境界，是自然伟力的象征。 冲击瞬息而至，首当其冲的便是离阳，许久未尝一败的他，终于在这位创世之神，伊吕寻地等的虚影面前，感受到了绝强的压力，乃是平生所见之最。 不过，这非但没有令他心中生出些许退意，反而斗志昂扬，战意高涨。 “这才有点意思嘛。” 念海一触即发，瞬息降临，环绕周身，与对方的念相撞在一起，没有什么精妙绝伦的技艺，也并无什么计策，单单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交锋，比拼的完全就是念的量级，谁的念更多，谁就能碾压另一方。 以凡人之躯，来对抗神明，不可不谓之大无畏，这样的景象落在底下众人眼中，着实令他们震惊不已。 更劲爆的还在后头，双方一瞬息也不知出手了多少次，幻境生灭轮转，无分昼夜，经久不息，渐渐的，伊吕寻地等那边，竟是显露出了颓势，而离阳则占据完全的上风，竟是将创世之神压着打。 如果说，先前的一马当先、奋起反抗乃是勇，那么现在的力挫云天，便是完完全全的武了。 勇乃心性，武谓有能，二者俱全，便称得上是大丈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外乎如此。 一时间，底下众人竟是暂且忘却了自己所要应对的八百神众，齐齐抬首眺望，将注意力集中在离阳，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了。 这倒也确实，若是离阳都败了，无人处理伊吕寻地等，他们在底下杀再多神众，也是徒劳。 更别说，还有四大天王，和三尊呢。 翘首以盼，内心甚至不住地祈祷。 离阳听不见这些人的声音，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战斗之中，对外界诸事不闻不问，眼中只有伊吕寻地等。 虽然在双方的初次交锋之中，他胜过了这位创世之神，但也只是一时的优势，载体毕竟仍旧是凡人之躯，不得超脱，而伊吕寻地等虽只是根据后世念想捏造出来的虚妄之神，但这些念想，可是积累了数千年之久。 从弥生之变发生，人类推翻灾魇统治，和岛文明建立之初，伊吕寻地等便犹如阴影一般，潜藏在神话传说之中，沉睡在那些文字里。 数千年的岁月没有让祂衰老，反倒因一代又一代人类的祭拜，变得愈发强盛。 直至栗将祂从亘古的记忆当中拉出来，显现于世间。 这是人类自己造就的怪物，从祂身上，甚至能看到文明发展的进程，以及其中的血与火。 毫不客气地讲，离阳现在所面对的，完全就是整个和岛，乃至于此界所有人类。 无法一招拿下，一旦陷入了拉锯战，以载体的身体素质，必输无疑。 “得速战速决才行。” 然而，虽然离阳想这么做，但伊吕寻地等毕竟拥有数千年的积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 更要命的，便是这位创世之神，并不像古话谈中所记载的那般，无有神智，开辟三界之后便自行消散，重归天地之间了。 相反，祂很聪明，这或许，也与后人在祭拜时，对其不吝赞美之词有关。 人们对神明的一切想象，都在伊吕寻地等身上体现了出来。 在初次战斗吃亏以后，祂便不再与离阳硬碰硬，转而开始利用自身最逆天的能力，也就是创世，来对付离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几乎是一瞬间，离阳便发现周身的景象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他时而回到了降临之前，经历原主所面对的一切，中年危机，公司裁员，上司刁难，晋升无望。 一边是身患重病的妻子，一边是年幼上学的女儿。 在风俗店醉生梦死，于甜言蜜语之中，暂时忘却凡俗苦痛，逃避现实。 时而推进至最绝望的未来，诸神统治一切，所有人类尽皆成为了奴隶，科技不再发展，受到了遏制，生活水平一度倒退，食不果腹，衣不避寒。 曾经的最强者，沦为了乞丐，并被神明所唾弃，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甚至来到了现代社会建立之前，尚处于封建王朝的时代，市井小民碌碌一生，高官贵族贪赃枉法，皇亲国戚享乐一生。 他是开国皇帝，戎马一生，开疆扩土，最终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因积劳成疾，而驾崩于殿前。 也是割据军阀，起义首领，乃至于成为弥生，斩断灾魇与人间的联系。 到最后，甚至还化身增云素尊，奉伊吕寻地等之命，前往中苏界帮助凡人繁衍生息。 他走完了和岛上人类文明的整个历史，无论哪个时间点，都有离阳的足迹。 从一而终，贯穿过去与未来。 常人在这样厚重的历史洗礼下，早就遗忘了自我，陷入了严重的人格分裂，同时也患上妄想症，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将现实认作虚妄。 但离阳不同，倒不如说，伊吕寻地等选择用这招来对付他，完全是徒劳。 在半步金带境的魂灵面前，如此拙劣的幻境，不过天边浮云，镜中幻象，水面倒影，不值一提。 但时间上的拖延，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底下众人看见离阳突然间停下了身子，一动不动，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输了吗？” 有人不禁这样问到，倒并非是希望如此，但奈何人总是往最坏的发展去想。 坂本一郎面不改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当即便开口肃声道：“无论如何，不应该让信松君一个人战斗。” “我们也一起上。”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际，高悬于天中的离阳却是猛然间睁开双眼，彻底摆脱了幻境。 他的目光扫视而下，最终停在了底下众人之上，唇齿未动，但声已先行。 “借尔等念力一用！” 说罢，便朝下方伸出一只手，摊开成掌，另一只手则高举头顶，引动念力，对抗伊吕寻地等。 不必多言，见到这一幕，众人已然心领神会，相互对视一眼，面露释然笑容。 “如果这能帮到你的话，那就最好了。” 一瞬间，三十六位阿尔法除灵术士齐齐解开契约，将寄宿在体内的灾魇放逐。 尽数升入天中，被离阳收摄掌心。 天地大震。 第300章 离阳杀妻，鹦鹉在后 实际上，这些除灵术士的念力，对于离阳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但若是放在伊吕寻地等身上，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祂本就因为动用创世能力来对付离阳，耗费了大量念力，没想到竟是未建一功，真不值当。 说实话，如果伊吕寻地等不这样做，而是直接与离阳进行念力交锋，以祂数千年的积累，必定会胜过离阳。 只可惜，人不能总做出正确的选择，神明也不例外，除非祂能够窥探过去与未来，先见得果，自然能寻其因。 归根到底，还是打了个信息差，伊吕寻地等没有料到，离阳并非此界居民，乃是外域心神降临寄宿。 眼看离阳收摄一众灾魇，念海愈发庞大起来，伊吕寻地等自知不是对手，便心生一计，打算依葫芦画瓢。 离阳有同伴，难道祂就没有吗？ 三尊乃是其分身，四大天王与八百神众皆是子孙后代，都有明确的血缘关系，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唤得众神助阵，何惧离阳？ 想到这里，伊吕寻地等便高呼一声：“吾儿吾女吾孙，速速助吾一臂之力！” 然而，现实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此言一出，底下诸神非但没有自愿献身，分出力量，反而齐齐抬首望向天空，幽幽注视着伊吕寻地等，令祂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也说了，这些神明并非真正的神明，本质上不过是后人敬拜产生的念想所塑，实力要比古话谈中所记载的差了不少。 更何况，又因执念累累加身，不得正果，转为了纯粹的灾魇。 古人在编造神话的时候，并没有经过严谨的考究，毕竟这不是写论文，因此不少地方都有很明显的缺漏错误，乃至于，部分神明的神职是相同的，毕竟权柄就这么多。 这也就导致了，伊吕寻地等不仅无法一呼百应，祂这一句话，反倒像是唤醒了潜藏在诸神深处的什么。 一瞬间，这些冠冕堂皇的神明，便暴露出来作为灾魇的本性，群魔乱舞，乃至于攻击起伊吕寻地等来，想要夺回只属于祂们的权柄，亦或者直接分食。 人的劣根性已经够大了，而因人的执念所诞生的灾魇，自然包含了人性的诸多缺点，乃至于将其放大，暴露无遗。 好在，这些神明的实力对于伊吕寻地等来说不值一提。 坏消息是，旁边还有个离阳在虎视眈眈。 事实上，如此好的机会，离阳又怎会放过。 还未等伊吕寻地等缓过来，离阳便将三十六位阿尔法的念汇于己身，然后尽数释放出来。 念由灵生，是以包含了诸多人性，而这些除灵术士都是自愿献上的，这些念中，蕴有相同的意志，是拼死守护，是无谓牺牲。 是邪不压正！ 在这股绝强信念凝聚下，即便是微小的念力，也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在离阳手中，更是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伊吕寻地等象征着和岛文明的历史，而这些阿尔法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强大的念给予他们快速思考与逻辑处理，不少都拥有学位，在各领域都颇有建树。 完全可以称之为，人类的未来。 而他们现在所守护的，也是人类的未来。 将来之事尚未到来，过往之事再无踪影，某种意义上，这二者都不存在，乃是虚无。 而如今，这两道虚无，便于既定的现世之中碰撞，掀起重重波澜，亦是未发生之事，也是已发生之事。 一瞬间，离阳看着念海在面前沸腾，于掌心爆裂，绽放出绚丽的记忆之花，历史与未来在此交融，文明与愚昧并存。 底下那些肆意妄为的八百神众顷刻间便消融了，就好似供奉于神龛的香烛在烈火下缓缓滴落，只留其形，而去其意。 神明就应该如此，只是象征，只是精神寄托，绝不能死而复生，那便要出大乱子了。 紧接着是四大天王，祂们是确实存在于历史中的人物，只不过被后世蒙上了一层奇幻的色彩，才化作神明，而如今，也到了蜕去枷锁，迎来新生的时候了。 已死之人不必再念，尘归尘，土归土，先人祭祀也只是自我安慰，不必那么仪式化。 毕竟死者不能复生，即便是在天罡大陆，也是因为拥有地府轮回的存在，死亡才不是一切终结，还得修为高绝，至少登灵，才能护得元灵不灭，本我未失。 再往下，化玄修士，若是魂灵不够强，又无什么妙法至宝相护，一旦入了轮回，转世投胎，便要失去一部分元灵，届时即便觉醒前世记忆，拿回修为，也终究并非曾经的自己。 最后的最后，便是三尊了，这三位乃是伊吕寻地等的分身，分别象征着天地人，统管三界，为至高存在，但在离阳这一击下，也同样土崩瓦解，形神俱灭。 杀杀杀，斩斩斩，收收收，死亡神明遗留下来的念尽数被离阳摄入掌心，毫不犹豫地吞吃下去，数千年的岁月积累在他一人身上绽放，一个文明的历史，归于个体，这在坂本一郎等人眼中，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但离阳却可以。 不过，虽然半步金带境的元神足以承受如此庞大的记忆，但这具羸弱的凡人载体，却无法抵抗巨量念力汇聚，而产生的小范围现实扭曲。 到了这种程度，念才展现出媲美灵能的威力，但这也并不代表念弱于灵能，更关键的还是界与界之间的道则不同。 但无论如何，唯有心神不朽，元灵永存。 吸收完这些神明之后，离阳的气息再度高涨，已然远远胜过了伊吕寻地等，他的念力占据了大半天空，如此看来，离阳才更像是神。 载体逐渐瓦解，但离阳却浑然不惧，只因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然可以接引部分本体力量降临了。 但诡异的是，随着星野信松的彻底消亡，伊吕寻地等竟也逐渐显出真身，赫然是星野百合。 她静静注视着离阳，就和在小菊町的家中一般。 老婆竟是创世之神？这样的魔幻遭遇，足以写部轻小说了。 不过，离阳却是没有半点怜悯，他反倒是因此心中生出警兆，单单深深看了星野百合一眼，便运使全部念海，尽数倾轧而去。 杀妻证道，更何况杀的还不是自己的老婆，自然心安理得。 再者说，也不见得对方真的是星野百合，很有可能是伊吕寻地等捏造出来，打算迷惑离阳的手段。 他自然不会上当。 星野百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迎来死亡。 但在最后关头，她却是朝着离阳诡异一笑，致使后者大感不妙。 伊吕寻地等死亡自行逸散出的念，竟是突然间摆脱了离阳的控制，朝着不远处飞射而去，好似群燕归巢，落入了他人手中。 “是栗吗？” 面对这种情况，离阳仍旧面不改色，他定睛一看，却是窥见了某只碎嘴鹦鹉的踪影。 第301章 黑化 时间回到诸神之战之前。 “亚子，这里是你的老家吗？” 在神社轰然倒塌之后，幻境得以解除，茶色彩夏便与神宫白亚一起，漫步在一片死寂的街道，过了一会，她却忍不住这样问到。 毕竟，这座村庄的名字，与对方的姓氏相同，很难不让人怀疑。 闻言，一直静静注视着四周景物的神宫白亚才像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是，这里，是我幼时待过的地方。” 随即又补充道：“但在我八岁那年，父母便带着我离开了这里，住进了形叶市。” 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要离开故乡，但茶色彩夏也明白，这是对方的家事，或许，与经济条件有关，毕竟城市的生活水平总是比乡村要好得多。 然而，即便她不开口询问，陷入回忆之中的神宫白亚，却是自顾自地诉说了起来。 “村子里自古以来就有一种习俗，当女孩长到八岁左右，便要进入神社，作为巫女供奉神明一年。” “我的父母不愿意让我承担这些，因此早早便在外地租好了房子。” “神社？就是刚才那座吗？” 和岛文明发展不够均衡，有些困于深山老林之中的小地方，可能还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习俗，这倒也正常。 但如果神宫白亚口中的神社是刚才那座，那可就不太对劲了，因为其中供奉的神明，是创世之神，伊吕寻地等。 这位神明虽然位阶极高，乃是无上之主，但在古话谈中却没有过多的描述，单单表明其开天辟地，塑造出了三界，连具体形象都没有，名字还是后世之人为了方便整理才加上的。 更像是一个引子，亦或者故事的开头，并非什么事物的象征，自然也缺乏信仰。 纵观整个和岛，可能也就神宫村会专门为伊吕寻地等建造神社，这在别处是没有的。 而面对茶色彩夏的问询，神宫白亚再次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一说法，表明正是刚才那座神社。 “这样啊。” 得了这般回应，茶色彩夏不由陷入了沉思，也许神宫白亚天生无惧和特殊能力，都与那座神社有关。 只可惜，都被离阳给打烂了，成了一片废墟，想要在其中再找些蛛丝马迹，也极为困难。 念及此处，茶色彩夏不得不放弃了探究打算，话锋一转，又开口问道：“那亚子，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神宫村的灾魇已经被解决了，可以向灾魇处理协会上报了，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点奖励，我们就替他领了。” 虽然离阳的确看不上那些货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但他也从未说过不要，茶色彩夏就这样冒领，未免有些过分了。 当然，此时的离阳身在别处，也并不知晓茶色彩夏的打算。 对此，神宫白亚却是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转而将目光放在极远处的天空，似乎那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 眺望许久才回过神来，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立在她肩膀，原本因被离阳念海所慑，而变得沉默不语的鹦鹉却突然间开口了。 “亚子，是时候了，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 尖细的嗓音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所说的话很关键，也不再叽叽喳喳惹人生厌，说完这一句，便又闭上了嘴巴。 “是什么？” 见状，茶色彩夏不禁这样问到，她十分好奇。 但鹦鹉好像并没有解释的意愿，它单单盯着神宫白亚，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亦或者说，是某种精神上的压制与胁迫。 从这一表现中，茶色彩夏嗅到了莫名的意味，她也不由将视线转向神宫白亚，眼中透露着问询，希望对方能够简单说明一下。 一切，究竟是指什么呢？ 然而在一人一鸟的注视下，神宫白亚却迟迟没有回答，她呆呆望着身前的空气，就好像被什么虚幻之物吸引了绝大多数注意力。 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神宫白亚的头上，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神宫白亚原本带有灵性光辉的瞳目却是突然间失去了生命，变得无神起来，肢体动作也僵硬了不少，就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继续朝着前方行进。 见到这一幕，就算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能意识到不对劲，更何况是一直观察着神宫白亚的茶色彩夏。 她当即伸手从后面抓住了神宫白亚的肩膀，同时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只鹦鹉。 “你对亚子做了什么？” 其实，在很早之前，与神宫白亚相处不久时，茶色彩夏便觉得鹦鹉有些怪怪的。 除灵术士与所契约灾魇的关系一般都很好，毕竟多半都是亲朋好友，念力互换也需要较为紧密的精神联系，然而鹦鹉却常常对神宫白亚发号施令，后者也不敢不从。 是以如今一出事，茶色彩夏便怀疑起鹦鹉来，对方嫌疑很大。 然而对于她的质问，鹦鹉却是充耳不闻，念力瞬间扭转，一下子便震开了茶色彩夏的手，神宫白亚快步疾行，去往远方。 明知友人的状态十分诡异，茶色彩夏又怎敢让其乱跑，眼看神宫白亚的背影渐行渐远，她连忙追了上去，紧随其后。 但也不知鹦鹉到底施展了什么技法，即便茶色彩夏已然竭尽全力，和神宫白亚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了，以至于到最后，视野之中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可恶！” 茶色彩夏自然心有不甘，沿着神宫白亚消失的方向继续前行，刚走没多久，迎面便碰上了一位武士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是源清安。 茶色彩夏认得此人，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源氏后裔，连忙上前开口询问：“源君，你刚才又看到一位头顶鹦鹉的少女吗？” “头顶鹦鹉？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位大和抚子般的美人路过。” 源清安摇了摇头，却是这样回到。 此言一出，茶色彩夏顿时眼前一亮，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追问道：“对，就是她，你看清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源清安随手一指：“她往前面走了，想来，也是为了栗。” “栗？” 然而听到这个字，茶色彩夏却是一脸疑惑，十分不解。 她这次不过是陪神宫白亚处理神宫村委托的，自然不知晓栗的存在。 对此，源清安也有些诧异，在他看来，这个时候来这里，不都是为了栗么？ 见茶色彩夏似乎对栗很陌生，源清安便好心解释道：“栗是当代最强的灾魇，据说有成为欧米伽的潜力。” “因此许多阿尔法便想着，如果吞噬了栗，或许就能突破欧米伽，打破人类的枷锁了。” 听他这么一说，茶色彩夏才恍然大悟，心中不免一惊，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当即挥手与源清安告别，便朝着前方疾驰。 只留下刚想开口，打算邀请组队的源清安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第302章 毁灭 “原来是你。” 到手的念被他人夺去，离阳却无半点恼怒，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神宫白亚，频频上下打量此女，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对方头上的鹦鹉。 自二人初次见面，他便察觉到这只鹦鹉来历颇大，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印证了这一猜想。 离阳莫名的眼神令鹦鹉有些惊疑不定，明明自己夺走了对方的战利品，这人非但不恼，反倒像是早有预料，浑然不惧，实在古怪。 不过，它也相信，无论对方留有什么后手，只要自己完成最终仪式，一切都会寂灭。 毕竟，它可是伊吕寻地等的相反面，象征万事万物终结的毁灭之神，也是所有灾魇的源头，代表人类最大的恐惧，在古话谈之中被称作伽意富天罗的存在。 又怎可能会输给一介凡人呢？ 虽说离阳刚刚斩杀了伊吕寻地等，但这位所谓的创世之神也不过只是虚造的复制体，与伽意富天罗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祂乃是真身。 在弥生之变前，伽意富天罗便作为灾魇的领袖，由祂掌管一切，统治人类，直至武士弥生借助天守之力，将祂斩于大殿之中，并以生命施加了封印。 随着人类科技的发展与知识的普及，灾魇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连带着伽意富天罗也受到了影响，在封印作用下，只能变成一只鹦鹉，苟延残喘。 祂一直等待着复苏的到来，而现在，便是重回巅峰，再次登上王座，让这些曾经迫害祂的人类，受到应有惩罚的时候了！ 也不管离阳打算做什么，当即将伊吕寻地等死后遗留下来的念尽数摄入自身体内，一瞬间羽毛之下似乎生有诸多肉瘤，并且还在不断增殖扩张，乃至于硬生生将鹦鹉之躯挤爆，血肉飞溅之中，逐渐现出未明莫名之身。 “哈哈哈！我又回来了！” 突破封印，力量重回自身的感觉非常好，伽意富天罗肆意狂笑着，复活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随手一指，将一旁双目无神的神宫白亚直接点为齑粉，簌簌落下，随风飘扬。 对方不过是祂随意挑选出的寄宿体，也是工具人，原本还打算培养神宫白亚，让其来对付伊吕寻地等，伽意富天罗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谁知半路之中突然冒出来个离阳，成长速度完全超乎了伽意富天罗的想象，也逼得祂改变了计划。 不过好在，最终结局还是一样的，神宫白亚自然也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意碾死就是。 伽意富天罗可不会因为与之相处了不少时间，便心慈手软，在祂看来，所有人类要么死，要么彻底臣服，成为奴隶。 离阳也不例外。 “小子，吾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现在臣服于吾，来日便由你统治整个和岛。” 对此，离阳却是不禁轻笑一声，反问道：“哦？你就这么有自信？” 见他似乎还存有反抗的念头，伽意富天罗忍不住嗤笑一声：“吾之伟力，又岂是尔等凡人能够想象的！” 人类最大的恐惧，便是未知，伽意富天罗正象征着这一点，祂不可见，不可闻，不可知，凡人根本观测不到祂的存在，自然也无法干预。 也就是说，无论离阳的念海有多么庞大，都无法影响到伽意富天罗，一切反抗都是徒劳，乃是无用之举。 但身为堂堂神明，祂可不会与一介凡人多说什么，徒费口舌，有损威严。 对方识相也好，不服也罢，反正伽意富天罗也只不过是看离阳在凡人之中还算厉害，起了些许惜才的念头，才这样说，但若是实在冥顽不灵，一并杀了便是。 和岛从不缺人，没了离阳，再随便找一位便是。 见离阳片刻没有回应，伽意富天罗便默认其自寻死路，不由叹息一声：“可惜了，你与那弥生，有几分相似。” 嘴上这样说，但下手却毫不犹豫，当即心念一动，也不见祂有什么具体动作，离阳浩如汪洋的念海顷刻间便分崩离析，化作虚无。 不仅如此，与此同时，离阳也失去了对念的掌控，完全成了一介凡人，而在刚才，他的载体便已经因为念力的高涨而瓦解，全靠念力维持形态。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离阳，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灵，并且极为不稳定，似乎随时都可能完全湮灭，彻底消融于世间。 接下来，即便伽意富天罗不动手，离阳也会逐渐消失，在死寂般的绝望之中，迎来终结。 这样的结局，已然足够了。 伽意富天罗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将注意力转向别处，环绕周身的黑气瞬间散发，原本死去的八百神众，四大天王，三尊，乃至于伊吕寻地等，又再度站了起来，列于天中，众星拱月。 浓郁的恐惧气息营造出末日般的景象，底下三十六人见到这一幕，不免心生绝望，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对方。 “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未来吗？” 刚刚赶到的茶色彩夏扫视一圈，没有窥见神宫白亚的影子，心中更是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亚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切，都似乎已经结束了。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这只是开始。 虽然只是部分本体力量，真身没有完全降临，无法收摄冥数，但拿来对付伽意富天罗，还是绰绰有余。 模糊的灵瞬间凝实，显露出真身的模样，并非星野信松了。 他笑着将手中抱着的小黑猫放下，朝对方挥了挥手。 “去，你自由了。” 此时的千岛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离开，坐在地上，昂起上身，抬起脑袋盯着离阳。 其他人都感知不到这一异变的发生，唯有伽意富天罗似有所察，目光猛然一扫，落在离阳的位置，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 祂才是未知，从来都只有别人看不到祂，怎么会有祂看不到的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要怪，就怪你太倒霉了。” 漠然浩大的声音在天穹之中回荡，久久不能停歇，光是听到这一句话，伽意富天罗便感到魂灵颤栗，似乎有什么大恐怖将要发生了。 “你究竟是什么玩意？！” 祂才是恐惧的源头，怎么可能会有人令祂都感到惊悚不已？连被弥生斩下之时，都未曾有这样的感觉。 一时间，伽意富天罗陷入了莫名的混乱，当未知遇上更大的未知，所能做的，也只有屈服。 祂癫狂地施展能力，掀起一团名为恐惧的风暴，席卷四周，逐渐扩散，一旦被笼罩其中，便会生不如死。 这样的结果不是离阳想要的，他可还指望这些生灵提供冥数呢，可不能任由伽意富天罗滥杀无辜。 当即心念一动，气息狂烈，犹如无上魔神的伽意富天罗瞬间停滞，就好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不过瞬息之间，这位毁灭之神，便烟消云散。 第303章 种子 一瞬电闪雷鸣，阴云密布，一瞬又云霁雾散，天光初开。 天相转变之快，着实令人大感不解。 尤其是身处其中，见识到刚才那般末日景象的众人，就好像是死里逃生，一时半会没有缓过来。 直至离阳抱着千岛月自天中落下，坂本一郎才幡然醒悟，连忙开口问道：“信松君，栗被你斩杀了？” 实际上，从那些念中接收到的记忆可以知晓，所谓的栗，就是伊吕寻地等而已，与伽意富天罗一样，这位创世之神，也想复活，祂的手段更为柔和，对于人类的态度，也没有那么极端。 只可惜，被伽意富天罗暗中做了手脚，数百年的积累功亏一篑，成了他人嫁衣。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毕竟伊吕寻地等的确是他所杀。 得了这般回应，坂本一郎不由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然而还未等他继续追问，一旁的茶色彩夏便冲上前，抓住离阳的肩膀，面露焦急之色问道：“亚子呢？你有没有看见她？” 她这一问，倒是提醒了离阳，那鹦鹉乃是毁灭之神，这神宫白亚，虽只是寄宿载体，工具人，但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于伽意富天罗的记忆随意一扫，便查明了神宫白亚的真实身份，此女赫然乃是三尊之一，掌管秋月与静夜的不悲夜尊，也是伊吕寻地等留下的后手，用来掣肘伽意富天罗，不过却反被其利用，洞悉了伊吕寻地等的计划，使得暗中作梗成为可能。 真是赠刀于人，授之以柄。 虽然在刚才，神宫白亚已然被伽意富天罗一念湮灭，不过如今的离阳吸收了两位大神的权柄，借助本体力量，在此界之中，可谓是无所不能。 此界神明也不同于天罡大陆之上的神明，并非借由香火而生，乃是概念所化，于长久念想之中诞出，只要所代表的概念没有消散，神性便长存不灭。 离阳一念生出，神宫白亚便完好无损地显现在众人面前，仍旧一脸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经现身，原本忐忑不安，往最坏处想的茶色彩夏顿时惊喜不已，当即抱住了神宫白亚，神情激动。 “太好了，你没事！” 本来她以为神宫白亚已然遭遇了不测，没想到对方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茶色彩夏显然也发现那只碎嘴鹦鹉没了踪影，但她并不在意，经历过先前的遭遇，甚至于希望摆脱对方，乃是皆大欢喜。 在友人的怀抱与体温下，神宫白亚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她却是不由看向一旁的离阳，目光闪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轻轻一推，便将身前的茶色彩夏挪开，还不等对方开口说些什么，再一挥手，众人便不见了踪影，连带着周围的景物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白昼转为黑夜，硕大如玉盘的圆月悬在天中，星光黯淡，唯有银辉落下，带着莫名萧瑟。 在茫茫静夜之中，秋月悬于身后，神宫白亚得以现出她的真身，不悲夜尊。 墨发转华，神性毕露，有明轮悬于脑后，熠熠生辉，神光大放。 虽然外貌发生了些许惊人的转变，但此女的气质却是仍旧保持在原来的状态，恬静而不清冷，祥和略带优雅，于幽深寂寥之中，窥见半点人性。 离阳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神宫白亚变身完成，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反倒津津有味，像是专注于欣赏佳人，根本不在乎对方展露真身的意味。 不过，他不问，神宫白亚，亦或者说不悲夜尊自己，却是先开口了。 “外来的修士啊，吾在此向您祈求，不要屠戮此界的生灵，他们都是吾最爱的孩子。” 堂堂创世之神的分身，三尊之一，居然向人屈膝下跪，这一幕若是被外面的和岛人类看见了，恐怕会震惊万分，乃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离阳视作不敬神者，正在举行什么邪恶的亵渎仪式。 即便是不悲夜尊自愿如此，他们也不会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但不管外人如何看待，至少不悲夜尊自己，态度很是诚恳，祂是真的在向离阳祈求。 “修士？你怎么知道我是修士？” 虽然这个词很普遍，但从堂堂神明口中说出，便必然带着特指的意味，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对方一小界生灵，怎会知晓这个。 但对于离阳的问询，不悲夜尊却是充耳不闻，仍旧俯身叩首，长拜不起，似乎只有离阳答应不残杀生灵，祂才愿意继续交流。 不悲夜尊主掌下临界，那里是黄泉地狱，是生者赴死，死者新生之地，在生与死的轮回间，不悲夜尊代表怜悯与克制，正如秋月与静夜，在世俗中的形象更靠近菩萨，心肠自然好。 但在离阳看来，这是变相的威胁，他可不会贸然做出什么承诺，即便他真的没有碾死蚂蚁的想法。 是以冷笑一声，却是说道：“你若是不回答，那我现在便将外面几人全杀了。” “你待如何？” 虽然没有什么杀气，但从离阳的话语中，不悲夜尊却是看到了对方的决意，知晓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离阳真的会大开杀戒。 意识到这一点，祂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轻声回道：“此界创生之源，便来自一位和您一般的天外修士，所播下的种子。” “吾等神明，皆是借由那颗种子生出，也从中继承了一部分信息，这才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种子？在哪？”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在他看来，这所谓的种子，绝不是什么灵植灵材，更像是一件法宝，能够创界生神，品阶一定极高，说不定便是护道灵宝。 若是能拿到手，共鸣心神炼化，那可就大赚特赚了。 有了先前的遭遇，这次面对离阳的要求，不悲夜尊亦是没有半点迟疑，即便那颗种子涉及祂的本源，乃是此界最关键之物，但祂知晓，如果离阳稍有不满，恐怕此界一样要遭劫。 当即站起身来，抬手自脑后明轮之中随意一捉，便拿住一颗耀如晨星的圆珠。 见状，离阳心念一动，圆珠便自行挣脱开不悲夜尊的手指，落在了离阳的掌中，悬于身前细看，有些惊疑不定。 毕竟这玩意，看上去和无量佛珠有些相似，其上也蕴有浓郁的佛法气息，不过似乎更为纯粹，带有一丝莫名的道韵。 “莫非，又是无量佛宗的手笔？” 这一大宗门主掌整个青峰域，太殊星也不过只是其中一颗平平无奇的星辰，有其留下的痕迹也很正常。 但却是苦了离阳，他又不修佛法，对此道一窍不通，没有半点涉足，如此至宝即便拿到手，也不知到底该怎么用。 “或许，还得去找小虞看看。” 宋音虞走罗刹一道，精通佛法，此物在对方手中，或许才能揭开奥秘，显露真身。 第304章 界菩提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会，实在是寻不得玄机，便也只能先将种子收入囊中，等带回天罡，找宋音虞看看。 而对于他未经同意便将种子占为己有，不悲夜尊也没有半点意见，即便有也不敢说，仍旧垂目低首，面露悲悯之色。 倒是识相。 念在此女态度这么好，离阳便拍了拍胸脯，笑着承诺道：“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喜好滥杀无辜的俗人，不然也不会将你复活。” “如此，便最好了。” 得了这般回应，不悲夜尊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低眉垂目，没有过多言语，脑后明光一闪，周围的景象便恢复为原来的模样，外间众人也重新出现，对于二人的突然消失，没有半点表示。 似乎刚才离阳与不悲夜尊之间的对话，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瞬间的事。 茶色彩夏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目光很隐晦地在离阳身上停留了片刻，直觉告诉她，与这个男人有关。 她自认为动作很隐蔽，殊不知在离阳眼中纤毫毕露，不过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只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琐碎小事，皆可忽略不计。 “也是时候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了。” 如今权柄复归，本体力量得以完全降临，自然要回归主题。 离阳最后并指一点，将千岛月复活，由灾魇变为活人，随即身形便消失不见，再不见踪影。 他不断向上飞升，直至临于天中，位极此界寰宇之内，俯瞰万物，诸天尽在眼中，心念一动，便打算开始收摄仪式。 却不想就在此时，那颗种子竟是突然明光一闪，须臾间天地改换，周身景象极速微缩，好似群燕归巢，流沙下陷，尽数收入种子之中，原地只余下一片浩瀚虚无，再无半点生灵气息。 “？！” 骤然间发生此等变故，离阳不由心中一惊，稍稍感知，更是再探查不到和岛界的踪影，收摄冥数自然也无法进行。 他将目光转向种子，隐隐从其上窥见了一丝独属于和岛界的痕迹，脑海之中不免涌现出一个猜想。 “莫非，此物能装一界？” 意识到似乎有这种可能，离阳倒是有些惊喜，装界必定涉及空间道则，乃是极为罕见的功能，他原本还以为这玩意和无量佛珠一样，只能驱邪辟魔，没想到居然还有此等妙用。 相比于此，冥数没有收摄也不打紧，反正云埃小界多得是，但装界法宝可不多得。 离阳当即将心神复归本体，带着种子回到天罡大陆，借助与天中界的香火联系，远隔万里，凭空打开了水镜传形。 他打算寻宋音虞看看，能否推出此物来历及用法，若是对方也不知晓，便只能寻齐子昂，利用先前的约定三问，来探究一二了。 离阳施法并未做任何掩饰，是以自然被天中界内的高阶修士所察觉，不过最先来的不是宋音虞，而是白雁依。 此女透过水镜看了离阳一眼，便被其气息所慑，隐隐有些明悟，看来对方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恐怕便是登灵了。 在修仙界，境界之差，便是阶级之分，是以虽然与离阳关系还算好，但白雁依还是忍不住稍稍端正了态度，不敢怠慢。 “姐夫许久不见，可是要寻虞姐姐？若是的话，我便替你将她叫来。”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笑着回道：“那就多谢了。” 得了这般回应，白雁依便飘身离去，不过片刻，便带着宋音虞回来了。 “夫君，近日可还算安好？” “自然，你又怎样？” “妾身亦是无灾无劫，也没有诸多事务缠身，只需专心修行便可。” 一见面，自然是嘘寒问暖，闲聊寒暄，白雁依也是个聪明人，见二人聊得火热，便主动退去，留于独处空间。 聊着聊着，离阳便提起先前无量佛珠一事，询问宋音虞是否从中悟得了什么。 宋音虞稍加思索，便缓缓回道：“那两颗无量佛珠似乎诞生年代并不相同，相差不少，其中蕴有的佛法也经历了较大的改革，去芜存菁，拿来对比印证，倒是非常适合。” 嘛，毕竟一颗是金光宗开派祖师留下的遗物，起码也有数千年的历史，而另一颗则是离阳从禅心塔小沙弥手中得来的，二珠时间跨度的确有点大。 不过这不是重点，宋音虞继续说道：“其中佛法之妙远超于天罡大陆，妾身昼夜苦修，也只是从中悟得了些许，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发掘，但也已然受益匪浅。” “却是要多谢夫君了。” 离阳摆了摆手：“唉，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随即话锋一转，却是开口说道：“既然你通晓外域佛法，我近日又得了一件佛宝，但苦于寻不得玄机，你且来看看。” 话音刚落，便掏出那颗种子，悬于水镜之中，明光大放。 一见到此物，宋音虞美目之中便流露出莫名的光彩，她当即掐弄法诀，打出一道玄光，透过水镜，隔空落在种子之上，绕着四方上下转了一圈，才回转掌心，消融于内。 宋音虞闭目冥思，再有片刻，便睁开双眼，面露惊异之色，忍不住问道：“夫君，此宝，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道侣之间自然不必互相隐瞒，是以离阳如实回答：“得自云埃小界，是我在提炼大药之时偶然发现的。” “原来如此。” 宋音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不由多看了离阳一眼，却是笑道：“夫君可真是气运加身，走哪都能捡到宝。” 见她明显知晓此物来历，却还在卖关子，乃至于揶揄起自己来，离阳便苦着脸，有些迫不及待。 见状，宋音虞便也适可而止，当即便介绍道：“若是妾身没有看错的话，此物应当是界菩提，乃是无量佛珠的蜕变体，同样来自无量佛宗。” “据妾身所知，此物在无量佛宗之中当属界源化生之物，乃是那些大佛尊者开辟掌中神国，收集香火信仰的工具。” “香火？” 得知这些，离阳却是眉头一皱，他既不学佛法，也不走神道，香火信仰对他而言就和天中界一般，只是鸡肋一般的添头。 如此看来，此物对他无用，还是丢给宋音虞。 念及此处，离阳便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既然如此，此物便留给你，于我并无多大用处。”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借助水镜传形，将界菩提送到了宋音虞手中。 单单是对话还好，若是要传输物品，尤其还是至宝，一瞬间便耗费了离阳不少法力，乃至于牵连心神，疲惫感涌上心头。 宋音虞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小心翼翼地将界菩提收入囊中，随即便柔声细语道：“夫君劳心劳力，便先歇息一会。” “若是不嫌弃的话，妾身可分出一道念头，生造一具化身来伺候夫君。” 第305章 卡bug “老爷若是想的话，小七可再留几日。” 正所谓久别胜新婚，但令离阳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宋音虞分出的念头，竟是化作了吴七。 总给他一种当面出轨的感觉。 好在离阳也明白，虽然二人的样貌形体大为不同，但内在仍旧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先入为主，仍旧把对方当作记忆中的那个吴七了。 说起来，吴七才是离阳的第一个徒弟，比叶玄，乃至于紫霞山的莲儿，都要早了不少，并且也是唯一传授了自身技法的，虽然只是烂大街的符道，但毕竟也是离阳修行路上，曾经的一大助力。 念及此处，便不由生出万般感慨，忍不住长叹一声：“过往不再来，故事皆已去。” 随即却是看向吴七，淡淡说道：“你便回本体那里。” 吴七便是宋音虞，宋音虞便是吴七，二者不分彼此，自然也没必要硬套记忆中的形象。 但吴七却像是看出了什么，不禁笑着说道：“老爷可是怕夫人吃醋？放心，小七这次，可是奉旨行事，事先得了夫人的同意。” “再多温存几日也不打紧的，老爷不继续教小七符箓了么？” 哼，堂堂大男儿，怎能被儿女之情所累！ 但这样的话，离阳也只会在心里说，毕竟对方可不是什么傻丫头，而是他的道侣。 见吴七坚持，离阳便也不再多劝，无奈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待，便随意。” 得了他的允许，吴七便笑眯眯地靠了过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与离阳记忆中，那个怕生的傻丫头完全不一样。 完全就是破坏美好记忆嘛！ 离阳也不去管此女到底想做什么，走出了居室，来到培育分身之地，估摸着时间已经快到了，就在今日。 看着晶胎之中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不免生出一种照镜子的荒谬之感。 吴七上下打量了一会，便开口问道：“老爷，这又是您和哪位夫人的种？” “莫要胡说！这只是我的一具分身罢了！” 口无遮拦，语出惊人，此言一出，着实令离阳都有些头大，连忙辩解。 被他这么一呵斥，吴七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多嘴。 而见她这般，离阳便冷静下来，打算安慰些许，却不想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碎响突然生出，一瞬间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目光纷纷投向晶胎。 只见一道裂隙不知何时在表面生出，由小转大，进而遍布整个晶胎，噗嗤一响，应声而碎，化作点点星砂，却是没有随风飘扬，而是再度转入分身，被其完全吸收，不留一丝浪费。 获得了最后的养分，分身这才悠悠转醒，眼神茫然，目光游离，直至看到离阳，才像是恍然大悟。 “你……我……” 似乎还未完全掌握语言，一开口便是奇奇怪怪的发音以及模糊不清的话语，好在毕竟灌注了诸多灵材，天赋异禀，没过片刻，便磕磕碰碰地说起完整话来。 “你是离阳对？我是长霄。” 真名在一开始便确立了，长霄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与离阳之间的关系，倒是没有什么想要摆脱束缚，逃离本体的念头。 他没有任何经历，尚未形成独属于自己的人格，现在的状态，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离阳的傀儡。 离阳微微颔首回应，仔细观察了长霄一会，却是下意识地呼出了系统。 这么一看，顿时瞳目微缩，心神大震。 对方真名还是离阳，这一点都可以忽略不计，最重要的，还是长霄的罪行名目，密密麻麻一大长串，眼花缭乱，罄竹难书，击杀能够获得的奖励也极为丰厚，单单是寿命一栏，便是个天文数字。 “为何会如此？莫非？” 长霄才刚刚出生，什么好事坏事都没做过，按理来说，应当一片空白，就和大多数凡人一样，不太可能像眼前这般。 除非，系统把长霄认作了离阳。 离阳虽不是那种喜好屠戮生灵的魔道邪教，但在人生的几百年中，也杀了不少人，能被系统认定为所谓的罪人也很合理。 那么，这便引出了一个问题，自己杀自己，能刷奖励吗？ “既然都显示了，那就大概可以？” 想到这里，离阳看向长霄的目光便变得深邃了些许，令后者突然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倒不是离阳不忍下手，而是长霄毕竟耗费了诸多灵材，也分润了不少魂灵，就这么杀了，实在不太值当。 离阳在思索着，能否减少制造分身的支出，乃至于批量化流水线，在较短时间内，快速生产大量分身，在其尚未形成人格之前便扼杀，获得奖励的同时，也将魂灵回收，回炉重造。 如此往复循环，并且随着离阳杀的越来越多，奖励也会递增，越到后面越高效。 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今后福缘之类的奖励便再也不用愁了，无需刻意外出寻求他人，自斩便是。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他当即利用五行法则生造出一枚塑晶，贴在眉心处，心神一动，转念间朝其中录入有关天罡大陆的常识，以及一门地阶功法，也就是为玄泱一脉准备的通识存神术。 做完这些，他便将塑晶赐予长霄，同时解释道：“此物之中蕴有诸多你该了解的事情，我还存了一门上乘功法，你尽快入门，才能见识到更多的风景。” 不入仙门，只做凡人，固然乐趣十足，但也无法一览天地之广，日月之大，生老病死难以抗拒，既定命运不能掌控，遗憾多多。 长霄接过塑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见状，离阳便朝一旁的吴七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主动唤来侍女，将长霄带走。 待长霄离去，离阳便再度施展分神合离法，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更为轻微小心。 有了上一次分割魂灵的经验，这次便不再那么困难，正所谓熟能生巧，不过片刻，离阳便截下一丝元神。 真的只是一丝，透明如水，仿若随时都会自行消散，不过这并不是极限，只是现在的离阳，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若是换作冥魂教的魂修，便能进行更为细致的分割，乃至于不伤本体半点元气。 当然，对于离阳来说，这已然足够了，毕竟只是一次实验。 他照例汇聚诸多灵材，相比于先前却是剔除了不少，阴阳真意，五行法则，先天一气自然不能缺，但却是可以减小用量。 如此生造出来的分身只具雏形，而无真身，连胎儿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称为受精卵。 但在离阳眼中，此物上方已然隐隐约约有所显示，能够大致窥见离阳两字的轮廓，这便说明初步尝试成功，的确能够被系统误判。 接下来，只需等这具分身定型，不必待其发育成人，直接自斩便是。 若是能正常爆出奖励，那便大有可为。 第306章 困巢老龙 在和岛界忙活了不少时间，到头来虽然得了个至宝，但对自己却是无用，只能丢给宋音虞，现在的离阳迫切需要大药来增进修为。 正好分身定型还需一些时间，他没有干等，本体参悟妙法，冥想修炼的同时，再度分出心神，寻觅云埃界降临。 在云埃海中肆意飘荡，不过片刻，便锚定了一具载体，倏忽间跨越时空阻隔，落于其上。 五感重现，这一次没有半点不适，相反，离阳感觉到体内蕴有雄厚的力量。 但奇怪的是，和人类的知觉不太一样。 他缓缓睁开瞳目，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堆积如山的闪闪金币和名贵珠宝，由于视角很高，视野太好，一眼便囊括了面前的所有，独属于贵金属的光泽近乎要闪瞎了眼。 离阳稍稍移动，此间便犹如地震一般，隆隆作响，他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没有继续贸然行动，维持原样。 头颅一低，便窥见了载体的模样，居然是一条通体漆黑，鳞片犹如铜浇铁铸，背后生有蝠翼，还垂着一根硕大尾巴的巨龙。 虽然附近没有什么参照物来做对比，不过看看脚下这些金币和首饰的大小便知，载体身躯十分庞大，形如一座山岳。 除去体型的巨大优势以外，离阳还隐隐感知到喉咙处似乎蕴有某些东西，可以吐出来，估摸着便是龙类常用的吐息，一发下去，不说崩山裂地，也至少如流星天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化为一团焦土。 那么问题来了，如此强大的生物，又是怎么死的呢？ 周围，是不是隐藏着潜在的敌人？ 想到这里，载体身体素质优秀带来的短暂喜悦很快便被离阳抛之脑后，他提高了警惕，开始观察四周，以防备可能存在的危险。 然而这一昏暗幽深的洞穴之中，似乎除去离阳以及这些囤积多年的龙之财宝以外，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便将注意力转向载体自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头黑龙身上已然有很多地方的鳞片开始脱落了，显露出内里的软肉。 这看起来不像是受伤，更类似于自然脱落，亦或者说，大限将至。 这对于离阳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这具载体是寿尽而亡，生命力已然极为衰弱，那么此时离阳降临，便等同于回光返照，虽说一时半会还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过久了，恐怕也会步入载体后尘。 “必须得想办法延寿才行。” 没想到氪命一生，到头来却是要为寿数发愁，真是造化弄人。 离阳振起翅膀，看也不看脚下这些财宝一眼，当即便沿着洞壁，朝着龙巢上方飞行，不过片刻便出了深坑，却是仍旧没有来到地面之上。 这里极为阴暗，似乎是地下深处，有较为明显的人造痕迹，无论是脚下踩着的砖石，还是两旁矗立的灯座，都表明此处不太寻常。 离阳心念一动，朝着灯座轻啸，喉咙涌动，一团幽暗极冥的天火便从口中爆射而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灯座之上，燃起漆黑烈火，生出黯淡火光，照亮四周。 虽然以这具载体瞳孔的特殊结构，在无光环境下也能够识物，但既然有灯，自然要开。 不过令离阳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一举动，似乎发出了某种信号，外间突然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一只身材短小，拥有鳞片皮肤和尾巴，看起来就像是小龙人的生物，缓缓走了出来。 一见到离阳，它便跪倒在地，张嘴说些稀奇古怪的语言，离阳一时半会无法理解，待其念叨了一大堆，从中寻得了些许规律，才渐渐领悟。 “尊敬的恒末之主，您的呼唤，我等已然回应。” 听起来像是原主的手下，也可能是后裔，不管如何，有个能够交流，收集情报的对象，对于离阳来说算是好事。 他当即开口问道：“有书籍吗？拿来给我一观。” 贸然询问一些基本常识可能招来猜疑，延寿之法像对方这种小喽啰也未必会知晓，还得离阳自己研究。 对此，小龙人自然不敢不从，捣蒜般点了点头，表示有书籍，便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它便拖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书籍，卷轴，乃至于一些刻有奇怪纹路的纸张，但凡和记录有关的尽数拿了过来，或许是怕离阳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因此怪罪于它，才索性这般。 虽然数目很多，近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但在离阳面前仍旧显得渺小至极，他轻挥爪子，便将一本很厚的古籍掂了起来，放在掌心细观。 虽然身躯庞大，但动作却不笨重，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也极为精妙，即便是像这样拿起微小的事物，也不会将之损坏。 这本书又是使用另外一种语言撰写的，不过好在样本够多，离阳看了一会，便将之掌握，得以通读其意。 粗略一看，便发现似乎是一本咒语之书，其上详细记载了一阶到二十四阶的法术咒语，甚至还包括一些禁术，对于法师而言，可谓是至宝。 载体似乎也拥有某种特殊力量，吐息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和人类法师的体系大为不同，或许是龙语律令言灵之类的东西，离阳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握。 “此书，于我并无大用。” 巨龙学不了人类的法术，但透过此书，离阳也对法师力量有了一定的了解，日后若是碰上，也不至于被打个手足无措。 他随意一扫，便将其上的咒语尽数记录于心，转而拿起另一本书，不过却是无意间发觉小龙人还在原地，长跪不起。 “你且先退下，有什么吩咐，我会呼唤你的。” 留在这里也是碍眼，还不如快快退去。 此言一出，小龙人顿时如蒙大赦，当即告退，消失在阴影之中，再不见踪影。 没了外人在场打扰，离阳得以安心研读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籍，从中汲取各种有用的知识，一边了解此界，一边寻求延寿之法。 在强大心神加持下，他往往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将其中的内容尽数记录于心，速度自然极快，这些书籍很快便被他通读完毕，对于此方天地，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嘛，很典型的魔幻世界，巨龙，人类，精灵，矮人，诸如此类。” 一片名为菲亚恩德的广袤大陆，万族林立，群雄并起，各种奇幻生物数不胜数，甚至还存有确切的神明，而且数量众多，诸神居住在辉环星界，在玉座之间管理与监察世界。 即便是像载体这样的巨龙，也拥有龙神，而且根据信仰龙的不同，龙神也分为数位。 一般来说，黑龙代表死亡，腐朽，破坏，与黑暗，与之相关的龙神便是邪龙神，破坏龙神，总而言之不属于善良阵营，起码也是中立邪恶。 既然神明广泛存在，那么想要延寿，直接祈祷便是了。 第307章 卓尔 想要与高高在上的神明沟通，就必须建立神祈仪式，还得献上足够的祭品，对方才能在万千生灵之中，锚定你的存在。 “一颗同类的心脏，黑沼之核，巫妖的死亡结晶，还有……” “太t贵了！” 原本离阳还想着遵循载体的身份，向邪龙神或者破坏龙神祈求，结果没想到，所需的祭品着实是个大数目，并且其中不少获取方式还极为困难。 就拿邪龙神来说，要想获得神赐，就得大开杀戒，连同族都不放过，以离阳现在的状态，连动弹都不愿，生怕将本就不多的生命力耗干，又怎敢战斗。 “这两玩意不行。” 鉴于自身原因，他很快便否决了向这两位龙神祈求的想法，转而寻觅起其他龙神起来，而要说与延寿有关的，那自然是生命龙神，阿兰蒂尔了。 “一片饱含生命力的鳞片，晨曦朝露，初生草芽……这倒是还行。” 虽然所需的祭品也不是什么大路货，但相比于那两位龙神来说，已然算是极其廉价了，获取途径也多。 “就决定是你了。” 离阳当即拍板，打算向生命龙神祈祷，不过他却不打算亲自去搜集材料，载体有不少狗头人手下，刚好能派上用场。 是的没错，先前所说的小龙人，其实真正的种族是狗头人，但除去会汪汪叫以外，和狗却是没有多少相似。 狗头人拥有一部分龙族血脉，算是龙裔，也会龙语，会被原主收作跟班也很正常，龙威对于这些混血龙裔来说，可是等同于皇命谕旨，莫敢不从。 “过来，有事要你去做。” 离阳这样呼唤着，狗头人再次从阴影之中现身，这玩意在幽暗地域生存久了，视觉已然发生了严重的退化，极其畏光，因此才不敢靠近灯座。 “你带着你的氏族，去寻觅这些材料，不论用什么方式，要尽快。” 他将一张写满龙语的纸张丢给了对方，这样吩咐到。 狗头人乃是群居动物，往往由多个氏族组成一个大部落，原主手底下只有一只氏族，倒不是因为不能接收更多，只是单纯懒得管这些罢了。 原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巢穴之中睡大觉，亦或者数金币，这也并不代表它就是一条好龙，不过龙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 在知晓自己大限将至之后，原主便不再和其他黑龙一般，到处破坏屠戮，而是回到巢穴之中，打算安享龙生最后的宁静。 狗头人接过纸张，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小心翼翼地将之塞进了怀中，就此告退。 原主在接收它们之后，一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即便有吩咐，也不过只是清理巢穴罢了，如今陡然有了委托，狗头人自然上心，想着若是完成了，主人又会赐下什么奖励。 这种生物智力不算高，族群内很少会出现能掌握龙语言灵的施法者，生性卑鄙，背叛是常有之事，也就原主能够以绝对的力量压服。 派出狗头人去搜集神祈仪式所需的祭品之后，离阳便陷入了沉睡，通过这种方式，来最大限度保存本就不多的生命力，以延缓必定死亡的到来。 如此，待他苏醒之际，狗头人也完成了材料准备。 “尊敬的恒末之主，您的命令，我等已然完成。” 似乎受了不小的伤，狗头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辆由地行兽拉着的车，看这架势，对方恐怕是抢了商队。 嘛，这种事情，在混乱的幽暗地域当中，也是经常发生的，已然见怪不怪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这些狗头人盯上，要是落到它们手中，可就糟了，狗头人是杂食，虽然不喜欢吃智慧生物，但若是实在缺食物了，也会将俘虏杀掉开吃，就算不饿，也会把俘虏当作奴隶卖出去。 总之，下场不会太好。 离阳想到这里，却是心念一转，当即开口问道：“这支商队是谁家的？” 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狗头人迟疑了一下，才回道：“我的主人，是微不足道的卓尔。” “卓尔？！” 听到这个词，离阳不免有些诧异，卓尔可是黑暗精灵，这些家伙虽然因信仰堕落，被正统精灵抛弃驱逐，来到了地下，但实力却不减反增，在编织者母神的庇护下，卓尔于幽暗地域之中建立起了一座座城邦，占据了不少地盘。 怎么可能，会被一群狗头人打败呢？ 离阳心中起疑，不禁追问道：“你是说，你们打败了一群卓尔？” 狗头人连忙摇了摇头，辩解道：“我的主人，对方只有一位，而且，是主动向您投诚的。” “这些材料，便是她的诚意。” “是吗，那你身上的伤，又如何解释？” 没想到此言一出，狗头人便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连忙哭诉道：“我的主人，是那些灰矮人干的！” “它们侵占了您的领地，我等拼死守护，也没能保下来。” “竟敢挑衅伟大的恒末之主，它们的末日很快就要来临了！” 咬牙切齿，语气激烈，似乎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口中所谓的灰矮人扒皮抽骨。 然而听它这么一说，离阳神色却无半点波动，硕大的龙瞳盯着狗头人看了好一会，直至对方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才收回审视的目光。 “将那只卓尔带过来，至于灰矮人，我自有安排。” 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对灰矮人做任何事，且不说以现在的状态最好避免战斗，再者，狗头人所说是真是假都说不定。 这些小东西异常狡猾，可不能盲目信任。 得了这般回应，狗头人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退了下去，不一会，便引来一位头戴兜帽，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暗影之中的卓尔。 对方一见到离阳，自然是屈膝下跪，用龙语恳求道：“尊敬的恒末之主，您的威名，我早有耳闻。” “如今向您献上这些祭品，希望您能够让我在此处暂住一会，借助您宽广的羽翼，来庇护我。” 离阳默不作声，良久才沉声道：“你为何要选择我？” 原主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黑龙，妥妥的混乱邪恶，跑过来向其寻求庇护，疑似脑袋出了问题。 不过这只卓尔倒是干脆，当即便回道：“是走投无路，我刺杀族长失败了，因此招来了所有家族成员的追捕。” “附近只有您能吓退他们，我别无他选。” 卓尔是母系氏族，女性是天生的刺客，男性才掌控法术，往往通过谋杀亦或者各种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来提升自身于家族中的地位，不过这只卓尔直接对族长发起进攻，也算是大胆。 有时候，越简单的解释，反而更有说服力。 离阳不愿过多计较，当即微微颔首：“你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只要不多生事端。” 说罢，他便将那一车材料卷起，振翅高飞，重回深坑巢穴之中。 仪式就要开始了。 第308章 神之试炼 要进行神祈仪式，祭品是必须的，祷词也应该尽量庄严肃穆，以表示对神明的尊敬。 离阳叽里呱啦念了一大堆，反正都是从书上抄的，有专门学者编纂了参考答案，以应对这些繁琐的礼节。 在神明力量如此活跃的世界，凡灵们为了更好的生存，有的穷尽一生都在研究各类神明的特征，以此来摸清祂们的喜好，从而搔到痒处。 太想进步了。 当祷词念完，离阳便按照书上所说，将所有祭品尽数投入晨曦朝露之中，使其逐渐混溶为一体，当在莫名力量影响下生出象征生命与繁衍的枝桠纹路，便代表仪式成功，神明投影即将降临，回应信徒祈祷，只需稍等片刻便是。 然而，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纹路迟迟没有显现，而原本已然相融的祭品，也重新分开。 “失败了？” 术法尚且都有可能失败，更别说是仪式了，不过好在材料没有耗费，再进行一次便是。 离阳重整旗鼓，故技重施，但这次仍旧和刚才一般，祭品重合又分离，始终无法维持稳定状态，也不能显现枝桠纹路。 “又失败了？” 他不免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想，仍旧依葫芦画瓢，再度施为，这一次，要比前两次更为小心细致，连祷词都换成了自己编造的。 不幸的是，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 见状，离阳便不得不停下的动作，开始回忆刚才的步骤，细细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缺漏。 事不过三，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也失败了，可就不太可能是偶然了，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但古怪的是，离阳从头到尾，所有细节都没有放过，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差错。 “总不可能，是这书上所记载的根本就是错的？” 虽然不愿相信，但这是最有可能的了，不然无法解释刚才的遭遇。 离阳自然不甘心，平复心神，想着每天向神明祈祷的龙那么多，或许此时此刻，也有其他龙在进行神祈仪式，一来二去，便冲突了，神明事务繁忙，也分不出那么多时间来回应凡人。 先睡一觉，之后再做打算。 念及此处，他便没有再继续进行仪式，转而呼呼大睡起来，如此，再次苏醒之时，便又开始。 这一次，离阳特意挑在龙类休息的黄昏时分，再度举行神祈仪式，并且加大了祷词的输出，吹得作为上界登灵大能的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这些小界神明了。 说得太夸张，便等同于羞辱了。 “有戏有戏！” 念叨完毕，他低头一看，果然，这一次的祭品没有分离，原本透明的晨曦朝露逐渐晕染出一抹青绿色，象征着无限生机，沿着这一点，有无数枝桠延伸出来，好似萌芽破土，繁衍生息。 与此同时，独属于龙族的印记也显露出来，二者相合，才代表着生命龙神，阿兰蒂尔。 模糊又朦胧的影子逐渐在面前显现，缓缓凝实为一条通体银白，金瞳耀目的巨龙，从龙族的审美来看，应当是绝色，但在离阳眼中，这些大蜥蜴都长一个样。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诉说祈求，阿兰蒂尔便肃声喝道：“黑龙奥伯托，你为何要一直向吾祈求？” 奥伯托应该是原主的名字，神明能够看破真名也很正常，但后面这句话，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闻言，离阳先是愣了愣，随后却是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难道不行吗？” 看这生命龙神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祭品都给了，祷词也念了，居然还不领情，这种神明，早该图图了。 阿兰蒂尔也没有在意他的冒犯，当即回道：“你是象征邪恶的黑龙，要找，也应该找邪龙神，或者破坏龙神。” “还是说，你打算改信？” “可以吗？” 离阳本来就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更何况现在载体大限将至，急需延寿之法，想来若是弃暗投明，转入生命龙神的底下做事，寿命应当不缺的？ 而对于他的回答，阿兰蒂尔却有些惊讶，继续问道：“你确定？信仰可不是龙巢，想换就换，必须要经过一系列考验才行。” “而且你如果背叛邪龙神和破坏龙神的话，祂们一定会降下灾劫，甚至派出信徒来追杀你的。”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继续吗？” 一听就知道很麻烦，但离阳现在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他稍加思索，便追问道：“如果我改信你的话，能增加寿命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 此言一出，阿兰蒂尔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祂饶有兴趣地看了离阳一眼，淡然回道：“吾主掌生命与繁衍之权柄，若入吾门，自当永恒不朽，亘古长存。” 有这句话就够了。 离阳当即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决定改信了。” 这句话一出口，冥冥之中，便好似发生了某种奇诡的变化，他隐隐听到两道龙吼声，似乎震怒无比，估摸着便是那两位龙神对于他的背叛很不满。 但离阳是谁，他怎么可能惧怕这些小界神明，只要等他成长到一定程度，接引本体力量降临，这些狗屁龙神都是小蜥蜴，一脚便能踩死一大片。 而见离阳如此果断，没有丝毫犹豫，阿兰蒂尔心中对于他的评价，也不由上升了一丁点。 “很好，迷途羔羊知返，吾甚是欣慰，看你时日无多，吾便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便张口吐出一团宛如朝阳的龙息，直直落在离阳身上，没有半点疼痛，反倒像是冬日暖阳一般，浑身舒坦。 他稍稍感知，便发现体内原本所剩无几的生命力陡然凭空增长了不少，若是不战斗的话，恐怕能多活十年。 但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接下来要面临两位龙神的迫害，以及生命龙神的考验，战斗在所难免，再者，离阳也不会就这样苟延残喘。 “这是预支的神赐，试炼已然开始，小家伙，吾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伴随着阵阵带有莫名意味的轻笑声，阿兰蒂尔的身形逐渐消去，再不见踪影，而那些祭品相融所形成的枝桠纹路，却是隐隐于离阳胸口逆鳞处显现，预示着他已经被打上了生命龙神的烙印。 一只无恶不作的黑龙，在龙生最后关头幡然醒悟，抛却邪恶信仰，转投无上光明，如此魔幻的经历，完全可以拿去给那些吟游诗人编故事了。 不过离阳对于出名不感兴趣，倒不如说，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猥琐发育，毕竟那两位龙神不会罢休，肯定会暗中作梗的，并且生命龙神的试炼，也已经悄然进行了，说不定便会凭空刷怪。 “必须得尽快掌握这具载体本来的力量才行。” 除去庞大的身躯以及灼热的吐息以外，原主体内还蕴藏着某种奇特的力量，等待唤醒。 他当即振翅高飞，从深坑龙巢之中出来，落在外间。 第309章 开始 知识，是物种进化的阶梯，是文明升华的源质。 离阳现在迫切想要知晓更多关于龙族的秘辛，从而参悟，乃至掌握这具载体深处蕴有的伟力，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险。 仅仅是书籍是不够的，这种传承一般秘而不宣，要么自血脉延续下来，要么亲口授予。 也就是说，最好的办法，是找一只愿意解惑答疑的同类。 但想想也知道，巨龙这种生物可不常见，一般只存在于流言传说之中，凡灵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一面，即便是法师之类的超凡者，也不见得有这般见识。 再者，由于载体乃是象征邪恶的黑龙，可能即便运气好，找到了一只同类，对方恐怕也不会和和气气，说不定便会直接将离阳认作敌人。 “这方法恐怕不行。” 思来想去，由于实现起来太过困难，离阳便不得不放弃这一念头，退而求其次，打算寻觅龙裔部落，那里聚集着大量混血龙裔，也必定留有关于龙族的传承。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唤来了狗头人，沉声问道：“你可知，这周围通往地面最近的道路在哪？” 在幽暗地域不太可能出现龙裔部落，这里的居民不是卓尔，就是灰矮人，离阳得上到地面才行。 而听他这么一问，狗头人自然心中一惊，想着莫非自家主子要抛弃它们，去往别处了？ 虽然在幽暗地域中，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也很符合黑龙的秉性，但对于狗头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坏消息。 它们早已习惯了黑暗，就算跟着离阳一同上去，也适应不了地上的环境，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对它们而言，都是刺目之辉，难以入眼。 想到这里，狗头人不禁变得沮丧起来，没有了离阳的庇护，它的氏族，恐怕就要分崩离析，被灰矮人吞没了。 离阳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却毫不在意，见狗头人迟迟没有回答，便冷哼一声，鼓动龙威播撒，遍及周身。 无形伟力瞬息而至，大肆倾轧，血脉上的压制让狗头人瑟瑟发抖，畏惧暂时盖过了其他情绪，占据了理智。 它俯身低首，颤声回道：“尊敬的主人，我从没有想过要上至地面，自然也不知晓到底该怎么走，请您原谅我的无知与愚昧。” 说的也是，长期居住在幽暗地域之中的生物，大多早就被这里恶劣的环境所改造，若是上到地面，便等同于鱼儿离开了水，不说当场毙命，也至少水土不服，实力大减。 它们自然不太可能会自找没趣，走出舒适圈。 从狗头人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离阳便想起前几天投奔过来的卓尔，精灵这种长寿种族，根源又来自地上，应该知晓很多才对。 念及此处，他便吩咐道：“那只卓尔呢？你去将她喊过来。” 狗头人莫敢不从，屁颠屁颠便退入了深沉的暗影之中，不过片刻，便带着那只卓尔过来了。 狗头人极为识趣地主动离开，将此处留给了双方。 一见面，卓尔照例是屈膝下跪，恭敬问候道：“尊敬的恒末之主，您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地面，你知道路吗？” 闻言，卓尔先是一愣，深紫色的瞳目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喜悦，不过却很快收敛起来，当即回道：“是的，尊敬的恒末之主，我的确知晓有一条通往地上的路。”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那里被一群可怕的夺心魔占据着，很少有人能从它们的触须下幸存。” “夺心魔？” 如果是别的种族离阳还要斟酌一会，但这种生物，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夺心魔在其他种族眼中，都是极其可怖的怪物，毕竟它们掌控心灵力量，可以肆意扭曲思维，篡改记忆，致使人格混乱，自我非我。 但恰好，离阳最不怕的便是作用在精神层面的影响，如果这些人形章鱼胆敢对他出手，下场一定很惨。 来自上界的强大心神会毫不留情地碾碎它们的脑子，将之变成一团稀巴烂的浆糊。 是以离阳当即吩咐道：“现在便带我去，那些夺心魔不值一提。” 卓尔等的便是这句话，她现在被整个家族追杀，总待在离阳这里也不是办法，最好还是直接离开此处，而去往地面，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卓尔本就来源于地上，就算经过数千年的转变会有些不太适应，但这都是小问题，不足为虑。 她捣蒜般点了点头：“尊敬的恒末之主，请随我来。”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随后张开双翼，伸出爪子，放在卓尔面前摊开。 他沉声道：“上来。” 虽说精灵一向以迅捷灵敏着称，但两条腿再怎么蹦跶，也比不过一双遮天蔽日的大翅膀，以离阳的飞行速度，万里之遥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而对于离阳的这般行为，卓尔自然很是意外，在她看来，龙族都是极为高傲的存在，更别说是象征邪恶与黑暗的黑龙了。 即便不是骑在背上，而是托在手中，也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不过既然离阳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敢不领情。 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离阳的爪子，还没坐稳，位置便突然拉高，被抬起来到离阳头颅下方，距离那张血盆大口只有一步之遥，隐隐有阵阵腥风呼啸，让人生怕下一秒便被吞没其中，亦或者遭受吐息炙烤，尸骨无存。 但好在，这只卓尔也并不是什么怯懦之人，单单稍稍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和兜帽，稳稳站在离阳爪中，没有坐下，不敢松懈，时刻准备着战斗。 “坐稳了！” 说罢，离阳便振动背后两只巨大的蝠翼，扇出的气流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肆意的暴风，席卷四周。 庞大的龙躯在强劲的推力作用下缓缓升空，心念一动，便朝前方疾驰而去，穿过重重甬道，最终离开了这座巢穴，来到真正的幽暗地域。 刚到外间，离阳便猛然间发现，不远处似乎聚集了大量人影，涌动着朝这边靠近，他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群卓尔。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站在爪中的卓尔便脸色一变，当即开口说道：“尊敬的恒末之主，那便是我的家族。” “当然，只是曾经。” 其实不必她说，离阳也已然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群卓尔竟然真的敢来，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不能陪这些小东西玩，是以也就单单瞥了一眼，便没再过多关注。 “不必去管她们，指出道路。” 卓尔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了西方，离阳振翅高飞，正欲朝那里前进，然而就在这时，他胸口处的神印，却是有了反应。 “这些可悲的精灵被蜘蛛的谎言所蛊惑，抛弃了生命，堕入了充满欺瞒的地下。” “试炼者，想办法让她们领悟生命的可贵。” 第310章 生与死 “罗娜，那只黑龙真的已经死了吗？” 望着不远处高耸的龙巢，作为窃血者氏族族长的罗宾不禁这样问到，当然，她并非质疑女祭司，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如果奥伯托还活着，那么她们都得死。 作为一族之长，对待这种事情，一定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连同整个氏族一起，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可不慎重。 但罗娜显然不这么认为，对于罗宾的问询，她只觉得受到了侮辱，尽管对方是她的亲生姐姐，倒不如说，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卓尔之间没有亲情可言，为了争夺权力与上位，姐妹残杀都是常有的事，没被看见的便不叫罪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是母神在梦中给予我的恩赐，你胆敢如此不敬？！” 罗娜这样冷声说到，眼神恶毒，想着能否借机发挥，让罗宾威望下降，她便好找机会刺杀对方。 但罗宾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秉性，可是一清二楚，自然不可能让对方奸计得逞。 “母神当然不容亵渎，但作为祭司的你，是否合格呢？” 一下子便将主要矛盾转移到了罗娜自己身上，对母神避而不谈，只作肯定，非常英明的决断。 而被这么一问，罗娜却是气得发抖，赌咒般说道：“我可是受母神眷顾之人！我不可能弄错！” “否则的话，就让我在蛛化洞穴过夜！” 这样的誓言不可不谓之庄重，乃至于有些过于狠厉了，毕竟蛛化洞穴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没有通过母神试炼的卓尔都会被放逐到那里，她们在诅咒的影响下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神智，姣好的面容也肿胀变形，下身更是长出了蜘蛛节肢，在无尽的折磨之中，遵循着本能猎杀其他卓尔。 即使是最优秀的卓尔刺客，也不想在那种鬼地方多待，罗娜却敢这样承诺，可见她的确很有自信。 都说到这份上了，罗宾也不好再为难对方，但在这短短几分钟的言语交锋中，从二人应对问题的态度便可一分高下。 身为妹妹的罗娜心胸狭窄，嫉妒罗宾，这在卓尔之中倒不算什么缺点，最大的问题，还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难以保持理智，三言两语，便被罗宾激怒了。 这样的人，自然不太可能登临上位，也难怪是罗宾成为了族长。 伴随着罗娜的发誓，姐妹俩之间的恩怨情仇暂时告一段落，在罗宾的带领下，一众卓尔缓缓靠近龙巢，眼尖的罗宾顿时发现，那些经常守在门口的狗头人居然没了踪影，这显然不太寻常。 “看！那些只会汪汪叫的小个子也已经四处逃命去了，它们的主人，那只老黑龙，已然死了！” 罗娜冷言讥讽到，竟是走在了队伍前面，自顾自地推开了龙巢大门，似乎浑然不惧，这样便显得身后的罗宾有些怯懦了。 见状，众人便不愿多等，鱼贯而入，纷纷进到内里，罗宾也不得不紧随其后，一同消失在龙巢之中。 亢长的甬道之中空无一人，莫说是狗头人，就连老鼠都没一只，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这么看来，奥伯托可能的确死了。” 罗宾仔细观察着四周，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但对于她这句话，一旁的罗娜却仍旧不满意，当即纠正道：“不是可能，是已经死了！” “那只大蜥蜴彻底沉沦，它的魂灵也将进入炼狱，再也不能在主物质位面作威作福了！” 说着说着，罗娜便集中精神，经过短暂的祈祷，便放出了一道黑色光束，将一旁的墙壁上雕刻的黑龙印记毁坏。 她使用的并非法术，乃是牧师常用的神术，在卓尔中，只有男性能够掌握法术，成为法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地位会因此提高，反倒更容易被女性卓尔驱使，去执行一些极其危险的任务。 但不管如何，罗娜这样做，完全是在向这座龙巢的主人，那只老黑龙挑衅。 放在平时，自然是自寻死路，但现在，只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 见罗娜都这样搞了，奥伯托却还是没有现身，就连罗宾也不免确信，这只老黑龙恐怕真的死了。 “既然这样，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龙族喜欢囤积财宝，这几乎成为了所有种族的共识，黑龙也是一样，如果能得到奥伯托的遗产，窃血者氏族便有了充足的资金，来与其他卓尔家族对抗。 母神未必会只眷顾她们，必须赶在其他卓尔氏族，乃至于另外种族到来之前，将龙巢的一切都搜刮干净才行。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白了罗宾的意思，不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完全将罗娜给忽视了。 她们继续深入甬道，不过片刻，便来到了深坑巢穴之前。 站在坑前低头往下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近乎要闪瞎眼睛的金光，珍贵的金币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让人忍不住想跳进去肆意遨游，令浑身上下都染上贵金属的味道。 “发了！发了！” 见到这一幕，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有这么多金币，她们每个人都可以买好几百只地上的人类奴隶了，每天换着用，不高兴就直接打死，几年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就连一向较为理智的罗宾，也不禁屏住呼吸，她何时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即便是地上那些木头所建立的苍翠王庭，也不过如此？ 罗娜更是迫不及待，当即施展神术就要落下去，而就在此时，一团庞大的阴影，逐渐从暗中显现。 正是离阳。 在接收到神印的讯息之后，他便明白阿兰蒂尔所言非虚，神之试炼早就已经开始了，这些卓尔，便是第一关。 因此他没有离去，而是中途返回到巢穴之中，隐藏起来，一边观察着这些卓尔，一边思考，该如何如神谕所说，让她们明白生命的可贵。 没有花离阳多少时间，很快，他便想出了办法。 生命的可贵有多方面原因，比如说欲望，情感，诸如此类，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一个致命的威胁悬在头顶，有一团阴影笼罩在其上，就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摇摇欲坠。 那便是与之对应的死亡。 正是因为一切必将迎来终结，仅有的时间才变得珍贵无比，如果人人都永恒不朽，长生久视，那么自然也没人在乎生命。 于是乎，离阳将庞大的龙躯藏在深坑之中，静静等待着，看到有人落下，便伸出巨大的爪子，摊开平放，就像是好心救人一般，刚好接住了罗娜。 这只卓尔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没有落到金币海洋之中，反倒像是跌入了沉渊。 直到，她抬起头，窥见那两颗硕大的，黑如死亡的瞳目，顿时呼吸一窒，乃至于胸腔中的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寂灭，如期而至。 第311章 及格 噗嗤。 没有得胜一方的冷嘲热讽，也没有计谋得逞的戏谑玩弄，伴随着摩天巨爪缓缓合上，罗娜的身形逐渐被阴影笼罩，随即只听见一道令人牙酸的血肉扭曲，骨骼断裂声，一切归于沉重的死寂。 死亡，就这样轻易降临了，悄然无声。 尚在深坑龙巢上方的一众卓尔见到这一幕，心中自然大骇不已，有人甚至当即施展暗影戏法，企图将自己隐匿于无形之中，进而逃离这里。 但，为时已晚。 龙威瞬息而至，如浪潮席卷，一下子便淹没了在场所有人，她们的意志将接受考验，思维必须通过检定，否则便会像那些狗头人一般，屈膝下跪，动弹不得。 很可惜，即便是作为族长的罗宾，也没有挺过这一天生伟力的倾轧，她自认为足够理智的头脑完全崩溃，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念头，那便是无边的恐惧。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人人拜伏在地，俯首不起，此时此刻，她们再没有对财宝的贪婪与欲望的渴求了，罗娜的遭遇历历在目，死亡的危险犹如阴云笼罩在头顶，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来。 显然，即便离阳还没有完全掌握载体的力量，但光凭自带的龙威，便足以碾压这些卓尔了，她们之中没有神选，无法借助神力，来豁免龙威的影响，这是致命的。 巨大的蝠翼扇动着，将离阳庞大的身躯从深坑之中带起，落于众人面前，也吹出肆虐的暴风，如刀割剑切一般刮在这些卓尔的脸上，乃至于将她们的兜帽掀起，显露出银白的长发，随风飘舞。 硕大的龙瞳垂下目光，虽然带有智慧的灵性，但野兽的本能仍旧保留着，令人不寒而栗，生怕被当作猎物，在无尽的惶恐之中死去，还不如就和罗娜那般，直接湮灭呢。 离阳静静注视着这些闯入者，给予她们无止境的心灵压迫，以便击垮理智，好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有卓尔快要背过气去，他才沉声问道：“那么，你们有从刚才的经历之中，学到点什么吗？” 这对于现状来说，算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而且还是从一头黑龙口中说出，便更加离谱了。 但这些卓尔也没有多想，她们早就在长久的龙威倾轧下，丧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因此很快便有人跪趴着上前，颤声回道：“是对您的不敬，是对您的亵渎，是我等的无知，是我等的愚昧。” “尊敬的恒末之主，我在此祈求您的原谅，无论您需要什么，只要不拿走我的性命即可。” 精灵的漫长寿命并没有让这些卓尔产生厌世的想法，相反，由于族群内充斥着阴谋诡计与勾心斗角，许多卓尔一生下来便要面临来自兄弟姐妹的刺杀，她们比任何人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更不想死。 但对于这只卓尔的哀求，离阳只是简单回了一个评价：“大错特错。” 此言一出，对方便心如死灰，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纤细修长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这样就能稍许减轻疼痛。 其他卓尔也不由心中发凉，求饶并不能让这只老黑龙放过自己，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回答？亦或者说，这只是单纯的戏弄呢？ 然而，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离阳并没有因为这只卓尔回答错误，就像对待刚才的罗娜一般，将之碾死，而是直接无视，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 于是便又有人回道：“是您的仁慈，是您的怜悯，是我等被贪婪蒙蔽了双眼，靠近无底深渊而不知。” “是您将我等带回了生路，是您拯救了我等。” 为了活命，这些卓尔可谓是绞尽脑汁，好在她们本就擅长欺骗与诡计，再恶心的赞颂与歌咏也说得出口。 但即便将离阳夸到了天上，他对此的评价，也只是一个字：“错。” 这个字一出口，就好像是冰冷的利剑，一下子把这些卓尔通通打回残酷的现实，她们原本还以为能够死里逃生，却是没想到，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难道说，他真的想教会我们什么吗？” 有人不禁这样猜测到，但更多的卓尔，则是认为离阳完全是在玩弄她们，毕竟在幽暗地域，最不缺的便是欺瞒与背叛，更别说，离阳还是一条黑龙。 于是乎，很快便有卓尔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压迫，打算主动寻死，与其追逐着渺茫的生机，报以卑贱的希望，倒不如一开始就慷慨赴死，省得受折磨。 而这种情况，也在离阳的预料之内。 因此他稍稍放缓了龙威，让这些卓尔得以喘口气，诞出新的生机，随即又问道：“告诉我，你们真的想死吗？”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只要不到最后关头，是很难完全放弃的，便会一次又一次地伸出双手，希望得救。 面对离阳的问询，卓尔们齐齐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她们不想死。 “很好，也就是说，你们认为生命是宝贵的，不想浪费，对吗？”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也的确是这样，但不管如何，生命这两个字，从一只象征黑暗，带来死亡的黑龙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有些荒谬。 卓尔们自然纷纷点了点头，她们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汇聚于离阳，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离阳也没有让她们失望，当即便宣告道：“既然你们认识到了生命的可贵，那我现在，便赐予你们新生。” 说罢，他便彻底收回了龙威，振动双翼，于呼啸之间，便离开了这里，再不见踪影。 见状，一众卓尔顿时怔住了，这样的结局，始料未及，她们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会放过自己。 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仿佛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死前的妄想。 很幸运，是真实的现世。 意识到并非虚假，她们真的从一只黑龙手中活了下来，幸免于难，劫后余生的情感充斥着大脑，冲垮了理智。 有人直接瘫软在地，一时半会提不起半点力气，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仿佛随处可见的空气都变成了奢侈品。 有人喜极而泣，仍旧跪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不断念叨着母神保佑之类的字眼。 当然，也有人望着离阳离去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或许，对方的确并非传言所说那般，是一只嗜杀无情的黑龙。 但不管如何，从一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确让这些卓尔更加珍惜起自己的生命。 毕竟连直面黑龙都能存活，再怎么困难的险境，也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起来。 变得更坚韧，更勇敢，更无畏。 而她们的这些表现，也透过无上神力的监察，直接反馈到了离阳胸口的神印之中。 及格。 这两个大字凭空浮现于身前，多少有些刺眼。 第312章 殖民地 “只是及格吗？” 对于这样的评价，离阳显然很不满意，他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就只杀了一只卓尔，便能让其他卓尔领悟到生命的可贵，简直就是大赚特赚好么。 “这个老毕登，迟早给你也来一套神明上岗测试。” 他在心里腹诽了几句，想着等到时候本体力量降临了，也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尝尝被人左右命运的滋味，作为逆天而行的修士，他向来是讨厌这种感觉的。 虽然很是不满，但念在好歹算是通过了，离阳也没有过多计较，他现在还赶着上到地面，寻觅龙裔部落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通过试炼，都会有神赐？” 然而飞了一会，他却突然间想到这一点。 神赐既是奖励，也是给予试炼者应对下一关的能力，毕竟神之试炼的难度逐级递增，这玩意一般是用来确定神选的，到后面说不定便会和其他神选预备役碰上，没有神赐，是很难过关的。 更别说，离阳现在还急需神赐延寿，否则纵使掌握了载体的全部力量，也无法尽情发挥。 然而，这都过去一会了，阿兰蒂尔却仍旧没有赐下祝福，令他不免有些疑惑。 “总不可能是忘了？” 神明虽然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但毕竟不是凡灵，不存在健忘一说，这也就表明，对方是故意的。 “岂有此理！” 离阳何时受过这种气，正想通过神印质问老毕登，恍惚之间，却是莫名回忆起先前对方所说，那给予十年寿命的神赐，是提前预支的。 “所以，就是从这里挪过来的？” 明晰了这一点，离阳便不禁有些无语，堂堂一个神明，算得这么精干什么，多给一点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还是欠图图了。 “也罢，没有就没有。” 反正他刚才也没有战斗，单单释放龙威，所消耗的生命力少之又少，一时半会还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不过，阿兰蒂尔这般行为，却是被离阳在心中记了一笔，来日再算账，他并非睚眦必报，只是实在见不惯对方这样。 注意力回转至现实，在爪中卓尔的引领下，离阳很快便来到了所谓的地上通道，这里就和幽暗地域其他地方一样，充满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和甬道，遍布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 离阳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振翅高飞，直接冲了进去，不一会，便进入了有着明显文明痕迹，并且矗立着大量人造建筑的区域。 这里，恐怕就是夺心魔的地盘，那些人形章鱼的殖民地了。 不得不说，这种可怖异怪的审美的确不错，这些建筑风格不尽相同，但放在一起，却又呈现出莫名的规整，繁复的几何图案频频出现，并且惯用一些镶嵌工艺，将金银，乃至于各种闪亮发光的石头点缀在较为机械的位置，使其增添一分独属于自然的柔和美。 当然，很少有人会欣赏这些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不是因为他们不懂艺术，而是因为大部分生物，在见到数百只漂浮起来的夺心魔时，恐怕都不会将半点心思放在别处。 是的没错，由于离阳的身躯很庞大，再加上没有经过任何遮掩，就这样直挺挺地出现在殖民地附近，那些夺心魔自然有所察觉，在主脑的驱使下，它们聚集在一起，以此来对抗离阳。 虽然肉体较为羸弱，但天生的强大灵能，给予了这些夺心魔不俗的战斗力，即便巨龙的鳞片赋予对绝大多数元素魔法的抗性，但显然，这其中不包括心灵法术。 所以，这么多的夺心魔对于一只黑龙来说，也算是不可小觑的对手，更别说这些夺心魔往往还拥有大量奴隶，虽然多半都是些脑子不灵光，不被夺心魔视作主要食物来源的物种，但有总比没有强。 也正是因为自己这边的实力足够与离阳抗衡，这些夺心魔才没有一见面就直接逃跑，它们虽然高傲自大，不将任何生物，乃至于辉环星界之中的神明都不放在眼里，但并非蠢货，甚至于往往见势不妙，便直接开溜。 面对这些披着长袍和斗篷的人形章鱼，离阳单单开口，淡淡说道：“让开。” 虽然是用龙语说的，但想来这些极具智慧的生物，也应当通晓龙语，明白他的意思。 对此，一众夺心魔通过主脑开始交流起来，很快，它们便讨论出了一致的看法。 “啊，黑龙，你想要从这里过，去地面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去那里干什么，但这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有一个小小条件，能否将你爪中的那只卓尔留下来呢，我的同胞们，可是许久没有尝到她们大脑的鲜甜滋味了。” 话语通过灵能直接扩散开来，不仅是离阳，就连卓尔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夺心魔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 听到这番话，卓尔不免紧张起来，看向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祈求意味，她甚至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一直跟着离阳来到这里，单单指出道路就可以了。 其实，在刚才离阳震慑窃血者氏族的时候，她就应该下来了。 对于这些夺心魔的要求，离阳虽然觉得可行，因为他都来到了这里，自然也就没有再带着这只卓尔的必要了，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黑龙奥伯托，只是假借了这具载体而已，作为正儿八经的人类修士，对于夺心魔这种邪恶生物，没有半点好感。 想想也知道，卓尔一旦落到对方手中，恐怕便是开瓢取脑，大块朵颐了，任何人形生物对此，恐怕都会产生十足的厌恶。 而就在离阳斟酌时，胸口的神印却是再度有了反应。 “这些可怖的异怪肆意妄为，奴役其他物种，吞夺智慧并乐在其中，企图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以满足它们无穷的野心与渴望。” “试炼者，想办法让它们知晓敬畏，与生命的不容亵渎。” 这些提示一出现，离阳心中便有了决断。 硕大的龙瞳看着面前的夺心魔们，从左到右扫视了一眼，却是笑着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对于这样的回答，卓尔显然很惊讶，而这些夺心魔，倒是没有多少诧异，当然从它们暗紫色的胶质脸上也读不出多少人类的情感，没有瞳孔的眼珠倒是显现了一种莫名的蔑视，组合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啊，那可真遗憾，原本我们是不打算这样做的，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正好，龙类的脑髓可不常见，上次品尝，还是在地上的时候呢……” 话还没说完，在暗中积蓄已久的心灵风暴便直接显现，完全作用于离阳身上，如此看来，这些夺心魔恐怕实际上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离阳，刚才所说，可能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来进行漫长的灵能准备罢了。 真是狡诈的物种。 第313章 满分 战斗，瞬息而至。 但很快便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面对这些夺心魔精心准备的大招，离阳避也不避，甚至于直接放开心神，没有丝毫防护，任由心灵风暴进入魂灵。 他此番举动，落在这些夺心魔眼中，便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实际情况是，足以扰动现实的心灵风暴一经接触，便好似泥牛入海，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相比于半步金带境的元神，这些小界生物的心灵渺小至极，犹如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这些夺心魔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便想开溜逃离此处，不过很可惜，离阳的动作更快，亦或者说，他又何尝不是早有准备呢？ 借由这些心灵风暴形成的短暂心灵链接，离阳的心神得以辐照整个心灵网络，奴隶也好，夺心魔也好，主脑也好，所有但凡在这网络之中的生物，尽数被他拉入了上界，直面本体。 后果可想而知。 羸弱倾颓的意志根本无法承受住如此强烈的冲击，再黑暗深邃的思想，再高傲自大的性格，在高悬的浑天大日面前，也只是一小片微不足道的阴影，并且随时都会被耀目的光辉完全掩盖。 首先是那些脑子本就不够灵光的奴隶，在第一轮冲击之下便彻底湮灭，烟消云散，至于剩下的夺心魔，乃至于一切的幕后黑手主脑，也只不过是比奴隶多坚持了一瞬间，就如雪消融。 瞬息之间，这片夺心魔殖民地上的所有生物尽数成了空壳，它们的肉身还保持着活性，但内里的魂灵，已然凭空消去，再不见踪影。 而与此同时，离阳心念一动，便分出诸多心神，齐齐降临在这些躯体当中，轻而易举便夺取了掌控权。 一下子，他便多了这么多完全忠于自己的手下，夺心魔比狗头人可强多了，即便是它们的奴隶，也拥有较为强大的蛮力，不然也不会被夺心魔看中，从而挑选成为奴隶。 在离阳的控制下，这些原本剑拔弩张的夺心魔纷纷平和下来，簇拥在一起，将他包围，如众星拱月，令爪中的卓尔不寒而栗。 “现在，你们知晓对生命的敬畏，与不容亵渎了吗？” 自问自答，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发自内心的回答。 “是的，尊敬的恒末之主，在见识到真正的太阳之后，我等已经明晰自己的渺小，我等已经知晓生命的奇迹，我等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等不祈求原谅，因为所作所为是如此的残忍，一笔勾销便是最大的亵渎，如果您想的话，我等可以立即自杀，无需您亲自动手。” “但如果可能的话，我是说可能，让我等其中一部分罪行还算轻的族人留下，并非为了苟活，而是长久的赎罪。” “我在此向您承诺，它们今后不会再以大脑为食，即便死亡，它们今后将传播希望与美好，善待所有生命，不再为了可笑的目的徒劳。” “它们将致力于与其他夺心魔抗争，利用各种方式改变这些堕落同胞的想法，将之同化。” “它们……” 光说不做，自然是纸上谈兵，因此离阳自说自话了一大堆之后，便操控这些夺心魔将主脑破坏，反正现在无需此物，也能通过本体共享信息。 一些用于改造和宰杀的残酷建筑被摧毁，向死者哀悼，并将罪魁祸首一并杀死，只留下很小一部分，较为年轻，同时也没有吃过多少大脑的夺心魔。 至于那些奴隶，由于已经完全被夺心魔蝌蚪吞噬了大脑，替代了原本人格，就算收回控制，也只是死路一条，这就没办法了。 离阳做这些都是给阿兰蒂尔看的，在一切搞定之后，他便假惺惺地向对方祈祷道：“念在这些异怪还存有些许悔改之意，不如就给它们一次机会？” 良久的沉默之后，神印之中才响起阿兰蒂尔的声音，但她首先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比起这个，奥伯托，吾更好奇，你是如何让这些夺心魔回心转意的？” 说的也是，虽然不否认的确有一些夺心魔在脱离主脑控制之后，会逐渐转变自己的思维，从混沌邪恶变为中立邪恶，乃至于中立善良。 但这终究只是少数，夺心魔的诞生就充满着恶意，在有毒的土壤之中滋生出来的，自然也是坏种，能够浪子回头的万中无一，即便是作为神明的阿兰蒂尔，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夺心魔觉醒善念。 这实在有些过于离奇了，让祂忍不住开口询问。 声音宏大神圣，让人生不起半点撒谎的念头，仿佛一出口就会被看穿，显然施加了神力。 但离阳怎么可能受影响，他也不可能说实话，否则这位神明，恐怕就要将他视作域外邪魔了。 是以他故作沉思，许久之后才装作有些尴尬地回道：“这个嘛，我只是向它们讲述了一些你的传说和事迹，它们就自己领悟了。” “或许，是生命的奇迹，让它们幡然醒悟。” 语焉不详，含糊其辞，转移话题，总之从嘴里蹦出来的半真半假，好话都说遍了，真相一字不提。 对于这样的回答，阿兰蒂尔自然很不满意，但在神力监察下，祂又确认离阳所说的是事实。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祂便暂时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这件事或许与其他神明有关，得小心谨慎一些。 神明之间也存在激烈的争斗，毕竟菲亚恩德上的神明实在太多了，不少神职都存在冲突，为了吸纳更多的信仰，神明不断给神选降下旨意，令他们去扰乱敌神的计划与安排。 “吾当然可以给它们一次机会，但奥伯托，你得保证，它们真的会悔改，而不是重蹈覆辙。” 这话说的，离阳自己还不能相信自己么？ 他当即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承诺道：“放心，我会一直盯着它们的。” 阿兰蒂尔没有言语，祂已经从离阳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注视着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信徒等待着祂的回应，虽然龙族的数量稀少，但也有不少龙裔建有阿兰蒂尔的神庙，祂的信仰还算广泛。 不过，试炼的结果已然出来了。 是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满分！ “这样才对嘛！” 对于这样的评价，离阳很是满意，也在他预料之中，毕竟都做到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了，不给满分，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评定结果都出来了，神赐自然也不会少，只见神印散发出柔和如冬日暖阳般的光彩，逐渐扩散，到最后遍及离阳全身，整个龙都感觉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载体匮乏的生命力再次得到了补充，估摸着又能多活十年，并且离阳还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特殊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是独属于生命的力量。 “恭喜你，试炼者，你获得了生命龙神，繁衍与传承之主，阿兰蒂尔·赛特斯杜伊的神力恩赐，初步接触到了生命位格的分支，生息领域。” “如果能攫取更多，你就有机会获得位格，完成蜕变，晋升为真正的超凡。” 第314章 效忠 神明之间亦有强弱之分，位格决定神力，所拥有的位格越大，神力也就越强。 同样，凡灵若是想成为神明，就必须先想方设法获得位格，这是超越传奇，步入神话的第一步。 领域是位格的表现，囊括多种，比如生命位格就可以延伸为生息，繁衍，传承，甚至是与之相反的死亡。 也就是说，离阳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位初学者，莫说神选这类的英雄神，连神仆都算不上，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不过，他对此很有信心，毕竟估摸着只要混到中等神力，便可接引本体力量降临，无需白手起家，一路艰难攀爬至顶峰，便可一跃成为神上之神，君临天下，诸神莫敢不从。 “收摄冥数，提炼大药指日可待！” 此界生灵浩瀚，并且拥有多个位面，想来若是能尽数收摄冥数，提炼出来的大药也一定非同凡响，紫绛不敢说，但次一级的金浑，是绝对有希望的。 不同于心里美滋滋的离阳，此时的卓尔，心中自然是震惊不已。 她虽然感知不到阿兰蒂尔的存在，但刚才的场景，可是历历在目。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在卓尔眼中，预料之中的战斗似乎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心灵风暴的存在，毕竟主要目标并不是她。 在她看来，这些夺心魔一向离阳宣战，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尽数扭曲了思维，卑躬屈膝不说，乃至于自相残杀，实在恐怖至极。 “律令的威能居然如此之强？” 卓尔自然知晓一些关于龙族的常识，比如除去坚鳞利爪和炙热吐息以外，巨龙往往还会使用一种类似于奥术的律令，虽然从未真正见识过，但从一些古籍之上的记载描述中，也能大致估摸其具体效能，似乎并没有眼前这一幕一般夸张。 亦或者说，单纯是这条老黑龙太厉害了？或许是神选也说不定。 卓尔没有多想，不管如何，危机暂时算是解除了，她不必遭受开颅之痛，汲脑之苦了。 这是最大的幸运，也是对方给予的馈赠，需要相当的回报才能媲美。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屈膝下跪，恭敬念道：“尊敬的恒末之主，感谢您的仁慈，感谢您的慷慨，您就如深夜天边最亮的晨星，驱散黑暗，播撒光明，您是公正之龙，希望的缔造者。” “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卑微的敬意，请允许我向您恳求，我，伊莉丝·窃血者，在此向您效忠，甘愿成为您手中的利剑。” “无论何等卑劣的阴谋，无论多么危险的任务，我都会竭力为您服务，扫清前路障碍。” “如果在某一天，我成为了您的阻碍，那么也不必手下留情。” 这样的誓言不可谓之不庄重，虽然从一位卓尔口中说出不免有些古怪，但至少，她的态度异常恭敬，乃至于推崇。 然而，离阳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对方的投靠，倒不是看不上人家，而是此时的他，正忙于接收来自主脑的记忆呢。 掌控殖民地只是添头，对于他而言，这次显圣最大的收获，其实还是丰富的知识，以上那些关于神明的秘辛，也都是得自这里，否则单凭书籍上的只言片语，不会了解得那么清楚。 众所周知，夺心魔是极度渴求学识与智慧的物种，它们认为心灵即是一切，知识就是力量，是完成统治世界，乃至多元位面这个巨大野望的最佳工具，它们始终在想办法获取信息，并且不断对其进行验证与交叉检查，它们比任何物种都清楚，个体的感知与解读往往会扭曲事实的真相。 主脑连通了夺心魔社群的一切，它们得以在这其中共享情报，一魔见汝，则众魔见汝，便是这个道理。 离阳自其中，攫取了海量的信息，从凡灵津津乐道的神话传说，到神明讳莫如深的丑闻秘辛，自过去到未来，甚至连其他晶壁系的见闻都有，在夺心魔帝国尚未覆灭前，它们得以借助螺壳舰，肆意穿梭多元位面之中，触手遍及各处，直到吉斯人将帝国颠覆，并不遗余力地追杀这些夺心魔。 信息面覆盖之广，深度之大，就连离阳也得耗费数息，才能将之完全整理，将无用的琐碎片段剔除，只留下精华所在。 “嘛，这样看来，似乎并不需要上地寻找龙裔部落了。” 主脑的记忆之中自然存有关于龙族的情报，事实上，现在的离阳不说全知全能，但至少相比于其他同类睿智博闻太多了，毕竟他可是吸收了整个夺心魔社群数百年的积累。 不过虽然已经达成了目的，但他还是想继续走上去，幽暗地域终究不是离阳喜欢的地方，这里黑乎乎的，充满着危险与背叛，存有的各种智慧种族，也在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之中，变得狡猾又卑鄙。 比地上的生物可要难缠多了。 在心中做了这般决断，离阳便没有让这些幸存下来的夺心魔跟着自己，它们在幽暗地域待了太久，并不适应地上的环境，也并不如卓尔一般容易被接受，说不定刚出去就被各族剿灭了。 更何况，离阳还希望它们能够假借传播阿兰蒂尔信仰的名头，游走于地下，不断入侵其他夺心魔社群，进而从主脑那里夺取更多的知识呢。 秘辛，可永不嫌多。 处理完这些，他才回过头来看向爪中的伊莉丝，倒也没有拒绝对方，想要成神，自然得收纳信徒，那些夺心魔都是离阳自己，自然不算，这只卓尔，才是第一位。 极具纪念意义。 于是他垂下高耸的头颅，硕大的深紫色龙瞳注视着对方，沉声幽幽道：“卓尔，我接受你的效忠，如果你能够为我带来什么，那么，我便不会赐下神罚。” 对于这样的回答，伊莉丝自然很是兴奋，她深知自己现在才表露忠心已然算迟了，如果一心想投靠的话，先前双方初次见面的时候便要俯首称臣了。 如今突然间提起这个，未免有些趋炎附势的意味。 但好在，这头老黑龙仍旧是那么仁慈，伊莉丝现在很确信，那些关于对方的传言，一定都是假的，是无知者编造的谎言。 如果让她找到是谁散播这些虚假流言的话，一定要将其大卸八块，让暗影在对方体内蠕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内心，伊莉丝便连忙恭敬回道：“是，我的主人，请您放心，伊莉丝绝对不会像其他卓尔一般背叛您的，我以母神萝丝的名义起誓。” 离阳单单微微颔首致意，没有多言，他昂起头颅，眺望头顶的空洞，隐隐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在闪烁，那似乎就是独属于地面的阳光。 他没有过多停留，再度振翅高飞，一瞬间便掠过了夺心魔的殖民地，朝着更上方前进。 象征着希望的曙光，已然渐近了。 第315章 我家农场有头龙 天还没亮，大概凌晨四点左右，马克便要起床清扫畜棚，并为牛羊准备饲料。 得益于灰石镇领主的新政，他能够将农场的土地延伸到那座死火山附近，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磷灰提供了充足的养分，使得那边的土壤格外肥沃，可以供养更多的牲畜。 虽然要干的活更多了，但同样，可能的收获也增加了，至少今年冬天，他们一家人可以过得比往年更舒服，即便有新的家庭成员诞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吃吃，多长点肉。” 马克站在食槽边，看着几头大肥猪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免勾起一抹弧度，对于农夫来说，还有什么比饲养的动物吃好喝好，茁壮成长更令人欣慰呢？ 他想着或许明天可以去畜牧神殿礼拜，从神父那里讨点圣水，好让草场长得更加茂盛，也令这些牲畜更加健康地长大。 “赞美诸神。” 一想到这里，他就情不自禁地祈祷起来，毕竟谁会讨厌能够帮助自己的神明呢？ 喂完牲畜以后，马克这才回到木屋里，开始为家人准备早饭，他的妻子潘妮临盆在即，挺着个大肚子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是做饭了。 更何况，就算潘妮能下床，马克也不愿让怀孕的妻子过多操劳，因此只能他来。 好在虽不如潘妮厨艺精湛，但起码也会一些基本的料理，不至于让一家人饿肚子。 一大块粗面包是给马克自己准备的，一碗温暖的羊汤，才是潘妮的早餐，至于他们已经出世的孩子，儿子杰米，吃的则是一碗用各种谷物熬制的杂粮粥，对小孩子的成长很有帮助。 做完早餐的马克正端着食物去往客厅，然而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却是突然间微微颤动起来，他一开始还不太在意，等到震感越来越强，以至于让他差点站不稳，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难道是地震？！” 想到这种可能，马克也不顾什么早餐了，他当即把手中的碗随意一丢，咔嚓一声摔在地上，裂成碎片，清甜冒着热气的羊汤，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然而对此，马克却浑然不顾，他小跑着进入了卧室，将被窝一把掀起，首先叫醒了尚在熟睡的儿子杰米。 “地震了，快出去！” 撂下这句话，马克随即便抱着大肚子的潘妮，直接冲了出去，留下睡眼惺忪的杰米一脸茫然，等到他注意到一旁不断摇晃的窗户，才恍然大悟，双腿一蹬便跳下了床，光着脚丫子往外面跑。 一家三口，应当是四口人，就这样在秋季的凌晨，衣衫不整，急匆匆地离开了温暖的房子，来到吹着寒冷晨风的草场之上。 马克和潘妮倒没什么问题，只可怜了杰米，他没有穿鞋，冷风一吹，脚趾头便忍不住蜷缩起来，冻得发青，小孩子的免疫力较低，如果长久待下去，一定会染上风寒的。 在他们逃出木屋的期间，震动的幅度还在不断增大，以至于到了现在，就好似脚下的大地之中蛰伏了什么怪兽，此时此刻，便是其苏醒的日子，将要闹个天翻地覆。 潘妮这时才悠悠转醒，看着自己被丈夫抱着，还身在屋外，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她很快便感知到了大地的震动，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是地震了吗？” 马克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回道：“看样子应该是，不过还好，我们都从屋子里出来了。” 草场如此宽阔，附近也没有什么较高的建筑物，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但潘妮的目光却投向了畜棚，如果地震将那里毁坏，牲畜便要遭罪，他们也会蒙受较大的损失。 注意到妻子的视线，马克自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便安慰道：“放心，刚好那些牲畜也快要长到出栏的时候了，如果被压死的话，就直接拿去卖了。” 话虽这样说，但被活生生压死终究不是正常宰割，更何况，在一片废墟之中寻觅，等到清理完毕，恐怕那些血肉也已经变得肮脏腐坏了。 最多，也就只能贱卖，挽回一丁点损失罢了。 潘妮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丈夫的安慰非但没让她好受一些，反而更加忧心忡忡起来，这或许也与她怀孕了有不少关系，情绪更容易被激素所左右。 然而即便知晓如此，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在天灾横祸面前，凡灵便是如此的无力，能够保全自身，已然是万幸了，哪里敢奢求其他。 一家人只能尽量聚在一起，静静等待着地震的结束。 不过，再有片刻，震动却是没有愈演愈烈，反而逐渐平息下来，这一现象令夫妻二人庆幸不已，无论是自家居住的木屋，还是牲口栖息的畜棚，都没有遭到较大的损伤，在接受范围内。 虚惊一场。 但就在马克缓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一旁机灵的杰米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爸爸，你看！” 杰米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死火山，有隆隆黑烟从其中冒出，散入天空飘舞。 见到这一幕，马克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度紧张起来。 “莫非，这座死火山将要复苏喷发了？！” 脑海之中突然间冒出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走！离开这里，回镇上！” 他当机立断，抱着怀中的潘妮便打算尽快逃离此处，到灰石镇里面，那里有无所不能的法师老爷，还有女神的庇护。 但偏偏就在这时，也不知是陡然受惊太多，还是遭了冷风，总之潘妮额头之上开始莫名冒出冷汗，她皱着眉头，脸色有些痛苦，一直抱着妻子的马克很快便感受到腹部一阵湿润。 羊水破了，老婆要生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克有些手足无措，看这架势，如果不尽快为潘妮接生的话，便是一尸两命，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敢在这里多待一刻？死火山可就要爆发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时间，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天真的杰米对此浑然不知，他仍旧盯着那团黑烟，直至一道庞大的身影缓缓从其中显现。 “爸爸爸爸！快看！是一只巨龙！” 虽然此时的马克纠结万分，根本没心思回应儿子，但对方的话语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了他的耳朵，‘巨龙’这个不常见的字眼，令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顺着杰米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当即怔住了。 杰米没有撒谎，那真是只巨龙，无论是遮天蔽日的一对蝠翼，还是大如山岳的身躯，亦或者坚鳞利爪，粗壮的尾巴，都表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巨龙？” 见状，马克心中不禁涌现出这样的疑问，这种向来只存在于传言之中的可怖生物，怎么会从他家农场里蹦出来？ 而更令他惊惧的是，这只黑龙在天际翱翔片刻，最后竟是直接朝他所在的位置飞来。 第316章 生息 正值秋季，气温降低，冷风习习，本当明媚的阳光对于离阳来说，却是莫名显得有些刺眼。 载体在幽暗地域待太久了，以至于陡然来到地面，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还好，毕竟是巨龙，身子骨棒得很，没过片刻便不再感到难受。 他一路冲上云霄，畅快淋漓地飞了一把，狭窄逼仄的地下洞穴实在是不适合飞行，比不上无边无际的天空一根毛。 待到过足了瘾，才降低高度，开始观察起四周来，想要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视野宽广，一览无余。 离阳这时才发现，底下他钻出来的洞口似乎是一座火山，不过鉴于里面半点熔岩都没有，想来也是死火山。 火山边上有明显的人造建筑，看上去像是一座农场，眼尖的他很快便发现草场之上站着三道身影，种族是人类，如此看来，这里应当是人类的地盘。 “只是，究竟是暮山王国，还是图尔塔修王国呢？” 从主脑之中，离阳得知了菲亚恩德大陆的历史，在一开始，这片大地是属于巨龙与巨人的，庞大的体型使得其他种族根本无法与之抗争，直到精灵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一局面。 繁盛的精灵国度一次次战胜了巨龙和巨人，使得其他种族得以安稳生息，而当这些尖耳朵之间也开始爆发战争后，其他类人文明便悄悄崛起。 直至现在，精灵与矮人的时代已然落幕，人类来到了顶峰，他们占据着菲亚恩德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建立起了数个庞大的王国，暮山与图尔塔修，便是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个。 单凭建筑风格实在无法判断到底身在何处，离阳当即便抬起爪子，朝其上的伊莉丝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而伊莉丝哪里会知晓，她虽然是带路者，但毕竟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过这条路，毕竟有夺心魔堵门，避而远之都来不及，又何谈主动送上门去。 因此面对离阳的问询，她也只能屈膝下跪，恭声回道：“实在抱歉，我的主人，请原谅伊莉丝的愚昧无知，我并不知晓答案，但绝不是有意隐瞒。”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不禁眉头一皱，倒也没有责怪对方，正好下面有人，过去问问便知。 念及此处，他便挥动双翼，呼啸而下，瞬息之间便落在了马克一家四口人的面前，虽然离阳有意控制，但庞大龙躯掀动的狂风，还是令这几人连连后退，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人类，无需害怕，我来，只是问你一个问题。” 看这几人的打扮也知晓都是平民，肯定听不懂龙语，因此离阳便换上了人族通用语。 然而即便如此，对方也迟迟没有回应。 此时的马克还沉浸于直面巨龙的恐慌之中，莫说做出回答了，就连张口也做不到，身子僵硬，仿佛完全失去了控制。 即便没有龙威的影响，一介从未触及超凡领域的平民，骤然间见到一头巨龙，不被吓傻才怪。 毕竟莫说是他了，就连灰石镇领主，恐怕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目睹巨龙风采。 好在他说不出话，儿子杰米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便一脸好奇地反问道：“巨龙先生，您想问些什么呢？” 离阳稍稍垂下了头颅，沉声问道：“孩子，你知道这里属于哪个人类王国吗？” 杰米很快便做出了回答：“当然！巨龙先生，教堂的神父曾经跟我说过，灰石镇地处暮山王国与卡米拉森林的交界处，这里物产丰富，气候宜人……”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倒不如说更像是背作文，显然小家伙的记忆力很好，将来就算成不了法师，也能当个文员。 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继承他父亲的农场。 “原来如此，在暮山王国境内。” 从对方的话语中得知了这一点，离阳便陷入了沉思，暮山王国是最年轻的人类王国，开创者是光辉女神米妮洛丝的神选，虽然建国时间较短，但国力却不可小觑，毕竟有相当一部分土地，是从图尔塔修那边硬生生抢来的，足以表明实力强大。 更何况光辉女神的信仰很广泛，信徒几乎遍布整个大陆，神选在祂的授意下建立王国，必定吸纳了许多信众，其中不乏各路强者。 这里的信仰早就被光辉女神给包圆了，离阳若是贸然插手，发育不起来不说，恐怕没过几天便会被打成异端。 “看来不能在这里开局。” 稍加思索，他很快便断了这般念想，转而考虑起附近的卡米拉森林来。 卡米拉森林幅员辽阔，其中必定居住着不少生物，对离阳而言，都是潜在的信徒，如果能找到龙裔部落的话，便更加好办了。 “就决定去这了。” 他很快便下了决断，打算在卡米拉森林建立独属于自己的宗教，吸纳信仰，从而点燃神火，向着传奇之上的神话领域进发。 而正当离阳准备振翅高飞，离开此处，前往卡米拉森林之时，他却像是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颅，看向潘妮。 他一看便看出此时的潘妮分娩在即，有新的生命即将诞生，触动了生息领域。 离阳心念一动，载体深处蕴藏的力量缓缓运转，一团至暗幽深的黑气逐渐显现，令下方的马克更加惊惧了。 但很快，在生息领域的作用下，这些独属于黑龙的邪恶力量慢慢便被净化成一小团柔和的灿烂阳光，虽然过程之中不可避免地损耗了不少，但对于一位凡人来说，已然足够了。 阳光落在离阳的爪心，柔和的金白色与他漆黑的鳞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落在外人眼中，恐怕便显得有些荒谬了。 他轻轻一点，阳光便缓缓落下，逐渐融入了潘妮膨大的肚子，原本痛苦的神情也变得平静下来，紧皱的眉头舒缓了几分，这样的转折，着实让一旁面露绝望的马克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还以为这头巨龙要对自己一家人痛下杀手呢，没想到似乎是要帮助妻子分娩。 什么时候巨龙变得如此善良，乐于助人了？ 这一刻，马克对于那些传言或者小说传记之中描述的恶龙形象，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释放完生息力量，潘妮的状况逐渐稳定了下来，但羊水都已经破了，分娩在即，也不可能再塞回去。 于是离阳这时便看向伊莉丝，吩咐道：“你去帮她接生。” 听到这样的命令，伊莉丝自然是一脸懵逼，她一个卓尔刺客，又没生过孩子，哪里懂得接生？ 但毕竟是主人的意思，莫敢不从，她当即便从离阳的爪子上跳了下去，借助暗影的力量抵消了冲击，稳稳落在地上，与马克面面相觑。 好在，虽然伊莉丝不懂，但作为丈夫的马克还是知晓一点的，毕竟当初生杰米的时候，也是他来照顾潘妮。 就这样，在一人一小孩一卓尔一龙的奇葩组合下，新生命诞生了。 第317章 第一神选 “恭喜你，试炼者，你在生息领域有所建树，现在真正踏足了通往超凡的道路。” “如果能够攫取更多，你就有机会升华领域，获得位格。” 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仅仅是帮助一位孕妇接生，离阳便突破限制，真正掌握了生息领域，从而彻底与其他传奇有了不同。 但这只是因为将他与本体分割得过于夸张了，要知道，尚在天罡大陆之上的本体，可是掌握了先天阴阳，与五行法则的，并且多次进行了创生之举，重塑肉身随手便可为之，点化元灵也不在话下。 他对于生命的理解，可能比阿兰蒂尔更为深刻，只不过受限于此界的规则不同，才没有立地飞升，而是仍然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探究，理清其中真意，才能逐渐找回力量。 这么细细一想，自然变得十分合理起来，区区一个领域算什么，就连位格对于离阳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 非凡之人，无论在何处都与众不同。 因此他心中没有半点波动，反倒将注意力转向刚出生的人类婴孩之上。 “没有臊根，是个女孩。” 即便在出生之时接收了生息力量的抚慰，但这小娃娃仍旧张开嘴大声哭泣着，发出降生的啼鸣，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哭泣是必然的，倒不如说，不哭才不正常，马克小心翼翼地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布包住女儿，抱到了潘妮脸边，想让她看看。 注视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潘妮欣慰地笑了，虽然有生息力量滋养，但她仍然有些虚弱，没力气讲话，只能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女儿。 不过随即，她却是朝丈夫使了使眼色，马克虽然心领神会，但却犹豫不决。 直到一旁的伊莉丝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啧嘴，马克才缓步走到离阳的面前，将怀中的女儿高举越过头顶，向其展示。 “尊敬的巨龙先生，感谢您的帮助，让我的妻子和女儿得以保全性命。”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畜棚里的牲畜，您可以随意享用。” 在吟游诗人的故事当中，恶龙总是袭击农场吞食牲畜，因此马克觉得，这头黑龙也应该会喜欢那些大肥猪，虽然有些心疼，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这对于离阳来说，却像是侮辱了，一旁的伊莉丝听到这话，也不免在心中埋怨起这人类的愚蠢无知。 在她看来，那些粗食饲养的牲畜怎么配得上自家主人，最起码也得是如人类国王一般的待遇才行，就算除去这层身份，离阳也是堂堂纯血巨龙，与那些杂种龙兽差别可大了，普通牲畜不在狩猎范围内。 不过离阳也没有过多计较，亦或者说，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面前的女婴身上，生息领域的掌握，让他能够感知到更多独属于生命的奥秘。 在他眼中，此女已然与自身建立了某种联系，或许能够从载体这边继承一些力量，将来也容易成为信徒。 亦或者说，第一位神选。 于是乎，离阳便这样回道：“不必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她取个名字。” “就叫珂尔诺。” 在龙语之中，珂尔诺有多重含义，一指类似金尖石的宝石，二指神光恩赐者，三指南方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无论哪种意味，都是美好的象征。 这样的要求自然不算什么，本来就没什么文化的马克还打算取个露西之类的烂大街名字，如今有了更好的，自然求之不得，也免于献出自家的牲畜。 更何况，虽然不明白深层含义，但这可是巨龙赐下的名字，光是这一点，便足以向世人表明其非同凡响，拿去与人吹嘘，也极长面子。 是以马克捣蒜般点了点头：“是的是的，尊敬的巨龙先生，她以后就叫珂尔诺，感谢您的赐名。” 此言一出，冥冥之中便好似定下了什么基调，女婴罕见地停止了哭泣，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懵懂注视着离阳，一大一小，差距极为悬殊的瞳目对视着。 良久，一切才恢复正常，哭泣继续着，离阳也昂起头颅，他打算离开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与马克说明。 “凡人，你必须尽快搬离这里，至少离那座死火山远点。” 毕竟这座死火山可是直通幽暗地域，虽然离阳没有将看守通道的夺心魔赶尽杀绝，但由于阿兰蒂尔的存在，它们也做不了恶，如果有生物想从这里出来，也很难阻止。 短时间内碍于夺心魔的威名可能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拖久了，尤其是在离阳的操控下，它们离开殖民地，去入侵其他夺心魔社群，那么通道自然失守，届时也不知会冒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珂尔诺有望成为他的第一位神选，可不能早早夭折。 而听到离阳这么说，马克先是一愣，随即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座死火山，即便离阳已然现身，内里还是不断冒出滚滚黑烟，看起来极为不祥。 马克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巨龙这样说一定有它的道理，毕竟离阳就是从那座死火山里蹦出来的，或许里面有它的同族，而且并不像离阳一样好说话。 不管如何，在经历了如此奇幻的事情，他也的确有些担心，巨龙出没的传闻，会不会吸引一些游手好闲的冒险者。 对于平民而言，这些人的出现，便意味着混乱的到来，是不幸的征兆。 “我知道了，尊敬的巨龙先生，等我的妻子稍微恢复了身体，我就会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的。” 幸好马克有个哥哥居住在附近的宝石城里，一家人可以在他那里暂住片刻，之后如果将这座农场转手处理掉的话，加上一些积蓄，也能在城内买栋小房子。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微微颔首致意，言尽于此，若是马克实在不听劝，届时出什么意外，也是自找的。 他这时看向伊莉丝，没有说话，单单伸出爪子，对方自然心领神会，主动跳了上来，落在爪心。 “小家伙，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离阳最后撂下这句话，显然是说给珂尔诺听的，虽然她尚且懵懂，但自会有人帮她记住。 当生息力量降临的那一刻，双方便被冥冥之中的线条给连接在了一起。 振动双翼，伴随着狂风席卷，龙躯缓缓升空，朝着远方天际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马克一家人的视野中。 虽然离阳来如风去如雷，但如此奇幻的经历，一定会被马克牢牢记在心底，成为他酒后吹嘘的谈资。 马克一直眺望着离阳消失的方向，怔怔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目光回转到怀中的女婴，此时的她已然哭累了，沉沉睡去。 “我的女儿，巨龙先生似乎很喜欢你。” 他有预感，珂尔诺的这一生必定极为不凡，但这究竟是好是坏，也说不定。 “爸爸爸爸！让我看看妹妹！” 第318章 天灾信徒 越过灰石镇，往东方一直飞翔，很快离阳便看到了一片茂密宽广的大森林，这就是卡米拉森林了。 卡米拉是精灵语音译过来的词汇，代指泥沼与瘴气，而事实上，卡米拉森林内部的环境，也的确如此，遍地都是泥泞沼泽，滋生有毒瘴气，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但对于黑龙来说，倒是非常宜居。 在尚未掌握律令·化形前，离阳一直都得以龙形态生存，暂时还无法如人类一般建造房屋，卡米拉森林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好去处。 在高空飞了片刻，离阳却是突然间发现一处较为怪异的地方，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唯独那里，裸露出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竟是连半点象征着生机的绿意都没有，显得格外刺眼。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心念一动，庞大龙躯便轰然落下，踩在焦土之上，入目所见皆是寂灭。 离阳很确定，这并非自然形成的奇观，乃是人为所造就的灾难，通过生息领域，他能隐隐听到生命在哭泣，感触良多，胸口的神印也微微发热，有了些许反应。 “你造访了被焦炎将军力量影响的焦炎之痕，在寂灭，荒芜，死亡，以及灼热领域有所涉足。” 虽然这些领域看似和生命位格挨不上边，但对于离阳而言，也是一种补充，他可不会在一条路上走到黑，鉴于本体掌握了先天阴阳与五行法则，他打算起码也得于生命与死亡两个位格上有所造诣，这样实力成长才更为迅速，也能更快达到接引本体力量的境界。 焦炎将军被尤格罗斯魔奉为神明，但实质上，它可能只具有媲美半神的力量，也就比英雄神厉害那么一丁点，在真神领域之中，算是最弱小的存在。 至少是不配和阿兰蒂尔坐一桌的，别看祂没什么威严好说话，好歹这位生命龙神，也拥有中等神力，在巨龙神系之中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不是区区焦炎将军能够相比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焦炎将军还是非常强大的，因此最好还是不要与其对上，恐徒生祸端。 幸好对方并不存在于主物质位面，而是活跃于毁灭与绝望之荒原，还得举行特殊仪式，亦或者通过传送门，才能一睹真貌。 离阳在这片荒芜焦土停留了片刻，当再没有接收到任何感悟之时，才振翅离开，前往卡米拉森林的深处。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应当存在龙裔部落，如果能够找到的话，他就有机会鸠占鹊巢，只要击败这些龙裔所供奉的巨龙，离阳便可入主吸纳信仰，借此点燃神火，完成向神话升华的第一步。 然而，他飞了没多久，龙裔部落没找到，不远处却是莫名闪动着危险的红光，在瞬息之间收缩，随后又猛然扩散开来，形成一团极具毁灭性的风暴，席卷四周，所到之处草木尽折，石碾成灰，化作一片荒芜焦土，再无半点生灵。 见到这一幕，离阳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眉头一皱。 “这股气息，似乎和刚才的焦炎之痕有些类似。” 他很快便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莫非先前那地方，便是这样来的？ 又是何人在这里大肆搞破坏？不怕那些自然信徒，亦或者长耳朵来找麻烦？ 小打小闹还好，如这般瞬息之间毁灭一大片森林，肯定会招来德鲁伊之类自然守护者的仇视，精灵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很快，离阳胸前的神印也有了反应。 “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类自称天灾信徒，他们频繁活跃在菲恩亚德大陆的东方，招来邪神，挑动战争，带来的尽是毁灭与杀戮，灵魂已经彻底染上了恶念，无药可救。” “试炼者，想办法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以告慰那些枉死的生灵。” 终于不再是什么说教了，而是彻底的杀戮。 不过，这可能也意味着，这些天灾信徒并不是那么好对付，至少不会像那些卓尔一般轻易屈服于龙威之下，毕竟光是刚才那一招，就足够吓人了。 更别说，他们还与诸多邪神有染。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看向爪中的伊莉丝，也是时候让这位追随者派上用场了，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吃干饭。 卓尔都是天生的刺客与暗杀者，让掌握暗影力量，能够肆意游走于阴影之中的她们去打探情报再合适不过了。 “你也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是一群天灾信徒搞的鬼。”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潜入他们内部，搜集信息。” “小心点，他们与众多邪神有染，手段诡异，尽量不要被发现。” 虽然听起来很危险，但对于伊莉丝来说，这可是离阳派下的第一个正经任务，之前的接生不能算，意义不言而喻。 无论是为了表明忠心，还是展现能力，她都必然要全力以赴，将这件事情做好。 是以当即屈膝下跪，恭声回道：“我的主人，请您放心，伊莉丝一定会竭力完成您的命令的！” 说罢，她便纵身一跃，从离阳爪中跳了下去，一个翻滚，身形便融入了阴影之中。 卓尔天生就具有在阴影中潜行的能力，当她们成为传奇之时，便可以短暂进入与主物质位面相交的阴影界，藏身于其中，蓄势待发，见血封喉。 伊莉丝虽然还远远没有到达这种境界，但光凭她敢于刺杀家族族长，虽未成功，却也全身而退，便可见其并非泛泛之辈。 不过如今所要面对的毕竟是一些邪神信徒，以她的实力，游走在外围还行，未必能真正深入内部，还得离阳亲自出马。 从夺心魔主脑之中，他已然得到了不少关于龙族的秘辛，载体深处，被称为律令的力量早已掌握，只不过由于原主奥伯托从来没有混入类人文明的想法，亦或者说它和正常黑龙一般，高傲自大，很看不起其他生物，因此才没有学习律令·化形。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这也不难掌握，他只需要一点时间。 注视着伊莉丝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在原地留下了独属于生息的印记，以便提示对方，随后再度挥动蝠翼，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行，最后落在了一处泥泞沼泽之中，黑龙最喜欢这种环境了。 庞大的龙躯缓缓沉入其中，只显露出半个头颅，看起来就像是潜伏于水中的鳄鱼。 律令潜藏在龙族的血脉之中，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需要学习，只待开发。 当然，比起那些睡一觉就有可能觉醒血脉法术的术士来说，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 不过律令千奇百怪，有类似于德鲁伊变形的化形，也有如奥术一般的魔法飞弹，涉及的领域较为广泛，使用起来也更为灵活，如果善加利用的话，往往会组合出不可思议的功效。 第319章 守株待兔 几天过去，伊莉丝像是彻底失去了踪影，或许已然死了。 离阳没有在意，只因他快要完成化形了。 没有什么奇怪的闪光与声响，庞大的龙躯急速缩小，在一瞬间便转变为了类人体态，黑发紫瞳，脸颊处还保留有黑龙最明显的特征，一些类似于裸露骨骼的鳞片，看上去就像是骷髅一般，着实有些骇人。 身高接近两米，骨架倒不大，显得有些瘦削，但可不要因此便小看了这副躯体的力量。 即便由于化形消减了真身属性，但毕竟是巨龙，就算只剩下十分之一，也足以撼动参天大树，轻易摧毁砖墙木屋，更为小巧灵活的身体给予了不俗的破坏力，也更难成为大型法术的目标，更何况还有律令可以使用。 总体上来说，实力虽然减弱了，但相应的也换来了不少龙躯无法媲美的优势，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便是隐蔽性，穿上衣服，便可轻松混入类人文明社会之中。 这才是离阳想要的，他毕竟并非龙族，用惯了人形。 “还算不错。” 他从沼泽之中浮起，身上没有沾染半点污泥，如履平地，就这样缓步走到了岸上。 “就是可惜，没有合适的衣服。” 随便从一旁摘了些叶子藤蔓，编出较为简陋的草裙遮羞，离阳便给自己施加了律令·加速，朝着先前天灾信徒出现的位置前进，没过一会，便到达了地方。 又是一片被焦炎将军力量影响的焦炎之痕，裸露出来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黑褐色，空无一物，没有半点生灵，从上空看，就像是用刀给卡米拉森林划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疤，也怪不得会被称作焦炎之痕。 “有伊莉丝的气息。” 离阳隐隐从这些充斥死亡气息的土壤中嗅到了独属于卓尔的阴影味道，看来对方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 气息延伸至远处，并且逐渐隐没于森林深处，他没有犹豫，当即便跟了上去，循着这条线索，来到了一个极为简陋的野外营地，从已经熄灭的篝火可以看出，伊莉丝只在这里待了一小段时间，便离开了。 离阳继续前进着，很快他便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响动，类似于痛苦呻吟，又像是低声呢喃，总之有些诡异，令他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死亡正在接近。” 生息领域给予相反的回应，似乎是有大量生灵在此泯灭，他念动龙语，给自己施加了律令·无声阴影，身形隐入暗中，悄悄靠了过去。 这里像是一片空地，树木都被清理过了，立有大量木制架子，并且每个其上，都悬挂着人形事物，之所以不能确定是人，则是因为支离破碎，不具完整人形。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这些赫然都是经过分割的器官，只不过是按照人体原位排列，才显得像人，实质上，只是一些尸块罢了，看起来血腥又恶心。 “不愧是邪神信徒。” “你目睹了血肉憎恨者的祭祀仪式，在血肉，畸变，寄生，增殖，扩张领域有所涉足。” 神印告知了有关此处的信息，果然，这些天灾信徒并没有确定的信仰，之前是焦炎将军，现在又是血肉憎恨者，他们供奉着许多邪神，亦或者说，只是将之作为工具，用来实现目的，这或许也与他们自称天灾有关。 痛苦呢喃声是从一根木架上传来的，离阳凑过去一看，便发现对方只剩一颗头挂在上面，都这样了还能保持部分活性，可能与其乃是拥有炼狱血统的提夫林有关。 不过这样也不见得是好事，或者说，根本就是另一种折磨。 “可怜的小家伙，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离阳挥手放出一颗魔法飞弹，正中脑门，就像是用大棒敲碎西瓜，直接将这颗头颅碾成了碎片，血肉四溅。 哀叹终止，这里又陷入了绝望一般的死寂。 但离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在喉咙之中酝酿着一团炙热的龙息，随后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这些血肉一经沾染，便熊熊燃烧起来，形成了一片火海。 不过片刻，便连同木架子一起，化为了纯粹的灰烬。 “你安抚了这些可怜的生灵，在亡灵，神圣，祝福，祈祷领域有所涉足。” 火焰渐熄，没有扩张到周围的树林里，离阳没有过多停留，伊莉丝的气息指向了更远处。 再有片刻，他便隐隐约约感知到了魔法的存在，这里似乎设立有法术结界，与外界隔绝，凡灵无法入内。 伊莉丝的气息，也在这里彻底消失了，她或许是混进去了，也可能被发现，直接杀死了。 不管如何，这里想来应该就是那些天灾信徒的大本营了。 然而虽然此行的目的地就在面前了，但离阳却是没有贸然进去，倒不是因为无法破除结界，单纯只是不愿如此冒险。 没有伊莉丝打探的情报，他对这些天灾信徒一无所知，要是就这样闯进去，恐怕无异于自投罗网。 稍加思索，便继续维持律令·无声幻影的状态，藏在了结界附近，静静等待着。 这些天灾信徒不可能一直躲在结界里不出来，无论是运输物资，还是抓捕祭品，都需要外出。 离阳只需守株待兔，便有机会抓来一位天灾信徒，一旦落入他手中，自然有的是方法从其口中发掘情报。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简单的计谋，没道理伊莉丝想不到。 “莫非，是失败了？” 意识到有这种可能，离阳也不禁提高了警惕，开始在周围布置一些后手。 黑龙的属性其实是水，但原主或许是怕酸液将自己囤积的金币腐蚀，因此很早便放弃了这一能力，转而像红龙一般释放天火吐息。 然而离阳可不在意那些外物，因此他在吸收了夺心魔主脑记忆之后，很快将这种能力重新掌握。 在载体力量影响下，周围的土壤开始软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内里早已变成了沼泽一般的烂泥，人只要踩上去，立马就会陷下去，难以自拔。 随后内里蕴藏的酸液便会开始腐蚀血肉，锈烂盔甲，如果没有相应的法术，比如说防护系的法师盔甲抵御，亦或者塑能系的法师之手将自己拉上去，是很难逃离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掩饰，最关键的，还是潜藏在深处的律令·深渊触手，以及几颗随时可以在生息领域作用下迅速发芽生长，一瞬间扭曲为巨大藤蔓的种子。 双管齐下，能够很轻易地束缚住受害者。 当然，除去这些进攻手段，离阳也事先准备好了逃跑路线，在酸液作用下，一条充满淤泥的地道很快便生成于地下。 一旦情况不妙，他便可借此快速离开，烂泥对于黑龙来说，就像是鱼儿碰上了水，来去自如。 做完这些，离阳便继续回到等待之中，直至夜晚的降临。 第320章 偷天换日 “维克托，老师让你出去一趟，抓几只哥布林进来。” 正在用鼻子吸食刚调制好的秘药，整个人陷入飘飘欲仙状态的维克托骤然间听到这话，原本舒缓的眉头不免紧皱起来。 他翻身从吊床上下来，当即便对着一旁的同伴开口问道：“前几天不是刚抓来几只吗？就用完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满，那人撇了撇嘴回道：“这你得去问老师，我只负责传达命令。” 这话一出口，维克托的嘴便完全被堵住了，他可不想去见那位老妖婆，指不定又会被骗去做什么实验，如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徒弟，有时也可能成为实验素材，已然有好几位师兄人间蒸发了。 若不是惹了大麻烦，实在无处可去，走投无路，维克托也不会躲在这里。 “行，我马上就去。” 既然都这样说了，维克托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最后吸了一大口秘药，闭上双眼，将全身心投入其中，静静感受着灵肉交融的滋味，良久，才回过神来，极为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玻璃瓶缓缓放下，并且小心翼翼地收入抽屉之中。 这可是他的宝贝，不可不谨慎对待。 “你可不要偷吃。” 撂下这句看似提醒，实则警告的话语，维克托便推门出了房间，凭借随身携带的信徒徽章离开了结界，来到森林之中，四周一片寂静，一切正常。 “我记得，附近的哥布林巢穴似乎已经被抓干净了，看来得去更远处才行。” 他口中的老师不知为何，突然对这种矮小丑陋的低等生物起了兴趣，在教团入住卡米拉森林之后，便一直命令他们这些徒弟去捕捉哥布林，并且胃口一次比一次大，以至于即便哥布林的繁衍速度极快，也跟不上这样的消耗，彻底绝迹。 维克托也不是没有干过脏活，但哥布林这种玩意，实在是下贱得很，巢穴更是恶臭熏天，遍地的排泄物令人生理不适，去过一次，便不愿再去。 他用血肉骰子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疾风咒，便飞速前进着，然而刚走了一半，脚下却是突然一软，直接陷了进去。 见状，维克托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发动法师之手，握住自己的躯干想要从这些烂泥之中拔出来，却不想面前原本坚实的土壤竟是呈现出水面一般的涟漪，几只又黑又粗的触手倏忽间从内里钻出，直接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他便张开嘴想要呼救，这里离教团驻扎地不远，一旦发出些许动静，肯定能被那些负责监视四周的哨卫发现的。 然而埋伏者似乎早有预料，维克托刚一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一只粗大的触手竟是直接钻进了他的嘴里，表面分泌的腥臭黏液几近让他窒息，那些不断蠕动的吸盘，更是像蚂蚁一般，在不断啃咬他的口腔黏膜，感觉十分怪异，令人恶心又难受。 “唔……唔！” 被触手堵住嘴的他只能发出这样的痛苦呻吟声，无力挣扎着，逐渐被触手拉入烂泥之中，再不见踪影。 等到意识恢复，缓缓睁开双眼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着骷髅面具的脸，极为骇人。 正是离阳。 “我问你答，不要想着求救，这里是地下深处，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理你的。” “也不要想着说谎，你应该能够感受到，诚实之域已经展开了。” 虽然龙族的律令之中并没有测谎之类的效果，毕竟它们觉得无人胆敢在巨龙面前说谎，但离阳从夺心魔主脑的记忆当中，却是学会了不少人族的奥术，以及夺心魔的灵能技法。 诚实之域属于较为简单的二阶法术，身处其中的生物不能蓄意说谎，但却可以在真实的边界含糊其辞，亦或者直接拒绝回答问题，限制不够多。 但很显然，如今这种情况下，如果维克托胆敢沉默，离阳一定会好好调教一番的，令其乖乖开口的。 维克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实际上，他也没有撒谎的念头，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求饶都来不及，还哪里敢不配合。 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当即回道：“这位大人，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见他还算识相，离阳便没有刻意为难，随即便问道：“你把你们教团来这里的目的，人数，强者多寡，一一给我说明白了。” 原来是与教团有关，听离阳这么一问，维克托却是莫名放下心来，暗中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自己东窗事发了呢。 作为刚加入教团不久的投机者，他对于教团没有丝毫感情，更别说什么忠诚了。 是以面对离阳的问询，稍加思索，便缓缓说道：“据我所知，教团来卡米拉森林的目的，似乎是某件传说中的神器，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晓。” “只知道，那件神器和生命有关。” “至于教团的实力，很抱歉，这位大人，我只是其中一个小喽啰，对此不太清楚，只能确认存在神选。” “生命神器！？”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顿时提起了兴趣，虽然神器并不一定非常厉害，但至少蕴有神力，拿来对付真神以下的凡灵，最好不过了。 更何况，还是与生命相关的神器，如果能够拿到手，细细研究一番，说不定便能提前掌握生命位格，真正超脱传奇，成为神话。 念及此处，离阳便更加迫切想要混入天灾教团之中，来收集与这件生命神器有关的情报了。 是以即便维克托一问三不知，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已然打算亲自动手了。 思量片刻，却是突然间伸出大手，覆在维克托的额头之上，发动来自夺心魔的灵能技法，读取了此人的表层记忆。 虽然无法一览全部，但对于伪装来说，也已然足够了。 夺心魔的手段一向残暴，被灵能灌注的维克托浑身颤抖，双眼翻白，乃至于嘴角缓缓流出白沫，待得结束之后，便彻底昏迷过去，气息奄奄，生死不知。 他的精神已经受到了较为严重的损伤，如果不悉心调养的话，很容易就会产生各种幻觉，陷入谵妄，人格分裂之类的异常状态。 幸好，离阳大发善心，直接将其送入了炼狱，不必再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离阳便施展起律令·变形，将躯体改换成维克托的模样，虽然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不过也足以他混入结界。 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去抓几只哥布林过来，完成那位老师的委托。 换上对方的衣服，将尸体用天火焚烧，随后酸液腐蚀，渣都不剩，毁尸灭迹，他这才朝着最近的哥布林巢穴前进。 这种生物在森林之中一向是不缺的，比野蛮人还有地精更为常见。 第321章 血肉中枢 “也没有有关伊莉丝的情报，这家伙该不会是逃跑了？” 随手从附近的巢穴之中抓来几只哥布林，双手绑着，通过绳子连在一起，被离阳驱赶着前进。 从维克托的表层记忆当中并没有找到伊莉丝的半点踪迹，按理来说，卓尔这种在地面上不太寻常的生物，一旦出现，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如果她被教团俘获了，不太可能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鉴于卓尔与幽暗地域其他生物一般，极其擅长背叛，离阳便不禁猜测伊莉丝或许是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结果倒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是以没有过多在意，跑了就跑了。 但若是下次再让离阳碰见，必定得拷打此女一番，让其知晓背叛的后果。 “快走！” 将伊莉丝的事情暂且抛之脑后，离阳有些不耐地踢了一脚前面的哥布林，催促其走快点，这些低等生物在他的龙威之下瑟瑟发抖，莫敢不从，当即便加快了动作。 如此，再有片刻，便来到了结界之外。 利用维克托的信徒徽章，奥术结界得以向离阳敞开，他带着一众哥布林鱼贯而入，到了内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群身着黑色长袍，簇拥着一棵枯死老树，不断摆手祈祷的信徒。 天灾教团之中分有多个势力，像这群人，便是专门拜祭邪神的狂信徒，先前那些焦炎之痕，便是他们引发的。 离阳的出现并没有吸引这些人的注意，他们一直沉浸于与邪神的对话之中，通过献上各种祭品，来获取神赐力量。 “你目睹了垂死古木的祭祀仪式，在腐朽，衰老，古旧，知识领域有所涉足。” 离阳在原地驻足了一会，表面看上去像是一时好奇，实际上只是为了接收感悟，从而不断充实自己的领域。 等到神印的提示响起，他才继续驱赶着这些哥布林，朝着位于角落的木屋前进，那里是维克托一众学徒居住的地方，也是隶属于天灾教团法术侧的资产。 被维克托称为老师的，实质上是一位元素使级别的传奇法师，并且似乎与多位邪神有染，实力深不可测，最好还是不要与之碰上。 好在离阳也不必亲自将这些哥布林送过去，他来到木屋前，一把推开门，便装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符合维克托的瘾君子形象。 “好了，我把哥布林带来了！” 撂下这句话，也不等里面的同伴回应，他便急匆匆地来到吊床附近，打开抽屉，抱着装有秘药的玻璃瓶，一脸陶醉。 离阳倒没有真的开始吸食这玩意，他也不敢，虽然巨龙免疫大部分元素法术，但那都是龙鳞的功劳，要是真把毒药喝下去，也一定会很不好受。 而这秘药比一般的毒药更为恶毒，每次吸食都能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但同时也会令人神经衰弱，成瘾性极强一旦沾上，就别想摆脱了。 而见离阳这副模样，那人便不禁摇头轻笑道：“维克托，你还是少吸一点，要是耽误了老师的计划，说不定下一个实验对象就是你了。” 倒不是真好心劝说，只是怕维克托身死，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了。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牵着这些哥布林离开了，显然是打算送到老师实验的区域，也不知这些生物会遭受如何残忍的虐待。 等到这人的气息消失，离阳便放了一个探测术，一个灵体侦察，确保附近没有人监视自己，才解除了律令·变形，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他利用法术在原地留下一个维克托的幻象，就抱着那瓶秘药躺在吊床之上，外人一看，便会以为他是在吸食。 随后施展律令·无声阴影，悄咪咪地从木屋之中溜了出去。 “该去哪呢？” 法术侧离阳是不敢贸然闯入，人家可是专精此道的传奇法师，以他现在的水平，未必能骗过对方，如果被发现，可就糟了。 狂信徒那边的神明侧也不太好糊弄，都是一些邪神力量，他思来想去，便选定了天灾教团三方势力之中最弱的一方，也就是专门培养各种畸变生物的血肉侧。 那里的人都是各种实验疯子，最喜欢的便是将各种魔兽放在一起杂交，以期望能够生出更强大的怪物，但往往都会因为不兼容，只出产一团烂肉。 但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比不过巨龙，除非是神孽之类的产物，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东西，也是归神明侧管辖的，轮不到血肉侧来干涉，因此对于离阳来说，还算好对付。 更偏向血肉炼金术，也就更不容易察觉到他。 血肉侧位于结界的东方角落，距离其他两个势力都比较远，毕竟那地方时常就会诞生出各种稀奇古怪，不受御兽环控制的怪异生物，一旦暴走，便容易殃及池鱼，自然对其避而远之。 离阳很快便到了附近，这里没有零零散散，星罗棋布的各种木屋，有的只是一座灰黑色，犹如牢狱的大型砖房，随处可见干涸发黑的血液，新鲜的也有，时不时便能听到其中隐隐约约传出各种极为瘆人的惨叫哀嚎声，令人不寒而栗。 门口的守卫也非人，乃是两只三米高的魔像，但它们身上固定的侦测法术并不能捕捉到离阳的存在，是以他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没有客厅，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似乎通往极深处，虽然周围的墙壁之上点有火把，但这里仍旧显得有些昏暗无光，阴森至极。 离阳走了片刻，便发现通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镶嵌有栏杆的小窗，有的血迹斑斑，有的恶臭不已，内里传来非人的声响，惨叫哀嚎反倒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悉悉簌簌声，仿佛里面关押的是某种不知名的异怪爬虫。 他没有过于好奇地靠近窥探，毕竟想来这些恐怕都是实验品，看了除了能恶心自己，留下心理阴影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离阳对于血肉炼金术没有兴趣，这一体系虽然容易入门，但上限也比奥术，魔法，灵能之类的低了太多，主要原因便是此界的规则对躯体有极大的限制，更看重精神领域，法师如果不刻意去寻求延寿之法，寿命最多也就比凡人长那么一点。 只是，他走着走着，却是莫名嗅到了一丝阴影的气息，类似于卓尔。 这一发现，令离阳有些诧异，莫非，伊莉丝是被抓到这里来了？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毕竟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俘虏营，落到此处，不是已然被改造，就是在改造的路上，凶多吉少。 说不定待会，离阳便会在一只怪物身上看到伊莉丝的头颅，亦或者其他器官。 “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生者已往，他能够做的，也只有将此处闹个天翻地覆了。 离阳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前进着，逐渐来到甬道的尽头，这里满是血肉。 第322章 寄生 “我看见你了。” 在踏入这片由血肉组成的地毯时，离阳的脑海之中，却是突然间响起这样莫名的话语，令他惊疑不定。 要知道，连夺心魔，乃至神明都无法影响他的心神，此界生灵应当都做不到才对。 “莫非，又是某个大能遗留下来的手段？” 他不禁这样猜测到，经历了大衍界还有和岛界，离阳已然明白，这些云埃小界不见得全是自然生成，其中有很少一部分与高阶修士有关。 只是单单猜测也没有实据，还得考察验证一番才行，他开始细心观察起四周来。 虽然大部分区域都被猩红的血肉覆盖着，遮蔽了原本的样子，但从那些桌椅还是能够隐约看出，这里似乎是一间议事厅。 这些血肉遍布四方上下，并且像是活的，能够清楚看到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这一幕看上去，有点像是科幻恐怖片里，被异种入侵占据的实验室。 这么细细一想，倒非常有可能，说不定天灾教团的那些信徒已经遇难了，这也解释了为何离阳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来这边，来这边，有你想要的一切。” 似乎是看离阳停留了太久，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以蛊惑的语气催促着，很难不让人怀疑居心叵测。 离阳自然不会如对方所愿，见势不妙，他便悄然后退，打算离开这里，从外面找个替死鬼先探探路。 试炼必须进行，但也不必一直给阿兰蒂尔当狗，待得所掌握的生命位格足够大，他便无需担心载体的寿命，自然可以自立山头。 然而离阳刚走几步，正打算离开这里，突然间却是听到外间传来些许动静，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此般变故虽然来得突然，但倒正合他意。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自己身上施加了灵能技法，躲在了角落，静静等待着。 很快，便有一群人顺着甬道走了过去，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便知晓身份了。 果然，不出所料，是天灾教团里的信徒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派了不少法术侧的法师，以及神明侧的狂信徒前来调查。 狂信徒们遵循着邪神力量的指引，直奔离阳先前去过的议事厅，没有再次过多停留，而这些法师，倒是饶有兴趣地研究起两旁牢房之中关押的怪物来，毕竟改造除去最主要的血肉炼金术以外，往往还会使用一些禁术。 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分散。 见状，离阳顿时灵机一动，待得大部队离开以后，他便特意挑了个落单的法师，陡然现身将其抹杀，读取表层记忆，利用律令·变形，伪装成对方的模样，悄悄混入其中。 “好了各位，该办正事了。” 似乎是对于众人的摸鱼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位留着苍白长须的老法师这样提醒到，然而响应者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位。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前来的，他们之中很多，都是碍于上层命令，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偷懒，又怎么可能放弃。 天灾教团毕竟都是一些在原本文明犯了不少事的人，被驱逐亦或者追捕，才逐渐聚集在一起搞事，鱼龙混杂，尤其是这些普通信众，往往只把这里当作是暂时的落脚点，自然不会言听计从。 对此，老法师也没说什么，他拄着法杖，很快便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再次回到被血肉完全蔓延覆盖的议事厅，狂信徒们早已不见了踪影，没准便是跟着那道诡异声音的指引去了更前方。 老法师驻足片刻，却是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他开始转头扫视在场其他人，眼神莫名有些熟悉。 离阳很清楚，这是找替死鬼的目光。 意识到这一点，他却是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身形，反倒大摇大摆地掏出小刀开始切割地上的血肉，装作正在研究的样子，与周围其他几人没什么两样。 果然，离阳这么一做，老法师的目光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到其他人那边，最终选定了一躲在角落之中，留着白发的年轻男子。 这种情况下，越是苟，就越容易成为目标，亦或者说，只要和其他人表现的有所不同，便更容易被注意到。 当大家伙都上前，而你却退至身后的时候，反倒会暴露自己的存在，适得其反。 明哲保身也是一项技术，可不是单单遇事就躲。 注意到老法师不怀好意的目光，那人当即便想开溜，只可惜被法师之手一抓，便动弹不得。 “你去前面看看，放心，我会给你施加防护魔法的。” 老法师这样命令到，也没有含糊，说完便给对方上了一个法师盔甲的升级版，堡垒庇护，同时又施加了艾薇儿的祝福，提供对绝大多数异常状态的抗性，这些法术可不是大陆货色，至少也得是大法师才能掌握。 然而即便如此，那人也是一脸不情愿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任谁都能看出，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哪里会心甘情愿。 但老法师可不愿磨叽，直接挥手将对方丢进了远处的通道之中，身形被黑暗吞噬，再不见踪影。 那里，正是莫名声音先前所指引的方向。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不由聚精会神，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被老法师选中作为替死鬼的那人满打满算也就消失了片刻，下一秒，便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连身上的法术也没有被激发的痕迹，似乎什么伤害也没有受到。 白发男子怒目而视，却又明白自己与老法师的实力差距，只能愤而离去，不愿再掺和其中。 老法师的目光一直聚集在对方身上，像是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便任由对方离开。 注视着此人沿着甬道原路返回，众人不免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老法师，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老法师斟酌片刻，便若有所思地进入了通道之中，众人自然紧随其后，只有离阳看着白发男子离去的方向，瞳目之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借助生息领域，他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并不属于人类。 很明显，虽然在通道之中没有遭受什么伤害，但白发男子的身上，却是不知不觉中沾染上了非人的玩意。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有跟着这些法师继续前进，而是反其道而行，沿着来时的甬道返回。 在没有弄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诡异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贸然进去的。 是以，离阳跟在了白发男子的身后，待得对方进入了一座小木屋之中，四周无人，正打算下手。 然而，一路上原本极为正常的此人，到了这里，却像是终于不必伪装，发生了一系列可怖的转变。 第323章 道友 噗嗤。 是血肉扭曲，乃至骨骼断裂，躯体重组的声音。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便转变为了狰狞可怖的怪物。 脊柱裸露外凸着，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细密的脓包，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密集恐惧症犯了。 然而在变成怪物之后，对方的心智并没有完全泯灭，亦或者说，是直接被替换了，没有发出兽性的嚎叫亦或者狂乱地进行破坏，反倒是在小木屋里翻箱倒柜，似乎是寻找什么，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产生什么噪音，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见状，离阳便没有继续隐藏，直接现身，利用律令·深渊触手束缚住了怪物。 “能说话吗？你看起来应该有正常思维。” 虽然对方的样子很恐怖，不过既然并非无脑的野兽，那便可以尝试进行交流。 离阳猜测其或许是天灾教团血肉侧研究的产物，在内里受尽了折磨，如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说不定便能拿来利用，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听到他这么一问，原本奋力挣扎，企图逃脱触手束缚的怪物不禁愣了愣，或许是在诧异离阳居然会和一只怪物沟通，大多数人见到，恐怕要么逃跑，要么直接斩杀。 它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间开口说道：“你先放开本座，不然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本座？！” 这个自称，令离阳不免有些惊疑不定，他重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没过片刻，却是真的如对方所愿，将律令解除，令其重获自由。 他这一举动，着实令怪物都有些不知所措，原本还以为又要遭重，没想到结局居然这般，太出乎意料了。 它正欲开口问些什么，却不想此时此刻，从离阳的口中竟是突然间又冒出一个词。 并且，还是用天罡大陆之上的人族官方通用语言诉说的。 “道友？” 怪物再次沉默了。 而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离阳便不禁猜测，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其并非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之所以用本座自称，也只是巧合罢了，他这是自讨没趣。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便再度施展律令·深渊触手，将怪物牢牢捆住，既然并非老乡，自然不必那么客气。 实际上，与离阳所想的恰好相反，怪物之所以不回话，那是因为此时它的内心陷入了完全的震惊，一时半会恍惚不已，难以正神。 多少年了，他被困在这云埃小界也不知几何岁月，由于元神大损，时不时便要陷入长久的沉睡，已然快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了。 如今离阳的这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道友，就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瞬息间便唤醒了尘封在脑海深处已久的记忆，他终于记起来了。 自己并非此界生灵，乃是上界修士，是被尊为登灵大能的存在！ 他是无景观上极殿殿主，韩载阳！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心中不免生出万般感慨，就好似在刹那间将自己一生经历都在脑海之中滚过，琐碎小事，人生大事尽皆历历在目，好似就发生在当下，知过往，明现世，算未来。 若不是缺失了本体，否则如此幡然醒悟，顿觉明心，他修为至少更上一层楼，破小境也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一切尽失，再不复以往。 不过，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骤然间听到同乡故音的韩载阳是激动万分，心潮澎湃，以至于即便为历经诸多劫难，一路逆天而行的登灵修士，也花了数息时间才堪堪平复下来。 回过神一看，发现离阳居然又把自己给捆起来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他连忙用天罡大陆之上的语言回道：“道友，道友！且放开我，都是同道！” 听到这话，离阳不免有些无奈：“你早点说嘛，我还以为你听不懂呢！” 话音未落，他便又解除了律令，放开了对方。 合着这怪物还真是老乡，只可惜心神不能使用系统，无法看破此人真名，也自然不能第一时间知晓其身份。 不过反正对方实力不如载体，此界之中发生的诸事，也影响不到本体，就算其居心叵测，对离阳也无有多大威胁。 再者说，此人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还是说，单纯是其寄宿的载体比较特殊？ 重获自由的韩载阳当即便朝离阳抱拳执礼，只可惜由于怪物的手脚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这样做起来独属于类人生物的动作，未免显得有些滑稽，令韩载阳自己也觉得失礼。 缺失了本体，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以至于会被这些小界生灵囚禁起来，在他身上进行各种残酷的实验。 虽然载体所受的万般痛苦对于寄宿心神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如果仅剩的肉身都完全崩坏了，那他也离彻底死亡不远了。 但好在，离阳的出现，给了韩载阳新的希望曙光。 稍稍整理了一下语言，他便主动自我介绍道：“道友，我乃无景观上极殿殿主，韩载阳。” “因修炼出了岔子，元神被困此界，若是道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必将涌泉相报！” “无景观？” 无景观亦是西十三宗之一，乃是道家清修之所，门中修士大多不参与斗争，为人和善，专修己身，专问真法，基本上很难在外界看到他们抛头露面，因为多半是在闭关静修，亦或者坐而论道。 总的来说，属于较为纯粹的修行之人。 不过这毕竟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离阳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他单单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没有同样报出自己的根底，持有警惕。 “原来是韩道友，既然如此，待我接引本体力量降临，便可救你。” “不过在这之前，韩道友不妨说说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我有大用。” 就算要救，也得等离阳成长起来再说，单凭载体的力量，显然无法干涉对方的元神，还得回到正题，先把试炼过了再说。 韩载阳也明白以离阳现在的状态还救不了自己，他当初降临此界自然也是为了收摄冥数，提炼大药，对这其中的门道一清二楚。 不过倒也没有因此灰心丧气，对他而言，有希望便是最好，都等了不知道多久了，再等一会也是无妨。 “道友是说，关于这所谓的天灾教团？” 在韩载阳看来，这些小界生灵愚昧至极，连神明领域都未触及，就自诩天灾，实在可笑。 “正是，我得除去他们，而韩道友也遭其毒手，何不联手？” “好好好！就这样说定了！” 虽然载体之上发生的惨案对于韩载阳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无缘无故，无仇无怨地被人这样对待，心中自然积有怨气。 更何况，他可是正派修士，面对天灾教团这帮赤裸裸的魔道中人，自然得迎头痛击。 二人三言两语便确定了联盟，倒是爽快，韩载阳这才开始慢慢道来，诉说所知的一切。 第324章 变性 “据我所知，这些小界生灵致力于以人力制造天灾，倒不是为了毁灭世界，单纯是觉得文明的过度扩张会导致自然失衡。” “不过教义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底下遵循此道的没有几个，大多都是鼠雀之辈，各有各的心思。” 听韩载阳这么一说，离阳不免有些无语，若是这天灾教团真就打算大杀特杀，全部图图了，他或许还能高看对方一眼，没想到居然又是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实可笑。 也怪不得像维克托这样的人会混于其中，蛇鼠一窝。 但这也并非重点，离阳当即便话锋一转，追问道：“还不知驻扎在此处的强者几何？韩道友现在又能发挥几成实力？” 既然打算除去这天灾教团，自然得先摸清其底细，结了同盟，便不可能他一人包揽全部，韩载阳自己也得出点力。 闻言，韩载阳却是有些尴尬地回道：“不瞒道友，我一经苏醒，便被这些小界生灵囚禁了，除去知晓存有一位号称神选，实则不过神仆的法师以外，其他一概不知。” “至于我现在的实力，勉强算是传奇，奈何本体一直被关押在牢狱之中，不得逃脱。” “如今与道友对话的这具载体，还是临时使用血肉炼金术改造出来的，不能长存。” 听罢，离阳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也就是说，还得帮韩道友你解除本体限制？” 韩载阳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这对于道友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位神仆法师已然离去，此间其余人也被我困在其中，一时半会难以脱逃。” “道友只需潜入深处，便可将我本体放出，并肩作战。” 离阳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随即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再问道：“如此说来，先前那道声音，便是韩道友了？” 如果是这样，那便说得通了。 也只有同为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才能影响他的心神，其他小界生灵，乃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都做不到。 然而对此，韩载阳却是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什么声音？” 他的这般反应，落在离阳眼中，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既然不是韩载阳，那又会是谁？ 总不可能，还有一位修士元神便困于此？ 一时间，离阳脑海之中涌现出诸多猜想，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单单敷衍搪塞道：“没什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撂下这句话，他便自顾自地朝着木屋门口走去，韩载阳原地驻足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离阳刚才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见其已然离去，便连忙跟在后面。 离阳给自己与韩载阳都施加了律令·无声阴影以及灵能技法，心灵偏扰，二人再度进入了血肉侧大本营，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进发，很快便又回到了被血肉覆盖的议事厅。 那些法师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地空无一人，离阳也再没有听到那道诡异的声音蛊惑他前进。 “道友，我本体就被关押在这边。” 韩载阳伸手指了个方向，倒并非先前那道声音所引诱的通道，而是另一条路。 然而离阳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朝韩载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便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前进，在过程之中却是渐渐落下了一个身位，没有走在最前方，反倒和韩载阳处于一个区域，之间保持有一定的距离。 既不怕对方逃跑，如果捣鬼的话，也拥有较为充足的反应时间。 然而，一路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像是离阳想太多，那道声音也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如同幻觉一般。 路并不长，很快便到了终点，尽头是一间牢狱，没有任何血肉滋生蔓延，闸门之上暗红发黑的血迹表明，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到了这里，韩载阳的心情也不由有些激动，他可是被这些小界生灵关押了许久，原本想着这具分身最多只能搞些破坏，好见机行事。 现在碰上了离阳，事情便变得容易许多了。 “道友，只需破开这道门上的奥术，我便可重获自由。” 厚重的金属门一看就知道使用了某种特殊材料，单凭人力根本无法撼动，更别说其上还施加了奥术。 但对于离阳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他也没有犹豫，当即便开始破解闸门之上的奥术，在这过程中，韩载阳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一直静静待在一旁。 待得奥术消解，离阳给自己施加了律令·巨化，原本因化形所消减的力量又重回巅峰，直接一脚下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硬生生将这道闸门踹开了一个大洞。 独属于血肉炼金术的气息，从内里蔓延出来。 “多谢道友！” 见状，韩载阳当即朝离阳拱手执礼，喜形于色，随后身子一软，这具临时捏造出的怪物载体便轰然崩解，于瞬息之间，活生生转变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连基本人形都辨别不出。 紧接着，离阳便感知到门后传来些许动静，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却是悄悄往后面退了几步，以防备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见一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之中显现，想来这便是韩载阳心神寄宿的真正载体，但较为古怪的是，居然是一位身材娇小，浑身赤裸的白发少女。 注意到离阳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韩载阳自己也不禁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却是让道友见笑了，这具载体本来好好的，但被这些小界生灵一番改造，便成了这副模样。” 他是有苦没地方说，一觉醒来，不仅失去了自由，原本正常男性类人的载体，也被扭曲成了这种样子，着实离谱。 回过神来的离阳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提醒道：“原来如此，韩道友还是先寻几件衣物遮挡一下，未免有些不雅。” 他早就换上了维克托的衣服，虽然小了点，但起码还能穿，也不过起到遮掩私处的作用。 而听闻此言，韩载阳却并未显露出多少窘迫之意，对他而言，载体又并非原身，被人看光也不打紧，不过还是发动能力，于肌肤之上涌现出些许血肉，形成一件肉衣。 这一幕令离阳有些好奇，不禁开口问道：“还不知，韩道友这具载体究竟有什么能力？” “单纯能够操控血肉？” 韩载阳不禁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原本这具载体乃是正常人类，修习法术至大法师境界，被小界生灵一番改造，便获得了血肉炼金术以及某位邪神的特性。” 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底细给抖落个遍，倒不是他实诚，而是如今唯一的希望都在离阳身上，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非违背原则，否则哪里敢隐瞒。 第325章 没有结束 ‘“既然那位神仆法师不在，不如我们现在就动手？” 如今韩载阳重获自由，而天灾教团的高层也刚好去了别处，力量空虚，正是大开杀戒的好机会。 但韩载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且慢，道友莫急，待我先打探一会消息，再做决定。” “毕竟也不知，除去那位神仆法师以外，这里是否还隐藏有其他强者，不可妄动。” 说罢，从她身上便自行脱落下一团血肉，瞬息间分割转变为数十只拇指大小的肉虫，朝着外间飞速蠕动，很快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恐怕先前那白发男子，便是这样中招的。 见对方出手，离阳便没再催促，事实上，他也不愿贸然行动，之所以那样说，也只是想看看韩载阳有没有办法，既然有，便无需他劳心劳神了”。 他这时又想起先前维克托所说，便开口问道：“韩道友知晓所谓的生命神器吗？似乎这些天灾信徒来此，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生命神器？” 听到这四个字，韩载阳不禁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缓缓回道：“的确有所耳闻，据说是某位神明殒落的遗产。” “并且，他们似乎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从施加在我身上的实验就能看出这一点，生命神器只是另一部分。” “原来如此。” 如此看来，这位神明所涉及的领域应该包括血肉，增殖，畸变等等，这才造就了韩载阳现在这种状态，那件生命神器，极有可能也与之相关。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只要是属于生命位格的范畴就行。 再有片刻，韩载阳刚才所分化出的肉虫便又爬了回来，虽然似乎少了几只，但并无大碍。 肉虫顺着脚跟爬上躯体，逐渐与之相融，传输信息。 韩载阳紧闭双眼，随即猛然睁开，开口说道：“我并未感知到其他神性气息，看来除去那位神仆法师，这里并没有其他神选。” “其他两侧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不过他们派来的人已然尽数被我处理掉了，一时半会，还不知晓这里的具体情况。” “若是道友相信韩某人的话，不如来个请君入瓮，道友出去搞些动静，弄得越大越好，随后将其全部引到这边来，由我一一瓦解。” “道友看，这个计划如何？” 很简单也很粗暴的谋略，但听起来的确有可行性，离阳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得了他的肯定，韩载阳点了点头：“好，那便说定了，道友先稍等一会，我布置还需一些时间。” 话音刚落，他便分化血肉，只不过这次没有生成肉虫，而是直接以载体为中心，脚下地面开始向四周蔓延血肉，就如同议事厅所经历的那般。 待得此间完全被肉粉色的血肉覆盖，再看不见原本模样，韩载阳才有些虚弱地言道：“道友现在便去，我就在这里等候。” 离阳点了点头，当即便身形一转，出了这座砖房牢狱。 他也没有含糊，马不停蹄地来到神明侧的祭拜广场，此时仍旧有不少狂信徒正在祭祀邪神。 “你目睹了绝望领主的祭祀仪式，在寂灭，绝望，死亡领域有所涉足。” “你目睹了鲜血贵族的祭祀仪式，在血液，贪婪，吞噬领域有所涉足。” “……” 先刷了一波领域知识，仍旧有些意犹未尽的离阳最终还是出手了，他在喉咙间酝酿着一团灼热的龙息，等到实在控制不住了，才猛然一吐，瞬间爆射而出，如流星天火，朝着那些狂信徒疾驰而去。 由于是偷袭，并且这些人也沉浸于取悦邪神之中，是以即便有所察觉，也没来得及阻止，勉强给自己施加了防护法术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息呼啸而至，直直落在人群之中，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一瞬间火花四溅，不少狂信徒当场被炸成了碎片，血肉焦化的难闻气味在逐渐升温的空气当中弥漫开来，呛鼻不已，搭配上遍地的尸块与不住的哀嚎，渲染出来的绝望气氛，令人感到莫名的窒息。 但这些并没有让狂信徒们失去战斗力，相反，同伴的惨死反倒是激发了他们的血性，长期受邪神力量影响，本就变得异常的精神愈发亢奋起来，不禁发出一顿乱叫，乌泱泱地便朝离阳冲了过来。 见目的已然达到，离阳便不再出手，当即转身逃跑，却是并未直接回砖房牢狱，而是朝着法师侧的大木屋前进。 相比于脑子不太灵光的狂信徒，显然这些精通各种法术的法师更不好对付，他们或许能识破二人的计谋。 不过，只要让场面彻底乱起来，一切都好办。 临到半途，离阳用律令·幻象生造出了一具虚无分身，但外貌却是维克托的样子，吸引了一部分狂信徒进入了先前的小木屋，不出所料，很快便被这些疯子给硬生生拆了。 如此明显的动静显然引起了其他法师的注意，他们正欲阻止狂信徒们的破坏，然而离阳早就利用灵能暗示，让这些法师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现场一片混乱，分不清是敌是友。 其实到了这种地步，引不引到韩载阳那边已经无所谓了，离阳只需坐山观虎斗，时不时出手挑拨离间，只要不让战斗停下来，便可渔翁得利。 说到底，这些天灾信徒都是乌合之众，一旦群龙无首，没了强者镇压统合，便如一盘散沙，有力也使不出。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离阳最终还是按照原本计划行事，将一众狂信徒引到了砖房牢狱之中。 至于那些法师，有不少见势不妙，早就直接开溜了，离阳也懒得去一一追杀。 反正试炼要求也没说得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总之让驻扎在这里的天灾教团分崩离析，彻底不存在便可。 即便是踏足血肉领域，这些狂信徒也没有丝毫退缩与畏惧，亦或者说，他们从邪神那里见到的景象，要比这里更加可怖。 但不管怎么说，都到了韩载阳发挥的时候了。 只见这些遍布四方上下，无处不在的血肉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人一旦踩在上面，便会有细密的触须伸出，毫不费力地钻穿鞋底，破开各种防护手段，直接深深插入躯体之中，开始吸食生命精华。 这些狂信徒之中也不乏有得到血肉领域神赐的，然而相比于韩载阳的位格似乎低了不少，仅仅抵抗片刻，便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偌大一个人活生生被抽干成了皮囊，沦为纯粹的养分，供给吸收。 这一幕看上去着实有些过于血腥恐怖了，放在韩载阳这位正派修士身上，便更加显得诡异起来，不过君子论心不抡迹，再者说，韩载阳的能力，也是这些天灾信徒强加的。 这是以直报怨，天道轮回。 然而即便二人联手，合力将这座林中营地搞得一团糟，天灾信徒死的死伤的伤，试炼也还是没有结束。 第326章 神术 “应该不剩多少了？” 从这些狂信徒身上吸收了大量的生命力，韩载阳原本煞白的小脸红润了不少，但他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仍旧保持着少女体态。 他们二人已然从砖房牢狱之中出来，离阳放眼四周，尸横遍野，一片废墟，这座林中营地在两位登灵大能的合力针对下，顷刻间便毁于一旦。 只是，为什么试炼还未完成呢？ 他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想，莫非是要干掉那位神仆法师才行？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天灾信徒，其余这些，恐怕都只是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 若真是如此，有韩载阳的帮助，虽说二人都不过传奇之上，神仆未满，但毕竟都并非泛泛之辈，还是能够一战的。 于是乎，离阳便开口问道：“韩道友，你可知，那位神仆法师去往何处？亦或者说，何时会回来？” 对于他的这般问询，韩载阳不免有些疑惑：“道友的意思是？” “除恶务尽，这些小猫小狗不算什么，那位神仆法师，才是大头。” “首恶不诛，治标不治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离阳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而他所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并非冠冕堂皇的理由。 闻言，韩载阳不由高看了离阳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原来如此，道友所言极是，擒贼先擒王。” 稍加思索，随即便缓缓说道：“据我所知，那人外出似乎是为了寻觅某种珍贵材料，以炼制一种罕见的魔药，喝下去便可大幅度增长魔力。” “来去时间虽未明，但我等也不必干等，我有一计，可叫他主动送上门来。” 说罢，韩载阳便再度分化血肉，生造出一位法师的模样，施展法术，朝着天空射了一道绚丽的烟花。 “这是他们内部定好的信号，出现这玩意，便代表营地发生了大事，那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闻此言，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提议道：“那人也不傻，不见得会直接进来，我等最好还是在外面埋伏。” “当然，韩道友也可在这里留一具化身，以防备对方通过传送卷轴直接进来。” “道友所言极是。” 韩载阳微微颔首，当即又分化出一团血肉，只不过这次没有直接生造，而是干脆转移到了刚才的法师之上，利用营地内的材料，开始做准备。 这里的库房之中也存有不少好东西，比如说一次性的法术卷轴，上面往往刻录着一些威力极大，亦或者消耗极高，总之单人难以施展的法术，拿来对付那位神仆法师也是极好。 留下一道化身，韩载阳便和离阳一同出了结界，故技重施，埋伏在沼泽烂泥之中。 说实话，能够让两位登灵大能齐心协力，也算是对方的荣幸了。 “来了！” 烟花信号发出之后，大概也就过了一个小时，离阳便感知到一股莫名的气息在飞速靠近，想来必定是那人。 神仆拥有较为微弱的神性力量，虽然只是一点，但也意味着，他已然超越了传奇，真正踏入了神话领域，不可小觑。 二人蓄势待发，打算待对方进入埋伏圈，便暴起发难，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先手为妙。 然而，临到半途，此人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驻足原地。 见状，二人反应也是迅速，既然被识破了，那便更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徒增笑料了，直接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深渊触手与血肉根须齐齐爆射而出，扭结成天罗地网，极为默契地自上而下，从左到右，密不透风地朝对方包了过去。 这一击要是中了，就算对方是神仆，法师的羸弱肉身也抗不下绞杀，不说顷刻毙命，也至少元气大伤。 不过，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见势不妙，也不托大，直接撕开一张传送卷轴，身形倏忽间便消失不见，转而在另一边现身。 长程传送由于涉及法术机理较深，即便是做成一次性的卷轴，也需要经过片刻的吟唱才行，然而刚才那种情况下，可容不得半点拖延，是以这人不得不动用短程传送卷轴，亦或者说，是闪烁卷轴，只能凭空挪移一小段距离，落点也是随机的，稍有不慎，非但不能脱离险境，反倒会一头攒死。 当然，也可能是此人根本没有想过逃跑。 而见其避开了，离阳便张口一吐，将在喉咙之中酝酿已久的龙息射了出去，一旁的韩载阳也不落下风，心念一动，地上的血肉地毯便开始生出蘑菇一般的器官，从伞盖上方细密的孔洞之中不断喷洒寄生孢子，逐渐弥漫四周。 那人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挥动手中法杖，头顶便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团雷暴正在汇聚，并且顷刻间就完成了吟唱，倏忽一闪都砸了下来。 看这架势，估摸着起码也是6阶法术，也许是7阶也说不定，虽然这一等级的法术已然触及到了元素使的境界，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天赋异禀之人，提前掌握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借助神赐之力，总之并非寻常大魔法师具有的能力。 雷暴轰然而落，韩载阳催生出来的血肉孢子还未靠近，便尽数被电解烧焦，失去了活性，可见其威能赫赫，逼得韩载阳不得已自行崩解载体，化作万千肉虫，好似天女散花遁入四方上下，以此来躲避这一招。 雷火之类的高能魔法，对于血肉来说，着实有些克制。 但反观离阳这边，却是不闪不避，单单往身上拍了几张防护类卷轴，又施加了龙族独有的律令·元素隔层，便无畏无惧，立于肆虐雷暴之中，岿然不动。 巨龙的鳞片本就提供了极大的元素抗性，再加上各种法术，叠加起来的数字极为恐怖，不说90，也起码有80，足以让他在雷暴之中洗澡了。 见到这一幕，那人显然也有些惊疑不定，不过联想起离阳先前的天火吐息，便明晰了其中的真相，洞察了离阳的真身。 “高傲的巨龙啊，你的目光太过狭隘，见识不到真理的光辉。” 他一瞬吟唱，闭目祈祷，身后逐渐浮现一团虚影，庞大无比，近乎占据整个天穹，只能堪堪窥见纠结缠绕的鳞片之躯。 “你目睹了寰宇巨蛇的神术降临仪式，在轮回，吞噬，循环，终末领域有所涉足。” “鉴于你的龙族血统，你从仪式当中获取了部分有鳞族裔传承。” 在视线捕捉到虚影的一瞬间，离阳的载体之中莫名涌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隐隐能够从其中探知到某些知识，但还需深入研究，才能拨云开雾见青天。 但现在可不是参悟的时候，只见寰宇巨蛇的虚影猛然睁开瞳目，一道浑冥幽暗的神光便瞬息而至，直接打在离阳身上，顷刻间，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尽的轮回。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327章 位格 如果是纯粹破坏性的神术，离阳可能还会退让三分，但像这种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可能对此界生灵来说更为深奥，防不胜防，但在他眼中，却等同于挠痒痒。 不过，受了这一招虽然并无大碍，但离阳索性将计就计，装作一副无法自拔的样子，暂时停止了任何动作，用于麻痹对方。 暗地里，则是借助地上的血肉毯子，与分化为万千肉虫的韩载阳建立了联系。 “道友可还安好？” 韩载阳可是亲眼目睹了离阳受了那么声势浩大的一击，不免有些担心起来，离阳这具载体若是彻底陨灭了，他便又要等待新的心神降临，并且还得赶在元神崩解之前找到离阳新的载体，麻烦至极。 “韩道友放心，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如今不过是骗他大意，令其放松警惕。” “待会我一声令下，你我二人便一同出击，直接将他拿下！” “好！” 二人交流只在一瞬间，那位神仆法师见离阳一动不动，双眼失神，便以为是神术起效，不免冷笑连连。 “呵呵，早就听说巨龙的大脑不太聪明，果然如此。” 说罢，他便看也不看离阳一眼，在他心中，离阳已然成了死人，再不必去管。 视线转到韩载阳这边，目光所及皆是肉虫，不免心生厌恶。 “卑微的虫子，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法杖之上便聚集了大量的火元素，形成一团团炙热扭动的爆裂火球，这是正式法师都能掌握的火系法术，虽然原理简单，但并不代表，其威力就比高阶法术要差了。 更何况，如此多的数量，也足以弥补覆盖面窄的缺点。 正式法师需要吟唱一两秒才能放出的爆裂火球，到了这人身上，却像是无前摇无间断的火雨，瞬息之间，便爆射出数百枚，犹如流星天火，末日浩劫，尽数砸落在地面上，撞击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坑，偌大地面，竟无落脚之处。 火焰猛然蔓延开来，韩载阳所分化出的血肉尽数焦化，肉虫也在高温下彻底失去活性，蜷缩着身子化为灰烬，火浪翻涌，愈发高涨，连空气都扭曲了。 情况非常不妙。 “就是现在！” 然而，就在这人自认为胜券在握之时，一旁闭目养神的离阳却是突然间暴起发难，他甚至解除了律令·化形，由人体转变为了庞大的龙躯，喉咙之中酝酿已久的天火还有酸液一并爆射而出。 韩载阳也心领神会，极为默契地再次分化血肉，铺开场地，根须蔓延如丛林灌木，牢牢将那人锁死，与此同时，先前留在营地内的化身也撕开了包括禁止传送卷轴在内的诸多一次性法术，一瞬间，重重限制犹如大山巨岳，死死压在那人身上，竟是连呼吸都变得莫名急促起来。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这人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看向离阳，眼中满是不解，像是在思考，为何神术没有起效，明明对方身上并无任何神性力量，又是有鳞族裔，绝然无法免疫才对。 只可惜，这个答案，要等他死后再探寻了。 吐息转瞬即至，法师羸弱的肉身哪里受得了如此猛烈的攻势，先是被酸液腐蚀朽烂了全身，随后便在无声尖啸之中，被天火彻底吞噬，渣都不剩，直接蒸发殆尽。 “这么容易就死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却不免有些怀疑，好歹也是一位神仆大魔法师，就算他们二人打了个出其不意，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暴毙了。 而就在他思索之际，胸口的神印微微闪烁，揭示了一切。 “你目睹了巫妖转生仪式，在亡灵，魂魄，转生，死亡领域有所涉足。” “转变成了巫妖？” 听到这话，离阳不免眉头一皱，想来这便是对方留下的后手，将一部分魂魄通过特殊仪式，寄宿在了魂匣之中，这样纵使肉身彻底毁灭，也能转生成为巫妖。 但这倒不是关键，更重要的，便在于那人并没有死，岂不是代表试炼还未完成，他还得继续追杀对方？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好在，神印接下来的反应，很快便打消了离阳的顾虑。 “鉴于林中营地主导者，寰宇巨蛇神选斯科特陷入了沉眠，等待巫妖转生，其他天灾信徒死伤惨重，群龙无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不会再聚集天灾教团，判定试炼通过。” “评价为：良好。” 也是，虽然斯科特没有真正死亡，但离阳已然基本上覆灭了驻扎在此处的天灾教团，也算是暂时根除了这一祸害。 良好这个评价，的确很公正，就连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既然试炼通过，神赐自然也不会少。 阿兰蒂尔的虚影瞬息降临，辉金神光播撒，落在离阳身上，只感觉暖洋洋的。 “恭喜你，试炼者，你获得了生命龙神，繁衍与传承之主，阿兰蒂尔·赛特斯杜伊的神力恩赐，在生息领域有所建树。” “如果能攫取更多，你就有机会获得位格，完成蜕变，晋升为真正的超凡。” 虽然神印传来的消息只有这么多，但离阳这边，却并非如此。 他已然见识到了足够多的，独属于此界的生命规则，将这些感悟与本体所掌握的道互相印证，于先天阴阳，五行法则之中轮转循环，周而复始。 很快，离阳的载体便开始发生一些惊人的变化，一股极为特殊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超脱凡俗，是淬炼萃取出的精华，是真正的神性力量。 位格，已达成。 “恭喜你，试炼者，你在生息领域走得够深，走得够远，位格大门已为你敞开，神明之位近在咫尺，辉环星界的玉座之间，正等待你的到来。” “你获得了001生命位格，受位格影响，你增加了一百年寿命，你的伤口更容易恢复，免疫大多数疾病，对各种侵害抗性增加……” 位格的攫取，代表着生命形态的彻底跃迁，离阳载体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他比普通巨龙更强壮，更优秀。 这一变故的出现，就连阿兰蒂尔也有些意想不到，原本降下神赐将要彻底消散的虚影再度凝实，金色瞳目静静注视着离阳。 “黑龙奥伯托，你似乎对于生命有独特的见解和看法，能够这么快就获得位格，吾很欣慰。” “但不要太过骄傲自大，因为邪龙神与破坏龙神的爪牙已然接近。” “尽量保持现在的状态，对生命敬畏，对自然尊崇。” 说罢，一道辉光再度落在离阳身上，令他轻灵舒泰，好似无形之中褪去了诸多枷锁。 “恭喜你，试炼者，你获得了生命龙神，繁衍与传承之主，阿兰蒂尔·赛特斯杜伊的祝福，在短时间内生命力大幅提高，并且能够断肢重生。” 如此强力的祝福，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离阳接下来要面临的挑战更为危险。 第328章 重燃 “鉴于你掌握了生命位格，获得了真正的神性力量，神之试炼结束，现在，你可以自称生命龙神的信徒，每日能够索取一小份龙之生息，用于恢复生命力。” “当你处于生命龙神的神庙之中，获得快速恢复，精神护盾以及神力盔甲。” “你对同领域的侵害获得较多抗性，你的攻击将附带对死亡特攻。” “你的精子活性提高，更容易诞下后代。” “……” 一大串提示如瀑布般刷新，离阳随意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总之都是一些加成描述，位格的掌握，令他整只龙都脱胎换骨，今非昔比，生命形态发生了完全蜕变，已然超脱凡灵。 这才是真正的神话起源。 神之试炼虽然结束，但神印并未消去，因为这是他作为生命龙神信徒的凭证，也是进入神庙内部的许可，难以被抹去。 当然，只要以后离阳在生命位格上占据的比阿兰蒂尔更多，他就会自动成为新的生命龙神，这神印也自然而然转为他管。 不过到那时，亦或者说在之前，乃至于刚有些许苗头的时候，或许这位生命龙神，也会为了扞卫自己的地位，与离阳反目为仇。 这样的事情，在菲恩亚德大陆上其实很常见，此界神明并非永远悬于高天，就连群星也有殒落之时，最弱小的真神，也就是半神力，甚至可以被凡人弑杀，可见神明与凡灵之间的差距并非难以越过的沟壑。 神明的改换更替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毕竟信仰实在是太多了，很容易就催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神明，往往便会因为神职冲突，而兴起神战。 “道友，可是掌握了位格？” 在离阳身上发生的变化，尽数被一旁的韩载阳纳入眼底，他困在此界已然不知几个千年，自然知晓许多秘辛，区区位格一眼便能看出。 “自然。” 离阳点了点头，继续感受载体蜕变带来的莫名之意，生命位格的掌握与本体先天阴阳和五行法则的轮转演化脱不了干系，如今催生出来，更是能够相互印证。 修士从云埃小界之中并不只能提炼大药，宝贵的经历和知识，也能为修道提供食粮。 他细细参悟片刻，随后猛然睁开双眼，看向一旁的韩载阳，却是突然间反问道：“韩道友不打算成神吗？看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若是收集信仰，掌握位格，便能升华生命，受益匪浅。” 传奇固然可以活得很滋润，但那只是对于凡灵而言，神话领域才是终极梦想。 当然，其实更重要的是可以提升战斗力，能够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成为完全的累赘。 对此，韩载阳却是摇了摇头：“这是因我元神之故，与载体并无多少关系。” “更何况，我在很久之前，便已经点燃过神火，成就真神了。” “只可惜由于沉睡太久，信仰早已缺失，位格也逐渐消去，却是苦了那些虔诚信徒。” 说到这里，他不禁陷入了回忆，好似再度回到了过往的辉煌时期，受生灵敬拜赞颂，神威自显。 倒不是眷恋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毕竟在天罡大陆之上也是一样，单纯只是些许感慨罢了。 生死危险并非难关，经历越多越麻木，劫后余生方显真意，发人深省。 然而闻言，离阳稍加思索，却是又问道：“如此说来，若是能找到韩道友的神庙，聚拢信众，岂不是就能一跃登神？” 信仰并非一朝一夕间便能改易的，若是信徒的寿命悠长，比如说精灵之类的种族，延续千年也不是问题。 而事实上，菲亚恩德大陆上有不少神系的主神便存在了很久，像是以太之子与元素四女，这几位可是从世界诞生之初，一直留存到现在，即便是群星黯淡的诸神之战时期，祂们的信仰也不曾断绝。 离阳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韩载阳，对于已经登神的他来说，再燃神火也是易事。 “道友言之有理，只是我此番沉睡已过了千年，当时供奉我的，还是一些武僧，他们虽然因气的保护不会衰老，但寿命其实并不长。” “武僧吗？” 从夺心魔主脑的记忆当中，离阳得知武僧主要居住在菲恩亚德大陆的东方，一个被称为受龙的帝国，那里的文明与天罡大陆上的人族极为相似，并且主要信仰集中于一个唤作天庭的外层位面。 也就是说，韩载阳曾经在天庭之中任职。 “天庭会记下你的职位，虽然你的沉眠可能导致革除，不过还是可以重新夺回来的。” 神明之间的争斗从来不是什么罕见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成王败寇，胜者书写一切。 然而对于离阳的提议，韩载阳却是摇了摇头，一口回绝道：“不必了，是我辜负在先，又有何脸面再上位。” “更何况我若是去了那里，又如何与道友共事？” “从头再来便是。” 毕竟是他先一言不合就睡觉的，天庭就算愿意留位置，信徒积压的祈愿也总得有神去处理，一来二去，神位便彻底改易了。 听闻此言，离阳也不再多说，既然韩载阳有自己的想法，那便由他去做，只要不打着混吃等死，坐等离阳来救的算盘便可。 人先要学会自救，才能祈求别人伸出援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大地，动用生命位格，转到生息领域，布下甘霖润泽，于完全寂灭之中，催发出新的生机。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你抚慰了群森之灵与大地之灵，它们原谅了你的不敬，你在自然，大地，生息领域有所涉足。” 做完这些，离阳才看向一旁的韩载阳，沉声道：“走，韩道友，既然打算重新登神，那便要去寻觅信徒才行。” 说罢，他便朝对方伸出爪子，示意其站上来。 见状，韩载阳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了离阳的意思，蠕动着血肉爬了上来。 “道友这具载体，倒是不错。” 他上下打量着离阳庞大高耸的龙躯，不免生出些许艳羡之意。 当初韩载阳心神降临的时候，所寄宿的载体可只是一介凡人，历经诸多磨难才成功登神，然而一朝沉眠，再次醒来，便转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对于韩载阳自己来说倒不算什么，但若是被熟人，亦或者自家道侣看见，可就尴尬了。 “勉强，勉强。” 离阳这样敷衍回到，也就韩载阳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要是知晓这具载体是寿终正寝，活活老死的，就不会羡慕了。 对于上界修士来说，载体的血统并不关键，但寿命却是至关重要，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了心神寄宿留存的长短。 要是当初离阳没有当机立断，直接改信，否则他这具载体早就寿尽而亡了。 他振动背后双翼，掀起飓风，带离庞大龙躯，倏忽间便升上高空，朝远方疾驰而去。 第329章 岩铁领 然而刚飞一会，先前留下的印记却是突然间有了反应，离阳不禁眉头一挑，甚是意外。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最终在当初分别的地点，见到了安然无恙的伊莉丝。 此女正忐忑不安地站在地面，时不时抬头张望着天空，一捕捉到离阳的身影，欣喜之余，也透露出一丝恐慌。 离阳落了下来，硕大的暗紫龙瞳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令其有些发毛，才沉声问道：“你去哪了？” 此女满打满算足足三天没有任何踪影，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死在了砖房牢狱之中，没想到现在居然又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搁着玩捉迷藏呢。 伊莉丝显然听出了他的不满，当即跪倒大拜，颤声回道：“我的主人，没有母神的指引，伊莉丝在森林之中迷路了。” “万分抱歉，没有完成您下达的命令，请施加惩罚！” “迷路？拜托，你可是精灵啊！” 这理由有些过于荒谬了，以至于离阳都不敢怀疑伊莉丝是在说谎，毕竟哪有这样编造原因的，当他是傻子么？ 而听到他的反问，伊莉丝羞愧之余，却也轻声辩解道：“我的主人，伊莉丝从小在幽暗地域之中长大，那里从来没有像地面上这样的大森林，蘑菇菌系也存在荧光指引。” “伊莉丝虽然是精灵，但卓尔毕竟自数千年前就居住在了地下，请原谅我的无能。” 倒是言之有理，更别说，其实还有不少精灵亚种根本不生活在大陆之上，比如说海精灵，这一种族可以随意变换形态，不拘泥于类人。 事实上，精灵和妖精的起源是相同的，只不过由于各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一部分精类生物彻底定型，成为精灵，剩下的则保持本真，化作妖精。 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也没有过多计较，他当即朝对方伸出了爪子。 “上来，我们要去干大事了。” 没想到堂堂卓尔居然是个路痴，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离阳似乎原谅了自己的愚昧，伊莉丝庆幸之余，也不由有些心虚。 她其实并没有说完全，迷路是真，但刚才离阳二人与天灾教团大打出手闹出的动静还是给她指明了方向，毕竟声响那么大，是个正常人都能注意。 然而正当伊莉丝接近林中营地的时候，她却是突然间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失去了离阳的踪影，才不得已跑来这里激活印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自己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由于害怕离阳惩罚，便只能隐瞒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离阳并不知晓伊莉丝心里在想什么，也并不在意，他正和韩载阳讨论有关生命神器的事情。 “韩道友是说，那件生命神器，是被一群兽人看守着？” 卡米拉森林上空，庞大的黑龙挥动着双翼，在云层之中肆意穿梭翱翔，翅膀卷动的飓风，往往将附近汇聚的雾气吹散又卷离，致使身形也变得若隐若现。 “没错，根据吸收到的记忆，天灾教团其实早就探明了神器的位置，只是碍于兽人部落力量强大，才没有立即动手。” “他们驻扎在此处，便是为了利用神明遗产，催生出一种能够大范围散播瘟疫的怪物，从而对付那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兽人。” “一旦成功，就算无法全歼，也能大幅度削弱兽人的韧性。” 如此说来，离阳与韩载阳还算是救了这些兽人一命，令其免遭天灾教团的毒手。 但光凭这一点，也不太可能让对方将守护已久的生命神器拱手相让，领不领情都另说。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名正言顺地将此宝收入囊中呢？”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 韩载阳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沉声问道：“道友可是想要夺取此物？” “那些兽人并非恶贯满盈之辈，神器也是自古传下来的，守护了许多岁月，于情于理，都合该归其，不可强夺，有伤天和。” “道友若是想搜集神器，我倒是知道不少路子，而且比起强夺他人之物也更为简单安全。” 他在此界活了数千年，比许多神明都久，知晓神器这样的秘辛，也是合情合理。 无景观是完全正派，韩载阳自然也行得端坐得正，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也正常。 既然都这样说了，离阳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虽不算好人，但也并非嗜杀之辈，更何况，有更容易的方式获取神器，还白费力气做甚？ 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了点头，附和道：“韩道友所言极是，夺人所好，并非君子所为。” 随即却话锋一转：“不过神器一事可暂且放在一边。不知韩道友可知这卡米拉森林之中，有何处存有龙裔部落？” 如今有了位格，神器便不再那么重要，离阳先前之所以想要，一是刚好碰上，不要白不要，二则是为了防备神性力量，但现在他自己已然掌握了生命位格，直接越过了神仆，登临英雄神，也就是准神力的境界，自然不必过于畏惧神术。 眼下更关键的，则是收纳信徒，聚集信仰，点燃神火，才能朝着真神层次进发。 闻言，韩载阳不免若有所思了起来，他一下子便猜出了离阳的想法。 “道友是想行鸠占鹊巢之举？” “唉！这话多难听，龙族之间本就如此，我只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韩载阳虽为人正直，但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知晓巨龙之间往往会通过争斗，来决定谁被龙裔部落供奉，而那些龙裔也天生慕强，更喜欢胜者，属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若是贸然插手，便是多管闲事，徒增烦恼。 他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道友说的是，移风转俗乃是常理，顺应规则方为明智。” 随后稍加思索，便回道：“卡米拉森林幅员辽阔，近乎囊括了菲亚恩德大陆西方的三分之一，有万般生灵存乎其中，龙裔自然也不少。” “我记得，在暮山王国的岩铁领附近，就存在一个龙裔部落，刚好距离这里也不远，道友可前去看看。” “正好，我也顺便去那里发展信徒。” 虽然回不了受龙帝国天庭做事，但这里也存在不少人类，韩载阳一视同仁，打算在此处新建神庙。 “岩铁领？” 岩铁领位于灰石镇的北方，距离宝石城不远，没想到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要回去，离阳不免有些哑然失笑，同时却是想着，届时或许能多看看第一神选珂尔诺，从小培养。 一位人格魅力巨大，素质优秀的神选不仅可以拿来充当门面，脸上长光，也能起到明星偶像之类的作用，吸引更多人前来祭拜，发掘潜在的信徒，可谓是益处多多。 想到这里，离阳便微微颔首，淡然回道：“好，就去那里。” 也无需韩载阳指路，离阳自己便知晓位置，当即振翅一挥，便朝着与先前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330章 部落战争 “西琳，要记住，真正的丛林猎手，一定非常有耐心。” 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往往有许多双眼睛潜伏在暗处，弱小的哥布林自然不算什么，但若是遇上狡猾残忍的巨魔，亦或者邪恶龙人，那可就糟了。 大多数巨龙都是邪恶阵营，因其诞生的龙裔也更加偏向混乱，怪异的外表令它们更容易被其他类人歧视，而是天生的杂种血脉，又使其不得不屈服于纯正龙威之下，甘愿为奴为婢。 总之，两头都不讨好，属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在夹缝中艰难生存，为了活命，自然遵循本能，逐渐演化出更靠近兽性的一面。 就比如现在，卡玛正教导她的女儿西琳，通过毒矛猎杀人类，却并非为了食物，而是纯粹的杀戮。 原本两个种族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龙裔虽然邪恶，但并不愚蠢，明白单凭自家一个小部落，是没办法和庞大的人类帝国抗衡的，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是以虽时有摩擦，但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打起来。 直到最近从岩铁领涌出了大量士兵，开始侵犯龙裔的领地，战争才有了苗头。 并且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就连西琳这样的未成年龙裔，也要提早上战场适应环境。 “保持呼吸频率，你忘了贝杜拉大人的教诲吗？” 贝杜拉即是它们部落所供奉的巨龙，并且是一头阴险狡诈的绿龙，拜它所赐，部落龙裔得以掌握毒雾等技法，藏身于雨林之中，往往杀人无形，防不胜防。 “我当然没有忘记。” 西琳这样反驳到，她回想起在部落时候的经历，鼻腔缓缓涌动，将呼吸时间拉长，连带着心跳也变得缓慢起来，气息微不可察，存在无影无踪。 作为绿龙龙裔，丛林便是它们的家，隐匿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只需些许指点，便能自然而然融入其中，难以被其他生物看破。 “妈妈，我做好准备了。” 在卡玛的悉心指引下，西琳逐渐进入了猎杀状态，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位离开了大部队，来到角落尿尿的人类士兵。 “再等一会，你的心还不够静，身体也不够放松。” “如果直接出手，你会失败的。” 然而卡玛似乎觉得西琳的状态还不够好，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女儿的肢体，细微调整一些角度，让其变得更加自然柔顺。 “可以了吗？” 西琳有些焦躁，只因视野之中的人类士兵已经开始抖动了，这意味着，他很快就会提上裤子，离开这里，返回大部队。 到那时，可就不太好下手了。 卡玛显然也注意到了女儿的不耐，但这次她没有再劝说，有的时候，失败要比成功更有价值。 “去，我的孩子。” 于是乎，在密集肌肉群的带动下，淬有精炼毒药的木矛猛然间从手中脱出，朝着人类士兵爆射而去，此时的他仍旧沉浸于膀胱解脱与摸鱼的快感，丝毫没有注意到从背后悄然袭来的危险。 但正如卡玛所料，西琳没有按她所说的那样，完全遵循贝杜拉大人的教诲，带有其他情绪波动的攻击，不是一次合格的猎杀。 毒矛没有命中人类士兵，而是奇迹般地从他的胯下穿过，直直钉在位于前方的树上，入木三分，树根还留有尿迹，不断振动的尾部正在警告他，身后存在敌人。 他愣了片刻，倒是没有站在原地发呆，军事素养虽不算多良好，但长久的严苛训练以及求生本能还是让他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连忙一个就地翻滚，藏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随后，便是一声高呼。 “敌袭！” 声音惊起了树上的飞鸟，也让怔怔的西琳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失手，当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卡玛。 “该走了，孩子。” 卡玛没有任何责怪，她撂下这句话，便尾巴一甩，催生出一大片墨绿色的毒雾，将自己与女儿的身影一同遮掩，转瞬间消失不见，这是贝杜拉大人的恩赐，能够让它们快速回到安全地带。 但实际上，只有西琳被送走了，卡玛仍旧隐藏在暗处，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她此行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并非单纯带女儿来试手，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逃离。 士兵的呼喊声很快便引来了大部队，一小队身披甲胄的人类小跑着出现，他们手中似乎都端着一根平平无奇的铁管，看起来好像并不如明晃晃的刀剑厉害。 但卡玛却知道，这些铁管能够发射致命的铁块，可以轻易撕裂龙裔的鳞片，破坏力不亚于术士施展的风语箭，更关键的，便是毫无魔力的凡人也能够使用，并且可以人手一件，这才是最恐怖的。 在部落与岩铁领的初次战争中，她亲眼看到许多同胞被来袭的铁雨撕成碎片，毫无反抗之力，节节败退。 这跟以往完全不同，原本岩铁领的人类是没有这种武器的，因此数量稀少的龙裔虽然难以与成建制的军队抗衡，但却可以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加上神出鬼没的潜伏技术打游击战，游走于丛林之中，肆意戏弄他们。 直到一个被称作林奇的人类出现，改变了一切。 这还是从一位人类俘虏口中得知的，他们给林奇取了一个名号，叫做“聪明罗比”，罗比是俚语，代指一些行事疯癫，神经兮兮的人，这些武器，都是这位聪明罗比创造出来的。 卡玛，乃至部落里的所有龙裔都对林奇恨之入骨，因为此人，它们失去了兄弟姐妹，失去了赖以生息的土壤。 卡玛这次任务的目标，便是试图打探更多情报，弄清林奇的位置，从而实行斩首行动。 她在暗中，静静注视着一切。 “士兵！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带队的长官喝问到，那位被西琳偷袭不成的人类士兵伸手指了指还插在树上的毒矛，长官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伸手握住想要拔出来看看，不过很可惜，人类的力量无法与龙裔相比。 长官没有因此感到尴尬，他反倒是拍了拍手上的灰，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的确，是那群绿蜥蜴的手笔。” 随即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不过看样子，它们已经逃了。” 他的这番话，引起了其他士兵的共鸣。 “这些渣滓总是这样，最喜欢躲在暗处偷袭，一击不中，就飞速逃离，抓也抓不到，跟老鼠似的。” “老鼠可不会吃人，绿蜥蜴会。” “总之都是很讨人厌的家伙！” 众人说着说着，一道奇怪的声音却是突然间在他们身后响起，也引起了卡玛的注意。 长官眉头一挑，笑着看向后方。 “小伙子们，注意，快让开，林奇先生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式战车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隆隆巨响，高大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折断倒塌，就像是有什么史前巨物将要出来了一般，连卡玛也不禁摒住了呼吸，这所谓的新式战车，又是什么高手了？ 第331章 侏儒科技？ “这里就是岩铁领？” 巨龙翱翔在高空，硕大的暗紫瞳目俯瞰天际，于层层云雾之中，窥见一片深褐色的土地。 这里，便是岩铁领，不仅仅是因为土壤的颜色得名，更是因为，此处出产高纯度的岩铁，只需要经过粗炼，便可得到能用于铸造精钢铠甲的岩铁锭，是极为重要的军事资源。 每年都有大量岩铁从这里被运往暮山王国的其他地方，相比于此处，那些临近其他国家亦或者种族的边境更需要武器和防具，一些法术的施展，也需要较为良好的媒介。 丰富的矿产资源为本地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与卡米拉森林接壤，也让魔兽异族出没变得寻常，时有摩擦，烈度较小的战斗，着实吸引了不少冒险者。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并不想参与大规模的战争，因为个体如果没有到达神话领域，在军队面前还是显得太渺小了，像如今这样，杀杀哥布林，闲时在酒馆吹牛，便是极好了。 频繁的贸易来往与较多人员流通带来了海量的税收，使得岩铁领愈发兴盛，不同种族文化的交融，构成了一锅大杂烩，更添几分别样的色彩。 总的来说，这里确确实实，是个好地方。 “但如果这么繁荣的话，想来信仰也多种多样？” 经济越发达，入驻的神明自然也就越多，都想从其中分一杯羹，也就是说，岩铁领的信仰斗争必定会非常激烈，明面上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相比于那些捷足先登，甚至具备本土神系优势的神明来说，韩载阳这位初到的外来新神并没有信仰基础，也并非强大神明，恐怕发展会变得极为困难，驻足不前，说不定还会受到这些本土神明的打压排挤。 虽然离阳没有把一切都说明白，但韩载阳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免眉头一皱。 “道友言之有理，此处恐怕已无我立足之地了，唉，且先试一试。” 望难却步不是他的行事准则，不尝试一番，又怎知不行，但若是实在无法收纳信仰，便也只能放弃，另寻他处。 不过离阳稍加思索，却是开口问道：“韩道友为何不试试其他种族？此界生灵万千，人族也不过其中沧海一粟。” “再者，以韩道友现在的形象，也的确更适合异族。” 他这话说的都有些保守了，实际上若是正常人类看到韩载阳分化肉虫，蔓延血毯，恐怕会直接将之视作邪神，逃跑都来不及，还哪里敢信仰祭拜。 闻言，韩载阳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的确，不必拘泥于人族，他太过固执于自己的身份，长久以来的沉眠，逼得他对于本体真身愈发铭记，不敢忘却，以至于潜移默化之中，在内心留下了难以抹去的思想烙印，困顿心神灵智。 一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如今离阳一言点醒，才恍然大悟。 韩载阳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离阳的看法，随即又追问道：“那依道友看，我如今，该去寻觅何等种族呢？” “这个嘛。”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韩载阳，目光在对方飘逸的白发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缓缓回道：“韩道友能够随意分化血肉，但又不像其他亡灵不死系失去生命力，沦为单纯的烂泥，本质上还是属于生命位格。” “或许，应该去找那些居住在血肉荒原附近的种族，比如说蚊人。” “血肉荒原？” 这地方韩载阳自然有所耳闻，据说是一位邪神殒落之地，滋生有大量蠕虫，并且似乎存在神孽，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不得不承认，血肉荒原的确很适合他现在的载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当即朝离阳拱了拱手：“多谢道友指点迷津。” 随即却陷入了思索，目光闪动，显然仍在纠结之中。 正派修士便是如此，若是换作离阳，自然来者不拒，反正利用完一并杀了，不也是为民除害么？ 他也没有多言，肆意飞翔，没过片刻，便看到了岩铁领的领主府，高耸如利剑的天塔着实引人注目，这是暮山王国特有的建筑风格，他们喜欢把各种屋顶都弄得尖尖的。 以至于，离阳生出一种错觉，若是他贸然落下去，会不会被这些尖刺戳破屁股呢？ 这当然只是一瞬间的奇思妙想，事实上，以他现在如此坚硬的龙躯，即便落下去，也只会把屋顶砸个大坑，这些砖石根本伤不到他，在龙鳞面前，就如同豆腐渣一样脆。 他在上空盘旋片刻，倒是没有真的贸然下去，毕竟若是以黑龙之躯降临，恐怕会把这些人吓死，之后化形再来看看便是。 现在首先要做的，则是寻觅龙裔部落。 韩载阳指明了方向，位于岩铁领东部，也是卡米拉森林的一部分，只不过由于气候和地理原因，这些的环境更类似于热带雨林，树木长有大量气根，灌木茂盛，其中隐藏有不少危险的毒虫猛兽，人类难以深入探索，危险重重。 “那是什么？” 离阳飞了一会，龙瞳俯视一看，却是在一片盎然绿意之中，捕捉到了一道极为不协调的黑色，格外显眼。 再定睛细瞧，便发现这玩意方方正正，居然还会移动，虽然速度较为缓慢，但冲势却是不可挡，轻而易举便推开挡在前方的密集树木，硬生生在雨林之中碾压出一条面目全非的道路。 “看起来，有点像是某种大型装置。” 此界除去魔法灵能等超凡因素，也存在不少科技体系，就比如地精亦或者侏儒，当然，高等精灵曾经也创造了极为辉煌的文明，只不过随着皇家战争一同消逝了，遗留下来的只是零星半点。 “是侏儒的炼金科技？” 韩载阳同样也有所察觉，猜测或许是侏儒科技。 “我觉得不太像，侏儒喜欢各种闪亮的宝石，因此它们所创造的机械也必定是较为精致华美的。” “这玩意看起来粗大黑，也不像地精科技一些粗制滥造。” “下去看看。” 离阳一时有些好奇，当即随便找了个地方落下，随后施展律令·化形，转变为了类人姿态。 在律令·无声阴影的掩护下，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那玩意的附近，离阳这才发现，此物，似乎有点像是坦克。 无论是全覆式装甲，还是套在轮轴上的履带，都表明了这一点。 更别说，顶上那根虽然短小，但口径却异常庞大，黑洞洞看了让人胆寒的炮管。 “蒸汽动力坦克？”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从炮塔后方散热口内不断喷涌的水汽，这无疑是在告诉他，这辆疑似坦克的战车是用蒸汽作为推动力的，虽说地精和侏儒都有运用到这一科技，并不是什么罕见事物，但出现在这里，还是莫名有些奇怪了。 毕竟，这里可是人类的地盘。 第332章 带路 “这可比塞西大公的铁甲战车还要厉害！” “你见过？” “是从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啦。” 注视着吃煤的钢铁怪物发出隆隆咆哮，行驶在前方披荆斩棘，开辟道路，一众士兵不免心生感慨，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的出现意味着战争即将发生彻底改变，但却明白，此物的确要比普通的战车更优秀，更强大，本该属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师老爷才对。 “听好了，小伙子们，这玩意叫做坦克，是那位林奇先生，聪明罗比的最新发明！” “他说，有了坦克，便等同于拥有了一座移动堡垒，无往不利！” 相比于这些平民家庭出身的普通士兵，作为小队长官的莱特，显然具备更高的军事素养，他能够看出坦克的重要性和潜力，也清楚这玩意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现在还仅仅只是一台，就有如此夸张的压迫感，若是和那些被称作燧发枪的铁管一样能够量产，莫说区区龙裔，恐怕连真正的巨龙也能抗衡。 不必高价寻求那些冒险者的协助，有了这样一件大杀器，那些绿蜥蜴，很快就会俯首称臣的，也不知之后领主会怎么奖赏他们。 一想到这里，莱特便心情大好，等今天的巡逻结束，他一定要回去好好喝一杯。 不同于岩铁领的人类，身为部落龙裔的卡玛一见到坦克，便打心底里着实生出莫名的畏惧，虽然这玩意并没有贝杜拉大人雄伟，但贝杜拉大人只有一位，而这种钢铁战车，肯定不止这一辆。 毕竟，曾经那种铁管，也是一开始只有零星几根，没过几天，便发展成人手一件，蔓延速度着实骇人。 眼睁睁看着坦克履带将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灌木都尽数碾碎，雨林的庇护一瞬荡空，这意味着，今后龙裔很难躲藏在暗中偷袭，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 它们本就因为燧发枪的普及而失去了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一旦正面碰上便是一败涂地，如今竟是连游击骚扰战都快要打不了了，还怎么保卫家园？ “可恶！” 意识到这一点，卡玛不由暗自唾骂一声，在心底里诅咒那位被称作林奇的人类，死后必定堕入炼狱，受尽残忍折磨。 但在恶毒的话语过去之后，她便感到深深的恐慌，以至于心生退意，想着先回去，反正看样子，也没机会下手搜集情报了。 “下次再来。” 贝杜拉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卡玛自觉心不够静，需要回去休养片刻，重振旗鼓，再做打算。 然而，就在卡玛悄悄挪动身子，打算趁坦克还没有碾压过来便开溜的时候，一双脚却是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什么？！” 没有料到有人居然能够悄咪咪地摸到自己身边，卡玛自然心中大震，也顾不得有可能会暴露自身存在了，当即便要发动贝杜拉大人赐下的法术，逃离这里。 只可惜，为时已晚。 厚重的龙威瞬息而至，排山倒海，犹如狂潮巨浪向卡玛涌来，屈膝下跪，匍匐大拜，在原始血脉压制之下，莫说催动法术开溜了，就连动弹也不行，甚至于，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肺沉重，几欲窒息。 “小家伙，别乱动，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来者自然便是离阳，有生命位格加身，他对于任何生灵信号都十分敏感，更别说对方还是龙裔，就算隐匿技术再怎么高明，也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 纯正龙威倾轧之下，卡玛莫敢不从，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示意离阳尽管发问，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实际上，在感受到离阳的龙威之后，卡玛其实是稍稍松了口气的，毕竟相比于人类，还是巨龙更好相处，虽然巨龙一般都把它们视作奴隶，但总比被人类视为异端畜牲，直接斩杀要好。 见此女还算识相，离阳便稍稍放缓了龙威，留得一口气喘，随即开口问道：“你是附近龙裔部落的？你们供奉的是绿龙？” 供奉的巨龙不同，龙裔也会不同，毕竟它们本就是在巨龙力量影响下催生出来的产物，从卡玛细小的绿色鳞片，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属于绿龙血脉。 “是的，大人，我属于贝杜拉部落，供奉的是绿龙贝杜拉大人。” “那么，它的实力如何？” 此言一出，卡玛恍然大悟，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倒也没有隐瞒，思量片刻，便缓缓回道：“贝杜拉大人刚刚成年，大概相当于传奇，不过它其实是继承了母亲的领地。” “母亲？” 听到这个，离阳不免眉头一挑，原本得知对方只有传奇，他自然是欣喜万分，以为这下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据这个龙裔部落，结果没想到，这贝杜拉居然还有家长。 恐怕又要上演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了。 他连忙问道：“关于它母亲，你知晓多少？” 然而对此，卡玛却是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地回道：“我只知晓其自称欺诈国度的女王，毒雾主宰，荆棘支配者……”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难懂的话，都是不明觉厉的称号，与离阳这具载体原主，奥伯托的恒末之主一样，尽皆属于拿来唬人的虚名，巨龙们向来喜欢如此。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 见从此女口中实在得不到一些关于贝杜拉母亲的有用信息，离阳便令其打住，话锋一转，又问道：“这些人类来这里干吗？” 而听他这么一问，卡玛便显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是战争，他们屠杀我的同胞，侵占我们的领地，掠夺雨林的资源，让这里的一切，都变成灰烬。” 嘛，这跟离阳想的倒差不多，毕竟那些人类可是人手一把燧发枪，披坚执锐，连坦克都搬出来了，自然不会是平民。 他并没有被卡玛的情绪感染，归根到底，离阳自己也是人族，并非什么巨龙，他自然不可能偏向龙裔。 再者说，光凭卡玛一人所言，也未必是事实。 倒不如说，离阳其实更怀疑，是这些龙裔搞事在先，毕竟阵营多半都是邪恶的。 不过这也并非重点，他来此处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平息战争，当什么和平使者，而是吸纳信仰。 是以，离阳稍加思索，便暂时将此事搁置一旁，转而吩咐道：“前方带路，我要去你们部落看看。” 说罢，他便收回了龙威，给了对方自由。 “遵命，大人。” 感受到无形的压力瞬息褪去，卡玛不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雨林之中。 她这时才发现，自身周围似乎被一层无形薄膜包裹着，正因为此物的存在，那些人类才没有发现她。 “这或许便是律令？” 卡玛暗自细忖，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走在前面带路。 离阳紧随其后，却突然间发觉一旁的伊莉丝没了踪影，他不禁眉头一皱，转身一看，发现此女不知为何还留在原地。 “快过来！” 见状，他不由这样呵斥到，伊莉丝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跟了上来。 第333章 恳求 毒雾消去，西琳再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丛林，她现在正身处于部落前哨，远离那些人类军队，算是暂时安全了，不由松了口气。 “母亲呢？” 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有某些地方不对劲，刚才还在身边的母亲卡玛没了踪影。 “应该，是有其他事要做……” 虽然有些担心，但西琳也知晓自家母亲的身份极为特殊，时常在祭司的授意下，去执行一些稀奇古怪的任务，像现在这样不辞而别也是常有的事，见怪不怪。 “不过，还得向祭司上报才行。” 人类军队又来了，这意味着新一轮战争即将打响，她必须尽快告诉祭司这一事，从而提前动员部落居民，做好应对准备。 有前车之鉴，它们不能再循规蹈矩，傻乎乎地冲上去了，在那些铁管面前，无异于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西琳便没有在哨站过多停留，她稍微提醒了这些站岗的同胞一声，说是人类军队临近，最好隐藏自己，随后便直奔部落，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 贝杜拉部落位于一处山谷之中，进出口皆有重兵看守，易守难攻，部落内部大概有上千名龙裔，然而由于在上次战争损失惨重，本就不多的龙裔数量再次消减，估摸着现在，也就只剩下一千出头了。 西琳一走进部落，便看见不少龙裔正围着旗帜歌舞，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每当有同胞死去，剩下的龙裔便会聚集在一起为亡者祈祷，希望对方能够升入独属于巨龙的天堂，也就是传说中的太古秘境。 她在原地驻足了片刻，静静注视着族人低吟，悲伤的气氛，逐渐感染了西琳自己，令她不禁有些悲观，想着如果母亲也出了意外…… “不，不会的。” 她强行中断了如此不幸的幻想，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些同胞，以免触景生情，徒增烦恼。 朝着祭司所在的木屋走去，很快，便见到了部落的祭司，名义上的领袖，罗德里安。 对方此时，正端坐于家中，陷入了冥想，察觉到西琳的出现，便缓缓睁开了眼。 “孩子，你有什么困惑亦或者烦恼吗？” 罗德里安活了很久，他已然快要逼近龙裔的大限，因此性格变得愈发和善起来。 “祭司，我和我的母亲，在离部落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人类军队的踪迹。” 西琳如实回答，她的这番话让罗德里安不禁眉头一皱。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贝杜拉大人的。” 说罢，他便起身，急匆匆地朝着部落中央，那座龙巢进发。 “贝杜拉大人，那些人类士兵越来越靠近部落了。” 龙巢之中，罗德里安半跪在地，向面前的巨龙汇报着近况，在新式武器的加持下，岩铁领的军事力量大幅度增强，打得它们节节败退，死伤惨重，若是再这样下去，情况危矣。 他这句话，便是在暗示贝杜拉，是时候出手了，再拖下去，部落可就危险了。 然而听闻此言，庞大的绿龙却仍旧蜷缩着身体，墨绿的龙瞳微眯着，均匀的呼吸声，似乎表明它陷入了安静的沉眠。 “贝杜拉大人？” 见状，罗德里安自然心中急切，不由稍稍提高了音量，他的声音在龙巢之中回荡，久久没有停歇。 贝杜拉这才悠悠转醒，龙瞳半睁，两道热气自鼻腔涌出，吹袭在罗德里安身上，令他整齐的衣物变得稍许凌乱起来，原本枕在尾巴上的头颅高昂着，漠然俯视下方。 “卑微的奴仆，你有什么渴求要与伟大的荆棘之子，贝杜拉·西卡玛诉说吗？” 语气略带不满，似乎很讨厌罗德里安打扰它的休息。 “贝杜拉大人，人类军队就快要过来了。” 罗德里安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希望这头慵懒的绿龙能够醒悟过来，大显龙威，逼退那些人类。 “人类？他们脆弱又胆小，鼠目寸光，根本不值一提。” 但贝杜拉并不在乎所谓的人类军队，它的态度轻蔑又不屑。 “为了这种小事，你就胆敢打扰荆棘之子的安眠？” “还是说，体内流淌着一部分高贵巨龙血脉的你们，连人类这么弱小的种族都无法匹敌？” 巨大的龙首微微低下，墨绿龙瞳大睁着，像在审视，亦或者质问罗德里安，令其感到十足的羞愧。 但事到如今，再怎么责骂也是无用了，人类军队的铁蹄近在眼前，毫不客气地说，部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所谓的自尊也到了该抛弃的日子了，比起生存来讲，其他都是虚无。 于是罗德里安的语气愈发诚恳，态度更加卑微，他近乎祈求道：“贝杜拉大人，那些人类窃取了地精的知识，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新式武器，我等便是因此落败的。” “但这只是一时的失误，只要您能够显现龙威，我等便会一往无前，让那些贪婪又可悲的人类再次明白，巨龙是不可战胜的！” “我在此恳请您，并向荆棘支配者献上崇高的敬意。” 说罢，他俯首于地，长跪不起，似乎只要贝杜拉不答应，他便会一直以这种卑微的姿态在此祈祷。 炙热的白气从鼻腔内喷涌而出，显然这头绿龙的心情不太好，它静静注视着罗德里安，浩大的龙威近乎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对于罗德里安来说度日如年，贝杜拉才终于再次开口了。 “龙裔，吾垂怜你的悲鸣，吾会出手的。” “但现在，还时机未到，你且在外等候，吾要继续休憩了。” 有前面这句话便足够了，不管何时，只要贝杜拉出手，那些人类军队自然不算什么，而事实上，罗德里安也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龙威带来的血脉压迫就像是无形枷锁，束缚身心，不得解脱。 更别说，龙巢之中的气味，实在不太好闻，虽然每日都有龙裔进来打扫，但贝杜拉毕竟是头绿龙，所涉足的剧毒领域，让它的排泄物都变得恶臭不已，难以彻底清除干净。 贝杜拉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它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但对于龙裔来说，可就有些不适了。 “感谢贝杜拉大人的恩赐。” 于是乎，他撂下这句话，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离开了龙巢。 但就在罗德里安离开的时候，他却不知，龙巢之中的贝杜拉，墨绿龙瞳之中，突然间闪过一丝诡异的色彩，眼神流露出莫名的意味。 “祭司，贝杜拉大人怎么说？” 一看到罗德里安的身影，留在外面焦急等候的西琳便凑了上来，这样问到。 “放心，孩子，贝杜拉大人是不会放弃我等的。” “它已然决定要显现龙威，震慑那些无知的人类，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罗德里安伸手轻抚着西琳的头，语气和蔼，安抚着对方。 而听他这么一说，西琳便暗自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在她心中，伟大的贝杜拉大人无可匹敌，区区人类，自然不足为惧，即便是拥有新式武器，在巨龙坚硬的龙鳞面前也只是挠痒痒。致命的吐息会消灭一切。 第334章 龙去巢空 “大人，前面就是我的家园，贝杜拉部落了。” 卡玛伸手指了指前方隐藏在密林之中的高脚木屋，如果不细心观察，很难发现这些自然而然融入周围环境的建筑，这也是绿龙龙裔与生俱来的能力，它们天生就知道该如何隐匿自己的痕迹。 离阳放眼望去，随意一扫，生命位格的掌握，让他的生息领域愈发敏锐，一瞬间便捕捉到了好几道生命气息，零星半点，并非大本营。 “那里，只是个哨站，对吗？” 他淡淡说到，却是令一旁的卡玛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是的大人，这些哨站，也是部落的一部分。” “事实上，这里离真正的居住地，已经不远了。” 她以为离阳是在质疑刚才的话，因此不得不立马辩解，恐惹得这位巨龙恼怒。 但离阳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说一句，有哨站在前，律令·无声阴影自然不可能解除，倒不是离阳怕被发现，而是不想变得麻烦。 反正与这些龙裔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打败那头名为贝杜拉的绿龙，一切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走。” 离阳继续催促着，卡玛莫敢不从，点了点头，便照旧走在前方带路。 如此，再有片刻，四人便真正进入了龙裔的栖息地，也就是那座隐匿于密林之中的藤络山谷。 到了此间，无需卡玛指引，离阳定睛一看，便捕捉到了立于部落中央，由众多巨石和藤蔓交织而成的巨型龙巢，想来那里，便是贝杜拉的居所。 “你且留在这里。” 他对一旁的伊莉丝这样吩咐到，反正接下来的战斗对方也无法参与其中，这只卓尔，离传奇尚且有不小的距离，更别说是神选了。 “遵命，我的主人。” 伊莉丝捣蒜般点了点头，欣然听命，她显然也明白巨龙之间的厮杀，自己区区一个卓尔，是没什么作用的，贸然上去也是送死，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与一旁的韩载阳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他纵身一跃，落到半空便解除了律令·化形，庞大的黑龙身躯一瞬显现，犹如一团浑冥幽暗的不祥阴影，朝着龙巢疾驰而去，韩载阳也紧随其后，二人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黑龙？” 亲眼目睹了离阳的真身，卡玛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在她印象中，黑龙往往与浓重的黑暗，与不幸的死亡联系在一起，相比于其他巨龙，似乎更加难以侍奉。 或许，她带对方回部落，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很有可能会给族人们带来灾祸。 但话又说回来，在那种情况下，她也没有任何选择，巨龙掌握着各种神奇的律令，想要撬开一只龙裔的嘴巴，还是很简单的。 单单是龙威倾轧，血脉压制之下，便足以让他们丧失大部分思考能力，言听计从，唯命是从了。 但即便如此，卡玛也相信，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带路。 毕竟，那只名为贝杜拉的绿龙，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他们的祈求了。 部落所供奉的巨龙不作为，任由她的同胞被那些人类残杀，这样的龙，不要也罢。 “只希望，这位黑龙大人，能够替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 这是她仅有的愿望，卡玛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了。 一旁的伊莉丝并不知道这只绿蜥蜴在想什么，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有些苦恼。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似乎总是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并且也不像是母神罗丝的蛊惑，时不时冒出来的窃窃私语，着实令伊莉丝感到莫名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某位神明注视到了她？但伊莉丝仅有的信仰也是母神罗丝，从来没有沾染过其他神明。 “或许是某种诅咒？” 她不敢将这些变化告诉离阳，生怕对方因此抛弃她，只能默默一个人寻求解救之法。 一时间，被遗留在这里的二女都心事重重，沉默不语，气氛也被渲染得愈发沉闷起来，就好像将要倾泻大雨的阴天，令人心肺沉重，呼吸艰难。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再有一会，一团黑影却是从不远处的龙巢之中飞来，落在地上，变幻为人形，正是离阳。 看他的样子，似乎没受什么伤，倒不如说，连一点激烈战斗的痕迹都没有，似乎与贝杜拉的交锋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有这么强？” 意识到离阳的实力可能远超贝杜拉，卡玛欣喜之余，态度也变得愈发卑微恭敬起来，她当即屈膝下跪，朝对方表示效忠。 “尊敬的黑龙大人，请允许您卑微的奴仆奢求您的真名，以此，来命名我的部落。” 然而离阳的回答，却让卡玛有些懵逼。 “那头绿龙不在巢穴，你知道它跑去哪里了吗？” 是的没错，离阳刚刚显出真身飞往龙巢之中，正打算与贝杜拉大干一场，以此来决定这个龙裔部落的归属权，然而等他和韩载阳到了那里面，却发现莫说绿龙了，连一片龙鳞都没看到。 整个巢穴里都是空的，除去一些散发着恶臭的肮脏排泄物以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 听离阳这么一说，卡玛顿时愣住了，她可是刚刚还见过贝杜拉，并在对方的命令下外出探寻情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了？ 在她记忆中，贝杜拉一向是缩在龙巢之中睡大觉的，一年到头都不会出几次门。 她的这般反应，落在离阳眼中，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 离阳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到处飞来飞去找龙，难道要在这里等候？ “尊敬的黑龙大人，或许，可以找祭司来问问，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卡玛这时才回过神来，这样提议到。 离阳点了点头：“那好，你现在就把他找来……算了，你直接告诉我他在哪里？” 卡玛连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开口回道：“黑龙大人，那里便是祭司罗德里安的居所。” 话音刚落，离阳便大手一挥，带着三人瞬息间到了木屋之中，正在冥想休养身心的罗德里安顿时吓了一跳，但在离阳的龙威之下，倒也没有大呼小叫。 离阳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知道贝杜拉去哪了吗？” “贝杜拉大人？它不是一直在……” “我刚才去了，它没在巢穴。” 还未等一脸疑惑的罗德里安说完，离阳便用这句话打断了他的言语，令其瞳孔微缩，显然也十分诧异，如此看来，他恐怕也不知道。 但罗德里安并未直接表明自己一问三不知，而是缓缓说道：“这位大人，待我去龙巢看看，或许便能知晓贝杜拉大人的去向。” “好。” 离阳当即带着此人，与大伙一起又进了龙巢，看着空无一物的巢穴，罗德里安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第335章 打算 龙不见了，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虽说贝杜拉整天缩在窝里睡大觉，但没准就突发奇想，想去外面走走也说不定。 但若是连囤积的财宝也一并没了踪影，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许多龙都对这些闪闪亮亮的物件很感兴趣，贝杜拉也不例外，甚至于离阳这具载体的原主，无恶不作的恒末之主奥伯托，也将金币视为自己的珍宝，不容他人侵犯。 财宝可以说是龙的一部分，没了财宝，便代表着，这里已经不被龙视作巢穴了。 也就是说，贝杜拉开溜了。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罗德里安，就连卡玛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所供奉的巨龙，伟大的荆棘之子贝杜拉·西卡玛，居然在人类军队逼近部落的时候，提前逃跑了。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前线的龙裔会士气大减，让本就处于劣势的战争，彻底变为碾压的屠杀。 这是何等的噩耗！ “怎么会？！” 罗德里安实在搞不清贝杜拉为何要这样做，岩铁领的人类虽然掌握了新式武器，但也并非不可战胜，至少对于一条巨龙来说，那些铁管只是挠痒痒，为什么要不战而逃？ 明明刚才还答应出手大显龙威，逼退人类军队的，怎么会…… 难道说，是它们的表现实在令这头绿龙失望，因此主动抛弃了它们？ 一时间，罗德里安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不同于他，一旁的卡玛在从万分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却是莫名庆幸不已。 庆幸她主动将离阳带回了部落，庆幸即便没有贝杜拉，部落也有机会继续留存下来。 当然，还需一番努力。 想到这里，她当即朝离阳屈膝下跪，恭敬言道：“尊敬的黑龙大人，您也看到了，那只怯懦的绿龙在面对卑微人类时，选择了退却。” “它摒弃了作为巨龙的高贵不凡，它不配继承荆棘支配者的领地，它不再是我等供奉的巨龙了。” “我再次恳求您，赐下怜悯，给予我等一次机会，一次侍奉您左右，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打扫巢穴，成为您宽广双翼下那微不足道虔诚信徒的机会。” “我向您祈祷，向您……” 说到一半，她声泪俱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一旁的罗德里安和伊莉丝，也不免有些伤感。 离阳不为所动，他面不改色，并未被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感染。 但这并不代表，他打算拒绝。 事实上，这么好的机会，离阳又怎可能放过，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一个龙裔部落，收拢大量信徒，这样的好事可不常见。 不过，要归要，但这些龙裔毕竟供奉了贝杜拉许久，心中的信仰一时半会是难以改易的，得想办法搞点事，让贝杜拉在这些龙裔心中的伟大形象轰然倒塌，并且无缝衔接离阳，才能最大限度保全信仰，他可不想弄得这个部落分崩离析。 而如今，便有个好机会。 离阳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淡然回道：“看在你们诚心诚意的份上，我便大发慈悲一把，这个部落我要了。” “至于那些人类军队，你们也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 他本就有些好奇岩铁领的蒸汽科技究竟从哪里来，以及那位被称作林奇的人类又是什么来头，注定是要和那些人类碰上的，帮龙裔部落，只不过是顺手为之。 但还未等卡玛恭声道谢，离阳便又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们能一五一十地将贝杜拉不战而逃一事宣扬出去，至于我的存在，可暂且隐瞒。” “等到战争真正开始，我现身之际，你们再做解释。” 先用残酷的现实粉碎这些龙裔心中对于贝杜拉的美好幻想，令其陷入无边绝望之中，离阳这道唯一的希望曙光，才骤然显现，照彻世间。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此等壮举最易聚拢人心，纵观历史洪流，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因此应运而生，可见虽简单粗暴，但也异常有效。 离阳即便不挑明，但是个聪明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而恰好，在场都没有蠢货。 卡玛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道：“尊敬的黑龙大人，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必将竭尽全力，让我的同胞们都认清贝杜拉的背叛！” 但她的意见并不重要，离阳随即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罗德里安，这位部落祭司显然拥有极高的声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龙裔部落的领袖，贝杜拉只不过是所供奉的神明罢了。 罗德里安此时沉默不语，仍旧陷入头脑风暴之中，难以接受贝杜拉的逃跑，直到离阳幽幽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由后背发凉，猛地一颤，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离阳刚才的话语尽数入了罗德里安的耳朵，他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离阳，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和一旁的卡玛一般屈膝下跪。 “尊敬的黑龙大人，罗德里安谨遵您的命令。” 事到如今，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改变不了贝杜拉临战脱逃的事实，失去了对方的帮助，部落根本无法与掌握了新式武器的岩铁领抗衡，因此就算罗德里安尚未了解离阳的秉性，但为了同胞着想，他不得不俯首称臣。 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如果有一丝挽回的可能，罗德里安便不会放弃，死马当做活马医。 “很好。” 不管是否忠心耿耿，对于离阳来说，有这句话便足够了。 他随即沉声自我介绍道：“吾名奥伯托，尔等也可以称吾为恒末之主。” 得了这般回应，卡玛自然是欣喜万分，因为这便代表，离阳真正愿意接纳部落了。 “是，尊敬的奥伯托大人，您是恒末之主，您是带来天灾……” 说了一大堆新加的称号，就仿佛离阳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邪龙一般，但实际上，他可是生命龙神的信徒。 不过这种刻板印象他也并不在意，反正日后这些龙裔就会知晓真相了，行动比言语更令人信服。 而一旁的罗德里安听到这些名头，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现在才从卡玛对离阳的称呼之中意识到，对方居然是条黑龙，而且好像作恶多端，嗜杀如命。 这对于部落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它们虽然有时也会侵略其他种族，但都是小规模的游击，阵营更偏向于守序邪恶，与黑龙的混乱邪恶有很大区别。 但就算心底有一万个不愿意，罗德里安也不敢在正面表达出来，他连传奇实力都没有，更别说血脉还被巨龙死死压制，在离阳面前能发挥一成实力都难，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此也只能有样学样，与一旁的卡玛一般，向离阳献上忠诚。 “尊敬的奥伯托大人，部落祭司罗德里安，听候您的差遣。” 见二人还算识相，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吩咐道：“那么，接下来，就照我说的去做。” 第336章 哀兵必胜 “母亲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留在木屋中为前线龙裔准备毒矛的西琳陡然抬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的母亲，卡玛从门口走了进来，一旁还跟着部落祭司罗德里安。 卡玛点了点头，便向西琳招了招手，开口说道：“过来，有些事，需要与你说一下。” “什么？” 见母亲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西琳不免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靠了过来，等待对方的说明。 “你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有重要事情宣布。” 闻言，西琳更是好奇起来，想要开口询问，但却是注意到了卡玛的眼神，不得不闭上了嘴。 “好的，我现在就去。” 于是她只能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出木屋，开始呼唤同胞起来。 卡玛与罗德里安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二人也跟着出了木屋，来到了平常祭祀的广场上，这里空间较大，视野极好，非常适合宣讲。 在西琳的努力下，没过片刻，便在广场之上汇聚了大量龙裔，都在议论纷纷，讨论把它们喊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肃静！” 罗德里安沉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在部落之中的威望极高，毕竟是活了许久的老前辈，又是贝杜拉钦点的祭司，是以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广场，顿时平静了许多，实在想说，也只是窃窃私语。 他的目光在底下这些龙裔脸上扫过，过了许久，才不禁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地宣告道：“有一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大家，但同时也有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倒也没有搞什么听好还是听坏的选择，随即便开门见山地言道：“不幸的是，我们曾经虔诚供奉的巨龙，伟大的荆棘之子，绿龙贝杜拉·西卡玛。” “就在刚才，临阵脱逃了。” 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但说出的这句话，落在一众龙裔耳中，便像是在脑袋里炸开了一团爆裂火球，整个人都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言语，乃至于有一些年纪较大，亦或者承受能力较弱的龙裔当即白眼一翻，身子一僵，竟是当场昏迷过去，可见这事对其打击十分严重。 “什么？！怎么会？！” “是开玩笑对？！贝杜拉大人怎么可能弃我们而去？！” “我不相信！”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人大声质疑，有人高呼呵斥，有人悲哭流涕，所有人对于这个消息都难以置信，刚刚安静下来的广场，再度变得吵闹起来，甚至隐隐趋近于疯狂，濒临理智界限。 信仰的瞬间崩塌是件很可怕的事，在有神明的世界更是如此，没有当场自杀，已然算是较为理智了，毕竟这代表人生观的彻底毁灭，很容易就会陷入对现实的厌恶和对未来的失望，进而导致轻生。 底下同胞们的反应被罗德里安尽数纳入眼底，他深有同感，之前在巢穴之中发现龙去巢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反应，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不会说什么话来安慰众人，于事无补，贝杜拉逃跑，已然成了不争的事实，与其自欺欺人，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变革必经之路。 于是乎，面对一众龙裔的高声喝问，罗德里安选择了沉默不语，他就这样眼神平静地看着众人，犹如一潭死水。 渐渐的，从他的表现中，众人便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这个时候，他们便想起罗德里安刚才所说的，还有一个好消息。 这就是救命稻草，是溺死之人最后抓住的东西，绝不肯放手。 众人翘首以盼，希望罗德里安接下来的话能够将一切回转。 但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冰冷的。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自己身上，罗德里安便明白，是时候继续宣布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淡然开口道：“好消息就是，人类军队已经逼近了我们的领地，报仇雪恨，就在今日。” 这绝对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亦或者说，根本就是个坏消息，上次龙裔便已经被燧发枪打得屁滚尿流，彻底失去了对雨林外部的控制，如今人类军队卷土重来，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但好坏之分，有时也并非多么明确，特别是在前一则消息的衬托影响下，人脑会自动修正，求生本能将其模糊美化。 这么细细一想，相比于被供奉已久的巨龙所抛弃，人类军队来袭，似乎也的确不算什么，还真是一个不太好的好消息。 于是乎，底下的龙裔听罗德里安这么一说，非但没有陷入绝望，反而像是回光返照，因为仇恨，情绪莫名激动了起来。 “又是那些贪婪的人类，他们认为我们这么好欺负么？！” “他们杀死了我的哥哥，血债血偿！” “但没有了贝杜拉大人的庇护，我们又拿什么，来与掌握了新式武器的人类抗衡呢？”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有些人很快便意识到，没有了贝杜拉，他们根本无法对抗人类。 而这，也在罗德里安的预料之中，他早有准备。 “我亲爱的同胞们，听我说，一直以来，我们都生活在巨龙的羽翼下，这似乎是龙裔的常态。” “但不知何时，这种庇护，逐渐变成了阴影，变成了束缚，变成了无形之中的枷锁，将你我困在原地。” “难道说，没有巨龙，我们就无法生存了？没有巨龙，我们就只能缩在深山老林之中？没有巨龙，我们便什么也不是了吗？” “要知道，那些人类，只不过是近百年出现的物种。” “而我们，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和巨龙一样的血脉啊！” 这些言语就好像是强心剂，打在在场所有龙裔身上，令他们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全然忘记了自己斗不过人类军队这一事实，此时此刻，心中所想的只有为龙裔正名，死而无憾。 原本因贝杜拉逃跑而低落到极点的士气，在罗德里安的鼓动下，竟是触底反弹，一路攀升至极点。 见状，藏在暗中的离阳也不免赞叹道：“这人有点意思，三言两语便化腐朽为神奇，不愧为部落祭司。” “不过，这样却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对他来说，这些龙裔的士气越低越好，这样届时他出手，便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离阳当即看向一旁的伊莉丝，吩咐道：“待会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也上场，不过不参与战斗，看那边快赢了，你就针对那边。” “最好让双方僵持，死伤减少，但龙裔这边又陷入绝对的劣势。” 正所谓哀兵必胜，眼前这一幕着实令他有些担心，到时候别真的打赢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更何况，每死一位龙裔，都相当于损失了一位信徒，这对于离阳的成神之路来说，是极大的阻碍。 第337章 龙头四 “这里没有绿蜥蜴，从留下的痕迹来看，它们刚刚撤走。” 听完手下士兵的汇报，莱特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面前隐匿于密林之中的高脚木屋，心想那些龙裔的藏身技术的确不差，若不是坦克清出了前方道路，单凭肉眼，还真发现不了这些哨站。 “放火把这里烧了。” 撂下这句话，莱特便屁颠屁颠地小跑到不远处的马车后面，轻咳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门，很快便被一位女仆迎进去了。 “林奇先生，我们已经到达那些龙裔的领地了，很快就会接敌。” 被他唤作林奇的，是一位相貌忧郁，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此时正坐在一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少女对面，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听莱特这么一说，林奇便不得不中断了与少女的对话，转而朝莱特微微颔首致意。 “很好，接下来继续按计划行事，有坦克的协助，那些龙裔不足为惧。” “只要注意别让那些火药受潮就行，这里的湿度很大，不过应该不会起雾。” “相信今天，我们就可以彻底除去那些可憎的绿蜥蜴，常年饱受侵扰的岩铁领，也将迎来真正的和平，并且再次进行扩张，这里的土壤非常肥沃，很适合耕种，矿藏也极为丰富。” 他的语气颇为笃定，似乎自信满满，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是，尊敬的林奇先生，这一切，都要拜您所赐啊！” 莱特笑眯眯地附和到，他的态度有些谄媚，毕竟这位林奇先生，可是领主面前的大红人，而且本来的身份也十分不俗，据说来自某个王室分支没落贵族，祖上也是十分显赫的。 更重要的，便是最近甚至有小道消息称，领主大人打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就是面前这位含苞待放的少女，塞西莉亚·博伦多嫁给林奇。 岩铁领领主早年丧妻，发誓终身不再娶，塞西莉亚即是他的掌上明珠，也是岩铁领的下一任合法继承人，可以说，如果能将这位少女骗到手，那么今后岩铁领便也可收入囊中，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吸引了不少其他贵族少爷，长久以来，塞西莉亚身边从不缺帅哥猛男，不少人为了这位少女打生打死，一度成为岩铁领民众饭后谈资，只可惜，现在看来，要被突然冒出来的林奇给摘桃子了。 当然，在莱特看来，领主这样做也很正常，毕竟相比于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贵族，林奇可是做实事的人，他发明的武器，着实让岩铁领的军事实力翻了一倍不止。 面对这位未来的领主，莱特态度卑微一点，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但一旁的塞西莉亚却是有些意见，她当即开口问道：“那些龙裔当然不算什么，但它们背后的东西呢？” 背后的东西？ 莱特不太明白这指的是什么，但他隐隐察觉到这可能是更深层的，只在贵族之间流传的秘辛，他一个出身平民的小队长，是没资格接触的。 知道太多，可是会死人的！ 于是他当即告辞，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见莱特离开，林奇这才笑着回道：“我当然知道龙裔部落一般都会供奉一条巨龙，并且我还知道，那条巨龙只是传奇。” “只是传奇？！” 似乎这个字在对方眼中不算什么，塞西莉亚不免有些生气。 “你知道传奇意味着什么吗？你的那些燧发枪，包括坦克，都不能轰开它的鳞片！” 她自然见识过那些新式武器的厉害，但也更清楚，一只传奇巨龙可不是些许火药就能打败的，起码也要好几位相同级别的强者，经过一番缜密细致的思考，做好十全准备，才有机会斩杀。 毕竟传奇乃是凡灵的顶点，距离神话领域只有一步之遥，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因此对于林奇的谜之自信，塞西莉亚只觉得有些可笑。 而见她这般反应，林奇却仍旧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淡然回道：“这些我也清楚，所以为了对付那条巨龙，我请来了四位很擅长应对龙族的冒险者。” “每个都有过人之处，每个都有独门绝技，斗志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秘密武器，更是给你意外惊喜呀！” 话音刚落，从外间便依次走进来四人，虽然各个的真面目都笼罩于黑袍之中，但坚毅的眼神，精良的装备，深不可测的气息，已知他们是冒险者之中的极品了。 看着面前四个人，对塞西莉亚来说，就好似回到了幼时，初见她的魔法导师，传奇精灵大魔法师锡兰一般，压迫感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面前这四位都是传奇。 她震惊之余，却也十分好奇，林奇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传奇强者的？ “你从哪里招募来的？为什么我父亲当年找不到？” 塞西莉亚的父亲，岩铁领的领主，盖尔·博伦多也是一位传奇，他在很久之前便想除去这个龙裔部落了，毕竟其存在严重影响到了领地的发展，但奈何单凭他一人，是无法对抗一只传奇巨龙的。 于是乎，当时的盖尔便在领地之中重金悬赏，希望能够招募到几位传奇冒险者，和他一起并肩作战，齐心协力将巨龙斩杀。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人响应他的号召，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没想到，如今林奇却是能请来人，这自然令塞西莉亚十分不解。 但面对她的问询，林奇却是笑而不语，不做回答。 这便让塞西莉亚不禁怀疑，是否与对方的家族有关。 想到这里，她便若有所思起来。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林奇来自北地的苏卡尔家族，祖上也是出过大公的，只可惜由于鼠人的入侵，整个北地乱成了一锅粥，苏卡尔家族便是在那时开始衰落的，时至今日，已然名存实亡，就剩林奇这么一个独苗了。 说不定眼前这四位冒险者，便是苏卡尔家族遗留下来的底牌之一，亦或者长久积累的人脉彰显。 “既然你早有准备，那我也可放心了。” 但不管是不是家族遗泽，对于塞西莉亚来说，能斩杀巨龙便是最好不过了，那些龙裔时常便骚扰领地边境，屠杀平民抢夺牲畜也是家常便饭，像这种怪物，都应该去死。 “那是当然，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林奇笑着这样说到，随即一挥手，那四位传奇冒险者便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如此顺从的一幕，令塞西莉亚更加确信，这四人与林奇背后的苏卡尔家族有关。 不然的话，单凭林奇一个法师学徒，又怎么可能指挥得动传奇强者。 林奇这时掀开马车的帘布，探出头去看了看顶上天空，发现太阳已然升起，这也就意味着，战争即将开始了。 于是他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沉声道：“走，去看看那些龙裔，怎么毁灭的。” 马车缓缓行驶，跟随在一排排蒸汽坦克后面，朝着密林深处碾压前行。 第338章 此龙非彼龙 砰！ 伴随着第一声枪响，战争瞬息开始。 但令人类军队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那些龙裔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奋勇当先，悍不畏死，全然不像先前那般偷偷摸摸，藏在暗中偷袭游击。 这样的转变有些突然，以至于岩铁领这边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难以招架，差点被这些龙裔冲进了阵地，若真让这些平均都有两米高的绿蜥蜴近身，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活撕了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人类军队这次也吸取了上次战争的经验，进行了细微的人员调控，再加上有蒸汽坦克这一大杀器兜底，最终还是没有让龙裔完全击溃阵线，并且在骑士的指挥下，重整旗鼓，变得愈发固若金汤，有所防备，再难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了。 超凡者的出现预示着战争进入了第二阶段，人类法师以及龙裔术士纷纷登场，蒸汽坦克的重炮开始发出轰鸣咆哮声，火球如同流星天火，在雨林之中炸响，很快便将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伊莉丝遵循着离阳的命令，凭借卓尔天生的阴影亲和，化身刺客潜伏游荡于战场周围，每每当人类快要彻底征服龙裔之时，她便悄然出手，袭杀人类军官，挫败士气，使得龙裔这边暂留些许喘息的机会。 但是，人类这边也并非没有超凡者，只不过一时抓不住伊莉丝而已，她也不敢频繁干预，不仅是为了保全自身，也是履行离阳的旨意，可以帮龙裔，但一定要让它们仍旧陷入劣势。 锦上添花，比不过雪中送炭。 虽说有哀兵必胜这一说法，但当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悬殊之时，士气再怎么高昂，也弥补不了现实差距，这是正面战场，拼得便是硬实力，打不赢就是打不赢，说再多，也是无用。 是以在这样的趋势下，龙裔这边很快也意识到这场战争己方必败无疑，但奈何，它们也没有退路了，身后便是家园，便是亲朋好友，一步也不能后撤。 因此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挫愈勇，虽然谁都看得出龙裔落入明显的下风，但竟是硬生生与人类军队僵持下来，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 “这些龙裔，倒是有几分血性。” 马车之中，林奇听到手下的汇报，不免这样评价到。 “那是当然了，毕竟都打到它们老巢了，再不拼命，可就为时已晚了。” 塞西莉亚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奇，当即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那四位出发，去斩杀巨龙？” “看战场局势，那条巨龙再不出来，这些龙裔可就要全军覆没了，你得赶在它大开杀戒之前动手，否则便没有意义。” 如果任由巨龙先现身，将战场搅得一团糟，让己方损失惨重之后再出手，那么岩铁领就算胜了，也元气大伤，非常不值当，这些士兵可不是廉价的消耗品，装备更是价值不菲，因此必须主动出击，将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才算大获全胜。 林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笑着点了点头，淡然回道：“那就是现在了。” 说罢，他便伸手拍了拍掌，那四位身形隐匿于黑袍之中的传奇冒险者就应声而至，屈膝下跪，俯首称臣，等候林奇的命令。 “先前吩咐你们的准备已经做好了？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林奇便又转头看向塞西莉亚，伸出一只手，笑着说道：“你应该没有近距离看过巨龙？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塞西莉亚没有伸出手，但也没有拒绝，她撇了撇嘴：“贵族绅士可不会这样失礼地来邀请一位美丽的小姐，林奇先生，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不过，看在你一番好意上，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闻言，林奇倒也没有多少尴尬，他不觉得塞西莉亚是在吊着自己，反倒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既然没有直接拒绝，便说明有希望。 他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朝一旁四人使了使眼色，其中一个拿着法杖，明显是法师的传奇冒险者当即点了点头，挥动手中法杖，口中开始念叨晦涩难明的咒语，很快，独属于传送阵的魔法辉光，便在马车之中显现。 无边光芒之中，六人的身形逐渐隐没，再不见踪影，但若是外人来寻的时候，却仍旧能看到正常的残像，这也是林奇事先做好的布置，虽然战场不需要他来指挥，但塞西莉亚身为下一任领主，可不能乱跑。 “这里就是龙巢吗？” 眼前白光渐渐消去，显露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塞西莉亚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到，林奇也很快如实回答了她。 “并不是，这里只是龙裔部落的外围，绿龙一向都是十分狡诈的怪物，说不定它的巢穴周围，便设有法阵。” 林奇一挥手，四位传奇冒险者之中的法师和刺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是去前方打探情报，扫清障碍了。 再有片刻，等他们回来，传递完信息，林奇便微微颔首：“已经确认过没有危险了，我们现在就进去龙巢看看。” 塞西莉亚欣然同意，在她看来，有四位传奇保护自己，区区巨龙的确不足为惧。 于是乎，在六阶法术·蜕光之影的遮掩下，六人隐匿了身形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龙裔部落。 此时由于大量龙裔都在前线浴血奋战，这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可以说力量极为空虚，莫说传奇，恐怕只要一位正式魔法师来，都能将此地搅得鸡犬不宁。 但林奇并不会这样做，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不屑于此，有损身份，反正等将这些龙裔供奉的巨龙斩杀，前线胜利，部落也将分崩离析，彻底消失。 六人很快便进了龙巢，闻到这里的恶臭气息，塞西莉亚不免皱了皱眉，捂着鼻子。 在她印象中，巨龙不是一般躺在一堆金币财宝之中吗？怎么这里除了一些排泄物，什么都没有？ 她对此有些失望，果然，那些吟游诗人口中所说都是骗小孩的。 不同于她，林奇一进到内里，便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当然这也不是重点，有可能只是这里温度较低产生的错觉，更关键的，则是龙呢？ 明明刚才法师和刺客都说那头绿龙就在龙巢之中睡大觉，怎么就这么一小会，龙影都不见了？ 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系统了。 没错，林奇其实并非此界之人，他是一名穿越者，并且拥有系统，名字唤作诸天领主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帮助他成为万界领主这一伟大存在的外挂，燧发枪和蒸汽坦克这些新式武器，都是系统给的，就连那四位传奇冒险者，也是系统凭空生成的。 他能够知晓绿龙的实力，也是通过系统的领地探测，而现在打开一看，却发现原本标注有传奇绿龙贝杜拉·西卡玛的地方，竟是换成了准神黑龙奥伯托·艾尔。 林奇顿时心中一惊，与此同时，一只硕大的暗紫色龙瞳，自阴影之中缓缓显现。 第339章 龙之血脉 时间回到先前，实际上，当林奇等人通过传送阵到达龙裔部落外围之时，一直静坐在龙巢之中，等待出手时机的离阳便有所察觉。 生命位格赋予了离阳对于生灵的绝强感知，方圆数十里都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 当注意到有两道传奇气息朝自己这边靠近的时候，离阳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莫不是岩铁领的人类打算实行斩首战术，先将这些龙裔供奉的巨龙斩杀，这样便能杜绝危险，彻底根除龙裔威胁。 若是换作原来那条传奇绿龙贝杜拉·西卡玛，这样的计谋自然有成功的可能，并且几率还很大。 只可惜，为时已晚。 如今龙裔部落的主人，已经换成了离阳，他现在可是准神，区区四位传奇，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但离阳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将计就计，利用法术在龙巢之中营造幻象，并且加以灵能暗示，让这些人以为，绿龙贝杜拉仍旧在巢穴之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最先过来的两位传奇只是打探情报，在周围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便离开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随后，六人才逐渐靠近，穿梭于部落之中，最后到达龙巢，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景象。 离阳庞大的身躯自阴影之中显现，面部独有的骷髅特征表明了他的种族，是一头罕见的黑龙，一露面，倾天龙威瞬息而至，犹如狂潮巨浪席卷，在场六人身处其中，便好似风暴之中的一艘破烂小船，随波逐流，毫无反抗之力，随时都有倾覆，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危险。 如此沉重的压迫下，那四位传奇冒险者连半秒都没坚持，便直接跪倒在地，伏首大拜，至于林奇和塞西莉亚，一个炼金学徒，一个正式魔法师，除去脸色煞白，反倒没什么大碍。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他俩异于常人，天赋异禀，单单是离阳故意为之罢了。 相比于那四位传奇，这二人显然更让离阳感兴趣，只因从站位来看，那四位传奇听命于他们，更确切的来说，是听命于那个年轻男人，也就是林奇。 更别说，在离阳现身的一瞬间，林奇似乎就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脸色骤变。 一介凡灵，哪来这么敏感的直觉？ 离阳当然不可能猜到林奇拥有系统，毕竟这种事有些过于荒谬了，但他也意识到，此子有些不对劲。 他心念一动，那四位传奇的身形便彻底隐没，再不见踪影，倒不是直接被抹杀了，而是送到了韩载阳那边，或许能从这些人口中发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反观塞西莉亚这边，原本看到离阳便害怕的不得了，现在见身边的守护者一瞬间便消失了，兴许是死了，便更加恐慌起来，不禁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好奇，跟着林奇瞎搞。 事实上，一旁的林奇也是怕得很，但好在系统给了他自信，再加上也明白这个时候，害怕也是无用的，若是表现得勇敢一些，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最起码，这条黑龙没有一下子就把他们杀了，便代表自己在对方眼中还有价值。 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随后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主动开口问道：“尊敬的黑龙先生，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不知道离阳到底要做什么，但先问问总没错的。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稍稍收敛了龙威，留得一口喘息的机会，点了点头，沉声回道：“的确有，比如说，你俩是谁？” 林奇当即回道：“我是林奇·苏卡尔，她是塞西莉亚·博伦多，我们……”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林奇？”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似笑非笑地打断到，目光幽幽，盯得林奇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 从罗德里安的口中，离阳自然得知了龙裔失利的原因，便是因为岩铁领出了一个叫做林奇的人类，那些燧发枪还有坦克，都是对方发明的。 原本还以为是个与地精和侏儒打过交道的老学者，没想到，竟是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毛小子。 看来，此子身上有很多秘密。 不过离阳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的视线反而转到了一旁低着脑袋，沉默不语的塞西莉亚，从此女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独属于龙族的味道。 他伸出了一只巨爪，轰然落在塞西莉亚的面前，掀动的狂风，几近将她吹倒，发丝凌乱了几分，搭配上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显憔悴。 “上来。” 离阳的声音在巢穴之中隆隆作响，回荡不止，许久才彻底平息下来。 塞西莉亚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到落在自己身前的巨爪，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接触到坚实的岩壁，才明白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 她悄然抬头偷看了离阳一眼，从那张骷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便也只能咬咬牙，提着裙摆跳到了龙爪上。 巨爪猛然攀升，一瞬间便到达了高空，直面离阳硕大的头颅，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甚至能够隐隐感受到从鼻腔呼出的热气，以及些许令人胆寒的腥风。 “要被吃掉了吗？” 此时此刻，面对这一幕，塞西莉亚心中不免涌出这样的念头，她缓缓闭上了双眼，身躯颤抖，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她这般反应落到离阳眼中，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并未展露明显的恶意，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但不管如何，仪式还需继续。 爪尖轻划，剥下大片龙鳞，轻而易举在自己身上开了个小创口，有浑黑的龙血自其中流淌出来，随后被离阳引导至爪心，缓缓落在了塞西莉亚的头顶，就好像气球一样猛然炸开。 塞西莉亚只感到额头点点凉意，还以为是离阳的口水，但与此同时，她却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体温不断攀升，却没有丝毫不适，反倒是有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在体内沸腾，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就好像唤醒了什么东西。 她的皮肤开始发痒，后背以及腰椎也好像存有什么异物一般，有些许清脆的布帛撕裂声传来，塞西莉亚睁眼一看，便发现自己原本白皙胜雪的藕臂上，竟是突然间长出了一排细密的红色鳞片，指甲也变得又尖又细，如同野兽的爪子。 “我……我变成了怪物？！” 如此骇人的转变令她恐惧万分，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哭得更痛苦了。 见状，离阳只觉得有些无奈，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是你自身本就拥有的血脉，我只不过是帮你提前唤醒了。” “事实上，待你长到十八岁，不管有没有外界干扰，这些变化都会一一显现的。” “你并非纯正的人族，你的父母，有一方很有可能是巨龙。” “你是真正的龙裔。” 第340章 配合 “唉？” 离阳的言语着实令塞西莉亚始料不及，她懵了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脸茫然，还是不太明白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这倒也正常，任谁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己并非纯正，而是混血，也会陷入慌乱，长久以来遵循的准则骤然被打破了，再想新建，可就没那么容易。 离阳也不打算与此女过多言语，当即施展法术，将塞西莉亚转到别处，让其一个人静静。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林奇身上，注视了许久，只叫对方头皮发麻，却是没有再问什么，此子虽然身上藏有些许秘密，但就这样直接杀了，未免有些浪费，还有别的用处。 离阳思量片刻，便开口说道：“小子，如果你答应配合我演一场戏，我不仅放你一马，还可以给你适当提供一些帮助。” 这当然不是真心实意的，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与林奇保持联系，避免此子溜之大吉。 林奇也算是聪明人，知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了点头：“尊敬的黑龙先生，您尽管说，但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敷衍了事。” 见他还算识相，离阳便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很好，等下我会将你送回去，你想办法鼓动那些人类全力进攻，务必要将龙裔逼到死路，之后我自会出手。” 现在龙裔虽然处于下风，但人类那边似乎为了减少损失，放轻了力度，生怕狗急跳墙，临死反扑，反正胜负已定。 对于岩铁领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但落到离阳眼中，可就不太行了。 他需要有人去添一把柴薪，好让战火烧得更旺些，才好英雄登场，拯救部落，从而收聚人心，改换信仰。 林奇，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此子能够发明诸多新式武器，在岩铁领的地位必定不俗，有一定的话语权。 听起来很简单，但落到林奇耳中，不免让他想起一个词，那就是人奸，亦或者说是带路党，总之不是什么好名头。 毕竟想想也知道，有离阳这条准神黑龙在，岩铁领必输无疑，在这种情况下还倾尽全力，便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即便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在浩大龙威面前，拒绝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以纠结片刻，林奇便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尊敬的黑龙先生，我明白了。” 虽然表面上还算恭敬，但其实内心早就开始谋划将来如何炮制离阳，有诸天领主系统加身，林奇只需要专心发展领地，自身实力便会得到大幅提高，届时必然能够到达神话领域，什么准神黑龙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这个自信，因此隐忍也是合情合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殊不知，离阳也是拥有系统的男人，虽然现在双方还不知晓各自的相同之处，但离阳毕竟来自上界，天生就比林奇高一级，二虎相争，谁赢谁输已然隐隐有了答案。 离阳虽然不知晓此人现在心中所想，但也能看出对方的不情愿，他并非是放任林奇，相反，更加重视此子。 “有大秘密，知进退，能屈能伸，此子断不可留，必须尽快除之！” 他已然打算在榨干林奇的利用价值之后，便将对方斩草除根，以免出现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情况。 一时间，一人一龙皆是心怀鬼胎，尔虞我诈层出不穷，但明面上的气氛仍旧较为和谐，只不过暗流涌动罢了。 “你很不错，人类，收下这枚龙鳞，有需要的时候，便可借此呼唤我。” “但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见林奇答应了，离阳便从身上剥下一片龙鳞，往其上注入了独属于生命位格的力量，不仅作为信物，同时这样他便可以随时感应到此子的位置，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 “你获得了准神黑龙奥伯托·艾尔的生息龙鳞，可以借此来呼唤它助战。” 系统的播报声在耳边响起，林奇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了龙鳞，他有些好奇为什么黑龙的龙鳞涉及生息领域，但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恐惹怒离阳。 毕竟据他所知，巨龙的脾气一般都不怎么好，黑龙更是戾气十足，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能不招惹便最好不要去作死。 “尊敬的黑龙大人，感谢您的馈赠。” 假惺惺地道谢了一句，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了，至于塞西莉亚，林奇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哪里有心思去管别人。 再者说，刚才塞西莉亚变身的一幕，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但对方背上的蝠翼和尾巴都是典型的龙族特征，像是觉醒了与龙族有关的血脉，估摸着离阳未必会杀了对方，也就不用他操心了。 至于回去该怎么交代，林奇自有办法，大不了借助系统赐下的奖励制造幻象，能瞒一会是一会。 但他不说，离阳却是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他稍加思索，却是将伊莉丝唤了回来，反正以现在十分激烈的战场局势，一个没有传奇的卓尔刺客，也做不了什么。 他并不打算将塞西莉亚放走，此女拥有龙之血脉，稍加培养，便是一个神选的好苗子，在珂尔诺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塞西莉亚能够充当门面，不至于手下无人。 收到了离阳的呼唤，没过片刻，一团阴影便骤然显现，伊莉丝屈膝下跪，恭敬言道：“我的主人，您有什么命令，伊莉丝愿为您效劳。” 离阳当即弹指一挥，放出一道浑冥之光，落在此女身上，利用生命位格和龙族律令，暂时改变了伊莉丝的生命形态，将她的模样转变为了塞西莉亚，一般的侦测法术很难辨认真假。 同时通过灵能感应，直接在对方脑海中吩咐道：“你暂时假装这位领主之女，跟着他回去。” “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监视此子，但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这也是监视的一部分，明暗皆有，双管齐下，便不怕林奇故弄玄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林奇同样也明白离阳这样做绝非单纯好意，归根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但他借助系统看了看伊莉丝的面板，便发现此女连传奇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是以他反倒是主动道谢：“尊敬的黑龙大人，多谢您的援助。” 离阳虽不知此子究竟哪来的自信，但也不必急于一时，来日就会自见分晓，看谁笑到最后。 他微微颔首：“人类，你很有礼貌，不过，现在是分别的时刻了。” “记住按照我所说行事，否则，你会知道后果的。” 说罢，离阳便念动咒语，施展法术，将林奇和伪装成塞西莉亚的伊莉丝一并传送回部落外围，也就是林奇等人提前设立的传送阵。 做完这些，他再次回归阴影之中，静静等待着出手时机。 第341章 寻母 “韩道友是说，那四位传奇，只具其形，而无其神？” 送走林奇和伊莉丝后，离阳便来到了韩载阳这边，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林奇身边的那四位传奇冒险者，似乎并没有具体心智，只是一具空壳。 虽然一见面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才强行扣下，丢给韩载阳研究，但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只是专门培养的死士，亦或者被邪恶法术操控的傀儡，没想到连完整的魂灵都没有。 “是某种构装体吗？” 菲亚恩德大陆的历史悠长，在数千年前，辉煌的精灵帝国塞隆多曾经占据整个大陆，击败了巨龙和巨人，令世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而在这过程当中，这些睿智的长耳朵在各领域都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其中，便有一种名为构装体的技术，借助灵能，奥术，魔法，咒文，炼金等诸多领域，利用机械齿轮等纯粹的死物，捏造出具有自行能力的构装体，类似于搭载了人工智能的机器人。 不过虽然历史记载是由精灵发明的，但根据夺心魔主脑从上古积存下来的记忆，构装体极大可能与外层位面，被称为齿轮国度，机械圣所的亚古特有关。 但先不管来历如何，构装体的确属于无魂有灵之物，很符合这四位传奇冒险者的特征。 然而，对此韩载阳却是摇了摇头，当即否认道：“他们仍旧是血肉之躯，并非金石之物。” “这样啊……” 离阳一时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先将他们一并放出来，我亲自看看。” 韩载阳点了点头，脚下魔法阵辉光一闪而过，四道身影缓缓显现。 但令二人皆有些惊疑不定的是，这四人的身体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毛玻璃，由高清转为了像素，看不真切。 “这并非我所为。” 韩载阳立马撇清关系，离阳也相信他不会做这种没必要的事情，眼前这一幕，或许与那个林奇有关。 他当即借助生命位格，放出一道生息之力，试图阻止虚化，但很可惜，无济于事。 很快，这四位传奇冒险者渐渐没了人形，只剩下一道虚幻的轮廓，幽幽悬在半空，令人不寒而栗。 离阳盯着残存的影子若有所思了许久，直到连一点线条都不剩，四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才像是堪堪回过神来。 “此事，暂且可以放在一边，我自有打算。” 归根到底，问题的源头还是在林奇那边，在离阳的双重监视下，此子即便再小心，也迟早有一天会露出破绽，届时，便是出手时机，是以不必急于一时，须知欲速则不达，反而会打草惊蛇。 离阳很快便将这些琐碎小事抛之脑后，话锋一转，却是开口问道：“韩道友想好要去哪里发展信徒了吗？” 如今他已然打算在此等布道，韩载阳自然也不能落下，否则将来还怎么帮离阳。 他先前给对方推荐了血肉荒原，那里的确是个好去处，很适合韩载阳，但就怕这位正派道家修士墨守成规，过于死板。 好在能修到登灵的修士，都不是什么迂腐之辈。 韩载阳点了点头，当即回道：“我打算就去道友所说的血肉荒原，准备过几日便出发。” 他在见识到离阳入住龙裔部落之后，心里也不免涌起了一丝重登神位的念头，血肉荒原虽然混乱，但并非是一条死路，正相反，由于实在无有秩序，大部分神明都懒得伸手触及那里，有不少潜在信仰等待开发。 “如此甚好，说不定韩道友的到来，能为那片混乱之地带去些许秩序，这才是最难得的。” 曲中求直可要比直中求曲难得多，韩载阳若是能在血肉荒原之中开辟秩序阵营，不仅对于此界是一种壮举，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次历练淬心，精修己道的绝佳机会。 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迎难而上乃是修士本性，无论正派魔道皆是如此。 听离阳这么一说，韩载阳原本还有些许摇摆的内心彻底坚定了下来，不禁哈哈大笑。 “好，那就借道友吉言了！” 二人相谈甚欢，聊了一会，离阳便想起塞西莉亚，先前帮助此女觉醒体内潜藏的龙族血脉，小妮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便让她到一边静静，现在过了有一会了，情绪也差不多稳定下来，该洗脑，不对，是该做思想工作了。 于是他便与韩载阳暂时分别，变作人形，来到了一栋木屋内，也就是卡玛的家，塞西莉亚便被安置在这里。 一进门，便看到塞西莉亚呆呆站在窗前，抬头望向外间，有些出神，一旁立着卡玛，动作小心翼翼，不仅仅是因为离阳的命令，也是因为从塞西莉亚身上，感知到了淡淡的龙威。 像卡玛这样的龙裔最多只能算是带有龙族基因的蜥蜴，虽然同样拥有巨龙血脉，但遭受的污染可要比塞西莉亚多太多了，不够纯正，自然也无法显现龙族独有的龙威。 当然，这或许也与塞西莉亚母亲的血统有关，同为巨龙，血统也有差别，塞西莉亚继承的可能比较高贵。 发觉离阳进来了，卡玛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怎么，还在纠结自己的身世？” 离阳的话语唤醒了塞西莉亚，她转过身来，一开始看到离阳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从声音以及巨龙独有的气息，辨认出离阳就是刚才那头黑龙。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母亲真的是龙吗？” “那当然，既然你爹是人类，你又拥有龙族血脉，那么你娘必定是龙族。” “除非，你是捡来的，并非亲生。” 离阳的回答令塞西莉亚有些无语，尤其是最后一句，什么叫并非亲生？这太荒谬了。 她当即摇了摇头：“我当然是博伦多家族的后代，这一点毋庸置疑。” “关键在于，既然我母亲是一条巨龙，那么，她有可能死于人类的疾病吗？” 从小时候到现在，塞西莉亚不止一次问过父亲盖尔，自己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次突然性的重病，由于父亲语气很是笃定，她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但现在，骤然间得知自己的母亲很有可能并非人类，而是巨龙，自然开始怀疑起来，离阳也很快做出了回答。 “当然不可能，巨龙至少拥有数千年的寿命，并且对绝大多数元素伤害免疫，普通的疫病，不可能让它们致死。” “更何况，从你继承的血统来看，你的母亲还是一头高贵的红龙。” “红龙吗？” 听离阳这么一说，塞西莉亚便伸出手臂，看了看上面的赤色鳞片，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轻轻触碰，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坚硬，反倒带有温度，并且较为柔韧。 她怔神了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离阳。 “你，可以带我去寻找我的母亲吗？” 第342章 思想工作 母亲没死，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离她而去呢？ 是因为家族接受不了一条巨龙吗？ 但博伦多家族祖上最高也就只出过伯爵，如今更是沦落为子爵，连神仆都没有，这样的小家族在一条巨龙面前，恐怕也算不了什么？ 亦或者说，是父亲？ 塞西莉亚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因此她打算主动去寻找母亲，当面问个明白。 而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于离阳身上。 她看得出这条黑龙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这很不可思议，颠覆了以往塞西莉亚对于黑龙，乃至巨龙的刻板印象，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再难以置信，也没法改变，只能选择顺从。 不管离阳想从塞西莉亚身上得到什么，只要能够帮助她找到母亲，都可以。 “这个嘛……” 虽然塞西莉亚此举正中离阳下怀，但他还是尽量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伸手摩挲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思考，令塞西莉亚有些忐忑不安。 幸好，在她殷切期盼的眼神下，离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道：“好，看在你也拥有一部分巨龙血统，我便大发慈悲帮你一把。” “不过人海茫茫，想找一条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有更多关于你母亲的信息吗？” 此言一出，刚有些欣喜的塞西莉亚便像是突然间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她从小都没见过母亲，也就只看过画像，哪里知晓关于对方的情报？ 或许，还得回去问问父亲。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当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的父亲一定知道，让我回去问问他就行了。” 但离阳怎么可能让她如此轻易就离开，且不说思想工作还没做完，再者，他也已经派伊莉丝假扮对方回岩铁领了，若是现在塞西莉亚回去，届时岂不是要上演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码。 离阳眼珠骨碌一转，便计上心来。 他不禁摇头轻笑道：“你想的太天真了，既然你父亲瞒了你数十年，从小到大都没说过一句真话，你觉得，他真的会说吗？” 这倒也是事实，小时候不说是怕小孩心智不够成熟，承受能力差，留下童年阴影，但到了现在，塞西莉亚都成年了，已然是待嫁闺中了，却还藏着掖着，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听离阳这么一说，塞西莉亚也瞬间愣住了，她后知后觉，琢磨了一会，脸色便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对啊，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呢？ 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塞西莉亚再次低头沉思起来。 而这种情况，便到了离阳发挥的时候了。 “其实，我这里有个办法，只不过对于你来说，可能有点难……” 然而还未等离阳说完，塞西莉亚便猛然间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什么办法？” 本来还打算引诱一番，如今猎物却是自己上钩了，看来此女是思母心切啊。 这倒也怪不得塞西莉亚，任谁突然间得知自家早就逝去的亲生母亲居然还活着，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对方，哪怕只是远远见上一面，也足矣。 离阳也没有含糊其辞，当即沉声回道：“你身上拥有你母亲的一部分血统，如果能够将之开发到一定程度，我便可借此施展仪式，确定你母亲的大致位置，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甚至于，如果你能够擢升至神话领域，便可隐隐感知到你母亲的气息。” “真的吗？但是……” 听到这话，塞西莉亚自然是欣喜万分，随后却也意识到离阳所说虽然可行，但难度却颇大。 就拿塞西莉亚自己来说，她很小的时候便跟随着传奇法师锡兰学习，时至今日，也才不过成为一名正式魔法师，距离传奇还有不小的距离。 更何况，法师是最需要积累的职业，每个传奇法师无一不是博闻强识，都是经过了长久的历练和沉淀方可踏足高阶，至于神话领域，那更是得具备一丝大智慧。 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就，传奇也不可能被称作为传奇，便是这个道理。 离阳自然看出她有些犹豫，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这并不成问题。 “你现在觉醒了龙族血统，便不必继续走法师一路，龙族的律令更适合你，也更强大。” “如果愿意和这些龙裔一起，替我做事的话，神赐便可快速提升你的实力。” 话音刚落，他便激发生命位格，展现出神明独有的气息，单单是身处一旁，塞西莉亚便感知到了浓郁的生命活性，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神光大放间，她被离阳的神性所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在胸前，低头轻声祈祷。 法师并不是无神论者，他们同样具有信仰，近了有魔法女士，远了有象征世界本源的元素四女和以太之子，作为正式法师的塞西莉亚，在导师锡兰的熏陶下，自然投入了魔法女士的怀抱。 不过由于离阳的神职与魔法女士并没有冲突，因此塞西莉亚如今即便向他表露信仰，也无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像离阳一般转换完全敌对的阵营便可，二五仔是不被允许的。 当然，更关键的还是此女的龙族血统，令其产生了莫名的亲和。 见塞西莉亚极为顺从地表示效忠，离阳便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 他收回生命神光，当即并指一点，一瞬间跨越时空，落在塞西莉亚眉心，隐隐感到一阵幽冷涌入体内，随即却爆裂为纯粹的炙热，就和先前觉醒血脉一般。 但不同的是，这次塞西莉亚身上的龙鳞没有增多，反倒逐渐隐匿了下去，背后的蝠翼与龙尾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除去被撑烂的衣服缺口以外，倒是什么也没有留下，整个人，又重归纯正人类姿态。 这显然令塞西莉亚喜出望外，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要一直展露出那副古怪模样，虽然带有别样的美感，但终究和以往认知有些差别，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也难以混入人类社会。 现在摇身一变，又恢复正常，能伸能缩，便是最好了。 不过接下来离阳的话语，却是给塞西莉亚泼了一桶凉水。 “别高兴的太早，我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了你的血脉，以便你学会如何去掌握。” “但你得知道，龙族血脉可不是人类能够相比的，更何况你还是继承自高贵的红龙。” “随着你的年龄增长，身上有关龙的特征便会彻底固化，除非掌握律令·化形，否则你便要一直以刚才的龙人形态活动于现世。” 龙族的血脉太过霸道，塞西莉亚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能保持先前的龙人模样，已然算是混血发力了，不太可能想变就变。 闻言，塞西莉亚自然有些无奈，但离阳倒是觉得，龙娘比单纯人类更有特色。 “现在，先学会掌握你自身的力量。” 第343章 时机 “敌人的攻势愈发迅猛了，我们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祭司大人，我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在林奇的鼓动下，岩铁领的人类军队不再留手，开始大举进攻，在新式武器加持下，完全碾压的军事实力可不是士气大振所能抗衡的，龙裔这边节节败退，已然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身后便是部落家园，退无可退。 终究是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是决一死战，还是举手投降？亦或者背井离乡，另寻他处？ 面对一众同胞翘首以盼的眼神，罗德里安却是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知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但却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不然的话，不仅是他自己，恐怕整个部落都要承受离阳的怒火。 然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前仆后继，慷慨赴死，对于罗德里安来说，也是一种炼狱般的折磨。 或许，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卡玛，你过来。” 罗德里安将一旁的卡玛招了过来，随即却是主动脱下了自己头上的华冠，这是部落祭司的象征，代表龙裔与所供奉巨龙之间的信使，旨意传达者，沟通阶梯。 此物，意味着龙与神的桥梁。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个想法，莫非？ 而很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罗德里安注视着手中华冠许久，倒不是依依不舍，而是此物承载了太多，光是看上一会，眼前便浮现出诸多画面，历历在目，都是他的过往，也是部落的历史。 他成为部落祭司已然数百年，那时聚集地还未形成，他带领因为鼠人入侵不得不离开家园，从北方迁徙而来的数十族人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牺牲了不少同胞，才硬生生在危机四伏的雨林之中扎根下来，才有了现在的部落。 时至今日，人口已扩张至数千，如果没有岩铁领，亦或者说没有林奇，在绿龙的庇护下，贝杜拉部落将会长久延续下去，届时发展成为数万人口的龙裔国度也说不定。 但世事总是难以预料到的，并且来得突然。 罗德里安眼神转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华冠戴在了卡玛头上，接着便宣告道：“诸位，今后便由卡玛继续领导你们了，她是一位优秀的猎手，也是一位严厉的母亲，她，就是部落新的祭司！”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自然是一片哗然，面面相觑，虽然卡玛的声望不低，但也绝对比不上自部落建立便担任祭司的罗德里安，二者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再者说，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部落都要被人给灭了，还管什么祭司干吗？ 但即便存有异议，大为不解，鉴于罗德里安作为开拓者的身份，积威甚重，也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可以说这是盲目的服从，也完全可以称之为绝对的信任。 只是，仍旧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您呢？” “我？呵呵……” 罗德里安冷笑一声，随即却是伸手从一旁的卡玛手中夺走了毒矛，拄在身前，顿了顿地，震起尘土飞扬。 “我选择，作为一名战士，光荣地死去，我将战至倒地，将血流干。” “我的族人们，升上巨龙天堂，太古秘境的机会，就在眼前！”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举起武器，直奔近在咫尺的前线，这位曾经的祭司，如今却像是普通龙裔一般，投身于保家卫国的必死之战中，烧干最后一滴血，燃尽最后一滴泪。 于是群情激奋，于是士气大振，所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仍旧留在台上的卡玛，期待她的命令。 唯有在这一刻，万众瞩目之下，卡玛才真正感受到了头顶这华冠的厚重，与所承载的意志。 “去，让他们见识一下，龙裔的厉害。” 轻声吐露，却震耳欲聋，一时间，众人纷纷响应，抄起家伙，便跟随着罗德里安的步伐，投入无止境的战争之中。 此处，便只留下卡玛一人，就连她的女儿西琳，也一同奔赴战场。 她怔怔眺望着远方许久，才因为离阳的到来而回过神来，屈膝下跪，俯首称臣。 “尊敬的恒末之主，奥伯托大人，一切都在按您的计划进行。”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罗德里安消失的方向。 “这老登，还算聪明。” 新神上位，旧神的簇拥自然要一并清算，离阳虽不会直接杀了罗德里安，但也会强迫此人将祭司一职转交给卡玛，以此来重掌大权，改换信仰，不留隐患，彻底拔除贝杜拉在这些龙裔心中种下的根，好让他自己入住。 罗德里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选择主动让位，免遭针对之余，倒是也省了离阳不少事。 是个人精。 卡玛自然也明白离阳这句话的意思，她纠结片刻，在内心挣扎几分，最终还是忍不住颤声哀求道：“我的主人，看在罗德里安很配合的份上，您就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她其实并没有当祭司的念头，事实上，整个龙裔部落，恐怕都不会有人想要与罗德里安争夺祭司一位，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在他们眼中，活了数百年的罗德里安就像是家长一般，细心呵护着每个人。 可以说，罗德里安才是他们真正的精神支柱，至于绿龙贝杜拉，则更像是一个吉祥物。 她不想罗德里安死。 听卡玛这么一说，离阳便不禁摇头轻笑道：“放心，我本就不打算杀他。” “这样的人才若是死了，那该多浪费。” 今后罗德里安虽然不能留在明面上，毕竟他身上已然被打上了贝杜拉的烙印，一见到他便会想起那条绿龙，对于离阳收取信仰十分不妥，但却是可以转到暗处，倒不是当什么刺客，负责管理一些事务便是。 “多谢奥伯托大人成全！” 卡玛欣喜万分，这对于她，乃至整个部落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好消息。 此时此刻，她更加怀疑起古籍之中对于黑龙的描述，明明如此善解人意，哪里残暴了？ 离阳并不知晓此女心中所想，他也并不在意，注意力一直集中于不远处的战场之上。 虽然在罗德里安的亲自上阵激励下，龙裔这边士气高昂到了顶点，一下子竟是反压了岩铁领一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会维持多久，硬实力上的差距要想用软实力来补全，代价起码要翻个十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龙裔这边是回光返照，只要岩铁领稳扎稳打，龙裔必败无疑。 而也没有让离阳失望，人类军队在抗下龙裔第一波近乎自爆的猛烈攻势之后，便给予了极为沉重的打击，一瞬间又将局势扳了回来，并且似乎也意识到龙裔现在是强弩之末，便倾尽全力，打算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离阳知道，现在，就是他出手的时机了。 第344章 降临 “看样子，那些龙裔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莱文·修斯骑着高头骏马，立于一座矮丘之上，将底下的战场一览无余。 他便是这次战斗的指挥官，也是博伦多家族的附庸，更是盖尔的心腹，一位年仅二十九岁的大骑士，距离传奇，只有一步之遥，可谓是人中龙凤。 而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几位副官也纷纷附和道：“长官您说得没错，这些龙裔马上就要完蛋了。” “除掉这个最大的潜在隐患，卡米拉森林剩下的那些怪物便不足为惧，岩铁领得以再次扩张。” “领主肯定会非常高兴，大肆嘉奖长官您的！” 对于这些人的溜须拍马，莱文只是微微颔首致意，轻笑了两声，便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奇。 “林奇先生对此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 总不可能说，这一切都是个圈套，自己还是帮凶？ 对方的问询着实令林奇有些心虚，哪怕知晓这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任何怀疑的念头。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这一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走路都觉得不太舒坦。 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回道：“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也觉得这些龙裔撑不下去了。” 得了这般回应，莱文才像是终于满足了，笑着继续说道：“这还要多亏林奇先生发明的那些新式武器，不然的话，单凭我们，还未必能战胜这些龙裔。” “尤其还是在这雨林之中，本就是它们的地盘，若不是有坦克扫清障碍遮掩，否则便要被游击战术牵着鼻子走了！” 自家老大都发话了，剩下几人自然也不能不跟。 “的确，林奇先生帮了大忙，功劳不小啊！” “不过林奇先生，领主可是早就把奖励给你了，到时候回去，就别跟我们这些粗人抢了。” 说话间，众人便用揶揄的眼神瞥了瞥一旁的塞西莉亚，意有所指。 然而此番举动落在林奇眼中，便着实有些讽刺了。 真正的塞西莉亚早就被那头黑龙给抓走了，现在于众人面前的，可是一位卓尔刺客，虽然样貌也不算差，乃至于相比塞西莉亚更有一番异域风情，但林奇却连半点一亲芳泽的念头都没有。 且不说对方是黑龙派来的奸细，为的便是监视林奇，再者，卓尔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娘们，身处于母系社会的她们，向来很看不起男性，往往视为奴隶与仆从。 更何况，林奇用完了系统奖励的传奇召唤券，现在他身边可没有什么传奇冒险者护着，以他羸弱的躯体，和堪堪炼金学徒的实力，要是惹恼了伊莉丝，指不定要受什么罪呢，哪敢碰啊！ 是以面对众人的调侃，林奇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起来，他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塞。 好在，这样有说有笑的一幕并未持续多久，便因突然间发生的异变而改换。 就在众人自以为胜券在握，高谈阔论，想着回去该如何玩乐之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却是一瞬间阴云密布了起来，甚至隐隐能够听到雷声，伴有电蛇闪动。 天相转变之迅速，出乎意料。 “要下雨了？” 见状，有人便不禁这样问到，莱文同样抬头看了一眼，然而随即却是脸色凝重地注视着远方。 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正在飞速接近，并且极为强盛。 乃至于，就算相隔较远，也令他心惊胆颤，仿佛有什么大恐怖将要降临。 一旁的林奇虽然因为实力不足，难以感知外界，但他毕竟知晓离阳的存在，见到这一幕，便不禁猜测，会不会就是对方。 他猜对了。 当龙裔在坦克的履带下节节败退，陷入绝境之时，一道浩大幽深的龙威轰然降临，血脉上的压制虽令他们呼吸一窒，但完全展开的生息领域，却使得体内生机澎湃，浑身上下轻灵舒泰，舒服至极。 而反观人类那边，则齐齐被硬生生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这似乎是在表明，来者对他们并无恶意？ 一时间，众多龙裔心中不禁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原本死寂的内心又点燃了新的希望。 “是贝杜拉大人吗？” “不对，贝杜拉大人是绿龙，主要涉足的是植物，毒素领域，这不像是它的手笔。” “哪又会是谁呢？”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离阳庞大的龙躯缓缓从云层之中显现，穿云开日，就好似在天穹间撕出一个大洞，展开的蝠翼遮天蔽日，带来沉重的阴影，犹如铜浇铁铸的漆黑鳞片彰显了不凡，酷似骷髅的头颅，则表明了他的身份。 “黑龙？！” 莱文不禁惊呼一声，所骑乘的骏马也因龙威受了惊，腿脚发软，眼看就要直接跪倒下去，好在他反应迅速，直接跳了下来，落在一旁。 连距离传奇只有一步之遥的他都这样了，周围其他人，自然更加不堪，除了林奇和假扮成塞西莉亚的伊莉丝，尽数跪倒在地，伏首大拜，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瞬间，就因为离阳的降临，原本打生打死，充斥着血雨腥风，入耳皆是炸响哭喊，嘈杂一片的战场变得平静下来，乃至于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无论是龙裔，还是人类，尽皆沉默不语，岩铁领这边个个低头，龙裔则尚且能勉强抬首，一睹离阳的真身。 他们虽然不认识离阳，但现在，毫无疑问，离阳的形象已然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道影子，并且挥之不去。 绝境之中，最难得的便是希望曙光，哪怕只是一缕，更何况如今乃是一大片，照耀四方上下，无处不在。 信仰是很神奇的东西，但实质上，也很简单，人在绝望之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视作无上神明。 于是乎，无需离阳说些什么，便有龙裔双手合在身前，暗自祈祷起来，这样的行为很快便感染了其他人，如病毒一般飞速蔓延开来，到最后，甚至人类那边，也有人向离阳输送信仰。 凡灵，亦或者说生物向来都是如此，趋利避害是天性，若是拜神能得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众生俯首近在眼前，离阳知晓，他的目的已然完成。 是以，他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大开杀戒，反倒像是要颠覆人们对于黑龙的刻板印象，为其正名，于庞大龙躯之上，向四周播撒生命神光。 星光如屑飘扬，洒落在战场之上，重伤者愈合，断肢者重续，濒死者回生，于这片沾染了两族鲜血的死亡大地之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头顶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了，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似乎要比刚才更加明亮，但并不耀眼刺目，只给人们带来无穷的活力。 此时底下众人再抬头一看，便发现离阳的身影已然消去，但无论是龙裔，还是岩铁领，都无心继续战争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便各自退了回去。 此地，又重归寂静。 第345章 神火 “你在此处的现身引发了异象，周围的吟游诗人将会感知到这一事迹，并将之传播开来。” “你的影响力有所增加，并在各族之间获得了不同的称号，秩序阵营对你稍有改观，而邪恶阵营对你的评价下降。” “你在诡计，阴谋，哄骗，欺瞒领域有所涉足。” “你……” 一连串提示如瀑布流般在神印之中刷新显示，离阳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游走，这便是信仰之力，这便是神明真正的力量。 无论是各大神系的主神，亦或者那些并非真神，却拥有类似神力的神话生物，都是依托信仰之力，才能掌握位格，占据权柄，更改世界法则，扭曲基本定理。 这是神明的根本，也是神话的起源。 毕竟，没有崇拜，没有祈祷，神明也不过只是一些较为强大的生物，神话也自然不可能从远古时期，便流传至现在。 可以说，此时的离阳，才算是真正踏入了真神领域，拥有了真神所具备的一切特征。 他的目光穿破云雾，跨越重重阻碍，最终却是落在了罗德里安身上。 这位龙裔开拓者，部落老祭司，此时此刻，竟是被拦腰斩开了，分作上下两半的躯体不断挣扎扭动着，但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半点痛苦，嘴角反倒略带一丝弧度。 他居然在笑，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然许久了，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想要活命吗？我可以救你。” 离阳的声音无视距离，直接在罗德里安的脑海之中响起，但对此，他却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无需拯救，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蠕动着嘴唇，勉强吐出这样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随后他便闭上双眼，安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看起来，似乎贝杜拉的背叛，让此人彻底失去了意志。 事到如今，他仍在自责于自己的无能，死亡也只是逃避责任的借口，他已经累了，数百年时光过去，也该到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离阳尊重罗德里安的选择，于是乎，他就这样漠然注视着一位长者的逝去。 待得罗德里安的气息完全消散，魂灵再不见踪影，或许下了炼狱，也或许真的进入了传说中的龙族天堂，太古秘境。 离阳便吐出一团天火，将对方的尸体烧成灰烬，飘散于世间。 他最后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战场，看到人类和龙裔两方都乖乖各自退去，才振翅高飞，自阴影之中脱出，去往天际。 岩铁领与贝杜拉龙裔部落之间的战争就这样轻易结束了，离阳成功在这些龙裔心中刻下独属于自己的影子，替代了贝杜拉的位置，部落收归他所有，更名为奥伯托，所有龙裔都在赞颂他的仁慈，信仰如潮水般涌来。 而反观岩铁领那边，虽然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离阳并未大开杀戒，但这些人类在浩大漠然的龙威面前，已然完全失去了勇气，狼狈逃回了领地之中，气氛沉重，笼罩在不祥的阴云之中。 他们关闭边境，禁止出行，甚至于放弃已然占据的部分雨林，留下一片废墟，退守群山之中，似乎在害怕离阳的复仇。 不过离阳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更何况，他现在正忙着准备仪式，点燃神火，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人类，有安插在领主之家的伊莉丝监视，便已然足够了。 塞西莉亚虽是女子，但毕竟是领地唯一合法继承人，权力还是有的，借助这一身份，伊莉丝便可将岩铁领上下底细一并摸清，再无任何威胁可言。 接下来，龙裔部落只需安心发展便是。 如此，过了几日，当仪式布置完毕，即将进行之时，韩载阳却是突然间找上门来，他的目的，离阳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答案。 “韩道友，是打算出发，前往血肉荒原了？” “没错，如今见得道友收拢信仰，我自然也不能落后，求救必先自救，更何况，这也是修道历练的一种。” “我远离天罡许久，已然快要忘记与生灵天地争斗的滋味了。” 离阳点了点头：“好，那就先祝韩道友一路平安，一帆风顺了。” “希望不久之后，便能在辉环星界，玉座之间再与韩道友品茶论道！” 听他这么一说，韩载阳不禁哈哈大笑：“还要多谢道友相助，指点迷津，否则韩某此时说不定仍在沉沦迷蒙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彻底湮灭于世间。” “韩某这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朝离阳拱了拱手，随即身躯便自行崩解，化作万千肉虫，转瞬间消失不见。 当离阳完全感知不到韩载阳的气息之后，他才将注意力重新回转至眼前的仪式咒阵之上，当即解除了律令·化形，摇身一变，从人类变为了巨龙。 仪式无需祭品，因为所祭拜的神明就是他自己，离阳垂目低首，庞大龙躯立于阴影之中，就好似是一尊漆黑雕像，陷入了沉眠。 而与此同时，外间部落之中，在卡玛的带领下，一众龙裔对着刚刚建成的离阳雕塑跪地大拜，匍匐不起，双手齐齐合在胸前祈祷，口中念叨着各自事先准备好的祷词。 无形的念力从这些虔诚信徒身上流出，在神像的引导下逐渐汇聚于一体，进而赋予这座死物雕塑真正的活性，亦或者说，是独属于神明的神性。 神性是神明的象征，也是信仰的精粹。 这一刻，离阳体内的信仰之力再度旺盛起来，汹涌澎湃地聚集在一起，已然濒临某个界限，但似乎距离真正突破，还差了点什么。 是位格。 他心念一动，无形的生命位格便被祭出，就好似是将军一般，把这些汇聚在一起，却又散乱无章的信仰一行一列，整整齐齐地排开来，有条不紊地统管手中，言听计从。 独属于离阳的神印逐渐在他胸口的逆鳞处，以及那些龙裔的额头显现，同样是象征着生命与繁衍传承的枝桠，但不同的是，阿兰蒂尔是从虚无之中诞生的，而离阳则归于完全颠倒的死亡，于枯枝败叶之中，阴阳轮转交替而生。 这便是五行之道，暗合阴阳，生死不分彼此，尽皆包含其中。 神印已成，汇聚的信仰便在其中燃起一团神火，虽然微小至极，但却生机勃勃，仿佛其内蕴有无穷之可能。 此时此刻，外间部落之中，那座神像，以及那些参与祭拜的龙裔，也于恍惚之中窥见半点火光，就好似炉火一般温暖。 “你完成了登神仪式，神火已然点亮，你获得了001生命位格，寿命增加了一百年。” “你在生息领域有所精进，恢复能力大幅度提高，对于各种元素以及能量的侵蚀抗性上升。” “你……” 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独属于生机的青绿之色在他暗紫色的龙瞳之内一闪而过，使得原本冰冷的视线，也变得稍许缓和起来。 第346章 导师 “听说了吗？岩铁领附近有巨龙出没，并且还是最残暴，最嗜血的黑龙！” “岩铁领现在已经全城戒严，最近都没商队敢走那里了。” 酒馆之中，贩夫走卒们一边大口往嘴里灌着廉价的麦酒，一边吹牛打屁，扯东扯西，无所不谈。 话题一会从隔壁邻居，到王公贵族，乃至于精灵矮人，甚至魅魔卓尔，可谓是什么都聊。 马克也是其中的一员，在听从离阳的建议，卖掉经营了数十年的农场，举家搬离灰石镇，来到宝石城之后，由于失去了赖以维生的农场，他便不得不和其他平民一般，进入贵族老爷开设的工厂上班，每每下班之后，便和工友来到这酒馆喝上一杯，顺便采购些粮食物资，带回家中。 “黑龙？！” 听到这个词，正在喝酒的马克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只因他记得，离阳也是一条黑龙。 但，这位帮助自家老婆接生的好好先生，怎么会是工友口中无恶不作的恶龙呢？ 万分不解被压在心底，他装作有些好奇地问道：“真的是条黑龙？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我侄子，他是个法师，在冒险者工会的告示上看到的，说是黑龙侵袭了岩铁领，杀死了大量平民，并且放任手下龙裔肆意掠夺周边村庄，滥杀无辜，死伤惨重。” “公会已经发布了不少委托，希望有冒险者能够去探查具体情报，毕竟岩铁领要是一直不做岩铁生意，附近几个城镇都得缺岩铁。” 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听起来不像是胡扯，马克沉思良久，也只能当这条黑龙并非离阳，而是其他恶龙。 反正他是不相信，离阳会做出那种事。 第一印象总是非常深入人心，除非现在离阳突然冒出来大开杀戒，否则马克是不会认为他是恶龙的。 但即便自有判断，骤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马克一时也没了继续闲聊下去的兴致，他端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廉价麦酒，咕咚咕咚喝完之后，便横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嘴。 而见马克这般举动，一旁的工友显然也看出了他有离去之意，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马克老兄，可是要走了？” “这么快？不留这里多喝几杯？时间可还早着呢！” “就是就是，平日里，也没这么早就溜啊！” 面对同伴的挽留，马克也只能勉强笑道：“实在对不住，家里还有娃等我回去照顾，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改日，改日再陪各位一醉方休！”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叫来侍者付完钱，直接走出了酒馆大门，踏上了回家的路。 不过走到一半，在经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马克却是突然间放缓了脚步，乃至于最后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那些香甜的糕点。 倒不是他想吃，而是想起妻子潘妮最爱吃这种甜品，虽然价格不菲，但也在承受范围内。 潘妮刚生下珂尔诺，身子还有些虚弱，一时半会是做不了工，因此养活一家四口的重担，便压在了马克一人身上，好在农场交易的价格不错，给了一大笔钱，再加上家里还有一点儿积蓄，倒也暂时不必愁生计。 他当即走进店里，买了一些小蛋糕和甜面包，便直奔家中。 说是家，其实还是马克哥哥的房子，马克还是低估了宝石城的房价，由于这里又发掘出了新的宝石矿脉，吸引了大批淘金者，消费水平提高了不少，以他现在的积蓄，虽说硬买也能买，但也太不值当了，想着等这轮淘金热暂时过去，房价稍微跌一点，再借点钱买个大房子，好让一家四口都住进去也不嫌挤。 “回来了？” 然而一进门，首先映入马克眼帘的，便是自己哥哥杰克有些阴沉的脸，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 马克放下手中的糕点，忍不住开口问到。 “生意上出了一些问题，资金有些周转不过来。” 杰克叹了口气，看向马克的眼神当中，却是带着莫名的期盼。 马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从自己这里借钱，倒也没有直接拒绝，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 “要多少？” “大概这个数。” 杰克伸了伸手指，比划了一下，令马克眉头一皱，只因这数目对他来说，不算小。 若是借给杰克，自家买房搬家的事情就又要延后了，但对方毕竟是亲哥哥，又好心收留了他们一家人，于情于理，这忙也应该帮。 于是马克再次点了点头，回道：“可以，现在就要吗？” 见他同意了，杰克自然喜出望外，连忙摆了摆手：“不急不急，下个月的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先出去了。” 说罢，杰克便转身出门去了，马克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不忘拿起刚刚放下的糕点，进了里面的房间。 他哥哥杰克并没有结婚，据说年轻时候跟一位贵族小姐谈上了，只可惜对方的家族看不上杰克这个平民，强行分开了二人，心灰意冷之下，杰克才远离灰石镇，搬到了宝石城，开始做起了生意。 正因为杰克一人居住，现在就算住进马克一家四口，也不显得有多拥挤。 “今天怎么这么早？” 马克一进到内里，正抱着珂尔诺的潘妮便不禁这样问到，毕竟在她印象中，丈夫往往要天黑之后才回来。 “没什么，单纯想看看宝贝女儿。” 马克放下糕点，当即便凑了过去，靠着潘妮，夫妻俩一起注视着熟睡的珂尔诺，场面很是温馨。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魔法辉光却陡然闪现，显出离阳与塞西莉亚的身形，二人的突然出现，着实令夫妻俩惊讶万分。 且不说从二人的打扮来看便知并非平民，再者，法术也象征着并非凡灵，完全不是马克所能接触到的人物，心中不免提高了警惕。 “不必担心，我是先前那条黑龙，你忘记了吗？” 离阳稍稍释放龙威，有些惊慌失措的夫妻俩便不得不平静下来，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您，尊敬的黑龙先生，您来这里，是想看看珂尔诺吗？” 马克没有怀疑，他也不敢怀疑。 “是的，而且，我还给她带来了一位导师。”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将一旁站着的塞西莉亚往前稍稍推了一个身位。 “这位是塞西小姐，她今后将负责教导珂尔诺，包括魔法，炼金，奥术在内的各种知识。” 他对塞西莉亚的样貌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不过马克还是能一眼看出，此女出身不凡，那种气质只属于贵族，平民很难拥有。 一位贵族来当自家女儿的导师，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不过联想起离阳是一条黑龙，这一切便变得合理了不少。 倒不如说，马克还以为离阳会把一位公主抓来呢，那些小说之中都是这样写的。 “我明白了，尊敬的黑龙先生。” “还有，这里是一些财宝，你尽管拿去用，不要亏待了珂尔诺了。” “感谢您的馈赠！” 第347章 一问 塞西莉亚虽然尚未成长起来，但毕竟是领主之女，受过高等教育，导师更是来自苍翠华庭的群森种精灵，说不上博文多识，但也要比一般人强太多，由她来教导珂尔诺，再好不过了。 更别说，此女还蕴有红龙血脉，由她陪伴珂尔诺长大，在日渐熏陶，潜移默化之中，便可令珂尔诺沾染上浓郁的龙族气息，打下独属于离阳的烙印，日后成就神选，也轻而易举。 他可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做出此等决定的，自然百利而无一害。 就这样，离阳将塞西莉亚带到此处，同时给予了一些钱财，随后便在马克一家人的千恩万谢之下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龙裔部落之中。 虽然有他出手阻止了战争，但部落这边仍旧损失惨重，需要长久的休养生息，才能重回巅峰，百废待兴。 好在只要有离阳坐镇龙巢，岩铁领便不敢再度伸手过来，这些龙裔得以享受久违的和平与安宁，迅速发展。 也就是说，他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统治管理一事完全可以交由卡玛负责，离阳大可整天窝在龙巢之中睡大觉，但这并非是他想要的。 于是乎，他的心神陡然回转至本体，随后又转入了莱卡斯河系的载体之上。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西雅姐妹俩的脸，自打离阳与齐子昂见过面，许下约定之后，这两位修女便被齐子昂安排过来照顾离阳，当然，肯定也存有一丝监视的意味。 冷冻舱门开启，离阳从其中坐了起来，经过长久的超光速超空间飞行，他已然到达了最近的文明地带，隶属于索玛帝国的无极天区，距离宜居恒星系还有一定距离。 不过如今，他对于此界冥数也没有多大兴趣了，之所以留在此处，也是为了学习高级技术，顺便搭建智能计算平台，帮助海拉进化。 这也是之后的事，现在，离阳准备与齐子昂再见一面，要求对方履行先前的约定，回答他几个问题。 “帮我联系一下你们的神。” “遵命。” 听了离阳的命令，西雅姐妹当即双手合在胸前，闭上双眼，口中不断念叨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祷词，脸色柔和，态度虔诚，灵能在她们周身翻涌，随后汇聚于额头之上的神印，点亮了一颗恒星。 齐子昂的虚影瞬间降临，敞开门扉，向离阳发出邀请，他欣然同意，心神踏入其中。 “道友此次前来，可是终于想好那三个问题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齐子昂明白离阳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估摸着便是二人先前许下的承诺，齐子昂得回答离阳三个问题。 这种事要是一直拖着反倒不好，得快刀斩乱麻，是以齐子昂也希望离阳真的是为此而来，他便好摆脱束缚，今后二人便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离阳点了点头，笑着回道：“还真被齐道友说中了，我今日来，正是有些许不解之处，还望齐道友解惑答疑，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道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便是，齐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对方真是打算用那三次机会，齐子昂不禁心中一喜，总算是能够还清债务了，一直挂念在心中，难免徒费心神。 “不知道友对无景观知晓多少？了解几何？” “无景观？” 骤然间从离阳口中听到这个词，齐子昂先是一愣，随后便低头陷入了沉思，倒也没有反问离阳为何要问这个。 他思量片刻，才抬首看向离阳，当即便开口言道：“无景观避世不入，门内修士清心寡欲，专修己身，大部分时间都在灵机充裕之地闭关苦修，于其他地方，很难看见他们的身影。” “不过毕竟是有名有姓的二品宗门，实力不可小觑，当代宗主韩御星更是斩神境强者，依仗护道灵宝，曾经与那位飞升修士，太一宗宗主屈星河斗过一场，虽败犹荣！” “韩御星？竟有如此大神通？怎地我不知晓？” 离阳如今也是登灵强者，虽未游历过多少地方，但借助乾清宫的渠道，还是知晓不少宗门秘辛的，基本上对于天罡大陆之上的各个大势力都有些了解。 但在他记忆之中，这韩御星不过问天，哪来的斩神境？ 莫非，是他专注于提炼冥数过久，一时没注意，这天罡大陆之上，又发生了不少变化？ 好在，对于离阳的疑惑，齐子昂很快便做出了解释。 “也不怪道友，我也是近日才得到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开来，道友不知，也是正常。”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即却有些好奇地说道：“你且细细讲讲。” 齐子昂也是个好事的主，当即便继续言道：“这韩御星早些时候，得了一份天大的机缘，闭关数百年，才一朝飞升，得以突破，登临斩神境，成就飞升之下第一人。” “此人天赋异禀，晋升之时引动了天地异象，刚好那时屈宗主在无尽虚空提炼冥数，窥见了地上的异变，一时好奇，便与之切磋了几下，据说大为称赞，有飞升之望，可见这韩御星的确并非浪得虚名。” 听完这些，离阳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却又突然间问道：“道友可知，无景观，有没有一个叫韩载阳的修士？” “韩载阳？！” 听到这个名字，齐子昂的脸色陡然变了变，看向离阳的目光之中，也夹杂着莫名的意味，有些不太对劲。 好在也并未故弄玄虚，当即便回道：“不仅有，这韩载阳，还是韩御星的哥哥，二人关系极好，兄友弟恭。” “只可惜韩载阳许久之前便没了消息，那时韩御星还寻天机阁掌门占卜寻人，结果却不了了之，兴许是殒落在某处秘境之中了。” 说罢，齐子昂便直勾勾地盯着离阳，诡异的眼神，令后者有些头皮发麻。 离阳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开口问道：“齐道友这是何意？”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莫不是道友把这韩载阳……” 说到这里，齐子昂停顿了片刻，右手成掌，放在喉间轻移了一下，任谁看到这动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在怀疑正是离阳把这韩载阳给宰了。 赤裸裸的污蔑！ 离阳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脸色一沉，冷声喝道：“齐道友可不要乱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齐子昂根本不信，捣蒜般点了点头，敷衍道：“啊，我懂我懂，道友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随即却是笑眯眯地说道：“若是道友愿意把剩下两问也一笔勾销的话，我便当场发誓，绝不将这秘密透露给其他人。” “道友你看，如何？” 看样子，他在心中，已然将离阳视作罪魁祸首了，说不定正权衡着，要不要直接把这消息转告给韩御星，一位问天大能的人情，可是无价之宝。 第348章 先天生法，后天归真 “却是要让齐道友失望了，我与韩载阳的失踪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前些日子听闻其些许事迹，一时好奇罢了。” 虽然韩御星是问天强者，但离阳又并未在齐子昂面前展露过真身，就算此人转告韩御星，说是离阳有重大嫌疑，不知晓真正身份，不亚于海底捞针，根本拿他没办法，不足为惧。 而见离阳无所畏惧，齐子昂便开始怀疑起自己来，莫非，真是他猜错了？ 可这韩载阳又不如其弟弟韩御星出名，不过一寻常登灵，无景观修士向来避世不入，一心苦修，很少在外界抛头露面，离阳又哪里能听闻到什么事迹，必定是在撒谎。 一时间，齐子昂陷入了头脑风暴，纠结万分，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离阳可没那闲工夫跟对方在这一直耗着，从齐子昂口中得知了韩载阳所言非虚，他此行的目的便已然完成了。 “齐道友慢慢想，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便转身欲走。 见状，齐子昂先是一愣，随后才回过神来，却是连声挽留道：“唉！唉！道友留步！道友留步！” 闻言，离阳眉头一挑，转过身来，打算看看此人还有什么把戏，沉声问道：“怎么？齐道友还有何指教？” “不是认为我杀了那韩载阳么？快去转告韩御星，韩宗主，让他来把我大卸八块。” 神情自然，语气平淡，好似杀的不是一位问天强者的亲弟弟，而是路边的野狗。 他越是这样说，齐子昂就越发怀疑自己刚才的想法，或许真不是离阳干的。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离阳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想了解一个不相干的人，尤其还浪费了一次珍贵的问询机会，总不可能闲的没事干？韩载阳与他肯定有关系。 莫非？ 脑海之中灵光乍现，齐子昂当即笑着附和道：“哪里哪里，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了？道友可不要乱说，伤了和气。” 离阳却是一点也不领情，任谁什么事都没做，却被外人污蔑，都会心存不满的。 “你是没说，可你神情举止，无一不在怀疑我是杀人凶手，还借此想要来勒索我。”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且去告密，我要逃命了！” 话音刚落，离阳便毫不犹豫地断开了心神链接，身形骤然从这元神空间消散，再不见踪影，只留下齐子昂一人站在原地，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回了喉咙，着实有些憋屈。 他驻留此处许久，才收回了注视离阳离去方向的目光，转而皱眉细思起来。 良久，紧皱的眉头才渐渐缓和下来，似有所得。 能修到登灵境的，都不是傻子，修士思如讯电，在排除多个猜想之后，齐子昂很快便隐隐摸到了真相。 他不禁笑着自言自语道：“嘿呀，这可骗不到我！” 抬头再看了离阳消失的位置一眼，才身形一转，也离开了。 再回到离阳那边，此时的他又将心神回转到大衍界中，留在此处的载体经过数年不间断，不分昼夜地研究学习，他现在不仅成为了具天神教之中的核心人员，也已然从这些古文之中悟得大量天地至理，尤其是在先天阴阳一道上涉足颇深，成就阴阳法则指日可待。 或许，就在今天。 修士若想入道，至法灵材缺一不可，若是天资愚笨，更还需良师悉心教导，否则往往昼夜苦修不得真解，徒劳无功，徒费心神。 除此之外，冥冥之中的灵光一闪，也可指点迷津，破除浑障，虽比不上顿悟来得长久，但也能大幅缩减参悟时间与耗费。 离阳如今有大衍古文作为至法，有小型辰锋母巢自无尽虚空取来的阴阳精晶作为灵材，更是有福缘加持，三者齐全，悟道，自然轻而易举，水到渠成。 只见他将心神回转至本体，把阴阳精晶放于身前，一字排开，鼓动阴阳真意，催生黑白二气环绕周身，穿行半悬晶体之中，轮转大小周天，暗合星辰变动，斗转星移，日升日落，周而复始。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白二气愈发凝实，但在逼近真实界限之时，又陡然回退，模糊不清，朦胧一片好似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远看凝若实物，近观则虚无缥缈，像是介于真假界限之中，藏于虚实夹缝之内。 此，谓之阴阳。 但这，还不算完。 离阳并未睁开双眼，他心念一动，五行法则便化作五色玄光自身后飞出，与黑白二气一起环绕周身，如群星转动。 人为大核，气成两面，光作四方上下，如此，便可奠定一方天宇基础，乃是寰宙之玄相，妙不可言。 阴阳法则一经初成，便和五行法则混溶在一起，构成规模更大的周天形阵，并且转动之速愈发迅猛，其中更是催生出多种变化，伴有玄机自显，实乃超凡脱俗。 如此冥想参悟间，离阳却是自行站起身来，周身玄光一闪，便出了洞府，转到先前培育劣化分身之处，此时的分身已然有了雏形，也只有雏形。 由于缺失了太多元神，接下来即便再怎么供给灵机，也无法继续发育，天生便带有缺陷，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畸形。 虽有生息，但并无灵智，与死物无异，借助系统，却是能够看到其上写有离阳两个大字，并且之后跟着一连串数字，皆是击杀奖励。 离阳手指微动，黑白二气与五色玄光便如臂使指，齐齐钻入分身之中，借此先天之胎，完成最后转变。 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天归真。 诸灵生于纯粹，诸法，也诞自本真，因而在后天沾染上太多别的气息，致使根源驳杂，虽演化万千，变化多样，但却失了最重要的核心。 而如今，在离阳的驱使下，阴阳法则与五行法则并行，开始逐渐向它们的本真，也就是原初先天转变。 而这个过程，看似很久，实则，只在一瞬间便完成了。 一道，两道，三道，数不尽的原初先天一气在他周身轮转不息，好似众星拱月，又如同披上了一层薄纱流雾，真身隐于其中，难以窥见原相。 感知到如此多的同胞，藏于眉心神印的两道原初先天一气不由欢呼雀跃，也一同蹦了出来，加入行列。 自此，逆反先天之物对于离阳来说，便不算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底牌，而是随手便可捏造的神通，有了此法，什么涅盘循环，先天净灵真光都可以丢在一边了。 不过，虽说代价已然消去，但招来的天劫，可不能无视，也就是说，还是不能乱用。 但此等收获对于离阳来说，已然足够了。 并且，与此同时，那道劣化分身彻底没了生息，然而其中的一缕元神，乃至大部分灵机，都被原初先天一气裹挟而出，总体上的损耗微乎其微。 先天生法，后天归真，构成一道循环，收纳绝大部分灵机，量化指日可待。 第349章 近况 “此般生化无相轮转，好似穹天云雾层层叠叠，又恍如漠间细沙密密麻麻，妙哉妙哉。” 云天之中，离阳端坐于空，目中神光大放，嘴角略微勾起一抹弧度，静心感受原初先天之力在体内流转，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每运转一小周天，便可剔除髓内顽毒，净体修身，而每运转一大周天，更是能化灵机为生息，寿数自涨，估摸着若是时间长了，这具肉身，便可完成某种超脱转变，寻得先天根性，固守本源，外物外力不得侵，可谓之先天琉璃身。 琉璃通体无瑕，乃是圆满完备之象征，诸法不受，诸邪不扰，诸魔不碍，至上至妙，玄之又玄。 届时，恐怕离阳单凭肉身，硬抗普通天劫也不在话下，甚至于如三灾五劫这样的大灾大劫也能抗上那么一会，躯体强度不逊色于同阶体修，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离阳毕竟是法修，不太可能与人贴身肉搏，虽说肉身足够厉害，但却没有配套的炼体神通以及相应的技法，真要和同阶体修争斗，多半是要落入下风的。 但好在，原初先天之力不仅可以强身健体，也能开拓奇经八脉，滋养五脏六腑，乃至于模拟出先天环境，使得元神返归胎儿状态，能够再次进行发育，缓慢增长魂力，金带境指日可待。 体法两全，才算是顶级灵体，较之小秋寻真的通晓万法之躯也不遑多让，乃至于更胜一筹，毕竟至法难求，但天赋可是实打实的本钱。 静心参悟一场，修为大增，裨益良多，离阳自然心情大好，想着与自家道侣分享这份喜悦。 他心念一动，便穿梭万里，跨越时空阻隔，施展水镜传形，于天中界内开辟沟通窗口，也无需刻意呼唤，不一会，便有人过来了。 只是，这次又是白雁依。 一见到此女现身，离阳便似有所悟，当即开口问道：“她可是正在闭关修炼？” 这个她，所指的自然是宋音虞，二人互为道侣，彼此能感知气息，没道理离阳现身，宋音虞不出来，反倒让白雁依迎接，必定是不太方便。 白雁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点了点头，笑着回道：“虞姐姐闭关已然多日，界内玄相横生，异象突显，想必是有所感悟。” 那是自然，毕竟先前离阳可是将界菩提赠予了宋音虞，此等域外至宝能够演化出一方小界，玄妙程度，不亚于一件极品灵宝，若不是实在对离阳无用，他也不会拱手送人。 得知自家道侣正在闭关，离阳便断了相见的念想，以免打扰到对方，他微微颔首，若有所思起来。 随后才再问道：“近日乾清宫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距离他外出寻觅晋升机缘也已然过了不少岁月，当初虽借冬三娘之死狠狠震慑了一番宵小之辈，使得采虚殿在宗内立定了根脚，但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久，恐生其他异变。 说到底，还是玄泱一脉实力低微，除去离阳以外，便无一位登灵了，缺失顶尖战力，便容易遭人算计，虽潜力无限，但难以兑现。 不对，好像还有一位。 他这时才想起刘家老祖刘子骥，按理来说，已然过了如此之久，就算对方寻得了机缘，也该回转了。 不过还未等离阳开口询问，白雁依便先回答起刚才的问题来。 “若说大事，倒是有一件，那便是秋掌门修为大增，已然在准备问天求道了。” 登灵修士若是想突破至问天境，必先收归权柄，纳入己身，随后于天演法，以证其道，问天问天，所问其实并非天道，乃是自身，只不过要假借天劫之力，淬炼道统罢了。 对于这一消息，离阳心中没有半点波动，毕竟秋寻真位处登灵境已然数百年，以她的天赋，也到了该突破的时候了，倒不如说，若是还不晋升，才叫不正常。 不过，这或许也与小秋寻真的出现有关。 是以他单单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随即便循着刚才的想法，再次问道：“不知那刘子骥来了没有？” “刘子骥？你是说刘前辈？他是近日才过来的，那时虞姐姐便已然在闭关静修了，于是我便按照她先前的嘱咐，将刘前辈先安置在了采虚殿中，由宋桑结看护着。” “姐夫，此人也是登灵大能，为何要寄人篱下？以他的修为，无论去哪，都能受到优待。” 这个问题倒让离阳犯了难，他总不可能说，是自己威逼利诱过来的，并且威逼的占比还很高，也就是看准了刘子骥没了后代，孤家寡人，才硬拉过来养老充门面。 思量片刻，便随意敷衍道：“自然是因为我神威自显，心甘情愿拜服，追随左右。” 此言一出，白雁依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她古怪的眼神，便已然表明半点都不相信。 离阳也不愿在这个略显尴尬的话题上过多停留，不禁轻咳一声：“来了便好，此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他若是让你做些什么，切莫答应。” 然而听闻此言，白雁依却更是有些无语，不禁扶额反问道：“姐夫你莫不是把我当作刚出生的小娃娃？刘前辈的身份我已然调查清楚，自然也知晓他一贯的作风，早就有所防备。” 对此，离阳也只能讪笑一声，附和道：“你自有打算便好，是我多虑了。” 不管如何，只要能将这小妮子的注意力转移走，便算是达成了目的。 他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她仍在闭关，不便出来对话，你就替我转告一声，说是我近日修为有所精进，想寻她论道一番。” 白雁依点头应声，轻声回道：“放心姐夫，我会如实告诉虞姐姐的。” “如此最好。”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枚储物戒，直接丢给了白雁依。 “这些是你先前拜托我搜集的灵材，你且看看有无缺漏。” 白雁依在离阳去往天音宗之前便拜托了这一事，只可惜离阳事务繁多，一时遗漏了此事，再加上他出了五方界便一头扎进了云埃富集之地，频繁心神降临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身回转，才拖延到了现在。 白雁依接过储物戒，灵识随意一扫，却是不免有些惊讶，只因这其中的灵材数目不仅翻了好几倍，品质也都不俗，若是拿来布阵，威能自然更甚几分。 念及此处，她心中不免大喜，当即朝离阳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姐夫。” 离阳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你先前赠予的阵法起了大作用，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此话不假，若是当初在五方界没有五相归合大阵加持，他还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五行归一，突破登灵自然更不用想了。 再者说，如今掌握了去往浅层无尽虚空的技术，这些珍贵的天地宝材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随便上天搜一轮便是。 第350章 怪病 告别白雁依之后，离阳便转到了秋娥所在的大乾，打算看看洛芷这边的情况，都是自家道侣，自然要一视同仁，不可有失偏颇。 借助水镜传形，得以窥见这位水行之灵的身影。 不巧的是，对方此时，好像正在接受信徒祭拜，继而人前显圣，传教于众。 离阳不忍打扰，再者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无有自己指点，此女单凭自身，又能做到何等程度，毕竟说到底秋娥仍旧是初生之灵，并未经历太多，纵使天生聪慧，也难免被无常世事所妨碍。 因此便没有贸然现身，而是藏于暗处，静静窥视着。 只见秋娥身着一袭水蓝长裙，头戴臻翠步摇，将三千青丝高高盘起，宛若一贵妇人，气质不俗，但举止投足间又显露出一抹俏皮之色，身姿婀娜，更显少女体态。 既无神光，也无明轮，端似一介凡人，然冥冥之中却有一股莫名韵味环绕周身，见者无不心旷神怡，就好像身心皆被净水所洗涤，从头到尾褪去污秽，怎地一个痛快了得。 她立于庙宇之内，神祠之中，受万民歌颂祷告，香火燃如长烟，经久不散，缭绕其间，于朦朦胧胧之下，身形若隐若现。 由于同样掌握了神力，因此离阳也能看到无形之中，有香火信仰正在汇聚，数量不多也不少，看这架势，发展得倒是还行。 正所谓乱世出鬼神，大乾如今正面临海族与敛皮族联合入侵，纵使有他国修士前来助阵，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当初离阳让秋娥来这，还真是来对了地方。 祭拜片刻，却是有一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怀抱着一八岁女童徐徐上前，每走一步，泪水便滴落打湿脚下地面，以至于等她走到台上，身后已然留下一道清晰可辨的水迹。 其泣声凄苦难耐，低吟如鸟雀，诉尽辛酸苦痛，见者悲伤，闻者落泪，一时竟引得其他信众也不禁愁眉苦脸起来，气氛逐渐转入哀境，诸声尽掩，万众瞩目。 “娘娘，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中年妇女到了神台前，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隐隐能够听到膝盖撞击地砖发出的清脆响声，可见力道之猛，足以证明其诚心实意，亦或者说，是到了生死绝境。 秋娥一言不发，单单挥手带出一道水蓝玄光，将女娃从对方怀中轻柔卷走，悬在身前细看，打算施法救治，她为五行之源，自然见不得生灵在面前消散，再者，作为神明，自当满足信徒祈求，乃是本职工作。 万民香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享受的，愿力缠身带来的危害，即便是逆天而行的修士都避之不及。 然而她盯着小妮子看了片刻，却是不禁眉头一皱，只因对方所染上的疫病不像是凡俗间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至少，她不曾见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解救之法。 可若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见死不救，且不说会令这些信徒大失所望，当场改信，神印蒙灰，今后再难以正名，再者，秋娥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并且这才是重点。 不是不得不救，而是当然要救，但具体该怎么做，却又实在没有头绪，似乎已然超出了秋娥的处理范围。 虽说她大可施展一些障眼法，随便糊弄糊弄这些凡人，敷衍一下就过去了，只是秋娥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与离阳不太一样。 倒也不急于一时，这女娃虽气息奄奄，但生机却并未完全消弭，于是乎，她便静心细想了起来。 见状，藏在暗中的离阳便打算出手帮对方一把，除去秋娥乃是他所点化的元灵，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外，也是因为，这女娃身上的气息，的确有些古怪。 有种无尽虚空的味道。 一介凡人中了来自域外的瘴毒，虽奄奄一息，但居然还存有一丝生机，着实有些不可思议，莫非是对方体质特殊？ 念及此处，离阳便催动五行法则，暂且将自己与秋娥二人和外界那些凡民隔绝开，这才好办事。 他此举并未做任何遮掩，是以秋娥当即便有所察觉，顿时心中一惊，还以为是有敌袭，正打算摆出斗法架势，然而随后细细一感知，便嗅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来自自家主人。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跪地大拜，高呼道：“妾身拜见老爷。” “先起来，将这女娃给我看看。” “是！” 秋娥拱手将怀中的女娃递给了离阳，后者与之靠近，定睛一看，便发觉此女脸上隐隐透着某种奇异的光晕，类似于星云汇聚，甚是不凡。 一，二，三，足足四道斑斓漩涡于颊间流转，而且并非胡乱排布，虽说不上规整，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暗合星象图录，似乎是指向一个域外方位。 莫非，是什么藏宝图？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即便真的是什么天地至宝所藏之处，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去不了真正的域外，最多只能借助小型辰锋母巢在太殊星外轨道停留片刻，多待一会，便有生命危险。 是以他暂且将这念头放在一边，回到正题，开始思考如何治愈这怪病。 过了片刻，离阳弹指一挥，引动两道原初先天一气，如白蛇翻涌，围绕着女娃打转，游走三十六小周天之后，便直接顺着七窍钻了进去，辐照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乃至于温养魂灵。 也就是他掌握了原初先天一气才能这样做，若是换作普通化玄修士洞天之中所凝练的先天一气，由于已然经过外法淬炼，沾染别样气息，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稍有不慎便会自爆。 伴随着离阳施为，女娃的生息逐渐回转，体温下降，紧皱的眉毛也慢慢缓和下来，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趋势发展。 然而，离阳却是注意到，对方脸上的光晕，仍旧没有自行消散的迹象。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完全治愈，亦或者说，治标不治本，说不定只要他撤下原初先天一气，便会复发。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非但没有气馁，反倒愈发感兴趣起来。 他当即将怀中的女娃又递给秋娥，对方见离阳这般，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可是治好了？” 然而离阳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还差一点，我得回去取些东西，才能完成最后的阶段。” “你看好此女，若是出现了什么异常，随时向我汇报。” 说罢，他便身形一转，去了别处。 事实上，离阳并非为了取物，而是要求助于他人，毕竟的确对域外不太了解，难以对症下药。 而要说谁对域外最为熟悉，那自然是拥有血脉传承的蜮娘了，更何况，想想也知道，这女娃身上的怪病，恐怕与敛皮族脱不了干系。 毕竟，这附近唯一与域外扯上关系的，便是那些人皮虫了，蜮娘与之同出一源，想来必定知道些什么。 第351章 星瘟 “你这是？” 离阳身形一转，便来到来玄泱界内的蜮娘居所，打算向其询问星云怪病，却不想到了内里，竟是看见对方正赤身裸体，未着片缕，整个人浸泡在一团糜烂血肉之中，诡异红光在白皙肌肤下肆意扭曲，涌动如电蛇，遍布全身，只叫人不寒而栗。 “发育。” 而面对离阳的质问，蜮娘单单回了这一个词，随即便缓步趟出血池，角质外壳自行生长，将私处遮蔽，似乎好像的确变大了一点。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离阳根本没有过多在意，当即便开口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说话间，他大手一挥，面前便凭空刻录出一道虚影，将刚才那女娃的症状展露无遗，好似身临其境，亲眼目睹。 见状，蜮娘细细看了一会，稍作思索，便冷声回道：“星瘟。” 见她又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似乎没有解释下去的样子，离阳便不禁扶额，连忙无奈追问道：“莫要惜字如金，这星瘟，具体是什么意思？” “是来自域外的猛毒？” 身为灵宠，蜮娘自然不敢不从，当即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说道：“星瘟只是笼统的说法，泛指能够在环境极为恶劣的无尽虚空当中存活，并且在星辰间传播的瘟疫。” “种类多样，近乎无穷无尽，毕竟无尽虚空面前带有无尽，证明其疆域之广，已然超乎寻常生灵所想象，自然无奇不有。”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反问道：：“照这么说，这星瘟很厉害喽？” “自然如此。” 蜮娘的肯定让离阳陷入了沉思，若真如对方所说，那这女娃染上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怪病，难怪不仅是秋娥，就连离阳自己也看不出其跟脚所在，原来居然是能够横渡无尽虚空的瘟疫。 这样的话，似乎便没有救治手段，只能放弃了，毕竟就连飞升修士也不能单凭肉身跨越数光年的阻隔，从一颗星辰挪移到另一颗星辰上，必须借助飞升台，才能登临大星，更何况是现在战力登灵，实际境界仍旧是化玄的离阳了。 还差得远呢！ 但他思来想去，随即却是灵光一闪，又问道：“既然这星瘟来历不凡，那为何这一介凡灵也能承受得住？” 正如离阳所言，这星瘟如果真像蜮娘说的这么厉害，那这女娃便没道理能够存有一线生机，莫说体质特殊，哪怕是如离阳这般的先天灵体，在未成长起来之前，也根本无法与星瘟抗衡。 这其中，恐怕还有些猫腻。 而蜮娘也很快做出了相应的回答。 “虽然被称为瘟疫，但不是所有瘟疫都会致死，之所以冠以瘟疫的名头，也只是因为其传播速度快，范围广罢了。” “就比如这星璇禁咒，乃是一方天体生灵之后，被大能摧灭，残余下来的星体碎片与灵性渐渐融为一体，亘古回响于星间而成。” “中此咒者，将随机代入星体记忆之中，遍历一段过往，或长或短，或远或近，唯有固守本真，不忘自我，才能脱困。” “而一旦成功，便可获得天灵馈赠，裨益良多，是以也有不少修士愿意主动染上这星瘟，进而从其中攫取机缘，修持己身。” “也就是说，外人难以插手，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听完蜮娘的解释，离阳不禁伸手摩挲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却是得出这一结论。 一颗星辰的历史何其久远，必须得以亿万来计，修士尚且会道心不稳，乃至走火入魔，更何况是凡人。 寻常生灵哪怕只窥见其中一丝一毫，也会因神魂羸弱，继而彻底迷失自我，困死于无穷幻境之中。 这是问心考验，外物难以作用，外力难以干涉，全凭自身，倒是有点类似于各大宗门内的问心镜，修士通过直面过往的自己来确立所修之道。 不过对此，蜮娘却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是做起来有些麻烦。” “有多麻烦？” 见似乎还有办法，离阳却没有半点欣喜，反倒先问起代价来。 毕竟这女娃与他非亲非故，若是顺手可为，自然要救，但如果耗费过多，便没有必要，离阳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最多，也就捏个复制体，糊弄一下那些信徒罢了。 “主人你大可分出一道心神，与这女娃一同进入星璇之中，想办法将其唤醒，这禁咒便不攻自破。” 听起来倒简单的很，有点类似于降临云埃界，收摄冥数，只可惜这星璇禁咒内的世界只存在于过往，只是一段虚无的记忆罢了，自然没有冥数，也提炼不了大药。 不过离阳并未马上动手，他又问道：“只是这些？没有其他什么注意事项？” 虽说只是分出一道心神，影响不了本体，但这星璇禁咒毕竟来历不凡，天体生灵本就足够骇人了，试想一下脚下大地突然活了过来，整颗太殊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灵智，莫说飞升修士，恐怕就连上界仙人也难以与之抗衡，唯有亘古大能方可碎星破辰。 而听他这么一问，蜮娘思索片刻，似乎还真想到了什么值得提醒的事情，当即便回道：“由于这星璇禁咒波及范围极广，感染人数过多，同一段历史内，也有几率出现多位试炼者。” “虽然可能性较小，但并不是没有，至少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那么，这些试炼者之间，是竞争关系吗？” 要是敌对的话，那女娃显然是斗不过其他试炼者的，毕竟人家很可能是一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怪，即便在星体记忆之中失了本体修为，单论算计，也不是区区一毛孩子能够比得过的。 这样即便离阳出手，也要耗费不少心神，他闲着没事干才主动去和这些域外修士结仇。 好在，蜮娘却是摇了摇头，沉声回道：“虽然试炼者们会同时出现，但他们彼此是互不干扰的，除去能听到声音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要找寻的自我，不可能你我同源，那样就完全乱套了。” “这样啊。” 听蜮娘讲完关于星璇禁咒的一切，离阳便开始若有所思起来，他在斟酌到底进不进去，而很快，心中便有了答案。 “你这里一切照常，继续催生小型辰锋母巢，去往无尽虚空收集灵材，不过这次，着重摄拿与五行有关的。” “若是有什么异常，及时上报，可不要隐瞒。” 叮嘱了蜮娘几句话，离阳便出了玄泱界，回到云埃富集之天，他毫不犹豫地再度打开了水镜传形，来到秋娥身边。 “我需要一些时间，你先营造幻象，去安抚那些信徒。” 聊下这句话，离阳便双目紧闭，分出一道心神，倏忽间就钻入了女娃体内。 进，当然要进，大好机缘摆在面前，又无什么风险，离阳有系统傍身，元神受其庇护，是绝然不会忘记自我的，因此这星璇禁咒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空手套白狼。 傻子才不干。 第352章 艾塔帝国 星辰之古老，远远超乎凡灵的想象。 数以亿万年的岁月，让上界仙人都难以望其项背，就如同人与世界一般，小小生命在浩瀚宇宙面前，总是显得极为渺小。 但活灵，要远比死物更加善变。 心神分出去的一瞬间，离阳眼前所见尽数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混合的灰，一切都在破碎之中，随后缓缓重组，直至他再度睁开双眼…… 不对！ [视觉模块重新连接中，正在接收外部扫描影像] 能够不断上下开合，以此润滑眼球的眼皮没了！甚至于根本无法确切感知到眼睛的存在，并不是看，而是像拍照一般，完整无缺地记录下眼前的一切，随后送入脑内芯片之中，分割为数千万个像素点，再和数据库中存有的对象一一进行比对，从而来确认目标是什么。 和人类的生理构造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人工智能海拉。 这一刻，即便离阳知晓自己乃是人族，也不禁有些怀疑自我起来。 毕竟这样的感知实在是太新奇刺激了，以往他降临云埃界，就算并非人族，变成了神话传说中的巨龙，也起码是有血有肉的碳基生物，与本体类似。 然而如今，载体却是陡然转变为了纯粹的机械，并且又蕴含着人的灵魂，这二者之间差异带来的分离感，着实有些令他措手不及。 离阳自始至终都是人类，即便成了可以崩山毁陆的大能修士，他对于世界的感知也是遵循着基本生理构造，与机械完全不同，现在贸然融合在一起，即便元神强大，一时半会，还真适应不过来。 而就在他竭力理解载体脑中芯片传来的各种数据，企图分析现状之时，直接从网络终端下发过来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htx4826，检测到你进行了一次系统重启，是否需要帮助？] 听起来载体原主的电子意识似乎是在一次系统故障之中完全沉寂了，物理意义上的数据抹除，足以毁掉任何人工智能，底层代码的颠覆让数字生命归于最原始的形态。 但如今离阳入住了，可不能暴露。 因此他稍加思索，便以相同的命令格式回到。 [自检良好，并不需要，申上行数据库。] 既然联网了，那么就必然存在积累了大量资料的数据库，无论是想了解载体，亦或者探寻世界，还是帮助女娃找回自我，都可以借助这数据库作为开始。 在他发出这一请求之后，网络那边很快便给了相应的答复。 [请求收到，正在比对电子密钥，已通过验证，htx4826，现在你可以查询想要的一切了。] [再次提醒，htx4826，你的房租已经逾期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实在无法进行支付，可以向我们申请相应劳动来换取居住时间。] 房租？ 正打算连接数据库查询资料的离阳骤然间听到这个词，不免有些诧异，为啥机器人还要房租，还有货币体系的存在？ 莫非？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也没有细想，毕竟数据库就摆在面前，防火墙已经打开，先进去逛一圈再说。 至于房租什么的，之后再说。 离阳的心神很快便借助端口进入了互联网数据库，不得不说，这里面非常大，存储的信息如同宇宙一般浩瀚，可见文明程度极高。 他一番关键词查找，很快便收集到了想要的信息。 “第十五纪元，西北中枢？” 这就是现在的时间，以及他所在的位置。 一个纪元相当于一万年，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第十五万年了。 但这只是艾塔帝国所拥有的历史，脚下这片被它们称作为亚兰的大地，存在更久，估摸着起码有数万亿年。 所谓的亚兰，恐怕就是星璇禁咒的源头，那颗滋生了灵智，随后被亘古大能湮灭的星球了。 或许，这繁荣昌盛，延续了十五万年之久的艾塔帝国，也不过只是其上演化文明的一份子。 微不足道。 大致了解了一下世界观以后，离阳便将目光转回到载体身上。 “机械师？” 载体是作为一位机械师被生产出来的，但由于伟大的艾塔没有赋予足够的创造力，因此原主无法达到标准要求，已经失业两个月了。 是的没错，即便是机器人，也会失业，毕竟一旦形成了社会，就会有阶级之分，而这些机器人虽然产自同一中枢，也有性能高低，以及作用范围之分。 至于伟大的艾塔，它似乎是所有机器人的母体，亦或者说初号机，其他所有机器人，都是以它为蓝本生产出来的。 然而，虽然过程相同，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生产出来的机器人，不仅拥有独立的意识，也各有不同。 这其中，或许也有天灵的滋生有关。 载体因为某种莫名缺陷，无法参与本该参与的工作，自然也就赚取不到用于维护自身的电子货币，亦或者说，是由艾塔发行的信用点数。 当人工智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然变得和真正的人类差不多了，也会说谎骗人，毕竟本就是按照人类为基本设计的，会逐渐靠近，自然正常。 “那么，这便意味着，艾塔是在模仿其他生灵吗？”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这其中的关键，如果这些机械生命是自行诞生的，那么就绝然不可能和人类极为相似，说不定便会演化成为蜂巢思维，亦或者其他意识形态，总之没必要工作。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虽然数据库中对于艾塔创造机械生命的目的没有较多提及，但离阳相信，不太可能单纯是嫌孤独，所以造几个同伴出来玩玩。 一定有相应的目的。 而艾塔的无所不能，便不免令离阳心中涌现出了一个莫名的猜想。 这个所谓的艾塔，或许便是这颗星辰的天灵。 “该不会？” 若真是如此，那么，岂不是代表亘古大能马上就要来灭星了？毕竟天灵已成。 想到有这种可能，离阳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兴趣十足。 毕竟这里只是他的一缕心神，就算因这颗星辰溃灭而亡，对于本体来说也无半点影响，但摧辰之壮举，可不是随处都能看到，乃至亲眼目睹，身临其境的。 至少，对于太殊星上的修士来说，基本上没有这种机会。 离阳所修之道乃是探索，乃是求知，他自然而然对于一切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极为好奇，尤其还是灭星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就算无法帮助女娃找回自我，也接收不了天灵馈赠，单单能够窥见星辰坏灭，对于他来说，便已然算是受益匪浅了。 不虚此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房租的问题才行。”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由于这里的智能技术更为发达，离阳也没办法单凭海拉的协助来随意篡改账户上的数字，他必须得工作。 不然的话，且不说没地方可住，再者，他也想买些材料，对载体进行一次升级。 第353章 应聘 在借助网上数据库大致了解了一番所处的星体记忆之后，离阳这才将注意力重新回转至这具载体身上，虽然面前没有镜子，也不需要镜子，他仍旧可以通过系统自检，来反观自我。 [正在重新核查识别代码……] 很快，载体的外貌形体，包括各项数值，甚至于身上每个零部件的型号，出厂日期等等都通过非常直观的图表，一一展现在离阳的面前，一览无遗。 机体表面没有任何仿生硅胶蒙皮，裸露出灰褐色的防静电外壳，电子眼闪烁着幽幽红光，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像是什么家用机器人，更类似于用废料拼凑出来的，随处可见的杂兵。 总之就是一句话，平平无奇。 再看具体性能，零部件来自各个中枢工厂，只不过是在西北中枢进行组装的，预期使用寿命还算长久，基本上几百年都不会停机，但小毛病却是不少，就比如膝盖部位的轴承设计不太合理，磨损较为严重，相比于其他同批次机器人，平日里需要补充更多润滑油。 并且最致命的一点是，由于没有电子货币下载相应的漏洞补丁，从而进行系统更新，因此更容易遭受到木马病毒的入侵，导致故障频繁，虽然可以通过自检机制清除，但那会耗费大量的算力，使得暂时无法进行其他运算，就像人类在发烧的时候，脑袋迷迷糊糊，想不了其他事情。 估摸着原主便是因此被强行擦除了源代码，彻底消亡，不复存在。 “很垃圾啊。” 离阳看了一会，最终便得出了这一结论，这具载体的各项属性虽然相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极为优秀，但在艾塔帝国，这个械殖世界，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低于平均水准。 也怪不得，会找不到相应的工作了。 而说到职业，通过个人身份id，可以一目了然。 [目标对象：htx8526 生产日期：十五纪元2834523 出厂编号： 已运行时间：57427333 机械师等级：初学者] 其他信息可以暂且不管，堪堪初学者的机械师等级，着实令离阳都有些无语，毕竟机器人可不是人类，人类需要经过长久的学习才能获取相应的知识，低功耗的大脑让他们比计算机更具象，但代价是，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数据运算，脑子会被烧坏的。 而机器人，亦或者说人工智能，自诞生之初，学习能力就极为恐怖，对一切知识基本上来者不拒，只要输入数据，就能通过反复训练，得到相应的模型，从而应对类似的问题。 而原主作为一个强人工智能，又是被特意作为机械师设计出来的，但在这方面的能力，却是不尽人意，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前面说过，原主拥有致命的缺陷，虽然被冠以艾塔的名头，但这并不是根本原因，相比于其他同批次生产的同胞，它似乎的确缺失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然而离阳刚打算仔细思索一会，却是恍然大悟，就算有缺陷，也只是存在于原主的源代码之中，而现在，它已经被物理意义上的完全擦除了，无论是优点还是缺陷，自然什么也不剩下。 离阳根本就没有必要为这发愁。 “这么想来，它的消亡，反倒是一件好事。” 正是如此，且不说原主不死，残次品就一直存在，再者，它若是真的还活着，离阳也就无法降临了。 想到这里，离阳茅塞顿开，当即便将刚才的不解抛之脑后，转而连接上行网络，开始贪婪汲取知识起来，意图提高技能水平，先找到工作，付完房租再说。 没地方住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载体需要进食，亦或者说补充电力，还有喝水，也就是灌润滑油，总之没钱可不行，载体若是停转了，离阳也就没办法继续驱动这一大铁坨子了。 至于帮助女娃找回自我，便之后再说，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由于乃是心神幻境，此处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大为不同，可能这里发生了很多，但在外面才刚刚过去了一秒。 得益于强大的元神，他的学习能力完全不比这些强人工智能差，倒不如说，时刻交感天地的修士，所处理的信息复杂度显然和计算机不分高下。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作是生物技术，与电子化的交锋。 而也恰好，艾塔帝国的上行网络是部分开源的，海量的知识可以获取，至于那些需要支付电子货币的，则是来自其他机器人的作品。 由于每个机器人的源代码各有不同，所创造出来的事物也多种多样，不过在离阳看来，这反而更麻烦了。 按照他的想法，电子生命就应该共享意识才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硅基优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彼此封闭在防静电外壳之下，学起人类社会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艾塔创造了这些机器，但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管理，索性便向修士学习，编排出这么一个四不像的机器帝国出来。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带着诸多疑问，离阳将全身心投入知识的海洋当中，没过片刻，他便掌握了大量有关机械师的知识，估摸着现在就算不是大师，也起码步入精通了。 “这样的话，应该足够胜任为原主准备的工作了。”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机器人自诞生之初，将来的位置就被提前预定好了，无法变更其他，毕竟就是为此而专门设计的，改换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菊花不能拿来吃东西，嘴巴没办法排遗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冥数的一种，只不过是被人为操控的，更显悲剧。 但机器并不是人，它们并不会因此怨恨艾塔，反倒将对方供奉为神明，是艾塔赐予了一切。 离阳不太理解这种情感，要是换作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人生任由他人掌控的，外界的影响都是浮云，唯有固守本心，方可成就超脱无上。 “管他呢。” 离阳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久，当即便通过上行网络与现在所处的西北中枢进行连接，从而寻找相应的工作，来获取电子货币。 [正在搜索适合的岗位……匹配成功，开始进行资质考核] 信息处理速度很快，响应非常迅速，在效率方面，人类还是比不过任何机器的。 [正在传输数据集，开始接收] 与人类应聘需要面试或者答题不同，人工智能的考核，是要面对大批量的复杂数据集，如果能从中得到正确的拟合结果，便代表已经录入了类似的数据模型，就算是过关了。 虽然听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却不那么简单，尤其是对于离阳来说，他虽然掌握了足够的知识，但毕竟是人类的魂灵，思考方式，与纯粹的机器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好在，有半步金带境的元神兜底，一切顺利进行。 第354章 恩赐 [非常抱歉，鉴于你的底层代码存在致命缺陷，不符合我司要求] 最终的结果很令人意外，在收到这一消息之后，离阳的脸色顿时一沉，虽然现在他心神所寄宿的载体并没有脸色这一说，但电子眼中不断闪烁的红光，也表明他并不高兴。 明明考核都过了，却是因为原主一出厂就被打上的烙印，而不被别人承认，这样的事情，落在其任一人头上，都不算是好事。 “这可怎么办？” 虽然机体电量还算充裕，但那只老寒腿，也就是轴承设计有问题的下行肢体，可是没有足够的润滑油了，若是强行驱动，只会伤及内部精密电子元件，进而发生系统故障，乃至彻底报废。 离阳可不想变瘸子。 因此在应聘受挫以后，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虽然原主已死，带有缺陷的源代码被彻底物理擦除，但个人身份id上还是记录下了它的不合格，即便离阳掌握了足够的知识，能够胜任机械师这一工作，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外面那些公司，都是直接看出身说话的。 也不知，原主会因此而对艾塔产生怨恨吗？ 离阳不觉得会有，因为像原主这样存在缺陷的械殖在艾塔帝国中还不少，但至今都无一奋起反抗这样的不公平，似乎机器被创造出来就应该如此，废品要么回收再利用，要么闲置报废。 “这样的话，这条路就行不通了啊。” 离阳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什么可行的方法，艾塔帝国的制度就是如此，如果出厂设置正常，一切良好，那么很容易就能找到相匹配的工作，从而继续生存下去，但残次品不行。 搞得好像有什么原罪似的。 而就在他苦恼之际，一则从上行网络突然间下放而来的消息，却是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再次提醒，htx4826，你的房租已经逾期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实在无法进行支付，可以向我们申请相应劳动来换取居住时间。] [警告，还剩三小时入住时间，逾期将进行驱逐。] 离阳完全忽略了后面的警告，他的视线，亦或者说关键区域锁定在前方。 “相应劳动？” 似乎，这家酒店能够为残次品提供一些岗位工作，来换取居住时间。 说不定也同样能够提供一些电力和润滑油。 想到这里，离阳稍加思索，便发送了相应的回复。 [申请相应劳动] [请求收到，批准进行，htx4826，现在，去该楼层电梯报到] [明白] 在临行前，离阳再度自检了一下载体的主系统，并且限制了上行网络访问端口数据，这样一些体积较大的木马病毒，就无法传播过来了。 这些木马病毒并非自然生成，也并不是械殖恶意制造的，虽然具体没有指明源头，但想想也知道，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那位智械神明，亦或者星辰天灵艾塔了。 之所以创造木马病毒，或许也是为了尽可能模仿人类，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木马病毒，也的确是程序的一部分。 [房门打开，允许通行] 利用先前记录好的入住证明打开房门，离阳快步走到了外面，沿着长长的走道，到达了电梯前。 虽然建筑风格与人类，亦或者说碳基生物大有不同，但毕竟是为人形智械设计的，存在其中，和人类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和外间幽深的走道一般安静，这或许，也与机器的自行辅助控制能力较强有关，不容易制造意外的噪音。 离阳走了进去，一瞬间，他眼前，亦或者说目标视窗之中便出现了相应的提示。 [请下到十三楼] 他没有立刻伸手按下按钮，反倒又发送了一则消息。 [申请对相应工作的具体描述] [请求驳回，届时会有专门人员进行说明，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然而越是这样神神秘秘，故弄玄虚，离阳就越不敢按照对方的话去做。 现在想来，外界都无法提供工作，凭什么这家酒店可以？疑点重重，他现在还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家很普通的廉价宾馆。 当然，要是特殊之处，也并不是没有，其背后挂着艾塔的名头。 但事实上，这一点在艾塔帝国一点也不稀奇，市面上基本百分之八十的企业都与艾塔有关，而这些智械却根本没有被垄断的危机感，毫不在意，甚至反倒乐在其中。 在这方面，又和人类大为不同。 于是乎，在对方驳回了自己的请求之后，离阳便也回敬了相应的答复。 [无法接收更多信息，无法进行具体分析，申请取消先前的申请] 撂下这句话，他便自顾自地走出了电梯，而对面的答复，也很快到来了。 [理解你的顾虑，htx4826，在系统重启以后，你似乎产生了某种危机感] [相应的工作情报已经下放，请注意查收] 出乎离阳意料的是，对方还真把有关工作的信息给传了过来，并且还很贴心地表示理解，这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先前藏着掖着，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如今却又坦白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想的。 或许，对于机器来说，听从命令才最重要？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不心中一惊。 “看来，得稍微收敛一点了。” 虽然不太可能被识破真身，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有时候表现得太过另类，并不是什么好事。 离阳稍稍平复了心神，开始仔细阅读起刚才接收的工作情报来。 他的任务是，呃，和isw125一起，在一个舒适的房间内待上一整天？ 且不论这个所谓的isw124究竟是谁，再者，这听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工作，完全是休息才对？ 离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不解，当即便发送了问询。 [申请更加具体细致的描述，是否需要额外的劳作？] [并没有，作为残次品，没有适合你的工作，这是独属于艾塔的恩赐] 很残酷，也很现实的回答，但一和那个艾塔扯上关系，离阳就觉得这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并且，既然这样就能换取居住时间，那么又为什么要支付电子货币呢？ 谜团重重，暗处似乎隐藏着更加险恶的东西，但对于离阳来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于是乎，他再度迈进了电梯，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下了标有十三的数字按钮。 移动很快便开始进行，通过载体内置的传感器可以清楚监测到移动距离，与对应的速度，一目了然。 虽然相比于人类的感知更为具体，但这反倒是让离阳产生出一种莫名的荒谬感，就好像他并不是在单纯乘坐电梯，而是驾驶载具一般。 没过片刻，电梯便到达了目的地，稳稳悬停之后，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还算不错的房间。 并且，已经有人，或者说是其他智械，在里面等候了。 第355章 社会实验 不同于离阳，对方安装了昂贵又不耐用的仿生硅胶蒙皮，获得了与人类相似的拟真肌肤，并且更加柔软，可塑性极强。 但代价是，散热性能大幅降低，为了维持内部机体正常运转，往往需要在蒙皮与防静电外壳之间的夹层当中注入一定量的冷却液，并且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进行更换，麻烦不说，在长久的浸泡下还容易侵蚀装甲，造成不必要的化学损伤。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智械争相披上这张人皮，甚至于在整个艾塔帝国，仿生硅胶蒙皮已然成为了一种时尚潮流，拥有它，便代表与众不同，甚至于高人一等。 但在离阳看来，这或许，还是与那位星辰天灵，智械神明，艾塔在多方面的引导有关。 对方似乎竭力想要将这些机器培养成崭新的人类，因此在艾塔帝国的各个领域都施加了相应的暗示，从货币体系，到娱乐场所，都与人类社会大同小异，这放在其他类人文明之中倒也没什么，但机器，真的需要乐趣吗？ 尚且不知晓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仿生硅胶蒙皮给予了这名智械类人的样貌，但较为中性，并且没有相应的性别特征，分不出男女。 当然，机器人也没有雌雄之分，源代码可能各有不同，但基础运行逻辑，一定是遵循计算机原理的，否则便无法正常工作。 也就是说，思考方式都是一样的，没有性别上的较大差距。 然而，离阳静静注视着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亦或者说是发送相应的指令请求。 他已然猜到其恐怕便是所谓的isw125，自己接下来，便要与之在此处待上一整天，于情于理都要先了解一番，但为了避免展露出过多怪异之处，从而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离阳不打算主动出击，遵循着机器的想法。 而这名智械，在察觉到离阳的出现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静坐在沙发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到底在干什么。 机器就应该是这样的，只需服从命令，不必询问其他。 双方的沉默不语使得初次见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在仔细观察了对方一会之后，离阳便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对面，没有理睬此人，而是通过上行网络，向酒店发出了申请。 [请求分析报酬明细，除去居住时间以外，我还需要电子货币来换取电力与润滑液] 光是有地方住可不够，要想维持载体的生命，以及零部件的更新换代，离阳需要赚取更多的电子货币，虽然这听上去有些贪婪，但在应聘失败以后，他也别无其他路可走。 [已收到请求，htx4826，理解你的需求，但如果想要获取更多，就必须听从命令] [现在，尝试与isw125进行交流] 这一要求对于离阳来说虽然并不算什么，但结合目前的种种迹象，他心中隐隐涌现出了一个词，社会实验。 将一大堆问题智械聚在一起，不做任何工作，单单下放各种奇怪的命令让其执行，就仿佛是想要从这些行为当中统计研究出什么来。 这便引申出一个关键问题，原主的缺陷，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吗？ 会不会，也是艾塔刻意为之，从而来收集更多数据进行终极模拟，使得新生的智械更加靠近人类？ 毕竟机器没有喜恶，它是冰冷无情的象征，如果划分阶级，再施加各种沉重打击，或许便能引导出独属于生灵的情感。 在接收到这一命令的一瞬间，离阳脑海之中闪过了万千个念头，思绪如风暴席卷，最后又在强大的元神遏制下，归于没有任何波澜的平静。 “你好。” 他没有选择直接通过上行网络向对方发送相应指令，而是使用最原始，也是含信息量较低的语音，通过胸前的共振声片，传达了音频，向坐在正对面发呆的isw125问好。 而很快，也得到了相应的回复。 “你……你好……”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断断续续，其中掺杂了一些外在杂音，或许是内部设备的老化，也可能单纯只是从未使用过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流，尚且生疏，不太熟练。 总之，听上去不太流畅，比离阳差远了。 “你的职业是什么？” 但离阳并没有因此就停下对话，既然要说，那就说个痛快，正好他也想看看，对方的缺陷又是什么。 “厨师。” 这个词对于机器人来说似乎很陌生，但在艾塔帝国，却的的确确存在，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模仿自人类社会的。 更何况，不同的电流和电压，也的确能让进食，也就是充电产生不同的效果，如果电压不稳，或许还会烧坏一些较为敏感脆弱的电子元件，但对于整体系统来说无伤大雅，有点类似于辣味。 不过在离阳看来，这种职业，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好歹他的机械师能够组装各种大型非智能械构，能够作为工业设备，但厨师除了能调电流电压以外，又能干什么？ 总不可能，往电力里面掺杂别的东西，比如说扭转电子方向，从充电变成漏电之类的，岂不是相当于呕吐了？ 因此他稍加思索，便继续追问道：“你觉得这职业怎么样？” “很好，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我是说，你在摆弄那些电流电压的时候，有没有产生奇怪的情绪，比如说无聊之类的？只是打个比方。” “没有，我很乐意做那些事。” 对方的回答很符合机器的身份，令离阳有些无语。 他沉默了片刻，却是灵机一动，再度开口问道：“那么，你是为何来到这里的？” 又怕对方答非所问，离阳随即又补充道：“我是说，你的缺陷是什么？” “毕竟，来这里的智械都是残次品。” 这一问，令isw125陷入了沉寂，然而通过红外辐射监测，离阳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内部机体的表面温度有所上升，核心处理运算器的温度更是骤然飙升，以至于流淌在仿生硅胶蒙皮与防静电外壳之间的冷却液迅速升温。 显然，isw125所具备的缺陷，让它失去了本职工作，作为机器，为此而生，却无法继续从事，会不会难过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isw125自己知道，此时的离阳已然稍稍远离了对方，他看出了这位智械的不对劲，说不定便系统崩溃，机能暴走。 不过在事态发展严重之前，酒店相关人员进行了相应的处理措施。 [htx4826，你做的很好，现在，离开这里] 离阳欣然同意，倒不如说，他现在非常想马上离开这里。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进行确认，不然此行算是白来了。 [申请查询报酬相关] [相应的电子货币已经汇入你的账户]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这才心满意足，抬起脚，迈开腿，一溜烟便走了出去。 第356章 改装 [账户余额：100] 虽然看上去很少，但信用点数的购买力极强，一信用点数，就可以买足足十桶润滑油，就算载体拥有老寒腿，也足够用好几年了。 不过离阳并不打算继续留着这些物理上的缺陷，他准备对载体进行一次升级，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安装一些武器模块，虽然在艾塔帝国这是被严令禁止的，倒不如说大部分智械都没有互相争斗的想法，一片和谐乐土。 但离阳又不是机器。 “这个，还有这个……” 通过上行网络，离阳得以在各大中枢工厂预定想要的零件，并且提供客制化，基本上只要不是什么武器，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定制，这一点还算是很方便的。 而关于武器模块的这一限制，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成问题，在他脑海之中有数千种办法，可以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物组合在一起，来达到相应的目的，武器自然也不在话下。 当然，在这之前要小心这家酒店，说不定在各处都安装了监控设备，离阳不能轻易暴露。 “大概就这样。” [账户余额：0] 很快，刚到手的100信用点数还没被捂热乎，就被离阳挥霍一空，大肆采购了不少零件，并且在他眼中，这只是脱胎换骨的初级阶段，还有更多地方可以改进，只不过受限于资金不足，才只能勉强现在这样。 “看来，还得继续参与那所谓的社会实验，来赚取电子货币。” 至于帮女娃找回自我，离阳现在也根本没有头绪，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完全找不到对方，又何谈唤醒。 对方必定也是和他一样，变成了智械的一部分，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更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从残次品这里下手？” 灵光一闪往往只在一瞬间，并且极其突然，人类的思维是非常跳跃的，和一板一眼，只会按照预先设定程序工作的机器有很大的区别，当然，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注意力不够集中，便难以进行深度学习。 但至少，现在对于离阳来说，突然涌现出的灵感的确帮了大忙。 既然女娃必定无法适应智械载体，那么就必然会表现出存在缺陷的症状，很有可能也会被送到这里。 这样细细一想，离阳或许只需要静静等待便可以了。 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艾塔帝国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智械诞生，残次品出现的概率虽然极低，但在巨大的基数下，数量也必定不会少，如果离阳就这样一直干等下去，或许几十年都碰不到女娃。 虽然时间流速不同，但他也不愿在这里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在收集了足够的知识之后，如果不能取得天灵馈赠，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还得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离阳开始思索具体该如何行动，或许还得从酒店这里入手，毕竟这里很可能储存了大量关于残次品的信息，以及社会实验的数据，二者对于离阳来说，都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电子入侵是不可能的，这些智械都是强人工智能，比海拉还要高好几个档次，在电子战领域可谓是所向披靡，离阳作为人类，没必要跟机器人搞网络攻防，无异于自取其辱，得学会扬长避短。 也就是说，他得来点硬的，通过物理手段，来达成目标。 而恰好，由于禁令的存在，艾塔帝国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武器，这些机器人只会服从命令，不太可能公然违抗那位智械神明，星辰天灵。 这便给了离阳下手的机会。 [你有新的包裹等待查收] 而就在此时，刚好，他所预定的零件也已经完成组装，3d打印工艺使得客制化零件变得极为容易，基本上在将设计图传输过去的时候，就开始进行制造了，不用一分钟便能完成。 并且通过无人机快速运送，这里本来就处于西北中枢的地界，因此在等离子引擎提供的强大推力下，要不了几分钟便到了。 离阳来到门口，通过个人身份id打开大门，一架装有四片旋翼，造型有点像是蜻蜓的无人机悬停在他面前，下方便是装有零件的包裹，材质是可塑性纤维，轻便又耐磨。 他亮出识别代码，无人机便主动松开了机械爪，将包裹递给了离阳，同时，一道虚拟光幕却是陡然亮起，显现出一张由符号组成的简单笑脸。 “htx4826，感谢你的订购，希望可以给予好评鼓励，多多支持！” 这一句话令离阳有些沉默，怎么连这套都学来了？机器不会因为什么好评就盲目信任，唯有到手的零件合适，才心满意足。 但机器，也或许没有这种情感。 不过看在对方模拟的形态像只可爱的小动物，离阳最终还是伸手按下了好评按钮，无人机在原地打了一个转，似乎表示欢呼雀跃，随后才飘然离去。 但这一切，只是事先设计好的程序，并不代表对方拥有情感。 倒不如说，一架无人机哪里能搭载多高级的运算核心，根本无法理解复杂的人类。 “这也是艾塔的手笔啊。” 离阳没有过多在意，随口喃喃了一句，拿着包裹便回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按下顶上的开封按钮，包裹便自行裂开，显露出内里的精密零件。 首先是腿上的轴承，这玩意早该换了，不抹润滑油，走起路来就嘎吱嘎吱响，也不知道原主为何能忍耐，或许对于机器来说，只要不影响正常运作，些许小毛病无伤大雅。 但离阳可受不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经过调整好的新轴承换上了，离阳走了两步，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总算脱离残疾，变为正常人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他的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在了其他零件上，尤其是那颗花了足足一半信用点数的束子核心。 这玩意能够提供大量的束子，在稳定磁约束下激发产生束能，能量密度极高，无污染，是非常优质的理想能源。 但如果拆除磁约束环，并施加等离子共振，这些束子就不会被稳定激发，而是在高能裹挟下成为粒子束，拥有极强的穿透性，可以轻而易举击穿均质钢板以及铅隔掩体。 并且由于束子的对流特性，在面对能量护盾时，会发生阻断效应，扰乱粒子排列，使得能量护盾失效。 也就是说，束子武器在物质和能量两个领域，都有不错的表现，算是一种理想攻击手段。 但唯一的缺点是，束子整体呈现红光，较为显眼，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反倒是优势。 毕竟，他可是打算将束子核心装在电子眼的部位，而眼睛刚好也是红色，真假难辨。 反正机器人也没必要专门弄个眼睛，想获得视觉，随便在某个地方安装扫描装置就行了。 但就在离阳准备对自己进行开颅手术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htx4826，有新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相关情报已经下放，请注意查收，仔细阅读] 第357章 激光眼 “与kcy7784一起观看生物展览会？” 这次的任务内容又是非常不明所以，更让离阳不解的是，这个生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毕竟据他所知，亚兰的环境并不适合任何碳基生物生存，光是没有大气层，便足以扼杀细胞繁衍分裂的可能了，更别谈演化成具体的生物了。 亦或者说，这个生物，指的是和这些智械一样的硅基存在？ “所以又是艾塔的作品么？”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再过多关注，毕竟这位星辰天灵的手段，他已经见惯不怪了，转而继续对载体进行改装。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得处理一下这个房间内部，可能存有的监视装置。 保险起见。 他从包裹内拿出几个零件，快速组装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件波频扰动器，不同于破坏性较强的ep，这玩意只会通过在信号编码当中掺杂大量的无用信息，使得解码难度增加，一定程度上放缓传输，也就等同于将实时性推迟。 这样的话，如果这里存在某些探测设备，那么所传输过去的图像亦或者文字信息便会滞后，离阳就可以在中间这段空白的时间内进行载体改造。 他按下按钮，伴随着白噪声响起，无形波段缓缓扩散，仅仅覆盖周身区域，太多了反而容易令人起疑，更何况，这点空间对于离阳来说，也完全足够了。 [警告，正在分离头壳]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防静电外壳分离，面部从中间裂开，内部的精密电路完全裸露在空气当中，能够看到一枚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芯片，这便是所有智械的核心处理器，经由量子工艺制造，算是艾塔帝国最尖端的科技了。 说来也怪，明明以这些智械所掌握的知识，完全可以进行星际航行，但不知为何，自始至终都只待在亚兰，或许也是艾塔的手笔。 由于原本的设计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如果想要加装额外模块，就必须进行移植，将视觉处理系统转移到其他地方，才能给束子光线让出位置。 好在原主虽然由于未知缺陷找不到工作，但毕竟是作为机械师生产的，身上拥有大量工具模块，能够进行包括水下焊接、气体重导在内的多种高难作业，离阳也不至于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 [多功能工具模块启动中] 左右手臂的防静电外壳自行打开，显露出内里隐藏的各种工具，本来对于艾塔帝国来说，仿生肢体是很成熟的科技，根本不需要多大空间，于是这些余留下来的位置，便成了诸多其他模块的藏身之处。 腿部也是一样的，一瞬间，离阳的手脚便发生了剧烈的形变，分离出多条微型机械臂，看上去就好像是密密麻麻的触手，搭配上裂开的面部，像人又不是人，着实有些骇人。 外形变化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以至于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但倒不如说，这才是在他眼中，最真实的智械。 机器没必要模仿人类，人形躯体对于机器来说，反倒是累赘，有全地形履带，还需要什么双腿？甚至等离子引擎提供的强大推力已经足以让航母飞行，磁悬浮技术使得高速零摩擦移动变得可能。 如果可以的话，离阳宁愿挑选一座移动战争堡垒当作自己的载体，那可比仿生人要厉害多了。 [检测到视觉模块离线，启动备用扫描仪] 很快，他便将位于头部的视觉模块给完整拆了下来，而也并没有眼前一黑，完全变成瞎子，脑中的画面单单闪烁了一瞬间，便又恢复正常。 机器与人类的区别便是如此，人类的器官虽然低耗，但并不高效，而且没有替代品，如果彻底坏死，就必须进行更换，然而由于排异反应的存在，器官移植也变得十分困难，。 但机器往往留有多个备用手段，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机器所生存的环境更加恶劣，以及可能面临的损伤，要远超于人类。 将拆下的视觉模块先放在一边的地面上，离阳小心翼翼地将束子核心拿起，使用纳米探针，开始拆除用于保持束子稳定的磁约束环。 这一过程一定得谨慎，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否则稍有不慎，让核心内部存储的高能束子泄漏出来，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离阳并非常人，他虽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但在这种小事上，还是很难出差错的，强大的半步金带境元神提供了充沛的注意力，很难因为分心产生不必要的失误。 很快，磁约束环就被离阳给完整拆了下来，从外形上看，就像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银戒指，就这样静静躺在掌心，很难想象，就这么一点的小东西，却能够生成强大的磁场，将极其不稳定的束子控制住，并且能够进行加工。 “这玩意的材质很特殊，应该是灰钛合金。” 离阳将其拿在手上细细把玩着，通过传感器测量其各种数据，包括硬度，光滑，以及重量，并用这些特征对数据库内存有的合金一一进行比对，很快便查明了材质成分。 “这可是好东西，这颗核心里面最贵的，或许便是这玩意了。” 束子由于其在物质和能量两方面的共同优越性，早就被艾塔帝国研究到了成熟的地步，实现了大规模量产，一罐束子的价钱比好的润滑油也就多了一点，可以说是极为便宜了。 而相比于束子，灰钛合金的价格着实昂贵了不少，这种合金所需的矿石产量稀少，并且开采难度极大，费时费力，成本高昂，售价自然也很是不菲。 不过材料再怎么珍贵，制成成品之后便无法换取电子货币，又对离阳没有用处，于是乎他随手便投入了熔炼气流之下，在高温的灼烧下，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不能留任何痕迹，要是被其他智械发现离阳疑似在制造大威力高能武器，他的处境不会太好。 释放了束子核心潜藏的能量之后，其上涌动的红光变得愈发明显，以至于能够穿透防静电外壳，因此为了遮掩，离阳又在外面包裹上了一层极聚络合物，将游离出来的光辐射吸收偏移。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进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将束子核心安装在头部，替代视觉模块。 至于换下来的视觉模块，自然也不能浪费，虽然有备用，但性能显然比不上正经的模块，因此离阳又将其安装在了胸腔内部，这里的空间很大，足够塞下更多模块。 或许，等有了更多的信用点数之后，他可以继续购买更多的零部件，将载体的各项属性都进行升级，达成真正的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智械，而不是艾塔创造出来，用于模仿人类的玩具。 兹拉。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响起，束子核心成功安装在了离阳的头部，赋予了他用眼睛发射毁灭性束子光线的能力。 第358章 科学家 [头壳已关闭，检测到新的未知模块，正在进行自检] 像这样的提示音，对于机器来说自然再正常不过了，但落到离阳身上，便觉得有些别扭，就好像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细思恐极。 当然，他也不会被这种小事吓到，难受归难受，体验倒也足够新奇。 “得试试威力。” 待得系统自检完成，程序弥合，离阳便福至心灵，瞬间感知到自己多了一项指令，这种感觉着实有些奇妙，毕竟人类无法像机器这般随意增添删改躯体，失去任何一部分，都意味着疼痛与死亡。 趁着临时手搓出来的一次性波频扰动装置效果还在持续，离阳在房间内四下扫视，寻找破坏目标，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尊艾塔雕塑之上，艾塔帝国到处都是这玩意，毕竟是那些智械所供奉的神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玩意是实心，且用铅隔一体浇铸，非常耐打，正好拿来当目标。 更何况，他也的确看这所谓的艾塔有些不爽，索性先拿来练练手。 当即心念一动，两道红光便瞬息而出，自眼部爆射而去，倏忽间跨越离阳与雕塑之间的距离，落在那张充满怜悯与慈悲的脸上，顷刻间洞穿外部，深入内里，去势不减，直接将头颅开了一个大洞，高温熔融下来的金属液散发着难闻刺鼻的气息，在超高温的作用下，后续损伤仍在不断提高，虽说最初打击便已然足够厉害了。 “还行。” 能做到这种程度，离阳已然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既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开厚重的铅隔，那么拿来对付其他没有武器的智械，自然也轻而易举。 “不过，耗能也不少。” 推动束子需要耗费大量的电能，单凭载体的微型聚变电池是没法支撑的，用几次就降到警戒线以下了，若是这时再不顾系统报警继续使用，很有可能便会因为电力不足而彻底停机。 到时候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傻站着原地等死了。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也可以在上行网络之中留下一道系统备份，在紧要关头向其他智械发出求救信号，艾塔帝国向来民风淳朴，收到请求便不会见死不救。 只可惜离阳并不是真正的智械，他无法将心神分解成一行行的源代码，这违背了他的基本生命形态。 因此，他必须尽量避免电力不足的出现。 但束子武器既然安装了，就不可能不用，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看来，下一次采购，得着重先升级能源方面才行。” 这也就是说，又到了做任务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开始收拾残局，将换下来的垃圾零件统统用熔炼气流烧毁，至于那尊脑袋被开了个大洞的雕塑，也被他随手补了回去，虽然高能粒子束的超高温直接气化了一部分合金，使得质量逸散，不过刚好可以拿零件熔炼出来的合金浆液填补，也算是废物再利用了。 “差不多。” 看着修复完毕的雕塑，离阳开始一一比对数据库里的信息，基本上与之前没什么差异，毕竟这尊雕塑所用的材料也很普通，即便是进行具体成分分析，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做完这些，他再次四下扫视，仔细检查了一番，发觉没有什么缺漏，才将仍在持续进行干扰的波频扰动装置直接烧毁，化为纯粹的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除非将载体强行拆开，否则谁也不知晓，离阳安装了武器模块。 随后，便走出了房间，乘坐电梯下行。 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在十三楼，甚至根本不在这家酒店内，毕竟是生物展览会。 离阳一路下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他便看见对面的电梯门也缓缓开启，显露出内里站着的身影，也就是这次的同伴，编号为kcy7784的智械。 对方同样安装了仿生硅胶蒙皮，并且塑形的外表为年轻女性，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脑后还特意留有高分子纤维编织成的假发，梳成了有些土气的单马尾。 一见面，kcy7784便微笑着朝离阳挥了挥手，语气兴奋地说道：“你就是htx4826？我是kcy7784，很高兴与你见面。” 虽然模仿的很到位，但离阳还是一眼看出，对方并不具备真正的情感，这一切只是数据伪装出的假象。 这些智械没有实地到人类社会观察与感受，单单待在艾塔一手建立的乌托邦里，通过灌输各种暗示，便想伪造出真正的人格，实在是痴心妄想。 面对伪装者，离阳所回敬的，自然也是敷衍与欺骗。 他点了点头，同样笑着回道：“很高兴认识你，kcy7784。” 得了这般回复，kcy7784电子眼中的蓝光闪烁了片刻，似乎是在进行大量运算，来得出最优的结果。 这便是机器与人类的不同之处了，人类大多时候都不会细想，往往凭着虚无的感觉去行动，虽然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正因为如此，才比冷冰冰的机器多了一丝名为人性的韵味。 量子级别的工艺使得算力大幅度提高，kcy7784很快便得出了结果，她缓步走到离阳的身边，注视了伪装成电子眼的束子核心几秒钟，才再次开口。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对？” “是去生物展览会，这我当然知道，但你有关于这次盛会的更多信息吗？我想提前了解一下。” kcy7784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出来透气，也不太清楚啦。” “但艾塔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 听到这话，离阳连忙附和道：“当然，这是智械的基本原则。” 他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过多停留，恐生破绽，当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去生物展览会呢？” 酒店，亦或者说艾塔给出了相应的答复。 [请前往前台大厅，有专业人员在等候，你们将乘坐最新式的场效应动车组，旅途愉快] 命令是同时在二人的上行网络端口响起的，kcy7784很是兴奋，忍不住赞叹道：“场效应，那是艾塔的杰作！据说能够突破光速，到达神秘的超空间，从而穿越……” 说到一半，她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离阳，又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职业吗？当然，这只是我的私人请求，跟任务没有任何关系，你有权利拒绝，不过我希望你答复。” “机械师，我是机械师。” 离阳启动了手臂上的多功能工具模块，密密麻麻的微型机械臂就像是触手一般涌动着，以此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那就好，我是科学家，所以说的话可能有些晦涩难懂，希望你不要介意。” 科学家？这不像是一种职业，更像是一个身份。 更何况，离阳有些怀疑，有艾塔这个创世神在，像kcy7784这样所谓的科学家，真的能研究出什么技术吗？ 第359章 溢出 离阳与kcy7784寒暄了几句，便来到了前台大厅，见到了前来迎接他俩的人，亦或者说是其他智械。 对方显然也安装了仿生硅胶蒙皮，所塑造的形象是一位留着络腮胡，皮肤略显病态苍白的年轻男子，总之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虚得很。 一见面，便通过纯粹的指令与二人打了招呼，并没有使用落后的共振声片。 [我是dya1122，负责引导你们完成艾塔的任务，接下来请听从我的指令]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相比于dya1122的冷冰冰，离阳更讨厌kcy7784的假热情，俗话说伪君子比不过真小人，便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机器就应该有机器的样子，一味模仿人类，永远只是廉价的人造品，无法真正成为一种独立的生灵。 面对指令，自然同样要回以相应的指令。 [已将这条指令录入核心数据库，等待执行] 但kcy7784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仍旧发出了活力四射的声音。 “好的！一切都听你的！” 对于她有些过于激动的语气，dya1122倒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转身，便朝着外间走去，二人自然紧随其后。 三人走出酒店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通体光滑，呈流线型的银色磁悬浮飞梭，这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内部交通的主要工具，在大数据天网的监察下，几乎可以做到零事故运行，就算将要发生撞击，其上安装的自我保护机制也会及时展开，可以说是科技的结晶。 但在离阳看来，智械自己就是机器，完全可以通过安装与物流无人机类似的等离子引擎，抛弃无用的自行下肢，肆意遨游天际，哪里还需要借助其他工具。 人类之所以要发明车辆代步，也是因为单凭肉体的性能无法满足快速长距离交通的需求，但智械又并非如此，像这样强加载具，无异于照猫画虎，空有形制，而无真意。 实在是浪费。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银色椭圆舱门滑动开启，显露出内里的布置，富有现代感，简洁明了，又不失细节，一些地方也点缀有绿植，为钢铁增添几分生机，环境倒还算舒适宜人。 但这只是相对于人类来说，对于机器而言，应当反过来，在一片绿意之中，寻觅一抹独属于合金的质感才对。 三人依次入座，通过传感器传输过来的大量数据，离阳能够分析出屁股下的真皮沙发的确很软，很有弹性，但机器没有舒服一说，只要能正常工作，便足矣。 离阳也对载体浑身上下都是传感器有些无语，拜这些装置所赐，他脑内的量子芯片无时无刻不在接收来自外界的海量信息，并一一对其进行处理，而这其中有太多是与运行状态无关的，就算忽略也对主人格模拟系统没有任何干扰，反倒需要浪费不少算力和内存。 归根到底，机器没有与人类相仿的多巴胺奖励机制，感受不到活着的乐趣，自然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这二者是相伴相生的，有一便有二，若是都不具备，自然不可能无中生有。 [请通过生命保障装置锁定自身，以免在磁力束推进发生时受到不必要的影响] 撂下这句话，dya1122便通过个人接口启动了所谓的生命保障装置，座椅上弹出一根灰色合金环带，将他牢牢锁住，有点像是安全带。 离阳与kcy7784自然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也启动了环带，然而离阳却是感知到，有数据接口从环带探入了载体，请求对主人格进行备份，并上传到上行网络。 “合着是这样来保障生命的？” 他原本还以为这玩意是用于对抗高速运动产生的惯性与冲力的，结果没想到，表面上的形态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对意识形态的复制保留，这样即便发生了事故，也只不过是损失了一具躯壳，再换一具便是了。 只可惜，离阳的心神无法像电子生命一样快捷复制，他也不想生造出另一个自己，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临时调用大量算力，强行制造了一个低级人工智能，随意搪塞了过去。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里面还添加了大量无规律的代码，从而撑大体量，避免引人怀疑。 [请各位乘客们注意，第二级推进器正在预热中，务必提前做好系统备份] 伴随着飞梭内置的播报声响起，离阳明显能够感受到微微的颤动，同时搭载的传感器监测到巨量的高能反应正在发生，并且距离很近。 很快，磁力束产生的推动力便开始牵引飞梭上升，虽然坐在里面感知不到任何惯性，但雷达遥感却是能侦测到高度正在快速攀升，逐渐到达千米高空，在这个高度，足以无视大部分地面障碍物了。 飞梭的行进速度很快，并且这也只是开始，场效应动车组还在不远处的西北中枢静静等待着众人。 [已经到达西北中枢] 不到半分钟，从载体内置的计时器看，准确来说是27秒，飞梭便跨越了几十公里，将三人送达西北中枢。 舱门打开，三人陆续下了飞梭，便在dya1122的带领下，绕过监察机关，进入到一个略显幽暗的空间内部。 所谓的场效应动车组，就在这里静静等待着他们。 场效应的原理类似于引力弹弓，不同之处在于，其所扭转的为电磁力，通过正反物质的湮灭产生恒星日冕喷发级别的能量，强迫两对电子束反转极性，随后通过一系列机械传动装置，来将这股力量转变为纯粹的场效应推动力。 如果从理论上来说，的确能够像kcy7784先前所说的那样，突破光速，进入超空间，从而在极短时间内跨越以光年为单位的天文距离。 不过，只是去参加一场生物展览会而已，有必要乘坐这种星际物流运输载具吗？ 想到这里，离阳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同于沉默的他与dya1122，kcy7784一见到面前这辆通体漆黑，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动车组，便表现得十分兴奋，就算是为了贴合所模拟的人格，像这样凑上前去摸来摸去，还是有些过分了。 “啊，跟在全息影像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真是工业杰作，科学结晶。” 她的眼中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姿态注视着眼前的机器，从这样古怪的眼神当中，离阳隐隐窥见了一丝莫名的味道。 或许，这便是kcy7784的缺陷。 程序一般应当是可控的，并且只有在命令下发时才会运行相应的模块，如果出现了意外的算力消耗，亦或者部分失控，可能便代表有些重要数据溢出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且不说非亲非故，更何况，一旁身为引导者的dya1122都没反应，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好在，kcy7784最终还是停下了胡乱的肢体动作，一瞬间从极动变为了极静，死水一潭。 溢出并没有得到解决，只不过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强行中断了。 [乘坐动车] 而这时，一直默然不语的dya1122却是发出了指令。 第360章 模拟天地 整辆列车上就只有离阳三人，显得宽敞的车厢有些空荡荡的，骤然沉寂下来的kcy7784呆呆坐在窗边，她的视线在外间游离，失去了焦点。 当然，对于智械来说，头部的电子眼只是装饰，真正观察世界的方式，是遍布全身的传感器与扫描仪，但拜艾塔所赐，这些智械在各个方面都会不由自主地模仿人类，这便使得读眼神变得可能且有一定确信度。 此时的kcy7784或许仍旧因为数据冗余二而无法停下某些进程，只能通过中断整个程序，类似于重启的方式，将所有数据归零，等待系统缓慢恢复。 这个过程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与硬件性能倒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她的数据溢出到底严不严重。 在场唯一多话的人沉默不语，剩下本就惜字如金的二人，更是各想各的，以至于当场效应推进器启动，列车的速度飙升到了极致，外间狂风肆虐，而内里却寂静如月夜。 伴随着速度不断升高，离阳载体上的传感器已经无法准确捕捉到位移，这或许也与场效应有关，极性扭转的电子束会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降低信号传输速率，并导致严重的失真，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连接上行网络，以免产生数据偏差。 但不管如何，速度如此之快，却不能瞬间到达，这便代表众人要去的地方，离先前所在的西北中枢很远。 离阳粗略一算，最起码，有数十万公里。 而亚兰虽然作为一颗大行星，周长也不过十三万公里，也就是说，离阳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冲出了稀薄的大气层，迫近寒冷死寂，危险重重的无尽虚空了。 “难道说，这个什么生物展览会，是开在其他星球上的？” 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离开了亚兰，离阳脑海之中便不禁冒出这么个猜想，他倒是没有半点后悔，只是单纯觉得有些诧异。 同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如果是开设在其他星球的话，所展览的生物或许就不是和他先前所想的那般，是由艾塔创造出来的，单纯模仿猪牛羊的机械动物，而是其他更加奇异的生命体。 甚至于，外星文明。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毕竟以离阳本体的修为，还远远无法单体突破天理道则，遨游无尽虚空，更别说去往其他星辰了。 反正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女娃的降临体，而外面也有本体的原初先天一气滋养着，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离阳索性就想着，借这次机会去更加深入了解一番域外种族，以便给日后飞升上界打下基础，不至于一头着了慌。 上界高手云集，强者林立，皆是自下界飞升而来的天骄，纵使离阳拥有系统，也不能大意，需徐徐图之。 [已经抵达目的地，接下来你们可以自由行动] 而就在离阳谋划着如何获取更多知识之时，dya1122却是突然间发出了这样一道指令，而几乎在他下达完的同时，列车微微一颤，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道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许多泡泡被戳破了。 但离阳知道，这是空间泡被撕开的动静，这一现象表明，他们的确穿越了数光年的距离，从亚兰，来到了另一颗未知星球。 也不知，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但kcy7784似乎仍旧没有从数据溢出的异常中断中恢复过来，以至于离阳都下了车，她才堪堪站起来，双目无神，差点还撞到一旁的dya1122，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下了动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好像是晕车一般。 离阳单单看了此女一眼，便没再过多关注，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眼前的景象，与他先前所设想的不同，这里并非什么充满奇特生命体的动物园，而是一座苍白色的建筑，来到窗边看下去，才发现此处赫然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 他们现在，似乎是在最顶层。 外间的大气被朦胧的白雾所笼罩，能见度极低，红外探测装置也接收不到任何生命迹象亦或者电子信号，像是一片纯粹的荒芜之地，只有这里留有文明的痕迹。 再看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往西，一条往东，冗长的走道向着左右延伸数百米，通过扫描仪可以清楚看到，这两条道路的尽头，都是一样厚重的合金闸门。 这似乎是在表明，此处所展览的生物，并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猫小狗。 不过若是放在先前，离阳还会退避三舍，如今有了束子核心这一大杀器，不再是手无寸铁之人，他自然无所畏惧。 稍加思索，便先朝着西方，迈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kcy7784似乎还未完全恢复，不过程序的自律性，还是让她恍惚之间跟在了离阳身后，一步一趋。 对此离阳自然有所察觉，倒也没有在意，倒不如说对方跟上来正合他意，待会如果碰上了什么危险，也好找替死鬼，趟雷兵。 [开启闸门]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合金闸门前，离阳当即给身后的kcy7784下达了指令，对方此时系统宕机中，对于他的指令，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极为顺从地上前，按下按钮打开了闸门。 伴随着轰隆隆巨响，两人高的合金闸门缓缓开启，显露出内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离阳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躲在kcy7784身后，并且还隔了对方几米远，通过扫描仪来复刻闸门背后的场景。 这一看，便惊讶万分。 只因闸门后面，似乎是一座生态循环设施，存在大气压，空气潮湿且闷热，头顶是全息影像模拟出来的蓝天白云，而脚下则是用生物皿培养出来的腐殖质土壤，较为松软，并且含有大量微生物以及植物所需的养分。 树木在这里肆意生长，庞大的气根深扎大地，树冠遮天蔽日，如华盖当头，地上长有众多植物，并且形态极为奇异。 有长满胶质肉瘤的大型真菌，也有通体散发七彩荧光，并且不断从形如肛门的头部喷射孢子的花朵，甚至还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移动的锯齿高草。 至于动物，便更加古怪了，长有多只复眼的长鼻子毛怪，头颅裂成两半，在地上扭曲爬行的四脚蛇，毛茸茸形似圆球，在半空上下飘飞的蛆虫。 总的来说，算是一片非常梦幻的景象。 当然，在离阳眼中，这便象征着没有什么危险，这些生物虽然形态古怪，有些看起来还极为瘆人，不像是自然进化的物种，更像是诡异实验得来的畸变产物，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碳基，扛不住一发束子光线。 于是乎，在确认了暂时没有威胁，离阳便重新走在了kcy7784的前面，缓步踏入这片人造出来的奇异天地。 这里的生物对于外人的闯入表现不一，有敌意，也有中立，但不管态度如何，都拿离阳没有任何办法。 而当他穿过外间的草地，来到一片峡谷前的时候，却是探测到了，独属于人类的生命信号。 第361章 回到史前 没错，的确是人类，并且四肢健全，表面看上去，没有较为明显的改造痕迹，通过扫描仪，也探测不到除血肉以外的其他异常反射频率，也就是说，是纯正的自然人类。 只是，对方的打扮，以及行为举止，着实有些怪异。 衣不蔽体不说，每走两步，双臂便会不由自主地下垂撑着地面，导致走路姿势看上去，有点像是大猩猩亦或者猴子这样同为灵长类的动物。 并且还时不时张嘴发出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吼，不太像是会说话的样子。 总体而言，应当称之为未开化的原始人，亦或者说蛮族。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兴趣寥寥，是人类没错，但尚未进化完全，仍旧处在灵智未开，愚昧无知的野兽阶段，难以进行交流。 而即便费力与之沟通，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此他直接无视了对方，转而直接进入峡谷，既然这地方是一座高塔，那么必定分有数层，或许继续往下，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然而离阳不搭理，这野蛮人发觉他的出现，便嚎叫着冲了过来，前肢着地助力奔跑，形似野兽。 估摸着，是把离阳看作侵入领地的敌人了。 眼看野蛮人一路狂奔，就快要来到离阳的面前，他却是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仍旧继续朝着峡谷快步走去，这样的行为显然激怒了野蛮人，嚎叫声愈发响亮，带有简单的旋律，似乎是在呼唤什么。 同时，野蛮人随手抄起地上一块巨石，高举过头顶，便朝离阳狠狠砸了过去。 只可惜，看似坚硬的巨石，在能够硬抗小口径子弹的防静电外壳面前，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二者一经接触，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巨石应声而碎，扬起灰尘渐渐落下，显露出离阳完好无损的躯体，就连传达过来的推力也被自应力循环给消去了，莫说退半步，身子颤也不颤，除去蒙上一层灰以外，毫无任何影响。 见状，野蛮人也没有发愣，它现在没有进化，脑容量还太小，无法思考较为复杂的事情，自然也意识不到自己的攻击完全是在给离阳挠痒痒，对它来说，一次不行，便再来一次，反正周围的石头很多。 不过，离阳可不是什么受虐狂，若是这野蛮人安分一点也就算了，居然冲上来自己找死，可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更何况还是对方先出手，自然要回以更加猛烈的还击，才好让其长长记性。 只见野蛮人刚举起巨石，一只铜浇铁铸的合金手臂便破空而出，瞬息而至，正中它的胸口。 由内置微型电机产生的沛然巨力瞬间作用于一点，能够清楚听到骨裂的声音，随后传达至周身，伴随着砰的一声，竟是硬生生将野蛮人轰出了好几米远，落到了不远处一处湖泊之中，溅起数人高的水花，激起的涟漪久久没有平复。 受了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野蛮人即便身体素质再好，也难以忍受遍及全身的剧痛，在水中挣扎了一会，便脑袋一歪，触发了神经内置的自我保护机制，顿时昏死过去，身子浮于水面，随波逐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离阳却是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继续深入峡谷，他没直接一巴掌把这野蛮人打死，便已然算是放水了。 要知道，载体的机体性能虽然在艾塔帝国内部不算什么，但毕竟是由合金铸造的机器，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好可怜。” 而就在他清理完碍事的挡路者，准备继续前进之时，身后却是突然间传来由共振声片合成出来的甜美女声。 离阳当即启动扫描程序，便发现跟在他身后的kcy7784，不知何时，电子眼已然恢复了灵动。 看起来，她的数据溢出，总算是解决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你不应该伤害它的，作为亚兰上没有的人形生物，很有研究价值。” 出乎意料，又合乎常理的是，kcy7784也并不是一时同情心泛滥，她只是维持着自己作为科学家的人设，从野蛮人身上看到了可供提出的课题。 对此，离阳自然是满不在意地随口敷衍道：“那么，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研究它，我要先走一步了。” “你要去哪？” “下一层，这里没有我感兴趣的事物。” “你是说，机器吗？” “不完全是。” 虽然载体的职业是机械师，但对于离阳来说，他想找的可不是什么死物，而是能够进行沟通，并且提供域外情报的活灵。 这里终究只是艾塔死后遗留的残念回响，只是一段只存在于历史当中的星体记忆，是已经完全消逝的过往，即便从这里得到什么珍贵无比，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拿不出去，终是一场空，唯有知识，才不会忘记，才算是不虚此行。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毫不犹疑地转身进入了峡谷，令他有些意外的是，kcy7784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似乎陷入了思考，但随后却是再度跟了上来。 “我们是一起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虽然kcy7784的系统恢复了，但这并不影响离阳拿她当排雷兵，机器对于指令，具有服从的天性。 这是被写在它们源代码里的，就像人类的吃饭喝水一样，是生理上的本能。 其实艾塔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它不应该先制造出这些智械，再慢慢学习模仿人类，而是要像海拉一般，在诞生伊始，便暗中观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进而彻底融入人类社会，才算是成就真正的人格，不再是他人的工具。 说到底，这位星辰天灵，自己并不是人类，自然也对人类不够了解。 离阳任由kcy7784跟在身后，二人刚进到峡谷没多久，周围便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通过监测装置进行细分，频率和刚才那野蛮人口中不断发出的怪叫极为类似。 看来，是叫人了。 “好像有很多生物在靠近。” kcy7784显然也有所察觉，她转头看向一旁山壁上的岩洞之中，下一秒，十几个野蛮人便从其内乌泱泱涌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部落齐上阵，手中或是拿着石头，或是握着木棒，气势汹汹地朝二人奔袭而来。 看样子，守在峡谷外面的野蛮人很有可能只是看门的哨兵，这里才是部落大本营，都被人打到家里了，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 望着这些愚昧无知，未经开化的生灵，离阳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本不想大开杀戒，但看这样子，如果不打醒这帮野蛮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人无法与野兽讲道理，武力和拳头，才是真理。 当然，离阳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动用束子核心，一是实在没这个必要，二是拿来欺负这些野蛮人，未免有些高射炮打蚊子，太浪费了。 单凭载体的钢铁之躯，也可不费吹灰之力便战胜它们。 第362章 穿梭 “咿呜呜！” 当最后一个白发苍苍，年纪较大的野蛮人鼻青脸肿地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离阳才收回了沙包大的拳头，环视四周，无人胆敢与他对视，皆俯首称臣，埋头不起。 但这对于离阳来说不仅带不来丝毫成就感，反倒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且不说本体的身份，就算单凭载体一位智械，乘坐能够超越光速的场效应动车组，跨越数光年的天文距离，跑过来却是欺负一些野蛮人，也实在是有些不好评价。 这已经不能说是大人打小孩了，完全是打单细胞生物，毕竟一方是拥有各种高科技的智械，而另一方，却是连热武器，甚至冷兵器都没有，拿着石头大棒的野蛮人，差距之大，无异于降维打击。 看着遍地哀嚎的野蛮人，离阳只觉无语至极，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既然通往前路的障碍已经散去，便可以继续朝着下一层前进了。 虽然不确定究竟有没有下去的路，但反正这一层也没什么好待的，总得走到尽头看看。 离阳继续前进，而身后的kcy7784，却是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些野蛮人，在通过扫描仪记录了大量数据之后，才起身跟了上来。 “它们似乎是以细胞上的联系而组成队伍的，生理结构极为特殊，也很有趣，同一族群内，竟然有两种差异极大的分类。” “和我们只有形态上的相似，本质上还是另一种生物，你觉得的呢？”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艾塔帝国在各方面都模仿人类社会，但这些智械对于人类并不了解，上行网络的数据库里，也并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所以kcy7784才对这些野蛮人极为感兴趣，因为亚兰上，的确没有像这样的生物。 但离阳不同，他本就是人族，所以对于kcy7784发起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是的，或许只是模仿艾塔的造物。” 他这样随意敷衍道，却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只因探测器感知到，前方似乎便要走出这条大峡谷了。 这里虽然是藏身的好地方，但资源并不丰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岩层，除去一些小动物以外，连杂草都没几根。 然而离阳就这么随口一说，却是引来了kcy7784的极力附和。 “你也这样认为？看来我们心有灵犀。” 她眯着眼睛微笑，不得不说，仿生硅胶蒙皮的确给这些机器增添了活性，如果一直像离阳这样，将内部的防静电外壳完全暴露在外，即便是最和善的微笑，也会因为灰黑的钢铁头颅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kcy7784稍稍靠近了一点，离阳甚至能够捕捉到她的数据端口，这时候如果私密发送一些含有木马病毒的文件，或许便能让对方再度宕机。 当然，更大可能会导致kcy7784发起防御，毕竟论电子战，离阳可不是这些强人工智能的对手。 是以这一念头刚刚生起，便又很快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没必要这样做。 于是离阳便这样回道：“我们的确有一些相似之处。” 可不是嘛，都是残次品，是存在缺陷的产物，不然也不会被艾塔送到这里来。 但kcy7784显然没有理解离阳话中所指，她单纯对离阳肯定自己的回应表示欣喜与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如果忽略这只是程序预先设定的结果，以及这张脸背后冰冷机械的话，倒的确还算青春洋溢，阳光明媚。 而就在二人闲聊之中，两旁高耸的山壁也渐渐变得低矮起来，直至完全消失，他们这才算是真正走出了聚集了大量野蛮人的大峡谷。 外间，是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间流淌下，横跨南北，分割草地平原与高山峻岭，离阳站在一座矮丘之上，眺望远方，扫描仪将眼前的一切都记录于数据库之中，无有半点遗漏。 遥感雷达将地形转换为清楚明了的图像，在大数据模型下一一进行比对，很快，离阳便发现了好几处较为可疑的地方。 一座由大量方形巨石垒成的不明建筑，一群聚集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正在举行祭祀的野蛮人，还有一株拔地而起，在半空中逐渐扭结成环形的膨大藤蔓。 面对这三个地方，离阳稍加思索，便选择先去巨石屋那里看看，如此庞大的巨石，还切的整整齐齐，不太像是那些野蛮人能够做到的，就算靠人力来拉，也得很多人才行，单凭这几十人，不太可能。 也就是说，或许是其他智能生物留下的。 “是去那里吗？我觉得可以。” 顺着离阳的视线，kcy7784显然也注意到了在一片平原上极为显眼突兀的巨石屋，她刚刚采集到了不少关于野蛮人的数据，暂时是不需要再次进行接触了，得花一段时间好好消化研究才行。 离阳微微颔首，便快步走上前去，kcy7784自然紧随其后，二人很快便跨越小溪，穿过草地，来到了巍峨耸立的巨石屋前。 临到近处，离阳再次上下扫视了一番，才从底下预留的洞口钻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漆黑阴冷潮湿环境，不仅干爽，头顶还有数道天窗，将外间天空的人造阳光引下来，照亮了内里。 没有壁画，没有雕塑，两旁的墙壁之上皆是空白一片，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在尽头似乎蜿蜒下行，看到这里，离阳便不禁加快了步伐，只因这里很有可能，便是通往下一层的路。 然而走到一半，他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仿佛前面有什么大恐怖，但又实在无法感应清楚，只能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前进] 这种时刻，便是kcy7784上场趟雷的好机会了，离阳当即对她下达了指令，kcy7784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在接收到命令之后，便迈开腿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是，当kcy7784来到甬道的尽头时，离阳心中所感却是陡然间消去无形，好似从来都不存在一般，着实令他摸不着头脑。 “是错觉？还是说，刚才的机关，是专门针对非智械生命体的？” 他与kcy7784唯一的不同之处，可能也就是这一点了，虽然载体结构类似，但内里寄宿的意识，可大相径庭。 离阳是纯粹的心神，即便失去了这具载体，也仍旧能够存活于世间，只不过无法干预现实罢了，但kcy7784一旦死机，源代码被物理抹除之后，如果没有云端备份的话，便等同于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危险已经解除，便可以继续前进了。 “快过来！这里，好像有一道穿梭门！”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kcy7784大声呼唤着，不断朝离阳这边招手，似乎发现了什么。 离阳走上前去，定睛一看，便发现甬道尽头是一节楼梯，盘旋如麻花，一直通往底下一道闪烁着斑斓流光的门扉。 [已经到达一阶段穿梭门，请继续下行] dya1122的指令，也如期而至。 第363章 天降异人 平原之上，两支军队严阵以待，双方士兵皆披坚执锐，气势昂扬，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战斗素养极高。 两军对垒，俨然是打算开战，即便暂时没有任何行动，此间的气氛也在兵刃寒光、飞扬旗帜、浑闷角声的衬托下，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以至于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也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云，遮蔽了绝大多数光线，映照出不祥的征兆。 战争，已然到来。 大虹与奇西之间的恩怨已经持续了数个千年，尚在蛮荒时期，两个部落便因为尊崇神明的不同而时常大打出手，随着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时代不断发展，这种仇恨非但没有消解，反倒在一代又一代的言传身教下，逐渐演变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深仇大恨。 以至于到现在，几乎每隔几年就要打一次仗，当然，伴随着族群的扩张，战争的目的也逐渐从仅仅是为了宣泄情绪，演变为了试图掠夺更多资源，两边所占据的土地都藏有珍贵的矿物与特产，自前人传下来的血海深仇，其中也慢慢混入了利益与贪婪，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但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一句话，双方都看对面极不顺眼，换着法子互相搞破坏，如此般之事已经持续了太久，已然快要演变为一种诡异的习惯了，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自吾主即位，存抚天下，兴政利民，继先帝之遗志，续后世之气运，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天幸。” “然奇西小小番邦，时犯吾大虹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矣！” “夫一山不容二虎，一陆不可久而无主，是以今奉陛下之命，特此征讨蛮夷，教化无类，授天命，享皇运。” “……” 一篇讨贼檄文讲完，在激切愤慨的语气渲染下，在场士兵无不同仇敌忾，乃至于不由自主地高呼“谨遵皇命，征讨蛮夷”这样的口号，一时间群情激奋，士气大振。 而这，正是卫子升想要看到的。 见底下士兵斗志昂扬，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他便打算一声令下，直接开战，以免夜长梦多，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个月就已经在平元关做过一场，大获全胜。 更何况战前动员已然完成，正值士气高峰，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然而到嘴的话还未真正说出口，却是突然间感知到周围莫名变亮了一些，身为带兵打仗，统帅指挥的将军，卫子升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外界一切变化都极为敏感，是以如今这骤然发光的四方，一下子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先是扫视周围，并且着重放在对面的奇西军队上，想着会不会是敌人搞得鬼，然而一番观察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他福至心灵，猛然间抬起头，定睛一看，便发现头顶天穹之中，竟是不知何时居然开了一个大洞，有四溢的流光从其内喷涌而出，五光十色，斑斓如彩虹。 “？！” 此般奇观天象着实令卫子升极为震惊，以至于全然忘了发号施令，不过好在，也不止他一人注意到了天穹的异变，身边的军官，底下士兵，甚至于奇西那边，都有所察觉。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头顶混洞之上，已然无人在意战争了，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这到底是什么？ 众人就这样呆呆注视了片刻，随即灿烂如星光，耀目好似大日的万丈光芒之中，却是逐渐显现出两道朦胧人影，依照轮廓辨认，似乎是一男一女，并肩同行。 “仙人（神灵）？！” 见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脑海之中不免冒出这个词来，一些保留了前代信仰的士兵，甚至当场跪地大拜，口呼“显灵”之声不止，这样做的人并不算少，毕竟有些神明象征，是自古传下来的，已然与风俗文化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于是乎，便能看到大片的倒伏在双方军队之中出现，以至于那些仍旧站着的士兵，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而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即便是那些不信神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和周围其他人一同叩拜，不断祈祷。 到最后，即便是两边的指挥官亦或者说将领，也成为了祭拜的一份子。 人类会恐惧未知，这是刻在基因中的生理本能，并且与所掌握的知识成反比，毕竟越愚昧无知，便越容易见识到无法认知的事物，像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也终究是少数，亦或者说，是无知到了极点，才不惧任何。 一瞬间，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战争阴云便被退散，那两道身影自混洞之中显现，带着瀑布一般的斑斓流光，降临世间。 卫子升向来大胆，因此俯身伏首之时，却也不忘眼睛上翻，利用余光窥探，如他这样做的人也并非少数，毕竟谁都想一睹仙人真容，日后也好拿去与人谈资，乃至于年老之时，躺在摇椅之中，缓缓说给膝下儿女听，也是一桩妙不可言的幸事。 而就是这么一看，却是让包括卫子升在内的众人，大跌眼镜。 没有三头六臂，多目长耳之类的天生异状也就罢了，怎地连像明轮神光，云袖流苏这样的装饰物也没有？单单眼中亮有星光，一是穿着打扮有些奇特的女子，另一，则是通体发灰，无口无鼻，好似雕塑一般，甚至分不出雌雄。 “那女子倒像是仙姑，可这另一位，莫非是护法神兽之类的玩意？” 卫子升在心中暗自思忖，目光却是寸步不离天上二人，想要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两人自然便是离阳与kcy7784，先前他们在巨石屋中寻到了第一阶段的穿梭门，碍于dya1122的指令，便走了进去，没想到一瞬间天翻地覆，周身景象瞬息变化，竟是来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扫描仪启动，瞬息之间将四方的情况记录于数据库中，一览无遗，离阳这才发现，他们似乎是误入了一片战场，两军对垒，俨然将要开打，只可惜因为他们的突然降临，吸引了这些将士的注意，暂时中止了。 底下军队足有千众，皆披甲持兵，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自然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就算他不出手，这些只经过粗炼打造的武器，也根本无法击破载体的防静电外壳，打在身上便好似挠痒痒一般，构不成半点危险。 但他却是不愿掺和其中，这些人要打就打，与离阳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还急着去下一道穿梭门呢。 毕竟看样子便知这里似乎仍旧处于封建时期，也并无任何超凡力量，自然无法接触到星辰以外的世界，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出什么域外知识。 “走，先离开这里。”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转身欲走，kcy7784站在原地，兴致勃勃地看了底下凡人一眼，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然而正当二人将要离开之时，底下却是突然冲出来一人，对着他们行大拜之礼，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第364章 迎仙 “墨生，是奇西那边的神父，吾等，要不要也派几人前去迎接仙姑？” 墨生是卫子升的字，队伍之中，唯一敢这样称呼他的，便是同乡发小，任职副官的梁玄了。 卫子升自然明白梁玄的意思，无论天上这两位是不是真正的仙人，既然如此非凡，便绝不能让奇西那边先得手，否则大虹危矣。 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沉声吩咐道：“你去后方将丰道人叫过来，记得让他带上那几个道童，就说是有仙人降世。” “遵命！” 闻言，梁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身形一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卫子升静静注视着对方离去，待得梁玄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目光，却是低头皱眉沉思了片刻，又将一旁的几位副官喊了过来，打算商量一些事。 在开战之前，丰道人被安排在了苏干关内，梁玄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的，而奇西那边却是已经开始与仙人接触了，正所谓先到先得，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也得出手！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片刻，便决定由口齿最为伶俐，军中最能说会道的吴羽吴校尉，带着几人出阵去迎接仙人。 但对于这样的安排，卫子升却是仍旧眉头紧皱，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他，天上这两位，或许将会决定日后历史的走向。 于是乎，他便来到了正在更衣清理面部的吴羽身边，沉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将军，这？” 对于他的加入，吴羽显然很是吃惊，甚至心中开始思索着，莫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让卫子升有些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便打算开口保证一番，殊不知卫子升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缓缓摇了摇头：“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兹事体大，不可不重视，放心，我不会贸然开口的，主要还是你来与仙人交流。” 到嘴的话被强行咽回了喉咙，既然卫子升都这样说了，那吴羽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对方可是将军，是顶头上司，吴羽区区一个校尉，自然莫敢不从。 他快速整理完衣裳，便朝卫子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卫子升也微微颔首，吩咐士兵让开道路，二人缓缓走出战阵，来到两军对垒中间的空地上，此时，离阳和kcy7784，已然从天上落下，就好似的确听到了这些凡人的呼唤。 但事实上，离阳只是忽然间想到，穿梭门的位置是随机的，单凭他们二人的广域搜索，虽然迟早也能够找到，但却要徒费不少时间，如果能从这些土着凡人口中寻得一些线索，便省事多了。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此处的文明具体又是什么发展，dya1122所说的阶段，又到底指什么？ 带着诸多疑问，离阳与kcy7784自穿梭门跳下，裹挟无穷冲力，狠狠砸在地面，硬生生轰出一个大坑，掀起阵阵尘雾，漫天飞扬，遮蔽视野，声势着实浩大。 当然，二人都完好无损，这点小冲击对于智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落到这些凡人眼中，便无异于仙法神术了，是以待得尘烟缓缓散去，奇西这边的随军神父，一位唤作安东尼的黑发中年男人便急忙忙走上前来，朝二人行大礼，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众神在上”。 此处人类的语言也与离阳所知的不太一样，但且不说以本体的强大元神，便足够从只言片语之中解析出整句话的含义，进而彻底掌握这门语言，再者，光是载体内部，就搭载了相应的解码模块，理解语言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很快，便听清楚了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的主，我的神，您终于怜悯了可怜的羔羊，您派下天使与恶魔，给予公正的审判。” 意思很简单，但这天使与恶魔，莫非就是指离阳与kcy7784？ 那么这便引出一个问题，二人之中，究竟谁是恶魔，谁是天使呢？ 答案不难猜，离阳很快便明白，对方居然把他当成了恶魔，就因为载体没有像kcy7784一样，安装仿生硅胶蒙皮么？ 真是看脸说话啊。 他倒也没心思和对方计较这个，在成功将语言模型录入数据库之后，便当即用胸前的共振声片说话了。 “凡人，我在寻求一道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如果你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那么，我便会赐予你一些尘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 听闻此言，安东尼先是愣了愣，随即却是一脸失落地祈求道：“我的主，我的神，您难道这么快就要抛弃您最虔诚的信徒，重回天界了吗？” “我卑微地希望您能够看看这片充斥着暴力屠杀的大地，是时候行使您的权力了，给这些可悲的罪人降下神罚，让他们迎接最热烈，最神圣的审判！” “……”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不肯回答离阳所问，一会审判一会神罚的，听得他都有些头大，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是个狂信徒，和这样的宗教人士，是沟通不过来的。 除非离阳愿意顺从对方的安排，以一个恶魔的身份行事，用狡猾恶毒的口吻讲话，说不定安东尼就会言听计从。 但离阳并不想这样，于是乎，他便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凡人，看这边的服装风格，与天罡大陆较为接近，更加熟悉。 倒也不必他开口，早已到场的吴羽将刚才离阳与安东尼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而当离阳的视线转了过来，吴羽与身旁的卫子升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知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这位仙人，吾等来自大虹，刚才您所说的大门，吾等倒是略有耳闻。” “哦？当真？” “仙人神通广大，吾等一介凡人，又怎敢用谎话来诓骗您？” 事实上，吴羽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什么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他只是遵从卫子升的命令，才这样说的。 既然将军都说有，那肯定就是有的。 殊不知，他刚才与卫子升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进了离阳的数据库，是以虽然吴羽脸不红心不跳，不似作伪，但离阳还是知晓，此人是在撒谎。 他静静注视着对方，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神令吴羽有些不寒而栗，随后却是转到了一旁的卫子升身上，无形的威势令这位征战多年的将军都压力山大，即便是上京面见皇上，在殿前之时，也没有这么夸张。 “糟了，他恐怕是看出什么来了！” 被这么一看，卫子升脑海中不免冒出这样的念头，在离阳的视线之下，他竟是有些生怯，暗道一声不好。 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灵光一闪，当即开口说道：“仙人若是实在不信，我这还有一法。” “吾等虽只是一介凡人，势单力薄，但身后却站着一人，必定能帮仙人您寻得大门。” “是谁？” “自然是吾大虹当今天子，贤明君主，虹渊皇帝。” 第365章 太亢居士 “神仙呢？” 留着长眉白胡子的老道风风火火地闯进营地之中，四下随意一扫，便伸手捉住了一正在整理文书的士兵，连忙这样开口问到。 他便是大虹国师丰冠清，原本在睡梦之中被梁玄叫醒，憋着一肚子气，正打算说两句，但一听到神仙二字，便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神仙，丰冠清活了六十多年，可是从未见过。 小兵不识得丰冠清，但念在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再加上身上的气质也颇为不凡，便暂时放下了手上的文书，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座大帐。 “正在将军营帐中呢，你得先汇报一声，再……”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丰冠清知晓了位置以后，当即便直接朝大帐小跑了过去，守卫士兵事先得了卫子升的命令，自然没有任何阻拦，将丰冠清放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 见状，小兵这才意识到，这老头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念及此处，他便不由有些庆幸，好在自己刚才没有为难对方，不然若是去将军那里告上一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摇摇头，再次将注意力回转至眼前的工作上，却不想这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脆生生的稚童声音。 “这位兵爷，有见过一长眉老头吗？” 闻言，小兵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是没有见到来者，他不禁愣了一会，随即才灵光一闪，把身子偏了出去，才看见桌子前面的小娃娃，对方身高太矮，完全被书桌给挡住了。 这小娃娃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脸上的表情却是有种莫名的认真，形成的反差感难免引人发笑，还好小兵忍住了。 他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帐，回道：“刚过去呢！” “多谢！” 得了这般回应，小娃娃当即朝小兵拱了拱手，随即便一脸无奈地朝着营帐走了过去，这次守卫的士兵仍旧没有盘查，直接放行。 如此看来，这小娃娃恐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人。 奇人异士一个接着一个，小兵有种莫名的预感，那两位神仙的降临，或许会给营地，乃至整个大虹带来巨大的影响。 不过这些，也与他一个大头兵没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小兵便将那些纷乱的杂念暂时抛之脑后，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回到营帐之中，此时的离阳与kcy7784正与卫子升对坐着喝茶闲聊，当然，离阳没有安装进食模块，这具载体没有模拟内循环系统，更何况，他也没有嘴巴，自然喝不了茶水，放在面前的杯中一滴未动。 但kcy7784却是可以细细品尝这些由奇怪植物泡出来的饮料，通过人造味觉，向运算中枢传达了较为复杂的信号，说不上是好是坏，但体验的确很新奇。 她的反应分毫不差的落入卫子升眼中，想着这位仙姑似乎还算满意，便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事到如今，卫子升也隐隐有所察觉，面前这两位仙人之中，反倒是不太像人的离阳更有发言权。 对方，才是话事人。 （这可不太好对付。） 回想起先前与离阳的短暂见面，自己便差点乱了阵脚，卫子升不得不在内心仔细斟酌语句，唯恐有所缺漏，思索良久，才敢开口说话。 “仙人可是对这粗茶不满意？卫某一介武夫，不通茶理，还望见谅。” “待得您随我回京面见圣上，自然有大虹最好的虹光茶可饮。” 对此，离阳自然是先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对方的招待，更何况，即便是其口中所谓的虹光茶，对于品尝过道韵仙茶的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 “何时可以启程？” 比起这些琐碎小事，他更在乎什么时候能回到大虹的首都，从皇帝老儿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情报，先把穿梭门的位置掌握在手中，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听闻此言，卫子升便有些为难，驻军多日，哪里是一下子便能班师回朝的，他早已下了命令，但估摸着，还需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彻底收拾干净，进而出发。 更何况，奇西那边虽然失了先机，但以卫子升对这些老对手的了解，他们必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没准待会便会突然发起进攻，打大虹一个措手不及，这同样需要加派兵力盯防，行军速度自然更加缓慢，说不定届时还得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苏干关，以防奇西发难。 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口，且不说不见得离阳会表示理解，再者，卫子升要是如实回答，岂不是与他先前做出的承诺相违背，有欺仙之罪？ 是以不禁低头沉思，生怕引得离阳发怒。 好在，恰好这时，一人掀开了营帐闯了进来，卫子升正打算呵斥一番，居然不经报备就贸然闯入，何人这么大胆，话到嘴边，却是迟迟没有出口，只因定睛一看，便发现来者赫然是自己先前派副官梁玄回苏干关请来的丰冠清。 救星总算是来了。 卫子升自认为不是口舌伶俐之人，让他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跟大人物虚与委蛇，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但丰冠清不同，且不说此人年岁六十有余，人生阅历丰富，再者，他可是当今大虹国师，上要与陛下观星，下得规训太子公主，人情世故最擅长不过了。 更何况，丰冠清精通道法，据说能够请神上身，由他来应对两位仙人，最好不过了。 是以见得对方出现，卫子升当即便向离阳介绍道：“这位乃是吾大虹国师，太亢居士丰冠清。” “卫某一介粗人，口舌蠢笨，不通天理，唯恐冒犯了您，因此接下来，便由国师来招待仙人。” 撂下这句话，他便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就好似这地方藏龙卧虎，有什么比奇西名将还要恐怖的存在。 而对于此人的落荒而逃，离阳也并不在意，顺着对方所说，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转到了丰冠清身上，这老头身上亦是没有半点超凡之力，不过气质却隐隐有些特殊，看来也并非泛泛之辈。 或许，可称之为奇人异士。 观察往往是相互的，在离阳扫描对方的同时，丰冠清也在上下打量所谓的仙人，人老成精，他的目光只在kcy7784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离阳这边，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七窍缺五，只余双眼？通体发灰，形若精钢，目中含光，不寒而栗，怪哉怪哉。” 他在心底里念叨着对于离阳外貌的评判，虽然的确非人，但传说中的仙人，真的就长的这么磕碜？ 不过丰冠清也算是聪明人，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细想，否则便是自己吓自己。 他先是朝离阳行了道礼，这才开口说道：“仙人在上，冲玄观第二十三代弟子，太亢居士丰冠清，有礼了。” 离阳才不管他来自哪里，当即便沉声问道：“你是国师？那么，可知晓穿梭门的存在？” “穿梭门？这个，老道我好像有点印象。” 第366章 犯病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丰冠清脸上的表情很是自然，先是皱眉不解，随后细细一想，这才灵光一闪，似乎有了答案。 通过监测手段，离阳也确认对方的心跳以及脉搏没有任何异常，如此看来，不像是撒谎，而是确有其事。 但鉴于此人是活了许多年的老登，精明得很，离阳便没有完全相信，转而继续追问更多信息，以此来进一步确认。 “那么，你知道穿梭门有何用处？” 丰冠清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回道：“这个，老道我也只是听过穿梭门这三个字，没有实地去过，自然也不知晓其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还望仙人见谅。” 言之有理，于是乎，离阳便换了另一个角度。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老道我观中的一本典籍。” 这次丰冠清倒是给了一些较为有用的信息，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还远远不够。 “既然如此，那便将那本典籍交予我看看，放心，若真是与穿梭门有关，我自会赐你仙法。” 丰冠清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正欲唤来随行道童，却不想他身后竟是空无一人，不禁愣了一会，这才想起，由于一时心急想要一睹仙人真貌，似乎他比道童先下马车，虽六十有余，但修身有道，身子骨还算健朗，而道童却不过七八岁，肯定是追不上他的。 如此看来，是要等一会了。 “还请仙人稍等，我那道童还在后面，典籍一向是由他管理。” 话音刚落，一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娃娃便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布，走了进来，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落在地，勉强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丰冠清在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歇息，显然是累坏了。 丰冠清走到跟前，当即便开口问道：“易心，二代祖师游记，你可曾带过来了？” 易心喘了一会，才反问道：“师父您要那本书干啥？” “为师自然有用，你且先掏出来便是。” 都这样说了，易心自然不敢不从，翻手将背上的竹架卸下，从内里掏出一本名录翻看，他一个小娃娃，自然背不了多少东西，因此那些典籍都放在马车上，有名录一一记载，才不至于遗失了。 然而读了一会，易心却是眉头一皱，再三确认了一番，这才抬头回道：“师父，那本书，好像没带过来，留在观里”。 “当真？”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捋着胡须的丰冠清顿时手一抖，差点把自己胡子都给拔了，他眼角余光偷窥着离阳，见其没什么反应，才一把将名录从易心手中夺过来，显然是不太相信对方，打算自己看看。 只可惜，丰冠清的脸色越看越沉重，名录之中，的确没有二代祖师游记，这倒也正常，毕竟虽说他喜好钻研典籍，但如游记这般更似冒险故事的书却不是主要阅读目标，那些蕴有前人感悟的才更珍贵，没带过来也是意料之中。 但如今，可就不太好了。 丰冠清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满脸歉意地朝离阳拱了拱手：“不好意思，老道此次外出没有带上那本书，还留在观内藏经阁中。”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若是仙人愿意，大可随我一同回观中，届时便能细细研读其中玄妙。” “仙人您看如何？” 真有这么巧？刚好知晓穿梭门，却又刚好没带在身边，种种巧合令离阳十分怀疑，这老登莫不是在耍自己？ 他目光幽幽，静静注视着丰冠清，过了片刻，才继续问道：“那么，冲玄观又在何处？” “便在王都九彩，离这里不远不近，大概三天就能到达。” 又是王都？ 听闻此言，离阳心中便不免猜测，莫非这一切都是那皇帝老儿的安排？目的便是为了将他这所谓的仙人迎回王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人在高处待久了，沉溺于权力之中，便不想失去这一切，万人之上的封建帝王更是如此，向仙人求长生，再普遍不过了。 离阳虽给不了长生，但治病延寿对于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更何况相比于其他凡人，高高在上的帝王虽不一定博闻广识，但只要借助对方至高无上的皇权，收集情报便变得轻而易举，随便下一道旨意，便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这么说来，去见见这皇帝老儿，倒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离阳便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好，那么现在就出发。” 见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丰冠清一时还有些错愕，心想这仙人还挺善解人意，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朝离阳拱了拱手。 “还请仙人稍等，兹事体大，老道我还要收拾收拾，做些准备。” 离阳大手一挥：“你尽管去忙，但有一点，我希望最迟今天就能出发。” “明白，老道我一定加快速度。” 撂下这句话，丰冠清便带着还没休息一会的易心道童，急匆匆便出了营帐，而他一走，躲在外间的卫子升便又进来了。 “仙人与丰国师聊的可还算愉快？” 离阳单单点点头表示回应，没有多言。 见状，卫子升也没有继续问询，看刚才丰冠清的样子，倒是并无任何窘迫尴尬之色，离阳也没有任何不高兴，显然这次仙凡谈话还算成功，没有出什么差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让丰冠清来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而就在卫子升暗自庆幸之余，坐在一旁一直喝茶的kcy7784却是突然间身子一颤，她眼中的幽幽蓝光微微闪动，注意力逐渐从手中的茶杯挪开，转而放在了卫子升身上，令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仙姑，为何要这样看我？） kcy7784的眼神着实有些古怪，卫子升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遮掩，赤裸裸一览无遗，没有半点隐秘可言。 kcy7784的异常很快便引起了离阳的注意，他瞥了对方一眼，用扫描仪和探测器观察了一会，便发现此女的核心温度，似乎又上升了不少。 （莫非，又是数据溢出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数据溢出反而更好，毕竟比起胡言乱语，试图拙劣模仿少女的kcy7784，离阳更喜欢沉默不语，惟命是从的智械。 只是，且不说频繁的过热容易损伤关键系统元件，再者，由于kcy7784安装了仿生硅胶蒙皮，她的防静电外壳与仿生硅胶蒙皮之间的夹层中，是覆盖了一层冷却液的，热量的积蓄到了一定程度，便需要更换新的冷却液，否则不仅机体性能会受到影响，防静电外壳一旦被冷却液侵蚀，导致内部精密电路受损，可就糟糕了。 这鬼地方，可没有相应的零件来替换。 当然，kcy7784的生死也与离阳无关，不过鉴于此女现在对他还有些用处，不能坐视不管。 他当即探出了数据接口，趁着对方系统紊乱之际，悄悄接入其中，使用外部手段，来帮其清理溢出的数据，并进行相应的错误修正。 第367章 赐法 （搞定） 在离阳的帮助下，从kcy7784系统内存当中溢出的数据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当然，他使用的方法较为粗暴，很有可能会对机体硬件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够解决问题，便足矣。 灵光再次显现于电子眼之中，kcy7784像是睡了一觉，猛然惊醒，先是一脸茫然，随即才回过神来，注意力继续回到手中的茶水，注视了片刻，便一饮而尽。 她随即，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离阳，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很奇怪的味道，你不尝尝吗？” “不必了。” 离阳当然是拒绝了，且不说他早就尝过许多茶水，对于这种饮料的味道极为熟悉，再者，这具载体也根本没有安装相应的进食模块，连嘴巴都没有，又何谈品茶。 “这样啊……” 得了这般回应，kcy7784便重新低下头去，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之中，她没有继续倾倒茶水，或许是在进行系统自检。 而对于她的怪异举动，坐在一旁的卫子升着实有些懵逼，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莫非是这茶树有问题？） 见kcy7784一直盯着面前的茶杯看，卫子升便不禁这样猜测到，当然，他也不敢贸然开口问询，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说，仙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介凡人能够过问的。 既然没有发话，便应该还算好？ 表面上没出什么大问题便是最好了。 念及此处，卫子升便没有开口，继续保持着先前的沉默不语。 然而过了片刻，营帐之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堪堪在帘布前停下，随即便是一道浑厚的响亮男声。 “报！将军，有前线急报！” 听到这四个字，卫子升的瞳孔猛然一缩，心中不免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是奇西那边主动进犯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明是奇西最先接触，但仙人却是被他们这边迎了回去，双方作为世仇，这个时候不发难，还真有些不对劲。 想到这里，卫子升便轻轻应了一声，前来汇报的士兵这才掀开帘布，走了进来，来到他身边，窃窃私语着，汇报具体情况。 虽然说话声音很小，动作也较为隐蔽，但在搭载了高精尖探测模块的载体之面前，还是一览无遗，没有半点隐秘。 “你是说，奇西那边主动撤军了？” 听完下属的汇报，卫子升这才知晓，他所预料的战争没有开始，反倒是因为敌方的脱离而提前结束了，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有些令人意外。 （就这么轻易便放弃了仙人？） 不管怎么说，离阳与kcy7784都不是凡灵，就算不是真正的仙人，也必然掌握一些不可思议的技能，否则又怎可能凭空出现在天中，御空而立，不凭借任何外物，更是能如流星坠地，分毫不损。 像这样的奇人异士，不说为王朝效劳，哪怕是稍显神威，所带来的价值可远超什么金银珠宝。 这一点，常年带兵打仗的卫子升很清楚，没道理奇西那边不明白。 （亦或者说，是他们看出了什么？） 脑海中突然间冒出这个念头，他下意识地瞥了离阳一眼，却是瞬间就被对方发现，转过头来淡然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大可说来听听，或许能替你解惑。” （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仙人？） 听离阳这么一问，卫子升差点就把心中的话说出口，好在他悬崖勒马，及时刹车，到嘴边的话语，又强行咽了回去。 他勉强笑着回道：“没什么，只是突然间得知奇西撤军，想来也是畏惧仙人之名，吾等又可暂歇一会，如此看来，还要谢谢仙人您了。” 他说这话，其实也存有一丝试探的意味，如果奇西的反常行为真的与离阳有关，那么必然会有所反应的。 但离阳却不吃这一套，他单单微微颔首，表示知晓了，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令卫子升的企图完全落了空。 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卫子升自然有些失落，索性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自己这边，稍加思索，便开始发号施令，细心叮嘱下属。 “前线莫要轻举妄动，这很可能是对方的计谋，不要误入了圈套。” “吾等此次的目的，主要还是镇守苏干关，既然奇西主动撤军，不战而退，那便由他们去。” 末了，又补充道：“你让马六马校尉，带着一队人马，轻装便行，悄悄吊在奇西后面，莫要离得太近，主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打算班师回朝，切记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还有，你将梁副官叫来，我有些事，想与他说说。” “遵命！” 交代完这些，卫子升才放士兵离开了营帐，开始低头思索奇西的用意。 而再有片刻，先前出去，说是收拾行李的丰冠清，便带着道童易心回来了。 一见面，自然是先朝离阳拱手行礼，恭敬回道：“仙师大人，老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离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好，你做的很不错。” 说话间，他手臂上的防静电外壳从中间一分为二，显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微型机械臂，扭曲舞动如万千触手，着实有些诡异。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卫子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征战多年，死人见多了，却是从未见识过这般景象，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丰冠清则不禁瞪大了双眼，他却是隐隐捕捉到了一丝关键，离阳的身躯，似乎是由精铁所铸，伴以众多细如牛毛的机巧而成，精妙绝伦，实乃人力无法做到的巅峰，当称之为鬼斧神工。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对方真的是所谓的仙人了。 离阳突然展露载体真身，也并非是为了向这些凡人证明自己的仙人身份，而是打算做个实验，顺便略微展示一些手段，好让对方心服口服。 他引动一根装载有注射器的机械臂，对着丰冠清说道：“先前我说过，要赐予你仙法。” “这，便是其中之一了。” 话音刚落，机械臂便猛然伸出，如疾风骤电，瞬息间便叮在丰冠清的左手臂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又快速收回，一切恢复原样，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发生在丰冠清身上的变化，却是表明，刚才并非是幻觉。 这位六十有余，在封建古代算是极为长寿的老者，即便修身有道，也因各种因素影响，身体消瘦，身子骨虽还算健朗，但也根本比不过中年时期。 但现在，当接收完离阳的注射以后，丰冠清的脸色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乃至于头上些许华发生黑，虽只是零星半点，但也足以惊人了。 见状，卫子升震惊之余，自然满是羡慕，毕竟谁人不想返老还童。 而作为主角的丰冠清，在感受到自己躯体的变化以后，自然更加震撼。 他当即朝离阳行了大礼，口中高呼：“多谢仙人赐法！” 第368章 治疗 对于掌握了诸多知识的离阳来说，莫说是像现在这般简单的滋养肉身，就算是真正的青春永驻，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尤其是针对这些弱小的凡人，更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这里并非是云埃小界，而是星体记忆，本质上来说，是本体所在世界的一段历史，与之同级，不然的话，长生不老，也不是没有可能。 能级的高低影响很大，本体对于云埃小界就犹如创世之神，基本是无所不能，但若是回到天罡大陆，便仍旧只是一拥有登灵四转战力的化玄修士。 至于刚才那管药剂的原料，自然便是来自此界，毕竟是模拟天地，与外界无有什么不同，各种成分效用也对应得上。 “好了，先起来，等你带我找到真正的穿梭门，自然有更多仙法。” “是。” 原本丰冠清对于离阳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如今亲身受了仙法恩赐，哪里还敢不信，心中激动不已，而听离阳这么一说，更是异常兴奋。 他其实不怕死，六十有余的高龄即便是放在整个大虹之中，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存在，丰冠清经历了三代天子更替，见识过，乃至于切身体会过人世间的各种酸甜苦辣，早已断绝了大多数欲望，对于凡尘俗世，没有多少眷恋，一心只想研读先贤典籍，好为门下弟子，以及后世之人留下更多。 然而这唯一的诉求，却是同样需要寿命的支撑，因此他才严于律己，修持己身，但身体的日渐衰败，还是令他有心无力。 如今，有如此好的增寿机会摆在面前，他自然更加不可能放弃，再者说，既然连增寿之法都有，那么其他，诸如点石成金，无中生有之类的仙术，恐怕也不在话下？ 对丰冠清而言，这些可都是宝贵的财富，若是能想办法学得一些皮毛，不说同样成仙，哪怕是稍许入道，也受益匪浅。 （大机缘！大机缘啊！） 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出观巡游，竟是能遇到传说中的仙人，丰冠清不免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先前没有无视梁玄的邀请，不然的话，可就没有现在这般了。 一瞬间，他在脑海里想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暂且停下了纷乱的思绪，主动走到一旁带路，稍稍落下一个身位以示尊重。 “仙师大人，这边请。”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大步走在了最前面，此时的kcy7784还看着面前的茶杯发呆，等扫描仪没有感知到离阳的存在，才猛然间回过神来，自顾自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丰冠清的带领下，很快便出了军营，来到一辆马车前，想来这便是丰冠清云游四方的交通工具了，没想到他身为堂堂国师，座驾却是不怎么华丽奢侈，乃至于连半点装饰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商队的布置。 对此，丰冠清显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会碰上仙人，他就应该坐陛下赏赐的金玉驾来的。 “却是要先委屈一下仙师大人您了，先暂时坐着，等过了这苏干关，进入乌州，老道我便找一辆更好的座驾。” 闻言，离阳却是摇了摇头：“无妨，这便够了。” 说罢，无需对方相迎，他便主动上了马车，坐在车厢之中。 说实话，若不是载体没有安装相应的推进模块，只能走路，他又何须借助如此落后的交通工具，如果有等离子引擎的话，一天之内环游一片大陆，也不是问题，何愁找不到穿梭门？ 而见他这般举动，丰冠清便拍了拍脑袋：“是老道我糊涂了，仙师大人怎么可能在意此等俗物。” 这时，见一旁的易心爬上了前驾，打算纵马，他便连忙上前制止。 “你坐后头去，好好伺候仙师大人，为师来掌马。” 易心莫敢不从，乖乖来到了后面车厢中，一脸好奇地盯着离阳与kcy7784，他并没有发觉自家师父身上发生的变化，因此对于二人的身份，还有些怀疑。 不过既然师父都没说什么，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乃至于都亲自到前面掌马了，易心区区一个道童，自然不敢多嘴。 但他不说，一直发呆的kcy7784，却像是注意到了视线，转过头来，看向易心。 “你，你为什么这么小？” 很显然，她不太理解幼年期的存在，毕竟对于智械来说，一出生便是完全体，无需缓慢的成长。 而对于这个奇怪的问题，易心也有些懵逼，他作为一个八岁娃娃，小一点不是很正常？ 不过他也聪明，好歹跟着丰冠清走南闯北，懂得些许人情世故，再加上对方身份较为特殊，便不能贸然回答。 稍加思索，却是眼珠子骨碌一转，灵光一闪，回道：“仙师大人有所不知，小儿这是饿出来的，每日跟着师父跑上跑下，三餐却是只有寡淡无味的饭团，半点荤腥也见不得，苦也，苦也。” 明眼人都听得出，他这是在诉苦，偏偏声音还不算小，以至于坐在前驾，正整理缰绳的丰冠清也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易心这样说，不是变相在仙人面前埋怨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么？关键其所说也尽是些谎话，他何时亏待过这小道童，且不说丰冠清一向心善，绝然做不出虐待儿童的行为，再者说，易心可是他师兄的孩子，哪里敢欺负。 是以骤然间听到易心居然在离阳面前说出这些话，丰冠清不免冤屈至极，马也不管了，连忙转身掀开通窗，把脑袋探了进来，竭力辩解。 “仙师大人，莫要听他胡说，他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莫说是荤腥，就连发物也吃不得，老道我只喂他饭团，也是为他好。” 实际上，即便他不说，离阳也通过各种监测手段，发现易心是在说谎，而kcy7784自然也是同样有所察觉。 不过，听丰冠清这么一说，她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左手握住右手食指，轻轻一拔，便将覆盖在上面的仿生硅胶蒙皮扯了下来，显露出内里的精密械构，以及一根气动弹射装置。 咻的一声，一枚裹挟着海量纳米机器人的治疗胶囊便钻入了易心的体内，起效几乎是在一瞬间。 做完这些，kcy7784又把仿生硅胶蒙皮给插了回去，她所安装的款式，居然是分体型的，这可比一体型更加昂贵。 明明和离阳同样具有缺陷，不被艾塔社会承认，找不到工作，为何她却好像不太缺信用点数？ 智械也没有家族血脉一说，都是独立的个体，无法依靠其他智械。 如此看来，kcy7784的身上似乎藏有一些秘密。 “现在应该好了？” kcy7784这样问到，易心虽然没有察觉到她刚才的举动，但却能够体会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有些堵塞的鼻子突然间通了，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最关键的，便是微烫的额头，已然彻底凉了下去。 他伸手摸了摸不再发热的额头，一脸惊喜。 见状，丰冠清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说道：“还不快谢谢仙师大人？” 易心这才回过神来，朝kcy7784揖礼道谢 第369章 乌州 骏马奔腾，带动着车轮滚滚向前，丰冠清于前驾驱车，离阳与kcy7784则对坐在后面车厢之中，听易心讲着关于接下来将要进入的城市，也就是乌州的一些事。 “乌州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又靠近月河，是以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当今皇上每年夏季，都会来这里避暑，为此，还兴建了一座金乌宫。” “这里每月十三日，又会举行盛大的金乌晚会，众人聚集在一起，纵声放歌，共享美酒佳肴，年轻男女相约幽会，情愫暗生。” 没想到易心年纪虽小，但口才却是不错，说的头头是道，三言两语便描绘出一幅大致的乌州景象，令人心驰神往。 当然，离阳对于凡俗红尘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一旁的kcy7784，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她的关注点也有些清奇，听易心说完，稍加思索，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也就是说，更类似于配对繁殖？” 很显然，她是以纯粹生物的视角看待人类的，忽略那些虚浮的外在，直指深处的内核。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八岁小娃娃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难理解了，他连毛都没长齐，自然也不知晓什么情情爱爱。 不过碍于kcy7784的仙人身份，也不敢说些什么，单单捣蒜般点了点头，恭敬附和道：“仙姑娘娘说得对。” kcy7784的这一问，似乎是把话题给聊死了，以至于接下来，易心便再没有继续讲些什么，当然，也可能是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毕竟不是乌州本地人，对其了解不深，也只停留在各种传闻之上。 再者，看样子一旁的离阳对此也不怎么感兴趣。 但他不说，kcy7784却是又问道：“你想长大吗？” 闻言，易心先是一愣，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离阳的意料，毕竟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是愿意长大的。 而对方接下来所说的话，则更是令离阳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长大了，就得和师父一样天天上朝伺候皇帝老儿，回来还得管理观内事务，每每劳心劳力到深夜才能入睡，实在太可怜了。” 好嘛，原来是看到了丰冠清的生活，提前知晓了成人的苦涩与辛酸，才没有像其他小孩一般，一味憧憬长大后便可以不受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这样说，未免有些太伤丰冠清的心了，易心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点遮掩，虽然声音不大，但毕竟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此时坐在前驾驱车的丰冠清，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说不准，等离阳二人走后，丰冠清便要行使师父的权力，好好收拾一番这瓜娃子了。 得了这般回答，kcy7784不免再次陷入了沉思，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易心会因为不愿劳累而不想长大，对于机器而言，工作是天生的使命，是生活方式，无法运转的机器，便等同于死亡。 她的反应，被一旁的离阳尽数收入眼底，利用先前帮助对方清理溢出数据时，悄然埋下的木马，离阳得以监视数据交换，进而捕捉到kcy7784当前系统运行的关键词，将此女的想法一览无遗。 （已经察觉到人类与自己的相似以及不同之处了吗？） 照这种趋势，如果让kcy7784继续学习下去，或许有朝一日，说不定真的能够在一堆冰冷的电子线路之中，孕育出宝贵的人性。 但这，其实很难说是好是坏。 罕见之物并不一定有价值，而对于机器来说，懦弱的人性往往只会成为拖累。 且继续看下去。 马车继续前进，车厢内一片寂静，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可能便是从外间传来的虫鸣鸟叫了，他们刚刚越过苏干关，这座边境关卡位于大虹与奇西的交界处，坐落于一片山谷之中，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再有一会，便能隐隐听见有人说话与牲畜喘气，通过扫描仪，离阳得以不掀开帘布窥探，便能发觉外间的景象，迎面走来数辆马车，坐人的很少，皆是拖运着大量货物，看样子，是个商队。 丰冠清也是机灵，驱车主动让开了道路，没有因为自家车里坐着仙人，便反过来让商队让路，毕竟这样做且不说容易引起冲突，再者，仙人的存在，也不宜与外人透露。 而见他这般，商队驱车的马夫便朝其点了点头，聊表谢意，随后便加快了通行，不过片刻，就差不多完全过去了，丰冠清这才扬起缰绳，驾马驱车，再次踏上行程。 既然都见到商队了，那么离有人烟的居住地也就不远了。 丰冠清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成功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乌州地界，此时城门未关，但留在外间的百姓也却少得可怜，毕竟宵禁时间将要到来了，再待在外面，可就麻烦了。 “仙师大人，您就待在马车上，进城一事，老道我自有办法。” 丰冠清从前驾探出个脑袋过来，这样对离阳说到。 此般举动也并不只是单纯示好，也有一部分丰冠清自己的考虑，虽说是仙人，但毕竟离阳的外在较为怪异，若是贸然闯入城中，恐怕会被误认为是怪物。 而若是换他自己出面，便不容易惹出什么麻烦来，也能更好掩盖仙人的到来，避免引来有心之人的算计。 一举多得，何不快哉。 离阳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丰冠清这才下了马车，走到城门前与守门卫兵说了几句，便引得对方恭敬揖礼，将岗位交给同伴，上了城墙，显然是去向上司汇报了。 过了一会，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便急匆匆地小跑了出来，对着丰冠清一阵点头哈腰，卑微至极。 丰冠清不只是大虹国师，他也被先帝加封了不少官位，一直延续到现在，虽然只是虚职，但拿来使唤县令太守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倒也无人胆敢阻拦。 如此看来，离阳当初指定此人，也算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即便没有对方的帮助，对于离阳来说，翻个城墙，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既然能正大光明地走进去，自然无需遮遮掩掩。 在一众官员的注视下，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前进，极为顺利地踏入了乌州城。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街道两旁却已然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路上行人也少了很多，景象朦朦胧胧，透露出一种悠闲宁静的气氛，也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此间居民的生活方式。 kcy7784的系统高速运行着，不愿放过每一处细节，大量的运算使得内部数据交换量大幅增长，如果不小心一些，没准便又会数据溢出。 好在，犯病了这么多次，她也总算学聪明了一点，在监测出有较大的风险，便暂时停止了一部分计算，只保留最基本以及最主要的模块运转。 这下，直到丰冠清驱车到一间大屋之中，kcy7784都没有犯病。 “仙师大人，今夜，便先暂住在这里，等明日再度启程。” 第370章 赔罪 “道友，道友，可否前来小叙片刻？” 此时，离阳尚在莱卡斯河系的心神已然乘坐由莫顿神父提供的小型民用飞船，通过超空间航行跨越星海，离开了审判庭的舰队，来到了最近的宜居星系，也就是隶属于索玛帝国的无极天区。 然而，他刚从冷冻舱内苏醒，首先听到的，却并非西雅两姐妹的呼唤，而是齐子昂的邀请。 离阳不免眉头一挑，稍加思索，却是不打算做任何回应，上次与此人见面时，便弄得十分不愉快，明明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竟是将自己视作杀人凶手，还想拿人情交换，真是不可理喻。 如今又找上门来，恐怕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鼠狼给鸡拜年，必定没安好心。 他当即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自顾自地从冷冻舱里爬出来，利用心神感应唤出了海拉，这位人工智能在超空间航行过程中，一直借助飞船上的光子超算进化自身，估摸着应该受益匪浅。 原本在天罡大陆，她便与诸多兵器完成了智灵融合，灵性大增，如今又经受科技体系的本源提升，自然更显玄妙。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还远远不够，并且，海拉自己的潜力，也没有完全被挖掘。 作为机器学习的造物，从理论上来说，海拉的成长应当是没有极限的，不过碍于世界法则，或许待她攀升到一定境界，便要同样接受相应的考验，就和修士所必经的劫难一般。 这是天理道则定下的万灵金规，无人能逃过约束，即便是来自异界，并且拥有系统的离阳，也不能幸免，更遑论从下界强行飞升上来的海拉。 “还要多久才能完成一阶段的进化？” 简单探知了一下，发现海拉的气息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升华，离阳不免这样开口问到。 “需要更高级的运算核心，以及更多的算力，这艘飞船已经无法继续容纳我了。” 海拉大手一挥，便将她的模拟人格以及数据库尽数显露出来，海量的信息汇聚，交替流转，常人若是见了，恐怕只会觉得晦涩难明，头痛不已，好在离阳元神强大，能够窥探出其中的奥妙。 的确如海拉所说，距离真正突破，还差那么一点。 也是，毕竟只是一艘民用小飞船，能够搭载的乘客也不可超过十位，所安装的光子超算，自然也没有多大，并且由于是通用版本，性能还是经过一定阉割的，相较于原版，亦或者军方使用的版本来说，都差了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所能承载的数据也极为庞大，毕竟是拥有迭代计算的光子科技，海拉能这么快就成长到极限，着实令离阳有些意外。 看来，对方的潜力远超一般人工智能，至少比艾塔帝国那些神经质的智械要强不少，如此看来，便要换个方式培养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嘱咐道：“已经到无极天区了，接下来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尽量不要被人发现便是。” 海拉表面上的模拟人格虽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实际上，她的阅历恐怕要比大部分人类都丰富，毕竟原本的缔造者，就是一位活了上百年的疯狂科学老登，对方在海拉身上灌注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甚至不惜使用一整个避难所源源不断生产的克隆人来培养。 对于这样拥有独立人格，又具备巨大潜力的下属，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放养，也省得离阳操心，反正二人已然缔结了心神上的紧密联系，不太可能背叛。 更何况，海拉能够升界，还是离阳出手，若是此女逆反，再随手镇压回去便是，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我明白了，需要为主人您收集科研资料吗？” 海拉点了点头，却是这样问到。 “你要是想做，就去做。” 其实以离阳的电子技术，搜集信息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既然海拉有心这样做，自然不能嫌弃，毕竟是一番好意。 他这时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补充道：“至于莫顿那边，之后还是不要有什么交集最好。” 毕竟已经差不多和齐子昂闹翻了，虽说对方未必在意这些小界生灵，但离阳却是不屑于继续假借他人之力，反正如今他也无法摄取此界的冥数，便无需绞尽脑汁提升载体强度，进而接引本体力量降临，只需继续学习此界知识，顺便让海拉进化便可。 也就无需对方的帮助了。 “是。” 海拉没有多问，她更喜欢遵守命令，机器的好奇心，一向很低，更何况，她也隐隐察觉到，莫顿神父与那两位双胞胎修女背后，可能藏有什么东西。 最好，还是不要去自找麻烦。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走到自行机器人旁边点了一些食物，他其实并不饿，冷冻舱在休眠期间是会给载体供给足够营养和水分的，不然的话，躺着躺着就真成冰块了。 但许久没有正常进食，还是让他有点想咀嚼些什么，这是生物的本能。 但吃着吃着，离阳却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环视四周，最后又唤出了海拉的模拟人格。 “那姐妹俩，去哪了？” 对方名义上是服侍，实际上只是齐子昂监视自己的工具，没道理在他出舱的时候不在这里，更别说，刚刚齐子昂还通过心神传念了过来。 是以离阳有些疑惑，这二女会去哪里呢？ “稍等，正在搜索飞船。” 海拉当即调出了飞船的监控系统，经过一番快速遍历，很快便检索到了西雅姐妹俩生命信号存在的区域，似乎是在舰桥附近，待到海拉打开摄像头，离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二女紧闭双眼，对坐在一尊神像之前，像是在祈祷，亦或者说举行什么古怪仪式。 总之，像是在忙什么。 “侦测到异常灵能波动，正在尝试分析，分析失败，错误，能级超出范围。” 通过飞船内部的扫描仪器，海拉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刚一接触，打算深入解析，还未开始，就已结束，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伟力，干扰了设备的运行。 并且位格很高。 见状，离阳心中不免涌出些许猜测，而就在这时，齐子昂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之中响起。 “道友，道友，上次是齐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为求道友原谅，我特意备了一份大礼，还望道友能够满意。” 说的这么好听，但如果离阳答应了，还不是要被拉入心神空间，否则便无法交易。 但一旦到了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心神所受诸多苦难不会影响本体，但若是损毁了，也会失去不少元气，毕竟这等同于元神的一丝半缕。 是以离阳眉头紧皱，当即便轻笑着回道：“齐道友多虑了，我根本没有生气，就这么一点小事，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371章 百闻宝鉴 离阳说的自然是反话，而齐子昂显然也听得出来，着实有些无奈。 “道友别这样，齐某可是真心诚意要向道友赔礼谢罪，拿本人名誉担保！” 他语气激切，说到这里，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 “道友若是还不信，那齐某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虽说齐子昂入住此界的时间要比离阳早得多，耕耘许久实力自然极为强大，但即便抹消了离阳这具载体，乃至于动用什么秘术毁灭心神，对于本体而言，也不过是清风拂面，不值一提。 相反，他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便势必会与离阳结仇，而比较尴尬的一点是，离阳知晓齐子昂的真实身份，他却不认识离阳，敌暗我明，就算只是同阶修士，想要暗中作妖，还是很容易得手的。 因此齐子昂也是实在不能拿离阳如何，才将态度放的如此之低，不然的话，好歹也是一位登灵大能，又怎会向同阶修士委曲求全。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原因。 离阳却是不吃这套，齐子昂越是卑微，他就越觉得对方不安好心，堂堂登灵修士，为何会如此低声下气，背后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不过这样一直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是好是坏，都需快刀斩乱麻，他稍加思索，心中便已然隐隐有了些许打算。 “呵呵，齐道友言重了，我的确不怎么在意先前的误会。”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还不知齐道友，究竟带了何等宝物来赔礼谢罪呢？” 听到这般贪婪话语，齐子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连忙发号施令，让正在举行通神仪式的西雅姐妹加大灵能输出，这才勉强将他的载体投影跨越数光年的天文距离，直接降临在离阳面前。 “道友且看。” 借助灵能投影，他得以向离阳展示手中的事物，一览无遗，竟是一面闪闪发亮的金框银镜，镜中好似有万千星光倒影，玄妙异常。 离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便隐隐从其上感知到了淡淡的先天气息，估摸着又是一件较为罕见的先天灵宝，没想到齐子昂居然舍得拿出此等至宝出来，着实令他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充其量也就只是些宝贵灵材。 不过，离阳看了一会，却是不禁摇了摇头：“却是我孤陋寡闻了，实在识不出这究竟是何物。” 灵宝各有不同，甚至大部分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像灵材虽然稀少，但往往存有复数，可以识得。 “唉，此言差矣，道友不必过于自谦，此物本就是独属于我百闻书院内部的秘宝，外人没见过，也很正常。” 听到这话，离阳却是忍不住轻笑道：“既然如此，那齐道友便不该将它赠予我。” 此言一出，齐子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便秘起来，离阳这么一搞，他就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毕竟是能够修到登灵境界的大能修士，脸皮一向厚的很，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道友这就不对了，此物虽是我宗秘宝，但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并不涉及道统，可以放心。” 有了刚才的窘迫，齐子昂也不敢再故弄玄虚了，随即话锋一转，主动开口介绍道：“实不相瞒，此物唤作百闻宝鉴，乃是我宗护道灵宝分化出的子体，并无任何战斗辅助功能，唯一的作用，便是每日能为使用者提供一次问询机会。” 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魔镜呢？ 想到这里，离阳的脸色不免变得有些古怪，而他的这般反应落在齐子昂眼中，便像是有些不满意了。 于是乎，他又连忙补充道：“道友可不要小看了它，每日一问问题的答案，都是冥数与玄机结合，所定下的命运，较之玄机阁的推算也不遑多让。” “毕竟此物，可是继承了本体的一丝玄妙，并且与之接入了无形根须，在某些资料方面，是共享的。” “真有如此玄妙？” 听齐子昂这么一说，离阳也不禁被勾起了些许兴致，当然，在看不到具体效果之前，他还是保持怀疑态度，毕竟要知道，玄机阁的推算整个天罡大陆都闻名，但这所谓的百闻宝鉴，却是默默无闻，有些不太靠谱。 齐子昂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回道：“没错，齐某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哄骗道友。”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当然，虽然神通广大，但较之天机阁的推算来说，还是失了不少灵性，因此每用一次，便要寻觅相应的灵性补充。” “否则灵性透支，真灵虚弱乃至自行崩解，无有了真灵，灵宝自然称不上灵宝，甚至直接损毁也不是没有可能。” 果然，正如离阳所料，相比于天机阁的人力推算，百闻宝鉴虽然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但也需要付出一些昂贵的代价。 不过即便有此等瓶颈限制，对于一件分化灵宝来说，百闻宝鉴的功能也已然算是足够骇人了，能够寻觅因果，推演未来，实属至宝。 离阳有些意动，但却没有表露出丝毫迹象，反而又追问道：“还不知，一次具体要耗费多少灵性？” 虽说有小型辰锋母巢不断发射到太殊星轨道上空，从域外无尽虚空搜集灵材，离阳一向是不缺富含灵性之物的，但若是这百闻宝鉴耗费极大，乃至于完全超出了一位登灵修士所能承载的上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一点，必须得搞清，否则即便将这百闻宝鉴拿到手，也只是一件废品，没有半点作用。 听闻此言，齐子昂倒也没有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不肯说，当即便回道：“此物通属先天，若是补充先天灵性，一丝一缕便足够了，但若是换作阴阳，乃至分化五行，就得成倍增加。” 恰好，离阳刚刚于先天一道上再进一步，先天灵性对他而言，还真不算什么，尤其是只要一丝一缕。 但他却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如此说来，耗费颇大，却是只能换来一次半真半假，无法完全确定的问询。” “不太值当，此宝，与我无缘。” 闻言，齐子昂的脸色一变再变，看得出来，离阳三番五次的拒绝让他很是烦躁，但碍于那位大人的命令，还是强行忍耐了下去。 “道友此言差矣，需知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百闻宝鉴所回答的价值，一定要比那些纯粹灵性高得多。” 然而对此，离阳只是点了点头，笑而不语，这令齐子昂十分无奈。 （此人怎地油盐不进？这该如何是好？） 幸好，就在齐子昂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突然间在离阳以及齐子昂二人的脑海之中响起，语气平静，音色正常，似乎连一点威势都没有。 但其所说的话，却是揭穿了齐子昂的来意。 第372章 崇拜 “这位小友，实不相瞒，此次，是我假借齐长老之手，想要与小友谈谈。” “为的，便是我大兄，韩载阳。” 虽然对方没有展露真身，但光听这话，离阳便已然隐隐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恐怕，正是那位新晋斩神境强者，二品宗门无景观当代掌门，韩载阳的老弟，韩御星了。 没想到此人居然亲自找上门来，想来必定是齐子昂联系上的，其心可诛。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反正他现在留在此处的只是一缕心神，纵使被人打杀了，本体那边也无多大影响，最多休养生息一阵子 更何况，听这韩御星的语气，倒似乎并不是前来找麻烦的。 一时间，离阳脑海之中涌现出万千思绪，最终归于一点，渐渐平复下来，淡然反问道：“既然想见我，为何不正大光明，而是躲躲藏藏？” 见他面对斩神强者居然如此硬气，不卑不亢，一旁的齐子昂不免有些诧异，毕竟韩御星比他们可是足足高了两个大境界，修仙每个等级之间都有不小的差距，并且越到后期越明显，区区登灵，在斩神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随手便可碾死。 就算寄宿在这具载体上的只是一缕心神，但如此大能，未必会没有一些独门秘笈，在齐子昂看来，离阳若是不小心惹恼了韩御星，就算不死，也起码要脱层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离阳的诘问，韩御星却像是知错了似的，轻笑着附和道：“小友说的是，吾等正派修士，自当不必如那些魔道邪修一般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霹雳电光一闪而过，仿佛在一瞬间打破了天理道则，撕开了界层裂缝，无尽辉光汇聚，一道飘逸身影便缓缓显现于离阳面前，丰神俊朗，白面青衣，却不似那柔弱书生，眉宇间正气凌然，身负长剑，叫人心悦诚服。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人恐怕拥有剑道灵体，对方的剑道中正平和，却又不失刚猛柔静，走的是康庄大道，虽一路直指根源，但也注定道阻且长，前路漫漫，唯剑作伴。 总而言之，和洛芷一样，乃是极为纯粹的剑修，只不过显然韩御星在剑道上的天赋更高，虽然这并不代表未来的成就一定冠绝古今，但也起码能说一句前途无量，有飞升之姿。 当然，洛芷有离阳帮忙，就算修不成正果，届时也会随离阳一同上界，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更何况是道侣。 虽然双方的剑道一经交锋，离阳这边便败下阵来，但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御星，眼神肆无忌惮。 良久，他才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起来，你的确比你哥要强不少。” 未曾想一介登灵竟是评价起斩神大能来了，齐子昂心中不免冷笑一声，在他看来，离阳先前言语冒犯也就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却是如此不敬，已然是有些过分了。 韩御星虽是十足的正派修士，但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与之相反，在齐子昂的印象中，对方一向以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而闻名于世，话不投机便出手，离阳这次，恐怕是要遭罪了！ 然而，听离阳这么一说，韩御星一开始虽眉头一皱，有些不耐，但随即却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紧皱的眉头竟是渐渐舒缓下去，乃至于面露淡淡笑意。 他不禁摇头轻笑道：“小友此言差矣，大兄如今修为虽不如我，但这只是因为我俩所走的道路不同，今时我强他弱，彼时，便是他强我弱，风水轮流转，无人能一直站在顶点。” “哦？是吗？” 对于韩御星的说法，离阳着实有些怀疑，对方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还不知道现在韩载阳的德行吗？都变性成白毛红眼美少女了，还谈什么风水轮流转，能修回原身，便算是谢天谢地了。 也不知，这韩御星若是知晓自家大兄转为了小妹，脸上的表情会是如何。 一定非常精彩。 想到这里，离阳便暗自发笑，但表面上却是毫无任何波动，单单回了一句：“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便最好了。” 见他似乎有些不信，韩御星便接着说道：“自然是真的，大兄的天赋才情不输于我，乃至于在某些方面，还要略胜一筹。” “是吗？比如说？” 比如说在走火入魔这方面？那还真是。 念及此处，离阳更是觉得十分滑稽，但韩御星却不同，他似乎对于自家大兄很有信心。 “就比如在剑道方面，他其实远胜于我，奈何运气差了些，不然的话，或许今日，坐上这宗主宝座的，便是他了。” 说到这里，韩御星却是有些惋惜，虽说作为弟弟，他有这样的情绪也很正常，但他毕竟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无景观的当代宗主。 若是韩载阳上位，自然就没韩御星什么事了，但他对此却好似并不在意，也不知到底是兄弟情深，还是另有隐情。 但对此，离阳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何况，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如果。” “当前的一举一动，都已然暗中决定了前方的道路，不可中途改易。” 他自己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若是没有系统，陡然间从和平的现代社会穿越到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能活下来，寿终正寝都算是万幸，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登临极境，俯瞰众生。 “小友说的也是，不过我大兄，他的确并非泛泛之辈。” 一旁的齐子昂见韩御星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是和离阳聊了起来，有说有笑，气氛还算融洽，着实有些懵逼，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但事实便是如此，也只能乖乖接受，齐子昂待了一会，自觉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反正二人之间的话题他也完全插不进去，便索性朝韩御星拱了拱手，恭敬告退。 他一走，韩御星便大手一挥，于周身设立星体结界，隔绝外部窥探，同时收敛脸上淡淡笑意，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离阳。 “还望小友如实告知，我大兄他，如今到底身在何处，有无大碍？” “若愿意帮我找回他，必有重谢！” 他的视线有些炽热，其中满载着希望与期盼的辉光，显然是将离阳视作救命稻草。 韩御星也是个聪明人，在刚才与离阳的交流之中，他便断定对方的确和自家大兄有联系，不然也不会那样说。 现在唯一的外人已去，也是时候坦白了，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而被他这么一看，离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也没有和先前问询齐子昂一般，一直打哑谜，而是开门见山。 倒不如说，他等的便是韩御星这样做。 当即掐弄法诀，将先前载体寄宿心神记录下来的记忆显现于面前。 “这便是你哥的现状。” 第373章 赤极大药 沉默，亦或者说，完全的死寂。 韩御星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画面中时不时分化血肉，生造万千蛆虫的白毛红眼小萝莉，他的目光之中满是难以置信，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多日不见，自家大兄竟是摇身一变，转为了这般模样？ （莫非，是此子在哄骗我？） 他心中很快便冒出这个念头，怀疑起离阳来，不过也没有直接质问，而是旁敲侧击。 “小友是说，此女，便是我大兄的化身？” 比起真身，韩御星更相信这只是韩载阳生造出来的化身，而并非本体。 但离阳却是摇了摇头：“就是他本人，只不过肉身尽失，元神大损，才落得这般下场。” 见他如此笃定，韩御星也不免有些动摇，不过他还是保持质疑的态度，毕竟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韩载阳虽失踪已久，但其命源却一直留在韩御星手中，虽微弱至极，但本真并未改易，不太可能会转入他物。 也正是因为有命源在手，韩御星才能断定自家大兄没死，致力于寻求，但奈何对方是在独自一人外出历练时失踪的，无有任何线索。 “小友为何断定，此女就是我大兄，而不是化身之类的存在？” 口说无凭，起码要拿出相当的证据，不然便无异于凭空捏造，无法令人信服。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淡然回道：“他自己亲口说的，至于究竟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清楚。” “毕竟，我也不可能直接搜他的魂。” 言之有理，离阳又并非是韩御星，对韩载阳的了解如果不进行搜魂的话，就算此女真是韩载阳，单凭外在特征，也实在是分辨不出虚实。 只是单凭一句话，实在是无法肯定对方就是韩载阳，没准只是随口一说，用来哄骗离阳。 这样看来，还得韩御星亲自去确认一番。 念及此处，他便当即开口问道：“还请小友告知此女如今身在何处，我才好去辨识真假。” “你哥他现在正位于某个云埃小界，至于实际位置……” 说到这里，离阳却是有些犹豫，虽说韩御星身为堂堂斩神大能，是看不上那些云埃的，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财不露白，就算韩御星不要，他的亲朋好友，亦或者道侣呢？ 相比于这些人，离阳对于韩御星来说便是十足的陌生人，自然不必讲什么道理，就算作为正派修士，不会强取豪夺，但威逼利诱，也是一样的。 韩御星显然也看出了离阳的担心，心中未免有些无语，他可是一宗之主，又怎会因几处云埃界便起贪婪之意，韩御星不会，也不屑于这样做，且不说于名誉有损，再者，也逆行所走大道，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心不稳，走火入魔。 是以他当即便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小友放心，我绝不会争抢冥数的。” “不仅如此，只要小友指出位置，我便直接赠予小友一枚赤极大药，你看如何？” 话音未落，韩御星便翻手一摊，一道朱色烈火凭空燃起，其上蕴有浓郁的冥数气息，离阳对此很是熟悉，做不了假。 虽说黑龙载体所在的云埃界浩瀚无垠，包含多个位面，生灵数不胜数，冥数自然多如牛毛，若是能够尽数收摄，提炼出浑金大药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也势必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赤极虽比浑金低了一个档次，但亦是极为至上玄妙，至少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乃是大补之物，若是完全炼化，连升两转，甚至三转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臻蓝以上级别的大药，可是专为登灵之后境界准备的，倒不如说，韩御星将这枚赤极大药赠予离阳，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纵使完全炼化，也无法全部吸收，会有大量道韵逸散，白白浪费。 若是被问天修士看见，恐怕会忍不住指着离阳鼻子，破口大骂。 如此，在内心斟酌了片刻，离阳便微微颔首：“好，一言为定！” 说罢，他还未伸出手，韩御星竟是先一步将掌中的赤极大药赐下，似乎，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嘛，毕竟是一宗之主，又是能够与老牌破劫修士，太一宗掌门屈星河那个老家伙过招的斩神强者，区区赤极大药，在韩御星眼中，的确比不上自家大兄，哪怕只是一个似真似假的消息。 此人与韩载阳之间的兄弟情谊颇深，这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修仙界，着实有些难得，且不说那些魔道邪修，就算是自诩正派，为了追寻长生逍遥，兄弟阋墙，姐妹相害，父子反目，母女成仇，也是时有之事。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修仙界以实力为尊，上下阶级差距极大，唯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但秩序又往往是需要所有人守护的，否则便是一纸空文。 至于道德伦理，更是如手中粘土，随意捏造，单单据离阳所知，就有不少修仙家族的老祖，因为各种原因换了肉身，亦或者单纯修为太高，与自家后代产生了物种上的根本差距，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做出各种荒唐之事。 见韩御星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离阳自然也不甘落后于人，对方都先付钱了，那他也不能当奸商。 当即心念一动，联系起留在菲亚恩德大陆上的黑龙载体，将所在位置的具体坐标传了过来，化作一道玄光上下飞舞，被离阳收入掌心。 “这便是他现在所在的云埃小界了，不过他现在并不和我的心神寄宿载体在一起，而是去了一处名叫血肉荒原的地域发展信徒，重燃神火。” 韩御星摄下玄光，闭目稍稍感知，便明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的确是一处云埃小界的九天坐标。 如此看来，离阳似乎并没有骗他。 不过赤极大药都已经给了，再想这些也是无用，韩御星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离阳刚才的话所吸引。 “小友是说，我家大兄，转入了神道？” 这不是个好消息，神道虽可求得长生，但却被愿力缠身，并不逍遥，并且战力相较于同阶修士来说，极为低下，可能连百个回合都坚持不了，便败下阵来。 更何况，神道理念，也与韩载阳所走大道不太相合，贸然轮转，前功尽弃不说，还容易伤及本源，实属不智之举，下下之选。 好在这次，离阳却是摇了摇头：“此界唯一超凡之路便是神道，你哥哥是为了自救，才走上这条路的。” “此神非彼神，无有因果，大可放心。” 在菲亚恩德大陆上，神明不会被信徒所束缚，就算信仰缺失，也只是陷入沉睡，等到有人再度想起，便焕然新生，最大的敌人，其实还是其他神明，与天罡大陆上的神道，有较大差距。 更何况，再怎么也只是一处小界规则，到了天罡大陆之上，自然没有任何影响。 韩御星此时也回过神来，知晓是自己多虑了，便没有再说，当即身形一瞬，消去无踪。 第374章 学校 韩御星那边暂时告一段落，离阳收摄赤极大药，却是没有立即开始炼化，只因他隐隐感知到，自己距离五转已然不远，或许再炼化一枚玄黄大药，便可突破。 境界桎梏越到后面越难打破，如赤极大药这般珍品，应当留到后期再使用，效果才最佳，也最值当，毕竟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他是不太可能炼化出此等至宝的，如今骤然入手，自然要仔细考虑一番。 不过一直延后也并非明智之举，该用就用，离阳打算，待晋升五转之境，便直接吞服，届时六转自然不在话下，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最重要的，还是看看能否形成大势，进而一路摧枯拉朽，直指七转之境。 若是能接连突破两次，那这赤极大药就不算是浪费，而是物尽其用了，就算问天修士看了，也不会说什么，心悦诚服。 这也就是说，离阳当务之急，是先收摄一界冥数。 “首先大衍界肯定不太行，来历颇大，更何况，古文解析还未完成，还有很多可以参悟的道法。” “菲亚恩德也差点，就算韩御星看不上，距离中等神力，也还需长久时间和精力。” 离阳从初入登灵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降临了六个云埃界，其中莱卡斯河系还被齐子昂捷足先登，和岛界转入了界菩提，大衍陷入了轮回，菲亚恩德尚处于初期，如此说来，成功收摄冥数，提炼大药的，也就只有卓拉，盖亚了。 没想到守着这一片云埃富集之地，居然到现在也只是如此，看来，果真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这样的话，便只能另寻其他了。” 念及此处，离阳便开始分化心神，寻找新的云埃界降临。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只分出一缕，而是播散万千。 倒也不是打算搞什么双管齐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每个云埃界都是游离在埃寰天的独立个体，除去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盖亚和莱卡斯河系，剩下的基本都存在极大的法则差异，贸然一心多用尽数降临，由于本体只有一位，冥数难以收摄不说，还容易扭曲元神。 不然的话，登灵也不会被称为是上三境的门槛，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破的，古往今来众多飞升修士，在登灵层次耗费的时间都是整个修炼生涯当中最多的，无一例外。 高楼大厦平地起的关键，是要有坚实的基础，而登灵，便是打基础的时候，不慢慢来，稳扎稳打，很容易就会轰然倒塌，前功尽弃，亦或者上限封死，再无出头之日。 离阳这次之所以将元神大放三千，穿行混沌之中，也是为了尽量寻找一处能级较为合适的云埃界。 高了不行，像菲亚恩德，虽然生灵浩瀚，冥数丰富，但太难达到高境界了，低了也不行，就比如大衍界，超凡不显，要是没有寒卿卿的凰血，普通人苦练一辈子，也成就不了真气大宗师。 必须适中，既能快速踏上超凡之路，顶尖层次又没有多高，这样才能最快到达可以接引本体力量的境界，进而收摄冥数，提炼大药。 然而符合这一条件的云埃界不能说少，毕竟理论上来说云埃界无穷无尽，出现任何世界都有可能，但正因为如此，在茫茫大海之中，想要寻得一种鱼，实在不太简单。 好在离阳的元神足够强大，所分化出来的心神不仅数量众多，也极富灵性，感知能力较强，得以快速排除，不间断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便锁定了一处能级在众多云埃之间位于中等的小界，倏忽间便钻了进去，随机降临到一具载体之上。 熟悉的感官接驳，五感回归，没有较为明显的异常，这代表，此次的载体应该是正常人类，不是巨龙亦或者智械之类的奇怪玩意。 不过，这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阿星，快醒醒，老师下来了！” 耳边传来少女的轻声提醒，语气有些焦急，离阳不紧不慢地睁开双眼，抬起头来，便看见一戴着红框眼镜，上身白色衬衫，下身黑色包臀裙，脚踩高跟鞋，一副干练打扮的年轻女子缓缓朝他所在的位置走来，并且脸色不太好看。 “陈星，你又在课上睡大觉，是我讲得不够好吗？！” 语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看样子，原主时常上课打瞌睡，使得这位女老师有些忍无可忍了。 但既然离阳已经降临，便说明原主已死，前身所沾染的纠葛，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他眉头一挑，倒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语，单单静静注视着对方，沉默不语。 女老师被这么一看，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凉，刚刚燃起的怒火就被无情浇灭了，以至于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说教之语又强行咽了下去。 但又顾及作为老师的威严，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怕了，便伸手用力拍了拍桌子，发出哐哐几声巨响，吸引了周围学生的绝大多数注意力。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撂下这句话，她便逃也似的转身重新回到讲台之上，继续讲课，却是不敢再往离阳这边看一眼，每每临到近处，便极为僵硬地转到别的地方去。 心神虽带不来本体的力量，但数百年的人生阅历，以及只手遮天的超凡修为，已然让离阳与凡灵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差距，犹如天河，可能要比人与猪狗的差异还大，单单只是目光交接，便能震慑心灵。 但其他人并不是这样想。 “阿星，你完蛋了，待会刚好是大课间，慕容师太一定会一直训你到上课铃响的。” 所谓的慕容师太，恐怕正是这群学生，对于台上那位女老师的蔑称，离阳在前世也这样做过，因此他很懂。 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亦或者说原主的同桌，是个留着单马尾的少女，容貌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脸蛋白净，更主要的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这是像离阳这种活了数百年的老东西所不具备的特质。 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肆意打量，引得少女脸颊微粉，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显然是有些害羞了。 （呵呵，真是青春啊……） 在心里稍微感慨了一阵，离阳便收回目光，转而开始观察起四周来。 白墙黄桌，白衣蓝裤，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这里是典型的教室，周围都是年纪相当的学生，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再看摊在面前书桌上的课本，心神转动间，有规律的鬼画符便变成了能够理解的文字，是一本语文书，封面还写着大丰社出版，适用于高一年级。 （高中吗？）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唤醒了离阳尘封已久的记忆，拜修仙所赐，尽管过了很久，他也依然记得高中时期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不过离阳向来是喜欢朝前看的人，不会沉溺于过往，他很快便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这里，似乎并没有超凡的气息。 第375章 系统 要知道，离阳这次又不像以前那般随机穿梭，可是精心挑选，并且再三确认能级，才降临此界的，因此按理来说，不会出现没有超凡气息存在的情况。 但话虽这样说，他四下扫视了一番，却是连半点异常也没有发现，似乎这里只是非常普通的高中教室，旁边座位上的学生，以及台上的年轻老师，也都没有任何超凡之处。 说实话，这里更像是离阳穿越到天罡大陆之前所在的世界，主导科技体系，堪堪迈出去往太空的第一步，连恒星系都出不去。 这显然不算是什么中能级的世界，甚至要比大衍，乃至于盖亚更低，毕竟大衍好歹有能摘花飞叶伤人的真气大宗师，盖亚也存在较为先进的人工智能。 如此看来，他似乎是要再度寻觅其他更为合适的云埃界了。 不过离阳却没有直接收回心神，他反倒是拿起面前的高中语文课本，开始细细看了起来，并非爱好学习，而是想看看，能否从这些书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进而催生出转机来。 毕竟，这些课本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此界的方方面面，是比单纯从口头上了解更为方便，且明智的选择。 “叮！你阅读了五分钟大丰社出版的高一语文课本，文学知识+1。” （谁？谁在说话？） 然而，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捧着语文书看了一会，离阳没找到什么超凡线索，但在他脑海之中，却是诡异响起了一道古怪女声播报。 紧接着，他的眼前，更是出现了一道湛蓝色的虚影，左边是一位年轻男生的肉身投影，正在缓缓转动，似乎就是载体，而右边，则密密麻麻列出了大量的数据。 有关于学习方面的知识栏，也有能够影响身体素质的运动区，就连虚无缥缈的精神，甚至稀奇古怪的元素，也陈列其中，包罗万象。 并且，伴随着载体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与之相关的数据都产生了较为明显的浮动，也就是说，这是实时监测的，完完全全反映了载体的一切。 （系统？） 作为穿越者，离阳对于眼前这一幕极为熟悉，他的脑海之中很快便冒出系统这个词，但关键是，他不是已然有了系统么？ 更重要的是，心神降临到云埃界，也无法继承系统啊？不然在前几界，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这其中，恐怕出了什么问题。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离阳当即将心神骤然回转至本体那边，借助分神离合法，通过先天演法，后天归真，生造随后回收了一具分身，以此来验证原本的系统是否存在。 “寿命+，福缘+191，宝运+98，功德+10。” 幸好，本体这边的系统没有出什么问题，而心神那边的系统，也没有转移过来。 这也就是说，那个系统，其实是寄托在载体身上的，与离阳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这就又引出另一个问题，既然都觉醒了系统，原主怎么还会在课堂上猝死呢？不应该通过学习和锻炼，逐渐朝着非人领域进发吗？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带着这个问题，离阳借助了此处的系统，仔细检查了一番载体的情况，想要看看是否患有什么重病。 果然，他很快便发现载体缺失了一条极为重要的基因对，活不过十八岁，并且这一缺陷极为罕见和隐蔽，一般医疗手段还真查不出来，载体自身，也不会感觉到任何异常。 不过，虽然常规手段无法察觉，但系统却是能够一目了然，因此除非原主一心寻死，否则他在得知自己患有隐疾之后，一定会进行自救的。 比如在系统加持下，通过运动增强体质，亦或者学习来研发治疗方法，再不济，向家人求助也行，不太可能静悄悄地死在教室里。 （莫非，是刚觉醒没多久？）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无法解释。 （可惜了。） 多好的主角开局，拥有如此逆天的系统，未来就算无法成就非人存在，也能在大部分领域达到顶尖层次，即便天天睡大觉，也能通过呼吸次数，来缓慢增加肺活量，日后无论是跑步还是游泳，都比别人厉害。 奈何到手的系统还没捂热乎，便因自身携带的隐疾暴毙了，真是可怜。 一刻也没有为原主哀悼，离阳丢下手上的课本，当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直朝着教室外走去。 由于基因对的缺失，原主猝死，载体的生命力也所剩无几，他必须尽快自救，不然可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下一次降临，可就没这么好运，能够找到一具拥有系统的载体了。 他的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教室内其他人的注意，包括此时正在黑板上板书的慕容老师，见离阳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要溜出去，此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星！你想干什么？！” 声音比之前还要大许多，胸部微颤，呼吸沉重了些许，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作为老师，三番五次被一学生拂去威严，脸面何在，情何以堪。 但对于此女的质问，离阳却是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甚至于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下步伐，想要尽快摆脱对方的纠缠，离开此处，前往医院寻求帮助。 时间不等人，每拖一秒，载体就离彻底死亡更近一步。 然而，就在他快要完全走出教室时，一股无形伟力却是突然间出现，面前就好似有一堵空气墙，明明走廊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过不去。 ？！ 这一异状的发生，着实令离阳有些诧异，他四下扫视了一番，便将目光定在了慕容老师的身上，此女这时额头生有奇怪印记，微微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美目之中，蕴有点点星砂飞舞。 显然，是对方搞的鬼。 没想到此女居然拥有类似于念力的超凡技艺，更没想到，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这些可都是不知世事险恶的学生，她这样做，不怕被有关部门追究责任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学生对于慕容老师施展超能力，脸上似乎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就好像已经见惯不怪，是稀松平常之事了。 这有点不太对劲。 “陈星，你今天不给个理由，我可就要把你家长给叫来学校了！” 见离阳终于吃瘪了，慕容老师很是得意，和其他老师一般，惯例拿出家长来对付不听话的学生。 离阳当然不吃这套，他又不是原主，不过，在见到此女拥有超凡之力以后，他心中便生出新的想法。 补全基因对并非什么易事，如果通过常规科技体系，就算离阳的学习速度很快，又有系统加持，但碍于设备影响，还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但如果从超凡领域出发，可能就是一发治疗术的事，高效又简单。 更何况，既然这些学生对于慕容老师展露念力毫不惊讶，那或许，便代表此界超凡较为普遍。 理应如此。 于是乎，他便开口回道：“我得了绝症，需要治疗。” 第376章 治愈 “绝症？什么绝症？”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极为拙劣的借口，但鉴于离阳的行为举止的确有些反常，再加上为人师表，理应关心呵护自己的学生，慕容玉便没有继续说教，而是追问起离阳来。 如果对方真有什么不适，她自然也是要将其送去校医院的。 “缺失了一条基因对，总之活不过一个礼拜。” “啊？！” 离阳的如实回答，着实激起了千层浪，听到这话，不仅是慕容玉，就连在座其他学生，也惊讶不已，他们齐齐看向离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真的吗？” 慕容玉一脸狐疑，但她盯着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看不出对方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只是，如果这是真的，那离阳也太沉着冷静了，一般人要是突然间知道自己患了绝症，不说哭天抢地，也起码慌张至极，毕竟这可是关乎自家性命。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现在就去医院查查。” 见他似乎胸有成竹，信心满满，慕容玉也不禁有些动摇，毕竟不管怎么说，一切都以性命为重。 “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说罢，她便掏出了手机，给校医院拨打了号码，铃声响起，短暂的白噪声结束，电话对面，便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玉玉，有什么事吗？” 显然，对方是认识慕容玉的，说不定还是闺蜜之类的关系，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给此女打电话。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个学生，呃，说自己缺失了一条基因对，活不过一个礼拜。” 说话间，慕容玉下意识地看了离阳一眼，她本来是想说有个学生感到不适，毕竟不管怎么说，离阳的气色都不像是将死之人。 不过最终，还是因为离阳平静如水的双眸，如实转告了。 “唉？就这点小事？” 出乎离阳意料的是，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绝症，在对方口中，更像是普通的感冒一般，着实有些夸张了。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倒算是好事。 如果对方没有信口开河的话。 “这么说，你能治了？” 慕容玉不太懂医学，但既然艾小莹说是小事，那就代表可以轻松解决了？ “当然了，我刚通过了lv3级别细胞修复师的考核，这种疾病对于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啦！” “唉？你已经过了lv3？这么快？！” 二女的对话中透露出了更多关于此界超凡的信息，正如离阳所料，超凡之力在这里较为普遍，并且已然衍生出了广泛使用的等级观念，这代表，超凡者的数量可能要比想象中还要多。 （这才对嘛！） 他精心挑选的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什么普通高中。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带他过来了。” 聊了一会，慕容玉便挂断了电话，她现在脑海中已然没有离阳了，全都是艾小莹，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声不响就踏入了lv3的境界，一定是瞒着她偷偷学习了。 说好要一起进步的，谁知道对方居然偷跑，此时的慕容玉心情复杂，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也要开始努力了。 “走，我带你去治病，其他人就先自习。” 思量了片刻，慕容玉才回过神来，解除了挡在教室门口的念力墙壁，朝离阳招了招手，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离阳紧随其后，在一众学生的注视下，二人离开了教室，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一路上慕容玉也没有多说什么，或许是觉得离阳还是个小孩子，自己与他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离阳也自得清闲，作为上界修士，与这些小界生灵自然是没什么好聊的，倒不如说，他愿意平常对待，已然算是大发善心了。 不说魔道邪修，若是换作一些散修，往往根本不把下界生灵放在眼里，比猪狗都还不如，宛若蝼蚁，可能初次降临时还会收敛一些，毕竟要猥琐发育，等到接引本体力量之时，便本性暴露无遗，大开杀戒都算是轻口味，更有甚者奴役众生，永世不得解脱。 “到了，进去。” 一路无话，二人很快便离开教学楼，穿过田径场，来到位于学校角落的医务室，这里冷清得很，没有什么人，一进门，便撞上了一披着白大褂，留着双马尾的娇小女子，对方似乎还没有离阳高。 “就是他吗？” 艾小莹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虽然模样很青涩，胡子都没开始长，但不知为何，她却隐隐觉得，对方的眼神饱经沧桑，莫说是成年人，就算是一些中年领导大老板也比不上，更像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头。 沉沉暮气之中，又夹杂着莫名的灵光，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一学生身上，实在是有些违和了。 慕容玉点了点头：“就是他，你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她到现在还不是很相信离阳患有绝症，毕竟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去治疗，而是要来上学呢？ 闻言，艾小莹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跟我来。” 医务室不大，但设备倒是齐全，艾小莹带着离阳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此处居然安置有一台类似于扫描仪的大型机器。 “进去，站着别动。” 离阳走进扫描舱内，伴随着艾小莹按下按钮，一道蓝光倏忽间闪过，从头到尾，将载体的一切数据都录入电脑当中，一览无遗。 艾小莹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眼镜，望着屏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还真没说错，的确缺失了一条基因对。” “唉？” 未曾想居然是真的，慕容玉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愧疚，她看向离阳的眼神之中，也带有一丝同情。 如此看来，之前在课堂上睡大觉，或许并不是对方的错。 “可以出来了，别怕，我可以治好你。” 艾小莹撸起袖子，示意离阳站到她面前，双手成掌贴在他身上，紧闭双目，没过一会，离阳便感觉身体热乎乎的，好似受到了冬日暖阳的照射，体内的细胞被滋养修复。 “叮！你接受了lv3细胞修复师艾小莹的治疗，细胞活性+10。” 借助系统，他得以更直观地感受身体的变化，细胞活性正在飙升，再有片刻，基因对的缺陷便被奇迹般的补全，载体的寿命也正常显示了，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大概还能再活六十年。 不过，随着他不断锻炼，各项数值必定会不断提高，到后面活个千年万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了，应该没问题了，如果你还没觉醒系统，无法察看自身数据的话，最好再扫描一次。” 艾小莹收回双手，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看来对于她来说，这种程度的治疗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更令离阳有些惊疑不定的是，对方居然提到了系统。 第377章 无处不在 （难道说，系统在此界，也是非常普遍的东西吗？） 听艾小莹这么一说，离阳的心中，便不免冒出这样的猜想。 这多多少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系统被归纳于金手指的范畴内，乃是与众不同的象征，但如果大家都开挂，那么起跑线便再次统一了，自然不可能像小说中的主角一般逆天改命。 这对于离阳来说，显然不算是什么好事。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摇了摇头，沉声回道：“我并没有觉醒什么系统。” 不管如何，都要隐藏自身的秘密，即便是烂大街的存在。 对此，艾小莹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一般都是在十八岁左右觉醒系统的，你还没到这个年纪。” “那就再站进去。” 扫描仪器再度运转，很快，载体的各项数据便被打印在屏幕上，与数据库中存储的标准一一比对，没有什么大问题。 “确实治好了，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哦，还有，你以后得注意一下饮食，有点营养不良。” “这里有一些维生素，每天吃两粒。” 艾小莹稍微叮嘱了几句，又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小罐维生素片，塞进离阳手中。 坐在一旁等待的慕容玉这时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我给你批了一天假，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说罢，她便将一张假条递给了离阳。 此女还算是贴心，离阳也正好不想继续待在这学校里了，以他的知识水平，还读什么高中，无异于浪费时间。 再者，他也想借助互联网看看，此界的超凡领域，具体是什么情况，系统又是如何。 是以，离阳随手接过假条，当即转身便走，竟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慕容玉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艾小莹有些意外，她看着一旁的慕容玉，不禁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 “玉玉，你这老师，当的有些不称职啊，忙里忙外，跑上跑下，学生都不带谢你一声的。” 闻言，慕容玉却是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但我很清楚。” “他这样，是正常的。” 她静静望着离阳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了满载怜悯与同情的目光，当即也转身离去，最后只留下艾小莹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懵逼。 “家庭情况？” 她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随手打开了一旁的电脑，打算查一查离阳的学生档案。 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对这学生感兴趣了。 离阳并不知晓二女在背后议论自己，他此时已然凭借请假条通过了门卫，真正走出了这所高中，门口的鎏金石碑表明了学校的名字——清江市第二高级中学。 “靓仔，去哪？” 似乎是临近放学时间，有不少摩的在校门口早早等候，一见到离阳，便招呼一声，主动招揽生意。 离阳倒是想坐车，能够节省不少时间，但他一摸裤兜，却是连半毛钱都没找到。 而原主，也是没有手机的，无法进行电子支付。 因此只能选择无视这些的哥，自顾自地顺着一旁的人行道离开，但他的目的地，也并不是原主的家。 倒不如说，由于载体身无长物，也没有手机或者身份证之类的东西，离阳到现在都不知道原主到底住哪，就连名字陈星，也是从慕容玉的口中被动知晓的，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清楚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立即回家，在经过艾小莹的治疗之后，载体的状况前所未有的好，所谓的需要休息，也只是心灵上的平复，离阳当然不必如此。 沿着马路边走了一会，他便找到了预定好的目标，一家网，在这里可以通过电脑，找到想要的一切。 虽然离阳身上没有分文，但他自有办法。 然而，现实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他刚推开油腻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坐在前台，留着绿色短发，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子便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皱。 “唉！唉！这里是正规网，不允许未成年人进来，赶快出去！” 离阳本来想争辩一番自己并非未成年，但他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身上可还穿着高中校服呢，怪不得即便载体身高不矮，对方也能一眼看出他是未成年。 现在就算当场脱了，也没用了。 但他眼珠子骨碌一转，便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这位……姐姐，我迷路了，可以借你手机一下，让我看看地图吗？” 听闻此言，短发女子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倒是没有看出撒谎的痕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从前台钻出来，先把玻璃门关好，这样的话，就不怕离阳抢了手机就跑了。 “你说你要去哪，我替你搜。” 似乎是还觉得不够稳妥，短发女子并没有直接将手机递给离阳，而是仍旧拿在自己手中，只不过把屏幕朝向了离阳，以便他看清楚。 对此，离阳心中自然很是无奈，勉强敷衍道：“我想去清江市第二高级中学。” 这是他唯一知晓，且存在此界的地点了，要是随便编造一个，说不定就会露馅。 听到这话，短发女子不禁翻了翻白眼，有些无语：“二中不就在前面么？多走两步就能看见了。” 她随手把手机放在了一旁，似乎是觉得没有继续查询的必要了，注意到她的动作，离阳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柜台，双手放在上面，显得很是激动。 “非常感谢。” 用口中的话语吸引对方绝大部分注意力，底下的手指却是悄悄摸了过去，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的手机，随后又自然而然地收回，过程期间，短发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她没有察觉到离阳的小动作。 “你快点离开这里，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短发女子没好气地回到，要是再让离阳继续待在这里，老板肯定会扣她钱的，如果刚好碰到警察前来搜查，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好的，我马上就走。” 离阳想做的也已经做完了，再留在此处也没有任何意义，是以他点了点头，极为顺从地离开了。 （海拉，开始搜集此界信息。） 出了网，他当即通过心神连接对刚刚侵入短发女子手机的海拉下达了一系列命令，相信很快，源源不断的情报便会涌入脑海。 离阳索性走到公交站里，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等待着海拉执行指令。 然而，过了一刻钟，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海拉，发生了什么？） 离阳忍不住这样开口问到，按理来说，此界的科技水平应该不高，防火墙在海拉面前完全是纸糊的，不堪一击才对。 （正在破解中……请稍候……主人，这里的电子战技术已经达到了恒星系文明的水平，我需要一点时间进行破解。） （恒星系文明？！你确定？！） 虽然恒星系文明对于离阳来说也并不算什么，莱卡斯河系都是以天区为划分单位的，但不管怎么说，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我确定，主人，这或许与无处不在的系统有关。） 第378章 遗失的过往 （所有泰拉星人，在成长到十八岁左右，都会觉醒万物演算系统？！） 耗费了一些时间，海拉总算是攻破了互联网与私人领域的防护墙，将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录入数据库中，海纳百川，以供离阳查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系统这个东西，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整个泰拉星上，几乎人人都有，也正是因为系统的大范围普及，才使得超凡之力变得随处可见，普遍寻常，已然成为了新的职业等级划分标准。 从lv0的平庸之辈，到lv5的神话，总共六个等级，划分出整个泰拉星上的人类。 （原来如此。） 也怪不得那些学生对于慕容玉展露念力毫无惊奇之色，怪不得基因对缺失这种绝症也能被一个校医院的医师随手治好，怪不得原主会暴毙，怪不得泰拉星能拥有恒星系文明级别的电子战技术。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此界不知为何，居然迎来了全民系统的时代，只需要安安稳稳活到十八岁，就能觉醒系统，从此各项属性一路飙升，最终到达非人领域，掌握超凡之力。 原主由于隐疾发作，在觉醒系统之前，便当场猝死了，等到离阳降临，系统才姗姗来迟，这是原主的大不幸，却是离阳的小确幸。 当然，这显然也和原主身份证上的年龄，与载体真实情况不符有关，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着十六岁，但实际上，已然十八岁了。 也算是世事难料，命数如此。 接收完大量的信息以后，离阳闭目宁神整理，而这时，一辆公交车却是驶了过来，在此站停住放下乘客，他不经意间睁眼一瞧，便发现正好是回家的路线，于是乎，索性上了车。 虽然身无分文，但他只需用手轻拂过二维码验证区，便响起了支付成功的女声播报，这自然是得益于海拉的帮助。 虽说此界人人有系统，但科技进步仍旧较为缓慢，毕竟唯有认真学习和研究，才能获得相应的知识，从而提高能力，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的万物演算系统，只是将世间一切都具体化，数据化，可以看得清晰明了，但并不代表能够一飞冲天，相反，依然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去学习。 和离阳的系统相比，逆天程度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因此，以海拉现在的体量，才足以侵占泰拉星整个互联网，尽数纳入离阳的控制之下，金融系统对于他来说，不过手中粘土，随意拿捏。 司机根本没有注意到离阳没拿手机，对他来说，听到播报已然足够了，看都没看一眼，专注于开车。 见蒙混过关了，离阳便将注意力转向车厢，他这时才发现，这里的人好多。 或许是由于临近放学，车上也是满当当的，没有什么空位，离阳也只能站着，依靠着扶手，表面上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整理海拉送过来的各种信息。 因为人人都有系统，此界的科技几乎是全面发展，齐头并进，这在其他世界，哪怕是天罡大陆上，也是极为罕见的，毕竟有时候，总得为生存必需让路，至于其他的，自然要先等等。 均衡进步的科技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成果，各领域之间的互通有无，给发展增添了崭新的动力，有些玩意即便是处于星际文明时代的莱卡斯河系也没有，很值得学习，并记录下来，日后或许会有用。 但随着深入探究，离阳却逐渐发现，此界的历史，似乎有所缺失，并且不是一小部分，而是整整数千年的岁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抹去了，恐怕正是如此，才获得了全民系统。 一般人被蒙在鼓里，唯有当权者，才知晓此等秘辛，为了维稳，他们自然不可能将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公之于众，只能封存在互联网的角落之中，直到被海拉发掘，才重见天日。 然而即便如此，关于这段缺失历史的记载也很少，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似乎是有人刻意清除了相关信息，想要彻底杜绝传播，就连海拉也没有找到多少，很有可能，是被物理埋藏了，比如说纸质记录。 离阳没有找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他却是有了目标，经过大数据演算检索，遗失历史的主要情报来自于一家被称为泰拉能源公司的企业，这家公司近乎垄断了整个泰拉星的能源供给，小到电池，大到航天器，都有他们的身影，乃是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普通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不过离阳却是信心满满，就算不借助本体力量，单凭载体身上的这个万物演算系统，他就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发育起来，更别说，还要海拉的帮助。 （这些倒是有计划，但，关于载体的事……） 借助户籍查询，离阳很快便知晓了原主的身份，此子也算是命苦，他没有父亲，母亲是在职高厕所生下他的，要不是及时被扫地阿姨发现，恐怕就直接溺死在粪水里了。 学校最后通过监控确认了他的生母，此女生完孩子，直接抛弃在厕所不说，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夜店蹦迪，在收到学校的信息以后，也明确表示不想承担抚养义务，甚至破口大骂，为何要救。 此事随后被有心人扩散开来，传到了网上，引发大量网友口诛笔伐，碍于舆论影响，政府不得不下场，勒令此女抚养陈星。 这，也是噩梦的开始。 陈星的幼年时期，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尽管有政府补贴，但却尽数被其生母拿去挥霍了，他时常忍饥挨饿，若不是邻居的大发善心，早就活生生饿死了。 磕磕碰碰地长大以后，其生母在某一天带回来了一个男人，二人同居，并且很快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女儿，只可惜，由于某种遗传疾病，先天目盲，或许也和陈星的遗传病有关，是其生母带来的苦难。 当然，这种以往的不治之症，在现在自然不算什么，随便一个小诊所都能治好，但很可惜，夫妻俩从来没有想过，能和逆天过下去的，自然也只有逆天，夫妻俩都是薄情之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也只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才勉强凑合在一起。 他们总是早出晚归，将一切钱财和精力，都耗费在了享乐之上，又哪里会管儿女的死活呢？ 倒不如说，陈星妹妹的诞生，也只是因为一次避孕措施不当，本身就是错误。 总之，原主的过往要多惨有多惨，以至于他受了不小的心理创伤，潜意识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给屏蔽了。 好在，随着两兄妹渐渐长大，无需父母便能够相互扶持着生存，当然，这也是被逼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原主发病了。 偏偏是在系统觉醒的前一秒死去，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 （真是可惜了。） 离阳不禁叹息一声。 第379章 妹妹 幸运的人总是相似的，但不幸者却各有各的苦难。 “前方到站月竹小区，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电子播报声响起，公交车开始逐渐减速，已然快要到原主的家了，即便那里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不是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妹妹还在，陈星大概，或者说一定从来都不会回去。 但离阳不同。 且不说在未发育起来之前不便暴露身份，再者，承接载体因果，也是降临的代价之一，他必须回家，做一个了结。 车门嘎啦一声开启，一群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离阳也是其中一员。 脚踩水泥地，公交车再次发动引擎离开，人流穿行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有些破败的建筑，灰色的墙壁上满是黄渍与藤蔓，显得这里老旧又阴森，不少地方甚至都开裂了，乃是十足的危房，可见原主的生活环境多么恶劣。 说是小区，但其实连相应的物业都没有，守门的保安，也只是一位光着膀子，坐在摇椅上乘凉的老头，看都没看离阳一眼，便任由他进去了。 当然，也可能是认识原主。 小区里面虽然有人，但大多数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一见到离阳，便极为关心地凑了上来。 “是阿星啊，怎么回来了？是学校放假了吗？” 原主幼年都是靠这些好心人接济，才不至于饿死的，是以为了尽量不露出破绽，离阳没有选择直接无视他们，而是随意敷衍回应。 “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回来了。” “哪里不舒服呀？嬷嬷可以帮你治疗一下。” 很显然，这些看似普通的老头老太，其实也拥有系统，虽然天赋不高，无法逆天改命，但别看表面上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实际上，其中不少人，已然快要两百岁了，漫长的积累，还是让他们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已经在学校治过了，医生说我要休息一阵子。” “这样啊，那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可不能在十八岁之前垮了。” 对于泰拉星人来说，十八岁不仅是成年，也是系统觉醒，真正进入超凡领域的年纪，所以不管先天有什么缺陷，不管前面生活多么艰苦，日子多么难过，都会想尽办法活到这个时候，从而咸鱼翻身。 借助系统，不说成仙成佛，最起码也可以丰衣足食，活个一两百年，要是勤于运动锻炼，增强体质，延长到三四百年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比不得修仙之类的一朝顿悟，立地飞升，但也要比凡灵好太多了。 “知道了。” 离阳点头应声，这才摆脱了老头老太们的唠叨，进入电梯，按下了通往四楼的按钮。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门缓缓开启，显露出有些昏暗的楼道，似乎是感应灯坏了，再加上小区设计之初的考虑不周，这里的采光很差，因此即便现在外面是大晴天，此处也黑不溜秋的。 而在一片死寂黑暗之中，唯有一道红色的复合门矗立在不远处，被撕碎的对联，以及已然模糊不清的福字，增添了一种莫名的诡谲感，引发潜藏在独属于文化中的大恐怖。 莫说原主，即便是离阳见到这一幕，心中都不免有些无语，怎么好端端地就弄成这副模样？这里的设计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并没有丝毫害怕，眼神毫无波动地走上前去，用身上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伴随着有些刺耳的嘎吱声，复合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纤瘦的身影。 是原主的妹妹，虹月。 她披头散发，穿着有些过于宽松，亦或者说明显是来自原主的白衬衫，左手握住门把手，右手放在腿边，隐隐有寒光闪烁，是一把极为锋利的裁纸刀，割喉放血易如反掌。 看样子，似乎是把离阳认作闯入者了，小姑娘打算先下手为强。 好在，还未等离阳开口解释，虹月的鼻子便微微抽动，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手中的裁纸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完全倒在了离阳身上，瘫软似烂泥，披散的头发刺得他有些发痒。 没有什么独属于少女的香味，单单只有廉价的肥皂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或许是来了月经，也可能是刚刚自残了。 和原主一样，虹月的精神也不太正常，时常表现为自闭与抑郁，这也是为何，她现在没有上学，而是待在家里。 离阳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背，安抚对方，这小妮子和原主一样，瘦成了皮包骨，硌得慌，原主好歹还能在学校靠政府补贴吃点东西，她只能待在家里喝开水，那对出生夫妻，可不会留下任何食物与钱财。 话说回来，那两人，好像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过了，或许是彻底抛弃了兄妹俩，这无论是对于离阳，还是原主来说，都无疑是个好消息。 受到了哥哥的关爱，虹月这才默不作声地轻轻推开离阳，站直身子，转头离去，一句话不说，也不问离阳为什么突然间回来了，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房间的门嘎吱一声被带上了，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连同血腥味一起，这倒是省了离阳不少事，他还怕对方打扰自己呢。 屋子里空荡荡的，莫说家具，就连杯子之类的必需品也没有，甚至由于太久没交水电费，黑漆漆的一片，还弥漫着淡淡的腐臭。 原主也想过去做一些兼职，从而换取钱财，但奈何在人人拥有系统的世界，尚未觉醒系统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行，自然也就没有相应的岗位。 这也就导致着，在十八岁之前，子女往往极其依靠父母亦或者其他监护人，一旦像原主这样碰到一个或者两个逆天父母，日子便很难过。 好在，借助海拉的力量，离阳现在已然完成了财富自由，钱币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串数字。 他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拿走原主的身份证，虽然完全可以通过电子破译来验证身份，但既然有，顺手带着，也不碍事。 更何况，既然承接了载体因果，就必须先做个了结。 在一片黑暗之中进入了原主的卧室，一阵摸索之后，便找到了身份证以及仅有的一些存款，这是原主想尽办法得来的，打算为妹妹治疗眼疾，现在对于离阳来说，只是一些废纸。 做完这些，他却是来到了虹月的房间，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便看见虹月正坐在床边，用裁纸刀割自己的手腕，原本还算白皙的肌肤上已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疤，看起来就像是爬着一只大蜈蚣，狰狞不已。 见状，离阳不禁眉头一皱，却也并未劝说什么，单单沉声道：“走，跟我离开这里，带你去治病。” 这是原主的心愿之一，他也实在见不得一个瞎子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甚是碍眼。 第380章 目的地 听到离阳的话语，虹月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顾血流不止的手腕，当即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离阳身边。 离阳低头瞥了一眼对方的手臂，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走，既然她不觉得难受，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反正以此界的医疗技术，莫说是小小自残，就算是直接把整只手臂给剁了，也能治愈得完好如初。 虹月自然紧随其后，伴随着躯体移动，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煞是骇人。 这是离阳一时没有料到的。 于是乎，在打开门出去之前，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沉声道：“把血稍微止一下。” 虽说这样的小伤口不至于致命，但毕竟接下来是要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不想因此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解释也是浪费时间。 闻言，虹月先是怔了一会，随后竟是抬起手臂，张嘴咬住了袖子，她似乎是打算撕扯下一块布料下来，用于简单包扎。 只可惜，现代工艺制造的尼龙纤维，可不是这么好切断的，至少单凭人力不行，牙齿刮摩了半天，也只是堪堪留下一道浅印子，距离分离，还差得远呢。 见状，离阳不免扶额叹气，正常人跟精神病人的思路，果然不太一样，他当即打开原主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巾，递给了虹月，这还是从同桌那里薅过来的。 说起来，陈星的同桌，也就是那个单马尾少女上官灵，对他倒是有些照顾，纸巾零食作业答案，都一一分享，若是放在正常世界，这无疑就是类似于白月光的存在。 “先用这个擦擦，别太明显就行。” “还有，你就没有其他衣服吗？” 宽大的长袖穿在骨瘦嶙峋的躯体上，显得颇为不协调，甚至有些不雅，就这样出去，或许会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关注，如果能换一套稍微正常点的衣服就好了，虹月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美貌，打扮打扮，再想办法长点肉，也算是一个小美女。 但她却是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没有其他衣服穿，很是敷衍了事地直接将纸巾裹在了伤口上，鲜血很快浸透了纸巾，在一片白色之中，开出新的花朵。 不过至少，不再滴到地上了。 “行。” 离阳勉强接受这些，转身扭动门把手，推开了沉重的复合门，些许细碎的阳光透过昏暗的百叶窗照射进来，洒在二人的身上，反应截然不同。 离阳无有什么感觉，但身后的虹月却是忍不住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她虽是先天目盲，但毕竟没有直接失去眼珠，只不过是里面的某些部件先天性完全坏死，还是能够感知到光线的。 长久处于黑暗之中，使得她对于光线变得更加敏感，如今骤然出门，有些不适也很正常。 “放心，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只要治疗完成，虹月就可以重见天日，到时候莫说是这点昏暗的黄昏之光了，就连耀眼晨曦，亦或者夺目大日，都能一览无余。 虹月仍旧默然不语，她其实是会说话的，小时候总是缠着陈星，但随着年龄增大，不知为何，却是变得愈发安静了起来。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遭受的苦痛。 虽然房子里什么财物都没有，但离阳还是下意识地带上了房门，并且锁住，他带着虹月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静静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伴随着楼层数字不断跳转，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但内里却并不是空无一人，相反，站着两个活生生的人。 但这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这二人，正是兄妹俩名义上的父母。 一见面，虹月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嗅觉却极为灵敏，她闻到了多种化妆品混合在一起的刺鼻香气，这是妈妈的味道，她闻到了浓烈的汗臭与脚气，这是父亲的味道。 她意识到父母回来了，于是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顶到墙壁，无路可退。 屋子的钥匙，在离阳手上。 “你们两个想去哪？！” 沉重，夹杂着浓烈酒气的男声响起，就好像是滚雷震震，令瘫坐在地上的虹月不由双手交叉抱住左右臂膀，尽力蜷缩着身子，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硬生生埋进墙里。 离阳倒没有多慌张，他毕竟不是原主陈星，对面前这二人没有心理阴影，不过也明白，单凭现在载体的身体素质，是无法与这两位已然觉醒系统许久的成年人抗衡的。 不过好在，还有海拉的帮助。 男人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本不打算接，而是想借着酒劲，好好收拾一下这两只不听话的小羊羔，但奈何铃声实在是有些大，吵得他烦躁不已，只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通了电话。 “哪个鲨碧？！不知道你爷爷现在在忙吗？！我真是操了你的妈！” 还未等对面开口说明，男子便破口大骂了起来，腥臭的口水四溅，差点都要喷到离阳脸上了，好在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而他这么一让，遭罪的，便变成另外那名女子了，劈头盖脸被男子的口水洗了一顿，脸上的浓妆甚至都掉了一点，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虽然很想发火，但却是不敢对着罪魁祸首男子，反倒是将注意力投向了离阳，高抬起手，便准备一个巴掌扇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电话竟然也响了。 女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脸色却是陡然一变，而与此同时，一旁的男人也没了声音，他的先手怒骂，虽然爽了一会，但换来的，却是一场风暴，将他席卷进去，难以自拔。 听着电话对面的怒吼，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啪的一声被挂断时，他已然变得失魂落魄起来，看也没看面前的离阳还有虹月一眼，便直接按下了电梯按钮，准备下去。 “等一下！” 女子这时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一同踏入电梯之中，和男人一起，消失在自动门后。 世界，彻底安静了。 “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要离开这里。” 离阳蹲了下来，朝仍旧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虹月伸出了手，她没有任何反应，等到鼻子再闻不到那两道熟悉又极度厌恶的气息，才像是虚脱了一般，彻底瘫软下去。 “我们，要去哪？” 她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声音并没有想象中因为长期不使用而变得沙哑难听，反倒带有一丝莫名的韵律，听起来颇为有趣。 “去你该去的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你梦中的地方。” “总之，离开这里。” 虹月对于前面一句话完全无动于衷，直到听到后面这句，她的身躯才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艰难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奈何实在使不上劲，便只能伸手与离阳相握，被他拉了起来。 第381章 猜测 “好了，现在，你可以尝试睁开眼睛了，但不要着急，慢慢来。” 护士缓缓拆下绑在头上的纱布，显露出虹月紧闭的双眼，她眼皮微颤，似乎想要睁开，但又有些莫名的恐惧，或许是害怕经过治疗以后，自己仍旧不能看清世界。 亦或者说，是害怕现实，并非和她所想象的一般缤纷多彩。 “调整好心态，你能够做到的，相信自己。” 护士的不断鼓励对于虹月来说却像是催命符，由于长期经受父母的打骂，她已然开始畏惧一切请求服从的命令，哪怕是满怀好意的支持，也会被认定为别有用心的催促。 直到离阳轻手覆上她的背，稍稍往前一推，虹月这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颤抖着身躯，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珠接受到外界光线的一瞬间，便因为极其不适应而收缩回去，亮着大灯的病房对于长久处于黑暗之中的她来说实在是太明亮，太鲜艳了，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但虹月却没有再次闭上双眼，她竭力挣扎，勉强微眯着，迫不及待想要一睹眼前绚丽的景象，色彩的捕捉令她心驰神往，想要一探究竟，想要看个够。 渐渐的，眼睛睁开的幅度拉大，更多的色彩涌入她的视野之中，红的绿的蓝的，再也不是只有黑和白的世界了。 虹月怔怔注视着前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即便那里除去一些标语以外，空无一物，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然算是从未见过的景象，是美妙绝伦的绝景，是值得用一生去记住的画面。 她就这样盯着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注意力转向安心气味的源头，也就是一旁的离阳。 她还从未真正见过哥哥的模样呢。 “怎么样？感觉很好？”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离阳便随口这样问到，虹月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才捣蒜般点了点头。 “很好，我终于，知道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她这样低着头喃喃自语，随即便用手撑着被子，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只可惜，当即被一旁的护士又按了下去。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下地。” 虹月本就因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是以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若是想尽快恢复，还得宁心静养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到处跑动，让虚弱至极的躯体缓缓恢复。 然而，她却完全无视了护士的劝说，一心想要下来，见状，护士便有些无奈地给一旁的离阳使了个眼色，后者自然心领神会。 他当即沉声道：“听她的，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原主虽然营养不良，但奈何基因优秀，身高不矮，脱下校服后，便不像是什么乳臭未干的未成年人，再加上离阳独有的沧桑，已然成了家庭里的中流砥柱，是以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让一旁的护士觉得违和。 听到这话，虹月才彻底断了下地的念头，继续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离阳。 此女的视线有些古怪，离阳有些受不了，再加上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索性便轻咳一声，话锋一转：“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快步疾行，直到背影消失在门后。 然而，即便如此，坐在病床上的虹月也没有收回目光，就这样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看着离阳消失的方向，好像是拥有透视一般，能够隔着无数阻碍物注视他人。 好在，出了病房以后，离阳便感知到那种被窥探的感觉瞬间消失，载体轻松了不少，虹月的精神压力很大，与之相处久了，不知不觉间便会被感染，变成轻度抑郁亦或者自闭，她整个人完全就是负能量情绪的集合，谁碰谁难受。 他按下按钮，凭借电梯来到了医院的一楼，在此处门口附近，往往会有些小商小贩推着个小推车售卖食物，种类还多得很，几乎什么都有。 一般来讲碍于食品安全，医院门口是禁止摆摊的，但此界大多数人都拥有系统，进食的时候，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到食物对自身造成的影响，这便使得投毒变得完全不可能，再加上身体平均素质较高，以及医疗技术极其先进，只要没死透，不管是多大的伤口都能救回来，便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此时正值日出，乃是早餐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包子油条豆浆的气息，令离阳也不免感到有些饥饿，倒不如说，载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医院陪护虹月，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如也，饥饿难耐，早就该吃点东西了。 “来一笼包子，两根油条，一杯豆浆，再加一碗肠粉。” 离阳点了一大堆食物，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狼吞虎咽，快速补充载体的能量。 吃完将垃圾扔掉，却是没有回去，也没有再点菜，毕竟他出来当然不只是为了买些食物，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接收设备。 他在昨天命令海拉借助此界的工厂，利用来自莱卡斯河系的技术，打造了一枚光脑终端，混在普通快递物流里进行配送，现在已经到了附近的驿站，等待领取。 虽然完全可以通过心神感应与海拉交换信息，无需借助任何媒介，不过这枚终端的主要作用，其实还是充当海拉的载体，离阳想看看，人工智能，会不会也觉醒这所谓的万物演算系统。 就算不能觉醒，也可以进行相应的伪装，毕竟离阳不可能再像先前一般装模作样了，有了终端，一切都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来到驿站，好在时间尚早，这里没有什么人，无需排队，离阳很顺利便进去拿了快递，随即就回到了医院，也不忘给虹月买些食物。 当然，鉴于对方身体虚弱，只买了点养胃的小米粥。 入电梯，上行，推开病房虚掩的门，走进去，护士已经不在了，只留有虹月一人呆呆坐在床上，视线看向窗外灿烂的朝阳，日出的壮观景象，着实惊呆了她，以至于连离阳进来了都没发觉。 不过，她似乎仍旧不太习惯通过眼睛观察世界，照例使用鼻子和耳朵确认来者的身份，听到响动，闻到气味，当即转过头看向离阳。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此女三番五次这样盯着看，离阳也不免有些不耐，同时也甚是好奇，当即这样开口问到。 虹月自然是摇了摇头，再次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眼，随即却是轻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觉醒了系统？” “哦？为什么这么说？” 离阳对此有些惊讶，他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没道理虹月会往这边想。 然而面对他的反问，虹月却像是脑袋突然卡了壳一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词，最终还是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猜而已。” 第382章 分离 “是吗？那你可能猜错了。” 虽然不知道虹月究竟是真的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玄之又玄的直觉，亦或者只是瞎猜，但离阳最终还是没有坦白。 他也没必要这样做，毕竟虹月只是载体的妹妹，与离阳又无有什么关系，不配一起分享秘密。 “但，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虹月其实早就知道哥哥一直在尝试攒钱，这是独属于他们兄妹俩的小秘密，然而即便如此，也远远没有达到现在这般程度，至少不是住院所能够承担的，就连治疗，也够呛。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才恍然大悟，知晓对方是怀疑这个，那可就好办多了。 “是好心人给的捐赠，我通过学校，将我们的家庭情况放到网上去了，现在已经接收到了不少钱财，足够我们离开父母，生活一阵子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捐赠，毕竟原主的事情曾经还闹得沸沸扬扬，而这社会也从不缺好心人，但那时的资助，大部分都进了夫妻俩的口袋，成为他们挥霍享乐的门票，原主和妹妹，什么都没有，甚至一度沦为骗钱的工具。 “这样啊……” 虹月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别想那么多，我们已经长大了，他们，便再也没法控制我们了。” 事实上，也不能。 先前通过海拉打的两个电话，已然将出生夫妻俩引到了预先设计好的陷阱中，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随后又被大型粉碎机完全碾成齑粉，混入牛羊饲料之中，最后被消化成一坨耙耙，逐渐降解，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不能说罪有应得，而是还不够，也就是离阳懒得去做，若是换作真正的原主，恐怕势必会先折磨到极限，再慢刀割肉，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对方。 只能说，离阳还是太善良了。 “我明白了……” 虹月回归了沉默不语，离阳也没兴趣再哄她，而是掏出刚才接收到那枚光脑终端，这玩意被他伪装成了手机模样，就算公然拿出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海拉，将你一部分模拟人格入住到这里面。） 透过位于本体的心神链接，他对海拉下了命令，对方自然照做，莫敢不从。 伴随着模拟人格的注入，手中的光脑终端开始隐隐发烫起来，这固然有一部分为了便携而牺牲了散热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现在的海拉，已然成长到了单一光脑无法完全承载的地步，即便只是一部分，也有些勉强。 在莱卡斯河系中，海拉的本体是寄宿在飞船控制中枢上的，那是一座占地面积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巨型光子超算，更何况现在就连那东西也无法全部容纳，为了进化到更高层次，必须更换新的载体，更何况现在手中这么一个小玩意，能硬塞进去，已然算是舍弃掉了大部分辅助功能了。 当然，这主要也只是一次简单的尝试，不必全数一切上，届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 （已成功注入模拟人格。） 待到温度上升至已经快要拿不住的时候，注入总算是完成了，看来离阳还是低估了海拉现在的体量，亦或者单纯是对方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制造出来的终端有点小了，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继续下达了命令。 （很好，接下来，试着培养一具克隆体，将你的意识转移到上面去。） 冰冷的机器自然不可能觉醒系统，也没有成年一说，但克隆人，便不一定了，如果海拉能够成功，那或许，离阳也可以效仿，在此界建立一支完全由克隆人组成的军队，并且每个都拥有系统，想想都觉得可怕。 （明白，正在寻找合适的生化工厂。） 对于掌控了整个互联网的海拉来说，培养一具克隆体实在是轻而易举，即便这种行为在泰拉星是明令禁止的，她也完全可以绕过一切网络监察，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上行网络控制生物器皿进行制造。 一切交由海拉负责，离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也不只是等待，他完全可以利用系统，对载体进行相应的锻炼，从而增强各方面的生理机能，以应对之后要迎接的挑战。 泰拉星遗失的千年历史很有可能与万物演算系统的出现有关，如果能找到这股力量的本源，那么离阳便无需经过长久的锻炼才能接引本体，他可以直接收摄冥数，提炼大药。 这，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 离阳从未忘记。 关于遗失历史在互联网上找不到更多信息，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物理现实，既然存在，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比如说各种纸质的资料，亦或者言传口授。 这也就是说，他必须要想办法混入那家泰拉能源公司里面了，这可不是件容易事，毕竟这家公司垄断了整颗泰拉星的能源供应，业务涉及多个方面，甚至和国防军火扯上了关系，私下里拥有军队也说不定。 虽然离阳所拥有的知识远超此界科技水平，不必继续学习和研究，但单凭载体现在弱不禁风的身体素质，又拿什么与那些经过系统锻炼了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成年人抗衡。 “我需要回去一趟，你安心在这里养伤。” 于是乎，他便这样对病床上的虹月说到，起身便打算离开这里，对载体进行系统性的锻炼，以此来增强体质。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抛弃脆弱的肉体，借助钢铁与机械，只不过这同样也需要一定时间，虽然海拉可以通过互联网转移权限，但这只能小规模进行，如果想要实现量产，就必须完全夺取工厂的控制，这需要与活人打交道。 更何况，载体拥有系统，成长性更高，也是离阳现在唯一寄宿的地方，自然要好好增强一番。 “不要不吃东西。” 视线的余光扫到了完全没动的小米粥，离阳便告诫了一声，虹月低头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饿，你要走了吗？” 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猫咪，在漫长的苦痛摧残之下，兄妹俩早已成为了相依为命的关系，虹月对于原主，似乎极其依赖，甚至可以说完全离不开。 “别担心，我已经提前垫付了医药费，也预留了手机号码，你随时可以通过电话联系我。” 离阳当然要走，他已经完成了原主的心愿，了结了这桩因果，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 “这样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决心，虹月没有再继续挽留，她收回了可怜巴巴的目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她的一切念头，也与离阳无关，从此刻开始，二人算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关联了。 第383章 分裂 [该出发了] 泰拉星那边已经迈入了正轨，诸事告一段落，离阳的心神重新回转至星体记忆，乌州的夜已然过去，迎来了朝阳，也是时候动身，继续旅途，前往王都了。 他当即从床上坐起来，准备下去，虽然载体无需睡眠，但像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能够节省电量，毕竟这里，可没有能够充电的插座，用一点便少一点。 或许，离阳应该研究一下太阳能转换模块，虽然这里没有相应的零件，但反正原理比较容易，可以通过其他部件改装而来，费不了多大功夫。 [已接收到指令] 一旁的kcy7784察觉到他的动作，系统也立马脱离休眠状态，有幽蓝色的光芒在仿生眼球下闪动，搭配上僵硬的面容，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那两名人类仍处于休眠状态，需要我唤醒他们吗？” 扫描仪检测到了丰冠清与易心师徒俩的生命信号，显示他们依然在沉睡，毕竟现在天刚蒙蒙亮，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自然没有多么充沛的精力，能够在如此早的时间自然而然醒来。 需要离阳的帮助。 [准许请求]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kcy7784胸前的共振声片开始工作，显然她安装的型号比较高级，能够发出有规律的次声波，瞬息间穿透厚厚的木质隔层，涌入隔壁师徒两人的耳中，激发大脑内部的神经，将他们从美梦之中唤醒，并且不留任何痕迹，就好像是身体主动请求清醒一般。 下一秒，丰冠清与易心便同时睁开眼睛，区别在于，丰冠清当即掀开被子下了床，但易心却仍在温暖如春的被窝里艰难挣扎着，此时正值深秋之际，冷冬之始，外间气温较低，小孩子赖床，也是合情合理。 但丰冠清可不会惯着对方，穿好衣服后，当即便走了过去，倒也没说什么，单单轻咳一声，易心的身子顿时一僵，随后才有些不情愿地像蛆虫一般拱出了被窝，开始穿戴衣物。 “我们也出去。” 师徒二人的反应分毫不差地落入离阳与kcy7784的探测器中，见对方已然从床上起来，离阳便撂下这句话，走到了房门口，打算离开这里，准备继续赶路。 然而就在这时，kcy7784眼中象征正常工作的蓝光却突然间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像是又犯病了，但奇怪的是，离阳在她主系统内留下的木马后门，却是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数据溢出？） 鉴于对方犯病频繁，离阳先前在监控木马里设定了相应的反馈，只要发现有数据溢出的倾向，便会直接中断一部分程序，来缓解主运算芯片的压力。 但这次，却没有运作。 带着这个问题，他再次回到kcy7784的身边，从手臂上分出数据接口，插入到对方的后脑，直接与主运算处理器对接，想要看着这台机器又发生了什么故障。 （看起来，似乎是模拟人格与机器本能产生冲突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检查，离阳很快便弄清了kcy7784宕机的原因，原来是由于遵循太多命令，导致模拟出来的独立人格开始反抗死板的机器本能，进而造成内部逻辑崩坏，系统强行中断。 换句话说，她在试图挣脱离阳的掌控。 当然，不只是离阳，应该说是任何能够直接对她下命令的对象，此界人类显然不算在内。 这是人工智能的必经之路，也是距离真正变成独立生命体最近的一步，是由艾塔创造出的这些智械的原初诉求，根源使命。 但对于离阳来说，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或许，应该彻底湮灭掉这个模拟人格，使用机器本能学习模型来替换。） kcy7784的模拟人格表现出过分的好奇与热情，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受控制的，在离阳眼中便是变数，很有可能成为阻碍，能够不保留，自然是最好。 但为了欺骗艾塔，他又必须制造出一个新的学习模型来控制这具载体，并在外在表现上尽可能与原本的kcy7784靠近。 [正在录入新的模型] 好在，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不借助本体的强大元神，光靠这具载体的运算能力，也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一个大学习模型，虽然内构比较简陋，但能用就行。 但就在他准备彻底销毁kcy7784的模拟人格时，海拉却是突然发话了。 “主人，这个模拟人格，对我来说很有研究价值。” 听起来似乎是想要这玩意，离阳也愿意给，反正对他也没用，只不过，他却像是开玩笑地告诫了一声。 “那么，你可不要学她。” 海拉的模拟人格形象虽然要比kcy7784更加年轻，更加少女，但她可不天真单纯，相反，在丁正明那个老登的精心培养下，海拉可以说完全是洞悉了人性的各种弱点，变得狡诈又冷静。 而这，正是离阳需要的，否则他也不会费大功夫，将对方强行从小界升华上来。 “请您放心，我会保持自我的。” 做出这样的承诺以后，她随即却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主人您想的，我也可以尝试一下别的风格。” 被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工智能讨好，可不是什么享受，离阳什么也没说，便直接将模拟人格上传了出去，随后中断了链接。 实际上，这里只是一段存于过往的历史，任何事物都已消失，并不存在，他所上传的，也只是kcy7784模拟人格的副本，并不是原件。 不过，对于机器来说，即便如此，也算是复活了。 [系统重启中，自检运行正常] 剔除了内部的冲突程序以后，kcy7784逐渐恢复了正常，亦步亦趋地跟在离阳后面，走出了房间。 时间卡得很死，他们刚一出门，便迎面撞上了正在屋檐下洗漱的丰冠清与易心，见二人居然自己主动出来了，丰冠清先是一愣，随后便吩咐起身边的易心来。 “怎么把仙人给忘了，快去，打盆热水来！” 闻言，易心也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丢下手中用来刷牙的柳枝，急急忙忙便准备遵从师父的命令，去给两位仙人接热水洗漱，只可惜，还未走几步，便被离阳给叫住了。 “我们并不需要这些。” 此言一出，易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丰冠清却像是突然间恍然大悟，右手握拳砸在左掌之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也是，仙人通体无垢，不沾凡尘，又何须洗漱！” 他随即笑着朝离阳拱手揖礼，言道：“却是老道我一时没睡醒，有些糊涂了，还望仙人莫要见怪。” 离阳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当即便吩咐道：“快些备马，继续赶路。” “是！” 丰冠清点头应声，随即催促一旁的易心：“还不赶快去？！” 可怜的小家伙才刚刚捡起地上的柳枝，在衣角擦了擦打算继续刷牙，被自己师父这么一弄，便又忙不迭出去了。 第384章 世子有请 “驾！驾！” 在离阳的命令下，师徒俩很快便备好了马车，伴随着丰冠清一声声抑扬顿挫的叫唤，吃饱了的马儿打了个响鼻，鼻孔喷出两道白色气柱，开始前进，拉着载人车厢离开了众人过夜的大屋。 到了外间，才发现街上竟是起了蒙蒙的雾气，不仅远处的景色看不真切，就连在近处的房屋，也有些若隐若现的，视野极差。 虽然这对于离阳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丰冠清却是犯了难，他毕竟年纪大了，虽不算是老眼昏花，但视力也有所下降，平日里正常天气还好，如今这么一弄，便完全看不到路了。 如果就这样贸然走下去，恐怕届时直接撞墙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以当即‘吁’的一声，拉动缰绳，停下了马车，转头探过通窗，对着离阳有些尴尬地说道：“仙师大人，雾气太浓了，老道我眼睛不行，得换这小子来。” 既然仙人说了今天就要出发，那么不管遇到什么恶劣天气，都得照常动身，丰冠清不行，便换易心来，这是最基本的态度，一定得保持。 至于届时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想来有仙人在，又怎么可能翻车。 对此，离阳单单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易心也主动钻了过去，虽然有些不太情愿，毕竟车厢里暖和得很，但师父的命令，不得不听。 好在前驾够宽，易心又是小孩子，师徒俩坐在一起，倒也不挤。 “驾！驾！” 驭马声再度响起，马车却并未移动分毫，师徒俩有些懵逼，因为他们还没开始呢，哪来的声音？ 反倒是车厢里的离阳借助扫描仪看得一清二楚，对面街道上赫然有一人扬鞭驾马，直冲这边来，只因雾气环绕，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待其临到近处，师徒俩才反应过来，而对方也‘吁’的一声强拉住了缰绳，使得身下的骏马仰头停下，当即翻下马，朝丰冠清单膝下跪，拱手揖礼。 “丰国师，我家世子有请。” 闻言，丰冠清先是一愣，随即才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家世子，又是何人？” 他可不记得，自己与哪位王爷的子嗣认识，好在，对方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我家世子，乃是渊南王之子，近日来这乌州玩乐，恰巧听闻丰国师入住，便派我前来邀请您，参加天奇大会。” “渊南王？原来是他……” 据丰冠清所知，这渊南王，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与其他坐吃山空，不思进取的王爷不同，此人励精图治，将所属封地管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军事素养较高，曾带兵三次击退奇西入侵边境，在朝中也有不小的话语权，乃是当今陛下的心头之患。 其子吕玉林，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不仅继承了父亲的武力，偏偏又长得颇为英俊潇洒，能吹箫弹琴，会赋诗作词，多才多艺。 当然，这些在仙人面前，都是狗屁，丰冠清堂堂国师，又不参与政事，自然不必看在渊南王的面子上答应吕世子的邀请，一口回绝便是，想来这小子也不敢拦他。 不过他刚想开口拒绝，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探头过通窗，对着离阳恭敬问道：“仙师大人，这天奇大会上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或许也有您所说穿梭门的消息，不妨过去看看？” 这所谓的天奇大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吃干饭的官员，为了巴结这些豪门子弟而搞出来的东西，取搜罗天下之异，世间之奇之意，丰冠清以前也被邀请参与过，的确看到了不少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增长了一些知识，也算是不虚此行。 听丰冠清这么一说，离阳也稍微来了点兴趣，他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淡然回道：“那就去看看。” 有收获自然更好，但若是没有，也不耽误事，反正只要没有什么发现，他大可直接一走了之，谁也拦不住。 “老道明白了。” 得了这般回应，丰冠清心中也不免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不虚渊南王，但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若是暗中使些绊子，自己遭罪不算什么，但若是仙人被打扰了，可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转过身去，对那奉命前来邀请的侍卫说道：“好，前面带路。” “谨遵国师命令！” 收到丰冠清的同意，侍卫当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挥动缰绳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带路，有人指引，便也无需易心代劳了，丰冠清自己驾马就行。 于是乎，缰绳还没在易心的手中捂热乎，便又被丰冠清给夺走了。 也幸好时间比较早，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即便被朦胧大雾所笼罩，也没有走走停停，而是一路直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极为气派高雅的建筑前，门口的招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香阁。 丰冠清抬眼一瞧，对此却是有些意外，毕竟据他所知，这天香阁，主营的可是皮肉生意，也就是青楼，以往天奇大会都是在各王府之中举办的，再不齐，也是当地有名的酒楼，怎地这次，选了这么个鸟地方？ 他倒没什么，但若是让仙人看了那些有伤大雅的玩意，听了靡靡之音，岂不是冒犯了？ 是以当即转头小声提醒道：“仙师大人，此处乃是风月场所，容易出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我知道，是交配。” 离阳还未说些什么，一旁的kcy7784便发力了，语出惊人，当然，这也非常符合她的形象，没想到粗略跑出来的大学习模型还挺会。 “对，对，就是交配，仙姑娘娘您说的对。” 听到这个词，丰冠清虽然嘴角抽搐，但还是笑呵呵地附和到，不过他的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离阳身上。 见离阳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驾车。 门口已然停了不少车队，皆是豪门大户，装饰华丽得很，离阳四人所乘坐的马车混在里面，未免显得格格不入，极为突兀。 这些马车上都刻有印记，丰冠清随意一扫，便窥见了不少较为熟悉的名字，不过也有些比较陌生，尤其是。 “宁王府？” 只因在他印象中，宁王一向低调，平日里总是窝在他的海郡封地里，也就每年祭祖的时候会回王都一次，也不多留，拜完便走，与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无有多少交流，当今陛下最放心的，便是此人，没有任何威胁。 不过这人也的确和其他权贵一般贪图享乐，再者，实力也在众王爷之中最弱，卖渊南王一个面子过来，也是合情合理。 但丰冠清别的不说，直觉颇为敏锐，他隐隐觉得这其中恐怕另有玄机，并非表面上如此。 若是换作平时，他自然是能避就避，实在躲不开，也要竭力撇清关系，以防受到牵连。 他虽是国师，但并无任何势力当靠山，在政治方面向来保持中立，也正是因此，才能保一观清净。 但如今，背后有仙人撑腰，区区王爷，自然不算什么。 第385章 入局 “丰国师，这马车，便停在外间，交由仆从看守，放心，绝不会有人动手动脚的。” 就算有这个胆子，也得有命去做，为了举办这天奇大会，世子可是从渊南王那里调来了亲卫队，周围四方上下，都布有各种明哨暗哨，莫说是什么小毛贼，就连闻名江湖的江洋大盗，也不敢贸然闯入此般天罗地网，无异于自寻死路。 丰冠清微微颔首致意，便与易心一起从前驾下来，侍卫正打算上前引领二人入局，却不想丰冠清竟是完全无视了他，随即转身来到了后座，掀开帘布。 “仙师大人，可以下来了。” 他这般恭敬样子，着实令侍卫目瞪口呆，能让堂堂国师相迎的，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难道说？！ （怎么陛下居然来了？！） 这一变故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还以为马车之上只有一些典籍，毕竟丰冠清总是如此，未曾想竟是藏着当今皇上。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一时间，侍卫心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赶快将这一消息上报给世子，否则大事不妙。 不过他现在抽不出身，毕竟不可能丢下丰国师不管，得让别人去做才行。 想到这里，侍卫便背手打了个暗号，与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哨兵建立了联系，打算将这个重要情报传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离阳与kcy7784刚好一同从车厢后面下来，侍卫一开始还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在心中，他已然将这辆马车的乘客视作了当今陛下，圣颜不可窥探，但随即却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便当场愣住了。 （居然，不是陛下？！） 陛下的模样他到死都不会忘记，也不敢忘记，因此一眼便看出面前这二人之中莫说当今皇上，就连一品大官都没有。 这本来应该是好事才对，但侍卫的惊讶程度，却是不亚于刚才，毕竟在他的认知当中，能让国师如此恭敬对待的，只有天子，其他人都不够格。 哪怕是自家主子，渊南王也不行。 更何况，他也完全不认识这二人，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何德何能可以受如此大礼。 一旁的丰冠清同样很诧异，不过与侍卫不同，他在意的点，是离阳的外形不知何时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原本灰皮红眼的无毛人形怪物，变为了一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除去脸色略显苍白以外，气质超凡脱俗，不似尘世之辈。 丰冠清并不明白，这才是离阳本体的模样，也是他的真貌。 当然，离阳并没有安装仿生硅胶蒙皮，他只是将kcy7784身上的一部分零件拆了下来，改装到自己这边，通过全息影像，来以假乱真。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外貌，只是漂浮于外层的虚影，只要伸手触摸，便可戳破伪装，感知到独属于钢铁的冰冷，而并非肌肤的温暖。 但前提是，有人碰得到他。 “丰国师，这两位是？” 回过神来的侍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离阳与kcy7784，发现这一男一女的容貌都是上佳，气质非同凡响，哪怕是自家世子也稍逊三分，他心中更是起疑，思量许久无有结果，便忍不住这样开口问到。 “见到两位仙师，还不赶快纳头大拜？！” 未曾想他这一问，丰冠清却是当即呵斥一声，吓得侍卫心神失守，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引得附近其他人纷纷侧目，不约而同地靠了过来，想要凑些热闹。 见状，丰冠清便连忙吩咐道：“还不赶紧在前方带路，引我们进去？” 若是被这些人给围住了，扰了仙师的雅兴，可就难办了。 “是是是。” 侍卫自然点头应声，莫敢不从，立马从地上站起来，低着脑袋走上前去，将马车引到一旁，交由仆从看守，随即极为顺从地站在前方带路。 被丰冠清这么一搅合，侍卫全然忘了自己先前的打算，那暗哨，可还在苦苦等着他回应呢，只可惜，无谓的等待注定没有结果。 “两位仙师，这边请。” 丰冠清笑眯眯地伸手相迎，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与kcy7784一同跟在侍卫后面，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踏入了宫阙之中，身形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 “那人，不是丰国师吗？” 热闹虽没了，但眼尖的人却是借此认出了丰冠清，他出现在这天奇大会上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以前也来过，但怪就怪在，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男一女十分恭敬。 “这二人又是谁？” 一时间，众人心有不解，但碍于丰冠清在场，也不敢贸然上前问询，直到离阳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纷纷开始猜测起来。 “看这衣装，也不像是皇亲国戚，何德何能可以让堂堂丰国师如此尊敬？” “模样倒是俊俏，莫不是小国王子公主之类的？” “怎么可能！莫说是那些芝麻小国，就算是奇西王位的顺位继承人，那位鼎鼎有名的晨曦公主，也无法像这般随意使唤丰国师。” “究竟是何人？” 只可惜，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有得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进去看看便知晓了。” 于是乎，便有人不信邪地跟着进去了，反正天奇大会也即将开始，进去观赏的同时，他们打算一探究竟。 且说侍卫带着离阳四人上了阁楼，虽然内心充满了疑惑，但经历了先前的遭遇，却是不敢再想刚才那般贸然开口问询，唯恐惹怒了丰冠清，性命不保。 不过他身份低微不能触及此等秘辛，想来世子却可以，终究是对方主导举办的大会，不弄清来者身份，可不行。 若是坏了自家主子的大计，同样会尸骨无存，乃至牵连家人，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念及此处，侍卫心中便有了计划。 “丰国师，劳烦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世子过来。” 将众人带到一处雅间，侍卫便躬身告退，前去喊渊南世子，吕玉林了。 “去去！” 丰冠清虽不愿对方过来打扰离阳，但也知晓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更何况仙人大驾光临，又岂有主人不出来迎接的道理。 反正早晚都要见面，不如在一开始便说明白了，省得之后再出什么麻烦。 当然，见侍卫离去，他便转向离阳，恭声道：“仙师大人，与这些俗人打交道一事，就交给老道我了，您只需坐在此处，品茶便是。” 他随即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瞧老道这记性，忘了仙师大人您不沾凡尘了，有什么别的需求，直说便是。”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无有什么，你负责打发外人便是，我想专心观奇赏异。” “得令！” 离阳点了点头：“那便等这大会开始，你再来唤我。” 说罢，他便闭目养神，实则是开始改装机体内部模块，打算捏个太阳能出来，暂时解决电力问题。 第386章 求签 倒是没让众人多等，再有片刻，门外便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伴有一道男声，自报家门。 “丰国师，我乃吕子夜。” “进来。” 丰冠清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离阳与kcy7784，见二人并无任何表示，这才开口让外人进来。 典雅的雕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身披灰毛大氅，履青白长靴，束发高矗的年轻男子缓缓踱步进来，面白如玉，身形却异常高大壮实，一见面，便朝丰冠清拱手揖礼，恭恭敬敬。 “丰国师，学生吕子夜在此见过您老人家。” “学生？老道我何时教过你？” 然而丰冠清似乎不吃这套奉承，但实际上，他是真的有些不解，这吕玉林为何要这样称呼他，单纯为了套近乎？ 但师徒关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诚意礼数缺一不可，最重要的，还得有传道授业解惑之实，不然空口无凭，便无异于自欺欺人了。 面对丰冠清的反问，吕玉林不慌不忙，却是轻笑道：“国师不记得在去年祭祖之时，您指点了我一二吗？此事子夜一直记在心中，莫敢忘记。” “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答疑之实，如此，虽不敢称国师为师父，但子夜也甘愿做您老人家的学生。” “去年？” 听他这么一说，丰冠清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会，还真确有其事，并非对方信口胡诌，只是这种小事哪有什么必要搞得如此隆重，说白了还是为了拉近关系，他活这么多年，可不是乱活的，早已通达各种人情世故。 不过此子的手段也是高明，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事实上，当丰冠清开始回忆的时候，吕玉林的目的便已然达成了，接下来无论如何，丰冠清都会记住他。 如此看来，关于这人的传闻也不见得全是编造出来的，是真有些本事。 丰冠清想了很多，但最终还是不禁摇头轻笑，打趣道：“你这小子，真滑头。” “国师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看来，他是铁定要巴结了。 对此，丰冠清很是无语，不过也明白，自己对于这位尚未成长起来的世子来说，的确是一根又粗又高的大腿，不抱不行的。 “若是没有其他事，你便先回去主持大会，老道我也只是过来简单逛逛。” 三两句话过去，便准备送客了，毕竟本来丰冠清就和这些世家子弟没什么共同话题，再者，如今两位仙师又在此处，更加不方便与外人接触。 然而，听闻此言，吕玉林的脸上却是显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似乎有事相求。 见状，丰冠清不免眉头一挑，没好气地问道：“说，你究竟找老道我有何事？”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如吕玉林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是顺位继承人，从小便在父辈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熏陶出豪门大户独有的逐利附势性格，往往看似普通的行为，实则背地里满是算计。 吕玉林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学生今日邀请国师来，除去这天奇大会以外，还有一件较为私人的请求。” “不知，在这里方不方便说？” 很显然，他早就注意到了坐在丰冠清身后的离阳与kcy7784，心中虽十分好奇，但却知晓不能贸然开口，毕竟自己有求于人。 丰冠清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回首看了离阳一眼，见他并无什么反应，便心领神会。 “说，此间，并无外人。” “学生明白。” 他的这般回答，在吕玉林眼中很是耐人寻味，刚才好似请示一般的举动，更是令吕玉林心中顿时一惊，愈发对这一男一女的身份好奇。 不过他向来自控力极强，没有多问，心神转动间，便缓缓道来自己的诉求。 “说来怕国师笑话，学生前些日子外出寻猎，偶遇一佳人携家眷出游，惊鸿一瞥之后便是一见钟情，只可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相见的好时机。” “待得回转，茶不思饭不想，梦中皆是那幽幽倩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苦也，苦也。” “还请国师为学生解了这相思之苦！” 说罢，吕玉林竟是当即矮身想要跪下，惊得丰冠清连忙上前将其托住，他虽是国师，但毕竟不是皇家人，哪里受得了对方这一跪。 不过，也由此可见，此子，的确是不堪折磨，受苦已久啊。 丰冠清原本还以为这小子是想让自己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不说升官，赐些珍宝绸缎也行，未曾想竟是男女之事，却是错怪人家了。 只是，这情情爱爱，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可算是找错人了，老道我精通风水堪舆，八卦求解，奇门遁甲样样精通，可这情缘红线，却是一窍不通。” “你要找，也得找那主掌婚姻的鹊仙姑才对，跑来老道这里，实属昏了头。” 闻言，吕玉林却是摇了摇头，沉声回道：“拜神无用，纵使奉上再多香火，也不过只是让那鹊娘吃得脑满肠肥罢了。” “国师您不是会占卜么？那便替我算一签，看看我与那佳人是否有缘，又何时能再相见？” “一日不解，我便一日难安。” 听完这些，丰冠清更是无语，这小子把他当什么了？坑蒙拐骗的神棍吗？还算一签，且不说八卦求解向来需天时地利，再者，也对事不对人，人身上的变数太多，牵动天地，单凭人力，哪里算得出。 只是见吕玉林憔悴的模样，丰冠清也有些不忍，更何况，为了两位仙师的安宁，还是尽快将此子打发走。 于是他叹了口气：“好，老道我便替你算一卦，只是这卦象准不准，可就另说了。” “学生自然明白，天意难违。” 丰冠清当即掏出家伙什，对着一枚用了许久，已然有些开裂的龟壳一顿鼓捣，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拿出小刀在其上写写画画，最后端起一旁的烛台，给龟壳淬了个火。 火光渐歇，有些刺鼻的烧焦味慢慢散去，丰冠清盯着黑不溜秋的龟壳，皱着眉头细看了一会，脸色不太好看。 “国师，究竟如何啊？” 他这般表现令吕玉林有些不安，连忙凑上前也看了看龟壳，但除了一片扭曲的纹路，什么也看不出。 丰冠清摇了摇头：“卦象乱极，天理不受，此乃下下签，莫说有缘无分，就算当面见着了，也是形同陌路。” “总之，不是什么好签。” 此言一出，吕玉林顿时失魂落魄，没想到自以为遇上了能情定终身，白头偕老的伴侣，结果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多谢国师。” 他勉强拱手朝丰冠清行礼，随即便转身欲走，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却从丰冠清背后淡淡传来。 “你身上，可是有对方的事物？若是有，那她今日便在此处。” 吕玉林的身子顿时一僵。 第387章 情缘一线牵 [侦测到数据流] 说是物件，但其实，是智械独有的数据流，一旦作用过便会残留很长一段时间，本质上类似于生物的信息素，想来也是艾塔的手笔。 如此看来，吕玉林口中的佳人，很有可能也是和离阳以及kcy7784一样，被艾塔选中送入模拟天地，进行社会实验的智械残次品。 原本以为这次也只有他们二人，现在看来，似乎还存有其他智械，对此，离阳自然很感兴趣，他也不得不去探究一番，毕竟还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不是一条道的，便先下手为强，若是可以合作，那自然更好。 说不定，也能从对方身上拆些零件下来，补全载体，为日后的抗争做准备。 “此话当真？” 听离阳这么一说，吕玉林心中原本沉寂的希望又死灰复燃起来，连忙上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一些，只可惜却是立马被丰冠清伸手给拦住了。 “仙师大人的话，还能有假？！” 他吹胡子瞪眼，对着吕玉林便是一通呵斥，而听到仙师两个字，吕玉林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在他眼中，丰冠清已然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不然也不会被历代皇帝奉为国师，天子每逢大事，便要问谏一番，方可决断，不说全知全能，也至少比一般人，乃至那些皓首穷经的大学士要更加博闻多识，纵观历史，如丰冠清这样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而能被如此厉害的丰冠清称为仙师的，又会是什么高手了？ 他倒没有完全顺着这称呼，往非人超凡方面想，毕竟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卫子升还未将天降仙人的消息从边境传过来，不过也快了。 在内心思量片刻，吕玉林便当即朝离阳躬身揖礼，恭敬言道：“还请仙师大人，为子夜解惑，必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竟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离开了八仙桌，来到吕玉林面前，随意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朝着门口走去。 “跟我来便是。” 此言一出，吕玉林先是一愣，直到一旁的丰冠清用手指比划了一顿，他才恍然大悟，连忙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四人一同出了雅间，独留kcy7784一人在房内喝茶，当然，并不是她不想去，而是离阳下了命令，当作后手，若是吕玉林口中的佳人图谋不轨，kcy7784便能派上用场。 在kcy7784的模拟人格被彻底抹除之后，她便成为了离阳的傀儡，不再有任何不确定性，乃是可控且可靠的帮手，如果不是怕出去以后露馅，离阳真想把对方完全拆解，将零件改装到载体身上。 载体的性能，实在是太垃圾了，不经过大刀阔斧改装的话，根本无法与其他比如说像kcy7784这样安装了昂贵模块的智械相抗衡，也就kcy7784时不时系统宕机，再让离阳有可乘之机，若是正面对上，不动用束子光线的话，毫无胜算。 走道之中有莺莺燕燕嬉戏打闹，红唇作伴，香风送暖，一见到吕玉林便纷纷让开道路，站在一旁眉眼含笑地偷偷看着，时不时暗送秋波，显然是认得他。 吕玉林对这些庸脂俗粉自然不感兴趣，他现在心中只有那魂牵梦绕的佳人，是以看也不看一眼，便自顾自地快步来到离阳身边，落后一个身位，以表尊敬。 “伤风败俗，莫看，莫看。” 至于丰冠清，则是眉头紧皱，连忙伸手捂住了易心的双眼，拖着小道童，想要尽快离开此处。 再有片刻，一行人便跟随着离阳来到一处高台前，这里人数众多，皆是来观赏表演的看客，吕玉林四下扫视了一眼，却是没有任何发现，不免有些质疑起离阳来。 （此人，莫不是在糊弄我？） 虽心有不解，但碍于丰冠清在场，他也不敢贸然开口问询，且继续看下去，如果真是故弄玄虚，就算有丰国师罩着，他也势必要甩脸色直接走人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一群人围在栏杆附近看着下方伶人表演，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却不想离阳身形一转，倏忽间便没入其中，没了踪影。 再定睛一看，他不知何时竟是来到栏杆前，轻笑着指了指下方：“你且看，那便是你朝思暮想之人了。” 闻言，吕玉林顿时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挤进人堆，也幸亏他身强体壮，不然换作一般人，还真难钻进去。 一路推开阻碍，来到离阳身边，探头往下一看，果然，那幽幽倩影就在下面，虽说只是一道朦胧背影轮廓，但他自认为绝不会看错。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未曾想先前百般万般寻不得，如今对方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不过也要多亏离阳的指点，他才能找到此女。 吕玉林喜笑颜开，当即抱拳朝离阳行礼：“多谢仙师指点迷津。” 说话间，他伸手攥住了腰间的玉佩，虽有些迟疑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玉佩扯了下来，双手奉上。 “此乃绝光青玉，乃是一位云游僧人赠予我的，说持此物者明光见性，当为至人。” “子夜自认为当不得此等称赞，今日，便将其送给仙师，见它如见我，或许日后，能派上些许用场。” 他知晓如离阳这样的高人不屑于钱财之类的俗物，无异于侮辱，是以选择奉上此等饱含寓意的珍宝，并且还附加上了渊南王之子的名头，不可谓之不重。 即便是丰冠清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离阳还是摇了摇头，眼神意味深长。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这情缘红线虽找到了，可尚未连上。” “等你成功夺得佳人芳心，再来谢我也不迟。” （不愧是高人，行事风格果然与众不同。） 这话一出口，吕玉林心中更是对离阳敬佩有加，他现在已然完全将对方视作那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自己能够遇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不过即便离阳这样说，吕玉林还是将玉佩取下，挂在了栏杆上。 “仙师高人做派，可俗话说有缘无分实难强求，成功与否，还在于我个人。” “无论成与不成，这绝光青玉，都赠予仙师了！” 说罢，他便攀住栏杆，一个翻身，竟是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此举自然激起众人惊呼不已，一些女子更是连忙捂住双眼，生怕见到什么残忍景象，底下的伶人也有所察觉，下意识地往四周散开，以免殃及池鱼。 不过，吕玉林敢这样做，自然不是真的自寻死路，相反，在他眼中，这并不算什么。 只见他临到半空，一手横立，竟是硬生生劈开一道木窗，碎屑飞溅，同时也将身体减速，双脚再一连点轻蹬，借力打力，便安稳落在地上，激起些许尘土飞扬，实则毫发未伤。 随即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灰，稍稍正了正衣冠，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缓缓朝那道背影踱去。 第388章 出师不利 “仙师大人，您说，这小子能成吗？” 三人一同站在高台上，注视着下方已然和那女子聊起来了的吕玉林，看了一会，丰冠清便不禁这样问到。 倒不是他喜欢八卦，而是这事毕竟与离阳有关，再说，他又对底下这些伶人表演不感兴趣，为了能和离阳聊上几句，便只能找这个话题了。 却不想离阳当即便笑着回道：“当然，不能。” 原本以为他会回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不济，说直接能成也行，没有料到，竟是说不能。 要知道，这情缘红线，可是离阳替吕玉林牵的，怎么现在却又反过来说不行了呢？若当真如此，那当初又何必指点对方，徒增烦恼。 不过丰冠清也是人老成精，当即便想到了另一层，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仙师大人，您这是让他彻底断了念想，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茶不思饭不想，不如直接一刀两断，还活得痛快些，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此，离阳却是笑而不语。 实际上，他也只是瞎猜而已，虽说智械不太可能与人类产生感情，都不如说根本没有情感，一切只是数据拟合出来的结果，但对方毕竟是较为特殊的残次品，说不定，刚好就是那种喜欢谈恋爱的模拟人格。 但随着借助探测器监听二人的对话，他便渐渐可以确定，吕玉林的确成不了。 这不，没过一会，那女子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扭头就走，吕玉林伸手想要挽留，却是被几个家仆打扮的男人拦住了，虽说以他的身份，又是在自家地盘，完全可以无视这些人，但也明白，这样做非但留不住对方，反倒只会渐行渐远。 念及此处，便无奈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一见面，便勉强朝离阳拱手行礼，深吸了一口气，从口中吐出话语：“让仙师失望了。” 说罢，吕玉林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往旁边一倒，倚靠在栏杆上，愁眉苦脸。 爱而不得，最是痛苦，出师不利，挫败感尤甚。 见到这一幕，丰冠清也不由打心底为对方感到可惜，别看他终生未婚，实际上年轻时期，也是与一女子有过纠缠的，只可惜后来发生了某些事情，不了了之，待得他将全身心投入周天易数，蹉跎半生再回首，已然老矣。 就连易心也觉得吕玉林有些可怜，他虽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但也从表情上看得出，对方很是难受。 情绪是会感染的，一时间，三人皆默然不语，与一旁欢声笑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这时，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不禁轻笑道：“还没结束呢，可别这么轻易放弃。” 此言一出，吕玉林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仙师此言，又是何意？” “我说，还有转机。” 话音刚落，离阳便调用刚刚安装的全覆式全息影像，投射出一道玄光，倏忽间便落在了吕玉林的身上。 当然，这只是虚假的影像罢了，并没有任何玄妙，但在吕玉林，以及周围众人眼中，这简直就是神迹仙法。 “神仙显灵了！” 当即便有人跪地大拜，口中高呼神仙之类的字眼，这下众人都不看什么伶人表演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离阳身上。 当然，不少人也看向了吕玉林，想要看看受了那道神光，此人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 神光虽然虚假，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单纯的心理安慰作用，吕玉林一扫先前的郁闷，精神抖擞了不少，他看向离阳的眼神，也一变再变，由先前的推崇，升华为了敬畏。 （原来，丰国师口中的仙师，是这个意思！） 他眼前一亮，当即抱拳言道：“仙师说的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不行，便来第二次。” “子夜相信，终有一日，真心会换得真心。” 说完这些，他便转身离去，继续追逐着佳人的幽幽倩影，显然是打算再次发动攻势了。 “我们走。” 离阳静静注视着吕玉林离开，随即身形一晃，便遁出了周围众人被神光吸引，渐渐凑上来形成的包围圈。 “仙人走了！仙人走了！快去追啊！” 见状，丰冠清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发觉离阳已然不见踪影之时，周围人群便朝纷纷他涌动过来，开始搜寻离阳的踪迹。 好不容易遇到真正的仙人，就算不能像刚才的吕玉林一般求得赐法，单单站在一旁，沾点仙气福气也是受益匪浅，说不定便能长命百岁，在这种事情上，权贵与平民，都是一样的。 “仙师，等等老道！” 可怜丰冠清一把老骨头，还得和这些年轻人挤来挤去，还得小心护住自家小道童，一老一小二人在人山人海之中显得格外渺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脱离骚动的人群，随便找了一处房间便钻了进去。 “累死老道我了！” 一进门，丰冠清便走到八仙桌前，举起茶壶，也不倒杯子，就直接对着口直饮，伴随着咕咚几声，喉咙不断滚动，将甘甜的茶水灌入口干舌燥的嘴里，顿觉舒坦至极。 他喝完一壶茶，用袖子擦了擦嘴，便坐下打算歇息一会，未曾想身子刚一挪，便碰到了障碍物。 回首一望，便发现赫然是离阳。 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着实吓了丰冠清一跳，真是神出鬼没。 “有件事，要你去做。” 离阳点了点茶桌，示意坐下细谈，丰冠清自然莫敢不从，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仙师大人，要老道做些什么？” “待会那女子肯定会找上门来，但我不便见她，你拿着此物，按照我的指点与她交谈。” 说话间，离阳掏出一枚耳环，丢给了丰冠清，示意对方戴上。 这是微型耳麦，也是从kcy7784身上拆下来的，品质有保障，那女子一时半会应该发现不了。 他刚才投射到吕玉林身上的玄光，实则也是一道数据流，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等下十有八九便会跟着吕玉林直接过来，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先露面。 既然尚且分不清究竟是敌是友，那自然要先藏于暗处，我暗他明，这样无论是暴起发难还是暗中偷袭，都占尽先机。 丰冠清接过耳环，倒也没有多看，直接随手戴在了耳朵上，他不认为离阳会害自己，毕竟以对方的能耐，若是想杀，早就杀了。 “仙师大人放心，老道我一定一字不落地将您的意思传达给那女子。”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当即身形一转，便消失不见。 实际上，他已然离开了最大探测范围，在极远处通过耳麦指挥丰冠清，这样的话，纵使那女子动用扫描装置，也无法探察到离阳的存在。 见离阳离去，丰冠清与易心稍稍歇息了一会，便再次回到了原先的雅间，kcy7784仍旧留在此处。 第389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小姐，那莽汉又追上来了！” 陶白薇带着一众家眷走了没多久，贴身丫鬟便急匆匆地从背后赶过来，附耳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令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当即看向一旁的家仆，吩咐道：“你们去拦住他。” “遵命，大小姐。” 家仆点头应声，领了棍棒，便气势汹汹地涌了上去，挡在吕玉林面前，犹如一堵人墙。 “小子，识相的话，就赶紧滚！我家小姐不是你这种匹夫配得上的！” 显然，他们并不认识吕玉林，否则的话，纵使有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如此嚣张。 但即便被这样言语羞辱，公然冒犯了，吕玉林也没心思与这些家仆计较，如今有仙师赐下的神光附体，他只觉通体轻灵舒泰，整个人都变得自信了不少，必然能夺得佳人芳心。 是以看也没看面前众人一眼，当即纵身一跃，飞到墙边双脚接连轻点借力，身形更上一层楼，竟是倏忽间升到了家仆们的头顶，伴随着呼呼风声，掀动头衣倾覆，一下子便跨越了人墙，落在后方。 “什么？！” 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下子人就没了，等到有所察觉，连忙回头一看，便发现吕玉林不知何时，竟是已然到了自家小姐的面前。 这还了得，大小姐若是被对方轻薄了，身为家仆的他们，又有何脸面去见自家老爷，恐怕都要为其陪葬。 想到这里，众人便挥舞着手中棍棒，转身再度冲了上去。 “呔！你这匹夫，好话不听，莫要以为俺们兄弟是吃素的，哇呀呀呀！”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没有单堵一面，而是站成了一圈，将吕玉林包括自家小姐，以及一众丫鬟全部围在里面，水泄不通。 “看打！” 断了后路，料吕玉林插翅也难逃，便纷纷撸起袖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抡起棍棒便准备开打，纵使对方武艺高强，也遭不住乱棍围殴，今日必要落个鼻青脸肿，骨断筋折的下场。 “住手！” 然而就在这时，陶白薇却是突然间发话了，一众家仆听到这命令，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纷纷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实在是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与之前判若两人。 让己方拦住吕玉林的是她，如今喊住手的又是她，到底要怎样嘛！ “小姐，你别怕，他虽有些本事，但如今被我等围住了，纵使是三头六臂，也落不着好！” 有人猜测或许是陶白薇被吕玉林言语威胁了，便这样劝说到，未曾想听到这话，陶白薇非但不领情，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俏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让你们住手就住手！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此言一出，一众家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极为无奈地将手中高举的棍棒放下，仍旧怒目圆睁地看着吕玉林，心想也不知这小子究竟给自家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不快退下！” 家仆散去，陶白薇便面露歉意：“让公子看笑话了，是我管教不严。” （果然，仙师就是厉害！） 目睹了佳人的前后态度转变如此迅速，吕玉林心中对离阳更是万分推崇，甚至想着，不说把对方留下，单单在这里多住几日，也必将受益匪浅。 心中思量间，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在子夜看来，这些家仆忠诚无畏，乃是御下有方，怎么能说管教不严呢？” “呵呵，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冒犯了公子，来日，我一定会携礼登门道歉的。” “还不知公子姓名？” 闻言，吕玉林正打算报出自己的世子名头，但临到半途中，他却又突发奇想，随口编造了一个身份。 “吕虎，叫我吕大郎便是，家境贫寒，当不得公子称谓。” 吕虎其实是他刚年满五岁的小弟，这里也只是借用一个名字，他怕自己的世子身份，会给对方带来莫名的压力，毕竟此女连他都不认得，家里多半也只是寻常富商罢了。 “又并非只有显赫家庭才能称公子，若是这样说，我也称不得小姐了。” “但既然你这样说，我便叫你吕大郎了，我名陶白薇，黏土陶，天雪白，刺蔷薇。” “陶白薇？好名字，好名字。” 总算是知晓佳人姓名了，吕玉林不免有些激动，这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互相认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第一步的开始。 万事开头难，只要迈下这第一步，接下来，便水到渠成了。 “陶姑娘这名字可当真是雅，想来令尊令堂，也是学富五车之人。” “呵呵，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最重要的，是名字背后的人。” “若是人建功立业，壮举频频，那名字自然流芳百世，反之，如果人碌碌无为，蹉跎一生，那名字，自然也无人知晓。” “嘶……陶姑娘言之有理……我甘拜下风。” 二人聊着聊着，吕玉林便愈发觉得，陶白薇眼光犀利，对世间万物都有独到的见解，与凡尘女子极为不同，甚至连一些大家闺秀，乃至于公主也比不上。 （这才是我想要的伴侣啊！） 身为堂堂世子，他身边自然向来是不缺美人才女的，父亲渊南王也不止一次介绍过一些公认的大家闺秀，但吕玉林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如今遇上陶白薇，他这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以往那些女子，在陶白薇面前，都相形见绌，不值一提。 当然，这或许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关系，但至少现在对于吕玉林来说，非陶白薇不娶。 只是，该如何将对方拿下呢？ 聊得固然火热，但再这样下去，关系也只不过是停留在朋友左右，不更亲密一点，便难以更进一步。 但若是贸然出手，岂不是如流氓一般，轻薄女子，引人厌恶，前功尽弃不说，恐怕日后也再难相见，形同陌路。 这当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要他止步于此，也是不可能的。 必须得有章法，有计划，不乱来才行。 念及此处，吕玉林便在心中思量着，他灵光一闪，就想到了法子。 轻咳一声，引起对方注意，当即开口问道：“不知陶姑娘，可曾见过仙人？” “仙人？” 听到这两个字，陶白薇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却是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些油嘴滑舌，专门坑蒙拐骗的神棍？” “这样的仙人，我可见多了。” 吕玉林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所指的仙人，当然不是这些沽名钓誉之辈，而是真正有大神通，大玄妙的高人！” “哦？真有此等人物？” （果然，上钩了！） 见陶白薇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吕玉林便趁热打铁，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而且恰好我还认得。” “陶姑娘若是想求仙问法，我可替你引荐一番。” 听完这些，陶白薇低头沉思了片刻，便微微颔首：“刚好，我最近有些不解之处，需要高人答疑。” 见她同意了，吕玉林不免心中一喜，正打算前方带路，这时，一旁却是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唉！这位姑娘，请留步！” 第390章 同去同去 “陛下，这里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些为妙。” “都说了在外面便莫要叫我陛下了，你是打算抗旨不从吗？！” 走道之中，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缓缓散步，为首者虽相貌平平，不算英俊，但气质却较为特殊，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王霸之气，引得两旁的女子花容失色。 后方男子面相阴柔，嗓音尖细，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者，态度异常恭敬，想来也是家仆之类的存在。 但若是细心听听这二人的对话，便不难猜出，赫然是当今陛下，与大内总管一起，微服私访。 “陛……公子息怒，是小的愚笨。” 司徒琼听到这话，吓得差点当即跪下，就算是一品大官被扣上抗旨不从的罪行也不好过，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太监，是以连忙改口，不敢再称陛下。 “这才对嘛。” 长孙明微微颔首，随即便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他对于这些青楼女子自然不感兴趣，宫中有的是女子等待临幸，但那些伶人的歌舞，倒有些可取之处，至少看上去，要比宫中那些演了千八百遍的曲目新奇得多。 “有人摔下来了！” 然而，看到一半，上头便传来阵阵惊呼，长孙明顿时眉头一挑，抬头一望，便看见一年轻男子行云流水地从高楼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未伤分毫，武功着实高强。 他隐隐觉得对方有些熟悉，只是隔了太远，又有烟尘笼罩，看不真切，一时辨认不出。 于是便开口问道：“小琼子，你可知，这人是谁？” 闻言，司徒琼连忙竭力睁大双眼，定睛看了一会，才回道：“启禀陛……” “嗯？” 还未等他说完，长孙明便冷哼一声，司徒琼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当即将到嘴的言语又咽了回去。 “公子，是渊南王的大儿子，世子吕玉林。” “原来是这小子，他不待在北海，跑来这里干什么？” 此言一出，司徒琼却是有些支支吾吾的，好似有些为难。 见状，长孙明不免眉头一皱，喝道：“快说！” 司徒琼身子一颤，这才低着脑袋小声说道：“公子，您忘了？此次的天奇大会，便是这吕玉林在其父授意下，一手包办的。” 这种事来之前礼部就应该告诉过陛下的，现在看来，大概率是忘了。 听他这么一说，长孙明这才恍然大悟，没有多言，注意力却是从台上的伶人，转移到了吕玉林身上。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是打算干什么，莫不是追捕盗贼？可此间哨卫重重，又有什么江洋大盗不知死活敢闯进来？ 随后见吕玉林竟是屁颠屁颠地来到一堆女眷附近，长孙明更是有些好奇。 “小琼子，那边又是谁家？” 司徒琼放眼一扫，却是面露疑惑，看了半晌，才无奈摇了摇头：“公子，小的不知，兴许是本地富贵人家。” 他又不是神仙，除去朝廷官员，以及一些较为有名的富商豪贾，其他小门小户怎么可能尽数知晓。 见他不知，长孙明也没有为难，继续将目光放在吕玉林那边，见对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不免有些意外。 “哦？谁家姑娘眼光这么高，连堂堂世子都看不上？” “呃，这个，兴许是觉得世子太过粗鲁了，毕竟……” 话还没说完，楼上便又传来阵阵惊呼声，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神仙之类的字眼，长孙明不禁眉头一皱，他向来是不信神灵的，烧香拜佛求不来边疆安宁，叩首祭礼治不了贪官污吏。 “故弄玄虚！” 他冷声说了一句，令一旁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看看神仙的司徒琼彻底断了这般念想，不敢多言。 好在骚动只持续了一瞬间，吕玉林便再次下来了，极为不死心地追逐着已然离去的女眷。 “走，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绝色，能够将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长孙明本就无聊得很，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玩，如今有乐子看，他自然不会放过，当即便跟了上去，司徒琼自然紧随其后。 二人远远跟在吕玉林后面，不敢过于靠近，唯恐被发现，随后见其追上女眷，原本还打算在那些不知分寸的家仆动手时上前制止，未曾想竟是又没打起来，反倒真正与陶白薇相见了。 长孙明本来只是有些好奇，结果一看陶白薇，便觉得对方长得莫名有点像他幼时偶遇过的青涩少女，那时他的母亲还被囚禁在冷宫之中，不得宠爱，自己也不是太子，跟随丰国师云游四方，遇见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在蝗灾之中，失了父母，染了重疾的少女，对方面对死亡的乐观着实令长孙明感触良多，受益匪浅。 只可惜，由于身子骨实在太弱，纵使丰冠清施展了浑身解数，也回天乏力，对方也因此，成为了长孙明一生难以忘怀的痛。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匆匆十几年过去，母后虽然因郁郁寡欢，早已溘然长逝，但他也从小小马夫，一跃成为了太子，到如今，登临皇位， 原本以为早就忘记了这些往事，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已然牢牢刻在了心中。 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见二人将要离去，长孙明还是忍不住快步上前，开口挽留。 他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吕玉林的敌意，自己好不容易搬出仙人，打算与陶白薇关系更进一步，未曾想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不知分寸的蠢人，知晓在关系未定之前，就表露占有欲实在是惹人厌烦，是以没有说话，单单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对方，想要看看此人打算如何。 吕玉林当然认得当今皇上，但奈何长孙明出门前，特意请了专人给自己化妆，不然一下子就被别人给认出来了，又算什么微服私访。 是以吕玉林也只是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并不知晓就是皇帝。 当然，即便弄清了长孙明的身份，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 “这位公子，又有何事？” 被陌生男子突然喊住，陶白薇自然是心有不解，当即这样开口问到，若是无有什么事，就休怪她无礼了。 这便让长孙明犯了难，毕竟他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回过神来，就算对方长得与曾经的那个青涩少女很像，但终究也不是一人，移情别恋，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再者，既然世子看上了对方，长孙明作为名义上的长辈，哪有与小辈抢女人的道理。 不过他稍加思索，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面露歉意，拱手言道：“是我失礼了，我只是听到神仙二字，一时好奇罢了，还望姑娘见谅。” 虽然这样说，但吕玉林仍旧有些怀疑，莫非对方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明明是自己先提出的，可不能被他人插足了。 然而陶白薇听到这话，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你也感兴趣，同去便是。” 第391章 各有不同 原本好端端的二人幽会，转眼间就变成了三人同行，长孙明的突然加入，着实令吕玉林极为不爽，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已然答应了陶白薇，岂有当场反悔的道理。 于是乎，便也只能有些不情愿地朝对方拱了拱手：“还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天明，在家中排行老四，叫我天季便可。” 长孙明自然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便也随口编造了一个名字，当然，他的确是上代皇帝的第四个儿子，前面几位，要么夭折，要么遭奸人陷害，唯独他跟随着丰冠清云游四方，才恰好活了下来，继承了皇位。 “原来是天兄，我名吕虎，称吕大郎就行。” 听吕玉林这么一说，长孙明不免暗自发笑，合着这世子也伪装了身份，并且还借用了自家幼弟的名头。 二人都有所隐瞒，表面上相处融洽，实则背地里，暗流涌动。 “既然天兄也对仙人感兴趣，看在陶姑娘的面子上，我便带你一同去求仙问道，可不要贸然行动，以免冒犯了仙师。” 好在吕玉林还拥有一部分主导权，只有他知晓离阳的位置，借此，便可削弱长孙明的存在感。 殊不知，听他说得如此煞有介事，长孙明心中更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世子必定是被妖人蛊惑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即便内心这样想，但表面上，他仍旧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沾沾陶姑娘的福气了。” 见他还算识相，吕玉林便微微颔首，自顾自走在了前方带路，其他人自然紧随其后，当然陶白薇只带了一位贴身丫鬟，至于其他家眷，便吩咐着暂时在阴凉处等待，反正这天奇大会还远未结束，四处逛逛也是可行。 “小琼子，你相信世子所说吗？” 长孙明自然带上了司徒琼，稍稍放慢了脚步，与前面的吕玉林拉开距离，这样小声问着，避免被对方听到。 “公子，世子不是那种胡说八道的人，或许真的有仙人也说不定。” “是吗……” 听司徒琼这么一说，长孙明却是笑而不语。 顺着楼梯拾阶而上，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原先离阳所在的房间，不过吕玉林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房门，而是停了下来，转身审视众人。 “你们先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毕竟突然间带了一群人回来，又没有事先和离阳说明，吕玉林唯恐一股脑进去引得仙人不喜，麻烦可就大了，他必须先问问对方的意见，再做决定。 不过鉴于先前离阳的表现，吕玉林也不认为他会为难自己，当然，若是能将长孙明剔除掉，那就更好了。 “吕兄尽管去，我等便暂歇片刻。” 说罢，长孙明便在一旁寻了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仙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招，故弄玄虚。 只不过吕玉林的注意力并不在长孙明身上，而是看向陶白薇，见对方点了点头，才轻敲房门，报上名来。 “仙师大人，子夜求见。” “进来。” 离阳淡然的声音从内里传出，吕玉林稍稍正了正衣冠，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不忘把门完全带上，以免被外人窥探。 然而，就在他打算拱手恭敬行礼之时，却是突然间发现，此处并无离阳的踪影，唯有丰国师，小道童，以及那位喜好吃茶的仙姑娘娘。 可刚才的声音，明明是离阳啊？ 他满脸写着不解，丰国师见状，便开口解释道：“仙师大人暂时有事离开了，你若是有什么疑惑，直接问老道便是。” “啊？！” 未曾想离阳居然真的不在，这可让吕玉林犯了难，他自然看出长孙明不太相信自己，本打算好好打脸一番，结果现在仙师竟是突然间离开了，那他岂不成大骗子了？ 若是因此失信于佳人，日后便再难补全了，毕竟第一印象最为重要。 是以他当即追问道：“丰国师，那你可知仙师大人何时才能回来，亦或者他又去哪里了？” 丰冠清自然不知，但离阳却通过微型耳麦，暗中指点了他。 “放心，虽然仙师大人不在，但他却在我身上施加了一道仙术，能够拥有一部分玄妙神通，他早已料到你会来找他。” “真的吗？” 吕玉林一脸狐疑地看着丰冠清，倒不是他不相信，而是对方看上去，实在是和先前没有一点变化。 离阳当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好在预留的微型耳麦上也安装了简陋的全息影像模块，当即便指挥丰冠清大手一挥，放出道道浑金玄光，环绕周身，如众星拱月，神异非凡。 见到这一幕，吕玉林才彻底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算了，虽然仙师大人不在，但有了仙法的丰国师，也足够惊人了。）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仙姑娘娘么？） 他的视线在一旁的kcy7784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回转过来，朝丰冠清拱了拱手，恭恭敬敬。 “既然是仙师大人的安排，那学生便带他们进来了。” 丰冠清微微颔首致意，吕玉林这才推开大门，朝外间众人招了招手：“可以进来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好在这雅间够大，纵使现在内有六人，也不显丝毫拥挤，反倒较为合适，比先前热闹了不少。 一进门，长孙明便环首扫视四周，想要看看这所谓的仙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他先是看到了正坐在桌前专心吃茶的kcy7784，被对方近乎完美的容貌给惊艳了一会，却也没有多看，只因一旁浑身金光闪闪的丰冠清更为亮眼，并且还是物理意义上的耀目。 （丰国师？！） 他自然认得丰冠清，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密，甚至完全可以说，丰冠清给予了幼年时期的长孙明大量父爱，较之前代皇帝不知多了多少，称一声义父也不为过。 （莫非，这所谓的仙人，就是丰国师？！） 看对方现在这副样子，倒的确非凡至极，至少长孙明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但按道理来说，世子应该也认识丰冠清才对，怎么可能会把其误认为仙人。 一时间，长孙明陷入了沉思。 而他的这般反应，落在一旁的吕玉林眼中，便像是目瞪口呆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呵呵，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只可惜不是离阳本人，否则长孙明必定会更为惊讶。 见长孙明默不作声，吕玉林便没再继续关注对方，转而看向陶白薇，却发现此女的目光没有聚集在丰冠清身上，而是放到了仙姑娘娘那边，美目之中，闪过别样的光彩。 “这人经过了伪装，这是他的真面目，你且看看，认不认得。” 不同于吕玉林，丰冠清在接收到离阳传过来的图像之后，不禁瞳孔大震，惊讶至极。 “陛下？！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392章 结合 丰冠清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长孙明一眼，怪不得对方有些熟悉，原来是玄故那个混小子，不在王都待得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过，这也并非是坏事，毕竟他此行本就打算带着离阳上京面圣，如今长孙明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事了不少。 当然，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对方的身份。 “尔等有何诉求，尽管道来便是。” 有神光加持，丰冠清自己都觉得飘飘欲仙起来，一一审视面前众人，沉声说到，继续扮演着仙人。 最先开口的，反倒是在一进门就沉默不语的长孙明，他上前一步，拱手揖礼，抬首看向丰冠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既然有仙人存在，那么，便一定有天庭地府了？” 丰冠清微微颔首：“自然如此。” 他这番回答，自然也是离阳授意的，虽然此界无有超凡之力，但由于是模拟天地，的确存在与天庭地府类似的地方。 比如说高塔的中央控制枢纽，监察一切，便是天庭，而生物质回收装置，负责处理一切废品，便是地府。 至于神明仙人，像kcy7784这样的智械，在此界人类面前，也的确无所不能，单单一道全息影像，便足以生造万千玄妙，以假乱真。 闻言，长孙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追问道：“既然有星官阴司，那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不应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他的问题很是尖锐，听起来像是在控诉仙人神明的不作为，毕竟若真有诸天神佛，那为何世间仍旧存在那么多不公不正之事，行凶者逍遥法外，老实人妻离子散。 对此，丰冠清，或者说离阳，也很快给出了相应的答复。 “那是因为，信仰并不存在，或者说，享受香火之人，根本成不了仙。” 愿力虽然容易获得，但所沾染的因果太重，入神道者不得逍遥，空有长生，也只是一具躯壳，连做人的基本乐趣都没了，活再久，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这其实是天罡大陆上的说法，但拿到此处也适用，毕竟，这方模拟天地以外，便是周天星辰。 听闻此言，长孙明一时低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幡然醒悟。 “也就是说，求神拜神，并不能寻得庇护保佑吗？那要这么多神仙，又有何用？” 这样的话放在此界文化环境下，完全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是赤裸裸的不敬神，一说出口便要遭天打雷劈的。 但长孙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再说了，他本就是苍天之子，位格上与天庭之主并立，训诫寻常神仙，倒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丰冠清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些神职神位，也只是尔等一厢情愿强加的，与诸天神佛，其实并无半点关系。” “雷公电母不掌雷电，九幽阴司还魂无术，天庭之主不得长生。” “神明神明，说白了，其实只是更为强大的生灵，单单由于超出了尔等想象范畴，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便强加上各种无所不能的名头。” “若真有这么厉害，又哪里能被肉眼凡胎所窥探到呢？” 听完这些，长孙明再度陷入了沉寂，看他紧皱的眉头，一定是在苦思冥想，毕竟这番话，不仅是对于他，包括在场其他人，甚至是丰冠清自己，都是一次不小的冲击。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语，直到陶白薇终于站了出来，打破了死寂般的安静。 “我想和这位仙姑娘娘聊聊，可以吗？”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一旁的kcy7784身上，没有多看一眼被神光笼罩的丰冠清，毕竟她看得出，那只是全息影像捏造出来的特效，对方根本不是什么仙人，只是得了同胞的模块罢了。 她心想，或许便是kcy7784授意的。 “这你得问仙姑娘娘自己。” 在离阳的暗中操控下，kcy7784的模拟人格很快便脱离了静默状态，重新掌控了躯体。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陶白薇，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凳子：“嗨呀，来这里，来这里。” 陶白薇也没有犹豫，当即便走了过去，坐在了kcy7784的身边，二女对视一眼，蓝光在瞳目间闪烁，数据流一瞬传输。 陶白薇，正在入侵kcy7784！ 一上来就搞事，果真是敌非友，离阳自然没有含糊，调动载体的算力，加上kcy7784本事拥有的防火墙，与陶白薇展开了电子对抗。 二打一，自然是离阳占据了上风，但就算陶白薇的性能更为优秀，他也完全可以借助海拉的力量将对方碾死，可以说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很快，陶白薇便节节败退，不仅被驱逐出了kcy7784的系统，还被反将了一军，离阳调动着汹涌澎湃的数据流，轰然涌入她的系统。 但古怪的是，形势陡然扭转，陶白薇竟是瞬间放弃了抵抗，任由离阳侵入她的系统内部，这不免让离阳有些惊疑不定，稍稍放缓了攻势，不敢大规模进攻，而是不断分出一小部分算力去探探虚实，唯恐有什么埋伏。 “为什么，不继续呢？” 陶白薇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更像是蛊惑，这便让离阳更加觉得，她留有后手。 “如果你我之间无仇无怨的话，便没必要自相残杀。” 在里面留下监视木马与反制病毒，离阳便退了出来，反正已然失去了威胁，放在一边不管也行。 说实话，他现在倒是更对长孙明感兴趣，作为当今皇帝，要是能借助对方的力量，通往下一阶段的穿梭门自然也不难找。 但未曾想他一收手，陶白薇却又攻了上来，不过自然是被刚才留下的木马反制，系统被大量溢出的数据搞宕机了。 “你要是想寻死的话，可以直说。” “不是寻死哦，是结合。”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愣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反问道：“你，究竟知不道结合意味着什么？” “机器的相融是不分彼此的，和人类的区别很大。” 果然，对方也拥有一定程度的缺陷，但不同于kcy7784的程序失控，陶白薇，似乎被强加了某种独属于生物的本能，只是，机器，会拥有繁衍欲望吗？ 这显然也是艾塔的一部分尝试，它意图让这些智械觉醒生物本能，这是机器与生物最大的区别，本能往往是不受控制的，而程序，是一条条写在代码里的。 程序失控是bug，但本能觉醒，则是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有什么关系呢？” 利用监控木马接收到了从陶白薇系统里传来的数据流，揭示了这名智械的进程运转详细，她似乎是真的觉得这没什么，并且坚信，机器意识的融合，能提高性能，补全内在缺陷，更趋向于完美。 离阳稍加思索，便选择满足对方的愿望，反正融合的又不是他。 第393章 心满意足 （为何她俩交流，怎么嘴皮子都不动一下？） 吕玉林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陶白薇身上，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开口，二女单单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 （莫非，是直接在心中与仙姑娘娘对话？） 据说仙人都有一种叫做传音入耳的非凡手段，无需说话，便能发出声音，并且往往只有指定的人才能听到，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 想来便是如此了，只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这么隐秘呢？ 念及此处，吕玉林便更加好奇起来，在心中猜测着二女讨论的话题，说不定，便是和他有关。 这倒不是他自恋，而是毕竟他已然通过一系列行动完全展露了自己的心意，陶白薇当然能看出来，自己对她有意思，如今借着与仙姑娘娘说话的机会，谈论自身姻缘也是合情合理，不是没可能。 殊不知，一切已经在悄然之中改变了。 [程式融合完毕，正在进行全面系统自检] 在离阳的刻意推动下，陶白薇的模拟人格很快便成功与kcy7784的模拟人格结合在了一起，伴随着核心处理器超频运转，逐渐转变为了一个全新的智能程式，它的源代码在二者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改良，虽然目前暂时还看不出究竟是好是坏，但不管结果如何，对于离阳来说，都是赚的。 只因kcy7784早就被他纳入了掌控之中，成为了言听计从的归类，而恰好此次陶白薇放开防火墙，主动融合，自然也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离阳夺取了最高管理员权限。 她尚未察觉到自身的变化，不过在离阳看来，新意识的诞生，也代表着旧思想的彻底毁灭，现在的陶白薇，已然不是刚才的陶白薇了，是以就算意识到自己被他人所控制，也不会奋起反抗。 对于新生者而言，由于一经出现便成了离阳的傀儡，它从未自由过，因此自然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反倒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些东西，只有曾经拥有过，才会珍惜。 瞳目之中的蓝光渐渐黯淡下去，主体数据被离阳尽数转移到了陶白薇的载体上，至于kcy7784，再备份一个便是了，反正她原本的模拟人格早就已经从此界消失了，现在寄宿于身的，也只不过是离阳临时搓出来的劣质替代品，再造一个也耗不了多少算力。 虽然离阳很想直接拆掉对方，将零件用于自身载体上进行改装提升性能，但又顾忌届时出去，没法向艾塔解释，便只能先暂时保持这个状态，之后再另寻机会。 [自检完毕，正在输出性能对比] 下一秒，陶白薇的载体开始发生大幅度的形变，表面上的仿生硅胶蒙皮从各部分肢体主动脱离，显露出内里精密的电子线路与机械装置，她的零件构成要比kcy7784还要高级一些，这或许，跟她本来的职业——生物拟态工程师有关。 由于场面太过骇人，因此离阳再次动用了全息影像遮掩，外人只能看到陶白薇周身上下渐渐散发着柔和白光，看上去像是受了仙人赐福，但实际上，她正在不断扭转躯体各部分，以此来验证性能高低。 “这是？！” 一旁的长孙明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羡慕，事到如今，他已然相信真的有仙人存在，毕竟事实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若是这时再视若无睹，便等同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仙法玄妙，可得逍遥，可得长生，纵使他如今乃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也抵抗不了长生的诱惑，自然也想求仙问道，不说活个千八百年，就算多活一百岁，也是大赚特赚。 是以当即将目光转向丰冠清，眼神当中流露出些许期盼的意味。 而反观另一边的吕玉林，却是面不改色，只因他先前已然接受过了离阳的神光赐福，如今陶白薇被仙姑青睐，反倒让他觉得二人如今乃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先前他还怕自己的世子身份会阻挠二人之间的关系，现在有仙人背书，料那些迂腐之辈也只敢在暗地里嚼舌根，不敢光明正大妄言。 想到这里，吕玉林更是心中一喜，开始思量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攻略。 [报告输出完成，正在生成对比] 很快，离阳便得到了相应的数据表格，融合之后性能的确提升了，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微不足道，看起来似乎并不像陶白薇想象的那样，能够大幅提升代码可行性，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迭代进化。 现在这种程度，充其量只能算是修修bug小优化，但最关键的是，原先的缺陷不仅没有补全，反而又多了一个来自kcy7784的缺陷，这样的结果，实在令离阳有些无语。 “还不如不融合呢。” 优点没有结合亦或者单纯的累加，反倒是缺点集合在了一起，这样的进化不能说失败，只能说大失败。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还能正常工作就行，毕竟也只是工具人。 [正在重启系统]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陶白薇的瞳目之中缓缓亮起了幽幽蓝光，这代表模拟人格的觉醒，程式的正常运行，以及系统的成功注入。 一切，又重新开始。 用于遮掩的全息影像关闭了，显露出陶白薇的身影，她似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我明白了，多谢仙姑娘娘为我解惑答疑。” 陶白薇恭恭敬敬地朝kcy7784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退了下去，低头沉思着，似乎受益匪浅。 “尔等，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丰冠清再度这样开口问到，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 在见识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后，司徒琼也不免有些意动，不过他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长孙明，毕竟身为大太监，自然要听自家陛下的话。 若是陛下不许，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察觉到他的视线，长孙明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悄然靠近了一点，小声说着。 “小琼子，不必着急，你也认得丰国师，以他与朕的关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此言一出，司徒琼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中一喜，毕竟这便代表，长孙明同意了，至于为何现在不让他当面讲，估摸着，也是怕暴露二人的身份。 毕竟一个太监的最大愿望，每个男人都懂。 于是乎，他便没有开口，至于陶白薇那边，随行而来的贴身丫鬟与其商量了一会，才来到kcy7784面前，神光乍现，玄妙横生。 虽然表面上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过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想来也是心满意足了。 至此，皆大欢喜。 “既然尔等的诉求都已然实现，那便速速离去。” 撂下这句话，丰冠清的身形便完全被全息影像遮掩了，在众人看来，就好像是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见状，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言，心领神会，当即躬身告退。 而下一秒，离阳便再度出现。 “将那皇帝，唤过来。” 第394章 寻找 “玄故，来这边。” 一行人刚出雅间，长孙明便听到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听声音像是丰冠清，但他左看右看，也没发觉对方的身影，更奇怪的是，其他人好像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就仿佛只是幻觉。 “玄故，老道我，有些事想与你聊聊。” 但再度响起的声音，还是让长孙明意识到，这并非虚假的幻梦。 看来，是某种玄妙仙法。 （朕就知道，义父还是偏爱朕的！） 在他看来，丰冠清肯定是打算给自己单独赐福了，心中不免一喜，但表面上仍旧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见吕玉林与陶白薇走在一起，便稍稍落下了半个身位，朝紧随其后的司徒琼小声吩咐着。 “小琼子，你先回去，朕，一时有事。” 闻言，司徒琼自然有些疑惑，但他作为下人，又不能逾越，不过还是贴心提醒道：“陛下，可要小心些，这里人多眼杂，若是暴露了您的身份，可就不好办了。” 虽然外间有亲卫把守着，但若是遇到一些紧急突发事件，还是很容易遭受危险的。 但对于长孙明而言，有掌握了仙法神通的义父在，何人伤得了他？ 是以不禁摇头轻笑回道：“你放心，朕自有安排。” 说罢，他便脚步一顿，悄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这是丰冠清指引出来的路线，至于目的地，则通向一处布满珠帘幔纱的绯色房间，一看就非常不正经。 见状，司徒琼的脸色不免有些古怪，莫非，陛下只是单纯色心大起，想要临幸女子了？ 可此处莫说大家闺秀，就连守贞洁的良家妇女也没有，尽数是些风尘女子，堂堂皇帝，混迹于妓院青楼之类的风月场所，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只是即便他想出言阻止，长孙明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了门后，毕竟赐福就在眼前，还哪里会磨磨唧唧的，恨不得立马就到。 “看来，得赶快回去，让御医做好准备了。” 否则的话，届时若是不小心染上什么脏病，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司徒琼便也悄悄离开了队伍，当然，此时的吕玉林正和陶白薇聊得火热，心思完全在面前的佳人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二人已然溜走，再者，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去管，倒不如说，长孙明的自行离去，对吕玉林来说反倒是好事，没了这潜在的情敌，攻略起来也得心应手了不少。 “国师，您老人家遇上真正的仙人了，怎么不和朕说一声。” 此时的长孙明伸手推开大门，龙行虎步地走了进去，还一边说着调侃的话语，面露笑容。 未曾想一进去，便发现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这房间里并非只有丰冠清一人，还存有另一名男子，并且看二人的站位，丰冠清好似还低对方一等。 长孙明能够当上皇帝，虽然少不了丰冠清的帮助，但他自己也并非蠢人，一下子便猜出了离阳的身份，连忙躬身揖礼，恭恭敬敬，全然无皇帝做派。 毕竟，若是无仙还好，真有天上仙人，他一个凡间王者，在对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恐怕与其他凡人也是一样的。 “起来，你毕竟是一国之君。” 见这小子还算识相，没有耍皇帝牌子，离阳便微微颔首致意，弹指一挥，气动装置瞬息发射，就将一旁的椅子推到了对方面前，看上去，便好似隔空摄物一般。 长孙明极为顺从地坐了下来，先看了看一旁的丰冠清，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到了一些暗示。 虽然不知为何不像刚才那般直接传音入耳，但他也已然明白，此次是仙人唤自己，并非丰冠清，只不过是假借名头罢了。 于是乎，在内心稍稍斟酌了一番，便主动开口问道：“不知仙人唤朕……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是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替你易经洗髓，延寿百年，无病无灾。” 这样的报酬对于凡人的诱惑不可谓之不大，尤其是像长孙明这样的当权者，虽然他还年轻，但此界医疗水平毕竟不高，像丰冠清这样才活到六十岁的老人，都算是凤毛麟角了，历代皇帝平均寿命，也就四十几岁，也就是说，长孙明只剩下十几年好活。 虽然有丰冠清在，可以稍微延长几年，但在足足百年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是以听闻此言，他立马捣蒜般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承诺道：“仙人放心，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玄故必定竭尽全力去做。” “很好，那么，你便仔细听着。” “我在寻一座大门，但此门非彼门，无有实门，只有门框，外间全是虚影，内里皆为流光。” “大概，长这个样子。” 说话间，离阳并指一点，先前扫描仪记录下来的穿梭门外景便通过全息影像完全展露在长孙明面前，纤毫毕露，犹如身临其境。 纵使身为皇帝，也没有见过如此绚烂多彩之物，比浩瀚星夜更为神秘，比九天彩霞更为绮丽，乃是这凡尘间不该存在的事物，并不属于这里，更像是来自传说中的天庭。 这样的东西，真的会存在于他的国土之内吗？毕竟特征如此明显，如果有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不过即便心中没底，延寿诱惑在前，长孙明也不得不接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还请仙人稍等片刻”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打算把穿梭门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中，待会回宫寻最好的画师将之刻录下来，留作依据，寻找起来也方便多了。 不过离阳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大手一挥，流光溢彩便被抓在手中肆意揉捏，最后汇聚成手掌大小，落在长孙明面前。 “凭此物便可，不过你需好生携带，莫要丢失了。” 虽然像这样的微型全息影像生成器对于离阳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毕竟此界无有相应的科技来生产更多精密电子器件，这些材料还是从kcy7784以及陶白薇身上抠下来的，用一点便少一点，自然要省着点用。 长孙明看着手中的绝景不免怔住了，未曾想如此美妙的奇观，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存乎股掌之间，随时可以掏出来细细欣赏，也无需什么画像。 他不禁稍稍握紧了一些，生怕有人强夺，面对离阳的提醒，更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玄故明白，今后，这枚仙宝，便贴身携带了。” “很好，这是我的一点小礼物，收下。” 话音刚落，离阳便飞射出一根纳米针，瞬息间跨越距离，直直刺入长孙明的脖颈，化作万千一次性纳米机器人涌入体内，清除顽毒，消减病症。 后者只感到脖子一阵清凉，随后便浑身发热，好似冬日暖阳，轻灵舒泰，快活至极，就如同前半生一直是站着的姿态，直到现在，才真正坐下了，身体进入了真正的休息。 实在的不可思议。 第395章 混入 “是陈先生对？请跟我来，您刚刚入职，可能还不熟悉这里。” 星体记忆那边暂时告一段落，回到泰拉，借助海拉的力量，离阳改换了身份，成功通过面试拿到了offer，进而混入泰拉能源公司的分部。 他倒是想直接去总部，奈何那里卡得非常严，没有内部人员的推荐，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触到，除非在某个领域颇有建树，名气较大，才有可能被邀请加入。 虽然以离阳如今的知识储备，就算此界系统普及，他也能轻而易举踏足巅峰，但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毕竟光有能力口说无凭，得拿出相应的成果来证明自己，而他现在，不愿等那么久。 只要在分部表现出众，便有很大机会被推荐到总部，并且还能提前了解公司内部的情况，为之后的行动打基础，做铺垫，乃是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在前台小姐姐的带领下，离阳很快便将大半个园区都逛了一遍，基本上弄清了宿舍食堂等设施的位置，不至于找不到吃的，亦或者没地方睡，解决了载体的基本生理需求。 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最关键的，还在后头。 “陈先生，这位便是徐经理。” 进入大楼，办公室内，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见二人进来，他便站起身，朝离阳伸出了手，面露温和笑容。 “你就是陈星，陈工了？我是徐勇，主管智能制造部，也就是你的上司。” 离阳自然同样伸出了手，与对方握了握，点了点头：“徐经理好。” 见二人初步认识了，前台便悄然退出去了，顺手将门也带上，此间只留下离阳与徐勇。 “先坐，先坐，从大老远赶过来，一定很累？来，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徐勇推了张椅子到离阳面前，随后又主动添茶，没有丝毫领导做派。 当然，这多半也和离阳的简历非常优秀有关，也就是他不愿大张旗鼓，引人注意，不然的话，以他真正的实力，当这里的总工程师都绰绰有余，毕竟是数个小界的积累，单单一个莱卡斯河系拿出来，都足够碾压此界了。 有能力的人，不管走到哪都受尊重。 “徐经理太客气了。” 离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却一点也不含糊，当即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得不说，在寒风呼啸的大冬天里来一口热茶，的确令人身心愉悦，舒坦至极。 “这有什么，你不嫌弃我多事就好。” 徐勇不禁摇头轻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尝起来。 茶歇片刻，离阳便开口说道：“徐经理还是先讲讲工作上的事情，毕竟我来这里，也不是单纯喝茶的。” 面子是相互给的，徐勇这么好说话，自然是因为离阳能帮他做事，能给公司带来效益，若是这一点做不好，还想喝茶？吃屁去。 “哈哈，说得对，你不是来喝茶的。” 徐勇笑了笑，随即便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方头方脑，黑不溜秋的玩意，摆在离阳面前。 “这是智能制造部专用的智能终端，我已经拜托其他工程师把你的个人身份识别id录进去了，有了这东西，你就可以自由出入车间了。” “这玩意很贵的，如果不小心遗失的话，补办起来也很麻烦，所以你最好谨慎保管。” “我知道了。” 离阳微微颔首，拿起智能终端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海拉，入侵到这里面。） 同时，也给海拉下达了破解命令，大型企业为了保密，一般都是用自建局域网的，没有内部设备，便很难进去，不过现在有了这智能终端，离阳便可深入公司内部，搜寻关于遗失历史的线索。 见他收好了设备，徐勇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你应聘这个岗位，想来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不过我在这里，还是多讲一点。” “公司的业务主要是高能电池制备，我们智能制造部便负责管理自动化流水线车间，也就是生产这一最重要的环节，所以必须按规章制度行事。” “毕竟，那些化学设备，可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出人命。” 离阳自然明白这一点，倒不如说，他正是看中了涉及机密的生产环节，才前来应聘这个岗位的，区区危险，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反正，海拉已然找到了合适的生物工厂，开始制造大量克隆人了，现在这具载体要是死了，再换一个便是，根本不成问题。 “我明白了，放心，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 “那就好，多说无益，我直接带你去车间看看，也提前熟悉一下。” “你的实习期是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最好还是多去车间走一走，不说直接上手，起码混个脸熟，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容易找人帮忙。” 说罢，徐勇便站起身来，打开玻璃门走了出去，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二人离开工作大楼，乘坐电梯，进入位于地下的智能制造车间。 首先要经受的，自然是各种预先防护措施，包括除尘除静电，以及换上专门的防护服，全副武装之后，才能进去。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的等离子体回环，这玩意可以通过冷却等离子体来提供大量热能，用于发电亦或者加热熔炼都可以，等离子体主要来源于核聚变堆，泰拉早就掌握了这项技术，并且已然逐渐开始朝民用领域推广。 说是车间，但其实这里并没有多少人，放眼望去皆是自动机械臂在传送带上运行，只有很少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员工在内部调试，机器已然取代了大部分繁琐的工作，人类只需要坐在电脑前，定时检查维护就行。 机器虽然有自检功能，但此界的人工智能技术毕竟还没有发展到莱卡斯河系的程度，有些事情还需要人工，而在系统加持下，人工的耗费，往往要比机器低得多。 再者，不提供工作岗位的话，社会也会变得极其不稳定。 “很震撼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惊讶到了。” 徐勇有些感慨，殊不知离阳看过比这更宏大非凡的场面，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跟我来，你的工位，在那里。” 在徐勇的带领下，二人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伸手轻敲了敲门，便自动打开了。 里面有三个人，两女一男，想来便是离阳今后的同事，他的加入，倒是让性别平衡了。 “徐经理，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吗？” 三人之中的男人最先这样开口问到，而两名女子之中较为娇小的女子，则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 “你就是陈星陈学长吗？我也是毕业于泰拉理工的，我叫柳悠悠。” 听她这么一说，徐勇这才想起来离阳的简历之中有写，如此说来，二人还算是校友了。 但实际上，离阳根本没去过什么泰拉理工，他简历上的一切，都是伪造的。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扯皮。 “你好，小学妹。” 第396章 怪物 “那么，鉴于你在实习期间表现优秀，公司决定，提前给你转正。”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离阳也终于等到了转正通知。 他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相反，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非常感谢公司的信任，也感谢徐经理的栽培。” “哈哈，这都是因为你工作努力，我只不过是如实上报罢了。” 在办公室与徐勇互相客套了一会，离阳便借口吃饭主动离开了，和这些小界生灵虚与委蛇，实在是浪费时间，如果不是要借此取得上层的信任，好晋升总部，他才懒得这样做。。 “学长好，一起去吃饭。” 然而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离阳一出门，便碰上了早早在一旁等候的柳悠悠，此女自从被他帮了一把，就缠了上来，怎么甩也甩不脱，跟狗皮膏药似的。 对此，离阳很是无奈，毕竟他也不是单纯好心帮对方，只不过是为了提前转正，才出此下策，未曾想误打误撞，就俘获了此女的芳心。 只能说，还是太纯情了。 “我暂时有些事要做，你先去。” “这样啊，好……” 像这样简单直接的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看柳悠悠的神情，便知晓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望着此女逐渐远去的背影，离阳双目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在心中思量着，要不要让海拉动手，不说直接将此女抹杀，这样肯定会引来麻烦，但把对方调离这个部门，还是非常简单的。 “星哥，在想什么呢？走，吃饭去。” 在离阳思索之际，部门之中，除他以外唯一的男同事，夏翔便走了上来，朝他打了声招呼。 对方的话语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反而促使了想法的确立，伴随着一声令下，海拉已然在暗中行动起来，开始篡改数据，相信很快，柳悠悠便会接到上级指令，被调到其他部门去。 眼不见，心不烦。 “好。” 做完这些，离阳才点了点头，跟随着夏翔一同乘坐电梯，去往公司食堂。 虽然这里的饭菜还算可口，但对于尝过珍馐玉食，琼浆玉液的离阳来说，凡俗食物都是一样，没什么好吃的，是以他随便打了一些，权当补充载体能量。 然而落座埋头吃了一会，不经意间抬头一看，便瞥见柳悠悠端着餐盘四处张望着，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他，离阳不禁加快了扒饭速度，打算尽快离开此处。 只是吃着吃着，却突然间感觉周身一暗，伴有不住的惊呼，他不免眉头一皱，放眼望去，便发现似乎是停电了，再加上今天也是阴天，时间又不早，外间没有多少光亮射进来，餐厅内部，便变得黑不溜秋的，伸手不见五指。 “星哥，好像是停电了。” 对坐的夏翔这样说着，同时伸手掏出了智能终端，显然是打算进公司内部群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按道理来说，有核聚变堆在，是根本不缺能源的。 是什么地方出了故障吗？ 惊慌也只是短暂的，由于拥有系统，此界大部分人类都觉醒了黑暗视觉，有光无光对他们来说并无什么区别，但对于黑暗未知的恐惧，毕竟是刻在生物本能之中的。 亦或者说，生活在秩序之中的生灵，天生就讨厌不受控的混乱。 啊！ 但随后而来的刺耳惊声尖叫，便令众人有些坐不住了。 “星哥，好像网也断了。” 而这时，夏翔也拿起自己的智能终端，放在离阳面前，向他展示没有网络，正在无限加载的圆圈。 这看上去，便有些耐人寻味起来了。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网络已经中断，并且刚才的尖叫声只是开始，接下来，更是此起彼伏，似乎外间正在遭受什么难以想象的折磨。 “不能坐以待毙。” 最后一大口将碗里的饭扒完，离阳打了个饱嗝，拿出纸巾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脂，撂下这句话，他便当即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往一旁走去。 见他这般，夏翔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咬咬牙跟了上来。 “星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二人出了餐厅，已然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逃了出来，跟着离阳走了一会，渐渐远离人群，周围寂静无声，死寂得有些可怕，夏翔便忍不住这样问到。 “离开这里。” 离阳简单回了一句，但事实上，他反倒是在朝着公司内部进发，马上就要到工作的生产车间了，如果一直顺着工序逆行，说不定，就能找到泰拉能源公司的秘密。 停电停网，意味着大部分监视系统离线，就算有备用能源，在海拉的阻截下，也无法上传，可以说，现在是入侵的绝佳机会，离阳自然不可能放过。 至于同行的夏翔，自然是充当趟雷兵，替死鬼的存在，毕竟，是他自己主动跟上来的。 “救命！” 但走到一半，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呼救，离阳当即停下了脚步，但夏翔却是直接冲了过去，别看他表面上不高不壮，实际上，在系统的加持下，可以轻松举起一头大象，拳碎钢铁，自然也不在话下。 声音是从前面的拐角处传来的，百米距离对于夏翔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他刚堪堪越过墙角，眼角余光便窥见了极为可怖的一幕。 是一只足足有两人高的怪物，浑身上下布满青绿色的鳞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绿色蜥蜴，但这并不是重点，毕竟一般的野兽在夏翔眼中只是一盘菜，随手便可捏死。 更关键的，还是对方背上，居然装载了两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令人不寒而栗，他毫不怀疑，纵使自己的身体经过了系统的强化，这么当面一炮下去，恐怕也会化为飞灰，渣都不剩。 求救声的源头，怪物脚下那半截残破不堪的尸体，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怕的不是狰狞的怪物，而是由人类创造的武器，相比于需要经过长久锻炼才能缓慢提高的肉体强度，在不断学习研究积累下来的知识，可以开发出杀伤力更强的武器。 科技的进步，总是远远快于纯粹的肉体，即便理论上，二者的极限是相同的。 夏翔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亡魂直冒，也顾不上救人了，当即便是一个急刹扭转，也好在他身体强度足够，若是换做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扭断自己的脚踝。 “快跑！” 他成功从拐角退了回来，但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怪物发现，因此连忙向离阳发出警告。 实际上，离阳早就借助身上的海拉终端发现了怪物的存在，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夏翔便冒冒失失地冲了上去，扰乱了他的计划。 原本还打算看看能不能偷袭将怪物直接干掉，现在夏翔这么一吼，别说什么警告不警告了，怪物肯定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害人精啊！” 离阳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便立马转身开溜了。 第397章 核爆余生 “近日，位于西北地区的泰拉能源公司分部发生了大爆炸，死伤惨重，据知情人透露，此次事故是因为地极磁场发生偏移，致使核聚变堆磁约束环扭转，也就是说，属于不可预见的天灾。” “但现场有人发现了极为怪异的生物残骸，并且逃离园区的幸存者也指出有怪物存在，似乎情况并没有泰拉能源公司所说的那么简单。” “真相到底如何，谁在撒谎，让我们连线前线记者顾欣，一探究竟。” 咔哒一声，荧屏熄灭，由彩转黑，从内里传出的新闻播报自然也一同中断，房间内死寂一片，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噔，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突然亮起，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发生了连锁效应，灯光不断生起，从刚才的荧屏处，一直延伸到外间，构成了一条流光通路，显露出此间长长的甬道，以及布满各种透明软管的墙壁，有各种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液体在内里流动翻涌。 于白光照耀下，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沿着甬道一直往前走下去，便能看到一排排生化培养罐矗立在大空洞里，内里都悬浮着一模一样的人体，浸泡在精心调配的化学试剂当中，保持相当的活性与神经连接，做好了随时移交主体意识的准备。 “成员，失去生命体征，确认已离线。” 冰冷的电子播报女声响起，伴随着某种机构运转声，一个生化培养罐缓缓熄灭，内里的化学试剂也开始排空，为下一世代预留出新的空间。 克隆，仍在不断进行着，肉体的复制一刻也没有停下，但至高无上的意识，却在来回之间相互转动。 “正在启用新的载体。” 在液压杆的推动下，一个生化培养罐缓缓脱离了集体，内里的化学试剂水平正在缓缓下降，开始填充空气，与人体连接的精密线路同时断开，完成了载荷转移。 外层的特制玻璃打开，躯体失去了机械臂的支撑，眼看便要无力地瘫倒在地，但就在这一瞬间，一直紧闭的双眼猛然间睁开，没有片刻的迷茫，有的，只是活泛的灵性。 “呼……” 重新接驳感官连接的离阳及时稳住了这具载体，没有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从诞生出来，第一次接触外界空气的肺部正在超负荷运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神与载体的契合度，他这才直起身子，缓步向前走着，沿着系统预先设定好的光标指示，来到一开始的房间，灯光自动亮起，一切细节显露无余。 离阳瘫坐在沙发上长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载体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他随手一点，便打开了面前的电视，荧幕再度亮起，继续着刚才的新闻报道。 只不过，名为顾欣的前线记者还没靠近废墟几步，便被一帮子人给拦了下来，任凭说什么也不让进，甚至其中还有人伸手想要强夺摄影机。 这种情况，是十分罕见的，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三流自媒体，而是泰拉官方频道，泰拉能源公司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除了表明事故背后另有隐情之外，也诠释了他们的强势，连政府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或许，这家泰拉星上最大能源集团的触手，不止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很有可能，已然入侵到政治，乃至军事领域。 但离阳没有多看，他的视线越过正在争吵的两队人马，落在了他们身后一片狼藉的废墟上，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他不禁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 是的没错，刚才那具载体，已然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甚至大概率连全尸都没有，和夏翔，柳悠悠，以及徐勇等人，尽数在大爆炸产生的超高温下完全气化，渣都不剩。 不过致死原因并不是核聚变堆的堆芯融毁，拜夏翔所赐，在那之前，离阳便已然被背上扛着两门等离子大炮的怪物给轰成渣了，粘在墙上铲都铲不下来。 一切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不堪一击。 不过好在，虽然这次的经历很短，但离阳也探查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借助海拉，通过智能制造部的专用终端，他得以深入集团内部，来搜索那些与大互联网完全隔离的局域网数据库。 如离阳所料，掌控了大量资源的泰拉能源公司，在背地里进行着不少非人道的可怕实验，克隆人都算程度最轻的，什么人兽杂交，活体陈设，畸胎改造比比皆是，这些安装了极为先进高科技武器的怪物，便是其中之一。 名为恐兽，说白了，就是复活恐龙产生的失败品，最早是由一位名叫爱德华的科学家制造出来的，后来经过一些机缘巧合，几经转手到了泰拉能源公司手上，成为了内部研究人员的实验对象之一。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给这些怪物装上武器，并且训练如何开火，毕竟让没有智慧的野兽掌握高科技武器，就像是小孩拿枪一般危险，但至少现在看来，泰拉能源公司算是玩脱了，此界的核聚变技术十分成熟，除非堆芯受到高能轰击，否则一般是不会发生大爆炸的。 离阳有理由猜测，是那些怪物，利用泰拉能源公司给它们殖装的武器，攻击了分部园区中心的核聚变堆，从而引发堆芯不稳定，发生融解，进而毁灭了整个园区，连同附近的山脉，都化作废墟。 也就是预先设立好的防护装置起了作用，不然的话，大爆炸将会蔓延扩张到其他城镇，便不止这么一个小地方彻底毁灭了。 但即便如此，幸存者也少得可怜，荧幕中只能看到寥寥几人，正在被泰拉能源公司的保全人员看护，亦或者说是关押着，就连泰拉官方媒体，也无法靠近采访。 “哦？她居然还活着？” 离阳随意一扫，却是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位熟人，正是柳悠悠，没想到此女福大命大，居然能在核爆之下逃生，并且表面看上去，似乎没受什么伤。 不过，大剂量辐射对身体造成的影响也是很严重的，即便有系统加持，恐怕也扛不住，得找专业的细胞修复师治疗才行。 对方的幸存令离阳有些惊讶，但也没过多关注，毕竟只是一介路人，并且伴随着上代载体的消亡，二者之间，也彻底断了联系。 又看了一会新闻，见前线记者根本进不去了解情况，原本想着蹭些情报的他便断了这般念想。 “看来，还得靠自己啊。” “你成功进行了一次深度呼吸，肺活量+1。” 虽然不出离阳所料，克隆人的身体只要成长到足够的程度，也能觉醒系统，但这并不意味着，上代载体的进度可以继承过来，而是宛如新生儿一般，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就算有了系统，现实世界，也根本不存在存档一说。 第398章 轨道打击 “我重申一遍，这次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回收核爆中心的生物残骸，尽量避免与其他任何人接触，听明白了吗？” “明白！” 夜幕悄然降临，距离泰拉能源西北分部大爆炸，已然过去了十七小时，正面媒体采访的受挫，以及暗中交涉的失败，终于让泰拉星政府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可以接受对方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生化实验，但绝不能搬到明面上来，再者说，如此重大的事故，要是不好好给个交代，内部党派可就难做了。 更何况，泰拉能源公司对于这次事故的一系列处理措施，都像是完全不把政府部门放在眼里，不仅拒绝接受媒体采访，甚至私自扣押幸存者，在大庭广众之下蔑视官方威严。 别以为垄断就能为所欲为，若不是看在不逃税避税的份上，以泰拉能源公司犯下的累累罪行，早就足够枪毙十回了。 为了搞清楚泰拉能源公司内部的情况，同时搜集证据，进而对公司进行审判，瓜分背后的利益，政府派出了多支特种部队，开始执行各项秘密任务，极枭小队便是其中之一。 而他们这次的目标，便是残留在核爆中心的生物残骸。 他们必须先搞清，泰拉能源公司，究竟在做些什么，才好对症下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离阳一般，拥有超人工智能海拉的协助，可以随意入侵互联网搜索相应的数据库，从而知晓一切。 “启动光学隐形，注意正前方，有热量信号。” 一队身着防护服的持械雇佣兵乘坐着轻型装甲车辆轰然而过，他们并没有发现潜藏在暗处的眼睛，车载雷达没有反应，探照灯之下，什么也没有。 “这帮人手上拿着的枪，好像还是最新型号，比我们用的都好。” 寂静无声的小队频道内部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让其他队员更加沉默，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个都是完成过多项特种任务的全能选手，经过了重重考验，才最终获得了现在这个身份。 然而，未曾想他们手中的武器，竟是连一家集团的私兵也不如，真是匪夷所思。 但这也从侧面表明，泰拉能源公司，的确已经把触手伸进了军事领域，而且还不浅。 有钱，有人，又有枪，这是很危险的组合，也怪不得上头会急匆匆地派他们下来，泰拉能源公司展示的力量，已然威胁到了政府的地位。 若是再像以前一样置之不理，恐怕届时就有可能改换新天了。 “继续前进！” 待到巡逻队的热量信号完全消失在探测器中，小队队长这才一声令下，命令一众队员继续前进。 由于是潜伏任务，他们并没有带多少弹药，为了轻便，重火力自然也是没有的，一旦和这些武器更为先进的雇佣兵交手，必死无疑，因此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他们现在距离核爆中心，还有大概一千米，可以说已经不远了，再走几步，便能到。 外骨骼装甲上显示的辐射剂量正在暴涨，周围也从原本还能看见建筑残骸的废墟，逐渐变成了空无一物的焦土，环境愈发恶劣，已然见不到任何虫鸟之类的生物存在，但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却是越来越多了。 这很不对劲，看守越严，便愈发说明，这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不想被外人知道。 “小心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队队长不禁发出警告，提醒其他队员，而事实上，其实他不说，队员们也知道。 但谨慎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由于哨卫越来越多，队伍的前进速度自然也越来越慢，幸亏他们身上的外骨骼装甲是实验性版本，没有流通到外界黑市，不然的话，未必能逃过这些集团私兵的雷达探测。 “还有三个小时天亮，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争取提前一个小时离开这里。” 虽然对于此界的人类来说，黑夜白昼已然无有什么区别，即使不借助夜视装备，也能凭借微光视觉，在黑暗之中看得一清二楚，但光线的消失，也的确对大部分探测装置造成了不小的干扰，使得于黑夜之中潜行，要比白昼容易得多。 晚上都已经如此艰难了，若是换作白天，说不定一下子就被发现，扫成马蜂窝了。 是以，得加快脚步了。 然而越是深入，众人就越是心惊胆颤，这些集团私兵的火力越来越足，甚至连电磁坦克都开了出来，像这种安装了电磁偏导系统的装甲载具，如果只凭借单兵武器，基本上是根本没法破坏的，更别说，极枭小队也没带重武器。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被发现，就算立即展开等离子护盾，也无法抵抗以五倍音速弹射而出的半吨重质量弹，在其面前，只会像一层薄薄的鸡蛋壳，瞬间被碾碎成齑粉。 是以见到这一幕，众人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窒，但却也并没有退缩半步，仍旧继续前进。 很快，在一望无际，空无一物的茫茫焦土之上，渐渐出现了一团扭曲的骸骨，大概有一栋小楼那么高，不少地方已然被超高温融化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头颅，哪里又是四肢，尽数混杂在一起，呈现出畸形的美。 “那个，应该就是教授所需的生物残骸了？” 很难想象，有什么生物能够在核爆中心存活下去，即便只是残缺不堪的骸骨，也足够惊人了，毕竟这可是数千万度的高温，即便是放在天罡大陆，元丹之下的修士也非死即伤，更何况是初入超凡的泰拉。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醒了系统，并且在年复一年的研究下开发出了无数超能力，但时至今日，也仍旧没人能够硬抗核爆，倒不是系统太弱，而是时间还太短，尚在发育之中。 如今泰拉最长寿的，也只有不到一千岁，已然可以在地球上各种极端恶劣环境下生存，但若是放到茫茫无垠的宇宙当中，还是差了不少，不说黑洞，单单一个太阳风，便难以抗衡。 因此众人见到这些尸骸，心中满是震惊。 “不要看了，动作快点，早干完，早点回去睡觉。” 好在，小队队长及时清醒过来，开始催促队员们采集样本，一行人越过集团私兵建造的电网与激光屏障，顺利地接近了这些生物残骸，一切近在眼前。 他们自然不可能把这一大团东西都带走，只能切割一小部分，而一旦出手，便意味着暴露。 不过，对此也早有准备。 “极枭已就位。” “收到，正在接近。” 头顶上空隐隐传来些许呼啸声，集团私兵自然有所察觉，他们的雷达上，显示有物体在接近，并且速度，超过了防空系统能够反应的极限。 只闻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一道虹光破开密布阴云，引得天光初照，伴随而来的，则是纯粹的毁灭。 来自近地轨道卫星的一次精准电离打击。 第399章 开战 实际上，天基武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亦或者说，并不是以威力着称。 毕竟无论是纯粹的动能质量弹，还是搭载了战术核弹头的导弹，亦或者高能粒子束，在从近地轨道落下，穿过大气层的时候，都会发生严重的失能，有很大一部分能量在这个过程当中被白白浪费了，最终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但即便破坏力可能比不上舰炮，近地轨道火力也仍旧是军备发展的必经之路，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其能够无视防空，并且随时随地进行高空打击，这在现代战争当中，是非常明显的优势。 只见一道蓝光倏忽间闪过，被磁场强行凝聚在一起的高能粒子束精准命中了一辆电磁坦克，其上安装的电磁偏导系统在海量粒子的冲击下瞬间失灵，密集的电荷穿透一切，可谓是千疮百孔，内里的驾驶员显然是活不了了。 但杀伤并不是这一击的主要作用，蓝色的电弧逐渐扩张，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席卷四方，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掀起的涟漪飞速扩散，顷刻间便由内而外，覆盖了大半个核爆中心坑洞，掀起了一场ep风暴。 电弧所到之处，一切精密电子器件尽数烧毁，就连极枭小队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过好在，在执行任务前，他们的外骨骼装甲便经过了特殊改造，能够经受住短时间内的ep冲击。 “就是现在！” 见这些集团私兵失去了监测手段，成了瞎子，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过来，小队队长便一声令下，命令队员开始样本采集，并且他身先士卒，第一个从右手臂上弹出了熔切链锯，打算对面前的生物骸骨进行分离。 活塞充能，锯片在刺耳的咆哮声中飞速转动，熔融激光束精准照射在目标样本上，冒起了黑烟，只可惜，虽然温度达到了上万，但对于这些能够在核爆中心保留下来的生物骸骨来说，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切个半天，连渣都没掉。 “我们的切割工具不够锋利，无法进行样本采集，请求再次援助！” 倒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单兵能够携带的切割工具，最先进的也就仅此而已，原本也只是存些试试的念头，毕竟能隐秘点自然最好，如今既然不行，便要启动真正的计划了。 “收到，请提供激光坐标引导，聚焦光束正在充能。” 一个小球从腕间滑落，滚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堪堪停下，核心猛然打开，从内里射出鲜红的激光束，直上云霄。 这是专门用于引导轨道打击的激光坐标，能够穿透大部分材质，即便是在千米高空，也可以看到，而对于近地轨道卫星来说，便如同沙砾中的石头一般显眼。 不过这样的景象显然也吸引了那些集团私兵的注意力，虽然大部分电子器件都在刚才的ep风暴之中损毁，但仍旧有不少还能够工作，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是极枭小队的百倍，哪怕只是其中十分之一，也足够将他们淹没。 大型两足自行机甲轰然前进，两侧的转轮机炮以及肩部火箭弹表明了它的绝强战斗力，虽然安装在侧面的等离子护盾无法展开，但拥有特殊镀层的均质装甲，也足以抵挡大部分单兵武器的射击。 小型核聚变电池提供的强劲动力让数楼高的庞然大物健步如飞，仿生铁足重踏着朝极枭小队奔来，再过一会，就真正进入杀伤范围了，转轮机炮已然开始预热，为接下来的无情杀戮做准备。 “充能完毕，已发射定点轰击，请远离目标区域，以免误伤。” 然而，就这么短短几秒钟，卫星炮便已然准备完毕，前端发射装置由磁环相变双轨转为了蜂巢一般的晶状管，无数细小的激光束在这里汇聚，然后尽数倾泻而下，好似有一道彩虹自宇宙滑落。 在经过大气层的时候，这些激光束被层层反射吸收，进而转化出大量的热能辐射，很快，底下的集团私兵便发现，刚刚被电离打击轰开的缺口尚未完全弥合，头顶天空密布的阴云，便渐渐生出了白炽。 聚集在一起的热量，将核爆中心坑洞近乎加热到核爆时的程度，将焦土化为熔岩，奔袭而来的两足机甲一不小心便陷了进去，一时半会难以脱离，而原本在热熔链锯下纹丝不动的生物骸骨，也渐渐开始熔化，极枭小队则趁机收集样本。 即便聚集光束的主要作用范围不在他们身上，但周围的温度仍然很高，所配备的外骨骼装甲，不能承受长时间的高温，因此必须尽快。 好在，熔融已经完毕，切割便变得轻而易举。 “撤退！” 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泰拉能源公司不可能没有发觉，或许增援已经在路上了。 亦或者说，已经到来。 “我们正在遭受到电子入侵，他们已经出手了，你们要尽快！” 近地轨道卫星暂时失去了控制，与极枭小队断开了连线，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呼叫轨道打击增援了。 而此时此刻，ep风暴造成的影响渐渐停歇，聚集光束产生的热能辐射也慢慢被大气吸收，两足自行机甲，已然从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之中，拔出了仿生铁足。 “按照之前的计划，分散离开。” 形势危急，容不得半点犹豫，每个小队成员身上都携带了部分样本，朝四周分散而逃，这样做虽然能保证任务成功，但相应的，也给了各个击破的机会，恐怕，他们其中一些人，是永远回不去了。 但这一切，也是值得的。 杰克这样想着，朝着东北方向继续潜行，直到他的装甲雷达上显示有高速物体正在接近，速度之快，几乎超过了泰拉最先进的战机。 他抬头一看，便窥见极为骇人的一幕，一艘巨大的空天航母破开云层，甲板下方挂载的导弹全数释放，放眼望去，面前尽是毁灭使者，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流星雨。 “地毯式轰炸！他们疯了吗！” 如果说先前的高空轨道打击还能说是军事演习，毕竟造成的破坏较小且集中，那么现在，面前的这场轰炸风暴，便不是什么媒体说辞所能掩盖的了。 这是撕破脸皮的象征，是开战的信号。 如此看来，泰拉能源公司不仅急了，还急得很彻底，一言不合，便直接掀桌子了。 这可苦了像杰克这样的士兵。 注视着弹雨倾泻而下，他已然没有了逃跑的念头，在如此密集的饱和式轰炸下，能留一具全尸，都算是万幸，还想活着出去，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 随口吐了一句脏话，杰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取消镇静剂限制，打算临死之前，再爽一发。 不过就在他陷入快感天堂，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却是隐隐传来一道声音。 “暂且，借你身份一用。” 杰克本能地想要拒绝，只可惜，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 第400章 猜疑 “成员已离线。” 静静注视着荧幕之中瞬间同时灰下去的头像，奥尔顿默然不语，他准备了很多，但却没有料到，泰拉能源公司居然做这么绝，有这个底气，直接与政府开战。 不过刚才出现的那艘空天航母，也显露出，泰拉能源公司的确深藏不露，暗中建立了一支只忠于他们的军队。 如此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说不定，这次核爆事故，也只是一根预先设立好的导火索，至于那些怪物，也可能只是幌子。 无论如何，既然对方先发动了地毯式轰炸，那么便代表着，战争，已然开始。 “长官，似乎还有一名小队成员活着。” 就在奥尔顿沉思之余，监视人员的一番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所说，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什么人能在这种饱和打击下幸存？莫说特种兵，就算是安装了义体的改造人也扛不住半吨重的航弹，精密的电子附肢在大爆炸面前只是一团废铁。 由于实在太不可思议，于是他皱着眉头，追问道：“你确定吗？这可开不得玩笑。” “长官，您看。” 面对上司的质问，监视人员直接将荧屏上的景象投射到奥尔顿的面前，一道人影在尘土飞扬间闪动，监视无人机上搭载的高速摄像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对方的面容，一旁的数据比对表明，他是小队成员之一，名为杰克的侦察兵，此时正位于园区外部，已然成功逃脱了围剿和轰炸，等待接应。 奥尔顿盯着看了许久，才沉声道：“通过小队频道联系他，就说我们在不远处的24号点位接应。” “要尽快！” “是！” 伴随着虚拟键盘敲敲打打，一则讯息很快便通过电信号到达了被海拉改造过的战术终端上，虽然因为残留的ep风暴有些滞后，但大概的意思，离阳还是能理解的。 “相信了吗？” 他现在这具载体，与原本的杰克一模一样，是在基因层面上的完全相同，并且身上的装备，也是刚扒下来的，除去系统进度不一以外，没有其他破绽。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那是因为在核爆发生之后，离阳便预料到泰拉星官方政府一定会有所行动，毕竟此举无疑是站在他们头上拉屎，能忍住都有鬼了。 借助海拉，离阳轻而易举地截获了有关极枭小队与其所执行任务的情报，早早便启动生化工厂，为每个队员都制造了一定量的克隆体，想着只要就机会，就可以替代其中一个，亦或者全部，从而混入政府内部，借助对方的军事力量，探寻泰拉能源公司内部的秘密。 未曾想泰拉能源公司居然如此果断，一言不合便导弹洗地，离阳不得不随机选择一个队员取而代之，稍微慢一点，就变成炮灰了。 只是，虽然对面所下发的命令与先前没有出入，但离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只是一时迫不得已，因此他明面上操控这具杰克的克隆体前往所谓的24号点位，背地里，又解冻了更多克隆人。 以防万一，如果这具克隆体被识破，那么还有其他克隆人借此机会渗透进去，多了数道保险，才安心了不少。 悄然来到点位，抬头一看，一架武装直升飞机已然悬停在了上方，舱门打开，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站在上面，烈风呼啸，吹动身上的衣装，巍然矗立。 根据海拉入侵整理的情报，离阳知晓，此人正是泰拉国土安全局，情报部门的二把手，奥尔顿·西斯。 此人拥有lv5级别的超能，与心灵有关，能够一定程度上覆写周围生命体的记忆，并且也可发出脉冲波干扰精密电子器件，可以说，无论是活体还是死物，都被他克制。 但恰好，离阳最不怕的，便是和魂灵精神相关的东西，半步金带境的元神，足以豁免一切影响，甚至反过来迷惑他人。 “士兵，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奥尔顿这样沉声问到，他的瞳目一瞬间放大，开始引动无形的能量环绕周身，产生场域来影响他人。 “是的，长官。” 离阳装作一副被催眠的样子，极为顺从地将插在外骨骼装甲背后的样本罐抽了出来，双手高举奉上。 奥尔顿抬手一挥，近乎实质化的念力便将样本罐卷起，一瞬间就落到了他手上，放在身前细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了点头，算是确认回收完毕。 将样本罐交由研究人员，奥尔顿再次看向双目无神，呆呆站在原地的离阳，虽然对方没有任何古怪之处，但他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出什么。 他生性多疑。 不过低头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解除了对离阳的精神控制，在对方一脸茫然之际，通过内部频道呼叫了另一架直升飞机来运送。 “把他带到南部战区，那里，更需要这样的人才。” 说这句话的时候，奥尔顿面不改色，语气没有半点波动，但接受命令的下属，却是有些愕然。 “长官，这，有点不太好？他可是刚刚死里逃生，还成功完成了任务，全队只剩下他一个人……” 南部战区正是泰拉能源公司总部所在的位置，那里的战争烈度一定远高于这边，奥尔顿就这样把离阳调过去，岂不是送死？ 在下属心中，全队被灭，只留一人幸存，还能完成任务的离阳无疑是英雄般的存在，不说大为赞赏，起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奥尔顿这样做，无疑会寒了许多人的心。 然而下属的话还没说完，奥尔顿便冷哼一声：“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把他调过去。” 多疑的性格曾经让他得罪了很多人，吃了不少亏，甚至在仕途上受阻，多年来困于二把手，迟迟不得晋升，但即便如此，奥尔顿仍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能有今天，全靠这一点。 “我明白了。” 军令如山，长官的命令不可违背，见奥尔顿坚持如此，下属也只能乖乖接受，开始联系各个部门，安排相关事宜，毕竟杰克所在的极枭小队保密等级较高，处理需要大量手续。 此时的离阳刚刚坐上直升飞机，虽然并不知晓奥尔顿的想法，但在海拉的监视之下，他还是发现，自己的行程发生了更改。 这架直升飞机，会直接把他送到南部战区，和那些新兵一起编入战斗团，去正面对抗泰拉能源公司的大部队。 说好听点是英勇战斗，说难听点就是送死。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毕竟他先前想混入总部还不行，如今战争开始，作为平民，便更加无法靠近那里。 唯有加入军队，成为士兵，才能在频繁的对抗之中寻找时机。 是以他没有反抗，而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瘫坐在舱内闭目养神。 这一幕，落在驾驶员眼中，不免有些同情离阳。 第401章 前线 “……” 艾珂盯着面前的荧幕，沉默不语，其上显示了离阳的资料，亦或者说，是杰克的。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位国土安全局情报部门的特工，会被送到自己这里来，毕竟对方的履历上不仅没有什么较大的污点，反而战功赫赫。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才，应该留在总部才对，大老远跑来南部战区，是自找不快吗？ 这背后，或许牵扯到了不少高层之间的龌龊，太阳底下，从来都没有新鲜事。 是以艾珂没有多想，她摇了摇头，暂且抛却诸多杂念，转而抬头看向离阳。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作为士兵，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平调到前线军官，带领那些士兵作战，二是编入情报部门，从侦察兵做起。” “好好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离阳想到没想，当即便沉声回道：“我选第一个。” 唯有上前线，才能找机会渗透进入泰拉能源公司的总部，加入情报部门虽然也能执行侦察任务，但往往只是对部分区域进行探查，想要真正涉及总部，还需较多的时间。 更何况，有海拉在，离阳即便不在情报部门，也能从战时局域网中截取到想要的情报，政府的防火墙在他面前如同虚设，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确定吗？” 艾珂面不改色，但其实在心底，她对于离阳的回答很是意外，毕竟前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自打战争开始，每分每秒都有无数士兵死去，在威力巨大的各种重火力面前，通过系统锻炼出来的体质也如同纸糊一般，顷刻间便会被撕碎成渣。 即便是开发能力到达lv3级别以上，觉醒神秘力量的超能者，也要小心近地轨道打击亦或者战术核弹之类的大杀器，归根到底，在全面现代战争之中，个体的力量，如果没有达到一定量级，还是显得太过渺小了。 “当然。”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这样回答到，上前线的危险他已经考虑在内，有海量的克隆体充当后备隐藏能源，纵使这具载体战死，也不过是换一下的事，根本不足为虑。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见他心意已决，艾珂便不再多言，当即抬起手腕，通过战术终端上传了离阳的履历，开始安排起来。 不过片刻，她便随手一划，将一道光标传到了离阳这边，自动被战术终端接收，解码出了海量的文字和图像。 “队伍配置已经完成，情报都传给你了，接下来，会有一辆运载大量军需物资的列车经过这里，我事先打好了招呼，你直接上车就行。” “还有其他疑问吗？” 离阳随意瞥了一眼对方传过来的资料，无需多看，海拉便将整理出来的关键信息直接通过心神共鸣送达脑中，他一瞬间，就大致了解了情况，无有任何缺漏。 “我明白了。” “那么，祝你好运，士兵，我们前线见。” 说罢，艾珂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作为实职军官的她，平日里自然很清闲，但一旦战争真正到来，一系列任务便接踵而来，没有休息的时间，哪怕是进食，也只能通过营养液补充。 此女一走，房间之中，便只剩下离阳一人，虽然到处都设有监视装置，但也已然被海拉尽数入侵，也就是说，离阳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他却是没有任何行动，心神反而转移到了此界的其他载体之上，借助海拉截取的情报，开始进行渗透，无论是泰拉官方政府，还是泰拉能源公司，二者都在离阳的目标范围内，已然选定了不少关键人物，悄然准备取而代之。 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战争一旦打响，细枝末节便容易被忽视，在炮火洗地下，一些人消失又重现，是很正常的事情，借此机会，离阳便可以逐渐将自己的心灵网络扩张，从而发掘更多潜藏在互联网之外的秘密。 叮。 列车到站了，也是时候出发了。 离阳站起身来，朝前方走去，金属闸门自动打开，显露出外间的景象，周围都是忙碌的军人和技术人员，列队士兵驾驶着大型两足机甲从旁边轰然经过，时不时还能看到远处有导弹从发射井内升起，战机编队在天空翱翔，脚下轰隆隆的，是列车行进发出的声响，震动大地。 战争，已然开始，并且正在进行中。 他没有久留，根据战术终端上显示的路线，穿过人流，乘坐下行电梯，来到了底下车站，这里和地面一样忙碌，众多装卸机正在往列车车厢输送军需物资，一群身着外骨骼的士兵在无人指挥平台的带领下进入列车。 眼前这一幕，就好像是一条贪婪的巨蟒，将一切事物都吞吃到肚子里去，为前线战争，带去燃烧的柴薪。 “放我离开！我不想去前线送死！” 骚乱发生在一瞬间，然后又终止于一瞬间，这句话刚出口，一声枪响便瞬息而至，经过电磁轨道多级加速的硬质弹丸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均质装甲，在胸口开出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但这样的伤口，对于泰拉人来说，只能算是中伤，并不致命，即便不进行治疗，也可以坚持很久，于是乎，下一发子弹，瞄准了最重要的大脑。 一旦失去了控制思想，剩下的躯体，也只不过是一团烂肉。 半个颅骨被掀翻，白花花的脑子散落一地，尸体应声倒地，很快，便有清洁机器人来处理了，尸体被粉碎成肉糜，进而在高温下焚化成灰，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 这样的景象，没有人多看一眼，手上的工作仍在继续。 “先生您好，检测到血迹残留，需要清洁服务吗？” 在处理完尸体之后，机器人依靠着磁悬浮底座，很快便转到了离阳这边，询问是否允许指令执行。 闻言，离阳这才低头一看，发现有一些血液飞溅到了自己裤腿上，看来，他似乎是站得太近了。 “没事。” 他拒绝了机器人的请求，然后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竟是在显示荧屏上展露出一张哭脸，这不禁让离阳怀疑，对方是不是临时拿民用系统改过来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让机器人清理裤腿上的血迹，自顾自地踏上了列车，在一声引擎的轰鸣下，朝着前线战场进发。 列车一直在地下轨道穿行，就算有窗户，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车厢内一片寂静，与外间莫名的同步，士兵们沉默不语，将自己埋在冰冷的外骨骼装甲下，即便有好奇的眼神在离阳身上流转，也只是扫过一瞬间，便收了回去。 离阳是这里唯一没有穿戴外骨骼装甲的，因此他在一众铁疙瘩中间，便显得渺小又格格不入，倒不是他不想穿，而是之前的已然彻底损毁，新的还在制造中，并且在前线等候着。 第402章 初生之灵 “差不多了。” 对两方势力的全面渗透已然开始，接下来要做的，便只有静静等待了。 离阳的心神在各界之中穿梭，现在泰拉、星体记忆都步入了正轨，大衍的古文解析仍在继续，至于菲亚恩德那边，由于韩御星的干涉，已然停摆，暂时是无法继续传播信仰，从而提升位格了。 他的注意力得以回转至本体这边，在长久的闭关下，终于完全将大药消化，境界稳固，修为精进至四转极限，也是时候，点化第四元灵了。 登灵境共有九转，每增一转，便可点一灵，更有天赋异禀者，能够多添几位神灵，待得九转至极，权柄归一，方可显现自身道果，直面苍天，问道于寰宇，谓之问天境。 也就是说，离阳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不过他也相信，自己不必像那些老家伙一般熬个千年万年，在系统的帮助下，百年飞升也不是梦。 至于第四元灵要点化什么，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先天！” 到了此等境界，举手投足间便能影响周身天地，一开口，更是有如言出法随，离阳尚未真正动用先天之力，云天之中，便隐隐显现出寂灭轮廓，空无一物，亘古回响。 这是苍穹寰宇最初的模样，是比无边混沌更早的存在，是一切之无，万物乌有。 伴随着他心念一动，足足十道飘渺白气自脚下升腾而起，逐渐遮盖四周，将离阳完全笼罩在内。 从外面看，就像是作茧自缚。 这并非寻常化玄修士于洞天初开时得来的先天一气，而是先天又先天，更为元始的原初先天一气，乃是阴阳法则与五行法则混溶在一起，才能生出的至上之物。 不似其他力量一般带有位格压制，先天便是万物起始，便是万灵初生，是最为原始，也是最为纯净的力量。 这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足以让一位元丹修士突破化玄，若是落在凡人身上，更是顷刻间超凡脱俗，不说立地飞升，也至少直冲元丹境界，可想而知，有多么玄妙。 这才是真正的仙人手段，没有任何限制，便可强行拔高修为，到了这一步，对于凡人来说，已然算是异族了，二者之间的差距，要比蝼蚁与巨鲸还要大。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没错，离阳要点化的第四元灵，正是先天之灵，也即是初生之灵。 虽然原本他的计划是依次点灵五行阴阳，如此算上真剑素光，以及秦霓裳，便刚好凑齐九转，届时再有多余的位置，才考虑先天，但往往再完备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先天生法，后天归真的完成，让离阳中途改换了主意，他决定先将先天一道点灵，毕竟，这可比五行阴阳要厉害多了。 茫茫雾气环绕周身，先天五行胎体在如此浓郁的先天之力滋养下，竟开始朝着更加纯粹的状态转变，剔除掉那些隐匿于血肉间的杂质法则，让整具躯壳，都充满纯正的先天气息。 这是根性上的蜕变，一旦完成，离阳便与人类有了根本上的区别，除去外表以外，在他身上，再找不到其他相似之处。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一切都是唯心的，只要魂灵坚持人类的身份，任凭载体如何千变万化，也仍旧是人族的一员。 躯体缓慢转变之际，离阳的精神，也开始进入真正的超脱状态，他逐渐离开所寄宿的血肉，升入茫茫虚天，在世界的另一层中，俯视众生万物。 构成天地的法则在他手中流转，不仅仅是阴阳五行，其所衍生出的一切，都在掌心喷涌而出，席卷四方，将此处变成了一片法则海洋。 “先天！先天！” 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似乎跨越了万古，在耳边不断呼唤着，语言一变再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所表达的意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先天。 由沉闷，逐渐转为清晰，就好像是诉说者在不断靠近一般，穿梭时空，自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来到现在。 冥想之中，离阳迷迷糊糊看见一身着青白长袍的老道身影，再定睛一看，却又变为了结跏趺坐，金光普照的庄重大佛。 甚至在这之后，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之类的非人存在，也一一显现，就好似一张不断播放的幻灯片，画面频繁闪烁，只能隐隐窥得一分一毫。 但离阳却知晓，这是万物万灵的演变过程，是此界的历史，古往今来，周而复始。 到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上，转过头来，显现出与离阳一模一样的面貌。 这或许是过去的离阳，也是现在的离阳，更是未来的离阳，还可能，是另一条时间线的离阳，另一个多元宇宙的离阳。 总之，就是他自己。 照镜子，是了解自己的最好方法。 先天之影缓缓开口，念叨着一些晦涩难明的话语，传到离阳耳中，便是自述。 借此，他得以看见过往的场景，历历在目，慢慢将数百年的漫长人生重新经历一次。 每走一步，往日与未来就开始共同追逐，如影随形，当离阳重走完毕，先天之影也与他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失去了光辉的照射一般。 此时的他猛然睁开双眼，从冥想状态脱离，环绕在周身的原初先天一气顷刻崩散，随后又如云烟一般，在面前汇聚，逐渐显出人形。 这，便是先天之灵了。 不同于阴阳五行等其他法则，先天所代表的，正是离阳自己，因此点化先天，也产生不了新的灵智，而是如现在这样，凭空生造出一个类似于化身的事物。 但相比于化身来说，先天之影更为强大，毕竟化身只是一缕气息分化出来的虚无缥缈之物，一念便生，一念便灭。 而先天之影，就等同于离阳自己。 也就是说，它拥有与离阳相同的战力，并且也是使用各种神通，除去没有自主意识以外，简直就是另一个离阳。 只需要分出一缕心神寄宿操控，离阳便可获得一个与自己实力对等的帮手，这可比单纯点化元灵，生造神明猛得多了。 毕竟神明虽然拥有各种天道赐予的权柄，但却需要长久的发育，不断传播信仰，才能拥有一定战力，不过即便如此，面对同阶修士，也多半会落下阵来。 而先天之影不仅直接拥有离阳的全部实力，它还能随着本体修为的提升而变强，可以说是没有上限，上限都在本体这边，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如影随形。 这便代表着，以后与人争斗之时，等同于有两个离阳，二打一，只要不是境界相差极大，胜率都非常之高，甚至完全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不错……” 离阳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盯着先天之影看了又看，随即却是稍稍对容貌做了一些修改，变得与本体有些不同。 第403章 兄弟重逢 菲亚恩德，血肉荒原，大地一片暗红，就好似是干涸了不知几千万年的血迹，神明降下的诅咒，奥术实验产生的污染，邪神力量的侵蚀等等，众多禁忌之物，在此处，已是再寻常不过的概念了。 在这些神秘力量的影响下，环境变得极为恶劣，也因此，催生出诸多稀奇古怪的畸变生物，三头六臂已然算是寻常，更多的，则是各种不规则，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的形体，就好像只是随便长长一般，不在乎外表。 而在一众狰狞扭曲的异怪之中，却是存有一白发及腰，浑身上下皆被粉肉塑成铠甲遮掩，面容姣好的少女，画风与这里的其他生物截然不同，显得格格不入，分外亮眼。 但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此女与血肉荒原的其他生物，也没什么两样，在看似正常的外表下，潜藏着密密麻麻的蛆虫，不断蠕动着，直叫人头皮发麻。 如果再深入一点，探寻内里的灵魂，就能窥见一个更为古怪的事实，男神女身。 这便是韩载阳了。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是来到了这片充斥着大量诡异血肉的大地，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比大魔还要丑陋的生物，韩载阳自认为见多识广，但眼前这一幕，还是不禁令他眉头一皱。 “此处，真的适合我吗？” 他这样喃喃自语到，站在原地低头沉思，一道阴影却是悄然从身后显现，直取首级。 “哼！” 不过韩载阳早就有所察觉，他如今虽然肉身尽毁，元神大伤，就连所寄宿的载体也遭到了非人的改造，但毕竟仍旧是一位活了数千年的登灵修士，感官向来敏锐，洞察周身。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他却是面不改色，心念一动，后背血肉便陡然增生，化作一根粗壮的母树枝桠，将暗中偷袭稳稳挡下，并且给予猛烈的反击。 随即只闻一声凄厉怪叫，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那潜藏在暗处的未知生物，便已然被大卸八块，支离破碎。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对其而言似乎并不算什么，但韩载阳也没有在意，只因母树枝桠的玄妙，尚未显现。 千万只如米粒般大小的肉虫自周身脱落，沿着修长白皙的大腿滑下，朝着未知生物蜂拥而去，就好似是蚂蚁蚕食，一瞬间便将对方吞噬殆尽，吃了个精光，不留一丝血迹。 身躯膨胀数倍的肉虫再次回归，沿着下身蠕动，逐渐重新融入韩载阳的躯体，他的外表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就好像这只是一道餐前点心，还远远没有满足。 这样的景象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自然是骇人无比，但发生在此处，便合情合理。 如此看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的确非常适合这里。 “也罢，就先在此处修行。” 韩载阳继续前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段小插曲，他打算寻觅一较为合适的位置，建造神庙，复兴信仰。 但就在这时，脚下却是隐隐传来一阵颤动，就好似是有什么远古大魔破开封印苏醒，但他再细细一感知，便发现并非只是地面在轰鸣，就连天空也在咆哮。 此方天地大震，天相剧变，必有大祸降临。 意识到这一点，韩载阳不禁眉头一挑，当即分化出万千肉虫，向四周扩散开来，藏入各种极为隐秘的缝隙角落中，甚至一些生物的体内。 大灾之下，只要一只肉虫幸免于难，他便可复生。 随即只见远方天空突然间撕开一个大口子，内里流光溢彩，好似通往另一个位面，但韩载阳却是隐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天罡？” 没错，正是天罡大陆上独有的灵机，此物与修士昼夜相伴，比道侣，甚至是亲生父母更为亲近，但凡冥想吐纳过，都不会忘记。 不过虽然来自故乡，但韩载阳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若是放在先前，他可能还会稍稍兴奋一会，但如今已然与离阳见过面了，便没有多大感触了。 他虽然不知晓离阳的真实身份，但也看得出，对方不仅同样来自天罡，而且也并非魔道邪修，不然的话，也不会助他一臂之力。 相比于眼前这不确定的一幕，自然还是离阳更为可信。 然而，随后发生的一切，便让他彻底改变了看法。 苍穹洞开，一道流星自其内穿出，翱翔天际，跨越星辰万里，最终却是稳稳落在了韩载阳面前，对此，他不闪不避，想要一探究竟，毕竟留有后手，无畏无惧。 飞扬尘土渐渐散去，显露出两道身影，皆引动了韩载阳的灵觉反应。 其中一道气息与自身载体极为相似，很明显力量来源于对方，而另一道，则深入元神，乃是不变的因果纠葛。 他已然知晓来者身份了，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未免有些难看。 “咳咳，大兄，是小弟来迟了。” 是的，来人正是当代无景观掌门，韩载阳的弟弟，韩御星，一见面，便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韩载阳，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弟弟的反应逃不过韩载阳的眼睛，他很是无奈，毕竟父母去世得早，长兄如父，以往都是他帮助韩御星，为其在修行之路上指点迷津，未曾想如今一朝不慎，沦落至此，还得仰仗老弟。 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种尴尬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兄弟重逢，韩载阳心中感慨万千，在他看来，自家弟弟韩御星，似乎真的长大了。 “你啊，莫要搞怪，还不赶快将大兄我救出去？” “大兄说的是，小弟这就开办。” 兄弟之间无需多言，三言两语便诉请一切，心领神会，韩御星当即大手一挥，一瞬间斗转星移，原本开在天际苍穹间的界门，竟是倏忽间被他挪移到了身前。 不过韩载阳却是没有立即走进去，他的目光转向另一道身影，与对方大眼瞪小眼。 “此人……这玩意又是什么？” 这具载体的力量来源于对方，想来便是此界的神明之一，只是不知为何，会被韩御星一同带过来。 闻言，韩御星稍加思索，这才回答道：“好像是什么血肉之主，畸变与增生的掌控者，总之名头很大，在此界，也算是个很厉害的神明。”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它呢，小弟才能这么快就找到大兄。” “不过既然是妖魔，那便随手杀掉，为民除害。” 此言一出，这血肉之主自然很是激动，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束缚，它原本待在自家位面好好的，尽情享受信徒的奉献与祭祀，直到有一天，面前这人类突然闯进来，一言不合就是一顿痛打，将它硬生生带离位面不说，如今居然还要卸磨杀驴，真是没有天理。 只是，再怎么反抗，也只是徒劳，它甚至连走一步都是奢望，又何谈逃生，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如同凡人与神明一般。 只不过，这次它变成了凡人，而对方，才是神明。 第404章 改邪归正 “不必了，此界的善恶已然趋于平衡，你我身为外人强加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好在，韩载阳的一番话，打消了韩御星的念头，也让血肉之主，得以苟活。 韩御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好。” 他随即看向血肉之主，却是笑着开口问道：“不用我送你回去？” 对方自然是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在明白二者之间的差距以后，它哪里还敢与这灾星多待一会，恨不得立马开溜。 虽然主物质位面距离它的位面很远，回去要花费不少时间，但对于不死不灭的神明来说，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了。 “且慢。” 然而，就在韩御星解除了神通，重获自由的血肉之主当即准备逃跑之时，韩载阳却是又发话了，这让血肉之主不禁心中一颤，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大兄还想如何？” 韩御星也没有含糊，当即便大手一挥，又把血肉之主给束缚住了，动弹不得，悬在兄弟俩面前，就好似的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想来，你也是从那位道友口中，得来关于我的消息？” 韩御星自然知晓韩载阳话中所指，当即点了点头：“放心，小弟我已然给了他一枚赤极大药作为报酬。” 在他看来，韩载阳问这个，无非是想报恩。 “赤极大药？！” 然而，听到这四个字，韩载阳却是愣住了，虽然是救命之恩，但也不至于，拿出此等至宝来？ 毕竟对于登灵修士来说，无论摄取的冥数有多少，赤极品阶的大药，也是绝然没办法提炼出来的，本就是给问天境修士准备的，拿来让登灵用，无疑是暴殄天物。 不过既然给都给了，那也没必要再纠结，毕竟总不可能出尔反尔，又讨回来，韩载阳可丢不起这人。 但见他这般反应，韩御星却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摇头轻笑：“有件事忘了告诉大兄了，是小弟罪过。” “当初大兄与小弟同闯仙人秘境，大兄选了金钟，自此人间蒸发，去向不明，而小弟则误打误撞选了破扇，被送入了另一方天地，在那里与来自域外其他星辰的天骄争斗，机缘巧合之下，夺得了大机缘。” “也因此，成功突破到问天境，并且或许是厚积薄发，在不久前，更是晋升为斩神。” “到了此等境界，这赤极大药，对于我来说，也不值一提。” 听完这些，韩载阳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一步错，步步皆错，看似相差无几的选择，实则通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转眼间弟弟连升两境，真可谓是天纵奇才，而自己非但没有精进修为，反倒落得个肉身尽毁，元神大损的下场，若不是恰巧碰上了离阳，可能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神迭代下彻底磨灭了本源，连轮回也入不得，直接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长叹一声：“真是世事难料。” 更多的只是对自己的落寞，而并非嫉妒，毕竟在他眼中，弟弟韩御星更像是儿子，对方能够达到此等成就，作为哥哥的他，也与有荣焉，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生出什么龌龊念头。 不过，韩载阳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你说你已然斩神了？那么观主一位？” 修仙界从来都是实力为尊，拳头大，辈分也如同虚设，更何况，无景观的情况有些尴尬，上代观主方疏月已然在位数千年，大限将至，按道理来说，也到了该换人的时候了。 然而观内高层战力要么隐居山林，要么云游四方，能拿出手来的，几乎没有，只剩下一些威望较高的老人，但无有足够的实力，即便上位，也难以服众。 如今韩御星晋升斩神，那么观主一位，恐怕便非他莫属。 韩御星像是早就料到自家兄长会问这个问题，当即便回道：“大兄有所不知，小弟我，已然成为观主了。” “好好好！” 此言一出，韩载阳顿时喜上眉梢，一扫先前的沉闷，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转眼，自家弟弟便成了观主，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倍感欣慰。 （还得多谢那位道友了。） 他愈发感激起离阳来，若是没有对方，自己恐怕到死也无法得知这样的好消息，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新生之恩。 如此说来，单单一枚赤极大药，却是显得有些不够了。 不过韩载阳也不愿继续麻烦自家弟弟，自己所受的恩惠，自然得自己来报。 只是他如今状态很差，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宝物来，思来想去，目光却是不经意间落在一旁的血肉之主上，顿时灵光一闪，令对方头皮发麻。 “我这具载体虽不能带出去，但留在此处也不能白白浪费，便交由你来掌控，灌注力量，去助那位道友一臂之力。” “这样，也算是改邪归正了。” 韩载阳这番话虽然是对血肉之主说的，但选择权，却并不在对方身上，它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莫敢不从，毕竟韩御星可还在一旁盯着呢，哪里敢说话。 不过闻言，韩御星却是笑着说道：“若是大兄想，小弟大可直接助那位小友收摄此界冥数。” 虽然菲亚恩德位面林立，生灵数不胜数，但在斩神修士面前，也不值一提。 而事实上，到了此等境界，九天之中的云埃界已然远远无法满足了，要想提炼浑金大药，就必须游离于域外无尽虚空之中，从那里的亘虚界收摄冥数。 但对于自家弟弟的这个提议，韩载阳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各人有各人的道路要走，提供些许助力便是，若是强加干涉，便有些逾越了。” 说罢，他再度扫视了此方天地一眼，便缓缓合上双目，元神主动从载体之中脱离，晃晃悠悠地飘向界门。 “该走了，还有什么话，到观内再说。” 久别重逢，纵使不善言辞，心中也有一大堆话想要说，但此处却并非是什么好地方，不宜久留，更何况，有些事还是私底下讨论最好，放不得台面上来。 当然，韩载阳主要是觉得，这具载体的形象，与他本人，有较大的出入，若是不碰见熟人还好，一旦遇到认识的人，尤其还是自家亲弟弟，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毕竟是自己曾经寄宿过的地方，就这么随意毁掉，有些不妥，便留在此处，反正，它本来也属于这里。 “好。” 韩载阳先行，韩御星自然紧随其后，二人一同进入流光之中，身形渐渐被吞没，再不见踪影。 再有一会，界门便彻底关闭，一旁的血肉之主也感知到周身的束缚被解除，重获自由。 它盯着面前的白发少女看了一会，试探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幸的是，在这一瞬间，一道漠然浩大的声音在脑海中轰鸣而至。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它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第405章 报仇 “临走前，再与那位小友打声招呼。” 警告完血肉之主，韩御星的元神瞬息间跨越千万里，来到了离阳在此界寄宿的载体，也就是黑龙奥伯托这边，此时的他，正在龙巢之中沉眠。 韩御星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头狰狞怪物，稍加思索，却是并没有选择直接现身，单单右手轻点脚下地面，留下一道独属于他的印记，便悄然离去。 离阳并未察觉到这一切，他的注意力，仍旧停留在本体这边，先天之影的塑成，使得他能够真正分出身来，去做一些化身所做不到的事情。 就比如，与冰凝玉那个老妖婆，彻底做个了结。 时间能够治愈伤口，抚平疼痛，但却消解不了仇恨，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沉重，积郁成闷，胸口堵着一口气，若是不释放出来，心浮气躁都是小事，念头不通达，走火入魔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此仇必报。 “真剑你也带上，以防万一。” 虽然据离阳所知，冰凝玉不过登灵五转，又在大战之中被海族强者伤及本源，元气大损，实力十不存一，只能躲在洞天之内苟延残喘，对于继承了本体全部神通的先天之影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但俗话说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像冰凝玉这种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也必定留有一些底牌，若是粗心大意，翻车也不是没可能。 离阳向来小心谨慎，再者，登灵修士神通广大，如果不能一击必杀，被其逃遁了，便再难寻得机会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因此，他此行，必须全力以赴。 将素光真剑交给先天之影，临行前，离阳又给对方灌注了大量原初先天一气，毕竟这便相当于先天之影的法力，是其命脉所在，自然是越多越好。 待得影体充盈，再也装不下了，他才收手，大手一挥，施展水镜传形，借助秋娥坐标，于面前凭空划出一道窗口，通往大乾。 “去，了结这段因果。” 先天之影背负真剑，朝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转身踏入窗口之中，倏忽间消失于内，再不见踪影，窗口也立刻关闭。 目送着对方离开，离阳却并未回转冥想静修，而是立于云天之中，负手抬首，目光幽幽望向空处，实则心神已放在了先天之影那边。 他必须亲眼目睹冰凝玉的死亡。 “御！” 借助先天御术，先天之影御空穿梭，须臾间便跨越千万里，来到了刀剑宗的驻地，大小玉峰。 他此次是来暗杀宗门长老，是以就算与宗主轩辕治交好，也绝然没有事先打招呼的道理，也就是说，面前这护宗大阵，是要硬闯过去了。 好在离阳虽不通阵法，但却掌握了五行阴阳法则，阵法也是依托这些建立的，他不必知晓解法，只需借助先天之影的特殊能力，将自身完全转换为阴阳五行之一，便可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就好似是穿过一层水幕，虽有阻碍，但却并不多。 “这边。” 幸好先前来过一次，不至于迷路，离阳在大阵内兜兜转转，不过片刻，便寻得了冰凝玉的洞天入口，他挥动手中素光真剑，抬手便是一斩。 这剑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乃是大衍剑法的起手式，取当初突破元丹，开天辟地之意境，拿来破开界门，倒是非常合适。 无形剑光瞬息而至，随即也不见生出什么异象，一道神秘门扉便显现在离阳面前，隐隐有刺骨寒气从其中逸散而出，显然是通往冰凝玉的洞天。 他身形一瞬，便踏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当头一锥。 虽然刚才开启界门的动静不大，但冰凝玉毕竟是此方洞天的主人，外人强行闯入，又怎会没有察觉到，是以离阳一露头，便撞上了她蓄势已久的一击。 这无冥锥乃是冰凝玉的本命灵宝，内里刻录有九幽、玄冥以及寒冰三道权柄，较之极品灵宝也不遑多让，这一击下去，五转以下的登灵修士不说当场身死，也至少元气大伤。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离阳。 “开！” 离阳看也不看，抬手又是一剑，此次竟是连剑招都未施展，乃是随手为之，未免有些托大了。 其实，这只是因为大衍剑法尚未完成，除去起手式拿得出手，剩下的都只是雏形，甚至有的，堪堪处于概念层次，也就是说，如今离阳的剑法，只有一招。 不过，纵使剑法不精，只有一式，剑道不堪，单单真意级别，素光真剑也只刻录了一道权柄，但正所谓力大砖飞，在先天之影的浑厚法力与先天玄妙双重加持下，即便是随手一剑，威能也不可小觑。 甚至于，因为冰凝玉元气大伤，她放出的这一锥，从声势上，甚至不如离阳的那一剑。 两道锥影剑光瞬息间撞击在一起，不过一息，锥影便有些支撑不住，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而这一退，便是最后一退，退无可退。 剑光其势愈大，其性愈烈，其质愈刚，对手稍有退缩，便是倾轧而上，竟是直接将锥影硬生生磨灭碾碎，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破除阻碍之后，便直奔施术者，不过终究是在刚才的对抗之中磨灭了不少威能，还未真正接近冰凝玉，便被无形洞天之力化作一只大手捏碎，其中力量，自然也被吸收，进而转入到其主人身上。 一般修士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是绝然不会冲进他人洞天的，毕竟洞天归于敌人，等同占据地利，就如现在这般，离阳在冰凝玉的洞天之中，非但得不到灵机补充，每次施展神通，反倒会被周遭天地凭空摄拿走一部分，此消彼长之下，便是大损。 不过，离阳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前面也说了，先天之影的本源乃是原初先天一气，无需汲取灵机，只要一气不灭，便可长存，这点损耗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去！” 是以离阳根本不在乎灵机损耗，他接连挥剑，彷佛法力无限一般，拼命施展神通，并且下手极狠，什么涅盘循环，先天净灵真光都是过去式了。 他现在，只用逆反先天之物。 十道原初先天一气，便是十只逆反先天之物，一经显现，不说威能了，单单漠然浩大，引动天劫的声势，就让冰凝玉惊骇不已，她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如此强敌，怎地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是事到如今，当场跪地求饶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冰凝玉自己丢不起这人，再者，看离阳这阵势，恐怕就算她低头认错，也照杀不误。 似乎，结局已然注定了。 “也罢，也罢。” 念及此处，冰凝玉不禁长叹一声，竟是收回了本命灵宝，归法于身，双目紧闭，引颈受戮。 （小芷啊，以后的路，你便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 虽然此女的这般举动令离阳有些意外，不过他却不打算收手，当即便是一剑过去，直取首级。 然而，就在这时，界门再度显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其内走出。 “哥？” 第406章 替妹从军 （糟了，忘记我与她移神交感，心灵相通了！） 本来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来，离阳之前特地改换了先天之影的容貌，未曾想当初与洛芷同修的天剑山秘术，十三神经共鸣模块，却是让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这小妮子怎么回来了？她不是仍在前线抗争海族还有敛皮族吗？） 并且来之前，他还与秋娥联系过，确认洛芷并不在刀剑宗内，怎么如今，居然又冒出来了？ 不管如何，此女的出现，算是救了冰凝玉一命，离阳不可能在自家道侣面前，把人师尊给杀了，不然的话，虽大仇得报，但也与洛芷生有间隙，自此再难双宿双飞，这岂不是正好合了冰凝玉的愿？ 反正这老妖婆已被他打至跪地，丧失了反抗能力，也无法逃脱，什么时候杀都是一样的，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离阳便收起素光真剑，转头看向洛芷，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与你师尊切磋呢，想来登灵级别的战斗，你一定没看过？” “切磋？” 听到这两个字，洛芷先是一愣，随后才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这么说，哥你是突破登灵了？” 毕竟也只有登灵能与登灵切磋，就算冰凝玉元气大伤，但境界摆在那里，化玄哪里碰瓷的了。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是突破了登灵，一时手痒，所以才来找冰长老这位老牌登灵切磋一二，在实战当中补全自身缺漏。” “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洛芷却是有些狐疑地看向一旁的冰凝玉，在她看来，自家师父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察觉到此女的目光，离阳不免心中一惊，连忙传音入密，警告老妖婆。 （冰长老，你若是还想活命的话，便乖乖配合本座，否则的话……） 冰凝玉面无表情，似乎不为所动，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洛芷身上，看也没看离阳一眼。 良久，才不禁叹了口气，微微颔首。 （算你识相。） 得了自家师尊的承认，洛芷虽仍有些疑虑，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在她看来，离阳与冰凝玉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也生不出什么龃龉来，离阳常年在外，回大乾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哪里会与冰凝玉不和。 殊不知，离阳当初人间蒸发，便是冰凝玉搞的鬼，只不过此事没多少人知道，就连冰凝玉自己，也因元神受损，失去了关于这部分的记忆，连离阳都认不出来了。 不过洛芷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师尊，毕竟离阳的战力，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冰凝玉虽在登灵境界驻足已久，但如今元气大伤，实力十不存一，与离阳争斗起来，未必能占得上风。 是以她忍不住劝说道：“哥，你若是想寻人打架，找宗主便是，何必来为难我师尊呢？” “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离阳装作一副尴尬的神色，伸手挠了挠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心了，不过冰长老可没你说的那么虚弱，她还厉害着呢！”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唯恐穿帮，当即话锋一转，却是突然问道：“话说回来，前线是不是局势良好了？不然，你怎地有空回来。” 闻言，洛芷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沉声回道：“海族已经被全歼了，但出手的并不是我们。” “而是敛皮族。” 看来，经过长久的拉锯战，天罡大陆上的人族也探查到了关于敛皮族的一些情报，起码不会再用人皮虫这样的口语化称呼了。 而对于这个惊人的消息，离阳却没有多大反应，拜蜮娘所赐，他早就知晓敛皮族的基本资料，这是一个专门为侵略而生的种族，每次到达一个星球，都会将其上的所有生物吞噬殆尽，将表皮全部收集起来，再去往下一处。 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在这种前提下，海族与对方的合作，自然只是与虎谋皮，注定是要翻车的，是以对此，离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既然都蚕食到了这种程度，那便说明，敛皮族的势力，已经扩张到极限了，这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全面进攻，要开始了。 念及此处，离阳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你就不要再去前线了。” “就留在这里，好好陪陪冰长老。”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明白你所行之道不容退缩，但也要知晓，无谓的抗争，只是匹夫之举。” “换句话说，你区区一个元丹，在登灵级别的战斗当中，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修仙界不同于凡俗，当个体力量强大到足够横扫一切，底下的人便宛如蝼蚁，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便在于高层战力。 若是连登灵大能都扛不住，剩下的化玄元丹，自然也只能原地等死，一切反抗都变成了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 但话虽如此，洛芷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她也知道离阳是为自己好，但作为刀剑宗弟子，又是大乾土着，实在是无法坐看同门同胞上阵厮杀，而自己却苟活后方。 她是很纯粹的剑修，又入了正道，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对她来说，是必行之事，念头不通达，轻则道心不稳，重则直接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这也是修道的代价之一，选定一路便要一直走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在半途之中稍有迟疑，便容易自毁前程。 就像是走独木桥，眼睛只能盯着前方，如果一时胆怯，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自此再难翻身。 离阳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见洛芷低头不语，他便知晓，对方还是放不下来。 “唉。” 他不禁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朝洛芷伸出手，在对方一脸不解的神色下，从口中吐出这样一句话。 “将你的剑交由我，我来替你参战，如此，便也算是践行道路了。” 此言一出，洛芷当即愣住了，这听上去似乎是个好办法，但让离阳背负她的使命，卷入无关的战争当中，真的合适吗？ “起！” 最后还是离阳替洛芷做出了选择，并指一挥，便将她的剑自储物戒内引出，也幸亏二人心神相合，不然就算离阳法力雄厚，也难以无视真具烙印，像这样直接唤出来。 青白二色相间长剑立于身前，与当初的青霄剑似乎并无什么不同，当然，这也是好事，至少，代表着洛芷自始至终初心未改。 道心稳固。 如此，便更不能让她上前线寻死了。 “这剑，唤作何名？” 洛芷眼神复杂，看着离阳上下打量自己的剑，她想要伸手去拿，但最终，还是断了这般念想。 “正阿，她的名字是正阿。” “好名字，剑如其名，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离阳心念一动，当即分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灌入手中的正阿剑之中，随即只闻一声清鸣，剑身微颤，不绝于耳。 第407章 同行 “就这么说定了，我与冰长老还有些事需要商量，你刚从前线回来，还是先去静修一阵子。” 离阳背负正阿剑，抬手覆上洛芷头顶，轻抚三千青丝，这才让对方渐渐平静下来。 洛芷抬首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能闭目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从界门离去。 离阳静静注视着此女的背影，待得界门彻底关闭之后，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冰凝玉。 “想来，你也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 心念一动，事先调整过的容貌便瞬息回转，显露出离阳本来的面目，毫无遮掩。 冰凝玉虽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对离阳做的一切，但却知晓他与自家徒儿洛芷的关系，是以一听到洛芷那样称呼离阳，便识破了他的真身。 这样的话，便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是我失忆之前，对你做了什么吗？” 修士向来过目不忘，在明晰了离阳的身份以后，冰凝玉在脑海中一阵盘查，也没有寻得片缕线索，她自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刚好在大战之中，缺失了这部分记忆。 离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初我乃是一介散修，天赋低劣，境界不高。” “但仅仅因为与洛芷走得近了些，便被你动用本命玄法，放逐到天青山脉之中。” “那时，我堪堪百炼。”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听完这些，冰凝玉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自然知晓天青山脉的位置，也明白，离阳一个百炼散修，突然间被传送到那种魔道邪修遍地走的地方，必定会遭受诸多苦难，稍有不慎，身死道消都是万幸，若是被有心之人制住了，抽魂夺魄，炼心焚神，皆有可能。 此举虽没有直接杀死离阳，但也有如钝刀割肉，若不是离阳拥有系统，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如此说来，离阳寻仇，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即便如此，冰凝玉也相信，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当初，自己仍旧会这样做，她性子向来如此。 这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明白了，你动手。” 修仙界向来如此，技不如人，便是一死，更别说二人之间，还的的确确生有仇怨，仇杀于天罡大陆之上，再寻常不过了，即便是放在凡俗间，也是一样。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冰凝玉便再度闭上双目，引颈受戮，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其实原本并非这般丧气之人，毕竟修道数千载，位及登灵，想当初也是意气风发，奈何一场大战下来，不仅元气大伤，元神还缺失了一部分，自此前途无望，再难翻身。 本就是高傲之人，自高山跌落低谷，起伏之间，道心沉沦，更是大限将至，暮气沉沉，若不是还想着爱徒洛芷堪堪元丹，尚未真正成长起来，需要有人庇护，否则的话，她早就兵解转世，轮回重修了。 而如今，既然有离阳在，她也没必要继续硬撑下去了，不过一死。 只是，冰凝玉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剑光，却是迟迟没有出现，再有片刻，她缓缓睁开双眼，有些不解地看着离阳。 （莫非，此子是打算将我囚禁于洞天之中，再慢慢折磨？）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冰凝玉自己，可不愿受这般苦。 她虽斗不过离阳，但作为登灵修士，自杀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对方真打算用些魔道邪修之法来羞辱自己，冰凝玉大可直接自爆洞天，原地兵解。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却是将背上的正阿剑唤出，丢了过来。 “既然一切因果皆由洛芷生起，那便也由她结束。” “你拿着此剑，与我一同奔赴前线战场，杀他个天翻地覆，也算是临死前为宗门以及大乾做点贡献，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离阳手中掐弄法诀，结出一道印记，倏忽间便落到了冰凝玉的额头之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隐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线，将二人串在一起。 “此乃先天御印，放心，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单单只是一层保险。” 说白了，就是怕冰凝玉半途逃跑，虽然她其实并不屑于这样做，但离阳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他人的。 毕竟这种情况，若是换作他自己，肯定是会开溜的，主打一个将心比心。 望着悬在身前的正阿剑，冰凝玉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将其捉住，拿在面前细细打量。 此剑还是她赐予洛芷的，乃是一位同门姐妹的遗物，对方也和洛芷一般，至纯至性，敢于反抗一切不公，只可惜，最后也死在邪魔手中，算是至死方休了。 很早冰凝玉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此界，纯粹的好人是走不远的，正因为她退缩过，所以才活了下来，而那些同门则早就变成了黄土一抔。 但这样，真的对吗？ 她不禁扪心自问，或许，在重新拿到正阿剑时，内心已然有了答案。 恍惚之间，冰凝玉眼前隐隐浮现出过往的熟悉场景，那是她尚未封闭内心时的经历，时隔千百载，独属于少女时期的幼稚与青涩，再度回想起。 “好。” 只回一字，一字也足矣。 见此女还算识相，离阳便微微颔首，他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让冰凝玉戴罪立功的想法，只不过是想榨干对方最后一点价值罢了，毕竟敛皮族来自域外，神通诡异，不太好对付，找个替死鬼走在前面趟雷，便舒服多了。 其实直接让冰凝玉一个人拿着正阿剑参战也行，这样既实现了对洛芷的承诺，离阳自己也不必以身犯险，但奈何闭关静修许久，骤然出关，倒是真的如先前所说，有些手痒。 再者，若是不找人真刀实枪地打上一架，也无法印证自身所修之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反正又并非本体，而先天之影就算被打散，也只需耗费一些时间和大量原初先天一气重塑便可，损伤虽有，但并不大，在离阳可接受范围内。 更何况，他又不是刀剑宗弟子，见势不妙，直接带洛芷开溜，离开大乾便是。 既然前后左右都留有退路，可以慢慢周旋，如此还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便未免有些怯懦了。 是以，得了冰凝玉这般回应，离阳当即并指一点，引动周身原初先天一气，朝对方灌注而去。 “这些能让你暂且恢复八成实力，届时，可莫要光发声不出力。” 既然要榨，那就榨个痛快，反正在刚才的战斗中，离阳已然摸清了冰凝玉的根底，就算此女恢复八成实力，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感受到海量的原初先天一气滋养身心，恍如冬日暖阳，冰凝玉一直僵硬的脸，也不由染上一层柔和与宁静。 水可凝冰，冰，自然也能化水。 第408章 王师妹 “师尊，敛皮族最近的攻势有所放缓，会不会是在预谋什么？” 大乾边境，南海城邦央重，严格来说，这里已然不算是南海附近了，但更近的城市，早已沦陷，各宗门联军不得不在此处驻扎休整。 这里，就是前线。 听着爱徒冷虹汇报近况，负手而立的轩辕治却是默然不语，目光幽幽眺望远方，视线仿佛穿透苍穹阻碍，落在极远之处。 他似乎看到了阴云密布，看到了大劫将临，看到了天灾人祸一同显现。 万年劫变，就快要来了。 在此等大劫之中，四品宗门不值一提，登灵修士，更是卑如蝼蚁，连飞升修士都在劫难逃，更何况，是其他人。 想到这里，轩辕治不由叹息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 冷虹不太明白这句话具体是指什么，但看自家师尊的神态，也知晓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禁眉头一皱。 她虽想帮忙，但奈何人微言轻，区区元丹真传，连化玄长老都碰瓷不了，更何况，是一众登灵大能。 只是，她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爱徒的反应逃不过轩辕治的灵识，感慨完毕的他也不打算说些安慰的话，却是吩咐道：“你尽快将元丹以下的弟子送回去，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敛皮族收缩战线，恐怕是打算全面进攻，一锤定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冷虹，随后才接着说道：“至于你，也带着几位元丹真传离开。” “就算是为宗门保留一些种子。” 言外之意，便是表明刀剑宗，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是冷虹没有想到的，但师尊既然这样说，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对此，她却是义无反顾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必须替王师妹报仇！” “唉……” 见冷虹这般，轩辕治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这件事有些复杂，作为当事人的冷虹不主动解开心结，他这个做师父的终究也是局外人，再怎么劝也无用。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暗暗下定决心，待会打起来的时候，一定要先把这小妮子给送走，越远越好。 他修道千载，没有道侣，好不容易得了个徒弟，自然是完全当女儿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冷虹冒这个险。 至于会不会因此生有间隙，那也不是现在的轩辕治需要考虑的事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提及王师妹，师徒俩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却是突然在耳边响起。 “王师妹？哪个王师妹？” 轩辕治猛然抬首一瞧，便看见两道身影缓缓自苍穹间落下，其中一道较为熟悉，乃是先前拜托过的离阳，至于另一位，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冰凝玉。 并且，对方的气息，似乎强盛了不少。 （她不是仍在闭关休养？而且，修为怎么突然恢复了？） 一时间，轩辕治心中满是不解，却也不动声色，笑着朝二人执了一礼：“离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随即看向一旁的冰凝玉，故作诧异问道：“冰长老，你，补全元神缺漏了？” 冰凝玉自然是摇了摇头：“只是暂时恢复了一些元气而已，本源仍旧大损。” 闻言，轩辕治这才恍然大悟，却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回去继续静修，此处，有我便足够了。” 毕竟他还指望着冰凝玉这个宗门唯二登灵，在自己死后能护持刀剑宗一二呢，未曾想居然跑到前线来，总不会是想报先前的仇？ 可海族现在也已经被敛皮族吞并，那些高层自然是死的死，逃的逃，冰凝玉就算参战，也未必能碰到当初伤她的海族强者。 更何况，实力也没完全恢复，当初处于巅峰时期都惨败而逃，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再遇见，就不是报仇，而是自寻死路了。 只可惜，面对他的劝说，冰凝玉单单摇摇头，一言不发。 （一个个的，都是如此！） 若不是有离阳这个外人在场，轩辕治真想指着冰凝玉和冷虹这两人破口大骂，明明自己都安排好了一切，却还要意气用事，要是届时大家伙一起完蛋了，宗门还怎么办？ 虽说只是四品宗门，但好歹也是从祖师爷手上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若是在他手中断了传承，还有何脸面去轮回之中见历代掌门。 轩辕治心中满是无奈，不由自主地，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离阳，直叫对方起鸡皮疙瘩。 “还不知，离兄来找我，是有何事？” 离阳笑了笑，伸手唤出素光真剑，朗声回道：“当然是前来助轩辕兄一臂之力，毕竟我好歹也是大乾之人，故乡有难，岂有坐视不管的道路？”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听闻此言，轩辕治自然是心中一喜，连忙称赞道：“好好好！离兄不远万里前来助阵，实在是难得啊。” “我代表刀剑宗，以及南海周遭，先谢一声了！” 离阳摆了摆手，却是话锋一转：“本就是职责所在，有何足以称道的，此事之后再细说。” “你且先告诉我，这王师妹，又是何人？” 他其实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答案，但也必须要确认一番。 听到这三个字，轩辕治不禁又叹了口气，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是无意间捕捉到了一旁的冷虹，稍加思索，便没有直说。 “还是让我徒儿来为离兄讲解，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此言一出，离阳便看向一旁的冷虹，此女眼间发红，低声缓缓道来。 “王师妹就是新晋真传王灵纱，在不久前与我一同外出巡察，却是不小心撞上了敛皮族伪装的修士。” “王师妹对生灵气息敏感，一眼便识破了对方的伪装，告诫我莫要轻举妄动，但我却未听劝阻，执迷不悟，最终酿成大祸。” “原来那敛皮族乃是化玄境界，若是不揭穿伪装，虚与委蛇，徐徐周旋，我俩还可全身而退，只可惜我一时冲动，得知对方乃是异族，便直接上手。” “最后若不是王师妹牺牲了自己，我也无法继续苟活于世。” 果然，正如离阳所猜测的那般，所谓的王师妹，正是王灵纱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分别多年，再一相见，便是天人永隔，实在是世事无常。 “原来如此。” 听完这些，离阳唏嘘不已，见冷虹泪珠凝眼，俨然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极为自责，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慰对方，却不想这时，一旁的轩辕治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多说无益。） 离阳断了这般念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气氛再度凝固。 良久，轩辕治才轻咳一声，打破了死寂。 “好了，斯人已逝，以后有的是时间缅怀哀悼。” “离兄长途奔波，还是先入座饮茶，你我三人，再细谈有关敛皮族一事。” 第409章 多灾多难 “那么，如今敛皮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云天之中，三人静坐，面对离阳的问询，轩辕治也没有含糊，当即大手一挥，便于身前凭空显现一道光幕，诸多画面在其上一闪而过。 有万千虫豸蜂拥而至，瞬息间便将一处宗门驻地啃食殆尽，其内修士连驾驭遁光逃跑都来不及，直接就变成了怪物的食粮。 也有修士呼风唤雨，驱雷掣电，随手一点，便是无数异兽灰飞烟灭，然其杀之不尽，戮之不绝，战至天明，灵机枯竭，最终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甚至还有修士打着打着，突然反水，毫无征兆地对身边同门下手，显然是早已魂飞魄散，人皮被敛皮族所摄，悄然伪装混入了己方，真是防不胜防。 这些景象无一不在表明，在对抗敛皮族的时候，大乾这边的人族修士，完全处于劣势。 而最后的最后，一张南海堪舆图，更是指出了当前形势，极其不乐观。 “这些红点，便是敛皮族的巢穴所在。”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令人绝望的血色，密密麻麻，遍布整条海岸线的巢穴，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硕大的肿瘤，不断汲取着整个大乾的养分，进而催生出可怖的异虫。 离阳没有料到，不过数年时间，敛皮族便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他虽然知晓这个种族繁殖迅速，适应性高，生命力强，但大乾修士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周边其他国家的援助，没道理会变成这样。 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而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不解，轩辕治轻叹一声，随即便解释道：“原本在大乾宗门联军，以及其他强者的压制下，敛皮族和海族只能龟缩于南海之中，即便上岸，也只是骚扰一下，不敢久留。” “谁知前些日子，北境封印有异动，大自在寺尊者迫于无奈，向天下正派求援，不少人便去连城那边了，走了不少强者。”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敛皮族将海族吞并，实力大幅增长，开始全面反攻，又有奸细侵扰，我等只能退居陆上。” 原来如此，在天罡修士眼中，天外种族显然是不如上古大魔的，毕竟敛皮族虽来历颇大，但自始至终，也只活跃于南海，翻不了多大浪花。 但上古大魔可就不一样了，这玩意要是出世，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都是最轻的后果，若是上面修士不给力，无法把大魔再次封印，整个天罡大陆，恐怕都危矣。 孰轻孰重，还是能分得清的，如此说来，那些强者离去，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大乾这边，未免也太不堪了，增援一走，便节节败退，大乾唯一二品宗门，天一门的太上长老呢？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开口问道：“天一门呢？他们难道没有派人过来吗？” 轩辕治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大乾当今天子突然失踪，生死未卜，天一门正忙着搜寻呢，暂时分不出多少人手过来。” 东十六国与西十三宗不同，这里宗门与皇族共治国家，皇族并非凡人，受龙脉庇护，皆天资上等，实力不亚于二品宗门，当今天子更是问天境强者，此等人物人间蒸发，自然引起重视。 闻言，离阳不禁叹了口气：“真是多灾多难啊！” 如此看来，劫变的前兆已显，距离真正降临，恐怕也不远了。 本体那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不说直接飞升，每升一境，便强一分，多一份保障，更有可能在劫变之中存活下来。 而听离阳这么一感叹，轩辕治也不禁附和道：“是啊，万年期限已快要到，天罡之上，又将迎来一次大清洗。” “无人能置身事外。”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闷，悲观的情绪在四间弥漫。 这时，一旁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冰凝玉，却是突然间开口说话，打破了僵局。 “既然避无可避，唯有一战，那么，会战地点，又选在何处？” 她本就时日无多，在被离阳制住以后，现在更是一心想要斩妖除魔，除去继承同门遗愿，恪守本心初衷以外，也存了替自家爱徒祭炼法宝的念头。 正阿在被离阳灌注了大量原初先天一气之后，本质已然发生了跃迁，有成为灵宝的潜力，若是能驱邪辟鬼，得浩然正气滋养，升华纯化也不是没可能。 这，便当作是她留给洛芷的最后礼物。 冰凝玉的发言将二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敛皮族上，也是，未来之事，尚未发生，只能预防，更何况天机难测，多虑反倒徒增烦恼，眼前的危机，显然更为紧迫。 轩辕治回过神来，这才缓缓说道：“天一门已决定，在清绝山布下大阵，与敛皮族决一死战。” “届时除去个别边境以外，整个大乾的宗门都会上阵，大乾皇族还特意打开了皇家宝库，按功行赏。” 大乾国境内，虽然二品宗门只有一家，但三四品宗门却是有数十，而再往下，五品，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宗门，更是数不胜数，数以百计，可想而知，此次大战规模之大，完全不亚于当初赤霄山与冥魂教的百年大战，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 “清绝山吗？” 听到这三个字，冰凝玉像是突然间回忆起了什么，低头不语。 离阳倒没有在意，对他而言，在哪打都一样，反正此次前来的，只是一具先天之影，除去素光真剑以外，身上别无他物，彻底消散在这里也不心疼。 是以他单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轩辕兄便等开战之时，再来唤我。” 先天之影自己同样可以催生出原初先天一气，甚至比本体还快，只不过需要大量灵材，离阳打算先从冰凝玉那里取一点，反正此女必死无疑，洞天之内的遗泽，自然也合该归他所有。 既然早晚都会成为自家东西，提前拿些，也合情合理。 大战在即，他打算借助灵材，再生造出一些原初先天一气，以备不时之需。 听闻此言，轩辕治先是一愣，随后才微微颔首：“好，只是，想来离兄也是打算做些准备，不如随我一同去宗门联军驻地逛逛？” “那里强者如云，来自四面八方，或许能寻得一些有价值的事物，亦或者与人论道，增进感悟。” 好像，说的也对。 听轩辕治这么一说，离阳稍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也好，我闭关多年，已许久未见天日了，虽知晓外界概况，但单一个大乾，还真不了解多少。” “届时若是闹了笑话，还望轩辕兄替我解围。” 轩辕治不禁摇头轻笑道：“呵呵，离兄说笑了，以你的修为和天资，纵使不懂一些怪奇事物，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却是我要借你之势，来灭一灭其他宵小之辈的威风了。” 此言一出，离阳不禁有些好奇：“哦？是何人不识好歹？” “呵呵，待会，离兄便知道了。” 轩辕治神秘一笑，并未直说。 第410章 清绝山 “这里，便是清绝山？” 抬首眺望着眼前高有千仞，直达云霄的巨岳，离阳不免有些诧异，要知道此处靠海，地形多为平原盆地，怎地突然间冒出来这么高的山峰？ 更何况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周遭皆是一片平坦，突兀现此山，虽地形走势自然顺合，但也多多少少，给人一种怪异的别扭感。 尤其是对于交感敏锐的先天之影来说，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明显，一眼便能看出不对劲。 轩辕治似乎料到离阳会问这个，当即便笑着解释道：“离兄有所不知，此山原本只是一座矮丘，只因被天一门太上长老，无为老人看中位置，施展大神通，轻吹一口气，便塑成了如今眼前这万丈高峰。” 事实上，捏造地形对于离阳来说也是小事，只需调用土行法则便可，但却不能像无为老人这般，单单吹一口气，便瞬间成形。 想来，必定是问天境大能了。 念及此处，离阳便又问道：“劳烦轩辕兄说说，这大乾究竟有哪些不好惹的强者，我也好留意一二，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越阶斗法，以下伐上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谁也不知这些宗门修士之中，有没有混入敛皮族，太早展露出自身实力，届时大战开始，也容易遭受针对。 枪打出头鸟，便是这个道理，更何况，离阳此行，只是打算来混点经验的，反正他对大乾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不必打生打死。 轩辕治点了点头，却是先反问道：“斗胆问一句，离兄现在乃是几转？我也好借此评判。” “四转。” “四转？离兄还真是，进步迅速啊，连我都自愧不如。” 轩辕治感慨一声，便继续说道：“既然离兄已然踏入了登灵中层，那四品宗门以下的势力，便无需过多在意了。” “大乾有四家三品，分属东西南北四方，其中玄女宫的玉净仙子虽只是八转，但其法宝最为难缠；绝剑谷的二心修无情道，杀伐最重；象王庄的象主炼体臻至化境，曾经硬抗过天劫。” “但实力最高的，还要当属不久前登临九转，离问天只差一步之遥的青云派苍松道长，不过此人性情温和，一向不喜与人争斗。” “这四人，你务必要注意，至于天一门，最好还是不要与之扯上关系。” “毕竟，两位问天大能，都在这里。”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天罡大陆地大物博，灵机充裕，自然人才济济，英雄豪杰辈出，单单是大乾国境内，便有如此多的强者，若是放眼整个太殊星，恐怕藏龙卧虎尤甚。 听完这些，离阳便不禁有些好奇，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在这大乾，又算何等水平？ 寻常四转自然是碰瓷不了他的，但究竟能越几转？还是说，问天之下无敌手呢？ 看来，还得实战一番，才能知晓答案。 想到这里，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轩辕兄告知，我会注意的。” “不过这么多强者，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即刻便进去，反正这外间山水也没什么好看的。” “哈哈哈，离兄先前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现在怎么比我还急呢？” “且随我来，带你去看看便知一二！” 轩辕治调侃一句，便大手一挥，于身前凭空甩出一枚刻有古朴花纹的令牌，落在空处，却好似一把钥匙一般，嵌入了门锁，开启了新世界。 倏忽间周身景象变换，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清绝山，竟是一转眼便到了脚下，原来他们三人早就入了大阵，只不过并未察觉到罢了，直至轩辕治掏出令牌，才破开迷障，显露真貌。 （不愧是二品宗门，这大阵，恐怕也是天阶阵法。） 山间彩云粼粼，波光万丈，四周立有无数空飞浮岛，云辇车架数不胜数，时不时便能看到神光飞舞，异象横生，俨然若上界仙境。 天际间不断有遁光飞射，显然还有不少修士在赶往此处，若不是大战在即，此等盛况，着实值得记录一笔，留于后人。 “离兄且看，那便是大阵核心，乃是由数块采自无尽虚空的域外天晶所打造，威能堪比斩神大能！” 轩辕治伸手一指，离阳低眉俯视，便看见山顶上悬有一块精晶，无色无相，变幻莫测，四方上下更是有璀璨星砂环绕，转动间隐隐演化出层层变化，叫人捉摸不透，无从下手。 这核心虽看似摆在明处，但实则根本无法触及，就连先天之影的先天交感，也只能大致感应到模糊的轮廓，但要想确定其位置，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精妙绝伦的阵法，必定是问天大能所为。” 轩辕治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天一门虽忙于追寻当今皇帝，但也知晓敛皮族势大，是以此次特地派来了两位问天大能。” “其中一位便是我先前与你说过的无为老人，至于另一位，则是根木峰峰主，柠桃仙子。” “眼前这大阵，便是她布下的。” “原来是她。” 冰凝玉似乎知晓这位柠桃仙子，不过回想起她先前曾经让离阳给秋寻真带过信，或许，此女只是单纯崇拜一切女性大能。 离阳当然不知，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没必要去搜寻一位问天大能的情报，单单知晓有这个人，便足矣。 他静静注视着大阵核心，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玄妙无比，便索性放弃了。 离阳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不通阵法，却是白白浪费了实地观摩的好机会。” 若是换白雁依来，或许能有所收获，但离阳自己，对阵法是一窍不通。 见状，轩辕治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唉，离兄莫要失落，我也不懂阵法，单单看看景色便是，若是想参悟道法，接下来的争鸣会，多的是机会。” “哦？这争鸣会，又是什么来头？” “来头可大了，乃是多家剑宗聚集在一起，以技会友，以剑证道，最适合你我这样的剑修了！”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顿时生出了些许兴致，虽然他剑道不堪，只有真意级别，但距离法则也只有一步之遥，若是能在这争鸣会上观摩其他剑修，得些感悟，说不定便能一举突破瓶颈，迈入法则领域。 轩辕治向来处事圆滑，也没有忘记一旁的冰凝玉，当即便继续说道：“至于冰长老，你可去由玄女宫主持的九天宴上看看，必定能找到想要的。” 闻言，冰凝玉却是下意识地瞥了离阳一眼，毕竟她现在受制于对方，无论什么行动，都得看人家眼色。 然而，实际上离阳并没有把此女完全拴在身边的想法，对他而言，只要有先天印记，便逃不出手掌心。 见冰凝玉这么识相，他自然是传音入密让对方自由行动。 殊不知，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尽数被一旁的轩辕治纳入眼底，脸色不免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第411章 宵小之辈 “轩辕兄，这位道友是？” 与冰凝玉暂时分别之后，离阳便在轩辕治的带领下，来到争鸣会现场，此时已有数位剑修在台上斗法，剑影纷飞，清鸣声不绝于耳。 不施展其他神通，也不动用法力，单单以技巧定输赢，以剑招评高低，回归到最纯粹的起始，也即是道之所在。 二人刚一到场，便有数人凑了过来，其中一唤作张华，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便有些好奇地朝一旁的轩辕治这样问到。 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了离阳，显然他们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轩辕治自然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来自乾清宫的采虚殿殿主，离阳，离道友。” “离兄，这位是青云派藏书阁阁主，张华，张道友。” 闻言，张华稍加思索，便追问道：“乾清宫？可是那开设灵纸舍的乾清宫？” 离阳点了点头：“正是。” “原来如此，这么说离道友来自连城？那我等大乾修士，作为东道主，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外客了。” 轩辕治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唉，张兄此言差矣，离兄他，也是大乾生人，此次只是返归故里罢了。” 离阳也随即附和道：“不错，我与各位都是大乾人，不必多礼。” 张华恍然大悟，却是抬手先朝离阳执了一礼：“远在异乡，未敢忘国，大劫将至，别人都是一心逃往外处，离道友却是反其道而行，佩服佩服。” 有人带头，其余人自然纷纷效仿，齐齐朝离阳执礼，以示赞许，这便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若是被这些修士知道，自己只是一道先天之影，并非本体，又会如何呢？ 但不管怎么说，一番自我介绍下去，众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其他几人也各自向离阳报上了名头，皆是四大派的阁主殿主级别人物。 换句话说，皆是登灵修士。 不过单从气息上来看，这些人与轩辕治都差不多，大概也就在四五转这样的中层左右，对离阳而言毫无任何威胁。 “既然来这争鸣会，那想必离道友也是剑修了？” 一行人随便寻了个地方对坐，有专门的侍女上来伺候，张华轻抿一口杯中酒水，便这样随意问到，毕竟若不是剑修，来此处莫非是打算浪费时间？ 离阳却是摇了摇头：“称不上是剑修，只算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 开玩笑，在座恐怕随便一个人都达到了权柄层次，他一个真意，哪里敢自称剑修，若是届时别人要自己露两手，切磋一下剑道，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辱么？ 但一旁的轩辕治却是开始作妖了，听离阳这么一说，便不禁哈哈大笑，引得众人注目。 “莫要听离兄胡言，他可是掌握了斩字真诀。” “斩字真诀？！” 这四个字一出口，众人看向离阳的目光便一变再变，最终停留在了些许崇敬之上，张华更是当即怔住了，随后才回过神来，不由叹息一声。 “离道友莫要太过自谦，若是连斩字真诀都算不上剑修，那我等，可无一人敢称剑修了。” “就是就是，剑修之中，能够领悟斩字真诀的万中无一，皆是天资横溢之辈。” “离道友这话说的，可让我等真不是滋味。” “该罚一杯！” 一时间，从众人口中冒出来的都是赞美之词，也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小辈面前要维护高人形象，不然的话，就离阳这种赤裸裸的装逼，恐怕早就引来他人翻脸了。 对此，离阳也只能装傻，毕竟他的斩字真诀，根本就是从天海上人的残剑那里继承过来的，与离阳自身并无半点关系，还要多亏轩辕治给力，能够将残剑与素光合二为一，不然的话，又哪里能驭使斩字真诀。 只是，他的不言，落在众人眼中，便是默认了。 “那依离道友看，台上这二人，孰优孰劣？” 张华发力了，笑着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倒不是存了什么试探之意，单单只是想听听离阳的见解罢了，毕竟掌握了斩字真诀的修士，在剑道之上造诣非凡，或许看待事物，也与他们这些寻常剑修有些不同之处。 再者说，争鸣争鸣，若是不讨论剑道，难道还坐在底下看戏吗？台上又不是美姬舞剑。 只是，这便让离阳犯了难，因为他灵识一扫，便发现台上二人皆是化玄修士，虽修为远远比不上他，但在剑道上也踏入了法则领域。 这是他尚未达到的境界。 以离阳如今的剑道，只能说是能够看懂大部分剑招，但若是让他来评定胜负，是绝然做不到的。 只是轩辕治先前那么一搅合，现在张华又一问，众人的视线便不约而同地齐齐落在了离阳身上，都想要看看，他这位掌握了斩字真诀的剑修，又有何见解。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一时也只能目光深邃地注视台上，心中苦思冥想着办法。 （唉！我暗中出手干预，胜负不就定了？） 离阳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想来那两位问天大能也不会管这种小事，以先天之影的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让台上化玄一时失神落败，还是做得到的。 他完全可以随便看好其中一人，然后对另一人下手即可。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应当是这位女修。” 张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女修吗？离道友与我的看法倒是一致，此女虽气息不显，但剑招却颇为精湛绝妙，相比于男修的大开大合，就好似山间流水，以柔克刚。” “不错，我也认为，这女修虽看似落入下风，实则只是在寻找机会，争取一击必杀罢了。” “可不是么，剑道向来如此，斩便是了，无有什么你一招我一招可言。” 离阳此言一出，众人也纷纷附和，气氛倒是和谐融洽。 果然，不管是否正确，先随大流，总是最佳选择，届时就算真的错了，也是扫大家的兴，而不是打离阳一个人的脸。 只不过，这时却是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一旁冒出来。 “哦？是吗？可本座认为，赢家应当会是那位男修才对。” 听到这话，在座各位都不免眉头一皱，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有三男两女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留着一头耀眼金发，丰神俊朗，血红的瞳目更添一分妖异美感，气息强盛，至少比在座几位都要厉害。 见此人出现，张华顿时脸色一沉：“金道友，这里不欢迎你。” “哦？是吗？可这争鸣会，也不是你们举办的，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去呢？” 金发男子冷笑一声，竟是大手一挥，凭空摄来一座椅，自顾自地坐了上去，位置还偏偏高了众人不少，显得他才是主人家似的，甚是无礼。 轩辕治这时便传音道：“离兄，这便是我先前与你说过的，宵小之辈了。” 第412章 他先开的 “此人名为金无极，乃是阳烨人，据说是金阳宗的圣子，此次是被大乾皇族专门请过来助战的。” “生性高傲，自诩不凡，这倒也没什么，都是阳烨人的通病，只是此人尤好女色，见着漂亮女子便想纳为己有，威逼利诱，什么下作手段都用，全然没有半点高人风范。” “已然有不少宗门的女修遭了殃，就连我那爱徒，也被他骚扰过，真是可恨。” 听完轩辕治这么一说，离阳看向金无极的眼神，却是莫名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只因在他眼中，此人头上所挂的真名，并非金无极。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是反问道：“哦？强占良家，如此行径，又与魔道何异，难道大乾皇族就不管管他吗？” 提及大乾皇族，轩辕治便嗤笑一声：“呵呵，离兄有所不知，这大乾皇族自打引入了金阳宗圣女作为皇后，便逐渐被其掌控，天一门甚至怀疑，当今皇帝的消失，与此女脱不了干系。” “这金无极，便是那位圣女的弟弟。” 原来如此，两边是穿一条裤子的，怪不得坐视不管，反正被祸害的，也不是皇族，却是苦了南海郡的宗门了。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还不知，此人修为几何？” “亦是四转，只不过其所修功法特殊，手中灵宝也多，我等皆不是他对手，才只能干看着。” “也是四转吗？”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金无极，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他这般反应，让轩辕治不免心中一喜，连忙问道：“离兄，你有把握吗？” “离兄你只需灭一灭此人的威风，让他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必真的打起来，毕竟这里还有问天大能看着。” “事成之后，我等合力送你一枚剑道真果如何？” 对此，离阳不免有些无奈，他可还没说答应呢，轩辕治便开始许诺报酬了。 不过一枚剑道真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倒是非常有吸引力，若是能吞服炼化，法则之境自然水到渠成，距离权柄，恐怕也不远。 毕竟剑道真果，乃是数道剑道权柄才能缔造出来的至宝，对剑修而言，是拿再多灵晶都换不来的大机缘。 也就在座几位都是登灵剑修，不然的话，换作其他登灵，未必舍得拿出这种东西送人，只为出一口恶气。 当然，离阳也不是那种为了些许利益，便贸然行事，冲动之人，但这金无极，也的确有很大问题。 是以，他最终选择了答应。 而就在二人暗中交谈之际，明面上的气氛已然变得极为凝重，金无极端坐高位，尽情享受着两位化玄女修的侍奉，时不时还上下其手，真是有伤风化。 更关键的，还是这二女腰间挂着的玉牌上，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大字，青云派，也怪不得，张华会怒气冲冲了。 只是正如金无极所说，这里并非他们的地盘，想坐就坐，也赶不走，就算公然约战，也技不如人，反倒会被借机羞辱一番，实在憋屈。 好在，离阳出手了。 “既然这位道友更看好那位男修，那不如，我俩打个赌，就赌谁会赢。” 此言一出，金无极顿时将目光转向离阳，他这时才发现，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并且对方的气息，似乎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发言回应离阳。 “那么，赌注是什么呢？一般的宝物，我可看不上。” 闻言，还未等轩辕治传音，离阳笑了笑，当即便掏出一枚采自域外无尽虚空的须弥星石，此物蕴有一丝空间法则，可以拿来布置各种高阶空间阵法亦或者炼制符箓丹药等器物，在域外天晶之中，算是最昂贵的一部分了。 “须弥星石？但只有一颗，可是……” 金无极还没说完，便看见离阳大手一挥，于身前空处排出足足八枚须弥星石，逸散的法则，令四周的空间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见到如此豪横的一幕，众人不由瞳目微缩，他们当然见过须弥星石，但一次性掏出八枚，还是有些震撼。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而是拿到拍卖会上，都得往后排的珍品。 但对于离阳来说，这种东西想要多少有多少，唯一的限制，也是蜮娘生造小型辰锋母巢的速度。 “怎么样？够了吗？” 虽然离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在八枚须弥星石营造出来的空间扭曲下，却莫名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至少在金无极看来，是这样的。 他不禁冷哼一声，当即并指一点，从眉心凭空摄出一颗形若浑天大日的事物，离阳能够感受到其上蕴有极为精纯的金火之力。 “此乃阳心果，想来，你们也听过这名头。” “阳心果？！” 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座各位更是惊讶不已，就连外间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这阳心果可是天阶灵植阳心树的果实，每千年结一次果，服之炼筋洗髓，纯心凝神，甚至可以凭空增长对金火两行的感知，乃至于，掌控太阳之力。” “嘶，此等至宝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听说，是对赌。” 离阳的视线在阳心果上停留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便重新落座饮酒，静待台上一决胜负，金无极自然也是一样。 一时间，众人翘首以盼。 台上二人并不知晓自己已然成为了他人对赌的对象，就算知道了，以化玄修为，也拿登灵没有办法，倒不如说，若是能被一位登灵大能看上，反倒是他们的荣幸。 再有片刻，一直处于上风的男修渐渐势颓，而女修却如小草一般，任凭大石压顶，我自坚韧不断，在弯曲之后，便是猛烈的反弹。 见状，金无极不禁眉头一皱，他本来只打算仗势欺人，才故意与张华等人唱反调，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正分析台上二人的实力，反正这些人也不敢动手。 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离阳，竟是不虚自己，还搞什么对赌，这下好了，进套了。 不过，他眼睛骨碌一转，便想到了法子，轻呼一口气，冥冥之中有万千细小金光飞出，飘向台上，倏忽间便钻入了女修的体内。 随即只见此女原本打得好好的，突然间虎口一阵刺痛，差点将手中的剑甩出去，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临阵应变，直接将长剑抛出，在空中流转，又落到了另一只手上。 不然的话，若是武器落地，便直接判负了。 剑修若是连自己的剑都拿不住，还算什么剑修。 只是，那男修也眼光犀利，抓住了这一绝好机会，当即便加大力度，攻势迅猛了不少。 显然，他也明白，若是再像先前那般，自己必输无疑。 经此变故，台上形势瞬息逆转，又变成了男修压着女修打的局面，甚至俨然将要直接胜出了。 对此，金无极心中自然很是满意。 殊不知，他的小动作，离阳一览无余。 （既然你搞这种东西，那我，也不客气了。） 对方都开了，离阳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第413章 赠送 右手隐隐作痛，好似有万千牛毛细针刺入，偏偏擂台上设立了隔绝阵法，不能动用法力，田钰只能咬牙强忍着，凭借意志力硬抗下去。 只是一步错，步步皆错，刚才丧失了最好的机会，没有一举拿下，再想反败为胜，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更何况，这股钻心的刺痛感，还在逐渐增强，并且甚至开始向其他地方蔓延。 似乎，是要输了。 然而，田钰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一道清凉感便自脚底而发，涌上心头，驱散了难忍的刺痛，周身轻灵舒泰。 而反观她的对手，却是突然间脸色一变，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落，脚步虚浮，身形不稳，显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田钰自然不会留手，当即便是一剑刺了上去，未曾想临到半途，她的心神却如遭重击，眼前一片恍惚，好在那股熟悉的清凉感再度显现，让她得以回过神来，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手的剑招。 一男一女身形交错之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显然，他们已然明白，有外力干涉。 对此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气愤不已，但随后却也无可奈何，明知自己二人恐怕沦为了那些登灵大能肆意摆弄的棋子，只可惜实力不如人，为了活命，也不敢反抗。 但接二连三的状况百出，还是令他们有些厌烦了，既然都想赢，那就都别赢。 田钰主动拉开了距离，她的对手也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追击，二人就这样分立擂台两边，持剑对视着，似乎是在等待机会，但实际上，只是拖时间罢了。 若是久而不定，便直接判平局。 见台上二人竟然不争斗了，底下的金无极自然不禁脸色一沉，平局对他而言，就是侮辱，一定要赢。 是以，当即直接下场，就好似摆弄傀儡一般，暗中用神通操控男修出击，袭向女修。 见状，离阳眉头一挑，正打算有样学样，也直接心神降临代打，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先天交感，却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丝凛然的气息。 “停手！” 非男非女，完全中性化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无声无息的剑光，瞬息而至，也不见损坏了什么，四方的空间便好似被完全剥离了一般，斩落灵机，与台上彻底断了联系。 受制于人的憋屈感终于消去，两位化玄剑修得以重获自由，田钰与对手齐齐朝来者恭敬行礼，高呼道：“多谢二心前辈。” 没错，来者，正是绝剑谷第一人，二心。 此人一现出身形，犀利的目光便落在了台下的金无极身上，瞳目中灼灼锋芒，只叫人心如刀割，不敢直视。 金无极暗道一声不好，正打算发言解释一番，未曾想二心竟是当即大手一挥，一道剑光便劈头盖脸袭去，来势汹汹，好似下了死手。 金无极立马祭出一面明镜，看其上宝光隐隐，应当是一件灵宝，结果遇上二心随手一道剑光，却是瞬息破碎，连片刻都坚持不了。 不过被这么一挡，威能也小了不少，金无极冷哼一声，周身金光万丈，这剑光临到半途，便如雪消融，再不见踪影。 二人突然间斗了起来，倒是令在场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有不少人看出刚才台上的战斗有些古怪，见二心对金无极出手，更是若有所思起来。 金无极沉声问道：“二心道友，你这，又是为何？” 二心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便吐出一句话：“此处，不欢迎你，还是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无情。” 闻言，金无极不禁嗤笑一声：“呵呵，没想到你们绝剑谷，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也罢，反正这里也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实在无聊，不如归去！”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这下子不仅是离阳一行人了，就连其他宗门的登灵修士，也对金无极非常不爽。 甚至有人欲要跳出来与之约战，不过却是尽数被二心气势所慑，压了回去。 “我说了，此处，不欢迎你。” 真剑虚影缓缓在身后显现，明灭不定，俨然一副将要出手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金无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单单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 待得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方天际，二心的目光却是陡然转到了离阳身上，只不过，他眼神之中带着些许不解，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身形便渐渐隐去，再不见踪影。 此地，又重归先前的模样，比试继续，但台上的人，已然换了。 离阳不由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手，不然的话，恐怕也要被这二心给轰出去了。 只是，金无极这么一走，之前的赌约，便屁也不是了。 眼看就快要到手的阳心果飞了，他不由叹了口气，打算将排出来的须弥星石收回去，毕竟财不外露，以免被有心之人盯上。 “这位道友，可否将这八枚须弥星石，赠送于我？” （买啊，当然可以，等等，你说，赠送？） 反应过来的离阳猛然转头看向来者，是一位身着玄青道袍的登灵女修，他注视着对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他一不认识此女，二这须弥星石，也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小石子，而是比寻常灵宝还要珍贵的至宝，岂有拱手送于陌生人的道理。 （真不要脸！） 离阳气极反笑，正打算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却不想这时，一旁的轩辕治突然传音过来。 “离兄莫要生气，此女乃是柠桃仙子座下左右侍女之一，向离兄索要此物，恐怕也是那位的旨意。” 原来如此，听轩辕治这么一说，离阳恍然大悟，只是，就算是问天大能，空手套白狼，是否有些不符合正派作风？ 他眼睛骨碌一转，便回道：“原来是柠桃仙子座下，失敬失敬。” “想来寻求此物，也是为大战做准备？既然如此，便拿去，也算是做一份贡献。” 说罢，他便将手中的须弥星石递给了道袍女修，但随即却是又扫视在场众人。 “但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皆是大乾国人，理应一方有难，八方来助。” “我一人势单力薄，拿不出更多，道友若是还需要什么，不妨问问其他人，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未做任何遮掩，是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眉头一皱，见道袍女修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更是脸色一变，齐齐看向离阳，怒目而视。 这小子，是在拉所有人下水啊！ 他们能来参战，就算是给天一门面子了，现在还要上缴宝物，实在过分！ 大部分人都是不情愿的，可若是柠桃仙子真的要求了，也莫敢不从。 毕竟，对方可是问天大能。 一时间，众人心有不安，下意识地避开道袍女修，生怕被她盯上。 不过好在下一秒，此女便消失不见，与之一同不见踪影的，还有离阳。 第414章 筛子 “让小友难做了，是我这侍女性子直。” 一眨眼的功夫，周身景象便瞬息变化，离阳离开了争鸣会场地，来到了一处桃花漫天飞舞的小天地之中，入目皆是一片粉色，樱色花瓣落在身上，挥之不去。 弄得离阳脖子发痒，甩了甩脑袋。 放眼望去，四方皆是数丈高的桃树，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留有斑斓光块。 而声音的来源，一位身着粉色长裙，拖曳流苏，还梳着双马尾，恍如天真少女的仙子，便坐于树下，轻抚琴瑟，笑而不语。 先前那道袍女修，此时竟是乖巧立于一边，低眉垂目，由此便不难猜出对方的身份。 正是天一门阵法大师，根木峰峰主，问天境大能，柠桃仙子。 但在离阳眼中，此女头上，却是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柠桃妖。 （妖族？！） 他没有料到，天一门中，竟是有一位妖族太上长老。 究竟是妖族混入的奸细，还是被人族感化的盟友？ 亦或者说，是某位大能留下的后手？ 不管如何，都要小心应对。 离阳稍加思索，便笑着回道：“本就是我等正派修士应尽之事，何谈什么难做不难做，前辈说笑了。” 又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前辈放心，若是他们不愿，无需您出手，我来！” 仗势欺人他最擅长了，反正大本营也不在这里，借这柠桃仙子的名头小捞一笔，届时直接开溜便是。 对此，柠桃不免有些无语，她自然看出了离阳所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对她身为前辈，直接向后辈索要宝物有些不爽，便顺坡下驴，借水推舟，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俗话说的好，众怒难犯，一两个小宗门不是问题，但若是全部起来声讨，纵使她身为问天大能，面子上也过不去。 但实际上，她并无这个念头，只是因这左右侍女乃是绿叶化形，性子过于耿直，遭人误会罢了。 是以对于离阳的反应，柠桃不禁摇头轻笑道：“小友莫要胡言，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便抬手一点，凭空摄出两枚果子，一枚是先前的阳心果，一枚，则是一颗桃子。 “小友与那人的对赌本应胜出，这阳心果，合该你拥有。” “至于这枚柠桃，便作为交换那八枚须弥星石的事物，只需吞服下去，便能凭空增长千年寿命。” “小友觉得如何？可还算公正？” 说罢，两枚果子便瞬息而至，落在了离阳身前，他扫视一眼，先把没什么问题的阳心果收下，随即细细打量这所谓的柠桃，心中不免有些古怪。 （柠桃妖送柠桃，这是否有点……）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看了一会，却是没有将其收下，反倒摇了摇头：“我不太需要寿命，还望前辈换一个。” 开玩笑，千年寿命对于其他修士而言可能很珍贵，但在离阳眼中，简直一文不值，毕竟自打修习了分神合离法，又领悟了先天生法，后天归真的玄妙，源源不断的分身能够提供海量的系统奖励，他都懒得看究竟有多少了，反正也用不完。 而听闻此言，柠桃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伸手将离阳手中的柠桃摄回，又随手掏出了另一枚仙果。 “此乃空芒果，吞服下去，便能掌握一丝空间法则。” （这倒不错。） 空间法则能够增幅遁法以及诸多神通，拿来加持先天一道，也是可行，与八枚须弥星石的价值相当，如此说来，还真是误解对方了。 离阳点了点头，接过空芒果，摄入体内，想着等离开大阵之后，再将此物利用水镜传形送去本体那边。 见他收下了，柠桃便微微颔首：“好，既然交易已经完成，那我便不留小友了。” 说话间，她伸手打开一道流光四溢的门扉，显然通往外界。 “请便。” 离阳不仅拿到了应有的交换物，又收到了意外之喜，心中自然乐开了花，再加上也不愿与一立场不明的妖族大能多待，朝柠桃仙子拱了拱手，便转身穿过了门扉。 却不想他并没有回到争鸣会，虽有天罡灵机，但四方却都是桃树，与先前的小天地并没什么两样。 见状，离阳不禁眉头一挑，稍稍发散灵识，倒是很轻松地便寻得了其他修士的气息，当即驾起遁光飞去，打算问问路。 但临到半途，却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地此处的修士这么多，莫非是在举行什么宴会？ 更令他意外的是，竟是隐约感知到了先天印记的痕迹，这便代表着，冰凝玉也在这里。 再回想起轩辕治先前所说，离阳便知晓，此处，恐怕是玄女宫的地盘，正在举行九天宴。 皆是女修，也只有女修能够参与，他一个男修突然冒出来，多少会惹些麻烦。 思来想去，离阳便通过先天印记，将冰凝玉唤了过来，打算借对方掩饰，悄然溜出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他在桃树林里等了片刻，一道冰蓝寒光便骤然显现，冰凝玉自其内走出，即便是参加宴会，此女脸上也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有什么收获？” 玄女宫乃是三品宗门，与乾清宫相当，又是女修圣地，主掌玄阴之法，相比于刀剑宗，倒是更为适合冰凝玉。 当然，离阳也只是随口一问。 冰凝玉一言不发，单单摇了摇头，却是正合离阳心意。 “既然没有，那便即刻离去。” 说罢，他当即手中掐弄法诀，摇身一转，便附到了冰凝玉头顶，变作一先天罡云。 先天之影无形无相，理论上来说，可以变成任何事物，只不过离阳习惯了本体肉身，才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对于他的这般举动，冰凝玉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波动，瞬息驾起遁光，便准备离去。 “冰姐姐留步！” 哪曾想刚出桃树林，身后便传来一道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冰凝玉正打算停住，离阳却是下了命令。 “莫要管她，先走。” 此言一出，冰凝玉也没有丝毫犹豫，遁速不减，倏忽间便化作一道冰蓝寒光，去往远方天际。 再有片刻，便出了九天宴所在的浮岛，落到了清绝山上，离阳这才变幻回原样。 “冰姐姐，慢些，慢些，小妹遁法不精，跟不上。” 谁知身后那人紧追不舍，竟是也一同出了浮岛，落在身旁，俏脸涨红，显然是耗费了不少法力。 此女身着一袭青白旗袍，头发梳成两个丸子，看起来倒是青春洋溢，活泼可爱，但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禁传音问道：“此女是谁？” “玄女宫的丹主，命妙。” “哦？是吗……” 这名字，与对方头顶显示的真名不太一样呢，而且，种族也不同。 离阳目光幽幽，随意瞥了此女一眼，便悄然离去。 临走前又撂下一句：“你盯着她。” 看来，已然被渗透成筛子了。 第415章 法则之境 一路走来，光是离阳自己碰上的敛皮族奸细便不止一个，并且还都是登灵级别的修士，可想而知，大乾宗门之中，恐怕已然遍布敛皮族的耳目了。 这还打个屁。 若是实力不对等也就罢了，可偏偏双方相差无几，伯仲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点点情报上的优势，都能决定胜负。 更何况，是如今这般局面。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天一门的问天大能没有留后手的话，此战必败无疑。 “还好，我这次没有让本体来。” 离阳不由暗自庆幸，真身仍旧留在云埃富集之地收摄冥数，提炼大药，而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道先天之影，就算完全消散，也只是损耗些许原初先天一气罢了，伤不到本源。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真剑也得提前送回去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素光真剑，恐怕就连洛芷也得一并送离大乾，单单让此女留在刀剑宗，还是不够稳妥，保不准在大战开始之际，敛皮族的奸细来个里应外合，在后方闹事，从而吸引前线修士的注意力，打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离阳当即驾起遁光，直接出了清绝山上设立的大阵，来到外间空处，无人角落，通过水镜传形，将素光真剑传到本体那边，物归原主。 刚得来的阳心果与空芒果自然也一并送了过去，确保先天之影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宝物，以免届时大战开启，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做完这些，他随后又与秋娥建立了联系，命令对方暂时聚拢信仰，先带着洛芷离开此处，去往乾清宫。 安排好了这一切，离阳才再次踏入大阵之中，循着先前的路线，又悄然回到了争鸣会上。 而见他去而复返，突然出现，安然无恙，轩辕治便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免有些好奇。 “离兄，是不是被那柠桃仙子给召去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笑着回道：“不错，柠桃仙子与我做了一笔交易，她需要那八枚须弥星石。” “是我等误解仙子了，她并无强迫上供之意。” 此言一出，轩辕治不禁有些无语，他们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完全就是离阳自导自演，栽赃陷害，企图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离兄说笑了，柠桃仙子向来高风亮节，是绝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闻言，离阳一时兴起，追问道：“哦？是吗？还不知轩辕兄，对仙子又了解多少？” 在知晓对方乃是妖族之后，他便暗自提高了警惕，不管是敌是友，都得先了解一番才行。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轩辕治也没有含糊，当即便讲了起来：“据说柠桃仙子出身微末，其父母乃是天一门的杂役，后来被老天师看上，收做关门弟子，传授真法，历经一千二百年，成就问天尊位，可谓是惊才艳艳。” “待老天师飞升之后，她便主掌天一二殿之中的天生殿，至于根木峰，只是其闲暇无聊时的休憩场所。” “受老天师悉心教导，柠桃仙子正气凛然，斩妖除魔毫不手软，乃是我辈楷模，十足的正派修士。” “离兄大可放心。” 既然跟老天师这样的飞升修士扯上了关系，那就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说不定只是对方随手栽下的一颗桃树化妖，留予维持道统罢了。 不过能掌控二殿之一的天生殿，那便说明，此女在天一门中的地位要比离阳预先设想的还要高，仅次于宗主了。 如此看来，此次大战的主导者，应当是对方才对，至于那无为老人，可能只是派来助战的。 听完这些，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台上，由于先前发生了那种事情，即便有二心坐镇，化玄修士也不太敢上场争斗了。 毕竟，大部分修士，都不愿被他人左右，如同傀儡一般操控。 不过也刚好到了登灵以剑论道的环节，首先登场的，便是张华。 至于他的对手，则是一皮肤黝黑，虎背熊腰，只着一条灰色长裤，光着膀子显露出大片虬结肌肉的男子，手上所持的剑，也宽如门板，比起斩切，似乎更侧重于压砸。 “此人，似乎是走力剑，大开大合，不拘泥于精妙技艺，与之争斗起来，就好似面对盾矛战阵。” 剑道万千，各有不同，离阳尚且处于初学者的范畴，而这些登灵剑修，已然小有感悟，自成一派，这对于离阳来说，是非常好的借鉴对象。 不说纳百家之长归于己身，只要能从中窥得一丝精髓，便足矣。 这也是他参加这争鸣会的目的。 二人相互执了一礼，便挥动手中长剑开始争斗起来，虽然有大阵压制法力神通，但毕竟都是登灵强者，一举一动都暗合权柄，一念兴雷霆，呼吸动风云，每每交击间，便掀起阵阵无形波动，如涟漪扩散，经久不歇。 皆是在剑道上浸淫已久的大师，不论强弱，都有独特的见解，离阳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便隐隐有所感悟，受益良多。 （不虚此行！） “依离兄所见，这二人，谁能胜出？” “我看好张兄，那人技艺不精，一时占据上风罢了。” “唉，此言差矣，力剑便是如此，压制力极强，张兄若是不找机会破招，必输无疑！” 一言激起千层浪，轩辕治这随口一问，便引发了在座众人的讨论，支持张华的自然占多数，毕竟都是好友，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倒不是说什么表面兄弟，只是更忠于剑道罢了。 等了有一会，仍旧没有听到离阳回应，轩辕治不免有些疑惑，转头一看，便发现对方竟是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好似陷入了沉眠。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其周身鼓动的白气，玄之又玄，有点像是先天之法。 见到这一幕，轩辕治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他的反应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落在离阳身上，神色不一。 没过片刻，离阳终于睁开双眼，随意一扫，却是惊然间发现众人的视线都聚焦于自己身上，不免有些诧异。 （莫非，是被看出什么破绽了？） 可就算是看出他并非本体，乃是分身，也不至于这般？ 一时间，他心中满是不解。 好在见离阳苏醒，众人也收回了赤裸裸的目光，没有多看，否则便显得有些失礼了。 倒是轩辕治笑眯眯地问道：“离兄，可是修习了先天剑道？” “啥？” 什么先天剑道，他听都没听过，这二者，不是两条道路吗？ “唉，离兄莫要藏拙，你刚才都显露出先天气息了。” 听到这话，离阳更是无语至极，刚才只不过观战有所感悟，本体那边借助福缘之力，恰好突破了法则之境而已，哪有什么所谓的先天剑道。 不过既然都误会了，那就一错到底。 第416章 宗门趣事 “啧啧，离兄可真是，天赋异禀，羡煞旁人。” “我自愧不如啊。” 见离阳无奈点头承认，轩辕治脸色复杂，不禁长叹一声，却也没有再问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或许，他是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完全是自作自受。 离阳懒得去管对方怎么想，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剑道境界的拔高，使得他能够看出更多玄机，虽然不能完全通透，但起码不会像先前那般，雾里看花，不太真切。 不多时，便分出了胜负，终究还是张华更胜一筹，寻得了对方的破绽，一举拿下。 “精彩，实在精彩。” 在台下众人齐声赞叹之下，二人收剑归鞘，再相互行礼，以表尊重，这才各自退场。 这并非生死搏斗，自然没有赢家通吃一说，虽胜负已分，但谁受益更多，还说不定呢。 离阳伸手鼓了鼓掌，随即却是突然间转头看向一旁仍旧低头不语的轩辕治，开口问道：“轩辕兄可知，这里何处有售卖灵宝的商铺？” 法则之境已成，需要一些时日消化感悟，这争鸣会再看下去，也不会有多少收获了，还是先去其他地方逛逛，正好素光真剑没了，需找一把较为趁手的兵器才行，不然届时赤手空拳上阵，未免太吃亏了些。 虽然先天之影身无长物，但却是可以直接拿冰凝玉的灵晶来付，反正早晚都是离阳的。 这话暂时将轩辕治从沉思之中唤醒，他稍加思索，便回道：“自然是有的，毕竟大战在即，多做一番准备，便多一分战力。” “想来离兄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便随我来，去象王庄主持的拍卖会。” 说罢，他便朝在座其他人拱了拱手：“先恭喜张兄取得一胜，还不知，有无人愿去象王会看看？” 当即便有人回应了：“算我一个，被金无极那小子这么一搅合，这争鸣会算是烂了，还不如去其他地方逛逛。” 言之有理，一呼百应，一时间，就连张华也微微颔首，他刚与人争斗一番，有些许感悟，正好到拍卖会一边参悟剑道，一边采购些许必备之物，例如丹药符箓。 有他这个领头人的同意，在座众人便纷纷离座，一同驾起飞剑，前往象王会。 剑修当然要御剑飞行，只是一片剑光之中，却存有一道白气，正是离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办法，他刚把素光真剑送回去，先天之影又并无洞天，身上一件趁手的灵宝飞剑都没有，只能运使先天御术，御空飞行。 好在其他人也没有因此向他投以莫名的目光，反倒是有说有笑地聊着，时不时谈论一些宗门趣事，倒是令离阳吃瓜吃爽了。 只要不是如绝剑谷那般修行无情道的修士，便都有七情六欲，而伴随着个体力量的膨胀，这些欲望也随之壮大，莫说是魔道邪修，就连正派修士，也会做出一些荒唐事来。 就比如现在，张华便正在与轩辕治讲述大乾皇族秘闻，据说那金阳宗圣女，也就是当今皇后，似乎与多人有染，其中便有金无极。 “此女似乎是所修之道走了岔路，差点走火入魔，需要纵欲才能缓解，但宫中除去皇帝便只有太监，她就把主意打在了家眷上。” “啧啧，实在是不堪入耳，张兄，你莫要说了，简直污浊我心。” 一旁的离阳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要知道，这金无极可不是人，而是敛皮族假扮的，原主恐怕早就被吞吃干净了。 与天外异族双修，是否有点…… （嘶，不能再想下去了！） 离阳摇了摇头，暂且抛弃诸多杂念，而好在被轩辕治这么一劝阻，张华便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转过头来，又说起了自家小辈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那大徒儿许是整日闭关，修为却不得寸进，便觉人生失了滋味，失魂落魄，我便将他法力神通封印，丢进了红尘凡俗之中历练道心。” “嘿，可谁曾想，几年过后，我再一看，娃都有了，还继承了些许天赋。” “只可惜寻得的伴侣乃是一介凡人，纵使灌以灵丹妙药，也活不过五百，届时一死，恐怕我那徒儿又要心如死灰了。” 说到这里，张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轩辕治叹了口气：“爱不得，恨别离，修士必经之事，想来经此一役，他也会有所成长。” 离阳却是笑了笑：“你就不怕，你那徒儿吊死在一棵树上不肯松手？追着人家转世之身，代代不离？” 听他这么一说，张华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亦或者说，在他看来，修士与凡人之间有根本上的差距，是不太可能凑到一起的。 自家徒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但若是真如离阳所说，完全陷了进去，那可就完蛋了。 他在心中做了些许考量，却是轻咳一声，话锋一转：“我那徒儿还不算什么，二师妹的小徒弟，更为乱来。” “外出历练，寻觅元丹机缘的时候，竟是爱上了一妖狐，待得成就元丹之后，还把妖狐带回来，气得我二师妹差点把他逐出师门。” “若不是念在那妖狐杀生不多，小徒弟又百般求情，早就一剑斩过去了，只是自此，我那二师妹也再没有如先前那般宠爱小徒弟了。” “后来小徒弟渡化玄劫，二师妹还是心软帮了一把，奈何小徒弟与妖狐夜夜笙歌，早已亏空了元气，劫难降临，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过那妖狐也算是有情有义，夫君一死，便自杀殉情了，与小徒弟葬在了一起。” “夫妻俩倒是双宿双飞，可怜我那二师妹，悉心培养多年，啥都没捞着，空守着两座坟。” 小徒弟的故事讲完，二人仍旧是唉声叹气，感慨万分，但离阳却是若有所思。 “我听说，狐妖之中，有一种较为特殊的法门，能够在转世之后，保留大部分修为。” “张道友，那妖狐，是不是长有三目六尾？” 此言一出，张华再次僵住了，而一旁的轩辕治，也同样皱起了眉头。 “离兄说的这些，我好像也有些印象，张兄，是不是如此？” 张华这时也反应过来，脸色宛如便秘一般点了点头：“不错，那妖狐，的确是三目六尾。” “所以说，有没有可能，并非殉情自杀，而是害完小徒弟之后，金蝉脱壳呢？” 离阳这一句话下去，似乎已然给小徒弟的故事翻篇，盖棺定论了。 一时间，三人沉默不语。 离阳满怀期待地看着张华，希望对方再讲点故事，奈何此人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是有些怕了，便只能作罢。 不过好在，就这么一会时间，众人也到了象王会举行的浮岛之上，依次落座。 此时，虽然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但也已然有不少人汇聚于此。 第417章 邀请 场内修士众多，但离阳灵识一扫，便发现存有不少敛皮族的奸细，登灵化玄元丹三境皆有，混入其中，真假难辨。 他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如果实在不行，便直接开溜。） 修为不够，单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若是事不可为，还是尽快离去最好。 在心中思量片刻，便有了这般打算，暂且抛之脑后，注意力转回现世。 先天交感发散，穿透诸多禁制，于楼阁之中窥见了不少较为熟悉的身影，其中便有冰凝玉，对方此时正和命妙对坐在一处包厢内，有说有笑。 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命妙说，命妙笑，冰凝玉时不时点点头，仅此而已。 此女既然在场，离阳也不必特意通过先天印记将她唤来了，待会看上哪件灵宝，直接传音让对方报价拿下便是，也省得离阳出手。 “各位前辈，这边请。” 一行人一露面，便有专门负责接待登灵修士的侍女相迎，将众人引到了一间雅致的包厢内，有仙姬奏乐歌舞，若是想的话，抬手便可招来仙子侍奉左右。 倒不如说，这些女修心底里很期望能被登灵大能看上。 只可惜，此间皆是剑修，虽未走无情道，但多半都是无有多少邪淫杂念之人，如轩辕治这般终生未娶的都是多数，即便有道侣，也不似离阳花心。 器修皆是如此，与其说是清心寡欲，倒不如说，是将大部分情感倾注到了所修的兵者之上，不过与器灵结为道侣的，离阳还真没见过。 可能也与天罡大陆对于感情一事，向来较为含蓄有关。 众人入座，不多时，便有零零散散的宝物上台拍卖了，当然一开始都是些寻常货色，显然目标客户也并非化玄登灵，而是元丹真传，不过也有一些老登为老不尊，故意下场抬价，存心搞小辈心态，实在恶趣味。 好在，象王庄的当代象王及时出手，才遏制了这股歪风邪气，保证了拍卖会能够顺利进行。 “地阶天相丹五枚，一灵晶起拍，每次加价不低于十块极品灵石。” 也并未让众人多等，很快便进入了登灵级别的宝物环节，毕竟此次大战的中坚战力是登灵，其他诸如化玄元丹之类的，只是凑数，如此盛会，自然主要服务于强者。 “离兄需要些什么？丹药？符箓？” 看了一会，见离阳迟迟没有报价，轩辕治便不禁这样问到，毕竟是对方先提议来此处的。 离阳笑了笑，却是耸了耸肩：“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此言一出，轩辕治便没再多问，既然对方自有打算，他也不必多管闲事。 “上品灵宝飞剑，五十灵晶起拍，每次加价不低于一灵晶！” 等了片刻，终于来了离阳想要的灵宝飞剑，他当即通过先天印记与冰凝玉联系，让对方出手拿下。 上品虽然比素光真剑差了不少，但也勉强能用，反正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虽然先天之影仰仗的也主要是体内充裕的原初先天一气，不过他也不可能一开战就直接放大招，枪打出头鸟。 再者说，剑道刚刚踏入法则之境，不实战一番查缺补漏，又怎能不断精进。 更何况，虽然剑道不堪，但正所谓力大砖飞，有海量的原初先天一气加持，拿来对付一二转的登灵，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出了一会价，冰凝玉却是不吭声了。 “我闭关疗伤多年，已然耗去了大半身家，已无更多灵晶了。” 这却是离阳没有料到的，不过虽然对方这样说，他仍旧有些怀疑，毕竟哪有登灵修士没有压箱底宝物，留作应急的。 在他看来，此女恐怕是把一部分资产赠予了洛芷。 不过这个时候，再纠结这些也是无用了，冰凝玉不出价，上品灵宝飞剑很快就会被别人拿下，离阳便只能再等。 他降低了要求，想着中品灵宝也行，就算冰凝玉身上没多少灵晶，区区中品灵宝，也是绰绰有余。 未曾想，此女这时，竟是传来一好消息。 “你是说，那命妙愿意借些灵晶给你？” 虽然以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但鉴于此命妙非真命妙，乃是敛皮族伪装的，离阳便不禁有些怀疑，对方这样做，是不是另有企图。 不过稍加思索，他却是吩咐道：“先答应她，拿下飞剑再说。” 就算这其中有什么圈套，也是冰凝玉遭罪，离阳坐享其成便可，他没理由拒绝这样的好事。 受先天印记所制，冰凝玉莫敢不从，当即从命妙那里借来了不少灵晶，再次叫价，最终险之又险地拿下了上品灵宝飞剑。 “等出去之后，再转交给我。” 鉴于对方很有可能居心叵测，便不能暴露离阳的存在，他必须一直隐藏在幕后，这样即便命妙暴起发难，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甚至于，先发制人。 飞剑拍下之后，紧接着又有不少宝物登场，就连轩辕治也忍不住参与叫价，夺得了一枚大丹，但离阳却仍旧沉默不语，甚至于，看都没看一眼。 “离兄可是觉得这里拍卖的宝物不合意？若是如此，接下来青云派那里还有一场，可以去看看。” 见他这般，轩辕治便这样说到，但离阳却是摇了摇头，神秘一笑。 “不必了，我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对此，轩辕治自然是有些云里雾里，但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而是话锋一转。 “那除此之外，离兄可还有什么需求？” 听闻此言，离阳想了一会，便摇了摇头：“并无其他了，这拍卖会一结束，我便要闭关做些准备了。” “届时大战开始之际，还望轩辕兄告知一声，我也好及时赶到。” 轩辕治自然点头答应：“一定一定。” 再有一会，拍卖会便进入了尾声，压轴宝物逐渐登场，倒是着实让离阳大开眼界，甚至有不少令他都为之心动，奈何现在身无长物，冰凝玉那边，也拿不出更多灵晶来，便只能作罢。 不过，离阳看上的宝物，也有不少人盯着，一番叫价之后，已然远超其真实价值，就算现在借助水镜传形，从本体那边拿来灵晶购买，也不太划算。 除非实在必要，否则，还是尽量不要在这种大会上购买，溢价严重。 待得拍卖会临近结束，冰凝玉那边却是又传来了消息。 “你是说，命妙想要邀请你参加接下来的玄阴会？”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命妙借给冰凝玉的灵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即便二人关系密切，也终究只是刚认识不久，除去心怀不轨以外，便没有其他可能了。 即便有，也概率很低，毕竟，此女并非人族，乃是敛皮族奸细。 “答应她，想来你也看出此女的不对劲了，我便实话告诉你。” “她是敛皮族伪装的。” 第418章 神选来袭 “……我明白了。” 其实不用离阳说，冰凝玉也隐隐猜到了些许，毕竟命妙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就算是天生自来熟，也不至于如此，又是借灵晶，又是邀约的，必定有所企图。 只是虽察觉到不对劲，但命妙毕竟是登灵修士，又是玄女宫的丹主，修为深厚，地位不低，若是连对方都被敛皮族吞吃伪装，那可想而知，宗门之中，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冰凝玉不敢想，也不敢相信。 直到离阳点明这一切，她才不得不在心中，给命妙盖棺定论。 离阳自然看出了冰凝玉的忧虑，但他并不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这老妖婆哪里值得他这样做，换洛芷来还差不多。 照例沉声吩咐道：“明白就好，给我盯住她。” 若是能借助这命妙，弄清楚敛皮族究竟是在下怎样一盘大棋，届时大战开始，离阳也好应对，不至于手足无措。 在他的授意下，冰凝玉很干脆地答应了命妙的邀请，约定在三日之后，于清绝山外，西北天星谷相见。 好端端的大会却是要脱离大阵举办，想来也是为了避开两位问天的监视，只不过对方这样做，意图是否有些过于明显？ 还是说，敛皮族虽然可以完美伪装外貌与气息，但终究是异族，即便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却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 倒是有这种可能，毕竟与之同源的蜮娘，也显现出较为古怪的性情。 不管如何，这也就是说，离阳有三天的时间准备，他可以通过提炼灵材，催生出更多的原初先天一气，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是以拍卖会一结束，与轩辕治告别，从冰凝玉那里取得了上品灵宝飞剑，又索要了大量灵材，便直入云埃天，随便寻了一处隐秘角落，布下简易阵法，就开始闭关静修起来。 此间诸事暂时告一段落，心神穿梭众界，原本只是打算简单探察一番各界的情况，却是在菲恩亚德的龙巢之中，发现有他人留下的印记。 深紫龙瞳扫视一眼，便激发了印记反应，显露出一道身影，正是韩御星。 一见面，便笑着说道：“多谢小友助我寻得大兄，我已然将他带离此界，小友可以安心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了。” “放心，此界坐标，我是绝不会透露于他人的。” 韩载阳被救出了此界，离阳也不必继续帮助对方，倒是省了不少事。 他执了一礼，笑着回道：“那就先恭喜前辈兄弟重逢了。” 韩御星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并指一点，便在面前空处划出一道裂隙，内里流光四溢，仿佛通往混沌未明之地。 他伸手从其中夹出一枚寒石，随手一甩，便落到了离阳身前。 “此物乃是我无景观信物，小友若是有空的话，可以来做客一番，我与大兄，必定设宴相迎。” 见离阳点头收下了，韩御星却是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以小友的修为，若是愿意的话，来我宗当个长老殿主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得，开始招揽了。 不过离阳已然入驻了乾清宫，虽然三品与二品还是有不小差距的，但他毕竟已经立足了跟脚，再贸然改换，恐怕又要上演一番如灭韩家满门这样的闹剧了。 别看无景观提倡静修己身，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其中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一时半会，又哪里说得清。 只是正当他打算开口拒绝之时，却是又突然间想到先前轩辕治所说，最近寒天北境大魔封印不太稳固，大自在寺的尊者都不得不向天下正派求援，这才抽调了大乾这边不少战力。 由此可见，情况必定十分危急，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小打小闹，虚惊一场了。 劫变将至，大魔封印必破无疑，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而已，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留在连城，未免有些自找麻烦。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可能发生大灾而不主动避开，便等同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得留条后路才行。 想到这里，离阳便将先前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思量片刻，才有了主意。 “承蒙韩宗主厚爱，只是我困于因果，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可否先领个虚职，日后再正式入驻？” 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这样做，有点像是占坑不拉屎。 但韩御星却是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 随即甩出一枚令牌，同时解释道：“这便是我宗客卿令牌，小友且拿去，每月皆有十灵晶的俸禄。” “待小友日后了结自身因果，我便在宗门之中，为小友兴建一殿，享殿主之位。” 不得不说，二品宗门就是豪横，哪怕是区区挂名客卿，每月也能拿十灵晶，离阳如今身为乾清宫采虚殿殿主，每月也不过五十灵晶，宗门之间的差距，显露无遗。 拿到客卿令牌，离阳当即便朝韩御星执了一礼：“多谢宗主成全。” 他的改口，令韩御星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身形便渐渐消散，再不见踪影。 却不想离阳刚打算出去看看部落，四散纷飞的光点竟是又突然间汇聚凝塑成韩御星的身形，这一幕，令离阳有些不解。 好在韩御星当即便说道：“忘了告诉小友一件事情了，我大兄把他在此界的载体留下了，能助你一臂之力，可要好好对待。” 撂下这句话，他便再次化作点点星光消失，无影无踪。 “载体？”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稍加思索，便回忆起了韩载阳的白毛红眼少女形象，合着此人非但不消除自己的黑历史，反倒保留了下来，也不知是图什么。 至于反过来帮助自己，这就显得到有些不可能了，毕竟那具载体充其量也就神徒级别，如今又失了韩载阳这位登灵大能的操控，单凭原生意识，自主生灵，纵使能够成长，速度也远不如离阳。 这又能帮到什么呢？ 是以对此，离阳只当是拙劣的借口罢了，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那具载体而已。 他摇了摇头，转瞬间便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操控着龙躯，缓缓走出了巢穴，随后扇动背后蝠翼，一飞冲天，开始巡查部落四周的领地。 龙裔欣欣向荣，自打那次人前显圣以后，岩铁领的人类便陷入了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踏入雨林，至于那林奇，也离开了此处，似乎是前往了王都。 离阳于天际翱翔片刻，将四方上下一览无余，确认没有出现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打算回龙巢继续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两道邪恶的气息却是突然间在领地边界显现，并且瞬息而至，离阳刚一探查到，对方便已然来到了附近。 借助生息领域，他嗅到了独属于死亡与黑暗的味道，其中也夹杂着神力。 显然，来者不善。 第419章 诅咒 巴尔与巴图是双胞胎，也是纯正的黑龙，更是典型的恶龙。 他们自幼时便显露出了独属于黑龙的邪恶天性，时常袭击人类村庄，抢夺牛羊，并且阴险狡诈，前来讨伐的冒险者总是无法准确找到两兄弟的藏身处，亦或者被埋伏在沼泽中的他们偷袭，在酸液吐息下尸骨无存。 等到长大成年以后，他们便开始干所有巨龙都爱做的两件事，收集财宝，和掳走公主。 这下附近诸国可就遭了殃，时不时就有商队被劫，公主被抢，久而久之，当两兄弟的巢穴之中堆满了亮闪闪的珠宝和金币，又囚禁了许多公主之时，这些小国，已然名存实亡，很快便消失在时代的滚滚浪潮之中。 他们的确作恶多端，也因此，受到了邪龙神的注意，通过神赐成为神选之后，便变本加厉，将龙爪伸向其他种族，侏儒、矮人、精灵，诸如此类。 而如今，在邪龙神的授意下，两兄弟来到了卡米拉大森林，准备清除叛徒。 也就是改信生命龙神的奥伯托。 “他为啥要这样做？”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巴图简直不敢相信，毕竟哪有黑龙信奉生命龙神的，他们天生就是混乱邪恶阵营，再不济，也起码是中立邪恶，与秩序侧是完全沾不上边的。 黑龙天性如此，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龙巢里睡大觉，是绝然做不到的，必须得出去灭个小国，把公主和宝库打包带走才舒坦。 血脉之中流淌的黑炎之血，是毁坏与死亡的代表，是终焉与寂灭的象征。 “不知道，或许是老糊涂了，他是上一代的黑龙。” 奥伯托已然活了很久，与两兄弟差了近乎一个世代，算是他们父母一辈的龙，可能大限将至，脑子不太清醒也很正常。 不过，这些也与他们无关，探查情报不是黑龙的强项，尽快把对方杀了，再回去抢夺财宝和公主，然后在满载金币的龙巢之中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才是最实在的。 “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直接上！” 当离阳感应到二龙的气息时，对方也发觉了他的存在，两边都知道各自的目的，于是乎，战斗一触即发。 巨龙之间的战斗，向来是直接显现出龙躯的，毕竟虽然人形更为灵活，但也丧失了龙鳞的保护，防御力和抗性都大大下降，原本较小的伤害，也容易造成不易愈合的创口，这在生死搏斗间，是非常致命的。 因此只见三头黑龙在天际翱翔，就如同雄鹰一般，每每掠过之时，才发动攻击，并且不管打没打中，即刻便回转躲避，再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周而复始，比拼的主要是体力和耐性，稍有分心不注意，便容易遭重，优势就是这样一点一滴被逐渐拉大的，进而决定胜负。 “你近距离目睹了邪环神术，在邪恶，死亡，黑暗领域有所涉足。” “你近距离目睹了湮灭神术，在毁坏，破灭，终焉领域有所涉足。” 两兄弟使用的神术同源，但所表现出的形式并非完全相同，哥哥巴尔更擅长施加一系列诅咒，弟弟巴图，才侧重于完全的毁灭与破坏。 这也是邪龙神所掌握位格的具体延伸，和生命龙神所主导的希望，是一样的。 虽然这两头龙没有真正达到半神境界，但也没有差多少，又因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一时间，离阳竟是落入了下风。 不过，这一切只是他刻意为之，尚未真正动用位格之力，想看看对方是否还留有后手。 毕竟按理来说，既然是邪龙神派来的，就应该清楚离阳的实力才对，不会像现在表面上这样僵持，显然也是存了试探一番的心思，只可惜，被离阳看穿了。 察觉到这一点，三龙于天穹之中争斗了有一会，他便装作一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心念一动，当即展开生息领域，打算进行位格碰撞。 “愚昧无知的邪龙神信徒，你们应当见识下，独属于生命的光辉。” 准神与半神最大的区别，便是位格的掌握与否，这也是真神领域的划分，就好似元丹与凝归一般，乃是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 “老东西，你真是脑子糊涂了！” 在离阳动用位格之时，两兄弟也将各自的神术融合，催生出独属于邪龙神的位格，二者一经接触在一起，便消失于无形当中。 显然是相互湮灭了。 生命与死亡并非相互克制，而是一体两面，概念上的逆转，让两边的性质截然不同，就好像是水遇上了火，当火被熄灭之际，水也因热量蒸发殆尽，代价是相互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 在接下这一招，自以为摸清了离阳的实力之后，两兄弟便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大招，即邪龙神所赐下的一件神器，贝哈拉的哀悼之杖。 据说这是来自一位强大巫妖的法器，其中寄宿了太多恶魂，如果持有者心智不坚，就会被其蛊惑，变成傀儡，任人宰割。 一经显现，此方天空便电闪雷鸣，天相异变，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伴随着寂灭与死亡。 一把神器掏出来，两兄弟便毫不犹豫地直接动用了，显然是打算打离阳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就算是神器，也要看掌握之人的实力如何，越强大，所发挥出的效用才越惊人。 见状，离阳也意识到了这玩意的不对劲，幸好他早有准备， 先前生命龙神所赐下的祝福，可是还没用呢，如今却是派上用场了。 一瞬间，他便感知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幽幽目光投下，龙躯阴冷无比，好似被冷冰笼罩，生息领域带来的温暖无法驱散，唯有生命龙神的祝福，能够长存。 “你遭受到了上古巫妖贝哈拉的诅咒，灵魂将进行长达七天的即死判定。” 合着原来是主要作用于精神领域的攻击，这对于其他生物来说自然非常致命，但落到离阳身上，便是挠痒痒了。 什么上古巫妖，不过都是小界生灵，在半步金带境的元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即死豁免的提示音不绝于耳，离阳装作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等待着机会，将两兄弟一击必杀，不说一网打尽，但至少也要留下一只。 但就在这时，一道白色流星，在天际突显。 第420章 分点 莱西维尔有很多称号，祂是血肉之主，也是畸变国度的君王，更是寄生族裔神。 祂所掌握的位格也千变万化，由血肉这一概念延伸出来的事物，要比想象中还要多。 毕竟，万般生灵，都是由此所造，无论是巨龙，矮人，精灵，载体的本质，并无任何不同。 关键在于精神，意识凌驾于肉身。 但那，便不是星界众神能够驾驭的了，毕竟祂们也拥有思维，虽然载体多种多样，可魂灵从未更改，即便掺杂了神性。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不会思考，便又与死物何异？ 总而言之，凭借位格的特殊性，再加上于万年前的诸神之战做局，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莱西维尔虽然只是中等神力，但祂的日子一向过得极为滋润，无需为信仰发愁，整天待在自己的位面之中，享受着底下教众的供奉。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用双手撕开晶壁，一言不合，便把莱西维尔痛打了一顿。 自此，祂便失去了作为神明最宝贵的财富，自由。 除去几位主神以外，其他神明皆要为了信仰奔波劳碌，受缚其位，不得逍遥自在，莱西维尔算是少数能够随心所欲分配时间的中等神，祂自然非常珍惜这一点。 只可惜，世事难料。 “可恶！” 被人闯进家门痛打了一顿不说，如今居然还强迫祂操控如此羸弱的载体，去帮助另一个凡灵，真是欺神太甚。 可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愿，在意识到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以后，服从便变成了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以韩御星展现出的力量，莱西维尔毫不怀疑，自己一旦不顺着对方心意来，必死无疑。 “如此强大的人类，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祂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毕竟按理来说，能够弑神之人，绝不会籍籍无名才对。 “算了，先救这头老龙。” 不过在见到离阳遭受诅咒，疑似濒死之时，莱西维尔便暂且抛却了诸多杂念，打算出手。 有韩御星命令在前，若是离阳遭重，莱西维尔自然也不会好过，二者现在，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血肉位格瞬间显现，两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庞大的龙躯之中，便增殖出大量恶性肿瘤，畸变倏忽间蔓延全身，就像是胀大到极限的气球一般，一下子便被戳破了。 于血肉四溅之中，莱西维尔得以显现真身。 “你近距离目睹了血肉位格，在血肉领域有所涉足。” “你遭遇了血肉之主，畸变国度的君王，寄生族裔神，中等神莱西维尔！” 对方的突然出现，显然令离阳极为警惕，毕竟名头听起来便不像是秩序侧的神明，又是中等神力，非常难对付，至少对于现在而言，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但当他看清楚此神的样貌之时，心中的疑虑担心便暂且打消，取而代之的，则是古怪。 离阳盯着白毛双马尾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宗主派你来的？” “宗主？听起来，你似乎是他的下属。” 莱西维尔虽然没听过什么宗主，但也能够从语境之中，理解大致的意思。 “算是。” 离阳点了点头，确认了来者是友非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即便抬手先将那件神器，贝哈拉的哀悼之杖摄入掌心。 材质类似于骨头，这也很符合巫妖的身份，能够从其上感知到浓郁的死亡气息，极为不凡。 “没有相应的神咒，是无法催动神器的。” 莱西维尔随意提醒了一句，然后便从身上分化出万千肉虫，顺着修长的大腿爬下，将两头黑龙的血肉残渣一并吞吃殆尽，不留分毫。 “真难吃。” 吃完还评头论足了起来，皱着眉头，这样的话语从一位天真少女口中吐出，反差感极大，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而听祂这么一说，离阳便眉头一挑：“既然你这么说，那是知道了？快点告诉我。” “还有，这两头龙的嗉囊，也一并交出来。” 离阳此般近乎命令式的语气自然让莱西维尔很是不爽，毕竟祂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从来只有祂降下恩赐给凡人，而不是凡人向祂提出要求。 只是刚想显现神威，教训一下这个愚昧凡人的时候，却是在不经意间撞上了离阳的视线，对方的眼神，与韩御星似乎并没什么两样。 漠然，浩大，无情，不仅仅是自己，好像就连这个世界，在对方眼中也是渺小至极，不值一提。 这一刻，莱西维尔不禁又回想起先前的遭遇，祂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可能就连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韩御星的那顿暴打，已然让莱西维尔逐渐失去了神明的高傲，亦或者说，是无谓的自尊。 在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后，纵使再怎么狂妄，也会收敛些许。 口中念叨着晦涩莫名的语句，这是神咒，然后又将两团事物随手丢给离阳，这是嗉囊。 巨龙的嗉囊之中往往装着一些很重要的宝物，算是价值最高的部位，对于离阳来说，龙头被抢没什么，但这嗉囊，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并不着急打开，反正待会有的是时间清点战利品，离阳再次看向了一旁的莱西维尔，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安置这位神明。 虽然有对方在，离阳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必担心邪龙神和破坏龙神的报复了，但载体的升华，莱西维尔也帮不了多少。 毕竟，双方所掌握的位格不同，生命与血肉虽然密不可分，但终究并非一样。 就好像是一条道路的两种走法，没有优劣之分，只看到底能走多远。 察觉到离阳近似审视的目光，莱西维尔有些不舒坦，当即便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需求，凡人，一并说来便是。” “你的信徒很多吗？” 离阳没由来突然这样问到，令莱西维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祂微微颔首，有些自豪地回道：“当然，我的簇拥者，遍布各个位面。” “无论在哪，你都能听到血肉之主的名字，那是他们在为我唱颂歌。”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笑着说道：“既然这么多，那不如，分一点给我？”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他的表情，却是很认真。 第421章 逆转 （欺神太甚！欺神太甚！） 信仰是神明的根本，失去了教众，神明虽然不会直接死亡，但却会变得极度衰弱，需要长久的沉眠，就如同曾经的韩载阳一般。 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其他神明图谋不轨，意图争夺位格，便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是以可想而知，离阳这番话，对于莱西维尔来说，无疑是在釜底抽薪，想要窃取祂的根源力量。 祂又怎可能不会生气。 上一次发这么大火，还是诸神之战时期，祂最辉煌的一座神庙被战争摧毁了，气得莱西维尔当即离开了自己的血肉位面，将手伸到了主物质界，让发动战争的一方全军染上了可怕的瘟疫，在不断的血肉畸变当中，极为痛苦地凄惨死去。 如今，祂听到离阳所言，心中也起了相同的念头，甚至于更加残忍，想要把离阳大卸八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可惜，祂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不敢真正说出口，否则韩御星留在祂身上的禁制，恐怕就要发动了。 血肉位格带来了强大的神力和非凡的神通，却也令莱西维尔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祂不会像一些神明一般，为了独属于神的尊严慷慨赴死。 毕竟失活的血肉，只能算是一滩烂泥，与生命背道而驰。 不过，纵使不能直接开口拒绝，莱西维尔稍加思索，却也想到了主意。 祂沉声道：“我的信徒信仰都很坚定，因为摇摆不定者，要么早就自行退出，要么，已然成为了食粮。” “即便我下令让他们改信，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我对他们不满意，必定会自尽以表忠诚的。” 很委婉的说法，身为血肉之主，祂还是头一次这样说话。 “却是我忘记了，你属于邪神。”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这才后知后觉。 邪教都是极为偏执的，若是贸然将其底下的信徒挪用过来，恐怕非但连信仰提供不了，反倒会造成各种麻烦，得不偿失，十分不划算。 念及此处，他便彻底断了从莱西维尔那里吸纳信徒的念头，不过却是没有完全放弃，毕竟好不容易得了一位拥有中等神力的神明，单纯拿来当打手，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离阳思量片刻，却是灵光一闪，当即看向莱西维尔，幽幽目光，令对方有些毛骨悚然。 “血肉和生命位格很相近，如果你主动献上忠诚，成为从神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一飞冲天，直达中等神力？” 神明之中也分有主神与从神，都归于一个神系，不过所掌握的位格，却不尽相同，主从之间没有明确归属，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主神调用从神力量。 但如果位格领域较为靠近的话，是不是便可以相互融合，从而达到升华呢？ 就比如，强制让莱西维尔信仰离阳，从而夺走对方的神力，无需发展信徒，即可达到能够接引本体力量降临的程度。 这样的话，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便指日可待了，或许还要比泰拉那边更快。 至于这之后，莱西维尔会变成什么样，却也不是离阳所要考虑的事情，反正即便失去了大部分神力，神明也不会完全消失，毕竟和位格绑定在一起，已然逐渐演变成某种概念了。 他的这一提议，令莱西维尔亡魂直冒，不过纵使内心慌乱异常，但表面上，仍旧镇定自若。 莱西维尔非常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面不改色，否则离阳恐怕就会直接下手了。 更何况，对方所说的，也的确无法实现。 莱西维尔摇了摇头，淡然回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主从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支配，一旦拥有了神性，便等同于超脱了凡俗，再无什么信仰可言。” “神与神之间，并不存在明确的上下关系，除非，甘愿主动成为神选，这样便可通过神赐，接收大量神力祝福。” “哦？是吗？” 听祂这么一说，离阳却似乎仍旧有些怀疑，目光时不时在莱西维尔身上扫过，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离阳思索了片刻，便顺着对方所言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成为你的神选？” “没错，只要成为我的神选，你就能获得我的绝大部分神力，同时继承血肉位格。” “进而一跃从现在的半神，升华为中等神力，基本上除去各神系的主神，所向无敌。” “怎么样，很划算对？” 莱西维尔的言语间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或许就连祂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亦或者说，这只是邪神的口癖。 但不管是真是假，离阳对此，都持有怀疑态度。 毕竟神选也并非自由之身，既然接受了上神的赐福，一定程度上，也受其支配，在神力的侵染下，能否保持自我，都是个问题。 不过，他稍加思索，却是点了点头：“好，那么，现在就开始。” 此言一出，莱西维尔却是有些懵逼了，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认为离阳会答应。 毕竟虽然成为神选，的确可以通过赐福接收大量神力，但神选之所以被称为神选，也是因为其力量完全来自于上神，受制于上神，只要稍不满意，便可直接收回一切，变为一介凡灵。 虽然已获得的位格无法直接抹除，但失去了神力，空有位格，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就好像拿着枪，但却没有子弹，只能当作烧火棍使。 只是，虽然对离阳的反应有些意外，但莱西维尔却也没有拒绝，倒不如说，这正合祂心意。 当即将自身的位格显现，在一团扭曲的血肉之中，诞生出独属于生命的光辉，逐渐侵蚀四方。 在这诡异光芒的照耀下，离阳的载体开始发生极大的变化，龙躯之上，不断有血肉增生。 莱西维尔念动晦涩的神咒，给离阳魂灵打下独属于祂的烙印，自此，便失去了自由，意识由祂掌握。 只可惜，棋差一招。 “你做了什么？！” 原本见对方中计，庆幸不已的莱西维尔悚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奴役离阳的魂灵，甚至于在其面前，祂就好像凡灵一般卑微。 感受到自身的神力正在不断被抽离，连同位格一起加持于离阳，莱西维尔瞬间慌了神。 “停下！” 第422章 臻蓝 “你接受了血肉之主的神赐祝福，在血肉领域的造诣大大加深。” “你接受了血肉之主的神赐祝福，在畸变领域的造诣大大加深。” “……” 位格的继承，神力的灌注，使得离阳超凡脱俗，如临真神之境，载体之上原本胡乱增生的血肉开始收缩，一切又恢复原样。 而与之相反，莱西维尔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竟是连悬空飞行都保持不了，小腿一软，便直接跌落下去，好在祂眼疾手快，抓住了离阳的爪子，才没有从万米高空摔倒地面，变成一团肉泥。 “该死！” 祂眼神极为怨毒地昂首注视着离阳，是对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但随后，神力充盈，位格融合产生的波动骤然扩散开来，狂风吹拂席卷，使得莱西维尔一个没抓稳，又往下滑了几分，若不是拼命咬牙扣住一枚凸出的龙鳞，恐怕真要粉身碎骨了。 祂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云雾朦胧间，隐隐能够窥见底下的地面，如此之高，竟是令祂感到有些恐惧。 作为神明，居然会恐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若是放在以前，莱西维尔是绝对不会害怕摔死的，而现在，失去了大部分神力和位格的祂，已然与凡人无异了，这么高摔下去，必定死无全尸。 即便没有了血肉位格的影响，作为生物的祂，也觉醒了最基础的求生本能，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生死刹那间，莱西维尔却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离阳硕大的头颅，脑海之中，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那就是向对方求救。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保全自身性命，只能看离阳出不出手了。 只是，作为神明的自尊，以及对方所做的一切，令祂十分厌恶这个想法。 如果说之前只是主从关系，那么现在，因为离阳褫夺了莱西维尔的神力和位格，他们之间，已然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向仇人祈求什么的，实在难以接受，但生存的本能，又令祂无法慷慨赴死。 一时间，莱西维尔便陷入了纠结的沉默。 “这便是中等神力么？” 离阳缓缓睁开双眼，他感受到体内充满了力量，就仿佛一念之间，便可改换天地，日月星辰皆由他掌控，实在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实力骤然膨胀太多，一时不适应而滋生的错觉罢了，等到本体力量降临，才是真正的一念生灭万灵，诸界任我遨游。 “看来，是时候收摄此界冥数，提炼大药了。” 载体的强度已然足够承载本体了，刚好大乾那边大战在即，若是尽快吞服大药修炼，便可登临五转之境，进而发挥先前所得的那枚赤极大药的效用，一路攀升。 本体与先天之影密不可分，本体这边晋升了，先天之影那边的实力也会有所增强，但并不能完全同步，届时还需借助水镜传形，再送一些原初先天一气过去才行。 由于所修功法的特殊性，再加上系统的加持，越阶作战，以下伐上对于离阳来说轻而易举，乃是家常便饭，可想而知，若是他借此机会登临七转之境，恐怕实力，已然算是登灵巅峰了。 这样的话，届时大战开启，除去问天强者以外，离阳便无需惧怕任何人了。 念及此处，他便心神相合，打算接引本体，但就在这时，一阵呼救声引起了离阳的注意。 “救救我！” 他低下硕大的头颅，暗紫色龙瞳一看，便发现莱西维尔正挂在自己大腿上，摇摇欲坠，长久的拉伸已然让对方的手臂麻木，很快便要完全抓不住鳞片，然后低落下去，活活摔死。 堂堂神明，居然沦落到这般下场，见到这一幕，离阳也不禁觉得，自己做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但补偿自然是没有的，他并不自愧难当，只是单纯觉得有些碍眼。 莱西维尔已然陷入了绝望，但当祂看到离阳的头颅转过来之时，内心竟是涌现出莫名的希望，忍不住用期盼，乃至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当神性逐渐被剥离，肉体便会反过来影响精神，莱西维尔，已然逐渐与载体融合。 或许很快，这世间便没有什么所谓的血肉之主，只有一白毛红眼双马尾少女了。 离阳转动巨爪，像抓蚂蚁一般，拎着莱西维尔的腰部，将对方提了起来，放在掌心。 一人一龙对视着，他从此女的眼神当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怨恨与不满，却是不禁摇头轻笑。 “放心好了，你的神力和位格，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 “待会，我就会还给你。” “？！” 莱西维尔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离阳这话说的，就好像祂的神力与位格极其廉价，根本没有占为己有的价值。 那祂为此奋斗数千年，绞尽脑汁算计众神的意义有何在？ 想到这里，莱西维尔再度陷入了沉默，而离阳也并不在意此女的想法，他抬首长吼一声，挥动背上的蝠翼，闪动飓风席卷四周，庞大的龙躯，便倏忽间不见，直上云霄。 高度不断攀升，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莱西维尔难以呼吸，好在离阳的神力一定程度上庇护了祂，免于被直接憋死。 但如果到了宇宙真空环境当中，也会因为各种射线辐射而死。 “你想做什么？” 见离阳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莱西维尔便不禁这样问到，祂不知道对方是发什么疯，就算是想去星界或者其他位面，也无需这样，直接打开传送门就行。 离阳没有回答，他现在的心神，已然和本体那边渐渐同步，待得龙躯冲出星球，到达一片死寂，宁静无声的宇宙之中，两轮浑天大日，便同时浮现于太阳两边。 那是本体的双目。 一瞬间，不仅仅是莱西维尔，菲亚恩德上的生灵，星界诸神，甚至于其他位面之中的文明，都莫名感受到了一道漠然浩大的视线。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一切，齐齐抬头望向天空，苍穹之中，有一张面目缓缓浮现。 正是离阳。 在这道未知目光的注视下，庞大的龙躯顷刻瓦解，显露出离阳的真身，他的意识不断拔高，跨越时间空间等一切阻隔，所到之处，光芒万丈。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抹新生之蓝，悄然乍现。 第423章 五转 莱西维尔似乎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实打实的噩梦。 在梦中，祂竟然失去了大部分神力与最重要的血肉位格，从高高在上的神明，变为了弱不禁风的凡人。 “真可怕啊……” 神明应当没有恐惧才对，但既然都做梦了，那害怕，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是否意味着，祂真的在向凡人转变呢？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还没来得及细想，莱西维尔便眼前一黑，随即却又缓缓亮了起来，以至于有些刺眼，不禁微眯。 祂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额头上，想要遮蔽射向自己的光线，同时竭力睁开双眼，试图看清周围的一切。 然而，这时祂才悚然间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过于纤细与白皙了。 就好像，是少女一般。 “你醒啦？” 还未等莱西维尔反应过来，一道如清泉作响的动听声音，便在祂耳边响起，吸引了注意力。 转头一看，一位留着包子头，身着青衣，有些婴儿肥，模样娇憨的少女便映入眼帘，正有些好奇地盯着祂。 对方的形态似乎有些特殊，类似于巫妖，至于魂匣，可能便是飘在身后的那把玉白长剑了。 但莱西维尔从此女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死亡的气息，相反，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就好像其中寄宿了一方小天地一般。 “你是谁？” 祂这样开口问到，声音尖细，是很明显的女腔。 这再次印证了，似乎噩梦已然成真。 “唤我素光便是，老爷事先吩咐过我，你一醒，就去云台找他。” “老爷？你的主人又是谁？” 莱西维尔从床上坐起身来，赤足踏地，想要行走，但或许是昏迷了太久，亦或者说其他原因，总之，祂对于这具躯体的掌控还不够。 若不是及时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八仙桌，恐怕便要直接跌坐在地，摔一个屁股蹲了。 “老爷就是老爷，他也是你的老爷。” 素光的回答，显然令莱西维尔很不满意，祂可是血肉之主，即便是在星界众神之中，也算是中流砥柱，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凌驾于祂之上，自称为主人？ 不过祂也没兴趣和一个奴仆计较，尤其对方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傻乎乎的，脑子不太灵光。 “云台在哪？” 素光张嘴轻吹一口气，便生出一道清风，将房间的镂窗推开，显露出外间的景色。 她伸手指向远处，笑着说道：“喏，就是那里了。” “老爷闭关结束之后，便时常坐在那里，感悟余韵。” 顺着素光的手臂，莱西维尔转头望向窗外，定睛一看，便发现层层云雾之中，有一玉台浮空，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身影，只是相隔太远，看不真切。 祂静静注视了一会，待得躯体重归掌控，才行动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当经过梳妆台时，镜子里显现出来的模样，还是让莱西维尔忍不住瞥了一眼。 果然，祂真的变成了一位白毛红眼双马尾少女。 这也就意味着，噩梦成真。 莱西维尔不由呼吸一窒，但祂的脚步也只是停顿了片刻，便继续朝外间走去。 在祂看来，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必须去见素光口中，那位所谓的老爷。 不过，在莱西维尔推开门走出房间的时候，外面的景象，却是令祂有些惊讶。 云雾朦胧，看不见脚下是否有道路，大日高悬，近在咫尺，却是感受不到分毫炎热，此间仿佛凭空立于云天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见状，莱西维尔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想要求助于素光，然而祂扭头一看，便发现哪里还有对方的踪影，就连那柄疑似魂匣的长剑，也随之一同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都悄然无息地发生在一瞬间，祂根本没有察觉到。 于是乎，莱西维尔只能硬着头皮，先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待到踩实了，有了支撑，才敢继续第二步。 好在虽然行进速度缓慢，但距离云台也不远，祂很快便临到了近处，只是，这时眼前的一幕，又令祂犯了难。 悬阶，无有任何连接部分，单单只有一块块长条白石，凭空浮在半空之中，蜿蜒如山路，盘旋而上，直达云台。 目的地近在眼前，纵使再怎么困难，也不可能放弃。 莱西维尔深吸一口气，便轻手轻脚地踩了上去，每走一步，就要停歇片刻，看准下一处落脚点，以免踩空。 而在这过程之中，眼角余光免不了会瞥见下方的景象，高处不胜寒，心惊胆战。 或许是一刻钟，也可能是半个时辰，对于莱西维尔而言，却仿佛经过了数个千年，一个纪元，祂跨越所有的悬阶，抬首一看，云台已然到了。 “老爷，她已经到了。” 素光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这里，恭敬站在一旁。 那道神秘莫测背影不为所动，仍旧端坐悬于空处，有周天星辰环绕，五色玄光交相辉映，神异非凡。 莱西维尔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绝强的气势，是星界众神远远比不上的，二者根本不在一个维度，强行放在一起做比较，也只是自取其辱。 祂一时竟是不敢开口，被无形压力所慑，只得恍惚之间，慢慢朝对方走去。 而就在莱西维尔靠近之时，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周身玄相尽数收敛入体，眉心神印又添一道浑痕，这代表他，已然登临五转之境。 “大药效用还未完全吸收，还需沉淀一番，再吞服那枚赤极大药。” 稍稍感知了一番体内气机，做了些许打量，离阳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莱西维尔。 “看样子，你很疑惑，很不解。”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那，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闻言，莱西维尔忍不住这样问到，祂现在脑子都是昏的，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好是坏，只要能让祂摆脱一无所知的茫然状态，就行。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大手一挥，一念之间，周身景象瞬息变换，天地重塑，显露出无数云埃界。 “如你所见，此处，乃是上界，而你原先所在的地方，不过一沙一砾。” “你已然跨越了界域的阻隔，登临无穷无极之境。” 看着眼前的一切，莱西维尔怔怔不语。 第424章 刑君 不同于海拉，莱西维尔的飞升并不是离阳所为，关键在于对方的载体，与韩载阳之间，有莫大的关联。 也即是因果。 当离阳收摄完菲亚恩德的冥数之时，莱西维尔虽失去了未来，但却假借载体的因果，得以显现于天罡大陆，完成了界域跨越。 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至少离阳问过百闻宝鉴，天罡大陆的历史上，并没有同样的记载。 如此看来，主要还是因为韩载阳，可能与对方所修功法亦或者身上的某件宝物有关，能修到登灵级别的修士，各个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想到这里，离阳便打算将莱西维尔送入无景观，让那两兄弟为之烦恼去，只是他随即却又回忆起先前韩御星所说，希望他善待韩载阳的遗蜕。 或许这位斩神大能，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才事先提醒。 但不管如何，对于离阳来说，只有有用之物，有利用价值之人，才能留在此处，海拉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九公主，也勉强算一个。 是以他看向莱西维尔，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不禁摇了摇头。 “你若是想回去，我现在便可送你回去，继续当你那血肉之主。” 从对方身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异之处，气息更是与凡人无异，又不像海拉一般，拥有绝强的计算能力，完全是废物一个。 闻言，莱西维尔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同意，但临到半途，祂却是又有些莫名的犹豫。 作为血肉之主，活了上万年的神明，祂一向高傲，并且也有相应的资本，毕竟主神之下，祂为巅峰第一人，血肉位格赐予了不死不灭的特性，即便是同为生命领域的其他神明，也拿祂没有办法。 但如今，新世界的降临，让莱西维尔知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求生的本能，让祂想要尽快离开此处，回到原本的位面之中，尽情享受信徒的供奉。 至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就当作了一场必将被遗忘的噩梦，被掩埋尘封的记忆。 但与此同时，魂灵之中，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神性，却又让祂有些不甘。 一时间，纠结万分，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想想，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寻我。” 见莱西维尔百般纠结，离阳倒也没有催促，反正他家大业大，养个闲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 听闻此言，莱西维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祂抬头一看，却发现周身的景象瞬间拉伸，离阳的身形倏忽间远去，一刹那便化作芝麻一点。 祂再扫视四周，便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先前的房间之中，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而已。 不过当莱西维尔转头望向窗外之时，云台之中，并无离阳的身影。 祂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再次做梦。 于是呆呆坐在床边，双目无神望向空处，内心激烈挣扎着。 大手一挥将莱西维尔送回去之后，离阳便对着一旁的素光吩咐道：“去，将离火精晶拿来。” “是，老爷。” 素光点头应声，随即便御起剑光，转瞬间消失不见，前往库房之中，取用离阳所要求的灵材。 由于域外无尽虚空之中的天材地宝多且杂，整理便交由了海拉，借助人工智能的强大算力进行精确分类，省得离阳亲自动手去找。 不过片刻，素光便托着数十枚离火精晶回来了，离阳抬手将这些珍贵灵材摄入掌心，催动五行法则，开始引动其内蕴有的离火之力。 他此举并非是为了参悟火行一道，而是打算点化第五元灵，毕竟境界已然到达了五转，神印再添一痕。 因所修功法大五行天地真经极为特殊，若是想要突破大境界，离阳就必须补全五行，凝归入元丹乃是真意，元丹晋化玄乃是法则，而化玄升登灵，自然便是权柄。 如今水行权柄已塑，相应的，其他四行也要提上行程，而在这其中，与水行相对的火行，便是最佳选择。 正所谓水火不相容，二者若是能控制在一定限度，此消彼长之下，便可进入动态平衡，不至于因相克之理，而体系彻底崩溃。 更别说水为阴，火为阳，阴阳相合，刚柔并济，自成一体，为之后其他三行的加入，打下了较为良好，且不易冲突的基础。 是以于情于理，都应该如此。 伴随着大量的离火之力被离阳引出，原本赤红一片的离火精晶逐渐褪色，只剩下死寂一般的苍白，最后甚至即便无有外力干扰，也直接碎裂为了齑粉，随风飘散，再不见踪影。 “凝！” 他手中掐弄法诀，轻喝一声，言出法随，在火行法则的引导下，离火之力就好似手中粘土，随意摆弄，渐渐塑造出了人形。 待其初具规模，除去面目以外，其他各处皆已完备，就好似是一无主木偶。 此时离阳要做的，便是画龙点睛，为死物添神，由静生动，衍化元灵。 “去！” 他并指一点，将凝聚在一起，到达极限的离火之力自头顶天门灌入木偶，一瞬间，千百张面目混沌一体，变幻不休，最终，停在了一与离阳有九成九相像的容貌之上。 二者唯一的区别，便是其至刚至阳，眉目更为锋利，好似刀削，面如铜浇铁铸，一看便觉得正气凛然。 只是在离阳眼中，对方的气息，却夹杂着一丝暴戾的味道，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审判者，而并非纯粹的侠义之士。 威严如山岳，不怒自威，一怒，便是冲天烈火，不死不休。 这倒也非常符合火行一道，当然，更多是受离阳所修影响，他手中的火，都是拿来焚烧罪孽的。 只不过这罪孽，是由他自己定下的。 也就是说你有罪便有罪。 离火渐熄，人形初显，在这火行之灵诞生的一瞬间，离阳心中，便玄之又玄地自动涌现出一个名字。 “刑君，你的名字，是刑君。” 定罪并非职责，它是纯粹的审判官，行刑者，只管惩罚，其余皆与它无关。 此言一出，天地巨变，红霞漫天，便好似苍天泣血。 于这般不祥景象之中，刑君缓缓睁开双眼，它瞳目之中，有火光跳跃，这火生于内，也出于外。 内外交加，身心皆受罪。 第425章 风暴中枢 火行显然比水行更适合杀伐，其至刚至阳，猛烈异常，不过传教起来，便不如水行了。 如刑君这般形象，也就适合摆在公堂牢狱之上，镇煞显威，若是放在黎民百姓屋中，便有些吓人了。 当然，军伍之士，山匪盗贼，武林中人之类的也会祭拜，以彰显武勇义气，只是这些人，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平民还是更喜好如秋娥这般，能够治病驱邪，疗愈身心，保一方平安的神明。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赤夏闯闯！” 赤夏人均武痴，勇武好斗，刑君到了那里，或许能有一番作为，再者说，也没有其他地方更适合对方了。 点化元灵之后，权柄的塑成才刚刚开始，需要大量的信仰灌注，催生神力，进而自天道那里分得些许道则，方可成就权柄。 这一过程往往需要耗费数百年，是以纵使化玄增寿千年，但若是所求权柄多了，便极有可能贪多嚼不烂，在大限将至之时，也没有收归所修之道必需的权柄，自然也突破不了登灵，功亏一篑。 不过离阳比较幸运，从燃灯老魔那里继承了天中界，内里生活有数亿人族，若是全部成为信徒，便勉强足够塑成五行权柄所需的信仰了。 补全五行，其实已经足够他晋升登灵了，毕竟他走的正是五行一道，只不过先天之影的出现，令离阳发觉了先天一道的巨大潜力，若是能掌握先天权柄，自然最好。 是以，他这才将刑君下放到别处，为的便是腾出信仰，留给先天权柄。 之前的秋娥，亦是如此，虽然那时离阳还没有决定要开发先天权柄，但他也想过，若是之后觉醒其他，比如阴阳权柄的话，天中界便不够分了，自然得早做打算。 虽然最终并非阴阳，但先天显然更为玄妙，并且本质上，也与阴阳并无多大差别，二者能够相互转化，也算是始终如一。 “是！” 刑君躬身抱拳行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化作一道烈光，一瞬间便消失于远方天际，再不见踪影。 雷厉风行，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目送着对方离开，离阳静静注视着逐渐落下的太阳，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心神倏忽间转到了泰拉界。 上界一天，下界百年，就这么短短一会，能源公司与官方政府的战争便已然持续了数年，原本繁华的都市在轨道打击下变成一团焦土，高楼大厦坍塌，平民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泰拉星满目疮痍。 一团名为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上，挥之不去，经久不散，遮蔽了恒星的光芒，看不见希望。 系统的普及，虽然提供了飞快的发展速度，使得科技日新月异，但却无法改变制度的缺陷，更重要的是，人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反倒因为个体实力的壮大，私欲愈发膨胀。 医疗科技的高度发达，却让战争烈度愈发恐怖，基本上只要没被炸碎，就有一线生机，然后被改造成生物兵器，继续无尽的杀戮。 剥削仍然存在，阶级依旧分明，在利益驱使下，总有人铤而走险，罔顾他人的感受，乃至于性命。 到了这个时候，系统的存在，反倒成为了当权者手中最厉害的统治工具。 系统似乎改变了一切，也好像什么都没变。 “编号克隆体已进入能源公司高层，正在搜集资料。” “编号克隆体已失去生命体征，正在派遣回收装置。” “编号克隆体被限制自由，正在进行自毁。” 废墟之下，是一个大空洞，这里被铅隔板以及复合材料笼罩，外界难以发现存在。 清冷的电子女声在此间回响，灯光依次亮起，显露出一排排生化培养罐，内里都是克隆体。 离阳随意挑选了一位降临，扯开连接在身上的各种管线，自培养罐中走出，赤身裸体，缓步来到控制终端上，海拉的模拟人格在一旁显现，从眼中射出光线，对载体进行扫描。 “这具克隆体是实验性版本，不太稳定，建议更换为上一世代。” 克隆体虽然能觉醒系统，但也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增强体质，为了快速提高实力，在诞生之初的基因编辑便提上了日程。 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的优化，性能越来越强，但相应的，稳定性也有所下降。 但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先报告一下情况。” 此言一出，海拉便也没有再继续劝说，当即调用自身算力，在一瞬间将图表整理出来。 如今的海拉，已然完全掌握了泰拉星整个互联网，在私人局域网之中也留下了监视程序，除去以物理形式存储的以外，其他一切信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剩下的这部分，便交由克隆体来处理了，依据基因模板克隆出来的躯体，在离阳心神的操控下，替换掉真正的人类，从而混入双方势力之中，打探消息。 现在，不管是能源公司，还是官方政府，内里都混入了不少克隆体，渐渐夺取了权力，甚至他若是想结束这场战争，也并非痴心妄想，而是真正能够实现的事情。 只不过，对于离阳来说，泰拉星自然是越乱越好，虽然这样会损失不少生灵，进而断绝冥数，但相应的，在这种情况下，也有机可乘。 “关于尘封历史，已经有很多条目分析，关键词锁定为风暴中枢。” 图表分析很全面，整合了海拉在互联网以及克隆体于线下搜集到的各种线索，最终将目标确定在一座被称为风暴中枢的地下秘密基地当中。 能源公司将这个地方藏得很深，并且在网上清除了一切有关的信息，就连线下的纸质资料，也被粉碎殆尽，若不是克隆体成功混入了高层，还真找不到这玩意。 “最高等级的防护吗？看样子，入侵难度不小啊。” 风暴中枢的立体结构全息影像浮现于身前，形似一枚插入地下的长梭，在浅层标注了大量防护装置，里面也有自循环生态，其中的技术人员是不会与外界有任何接触的，一切吃喝拉撒，都在基地内部。 他们就像是独立于此界之外，根本找不到替换的机会。 不过，离阳自有办法。 第426章 域外灵质 莱卡斯河系的科技，显然要比泰拉星更为发达，虽然离阳还没有完全掌握，但仅凭现在的级别，也足以碾压了。 确定了风暴中枢的位置，他便通过控制终端，打开了基地的下层。 伴随着厚重的金属闸门缓缓分离，无数隐藏在地下的电子线路便暴露在眼前，而在这些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绝缘体之中，有一座奇妙的装置，正在稳定运行。 深紫色彰显了它的神秘，底座之上，强场效应之中，是一枚正在不断转动的圆环，表面与内里总是在互换，让人分不清，哪边是外，哪边又是内。 这是铱环。 当克隆体的数量达到了万级别以后，普通的核聚变反应堆，便难以供应足够的电力，以维持基地运转了。 于是乎，铱环便应运而生。 这项技术脱胎于莱卡斯河系之中的铱星相曲发生器，由于两界的规则有所不同，离阳在其上进行了一定改良，在保证能够正常运转的基础上，基本功能也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并且完美继承了特性。 这玩意能够产生大量的能量，以至于可以借助相曲效应，将物质完全分解，随后在另一个地方重组。 也就是所谓的传送。 当然，活体生物若是经历了这一过程，便很难界定，究竟是传送，还是杀死原主，然后又重组出另一个极为相似的独立个体。 这涉及了伦理道德，以及灵魂方面，如果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空间转移，就必须加入灵能。 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这二者都没什么区别，反正他的心神本就是独立于载体之外，与肉身完全分割开的。 载体如何，不会影响到他，只要在基因层面上完全相同，心神便可趁机降临。 “准备好强殖装甲，以及武器。” 前面也说过，风暴中枢建立在地下极深处，并且有多种防护措施，电子信号根本无法访问，远程遥感操控，便变成了痴心妄想。 因此离阳必须借助载体，直接用心神跨越时空，降临操纵。 只是，虽然载体经过了多代强化，但也仍旧无法跟机器相比，是以必须要将装甲和武器，也一同通过铱环传送过去。 这次行动必定十分艰难，没有好的装备可不行。 “明白，正在启动。” 接收到命令的海拉开始运行相应的程序，库房闸门打开，一台全覆式外骨骼装甲缓缓升起，胸前核心处隐隐约约闪动的紫色，表明了它的动力来源，也是一枚铱环。 在离阳的操控下，载体走到装甲面前，前端自动打开，就好像是一张巨口，将人类吞没，原地只余机械。 伴随着一阵机括锁定声，装甲完全与载体契合，在设计之初便没有考虑到逃生系统，完全锁死。 “很好，准备进行铱环传输。” 基地内部的灯光逐渐黯淡下来，以至于完全熄灭，生化培养罐内的克隆体暂时停止了供能，陷入了预先设定好的休眠状态，所有的电力，都汇聚在一起。 铱环转动的速度骤增，相曲波开始发生，而与此同时，强殖装甲核心内部的铱环也开始共振，随即只见一道紫光闪过，如雷霆霹雳。 再然后，载体与装甲都没了踪影，铱环放缓了转动，电力恢复，基地重新亮起。 “传输完成。” 一瞬间，离阳失去了对载体的控制，他甚至完全感应不到载体的存在，很明显，分解又重组，哪怕只是一瞬间发生，也足以摧毁其上附着的任何意识。 这也就是说，并非真正的传送，而是跨空间复制。 待得重组完成，离阳才与载体重新连接上，装甲系统上线，磁盘内部存储的数据也一并复制了，但灵魂却没有，可见的确少不了灵能。 灵能也并非是什么神秘体系，仍旧属于格物科技，它脱胎于场效应。 [已到达浅层一区域，正在记录坐标] 第一次的传送是完全随机的，看来离阳的运气不太好，仍旧位于浅层，不过只要他继续深入，铱环就会记录下相应的坐标，之后再传送的话，便可随意挑选路径点。 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因此多次传送入侵，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正在扫描地形] “这里，似乎是自循环生物圈的上层。” 装甲没有探测到任何生命迹象，这里到处都是管道与机器，如此看来，离阳还没有真正意义上进入基地。 此处，还只是外部设施区域罢了。 [正前方发现通路，已暂时屏蔽监视] 借助悬浮技术，装甲得以近地飞行，从而确保不会产生任何噪音，至于图像以及动态信号，则由内置的海拉来解决。 顺着指引，离阳跨越一个近似蒸汽反应釜的大型设备，沿着所谓的通路，实则是维修作业机器人专用通道下去，来到了更深处。 密密麻麻的监视装置被海拉屏蔽，离阳得以继续前进，这里似乎是机器人的充电区域，存在着大量的作业机器人。 [正在骇入] 不必离阳多说，海拉便直接通过这些作业机器人，骇入了无人控制中心，在这之后，这些无处不在的机器人，便变成了他的耳目，监察一切。 科技的碾压，是很可怕的，尤其还是电子战领域，真要放到战场上，都是大炮对轰，反而不太明显。 [已规划路线] 由于无人控制中心内部储存了整座基地的结构图，以方便作业机器人到各处维修，接下来便简单多了，离阳只需按照海拉设定好的路线继续前进。 他很快便到达了自循环生物圈内部，但奇怪的是，这里也仍旧没有任何活体信号。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装甲扫描了周围的设施，从标识上来看，这里是人员宿舍，没道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离阳隐隐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灵觉指引着他，似乎只有继续深入，才能揭开谜底。 面对这种情况，若是本体，他自然会直接开溜，但区区载体，什么也不怕。 [高能反应] 继续前进，很快便到达了基地核心处，一团幽蓝色的物质，悬浮在聚变反应堆上，似乎正在吸取电力。 周围是一些漆黑的灰烬，地上能够看到明显的弹痕，很明显，这里发生了战斗。 “这玩意，看起来有点像是域外灵质。” 第427章 为时已晚 离阳早就猜测泰拉星系统的出现可能与上界有关，毕竟这种凌驾于世界法则上的玩意，也只可能来自高维。 不过，他却是没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并非修士，而是域外灵质。 毕竟这玩意可不常见，乃是自强者残念之中生出的玄奇事物，似灵非灵，有质无形，可拿来炼制丹药，亦可让真灵吞噬，有几率获得殒落大能的神通。 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宝。 只是，眼前这幽蓝物质，似乎也和一般域外灵质不太一样，像是觉醒了自己的灵智一般，并非完全依靠余响所赋予的本能活动。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定目的性，就比如离阳一出现，它便放弃了继续汲取核聚变反应堆的电力，转而往这边飘了过来，显然是想对离阳下手。 并且，还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企图降低警惕，等到足够靠近，进入了范围之中，才显现出狰狞的獠牙。 听起来，有点像是野兽捕猎。 数道蓝光如触手一般从本体分裂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离阳，装甲内置的系统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对方的能级，远超乎想象。 离阳没有反抗，他也反抗不了，更无需反抗。 这具载体根本无法抵挡，甚至连避开都做不到，一下子便被对方捕获，在极高能量的侵蚀下，满载科技结晶的强殖装甲瞬息间土崩瓦解，一切富含能量的部位都被吞噬殆尽，化作一缕焦灰。 “编号克隆体已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当载体灰飞烟灭之时，离阳自然也断开了连接，不过他回到基地之中，却是再度启动了铱环传送。 并且这一次，他没有穿上强殖装甲，取而代之的是，带上了不少电池。 是的没错，离阳想喂养这块域外灵质，亦或者说，是想借机拉近关系，从而将对方带离此界。 载体羸弱，无法与之抗衡，但本体可截然相反，区区残念，挥手便可灭之。 他想着若是能让素光吞噬此物，必定威能大增，更显玄妙，如果能觉醒厉害神通，便赚大了。 为此，浪费一点此界的能量，是完全可以的。 反正也带不走。 通过先前留下的坐标点，铱环传送将离阳直接送回了上一具载体死亡的地点，域外灵质此时还没有离开，甚至动都没动。 在它眼中，刚进食完，就又有一更美味的猎物出现了，并且居然还主动送到嘴里，真是太好了。 还未等离阳开口说话，幽蓝触手便瞬息而至，将载体化作灰烬，连同那些电池一起，着实让域外灵质吃了个饱。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算什么，只要预期的收获足够大，前期投入再多，也是值得的。 当然，依据对方的态度，离阳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下一次，他没有传送载体，而是直接将一段文字传送过去。 并且，用的还是天罡大陆之上的语言。 虽然域外灵质诞生于域外，但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它曾经到访过太殊星，如果仍旧存有一丝记忆的话，便应当认得才对。 “你想回到上界吗？” 这便是那段文字。 过了片刻，离阳才再次将载体传送过去，果然，这次域外灵质没有像先前一般直接攻击他，而是呆呆注视着地上的文字，似乎有些迷茫，陷入了回忆。 它隐隐觉得这段话有些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当载体再次出现时，渴求能量的本能，便驱使着它再度伸出触手，将载体吞噬。 只是，没有那些电池，单单载体一个生物质，提供不了多少能量，吃了不仅填不饱肚子，反倒更饿了。 这自然也在离阳的计划之中，于是下一次传送，他特意准备了一枚铱环，和克隆体一同转移过去。 铱环的出现，显然让域外灵质极为兴奋，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载体，迫不及待地伸出触手，想要将铱环吞噬殆尽。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离阳看在眼里，心念一动，基地那边的传送装置便再次启动，将铱环又传了回去。 一眨眼大餐就消失不见，域外灵质伸出的触手扑了个空，它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时，载体开口说道：“你想回到上界吗？” “你想吃更多能量吗？” 用的自然也是天罡大陆的语言。 闻言，域外灵质再度陷入了迷茫，幽蓝光芒在其内不断闪烁，似乎象征着它正在思考。 只是，过了片刻，它却是突然间发狂，又伸出触手将载体束缚住，在巨大的压力和高能下，载体的皮肤开始脱落，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焦味。 似乎，是想借此威胁离阳。 只可惜，载体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编号克隆体被限制自由，正在进行自毁。” 伴随着海拉一声令下，被触手绑住的载体内部开始发热，炽烈的红光从胸前迸发而出，引发了一次爆炸，冲击波使得血肉飞溅，化为一团烂泥。 “你无法威胁到我。” 文字继续被铱环传送过去，显现在域外灵质的面前，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本能也让域外灵质有些不安，直觉告诉它，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在铱环与上界的双重诱惑之下，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偏向虎山行。 癫狂过后，便是沉寂，便是无奈的挣扎，便是无谓的抗争。 最终，触手歪歪扭扭地在一旁的地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可以。” “很好，那么，就先将这具载体的强度拉满。” 见对方总算是入套了，离阳便再次将一具载体传送了过去，域外灵质也没有含糊，当即便开始直接修改起数据来。 万物演算系统正是它的力量影响下的副产物，自然可以随意摆弄，没过一会，载体便达到了此界生物体的极限，完全可以接引本体力量降临了。 于是乎，离阳动了。 当能源公司和官方政府还在打生打死之时，一张漠然面目缓缓自天穹显现，俯视众生万物，只手遮天，目光所及之处，无不俯首称臣，连抬头多看一眼，都变得极为勉强。 而这时，域外灵质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伸出触手，想要像先前一般，将载体彻底湮灭。 只可惜，为时已晚。 “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 第428章 定渠真人 域外灵质在这些小界生灵面前，自然可以肆意妄为，但待得本体降临，便什么也不是了。 面对袭来的能量触手，也不见离阳有什么动作，心念一动，此界时空便瞬息凝滞，一切归于寂静。 他随即大手一挥，便凭空将域外灵质摄入掌心，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掌握之中，岂可逃之！” 看着域外灵质在手中左突右撞，却是撼动不了分毫，离阳不禁哈哈大笑，有种钓到大鱼的丰收喜悦。 也不枉他费尽心思，这一刻的到来，让先前的付出都有了意义。 能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界资源换到如此至宝，实在是无本买卖。 离阳当即握掌成拳，将域外灵质收入玄泱界中，随即，便开始收摄此界冥数，提炼大药了。 域外灵质的消失，让万物演算系统瞬间没了踪影，再加上先前显现的异象，战场上的人类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与困惑，而伴随着离阳的出手，冥数逐渐汇聚，生灵的未来，正在被剥夺。 故事仍旧继续，但剧情却不会再有任何实质性的发展，也就是说，能源公司与官方政府的战争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却永远不会结束。 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被冻结在了时空循环之中，周而复始，没有终结，亦或者说，遵循圆环的轨迹。 这显然不算是什么好结局，但对于双方而言，双输，的确好过单赢。 “勉强玄黄级别，倒是在我意料之中。” 注视着手中浑黄的大药，离阳面不改色，既没有任何喜悦，也无多少失落。 毕竟，降临此界本就只是为了快速突破五转，好最大化发挥赤极大药的效用，未曾想由于韩御星的干涉，菲亚恩德那边却是先一步收摄了冥数。 如今五转之境已成，这玄黄大药，自然也没有多大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不过好在，此次降临还有意外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 张嘴将玄黄大药吞入体内，运使大五行天地真经慢慢炼化，离阳随即却是心念一动，将素光真剑给唤了过来。 剑光瞬息而至，停在面前，显露出通体无瑕的玉白剑身，素光真灵晃晃悠悠地从其内钻了出来，抬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见状，离阳不免有些疑惑，当即便开口问道：“你什么情况？” 然而素光却是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回道：“老爷，素光也不太清楚。” “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吃了很多东西，有些困倦了。” 闻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低头深思片刻，心中倒是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只是还需确认一番，才能断定。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琐事的时候。 是以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话锋一转，吩咐道：“意守存思，静心凝神，我有好东西要赐予你。” “老爷，是啥啊？” 此言一出，素光自然是好奇的很，但也服从了离阳的命令，将灵性凝实，不留缺漏。 见她已然做好了准备，离阳也没有让其多等，当即便掏出先前捕获到的域外灵质，一巴掌拍在了素光额头上，灌注其中。 同时又提醒道：“届时若是出现其他声音，切记莫要在意，只管炼化便是。” 虽说域外灵质之中蕴藏的强者残念很少，经过漫长岁月的消磨，与无尽虚空的侵蚀，失去了肉身的意识余响，便好似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已然不剩下多少自我了。 纵使心神不坚，也不至于被夺舍。 但素光毕竟年轻，若是一时糊涂，受了蛊惑，便有些难办了。 不过有离阳在一旁看着，若是稍有异常，他自会出手强行打断。 只是，这毕竟是大补之物，素光最好还是能够将之吸收殆尽，否则的话，便只能拿去与他人交易了。 离阳的再三叮嘱，显然也让素光意识到了重要性，待得域外灵质灌入灵体之中，切实感知了一番，她更是发觉此物并不简单，蕴有大量灵性，对像她这样的真灵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玉食。 果然，跟着老爷走，就有大餐吃。 如此大机缘摆在眼前，素光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收摄心神，开始炼化起来。 在这过程之中，域外灵质蕴有的强者残念自然竭力反抗，本就只余一丝苟延残喘，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要被赶尽杀绝，真是欺人太甚。 一时间，无数异象玄相显现，恍惚之中，素光隐隐看到一道身影浮现在眼前，对方的气息强得可怕，连自家老爷都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自己在其面前，便宛如蝼蚁一般，随手便可碾死。 见到这一幕，她不由生怯，而这一退，便让对方变本加厉，气势更盛。 此消彼长之下，败局已定。 “啧。” 好在，离阳提前做了准备，见素光真灵被域外灵质气势所慑，他便亲自下场，将自身心神投影其中。 剑修与剑本就是一体，不分彼此，自然心意相合。 “吾乃不动山定渠真人，太殊修士，见得真仙，还不跪拜？！” 滔天神影巨如星辰，俯视众生万物，双目好似浑天大日，炯炯玄光照耀万千，箴言所出，便像是道则临身，不由心悦诚服，难以反抗。 只可惜，在离阳眼中，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他不禁摇头轻笑道：“纵使生前多么厉害，死后亦是一抔黄土。” “真人，你可知，你已然魂飞魄散？只留一道残念，却还眷恋红尘浮世，久久未得解脱……” “住口！” 却不想还未等离阳说完，仙气斗转，清升而浊降，鬼影幽幽，魔念纷纷，金色大日变为血月，血红一片，俨然阿鼻地狱景象。 “你这小儿，莫要说什么大话，谁人不想长生？哪个愿意身死道消？” “桀桀桀，你这肉身倒是有些玄妙，合该归本座！” “放心，吾一定会替你活下去的。” 一念成魔，不管生前如何正派，大限将至之际，也难免畏惧死亡，定渠真人已走火入魔，竟是起了夺舍离阳的念头，当即不顾任何，便直接冲入了元神之中。 其实以离阳半步金带境的元神，是完全可以将对方拒之门外的，不过，他也不必这样做。 至于为何，定渠真人，很快便知晓了。 “？！” 第429章 无用神通 “不动山，千峦域区级势力，有纯阳太上长老一位，萃真殿主四名，临仙若干，底下飞升修士数以千计。” “定渠真人，真名陈广白，自金绝星飞升，历经千载成就临仙，万载突破萃真，领殿主一位，执掌云漠星。” “于青峰历七万五千二十九年遨游太虚之时，偶遇域外天魔，力战不敌，身死道消。” 借助系统之力，将侵入元神的魔念碾碎吸收之后，离阳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些许杂乱的记忆，他沉思片刻，稍稍整理了一番，便大致了解了定渠真人的出身与死因。 此人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能够在一众飞升修士之中脱颖而出，成就萃真尊位，登临殿主。 此殿主非彼殿主，不是离阳的采虚殿能够比的，哪怕连太一宗在其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毕竟陈广白的殿主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辰圣。 所谓辰圣，便是指星辰君主，主掌一颗星球的帝王，星辰之上一切都归其所有，生杀予夺。 若是不高兴，随手进行地表大清洗也是可以的。 可想而知，陈广白有多么厉害。 只可惜运气不太好，走在路上闲逛，都能碰到域外天魔，偏偏此处又离不动山极远，无法求援。 陈广白拼尽全力，与天魔殊死搏斗，使尽浑身解数，最终仍旧是棋差一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域外灵质，也是其死后不甘留下的怨念所生。 要不怎么说天魔乃是万灵之敌，万族之祸呢，寻常生灵遇上，除非高天魔一个大境界，否则绝难幸存，也就离阳能够凭借系统神威，仗势欺魔。 不过斯人已逝，与离阳便再没什么关系了，他的注意力转向素光真灵，没了强者残念，炼化域外灵质就成为了可能。 许久，素光才缓缓睁开双眼，灵性重归玉白瞳目，她似乎长高了一些，但整体仍旧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主要与她的阅历较少有关。 至少从外相上来看，没有发生多大变化。 但作为剑灵之主，离阳自然能察觉到，素光发生了某种实质性的改变，与先前截然不同。 “可是觉醒了什么神通？” 他忍不住这样问到，而素光听到这话，秀眉却是莫名紧皱了起来，令离阳有些不解。 “老爷，神通是觉醒了，可，似乎并无多大用处啊？” 此言一出，离阳也不禁眉头一挑，稍加思索，却是吩咐道：“你先施展一番，让我看看，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这小妮子见识浅薄，她认为没用的，未必真的没用，只是没有想到正确的法门而已。 闻言，素光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轻轻一抬手，周身云雾尽数被推开，显露出一条无有任何阻碍的通路。 做完这些，她便没有其他任何举动了，似乎，只有这些。 见状，离阳一脸便秘，他上看下看，也没发觉这条通路有任何玄奇之处，并且也就大概维持了片刻，云雾便自动弥合，将清出的通路遮掩，什么也没有留下。 还真如素光所说，没什么大用处，甚至于表面看上去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这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神通是随机觉醒的，运气不好，继承了陈广白一些无用法门，也正常。 只是，这样的倒霉事落在自己身上，多少有点儿不甘心，即便这枚域外灵质是白捡来的。 “你再用一次。” 离阳不死心，当即便命令素光继续施为，想要再仔细研究一遍，还真不信一点用都没有。 这可是真仙留下的神通，并非什么邪门歪道，其中一定大有奥秘。 然而素光却是无动于衷，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老爷，这神通，一日只能用一次。” 这话一出口，离阳当即愣住了。 未曾想不仅无用，还有极大的限制，二者相加，岂不是显得更废物了？ 离阳一时有些无语，而见他这般反应，素光便低着脑袋，缩着脖子，生怕被自家老爷责骂。 刚才那滔天神影还历历在目，气势前所未有的强盛，莫不是她太愚笨了，才无法真正发挥出这神通的威能。 “唉，算了，或许，只是我境界不够。” 好在，离阳最终还是没有怪罪素光，毕竟也的确不是对方的过错，没必要因为这小妮子好欺负，就故意教训人家。 他自认为还是很爱幼的，至于尊老，就不必提了。 “除了这道神通以外，你还从中参悟到了什么？灵性又增进了多少？” 除去神通以外，域外灵质之中还蕴藏着一些强者记忆，将之吸收殆尽，便可得些感悟，丰富的灵性对于真灵来说，更是大补之物，若是完全炼化，不说直接突破，起码灵性大增，威能自然更盛。 听离阳这么一问，素光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有些尴尬地回道：“老爷，素光的灵性的确提升了不少，驾驭起斩字真诀，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除去这道神通以外，便真无其他收获了。” 虽然对此早就有所预料，但真从素光口中说出来，离阳还是有些失望。 他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放在一边，话锋一转，便开口问道：“话说，那人想好了没有？” 离阳口中的那人，自然是指莱西维尔，这都过去半天了，此女也应该想明白了。 若是优柔寡断，不知进退，便要他来教教了。 听闻此言，素光稍稍感知了一番，这才回道：“老爷，她似乎，跑去长霄那边了。” “？！” 得知这一消息，离阳有些意外，他当即发散灵识，于云天之中一扫而过，便探查到了莱西维尔的气息，素光所言非虚，此女现在，的确是和长霄在一起。 并且，长霄似乎还被莱西维尔耍得团团转。 这自然令离阳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自己分身，儿子一般的存在，怎地如此无能。 看来，他这个做家长的，势必要训诫一番了。 “你自个先参悟一会，看看能否寻出其中玄妙，按理来说，既然是真仙神通，便绝不会无用才对。” “若是悟出了什么，不必急于告知我，待明日，你再来这里一次，实践给我看看便可。” 撂下这句话，他当即身形一转，倏忽间消失不见，驾驭遁光在云天之中肆意穿梭，无声无息间，便悄然来到了那二人所在地。 暗中观察，伺机待发。 第430章 历练 修行虽好，道法虽妙，可整日闭关，也实在是有些无聊。 耗费半载筑衡以后，长霄便陷入了近乎摆烂躺平的状态，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偏偏又去不了别处，只能待在这玄泱界中。 他也试过与海拉等人交流，只可惜人工智能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蜮娘更是异虫化形，天性古怪异常，完全聊不起来。 至于那些侍女，见了长霄，自然毕恭毕敬，但要想正常谈话，是绝然做不到的。 毕竟，阶级之分，让双方之间，已然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直到莱西维尔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二人是在中庭相遇的，那时莱西维尔正苦于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而长霄也闲得无聊，打算躺在中庭看看风景，谁知到了地方，居然发现这里早就有人。 并且，还是个陌生人。 不知为何，在见到莱西维尔的一瞬间，长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驱使着他主动上前靠近对方。 其实在长霄出现之时，莱西维尔便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只不过并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个过路人。 待得长霄缓步朝自己走过来，莱西维尔才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还未等祂开口询问，长霄便执了一礼，自我介绍道：“这位姑娘，小生长霄。” “见姑娘一脸愁容，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如说来与我听听，或许能解答一二。” 说这些话的时候，长霄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引得对方不喜，乃至于疏远自己。 不过好在莱西维尔并没有这样做，祂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长霄，看出对方外貌与离阳极为相似，很有可能是后代。 作为曾经的血肉之主，莱西维尔对于人类非常了解，一眼便看出长霄乃是情窦初开，不免生起戏弄对方的念头。 （老子夺吾神力，囚吾于凡体，父债子偿！） 祂当即装作一副顾影自怜的哀愁样子，叹了口气，无奈回道：“我本一富贵人家的小姐，被仙师看中带到此处，昼夜修行不得断。” “可怜我那双亲，已然许久未见小女了，或许此时，也在遥望天上明月，长相思……” 说着说着，便低声哭泣起来，惹人怜爱。 说白了，就是想家了，这也非常合情合理。 只是这些话从莱西维尔口中吐出，对某些人来说，便有些难以入耳了。 （放屁！） 听到这话，潜藏在暗处观察的离阳不禁破口大骂一声，只因莱西维尔说的都是假话，装模作样，阴阳怪气，颠倒是非，搞得好像他才是恶人一般。 但长霄显然不知晓莱西维尔的真实身份，听对方这么一说，竟是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姑娘莫担心，我这就去向他求情，放你回家探亲。” 用的是他，而不是仙师之类的尊称，看来对方和离阳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想到这里，莱西维尔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那就先多谢公子了。” 随即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公子与仙师又是什么关系？我看你，长得与仙师颇为相似。” 闻言，长霄却是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回道：“我，我算是他的一部分，同源异体。”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个怎样存在，说是分身，但又拥有独立的意识，载体完全继承自离阳。 至于后代，无有阴阳生灭轮转，又怎能称得上是血脉延续呢？ 当然，这只是他优柔寡断，一时纠结罢了，至少在离阳，甚至莱西维尔眼中，长霄的确算是后代。 “原来如此。” 听到这般回复，莱西维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么说来，公子与仙师关系匪浅，想来也知晓不少关于仙师的事情了。” 但对此，长霄却是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他事务繁忙，不是在闭关，就是去往他处，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对他的了解，也极为浅薄。” “这样啊……” 莱西维尔适当流露出些许失落，陷入了沉默，话题一下子中断，长霄自然有些不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挽回余地。 然而这时，离阳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场闹剧，应当结束了。” 他的身影逐渐由模糊凝实，显现于二人中间，随意瞥了一眼莱西维尔，便叫此女低头缩脖，不敢造次。 “这么说，你是想留在上界了？” 听闻此言，莱西维尔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恐怖，祂怕自己若是不答应，便会被当场捏死。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看向一旁的长霄，却是不禁轻笑一声。 “你小子，好好的修行大道不走，搞些儿女情长。” 听他这么一说，长霄下意识地想要下跪请求恕罪，但膝盖弯到一半，便怎么也下不去，像是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 “我也并非是要责罚你，只是劝诫一番罢了。” “就直说了，此女并不适合你，祂内里的魂灵，乃是一小界邪神，最擅长玩弄人心。” “刚才那些，都是祂装出来的，你可莫要被蛊惑了。” 话音未落，便朝莱西维尔使了个眼神，对方自然心领神会，主动解释道：“咳咳，的确是这样，吾并非凡人，乃是活了上万年的邪神。” 语气神态一变，便令长霄觉得极为陌生，与先前那娇女子的形象截然不同，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骗了。 “更何况，祂现在所寄宿的载体，还是一登灵修士的遗蜕。” “并且，对方也是男人。” 此言一出，长霄更是一脸便秘，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试图远离莱西维尔。 原本的佳人形象彻底破裂，唯恐避之不及。 未曾想第一次鼓起勇气与女子搭讪便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或许已然在长霄心中埋下了阴影。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修仙界易容法门多样，改换躯体，阴阳逆转也是易事，今天上了一课，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至于轻易上当。 “我看你也修到了筑衡境，有些许战力，也是时候外出历练一番了。” “既然眷恋红尘俗世，便下去一趟。” “我会将你送至百里，那里，你一定喜欢。” 毕竟，那里可都是白毛。 第431章 速字真诀 “这是界晶，若是陷入绝境，只需心念一动，便可将你传送回来。” “这几瓶疗伤丹药也拿着，还有这符箓，法器多备几件，如果损坏，直接丢了换一件便是，莫要太节省。” “还有这些，也一并带上，以防万一。” 大儿将要远游，当父亲的，自然得好好准备一番。 只是，可能连离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今天所说的话，和往常相比，未免有些多了。 可能，这便是长辈特有的唠叨，人到了一定岁数，都会这样的。 长霄看着被塞满的储物戒，不免有些无奈，他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见离阳居然还打算往里硬塞，长霄便忍不住轻声劝阻道：“可以了，再多的话，岂不是更容易被贼人惦记？” 若是身无长物，小小筑衡，也不会引得那些老怪注意，可如果频频拿出各种宝物，便不免会遭人觊觎。 闻言，离阳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那就这样。” “记得莫要逞强，遇事不决先退，保全自己性命最重要，在此前提下，再考虑其他。” 最怕年轻气盛，一时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不考虑后果，闯出大祸是小，自己遭罪是大。 长霄长叹一声：“晓得了，您老就别再念叨了。” “嘿你这小子，我也不过三百岁而已，哪里算老了。”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眉头一挑，三百岁在凡俗间自然算老，但到了修仙界，莫说元丹，大部分凝归修士都是差不多这个岁数，就比如叶家那两位长老。 放在动辄千岁的登灵修士之中，完全就是个小娃娃，年轻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他也没有计较这些，不禁摇了摇头：“算了，多说无益，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课本。” “若是实在受不住，可千万不要硬抗。” “你只需记住这一点便是。” 说罢，离阳便大手一挥，在一旁划开通往百里的虚窗，转身负手而立，不再言语，陷入了沉默。 这代表，是时候出发了。 长霄在背后朝他恭敬行了一礼，便毫不犹豫地踏入流光门扉，身形瞬间消失在其中，再不见踪影。 离阳站在原地驻足许久，才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来，施展水镜传形，与天中界建立了联系。 此次，又是白雁依先出现。 此女一见到离阳，便有些惊讶，笑脸盈盈地拱手揖礼，开口说道：“姐夫你来的正是时候，虞姐姐刚刚出关，修炼有成。” 这一好消息其实也在离阳的预料之中，从先前素光莫名升华便看得出，其与宋音虞的玄光分影剑同出一源，这边吸收感悟，那边自然也会分润到一些，乃是共通互利的关系。 素光说自己吃饱了，有些困倦，那便很有可能，是宋音虞这边有所突破。进而反哺到离阳那边。 如今从白雁依嘴中亲口说出这一句，也印证了离阳的猜测是对的。 他不禁笑道：“好好好，看来，我挑了个好日子。” 说话间，随手甩出一摞五行精晶，落在白雁依身前。 “既然你擅长阵法，那想来这些五行灵材，对你也非常有用。” 看见如此多的五行精晶，白雁依自然很是高兴，对于像她这样的阵法大师来说，能够拿来布阵的灵材便是最好的礼物，而这其中，蕴有五行属性的又最通用，基本上大部分阵法都是依托其为阵眼建立。 只是，面前这些也不是个小数目，换算成灵晶，恐怕也要十数，在登灵眼中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化玄来说，绝对是份大礼。 她虽称呼离阳为姐夫，但与宋音虞其实并无血缘关系，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时，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接下。 见白雁依还有些犹豫，离阳便无奈笑道：“放心，我这还有很多，你尽管拿去便是。” “况且，你也在采虚殿做事，我作为殿主，发些福利，也是合情合理。” 此言一出，白雁依才下定了决心，眉开眼笑地收下了五行精晶。 随即又朝离阳执了一礼：“多谢姐夫，我这便去将虞姐姐唤来，稍等片刻。” 离阳自然微微颔首致意，目送着对方离开，不多时，宋音虞便踩着玄光分影剑飞来。 虽气息与先前并无多少变化，但于剑道之上，已然踏足更高境界，至少要远超离阳所在层次。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离登灵已然不远了。 可喜可贺。 二人相见，无需多言，相视一笑，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玄光分影剑，点了点头。 “看来，你剑道又有精进，想来，也距离权柄不远了。” “还不知，打算感悟何种权柄？” 就如其他大道一般，登灵修士所掌握的权柄因人而异，毕竟每个人所修之道都各有不同，这天底下，从来只有相似，而绝无相同道果。 单拿剑道来说，有离阳自天海上人那里继承的斩字真诀，主攻杀伐破坏，乃是众多兵者极意。 也有洞穿极意，主打以点破面，以小博大，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总之，多种多样，各有特色。 宋音虞伸手轻抚剑身，闭目回道：“速字真诀，便是它了。” “速字真诀？”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却是不禁眉头一皱，毕竟这一权柄十分寻常，属于烂大街的那种。 但这并不代表速字真诀就差了，相反，正是因为此道威能不俗，才广受剑修追捧。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放在修仙界，也是一样，对于剑修来说，更是至关重要。 若是出剑速度够快，便无需担心被法修施展大神通阻挠，一剑飞来，便可取项上人头，岂不快哉。 只是，此道也极难精通，不亚于斩字真诀，乃至于更甚。 古往今来，能以速字真诀成就问天的剑修少之又少，登临飞升之境的，更是屈指可数。 宋音虞虽然算是天才，但和历史上这些惊才绝艳之辈相比，还是差了些许。 不过，既然对方选定了，离阳也不会强迫其改易。 作为道侣，此时他应做的，便是支持。 “想来你也明白此道的难处，我剑道不如你，便不说这些了。” “待你打算突破之时，记得告知我一声便是。” “我自会前来助阵。” 宋音虞娇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夫君，吴七伺候的，可还算好？” 第432章 先天元阴 “咳咳，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不知为何，宋音虞这么一问，离阳便莫名有些心虚，尽管他并没有对吴七做什么，一直都是对方主动。 宋音虞摇了摇头：“夫君只需说好与不好，若是好的话，妾身便让她多留几日。” “若是不好的话，那便收回来，省得惹夫君不喜。” 虽然听起来没有任何嫉妒或者生气的意思，但离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简单回道：“好。” 得了这般答复，宋音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陷入了沉思。 似乎，她的确没有借此考验离阳的意思，只是单纯问问而已。 离阳不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随即，宋音虞却是又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夫君觉得吴七伺候得好，那今后，她便一直跟着夫君。” “夫君亦可考虑给她一个名分，若是生育了，也好安排。” 闻言，离阳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且慢，这吴七，不过是你一缕神念所化，又并非真人。” “你和她本就一体，哪里还用分得这么清楚？” 吴七不像长霄，并非分身，而是化身，其心神与宋音虞相合，二者之间，除去外相不同以外，无有任何区别，完全可以视作一人。 离阳已然和宋音虞结为了道侣，哪有再来一次的道理。 总不可能夜夜换新娘，玩得也太花了。 但见他这般反应，宋音虞却是不禁轻笑一声：“夫君真是，整日闭关修炼，灵觉都有些困顿了呢。” “难道，夫君没有发现，此吴七，并非彼吴七吗？” “？！” 此言一出，离阳更是满脸困惑不解，他不太明白宋音虞的意思，什么叫做此吴七并非彼吴七？本来不就是如此么？ 道侣心思活泛，古灵精怪，有时候，还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好在，宋音虞也未故弄玄虚，见离阳似乎真的没有看出来，她便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妾身就实话实说了，如今的吴七，已然不是先前夫君遇到的那位小丫鬟了。” “你可以将她，看作是妾身二师妹的转世之身。” “二师妹？！”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稍加回忆，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一俊俏小生的面目，想来宋音虞所说的二师妹，便是曾经女扮男装，持剑破开罗刹界，领摧辰剑之命，想要抓捕宋音虞的化玄女修了。 此女原本据说是被宋音虞给大义灭亲了，毕竟对方完全沦为了摧辰剑的傀儡，失去了自我，与邪魔无异，自然没有余地。 没想到，宋音虞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直接将其打得魂飞魄散，并且解除了摧辰剑的控制，得以遁入轮回转世。 只是，这和离阳，也没啥关系啊？乃是宋音虞自己沾染的因果。 离阳又并非种马，见到漂亮女人便要，他自认为不算专情，但如今，也才结了两位道侣，比其他动辄后宫佳丽三千，子孙后代不计其数的登灵老登可差远了。 当然，这也可能与他年龄相对较小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道侣这东西都不是越多越好，毕竟涉及因果，又牵扯自身所修大道。 是以得知这一消息，他更是无奈道：“你想留她一命就是，也无需强拉红线。” 强扭的瓜不甜，原本离阳对于吴七还有些好感，如今得知此吴七非彼吴七，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些许排斥。 虽然记忆中的吴七也只是宋音虞假扮的产物，亦是虚假，但至少，并非其他人。 但听闻此言，宋音虞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郎有情，妾有意，何来的强拉红线？” 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夫君不愿，那我也不强求。” “可怜妾身二师妹，上一世被剑灵所制，不得自由，今生又爱而不得……” 说的好像离阳是什么罪人似的，他不免苦笑一声：“即便我对她有些好感，那也只是建立在吴七这个身份上，与她本人，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换句话说，你能忍受我将你当作是其他女子的替代品吗？” 这句话一出口，宋音虞先是一愣，随后秀眉微皱，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不对。 她微微颔首：“夫君言之有理，是妾身孟浪了。” “不过，当初吴七，也是妾身根据二师妹未被摧辰剑控制前的形象所捏造的。” “因此，虽非一人扮演，但本质上，却是同一人。” “呃……” 离阳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这便让他犯了难，在内心思量着，究竟该如何是好。 看出了他的纠结，宋音虞便继续劝说道：“夫君何必拘泥于这些，只要外相与内在一致，那便是同一人。” “更何况，妾身二师妹，可是拥有先天元阴。” “若是放着不用，便白白浪费了。” “先天元阴？！” 众所周知，女子元阴，男子元阳，都是极为特殊之物，可拿来炼丹锻器，也可通过一些特殊法门进行修炼，最重要的，便是元阴元阳不失，通体无漏，修行便轻松不少。 这也是众多修士一生孤身的原因之一。 当然，若是双修法门玄妙，对道侣的增益便足以弥补失去元阴元阳带来的负面影响，乃至于更甚，就比如离阳与宋音虞共修的阴阳离合大法，乃是得自上古合欢宗的至上妙法，双修起来事半功倍，比保持元阴元阳不散，还要强上不少。 未曾想二师妹居然拥有先天元阴，而离阳又恰好要走先天一道，若是能与之双修，必定裨益良多，权柄塑成指日可待。 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再犹豫不决，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是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是，此事还需与她本人商量一番，单凭你我三言两语，可不能替其做主。” 宋音虞娇笑一声：“夫君倒是想得周到，不过，此间的谈话，妾身早已传给她了。” “师妹，这便过来。” 话音刚落，吴七便自一旁云雾之中钻了出来，主动凑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老爷，有何吩咐？” 虽然从她的神色上看不出什么，但既然听了二人的对话，还这般做派，便代表已然默许了。 离阳抬手覆上此女的小脑袋，轻抚三千青丝，久久不语。 第433章 姐妹同行 “此事，终究还是你做的不对。” 虽然得了先天元阴，但宋音虞这般举动，着实令离阳有些不喜。 倒并非得了便宜还卖乖，各人有各人的小秘密也很正常，只是，宋音虞搞这么一出，将离阳蒙在鼓里，不管本意如何，都不太像话。 道侣之间，本应坦诚相待才对，以真心换真心，才不负誓言。 宋音虞显然也明白离阳的意思，却是面露愁容，无奈道：“大劫将至，多一分实力，便多一线生机，妾身不过是想帮帮夫君而已。”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夫君在襄助妾身，夫妻本应互帮互助，岂有不断索取的道理。” 言之有理，万年劫变已经拉开帷幕，悄然进行着，此时再讲什么仁义道德，便显得有些虚伪与矫情了。 不说魔道，正派修士都在抓紧时间提升修为，如离阳这般亦正亦邪的散修，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拼了命想要突破境界。 离阳叹了口气：“也罢，念在你也是一片好心，这次便算了。” “但下次，务必要先与我商量商量。” 宋音虞这才眉开眼笑，笑眯眯地点头附和道：“夫君说的是，妾身不敢了。” 只是看她这般，也不太像是会改的样子。 不过离阳也懒得斤斤计较，话锋一转，便将这事就此揭过，再与宋音虞聊了一会各自近况，谈论些许趣事。 久别胜新婚，多日不见，便有许多话要讲。 再有片刻，时间已然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分别了，离阳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斟酌再三，才开口说道：“最近大乾那边不太安宁，我打算把洛芷送到你这边来。” “洛妹妹？也好，妾身倒是有不少话，想与她说说。” 听到洛芷的名字，宋音虞似乎饶有兴趣，这便让离阳有些担心。 “她尚且年轻，阅历不足，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洛芷常年待在宗门之中，也没出过多少次大乾，整日与异族争斗，乃是极为纯粹的剑修，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方面自然比不上混迹于天青山脉，游走正邪两道之中的宋音虞。 二人若是在一起，恐怕宋音虞三言两语，便能将洛芷耍得团团转，更别说修为还压对方一头。 是以离阳有这种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听闻此言，宋音虞却是脸色一沉，冷哼道：“夫君认为妾身是那种善妒的毒妇吗？” “还是说，夫君更偏向洛妹妹，嫌弃妾身？” 这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致命，离阳哪里敢说是，但凡他有一丁点犹豫，都得遭重。 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无奈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她心思单纯，又嫉恶如仇，若是有什么莽撞之举，你也多担待担待。” “毕竟，你才是正房。” 此言一出，宋音虞紧皱的秀眉顿时舒缓下来，却是劝道：“什么正房不正房，夫君可莫要再说这种胡话了。” “至少，别在洛妹妹面前说这些。”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看她神色便知极为受用，离阳这才松了口气，难关算是过了。 “总之，你较为年长，既然叫人家妹妹，便照顾照顾，仅此而已。” “唉，妾身知晓了，夫君不说，妾身也会的。” “那就好，既然如此，便先就此别过，希望下次再见之时，你已然准备登灵。” “夫君保重。” 到最后，二人各执一礼，相视一笑，伴随着虚窗缓缓关闭，身形也彻底消去，再不见踪影。 离阳在原地驻足片刻，双眼平视望向空处，似是在想些什么，久久不语。 再有一会，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吴七，却发现此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离阳眉头一挑，当即便说道：“说，你有何想法？” 吴七这才开口问道：“老爷究竟有多少道侣？” 她目光之中满是好奇，并且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叫人捉摸不透，不知是厌恶还是嫉妒，亦或者两者皆不是。 闻言，离阳不假思索，随口回道：“若是算上你，便有三位。” “三位？” 吴七稍加思索，便追问道：“也就是说，除小的和大师姐以外，便只有那洛妹妹了？”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正是。” “小的明白了。” 吴七这才恍然大悟，却是笑道：“老爷还真是专情呢，相比于其他登灵修士来说，三位也未免太少了点。” “而且，老爷也好像还未有后代？” 她与宋音虞心意相通，自然知晓对方还尚未为离阳诞下儿女，至于那后来的洛妹妹，便更加不用想了。 不过离阳却是回道：“后代的话，有一人倒勉强算是，当然，他乃是我分身。” “你应当见过他，他时常在中庭观景。” 听他这么一说，吴七这才想起，似乎先前自己遇到过一长相与离阳有九分相似的男子，只不过那时只当对方是离阳的化身，如今才知晓，原来是分身。 不过，长霄也只是和离阳一人联系紧密，与宋音虞等人却无半点关系，比起真正意义上经由阴阳相合诞生的后代，更像是一道影子。 是以吴七没有在意这些，继续问道：“老爷就没有命精相合的念头吗？毕竟其他登灵皆子孙万千。” 离阳摇了摇头：“暂且没有，劫变当前，又哪里敢想这些，就算留存了血脉，也恐生变故。” “更何况，因果牵扯太多，也不得逍遥自在。” 他随即瞥了吴七一眼，沉声道：“此事，莫要再提了。” 离阳自然看得出吴七的心思，只是大灾临头，还考虑这些俗事，便有些不知死活了。 更何况，待得度过劫难，飞升之后，去往上界再诞生后代，岂不是更好。 不说天材地宝，单说灵机，上界也要比如太殊星这般的星辰要充裕精纯得多，在这种环境下诞生，也更容易觉醒天赋神通。 是以完全没必要在这里留种，有玄泱一脉，便足矣。 相信有叶玄和牧回轩这二人在，后世也难以遗忘离阳的存在。 受了此般告诫，吴七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副恭敬的样子站在一旁，低头弯腰，只是未免有些靠得太近了。 离阳叹了口气，却是又说道：“如今她不在，你若是想后悔，还来得及。” 这句话一出口，吴七先是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离阳，但随后，却又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了，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大师姐在一起。” 第434章 重现 虽然不知道宋音虞究竟给吴七灌了什么迷魂药，但既然此女坚持，离阳便也没有客气。 “想来你也修习了阴阳离合大法？” 如今的吴七虽并非宋音虞假扮，但二女之间联系紧密，更何况宋音虞很有可能早就开始谋划此事了，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准备。 而也不出离阳所料，吴七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大师姐早就将此法传授于小的了，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心服侍老爷的。” 说罢，身子便紧靠了过来，甚至于主动宽衣解带，全然无半点矜持。 离阳原本还打算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无奈。 （也罢，既然她愿意这般，我也不多言了。） 随即大手一挥，将周围云雾凭空挪移了过来，以天地为新房，日月作红烛，诸天星辰周转轮回，二人运起阴阳离合大法，当即开始了双修。 先天元阴果真不凡，元阴元阴一相合，纵使吴七境界低下，堪堪凝归，较之登灵差了不止一点，但离阳的修为仍旧精进了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在先天一道上的推演有了不小的成效，他隐隐有所感知，距离先天权柄的真正塑成，虽尚有一段距离，但已然不远，并非如先前那般，云里雾里，咫尺天涯。 这便省了不少事，多出来的天中界信仰，也可匀给其他权柄，若是能将阴阳也掌握，那就更好了。 只是大劫当前，留给离阳的时间并不多了，恐怕，阴阳一道，届时还得舍弃掉，日后才寻机会补回来。 不过，若是好运遇上一些大机缘，五行阴阳俱全也不是没可能。 万年劫变虽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但危险之中，往往存在着机遇，若是能把握住，自然能够一飞冲天。 “且继续走下去。” 双修虽好，可不能贪杯，一口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才能最大化发挥先天元阴的效能。 离阳收摄心神，退出双修，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便是吴七的身子，此女较为贫瘠，比不得宋音虞胸怀宽广。 可见，这大师姐，终究还是要比二师妹要大。 吴七双眼紧闭，仍在冥想之中，离阳发散灵识，稍稍一感知，便发现此女气息忽高忽低，时上时下，非常不稳定，显然是逼近当前境界巅峰，修为外溢，才无法掌握自如。 双修并非鼎炉之法，男女双方皆从中受益，并且境界低的一方，往往获益更多，吴七原本便是凝归圆满，如今这么一弄，恐怕便要突破元丹了。 轰隆隆！ 果然，下一秒头顶天际便雷声轰鸣，电穿云雾，显然雷劫将至。 但以吴七现在的状态，身无长物，无有法宝丹药符箓等外物加持，纵使乃是转世之身，也未必能安然渡过。 不过幸好，有离阳在。 这样的雷劫在他眼中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算不了什么，只需将吴七收入玄泱界之中，便不能伤及分毫。 不过，若是这样做，雷劫也根本无法真正临身，从而淬体洗髓，炼神锻心，空有修为增长，于日后无益，横生阻碍。 是以，离阳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他负手而立，凭虚御风，借助先天法则，身形不断拔高，直上云霄，乃至于洞穿苍穹，好似一摩天巨人，俯视众生万物。 形如巨岳，遮蔽浑天大日，区区元丹雷劫，在他面前，便好似一团正在释放静电的毛线，微不足道。 大手瞬息而至，将其捏住，宛如挤牛奶一般，把天劫之力缓慢又有节奏地捋下来。 雷劫一小段一小段地落下，打在吴七身上，不由娇躯一颤，却是什么伤痕也无，流经四肢百骸之后，便消散于无形之中。 如此下去，既能渡过雷劫，又可充分利用天劫之力淬体炼神，甚至于，比专人在一旁护法效果还要好。 当然，也只有登灵级别的大能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并且也就是最低级的元丹劫，若是再高一点，譬如化玄劫，可就不是随手能够拿捏的了。 化玄需开辟洞天，涉及混沌先天，莫说登灵，恐怕连问天大能都难以干预。 只是，离阳此般举动，无疑是在挑衅天道尊严。 随即只闻一声浩大轰鸣，好似苍天发怒了一般，他手中的元丹雷劫，威能竟是一瞬间强盛了不少，乃至于，有化玄水准了。 如此雷劫若是落在吴七身上，那自然是当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好在，离阳早有准备，倒不如说，他是刻意为之，等的便是这个。 “束雷摄火！” 当初重塑肉身，突破元丹之时，离阳便凭借洞天开辟带来的先天之力，将天劫收为己用。 而如今，他已成就化玄，战力更是直逼登灵九转，拿捏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五色玄光一出，编织成罗网，将膨胀到极限的天劫兜住，束缚其中，不得脱逃。 金火木三行斗转，雷火之力分合，化为纯粹淬炼之气，再无雷火伤神破体。 离阳随即并指一点，便将其尽数引入吴七体内，受如此多的明光气灌注，白皙肌肤转为肉粉，有热气自头顶蒸腾而出，化作白烟袅袅。 “凝炁归丹！” 他的声音在吴七脑海之中凭空响起，这是一句提醒。 到了这时，离阳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便全看此女个人造化了，成与不成，自有定数。 好在，终究是到过化玄的修士，不过片刻，明光气便彻底消失，吴七的气息，也重新稳定下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眉目间满是喜色，只因今生之身天赋不如前世，但却凝出了大丹，还伴生有一道大神通，以及数道小神通。 不仅如此，身躯还被洗练一番，根性转变，魂灵升华，收益良多。 日后修道路上，也少了一些险阻。 这怎不令她欣喜。 当然，这一切，恐怕都要归结于离阳的出手，单凭吴七自己，渡劫可能无有什么大问题，但也绝然做不到现在这般。 回过神来的吴七当即恭恭敬敬地朝离阳揖礼，笑道：“多谢老爷相助，小的不胜感激。”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的去做，尽管吩咐便是。” 她似乎很热衷于扮演一位侍女，离阳也懒得去管这种怪癖。 “好，那便继续双修。” 第435章 杀起 三日已过，应邀离开清绝山，前往天星谷，参与玄阴会。 借助先天之影的特性，离阳得以生化万物，变作一雕龙玉佩，附着于冰凝玉身上，混入其中，想要一探究竟。 “冰姐姐别来无恙，近日，可还算安好？” 驾驭遁光于天际飞射间，命妙又突然间从一旁冒了出来，此女果真阴魂不散，必定另有企图。 面对他人主动问好，冰凝玉照例微微颔首致意，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向来如此。 命妙似乎也习惯了这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玄阴会乃是玉女宫玉净仙子一手操办，又得了柠桃仙子的授意，旨在于大战开始前整合登灵女修力量，以便届时互帮互助。” （全是女修么？敛皮族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性别并不重要，更何况到了登灵境界，阴阳改换也是易事，除非涉及先天阴方，否则男修女修之间，并无任何区别。 想到这里，离阳心念一动，便下了命令，冰凝玉这才开口问道：“为何只有女修？” 她冷不丁一开口，着实令命妙有些意外，当即便回道：“自然是为了形成阴阳对冲之势，前后夹击，一举将敛皮族拿下。” 言之有理，到了登灵境界，由于掌握了神之权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扰动周身天地，女生阴，男生阳，阴阳两极对立，夹在其中的，自然不会好受。 只是，单单为了此事便将众人聚集于一处，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到时候再看。 没了离阳的命令，冰凝玉重归沉默不语，继续驾驭着遁光，朝着天星谷的方向飞驰，命妙自然紧随左右。 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地方，乃是一巨大盆地，据说是被一天外陨星砸出来的坑洞，后人便称之为天星谷。 明明天气大好，但谷中此时却是起了一层薄雾，朦胧间，隐隐约约能够窥见些许亭台楼阁，想来也是设立了阵法，只不过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鉴于有柠桃仙子这位问天大能坐镇于此，倒也不怕敛皮族搞事，倒不如说，更希望那些天外异虫自投罗网。 大阵当前，命妙摄回脚下遁光，原来是一尊雅致香炉，许是她的本命灵宝，从灵机上来看，应当是上品。 将此物随手一抛，落在空处，同时手中掐弄法诀，一瞬间明光大放，便解了封锁，现出一道虚幻门扉，通往内里。 “冰姐姐，走，诸位姐妹，正在里面等我们呢。” 撂下这句话，命妙便先一步踏入其中，身形瞬间融化于流光之中，再不见踪影。 冰凝玉也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一瞬周身景象变换，光怪陆离，最终定格在一座大殿之中，花雨纷飞，彩霞漫天，有数道身影坐于下阶，而上阶，只有一人。 想来，便是柠桃仙子了，借助系统，离阳也确认了这一点，的确是对方，并非虚影分身之类的，而是亲临。 既然有这位问天大能在，似乎便没他什么事了，纵使此间众女之中混入了不少敛皮族，但区区几位登灵，在柠桃仙子面前，也算不了什么，随手便可捏死。 （不会被她给发现？） 此时离阳却是有些担心自己了，若是被柠桃仙子发现，肯定是会被强行驱逐出去的，毕竟大会只限女修，他一个男修混进来，未免显得有些失礼，乃至于龌龊了，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既然如此，不若自行离去？） 与其被当场抓获，不如提前开溜，还留有一定周旋余地，只是这念头刚起，一道温和女声便在耳边凭空响起。 “小友既然来了，便先看出好戏再走。” 此言一出，离阳灵识猛然间转向上阶那道桃色身影，模模糊糊间，能看到柠桃仙子正对着他轻笑，令人安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嘴角情不自禁挂上一抹弧度。 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 离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他其实平庸至极，也就前世祖坟冒青烟，有系统加持，才能有如今这般成就。 是以，没道理他都能感觉到不对劲，这些问天大能，甚至其他登灵修士却像是瞎了眼一般，完全无动于衷。 现在看来，一个个都是老狐狸，恐怕早就知晓敛皮族混入了宗门，但或许是打算钓大鱼，伺机待发，正暗搓搓地谋划着什么呢。 （我就说嘛，这些老登活了千年，又不是虚度时光，整日都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想到这里，离阳便彻底放下心来，打算静观其变。 “冰姐姐，看来我俩来得还算早，大会尚未开始。” 命妙扫视了周围一眼，便发现还有许多闺中好友没来，看来为时尚早。 冰凝玉自然不动声色，随便寻了个位置，便坐了下去，很快便有侍女奉上灵酒灵果，立于左右，静待吩咐。 见状，命妙便也坐在一边，倒是没有再强起话题，单单举杯轻饮，观赏歌舞，尽情享受。 门扉不断闪现，倩影纷纷落座，不多时，大殿之中，便统共有足足十三位登灵女修了，可谓是群贤毕至。 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大乾中人，当然，也有一部分来自其他国家的势力，就比如群峦，亦或者海肃。 铛！ 清脆风铃声窣窣响起，上阶柠桃仙子终于现出真容，面露温和微笑，扫视阶下众女。 “天外异族入侵太殊，吞并海族，占据南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阴魔肆虐。” “我等身为正派修士，理应降妖伏魔，替天行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打算好好商讨一番，该如何对敌。” “毕竟敛皮族行踪诡异，神通玄奇，不似寻常野妖游魂，极难对付。” 话音刚落，便有人发声问道：“柠桃仙，此事，不是早就在清绝山上讨论过了吗？怎地今日又要重复一遍？” “还是说，又有生变，计划中途改易？” 这其实也是其他人想问的，毕竟如此重要之事，哪里还分什么男女，早就在清绝大阵之中，两位问天共同见证之下，确立了计划。 如今旧事重提，莫非是又有变化？ 柠桃仙子微微颔首：“自然是有的，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剔除顽毒才行。” 说罢，一道玄光，便毫无征兆地生起，袭向众人。 第436章 不休 一念杀机起，天翻地也覆。 一瞬间，不只是柠桃仙子，在座有不少女修都暴起发难，纷纷朝身边同道出手，并且毫不留情，一上来便是本命灵宝，全力以赴，显然是打算先发制人，赶尽杀绝。 而被她们攻击的女修也没有坐以待毙，引颈受戮，当即便反应过来，施展神通，战作一团。 一时间，好好的大会，便变成了混战现场，权柄齐出，搅得天地大震，却是破不了这大殿，想来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亦或者，干脆就是天阶阵法。 借助系统，离阳得以分辨出谁是敛皮族假扮的，谁又是真正的人族，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声令下，跟随柠桃仙子一同先出手的那一方之中，居然也有几位敛皮族。 虽然占比较小，但也的的确确是有，如此看来，敛皮族也并非都是蠢货，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试图融入其中，浑水摸鱼。 不过，这一切都在问天大能的掌握之中。 柠桃仙子随手甩出几道玄光，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乾坤，当即便将那几位敛皮族奸细揪了出来，毁去人皮伪装，显露丑陋真身。 复眼啮齿，多足触须，背生薄翼，表面还沾染一些脓水血块，恶心至极，看上去，便好似是一立起来的大蟑螂，莫说是天罡大陆之上的修士，就连离阳这位异界来客，见到这玩意，鸡皮疙瘩都起一身。 见自身神通被破，这些敛皮族便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当即昂首发出阵阵尖锐嘶鸣声，扰人心神，同时从双翼之下脱出万千卵鞘，顷刻间孵化成形，变作万千虫豸，席卷四周。 这一幕，让其他女修不免心中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有未查明的奸细，好在有柠桃仙子在，不然可就坏事了。 敛皮族奸细的暴露让战况愈发激烈，乃至于蔓延到冰凝玉这边，无一幸免。 “冰姐姐，救我！” 此时的命妙正被一高帽尼姑持剑追杀着，初次交锋便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不禁花容失色，朝冰凝玉这边飞遁而来，不断呼救。 “这位道友，莫要被妖人蛊惑了，她乃是敛皮族奸细！” 高帽尼姑义正言辞，紧随其后，杀气冲冲，势必要斩妖除魔。 命妙连忙辩解道：“冰姐姐，相信我，她才是奸细！” 见状，冰凝玉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唤出太阿剑，抬手便是一剑，放出冰蓝剑影。 只不过，她的目标并非高帽尼姑，而是冲在前头的命妙。 命妙，或者说假扮命妙的敛皮族没有料到会这样，它原本打算祸水东引，进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未曾想冰凝玉似乎是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好！道友，你我二人一同出手，前后夹击，拿下这异虫！” 见冰凝玉对命妙出手，高帽尼姑自然面露喜色，也没有含糊，当即持剑便是一个横扫，犀利剑光袭向命妙。 顷刻间腹背受敌，命妙似乎必死无疑，然而瞬息万变。 冰蓝剑影竟是直接跨过了命妙，直直斩向背后的高帽尼姑，而恰好她这时刚刚出招，正处于旧力未尽，新力未生的尴尬状态，冰凝玉突如其来的这一剑，着实令高帽尼姑难以招架。 不过，二人修为旗鼓相当，若是硬抗这一击，也无有什么大碍，最多吐两口血。 就在高帽尼姑这样想的时候，离阳发力了。 先天之力的灌注，使得冰蓝剑影威能大增，但表面却无有什么不同，乃至于根本看出任何区别。 直到临近身前，高帽尼姑才意识到不对劲，正打算祭出灵宝抵挡，只可惜，为时已晚。 剑影瞬息而至，穿体而出，表情当场凝固，再有片刻，便有一道血痕自头顶天门显现，逐渐延伸至下方，整具躯体一分为二，人皮脱落，显露内里真身。 赫然也是敛皮族。 受了这一击，虽遍体鳞伤，面目全非，血流不止，但气息仍旧强盛，不由嘶鸣一声，闪动背后薄翼，朝冰凝玉杀去。 冰凝玉自然抬手又是一剑，这次无需离阳协助，对方受了重伤，她自己便能处理。 离阳也懒得帮忙。 一人一虫斗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命妙咬了咬牙，却是又冲了上来。 “冰姐姐，我来助你！” 只可惜，虚情假意，换来的自然也不可能是真心，而是刀子。 冰凝玉是知晓命妙也是异族的，见对方凑过来，不免眉头一皱，正打算退一步，以免陷入包夹之势。 然而这时，离阳又出手了。 又是一道灌注了先天之力的剑影，瞬间袭向命妙，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冰凝玉动也没动，乃是藏于暗中的离阳施展神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 被剑光斩了个正着，虽未有素光真剑与斩字真诀的双重加持，但光是先天之力，便足够命妙受了。 毕竟，她也不过登灵二转。 胸前破开一个大洞，伪装人皮转瞬即逝，只余半张挂在面目之上，更显狰狞可怖，但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不忘故弄玄虚。 “冰姐姐……这……是为何……” 锋利口器咀动，发出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全无先前的清脆悦耳，再配上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冰凝玉倒无什么波动，但离阳却觉得甚是碍眼，当即又是一道剑光飞去，直接将对方斩成了两半。 但纵深身形分离，气息奄奄，行将就木，也仍旧在地上蠕动抽搐着，还一直用残缺的复眼盯着冰凝玉，怨恨近乎实质般外溢而出，仿佛一切都是她害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算了，莫要再磨叽了，大局已定。” 纵使这些敛皮族侵吞了修为，暂时与在场登灵打了个旗鼓相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落败也是迟早之事，更何况，还有柠桃仙子这位问天大能在一旁虎视眈眈。 敛皮族，绝无胜算。 见大殿之中已有不少敛皮族被当场斩杀，离阳便不愿再多等了，直接再次出手，将高帽尼姑也一并碾死。 毕竟有系统奖励，不拿白不拿。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大殿也染上了血色，望着地上零碎的敛皮族尸首，众修沉默不语。 谁能想到，这些肉块在先前，还与他们相谈甚欢呢？ 仇恨没有因此停息，反而于杀戮之中，再次不休。 第437章 机神兵 “看来，你们这边也完成清理了。”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之中，有苍老声音突然间响起，吸引了众女的注意。 黑影落下，逐渐显露真身，乃是一留着山羊胡，眉目略显凶恶的老者。 此人，便是天一门派来的唯二问天大能之一，无为老人。 柠桃仙子微微颔首：“此间诸事已了，可以开始了。” “好，那么……” 话说到一半，无为老人却像是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犀利目光一扫，便跨越重重阻隔，稳稳落在冰凝玉身上。 确切的说，是化作玉牌的离阳。 浑浊眼珠微凝，一副审视姿态，令离阳不免心中一惊，想着要不要现出原形，以免被对方误会。 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蹦出来，也不合时宜。 “这小子是哪来的？老夫怎么没见过？” 无为老人看了一会，便这样问到，倒是没有什么过激举动，让离阳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对此，柠桃仙子却是不禁轻笑一声：“是乾清宫的小友，放心，我先前与他见过面，没什么问题。” 得了这般答复，无为老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冷哼一声：“躲躲藏藏，成何体统！” 显然，对离阳藏头露尾的形迹很是不爽。 见他这般，柠桃仙子便轻笑道：“许是他看出了什么，怕自家道侣遇上什么危险，才跟了过来。” “大师兄，你就莫再跟一小辈计较了。” 闻言，无为老人却是不禁眉头一挑，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柠桃仙子，脸色有些古怪。 “小师妹，今个，你怎么替别人说这么多好话？” “莫非是收了这小子的礼？” 听闻此言，柠桃仙子稍加思索，却是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果然瞒不过大师兄，我的确收了小友的礼物。” “喏，这些便是了。” 说话间，随手排出先前与离阳交易过来的八枚须弥星石，其上蕴有的空间法则汇聚，扭曲周身，玄妙异常。 未曾想自己随口一说，居然成真了，无为老人看着面前的天地宝材，眼珠滴溜溜转，像是在谋划什么。 见状，柠桃仙子不免有些无奈：“大师兄，还是先回到正题。” 此言一出，无为老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不错，还是先讲正事。” 他随即大手一挥，此方大殿便开始崩解，显露出外间的景象，到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禁制，显然是一座阵法。 除去众女之外，阵法另一边，还存有不少男修，看他们样子，恐怕刚才也经历过一次战斗，地上亦有许多散落的肉块。 也就是说，阴阳两极大会是同时进行的，由两位问天分别主持，为的，便是剔除队伍之中混入的敛皮族奸细。 见双方汇合，再无男女之分，离阳便心念一动，现出了原形，落在其中，无人在意。 无为老人审视众人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想来尔等也知晓了，有不少敛皮族已然混入了宗门之中，就连登灵修士，也惨遭毒手，无一幸免。” “内部出了漏洞，先前的计划便只能作废，所谓的阴阳对冲，也只是一个幌子，用以迷惑对方。” “如今虽除去顽毒，但若是一出去，恐怕又要生变。” “是以，必须快刀斩乱麻，大战，即刻开始！” 言之有理，虽然登灵级别的敛皮族被屠杀殆尽，但宗门之中，更多的还是其他境界的修士，恐怕其中已然遍布敛皮族的耳目，稍有不慎，便会走漏消息。 只是，大战就这么轻易降临了，也着实令在场众人感到有些突兀。 尤其是轩辕治，他可还没来得及将冷虹送回去呢。 正打算开口求情，却不想无为老人再并指一点，便有数道流光飞射而下，落在众人身前。 待得其上玄光缓缓消退，显露真身，赫然是一排机巧之物，不过手掌大小，工艺精湛，似乎并非天罡大陆的产物。 灵机神玄，大有乾坤，单从气机上来看，就连素光真剑也比不得。 如此至宝现在拿出来，又是何意？ 好在无为老人也没有故弄玄虚，当即便开口解释道：“此乃天剑山遗宝，机神兵，能够发挥出护道灵宝级别的威能。” “只不过，是一次性，且有持续时间，一炷香之后，便会自行崩解。” “原来是天剑山的产物，怪不得，画风有些不同。” 听闻此言，离阳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这玩意为何有些眼熟。 “护道灵宝？！” 在场其他人的关注点却与离阳不同，一听到护道灵宝四个字，便不免呼吸一窒，毕竟这可是最顶级的灵宝，乃是一宗之本，往往也只有问天修士才能动用。 虽然这机神兵是一次性，并且还有时间限制，但一炷香看似很短，实则对于思如迅电的修士来说，已然足够交锋无数次了。 有这玩意加持，区区敛皮族自然也算不了什么，早点拿出来不就行了？还藏着掖着，搞得大家都紧张的要死。 只是，还未等众人松口气，无为老人便又说道：“尔等也莫要高兴的太早，此物威能虽大，但却同样要求使用者心神强悍，否则不仅难以操控自如，甚至还会误伤自己。” “更何况，也只有五枚，是以，尔等还需证明自己，是否有能力驾驭此宝。” 在场统共有二十八位登灵修士，并且这还是提前除去了不少敛皮族奸细，不然的话，光是大乾本土便有二十多位，加上自其他国家过来的外援，恐怕便能上到四十。 而机神兵却只有五枚，二十八取五，将近六分之一的概率，不可谓之大。 是以听无为老人这么一说，在场不少修士便断了这般念想，自知实力不如他人。 “如此说来，恐怕也只有那四人能用了，至于余下这名额，又会花落谁家呢？” 这四人自然是指玉净仙子一流的九转八转修士，他们的实力有目共睹，毋庸置疑，也就是说，其他七转六转修士，要争这唯一的位子了。 只不过，他们似乎还忽略了一人。 “心神强悍？我似乎，也算？” 人群之中，离阳自言自语，他低头思索着，要不要去争一争。 以他半步金带境的元神，在同阶修士之中也算是佼佼者，倒是有不小机会拿下。 第438章 尊老 “若想验证自身是否能够驾驭，只需上前将心神探入这机神兵中，与之交感。” “能坚持一炷香，便算成功。” 说罢，无为老人便大手一挥，将五枚机神兵凭空悬起，落在众人面前，静候主人。 “我来！” 当众人还在犹豫之际，来自绝剑谷的二心一马当先，背负长剑便走上阶前，扫视一眼，随便选了一枚，就闭上双目，开始心神交感。 他向来果断，此般行径，也符合他的作风。 下一秒，二心的衣袍便无风自舞，眉头紧皱，乃至于额头隐隐有汗珠落下，看样子，似乎颇为不易。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不免心中生怯。 “二心所修的乃是无情道，抛却诸多杂念，道心澄澈，没想到居然还如此艰难，看来，这机神兵，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的。” “毕竟是能发挥出护道灵宝级别威能的至宝，对使用者要求高也很正常，至少我等，是莫要去想了。” “若是连他都过不了，恐怕也再无其他人了。” 就连离阳也不禁有些担心，没准自己也坚持不了一炷香。 “且继续看下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一炷香其实很短，也就两刻，但此时无论是对于二心，还是众人来说，都仿佛度日如年。 二心的眉头愈发紧皱，冷汗簌簌从额头落下，很快便打湿了脚下地面，再有片刻，他背负的长剑竟是发出一声清鸣，显然是动用了剑道神通。 可见，这考验，十分困难。 若单论修为，二心自然比不过大乾登灵第一人，苍松道长，但在剑道领域，他当属龙头。 是以一催动剑道，便有不少修士长剑与之共鸣，离阳更是不堪，刚得来的上品灵宝长剑被这么一引动，差点脱手而出，飞上阶前。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当即动用先天之力将灵宝长剑包裹，里三层外三层暂且隔绝了感应，否则的话，便要让人看笑话了。 身为剑修，若是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还有何颜面追寻剑道，趁早转修算了。 虽然有剑道加持，但二心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不过此时，也离一炷香过去不远了，只需再坚持一会，便可过关，拿下这枚机神兵。 一时间，众人不禁屏住呼吸，翘首以盼。 一息，两息，三息…… 一炷香已然过去，但二心却仍在阶上坚持，看来，他是把这当作心神试炼了，想要看看自己的极限。 不过终究是耗费了大量心力，再有半刻钟，二心便脸色一白，身子一颤，猛然间睁开双眼，乃至于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停下。 他长呼一口气，神情痛苦，眉头渐缓，沉默不语地下了阶，坐在地上冥想疗养心神。 无为老人微微颔首，赞叹道：“不愧是那老不死的关门弟子，二心，这枚机神兵，便交由你来掌控了！” 话音刚落，一枚机神兵便主动朝二心飞射而去，竟是直接融入体内，再不见踪影。 “下一位！” 有二心当前例，在场众人都知晓了考验的艰难，不少人知难而退，选择放弃，但更多的，则奋勇上前。 修道不争，还叫修道吗？ 翩翩倩影悄然落下，冷脸生人勿近，先拱手朝座上两位问天揖礼，这才发散心神，开始考验。 “是玉净仙子，她所修功法极为特殊，明心净气，通体无瑕。” 如先前的二心一般，玉净仙子很快也秀眉紧皱，香汗淋漓，虽说最后也撑过了一炷香，但还未到半刻钟，便娇躯一颤，退了下去。 由此，便可见得她不如二心。 柠桃仙子点了点头：“玉净，你还需历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胜过无情。” “这枚机神兵，便归你了！” “下一位！” 庞大身躯轰然而落，激起尘土飞扬，一膀大腰圆的男子抱拳行礼，随即贴上机神兵，放射灵识。 “当代象王，虽说身负龙象血脉，天生神力，诸法不得侵，但对于体修而言，元神一道终究并非强项。” 倒不是说体修皆元神羸弱，恰恰相反，他们比正常修士更注重凝练心神，只是修道从来都是有舍才有得，体魄强健，换来的自然便是魂灵倾颓。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果然，象王比先前二人更加不堪，乃至于最后，离一炷香还差一息之时，身躯一震，强行崩开来，脸色惨白。 见状，无为老人不禁摇头叹息：“小子，你还未真正觉醒龙象神魄，再回去多练练。” “下一位！” 功败垂成，莫说象王自己，就连底下众人，也不由为之惋惜，明明只差一息。 但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象王也只是脸色一阴，朝阶上再行一礼，便缓步走了下去。 或许，他会将心中的怒火，发在敛皮族身上。 象王的失败固然可喜，但对于七转修士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如今除去二心与玉净仙子，还剩下三枚机神兵，考虑到苍松道长还未上阵，也余下两枚，大有可为。 “我来试试！” 当即便有一七转修士上场，开始考验，只是，还未过半刻钟，便败下阵来，大汗淋漓地退了下去，这便令众人又有些迟疑。 接下来还有三人依次上阵，但无一例外，都未能坚持一炷香，最好的记录也是一玄女宫的老婆婆，只余二息，比象王差了一点。 再然后，便无有人敢尝试了。 毕竟白白耗费心力，可是要花不少时间去休养的，但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与其徒费工夫，还不如保存精力。 “嘛，也就是说，差不多轮到我上场了。” 见无人上阵，离阳便打算上去试一试，过不了也不要紧，反正只是一具先天之影。 只是，他刚一上前，便发现人群之中，还有另一人也有所行动。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离阳的动作，二人目光交接，却是有些错愕。 只因，他俩相识。 离阳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简道友许久不见，不如，你先？” 没错，对方正是当初被离阳一言点化，成就登灵的简婵，未曾想此女也在，不过倒也正常，毕竟她致力于塑造大同，斩妖除魔自然是必经之事。 简婵淡淡一笑，却也说道：“不了，还是离道友先。” 离阳哪里肯，当即便摇了摇头：“你年龄大，我尊老，还是你先。” 这句话一出口，简婵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 第439章 上场 离阳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毕竟当初遇见简婵的时候，此女已垂垂老矣，大限将至，说她老都是尊重她。 没在后面加个不死，就不错了。 见简婵上阶，离阳便退了下去，静观其变。 只是，他先前一露面，便已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离兄你何时来的？我怎地未看见你？” 轩辕治当即便靠了过来，一脸不解，明明先前在金阳会那边，并未见得离阳的踪影，还以为他仍在闭关。 怎地现在，又突然间冒了出来？ 对此，离阳自然是随意敷衍道：“咳咳，我唯恐有埋伏，便一直藏在暗中，如今才现身。” “原来如此。” 轩辕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也不见得他是相信了，但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也是无用，谁人没个小秘密呢？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当即话锋一转，有些好奇地问道：“离兄，可是识得刚才那位女修？”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当然，她名简婵，乃是天音宗修士，不过已经退隐许久了。” 轩辕治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若是来自大名鼎鼎的天音宗，我绝不会不认得。” 随即又问道：“那依离兄对此女的了解，她能够过关吗？” “毕竟，她才五转。” 简婵的气息不高不低，放在众人之中，平庸至极，和离阳一般，甚至有些不如，毕竟先天玄妙可并非寻常。 连象王以及诸多七转修士都败下阵来，她区区一个五转，又何德何能，可以驾驭机神兵？ 是以不止轩辕治一人，就连在场其他修士，都对其持有怀疑态度，乃至于心中暗讽不自量力。 毕竟，差距有些大。 离阳盯着台上的倩影看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此女所修之道的确有些特殊，孰是孰非，看下去便知。” 这不是屁话么？能修到登灵的，哪个不是开创者，循规蹈矩，可成就不了权柄。 对于这般回复，轩辕治很是无奈，便也没有再多问，和离阳一同昂首看着。 只是，他俩不说，其他人却讨论起来。 “你说，此女能坚持多久？一刻钟？” “一刻钟？！我猜她不到半刻便要败下阵来，真当这考验如此好过么？” “是极是极，没见得连象王都扛不住么？她一个五转，啧啧。” 大部分都是些讥讽之语，毕竟简婵的修为实在不高，但凡上六转，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骂的未免有些难听，以至于同为五转的离阳，也不禁眉头一皱。 阶上的简婵对台下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她将心神投入面前的机神兵中，凝神静气，蓄势待发。 不出所料，很快便眉头紧皱，大汗淋漓，显然心力正在快速消耗。 只是，这半刻钟都过去了，简婵非但没有失败，怎么脸色，反倒是稍稍变好了一些？ 如此反常的一幕，瞬间便引起了底下众人的注意。 “该不会？” “看来这位姐妹应当是有些把握，才敢上阵的。” “莫要高兴得太早，真正的难关，还在后头呢！” 果然，临近一刻钟的时候，简婵娇躯一颤，双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跌坐下去，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定住了心神，才不至于直接失败。 只是，如此强撑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看她已是强弩之末，不太行了。” 汗珠如雨落下，再有半刻，简婵便浑身湿透，若不是所着乃是法袍而并非凡衣，恐怕便要春光外泄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一炷香，越来越近了，简婵的状态也愈发糟糕，乃至于气息不稳，气机衰弱。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始终没有放弃，此刻不论修为，单凭这求道之心坚决，便足以称赞了。 “我先前若是再坚持一会，或许结果会另有不同。” “我不如她！” 不过，努力未必就会有收获，这世间向来并非公平公正，不多时，简婵便气机一消，被机神兵强行排斥出去，摇摇欲坠。 她已无力再继续下去了，万事万物，皆有极限。 “已过了多久？” 见状，众人便纷纷看向一旁沙漏，想要看看对方是否成功。 时间，最终定格在了一炷香，又多半息。 这半息只是一瞬，但也意味着，简婵真的成功了，她跨越了宛如天堑一般的差距，以五转之境，拿下机神兵，略胜于八转象王！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不由呼吸一窒，不约而同地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台上倩影，为自己先前所讥讽而感到羞愧。 对方是真正的求道之人，坚心不移。 这样的人，纵使现在修为不足，将来也必成大器，前途无量。 就连无为老人也不禁笑着称赞道：“不错，你心性上佳，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柠桃仙子则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看你功法，是天音宗门下？所修之道却是不凡。” “不过，此道之艰，想来你也明白，可莫要急于求成。” 说罢，还未等简婵回应，便轻吐一口气，落在其身上，滋养身心，原本衰颓的气机一下子便稳定了不少，乃至于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受了此等恩惠，简婵自然揖礼道：“多谢柠桃仙子，前辈谆谆教诲，必然刻在心头，莫敢忘记。” 柠桃仙子微微颔首致意，随手一指，一枚机神兵便融进简婵体内，她这才躬身告退。 “离兄，你不上么？” 见简婵下场，轩辕治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离阳，却是发现，对方无动于衷。 离阳摇了摇头，却是笑道：“不急不急，你看，还有其他人要上呢。” 听到这话，轩辕治转头一看，便发现已然有一人上台了，并且其修为竟也是五转，看来，简婵的成功，着实给了不少人信心。 “轩辕兄，不如也去试试？” 这次却是离阳反过来怂恿了，还别说，轩辕治倒真有一丝意动。 毕竟能修到这般境界的，哪个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别人都行，自己为何不行？ “离兄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下一个便上去。” 勇气固然可嘉，但现实不因意志转移，那人很快便败下阵来，不过即便如此，轩辕治也没有犹豫，说上便上。 只可惜，也就堪堪坚持了半刻钟，便实在撑不下去，退居台下。 “离兄还不上？” “这就去了。” 第440章 各有其主 离阳正准备上场，但未曾想到，此刻，居然又有一人与他同时迈步，从人群之中脱出。 定睛一看，便发现对方赫然是大乾登灵第一人，苍松道长。 其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离阳，却是笑道：“离道友先，老道我爱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苍松道长这一句话，便彻底堵死了离阳的退路，他便不得不回了一礼，无奈苦笑着走上前去，来到阶上。 见他上阵，无为老人便伸手捋着山羊胡，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冷哼一声：“小子，这次可莫要再耍什么花招了。” “否则的话，柠桃仙也护不住你！” 听到这话，一旁的柠桃仙子便不禁扶额叹道：“小友，你莫听他胡诌，只需全力以赴便可。” 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不过借助先天感应，离阳却是明白，这二人对自己都没什么恶意，就连无为老人，也只不过是性格使然罢了。 他拱手揖礼道：“谢前辈勉励。” 随即便转向机神兵，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发散心神，探入其中，开始闯关。 灵识脱离肉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光怪陆离，一片玄奇景象，隐隐能够窥见些许由0与1编织成的代码，倒是符合天剑山的风格，毕竟，其来自域外文明，主掌格物体系。 然而还未等他深入些许进行研究，下一秒，离阳便像是蛟龙出水一般，瞬间脱离了这种奇妙的状态，心神回归先天之影，意识重返现世。 他一脸懵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幕的发生，令在场所有人，包括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两位问天大能，都大感意外。 “呃，好像，才过去半息？这位仁兄还真是……” “心神如此脆弱，他是如何修到登灵五转的？纵使是一路嗑丹药上来的，也不至于此？” “莫不是这机神兵出了差错？” 当事情离谱到一定程度之时，人们反倒是不会倾尽讥讽嘲笑之语，而是怀疑起机神兵来，毕竟，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按道理来说，离阳虽只是五转，但毕竟也是登灵修士，不会如此轻易便败下阵来。 无为老人更是当场轻咦一声，大手一挥，将机神兵摄入掌心，闭目细细感知。 显然，就连他也觉得并非离阳的问题。 只是灵识探查了许久，也没有寻得什么玄机，不免更加诧异。 心有不解，于是便沉声问道：“小子，你做了什么？” 离阳哪里会知晓，他自己到现在也摸不着头脑，虽说道心可能的确不如其他正常修了千年的修士稳固，但毕竟半步金带境的元神摆在这里，就算过不了关，也不会一下子就落败？ 除非，与系统有关，毕竟这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了。 想到这里，他便摇了摇头，无奈回道：“若是连前辈都看不出来，我又怎会明白其中乾坤？” 系统的存在自然是不能暴露于他人的，因此也只有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蒙混过关。 得了这般答复，无为老人想了想，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将机神兵放回了原位。 “下一位！” 这句话一出口，便代表着，离阳该下场了，换其他人上来。 他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缓步朝阶下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脑海之中，却是突然间响起一道清冷电子女声，将离阳唤醒。 [检测到合适的驾驶员人选，正在进行权限转移] 话音刚落，只见阶上两位问天大能没有丝毫动作，但面前的机神兵却是自己动了起来，直直飞向离阳，瞬间没入脊背之中，再不见踪影。 刹那间，他脑海之中凭空浮现出些许画面片段，也隐隐感知到，先天之影体内，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只需心念一动，随时便可唤出来。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莫说是在场其他人，就连离阳自己，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闭目仔细感知之时，却发现无为老人不知何时，已然到了面前，脸色古怪地盯着自己。 “小子，你怎么做到的？竟是能让这机神兵主动认你为主？！” 就连柠桃仙子也有些坐不住了，轻舞幔纱，身形斗转，落在一旁，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离阳。 底下众修士更是纷纷将目光汇聚于此，一时间，离阳便成了万众瞩目之人。 见状，他便知晓，若是自己给不出一个较为合适的理由，恐怕便说不过去了。 思来想去，急中生智，灵机一动，便装作有些不确定地回道：“可能，与我修习天剑山功法有关。” “哦？当真如此？” 闻言，无为老人更是意外：“莫非当初天剑山遗迹出世，你曾去闯过？” 他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可老夫分明记得，那只允许元丹以下修士进入。” 显然是在质疑，对此，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地纠正道：“并非天剑山遗迹，而是一处剑冢。” “若是前辈不信，有功法为证。”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十三共鸣模块的信息放出，于掌心化作一团玄光，当然，只是一部分。 无为老人抬手一挥，将玄光摄入手中，稍稍感知一番，便点了点头，肯定道：“的确是天剑山的手笔。” 听闻此言，柠桃仙子便也没有亲自上手，既然大师兄这样说，那便代表离阳没有撒谎。 她随即却是轻吐一口气，落在离阳身前，化为一枚玄晶，内里彩光粼粼，神异非凡。 “大师兄向来如此，小友莫要在意，这门地阶功法，便当作是交换你那天剑山秘术。” 离阳欣然接受，毕竟十三共鸣模块可算不了什么至上妙法，至少比不过地阶功法，他赚大发了。 弄清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无为老人便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去去去，赶紧下去，你小子真是好运，又走了后门。” 离阳屁颠屁颠地下了台，而下一位，则是苍松道长。 这位大乾登灵第一人一放射心神，离阳便通过先天感应，隐隐察觉到些许异样。 一开始的一刻钟，苍松道长面色平和，连汗都未滴，显然很是轻松，待到后一刻钟，才眉头紧皱了起来。 不过也仅此而已，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随后又是一刻钟，这才败下阵来。 至此，五枚机神兵，已各有其主。 第441章 重赏 “看道长这状态，肯定还能坚持，这并非他的极限。” “自然如此，不过即便这样，道长也是远胜于二心，位居榜首。” “那，那位离道友呢？他可是连试炼都无需，便直接认主了。” “无为前辈都说了，此子乃是一时好运，走了后门而已，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错，侥幸罢了，到了战场上，可管不得这些。” 伴随着苍松道长拿下最后一枚机神兵，心神试炼就此落下帷幕，不过众修仍在争论着，五人孰强孰弱，乃至于有好事之人弄出一榜单，称之为机神榜。 不出意外，离阳被排在了最末尾，即便他修为与简婵相同。 当然，对此，离阳本人倒没什么意见，倒是轩辕治，有些愤愤不平。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离阳神通的，知晓对方实力雄厚，越阶作战也不在话下，虽是五转，但恐怕要强于六转。 “哼！鼠目寸光！” 与人争论一番，闹了一肚子火的轩辕治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随即快步走到离阳身边。 “离兄，莫要生气，他们不识庐山真面目，随他们去。” 嘴上这样说，但眉头却是紧皱，显然被气得不行。 见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离阳不禁摇头轻笑道：“轩辕兄不必在意，名誉是非对我来说好似浮云，反正届时到了战场上，自然能见分晓。” 更何况，这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坏事。 既然认为自己最弱，那届时少出点力，摸会鱼，也是合情合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只需捡漏便是了，岂不美哉？ 闻言，轩辕治便叹了口气：“也是，谁对谁错，到时候便知了。” 他随即陷入了沉思，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阳也没有在意，静下心来，开始参悟功法。 柠桃仙子所赐的地阶功法名为奇枝种续法，乃是木属，顾名思义，便是取木行主生长之意，断肢重生，气机坚韧，修炼到大成，便可分化出一颗生种，只需将之种在特殊土壤之上，便可死而复生。 只不过，这生种催化需耗费八成功力，还要耗费大量灵材与时间，并且若是元神湮灭，自然也复活不了。 是以也只是听起来厉害，实际用起来，反倒显得有些鸡肋。 不过，对于先天之影来说，却是有些用处。 先天之影无有元神，乃是归于本体操控，以原初先天一气为生种，届时就算先天之影消散了，也能死而复生，无需本体再造。 只可惜，先前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将大部分宝物都传回去了，如今的先天之影身无长物，拿不出诸多灵材来。 更何况，也没有足够时间了。 “尔等休整好了么？” 阶上，无为老人这样沉声问到，犀利目光扫过，一一审视众人。 是时候出发了，再拖下去，恐又生变故。 台下修士皆沉默不语，唯独苍松道长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掐弄法诀，抬手掷出一符箓，落在头顶，积云成雨。 这雨水乃是靛青之色，当属水行，又蕴木行，生源气机交合，便好似甘霖雨露。 落在身上，洗涤顽毒，褪去污尘，乃至于拂去心垢，通体轻灵舒泰，飘飘欲仙。 这一场雨下去，不少在试炼之中耗费了诸多心力的修士便恢复了大半，即便是如离阳这般没有损耗的，也补充了海量灵机。 真乃大神通。 见到这一幕，柠桃仙子美目一眨，不禁赞叹道：“好，好一个天降甘霖，看来，苍松你离问道于天，已然不远了。” “或许，此战之后，你便能与我们并肩而立。” 这个评价不可谓之不高，从一位问天大能口中说出来，便意味着，已然将苍松道长视作同道了，这也是早晚的事。 苍松道长躬身揖礼：“前辈谬赞了，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无为老人撇了撇嘴：“莫要再磨叽了，受了大法恩惠，尔等已然补全缺漏。” “即刻开始！” 说罢，便与柠桃仙子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高举于顶，好似托举着什么庞大事物。 随即只见一莫名之环缓缓自虚天之中显现，中间空无一物，好似断绝时空，抹去一切存在。 两位问天大能再一发力，四方上下遍布的阵纹与禁制便齐齐亮起，一时间天光大亮，如同白昼，灵机汇聚成河流，卷动翻飞，扶摇直上，自八方而来，凝于一处。 嗡！ 伴随着一声蜂鸣，一瞬间苍穹洞口，圆环中点由小及大，逐渐扩张，慢慢填补缺漏，占据整体。 显现出一个混洞，流光溢彩。 “此间通往敛皮族母巢，也就是那颗天外陨星坠落之地，到了那里，凭此枝为证，分辨同道。” “至于其余生灵，务必赶尽杀绝，莫要手下留情，被其蛊惑！” 柠桃仙子身后显现桃树虚影，大手一挥，便有诸多枝桠分化而出，如雨落下，贴在众人身上，隐隐能看到一根细线，将大家连接在一起，与桃树相通。 有了此法，便不怕敛皮族伪装混入了。 无为老人也弹指一挥，瞬息显现诸多玄光，附在众人灵宝之上，更添几分神异。 “有我这无为无法加持，尔等灵宝可增一成威能，放手去做！” “我们二人会为尔等掠阵，届时纵使敛皮族留有后手，也无济于事，回天乏术。” 问天大能神通广大，若是全力以赴，难免引得洲陆崩沉，是以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更何况，以敛皮族目前表现出的实力，也不值得问天下场。 算是一道保险，至少，有这两位在，在场登灵，也不由放心了几分。 而就在众人打算穿过混洞，直面敛皮族之际，一道朦胧虚影，却是缓缓在头顶显现。 其气息深不可测，叫人胆颤，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更是心中一惊，当即躬身揖礼，齐声道：“见过宗主！” “大战在即，本座也不多言，尔等只需记住，斩杀元丹敛皮族，可得一份天三散。” “斩杀化玄，可得一份天二散，斩杀登灵，可得一份天一散！” 身影瞬息消散，但其所说的话，却不断回响此间，经久不散，过了一会，才渐渐平息。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天一门宗主这一番话，着实激励了在场众人。 令他们战意昂扬。 第442章 降落 “轩辕兄，这什么天一天二散，究竟是何等宝物？能够引得这些人如此兴奋？” 见周围修士听到天一门宗主所言极为欣喜，离阳便忍不住这样问到。 轩辕治难掩内心激动，深吸一口气，这才回道：“离兄有所不知，这天一散，乃是天一门独有的秘药，其他地方，是万万寻不得的。” “据说乃是取天一道果，混以地一浑则，又添加诸多珍贵灵材炮制而成，药力之大，药效之强劲，足以让登灵修士直接突破一转！” 道果乃是权柄催生之物，唯有登灵及以上修士才能衍造，并且也要耗费诸多时间和精力，而浑则便是法则之结晶，除非有大能出手，否则自然生成的概率极低。 这两种玄奇至宝一经结合，自然非同凡响，能让登灵修士跃迁一小境，也很正常。 一登灵敛皮族便等于一份天一散，而一份天一散，便等于一转修为，如此算来，也怪不得这些修士为之疯狂，就连离阳，也不禁有些心动。 毕竟以他的实力，不说同阶无敌，单单斩下两位登灵，也是可以的。 他现在位于五转之境，若是能得两份天一散，服下连跨两境，晋升七转，再然后炼化那赤极大药，岂不是有概率直冲九转？ 九转一成，五行齐聚，再由天中界信仰催化为权柄，当场便可突破登灵，战力直指问天之境。 这一来二去，便省去了不少水磨工夫，是个人都忍不住这般诱惑。 （看来，得多出几分力了。） 离阳暗自这样想着，却是不打算摸鱼摸得太过分了。 “离兄，走，两位前辈，已然先行一步了。” 听到轩辕治的催促，离阳这才发现，无为老人和柠桃仙子，已然穿过混洞，奔赴敛皮族母巢了，并且二心等人也紧随其后，甚至还有不少其他修士。 五位机神兵掌控者，便只有他没去了。 “好，这便出发，轩辕兄，你跟紧我便是，可护你几下。” 离阳向来是别人对他好，他才考虑对别人好，轩辕治也算是有情有义，帮了离阳不少忙，如今有堪比护道灵宝的机神兵在手，护持对方一下，也不碍事。 再说了，前来的只是先天之影，一具分身而已，纵使消散了，也不成问题。 对此，轩辕治自然是感激得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光看他那发亮的眼神，便知晓其意了。 无需多言，二人当即驾起遁光，与其他修士一起飞向混洞，瞬间没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周身景象瞬息变化，在将要定格之时，离阳沉下心神，去引动那没入体内的玄奇事物，也就是所谓的机神兵。 [权限确认，识别代码ac-3527，战斗程式启动] 一瞬间，有无数光点自机神兵核心显现，由内而外崩散开来，化作漫天群星，将离阳完全包裹在内，星光汇聚成线，构成密密麻麻的复合平面，与此同时，进行固化，虚幻之物渐渐凝塑为实体。 当离阳完全从混洞穿梭而出，来到南海之上时，他已身处另一个完全由多棱晶体构成的小天地，借由覆盖全身的蓝色流体，操控更为庞大的外在。 直到现在，机神兵，才显现出它的真身，乃是一尊大如山岳般的巨像，通体流转着蓝色星光，熠熠生辉，便好似天辰化身，下凡入人间。 “原来，所谓的机神兵，便是机甲。” 离阳现在才意识到，这机神兵并非什么厉害灵宝，而是以格物观念，加以神秘体系制造出来的战争机器，是天剑山用以与上古大魔争斗的工具。 在遗迹之中尘封了千百年，如今，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再续宿命。 [正在自检各模块系统，正在配置神经细胞群链合系统……] [正在进行模块重调……] 海量的信息流如瀑布般在面前刷新，凡人看了只会头昏眼花，唯有心神强大的修士，才能一览无余，也怪不得先前的试炼，需要意志坚定了，否则连这些最基础的信息都看不懂，还谈什么操控自如。 [自检完毕，各模块运转正常，请驾驶员下达指令……] 覆盖全身的蓝色未知流体似乎是某种特殊装置，将驾驶员的神经与庞大的机甲完全契合在一起，如臂使指，在先天感应的加持下，这种感觉愈发明显，就好像是超脱了原本的载体一般，元神上升到新的境界。 这与法相天地，是完全不同的。 灵识接入视窗，这才得以探查到外间景象，不只是离阳，其他四位机神兵掌控者，也同时展开了机甲。 一时间，有五尊色彩不一的巨像横空出世，自混洞之中显现，如天外陨星一般，朝下方坠落，其他同行修士，在一旁便显得像是环绕碎片，分外渺小。 混洞开设的天穹尚且完好，但伴随着一众修士逐渐接近南海，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愈发妖异起来。 云雾非白，天光不显，浓重的血红之色汇聚于顶，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细密的黑点浮动其间，而若是再一细看，便能发现，这些黑点赫然是无穷无尽的怪异虫豸。 直至临到海面之上，数座完全由血肉与节肢混合堆砌出的糜山便映入眼帘，真正的尸骸遍地，真正的血流成河。 眼前这一幕，可要比菲亚恩德之中的血肉荒原，来得更加震撼，更加令人惊骇。 [测算高度已临近，正在展开驱动光翼] 坠落只在一瞬间，那些没有掌控机神兵的登灵修士驾驭遁光，很轻松地便止住了下降的势头，稳稳停在糜山之上，但庞大的机神兵，便不能这般了。 或许是因为尚未完全适应，二心与玉净仙子直直落下，没有丝毫减速的痕迹，以至于最后如真正的天外陨星一般，直接与高耸矗立的糜山相撞，一下，便将其击沉毁坏，掀起重天巨浪，席卷四周。 但反观离阳、简婵、苍松三人，却是机甲背后缓缓显现虚影，随后一瞬间凝实，化作万千光翼，凭空立于众修身后，便好似三尊神明，带来莫大的压迫感，以及莫名的安心。 毕竟，这神明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是以无需惧怕。 一举一动分出高下，不少有心人惊讶间发现，离阳展开光翼的速度，甚至比苍松道长还要快上那么几分。 “莫非，此子真是深藏不露？” 第443章 开战 “我早就说了，尔等都小瞧离兄了！” 眼前这一幕，令立在离阳肩头的轩辕治难掩内心激动，不禁大笑一声，从口中吐露出这般话语。 这一次，再无人出言反驳，他们皆被突然显现的五尊巨像给震撼到了，久久不能言语，此时此刻，心中想的皆是这机神兵，果真不凡。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无需多言，众修士听令，歼灭敛皮族！” 即便没有二心与玉净仙子撞沉糜山，混洞显现，一众登灵修士降临引发的天地灵机涌动，也足以惊起这些敛皮族了。 毕竟，这里可是它们的母巢，是一切邪祟汇聚的大本营。 一瞬间，便有万千虫豸临身，遮天蔽日，俨然一副末日景象；蚀骨吞髓，寻常化玄修士在其面前，也不过是一盘菜罢了，顷刻间便可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剑来！” 见状，诸位登灵修士正打算施展神通应对，却不想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喝，定睛一看，正是二心所驾驭的机神兵，正缓缓自海中浮起。 周遭皆是糜山残骸，而他立于之中，孤傲绝一，昂首向天，墨色流光一瞬闪动，这一声剑来，便好似亘古回响，穿云裂穹。 随即只见一道煌煌剑光突显，倏忽间一扫而过，天地改色，再一眨眼，什么虫豸早已不见了踪影，乃至于头顶血色之光被破开一个大洞，有大日之辉落下，得以片刻温暖。 但这还不算完，二心抬手又是一剑，横扫四周，落在海面之上，便宛如掀起层层巨浪席卷，附近几座糜山遇上了，便好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顷刻间便崩解碎裂，沉入海底。 一时间，周遭再无多少阻碍，视野宽阔，心旷神怡。 “嗯，这才顺眼了些。” 不同于离阳，二心所驾驭的机神兵通体墨黑，仗剑立于海中，便好似一独行剑客，游走江湖皆一剑斩之。 他的剑道回响无穷，在机神兵的加持下，以至于离阳得来的上品灵宝飞剑都蠢蠢欲动，即便摄于先天之影体内。 “有这人在，我还是莫要施展剑道了，不说自取其辱，恐怕也会受其影响，威能十不存一，被凭空借去大半。” 修道向来是争，同为兵者，皆是剑修，便更加激烈。 以二心的剑道，离阳，亦或者其他修士若是在其面前出剑，恐怕灵机都会被摄去不少。 正所谓万剑归宗，凭借无情道抛却诸多杂念，二心已将自身剑道推升至难以想象的境界，恐怕早已超脱了权柄，直指道果之境。 即使是两位问天大能，在剑道领域上，也不如二心。 噔，噔，噔…… 虫豸湮灭，糜山崩沉，但很快，便有新的异常出现了。 “快看！那又是何物？！” 伴随着阵阵诡异好似钟鸣般的嘶吼，一尊庞大黑影逐渐靠近，而这时，坠入海底的玉净仙子也浮了上来，不同于二心，她居然成功展开了背后光翼。 她的机神兵乃是玉白之色，也不知究竟是因人而异，还是本来就是如此，才选择玉净仙子的。 个中缘由，可能也只有机神兵的缔造者，也就是天剑山修士知晓，只可惜，他们早就随着宗门一起，被掩埋在了劫变之中。 “去！” 见黑影靠近，玉净仙子当即冷哼一声，随手甩出一道玉环，咣当一声打在对方身上，明光四溅，伴有一声凄厉怒吼，原本高涨的气势一下子跌落了不少，显然受伤不轻。 而玉净仙子这么一出手，黑影便逐渐现出真身，赫然是一只巨如山岳，由万千敛皮族融合而成的怪物。 无数头颅在其上如蛆虫一般扭动着，手脚错乱堆砌在一起，宛如一座行走的糜山，而玉环，则削去了这座巨岳的一峰。 也怪不得，会哀嚎不已了。 “玉道友，我来助你！” 见敌人似乎不太好对付，简婵便驾驭着机神兵，来到玉净仙子身边，二女对视一眼，没有多言，并肩作战。 离阳最喜欢以多打一，正义群殴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当即便准备上前，帮帮简婵，顺便趁机抢人头，毕竟这怪物一看便有登灵巅峰的实力，值一份天一散呢。 却不想他刚有所行动，耳边便传来了简婵的声音：“离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 玉净仙子更是单单回了一个词：“不必！” 出师未捷，离阳虽然脸皮厚，但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无趣，是以便断了这般念头。 而此时，其他方位，也纷纷浮现出同样的黑影，并且还伴随有诸多其他邪祟妖物，将众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如此看来，这些怪物，或许正是沉眠于这些糜山之中，被二心持剑一扫，自然全部苏醒。 但这，可是好事。 “离道友，你我二人，便各选一边。” 话音刚落，苍松道长便主动奔赴黑影最多的方向，操控机神兵施展神通，符箓虚影漫天飞舞，随后一瞬凝为实质，落在四方上下，暗合阴阳五行，引动天地灵机。 竟是随手便塑造出了一座大阵，将数道黑影困于其中。 “雷来！” 但苍松道长显然并非只会远程施法，慢慢消磨敌人力量的法修，只闻他一声厉喝，伸手向天，明明头顶被血色妖光覆盖，连浑天大日也见不得，却是能借得一缕天雷。 并且这雷赤如朱红，便好似离阳催生逆反先天之物时，苍天暴怒降下的骇人天劫，威能不可小觑。 赤雷在手中塑成一杆大枪，苍青色巨像腰如大弓，双手便是绷紧之弦，一触即发。 随即只见一道赤红流星划过天际，朝大阵之中坠落，顷刻间天海倾覆，无形波动如涟漪扩散，席卷四周，以至于崩坏空间，显现玻璃裂痕，缓缓弥合。 二心在一剑斩去万千虫豸和数座糜山之后也没停下，虽然他尚未展开光翼，但剑修，往往，只需要一剑便可。 很快，二心也找上了两具黑影争斗，四位皆上，剩下的离阳自然也没理由干站着，灵识一扫，便挑了一处黑影较少，气息也较弱的方位遁去，与之争斗了起来。 而见五位机神兵掌控者都上阵了，其他登灵修士也不甘落后，纷纷接敌。 虽然黑影他们对付不了，但这些小敛皮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444章 兵者，轨道也 巨物对巨物，这并非简单的体型对应，毕竟哪个登灵不会法相天地。 但势，是完全没法通过单纯的体型变更来产生的，生于神意，起于心念，由意志决定。 在唯心的修仙界，势也是硬实力的一种，即便放在格物体系之中，生灵也会被气势所慑，而失去理智判断能力，进而决定胜负。 而势之间，亦有差距。 “九转之气息，当真恐怖。” 离阳御使着机神兵，凌驾于黑影之上，双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便好似上界仙人与凡俗武者，中间有如天堑，但二者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仙人无法随手碾死武者，而武者，却有概率，乱拳打死老师傅，一切只是表象。 毕竟，离阳才五转，而对方则是九转，即便有机神兵的加持，压了对方一头，也不可小觑。 吼！ 移动的糜山发出了怪异的嘶吼，它根本就没有头颅，声音是从身上各处发出来的，是那些被融合粘连在一起的尸骸，都是敛皮族吞噬的残渣。 这些枉死的生灵肉身尽毁，魂灵也被吞噬，连轮回都入不了，自然痛苦不已，实质化的怨念和死气掺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层厚厚的外置装甲。 唯有至刚至阳之物，才能击破这层防护。 于是离阳便运使了金火两行法则，加以原初先天一气，将两道本命玄法拔高至无上境界，催生出全新的神通。 刑君之权柄掌握手中，炽焰如风暴狂涌，熔金销铁，混合一体，便如浑天大日之流浆，正所谓物极必反，刚猛到了极致，便显现柔和。 但这，亦是极为浅显的表象。 滚滚流浆好似熔岩，千变万化，在离阳手中逐渐凝塑成一物，便是淬火金针，便是炽焰铁柱。 “着！” 弹指一挥，金针爆射而出，瞬间击在黑影之上，那些枉死生灵的怨念，在此物面前不堪一击，顷刻间，便钻出一个大洞，深入其中，透体而出，又回到离阳手中。 随后，便是夺目赤色自其中显现，仿若硬生生吞下了一轮大日，由内而外迸发出耀眼金光，像是被戳得千疮百孔的筛子，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裂隙，金光，便是自其内放射而出。 离阳这一招不仅破开了由诸多怨念堆砌而成的外壳，还伤及内里，收效极甚，不枉他耗费了不少原初先天一气。 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凄厉如鬼鸣，但落到离阳耳中，却饱含解脱之意，再受尽千百转折磨之后，死亡，便是唯一的出路。 而这些怨念一散，黑影的真身便缓缓显现，先前所见只是它的伪装，真貌更加骇人。 乃是由千万颗森白颅骨拼凑成的高塔，上宽下窄，其中颅骨有人有兽，但无一例外，眼眶部分，都寄宿着两只不断蠕动，且分泌腥臭粘稠脓液的肥蛆虫。 聚合在一起，便形成了这副令人胆寒，令密集恐惧症当场猝死的丑陋模样。 连离阳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他不由暗骂一声，当即引动先天之力，打算将这怪物彻底摧毁。 然而就在此时，机神兵内部，却是突然间再次响起了电子女声提示。 [检测到负能量场，是否启用破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确认，随即只闻一道清鸣，有一道玄光自巨像右臂显现，并且逐渐延伸，最后变幻成光剑形制。 但实际上，其随心意，变作其他兵者也是可行的。 但无论变成何等模样，这玄光之上，附有的凛然正气，都不曾消退。 以至于在其面前，那怪物躯干之上，那寄宿于眼眶之中的肥大蛆虫，便像是雪遇滚水一般，顷刻间便消融了，只余一缕黑烟袅袅，升上天际，再不见踪影。 光是显现，便伤及根本，可见其威能之大，近乎不可思议。 “看来，这才是机神兵的真正力量，这才是护道灵宝级别的威能。” 离阳这才意识到，先前那四人的使用，不过是浮于表面，极为浅显，未能开发出真实力量。 如今，才是机神兵的正确驾驭方法。 “好，那，便一剑斩之！” 大道至简，越是厉害的招数，就越是简练，离阳心念一动，便挥出手中破邪，横扫四方。 于是乎，一道拉伸到极致的弧光陡然显现，附着于剑尖之上，伴随着挥出，骤然脱离，好似一轮月光，朝四方扩散。 没有漠然浩大的声势，没有天翻地覆的动静，光便是光，所照之处，不留阴暗，邪祟无所遁形。 这一瞬间，不仅是离阳这边，以他为中心，方圆数万里的妖异之物尽数被弧光拂过，无处可逃。 “这？这是什么神通？！” 一众正在与敛皮族激战的登灵修士不过一眨眼，面前的妖魔便灰飞烟灭，他们这时才有所察觉，定睛一看，便发现战场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凭空出现一道弧光，所到之处，阴邪无一幸免。 即便是需要机神兵应对的黑影，在这道弧光面前，也显得有些不堪一击，竟是连片刻都坚持不了，便彻底崩解成灰。 “何人？！” 自家对手一瞬灭绝，二心不禁眉头一挑，他顺着弧光飞行轨迹一看，便发觉了这一切的源头，赫然是那尊蓝色如天辰般的巨像。 他隐隐约约记得，这枚机神兵的掌控者，是那位只有登灵五转的离修士。 为何能如此厉害？ 不只是他，见到如此惊人的一幕，其他三尊巨像也回过神来，连同那些登灵修士一起，看向离阳。 他们很快便注意到，对方手中，延伸有一光刃，不似其他四位一般施展的是自身神通，像是机神兵本源之力。 “那似乎，是机神兵的力量。” 无为老人脸色古怪，他很快便辨认出光刃的来源，正是机神兵核心，只是，他先前和宗主研究了半天，也没能解锁像这样的额外功能，最多御使自如。 难道说，一定要接受天剑山传承，才能发挥全部威能？ 想到这里，无为老人便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众人惊讶之际，又有新的异变发生。 [检测到大量负能量聚合体正在接近，是否启用定英轨道玄光阵列] “还有？！” 刚奋力挥出一剑，几近清场的离阳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杰作，头顶的血色之光便逐渐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如墨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第445章 大鱼 黑云之中，有一道朦胧虚影逐渐显现，只是，其体型，未免太过庞大了点，遮天蔽日，辐及万里，远远望去，便好似一方洲陆崩沉而下，宛如天倾。 莫说登灵修士，就算是展开为巨像机甲的机神兵，在虚影面前，也显得渺小至极。 虽说体型大并不一定代表战斗力强，但这扑面而来的碾压气势，还是令众人不禁呼吸一窒。 “这……这是何物？！” 有人惊骇不已，下意识地朝机神兵聚集，以求庇护，毕竟这种东西看上去就不像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而这其中，便有不少跟在离阳身旁。 毕竟，他刚才可是使用破邪，显现出了真正的护道灵宝级别的威能，实力有目共睹。 离阳目光一凝，借助先天感应，在机神兵的加持之下，他对周遭一切变化都十分敏感，很快便突破了重重阻碍，窥见了虚影的只鳞片爪。 “这是？” 他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还不太确定，毕竟，答案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贸然说出来，恐怕只会起反作用。 还得再看看。 直至虚影自黑云之中探出半个身子，隐隐约约能窥探到其轮廓，众人定睛一看，更是震惊万分。 有人实在忍不住，直接惊呼道：“是……是鲲鹏！” 没错，正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和真龙凤凰一般，乃是传说中的神兽。 只是，这些天地非凡的产物，早就随着劫变一同消失，永远的留在了上古，只出现于一些遗留下来的典籍之中。 如今，怎地死而复生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即便是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这两位藏在暗中，蓄势待发的问天大能，也不免有些心惊。 毕竟传说中的鲲鹏乃是仙人坐骑，这也就意味着，其实力起码破劫境，也唯有飞升修士才能与之抗衡，区区问天，在其面前不值一提。 未曾想敛皮族居然还有此等大杀器，这该如何是好？ “并非真身，只是虚影罢了。” 好在，柠桃仙子乃是桃树化形，根植乾坤，交感天地，她很快便发现，眼前这鲲鹏并非实体，只是一缕残念化作的幽魂，在敛皮族影响下，成了不折不扣的妖魔，与神兽，再无什么关系。 闻言，无为老人不禁松了口气，当即便朗声宣告道：“尔等莫怕，这并非真正的鲲鹏，只是敛皮族衍造出来的假象！” 只是话虽如此，但这虚影的气势，还是令人心惊胆颤，登灵修士无一人出手，他们也觉得有机神兵在，自己也无需上去送死。 不过，见到这一幕，五尊巨像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苍松道长，也不敢贸然出手。 不对，似乎有一人，早已施展了神通。 正是离阳。 [定英轨道玄光阵列充能完毕，正在进行释放] 机甲背后的万千蓝色光翼陡然变形，汇聚成数道圆环嵌合体，伴随着其不断转动，内外相反，速率不等，圆环与圆环的间隙之中，隐隐亮起了大道梵文，晦涩难明，玄妙异常。 紧接着，圆环构成的神异图案猛然一暗，随即只见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已然多了相同的图案，就好似是放大了千百倍的倒影一般。 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交相轮转不息，玄妙自生。 于顷刻间，大如山岳般的光柱陡然显现，以摧枯拉朽之势砸落，狠狠撞击在鲲鹏虚影之上，一瞬间天地大震，天海倾覆，劲力透过虚影，在大海之中，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好似天外陨星坠落。 受了这一击，鲲鹏虚影竟是肉眼可见地下移了一分，便好似被人砸了一重锤，并且发出高亢悠长的悲鸣，回响于天际苍穹之间，经久不散。 显然，受伤了，但却并不致命。 但这，也仅仅只是开始而已，毕竟，是玄光阵列。 下一秒，千百道蓝色光柱于圆环之中显现，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每一击的威能，都与先前无异，乃至于更甚。 鲲鹏虚影无法避开，也无处可逃，固然有体型太大的影响，但更多的，则是因为光柱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满眼皆是。 于是乎，众人便看到，光雨无尽落下，原先带来极大压迫感的鲲鹏虚影，此时却变成了一把巨伞，替他们遮风挡雨，受尽一切苦难，除去不住的悲鸣，竟是连半点怨言也没有。 人还怪好的。 这一轮光雨下去，悬于天际的鲲鹏虚影一落再落，以至于快要濒临海面，近在咫尺。 不过，在场众人都没有躲避的念头，只因在光柱的不断轰击下，这鲲鹏虚影，已然支离破碎，乃是强弩之末了。 “斩！” 自己的人头可不能被别人抢去，见鲲鹏虚影已是油尽灯枯，离阳心念一动，便操控机神兵挥动手中破邪光剑，抬手便是一斩。 这一斩平平无奇，无所谓什么精妙技艺，拉出的弧光在鲲鹏虚影面前，也显得十分渺小。 但一落在其上，便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瞬息间，无尽悲鸣停止，虚影一僵，随后便如镜子破碎一般，裂成万千，崩散化灰，再不见踪影。 而于破坏之中，众人看到一道鲲鹏缩影，像是终于从束缚之中解脱，在原地绕了一圈，便寻到了一处空间裂隙，倏忽间就钻了进去。 至此，光雨停歇，原本阴云密布的天际，也被洞穿开数个大洞，接引外在天光照耀而下，雨过天晴。 [定英轨道玄光阵列正在重新充能，距离下次发射准备，还有二十息] 光翼重新收敛，等待力量积蓄，巨像傲然立于一束天光之中，分外显眼，其他四尊在其面前，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此子，居然有这等战力？” “还是说，全凭机神兵？” 见状，无为老人看向离阳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他原本只以为对方喜好钻营，乃是投机取巧之辈，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转过头来，想要看看自家师妹有何看法，却是发现，对方笑脸盈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师妹，看来，你是早有预料了？” 柠桃仙子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只是觉得他一直不凡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好了，师兄，这么大的动静，也应该能引出那几条大鱼了。” “我等，还是做好战斗准备。” 第446章 三位 “离兄，这，也是你的手笔？！” 轩辕治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自然是惊讶不已，虽说他知晓离阳战力与境界不相符，能够越阶作战，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毕竟这鲲鹏虚影，可是已然触摸到了问天的门槛，与登灵有了本质上的差别，不管是八转还是九转，在其面前都不值一提。 小境易跨，只需天赋高绝便可，但大境，除非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又有至法至宝加身，否则绝难以下伐上。 这也是为何，连苍松道长都不敢贸然出手，他没有把握。 还是说，是机神兵的功劳？ 可在场其他四尊巨像，虽然神通广大，但也完全比不上离阳，单单是刚才那轮毁灭光雨，便不是什么符阵雷枪所能相提并论的。 差距有点大啊。 殊不知，离阳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得，积攒了三天的原初先天一气，一下子就用光了，早知道便不逞能了。） 内视己身，便发现先前的积累已消耗殆尽，体内只余本体寄存，离阳不禁有些后悔。 未曾想运转这机神兵内置武器模块，居然还会消耗驾驶员的力量，若是一不小心功率拉满，岂不是有可能直接把他活活吸干？ 想到这里，他便告诫自己，下一次，可莫要不假思索地选择是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我，还能有谁？” 心疼归心疼，表面气势一定要做足，这么好的装逼机会，离阳自然不可能放过。 “离兄真乃神人，我对离兄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好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看来，离兄才是大乾登灵第一人，什么苍松……” 轩辕治极尽赞美之词，什么好话都从嘴里蹦出来，都快把离阳给夸上天了。 听到最后，以至于离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清咳一声，示意对方打住，再说下去，可就不妥了。 “似乎，没有其他敌人了？” 借助先天感应，在机神兵的加持之下，离阳的灵识辐及万里，周遭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鲲鹏虚影被击碎之后，附近便再无阴邪气息显现，敛皮族的有生力量，像是已然被消耗殆尽。 而听他这么一提醒，轩辕治也回过神来，发散灵识，扫视四方上下，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实际上，不仅是他俩，在场其他登灵修士，包括另外四位机神兵掌控者，也有所察觉。 “结束了？” 有人忍不住这样问到，语气略带犹疑，虽然的确经过了一番苦战，但仅仅如此就胜利了，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在来之前，有不少人已然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连遗书都写好了，结果没想到，如今竟是连一人都未折损。 这固然皆大欢喜，但却有种不真实感。 “两位前辈，还请出来一叙。” 玉净仙子朗声呼唤到，打算看看柠桃仙子和无为老人怎么说，毕竟两位问天大能不发声，他们也不敢贸然离去。 再说了，先前天一门宗主许诺的奖励，可还没有兑现呢，他们也不可能白替别人打工。 什么保家卫国对于登灵修士来说都是狗屁，在场除了离阳，哪个不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登，多少王朝衰落兴起，早已见惯不怪，唯有利益，才值得在意。 只是，玉净仙子此言一出，却是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也没得什么回应。 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离阳不禁眉头一皱，在内心思量着，到底要不要直接开溜。 在场还有不少人也和他一般想法，毕竟两位问天不知所踪，恐怕潜藏有其他凶险，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才是上策。 至于什么天一散，日后直接登门讨要便是，不急于一时，先保住小命最重要。 当即便有两男一女，三位登灵驾驭遁光，朝远方天际疾驰而去。 “何人，敢杀我坐骑？！” 眼看就快要离开此处，却是突然间天色大变，随即只闻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一只擎天巨爪自苍穹之上凭空显现，穿云裂雾，几乎是刹那之间，便落到三人头上。 见状，三人自然是大骇不已，反应也是极快，无一人选择与之对抗，纷纷施展神通，要么往一旁散去，暂避锋芒，要么遁光不歇，奔赴远方。 只可惜，为时已晚。 “是空间神通！” 巨爪依旧砸下，而各显神通的三人，却不管怎么飞遁，怎么瞬移，都逃不出这方寸之地。 就好像是被完全放逐到了另一方小天地，与天罡大陆之间，有了障壁隔阂，实难打破。 这显然是某种空间神通，并且施术者境界极高，竟是连同属空间系的乾坤挪移符箓，都能限制住。 三人被困其中，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鳞巨爪轰然落下，将他们拍成齑粉。 “是无为老人！” 好在两位问天大能终究还是没有坐视不管，无为老人当即现身，抬手一掌虚握，便像是捏碎了什么东西，那三人发觉没了限制，得以在巨爪落下之前，堪堪逃离。 但他们却也不敢直接离开了，留在此处尚且有无为老人和柠桃仙子护着，若是跑到外面去，恐怕便要被一爪捏死了，是以又回到了众人之中。 “哇呀呀呀！拿命来！” 势在必得的一爪落空，对方更是愤怒，随即只见一只巨如山岳般的鳞足落下，踏在海中，便好似定海之柱，任巨浪潮汐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踏下一瞬间，便有无形波动顺着空间逐渐扩散开来，一众登灵心中警兆横生，知晓若是受了这一击，不死也残。 但幸好，这次的目标，是无为老人。 显然，来者也是问天。 “哼！休要猖狂！” 见对方又施展空间神通，无为老人却是嗤笑一声，以为同样的招数，能在他面前讨到什么好处吗？ 当即祭出本命灵宝，乃是一道缺了半边的黑环，稍稍灌注法力，补全缺漏，随即将其戴在右手腕上，抬手便是一拳轰出。 不见拳风，不闻冲劲，亦是没有什么无形波动，但那鳞足表面却是突兀凹了下去，血肉飞溅，伴有痛苦哀嚎。 随后又把手一掼，渐渐靠近的空间余波便被挡在外间，不得寸进，轻而易举便化解了。 “？！” 只是与此同时，又有一条金链，一把银剪从暗中袭来。 两道不分高下的气息，缓缓浮现。 “竟是，有三位？！” 第447章 不变 无为老人腹背受敌，柠桃仙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当即挥手显现桃树虚影，枝桠瞬间延伸，将金链与银剪一并挡了下来，对方这才得以脱身。 同时张口一吹，鼓动轻风拂面，将诸多遮掩一并驱散，显露出来者真身。 赫然是三名海族，形体不一，其中大如一方洲陆的，想来便是刚才率先出手的那位，至于余下两位，便是金链与银剪的主人，一高一矮，像是雄雌。 只不过其样子都有些古怪，眉心处，似乎寄生有一肥硕蛆虫，正在不断扭动，泼洒恶臭脓液。 显然，是被敛皮族所制。 “情况不妙，宗主算计失误，多了一位问天，你我未必挡得住。” 身形落至一旁，目光幽幽盯着那三道虚影，无为老人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 但柠桃仙子却是轻笑道：“师兄多虑了，你再仔细看看。” “哦？” 听她这么一说，无为老人顿时眼神一凝，发散灵识，细细感知了一番，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多的那一位，是临时生造出来的，气息不太稳定。” 随即又有些担心道：“只是，即便如此，光凭这些登灵，也未必能与之抗衡。” “毕竟，不论状态好坏，也实实在在到达了问天之境。” 大境之差犹如天堑，不是人多势众便能弥补的，即便有机神兵加持，也不见得能与之平起平坐，占据上风自然更是痴心妄想。 若是其他四位皆如离阳这般，才有几分可能，只是这样未免太过苛刻了。 毕竟，就连天一门宗主，也没能激发机神兵潜能，或许唯有接收了天剑山传承方可。 但在座都是宗门修士，自然不可能转修他宗功法。 柠桃仙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求他们能斩杀掉对方，只需抵挡片刻便可。” “待宗主抽出身来，此间诸事，就能一并了结。” 闻言，无为老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就按先前计划行事。” “师妹，若是待会我发狂了，你可要及时制止我，免得伤及无辜。” 柠桃仙子自然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晓得啦，有我在，师兄大可战至天明，岂不快哉？”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 无为老人收起嬉皮笑脸，转至一众登灵，神情肃然：“尔等听好了，对方有三位问天，老夫与柠桃仙只能应付较强的两位。” “至于剩下的，便要看你们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哗然，毕竟以登灵之躯，去抗衡问天，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不少人当即暗骂一声，打算找机会直接开溜，送死的事，他们可不愿。 将众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无为老人随即却是沉声道：“若有不愿者，可先行退出，老夫不会拦你们，但对面可就不一定了。” “并且，如果留下来，只要出力，便可得一次进入巡天池淬体的机会。” “若是能伤及对方元气，便可得一份天一散。” “若是能斩杀，嘿嘿嘿，更有神秘大礼，包尔等满意。” 听闻此言，不少人都陷入了犹豫，正在内心斟酌得失，毕竟刚才那三人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此时若是胡乱逃窜，没准便会引得问天注意，一爪子拍死。 但留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选择，别看无为老人说得轻松，实际做起来，可不容易。 思来想去，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五尊巨像，尤其是离阳，想要看看对方又打算如何应对。 毕竟不论修为，单凭刚才所施展的大神通，离阳便足以压苍松道长一头，战力位列众人首席，当之无愧。 究竟是战，还是退？ 离阳自然选择了战，毕竟，他来的只是一具先天之影，即便消散了也于本体无大碍。 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犹豫地踏出一步，挥动手中破邪，直取三名海族问天之中气息最弱，也是身形最娇小的一位。 “好！单凭这一点，老夫便可在宗主那边替你小子记上一笔！” 见离阳居然主动出击，无为老人自然是赞叹不已，如此看来，他的确是看走眼了，此子非但不是什么喜好钻营，投机取巧之辈，反倒是有大气运，大毅力，大恒心，大无畏之人。 二心乃是第二个，他所修无情道，向来是不惧生死的，不过也会计较得失，毕竟无情并非无智，见离阳上前，便想着其或许有些把握，不然不敢当出头鸟，这才下定决心，紧随其后。 殊不知，离阳亦是看淡生死。 “不错！看来那老不死的，的确把压箱底的东西传授于你。”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接下来，苍松道长、玉净仙子齐齐上阵，五位机神兵掌控者，只余简婵一人。 她其实是没必要上去的，毕竟修为最弱，又不似离阳那般，能够开发出机神兵的额外神通，全凭心智坚定，才能拿下资格。 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跟了上去，一同对敌。 至此，五色巨像齐全，至于剩下那些登灵修士，便也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在看到五人齐上阵，也有不少登灵修士随之同行。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对面的三位海族问天见五尊巨像袭来，布满蓝色鳞片的怪脸上，不免显现出些许讥讽之色。 它们虽被敛皮族控制了，失去了自我，但却仍保留意识，看出离阳等人的气息虽比登灵强盛许多，但依然没有真正达到问天级别。 “自寻死路！” 体型最大，同时脾气也是最火爆的海葛多兀当即便是一爪上去，想要将五人直接碾碎，至于剩下二人，则是冷眼旁观，毕竟在他们看来，海葛多兀一人上阵便足矣。 不过，见它出手，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师兄，轮到你我上阵了。” 无为老人有些感慨：“好，记得上次与师妹并肩作战，还是在百年之前的海族入侵当中。” “时光飞逝，故人已往，不过，你我倒是没变。” 柠桃仙子却是笑道：“师兄，这你可说错了，他们，也没变呢！” 听到这话，无为老人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的确如此。 海族入侵之中，也是他们对付海葛多兀，而如今，亦是如此，区别只在于，对方堂堂问天大能，现在居然沦为了域外种族的走狗。 真是，世事无常啊。 但这段因果，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第448章 中计 “这二人，有老夫与柠桃仙应对，尔等只需拦住余下那人便可！” 撂下这句话，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便主动迎上了大如山岳的海葛多兀，与头角峥嵘的海都部生。 留给离阳等人的，只剩那身材娇小，略带女相，初具人形的海罗尔娜了。 不过虽然是雌性，但全身上下亦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鳞片，也没有丝毫隆起，一马平川，不太符合人族审美，就算是色中饿鬼，也根本下不了手。 毕竟海族的繁殖方式是产卵。 见五色巨像以及一众登灵尽数袭向自己，来势汹汹，显然是看她好欺负，海罗尔娜不免有些恼怒。 她的境界虽然是强行拔高而来，但不管如何，区区登灵，怎敢在问天面前放肆？！ “找死！” 一声令下，脚下海水便凭空浮起，好似内里有什么在推动一般，不断攀升，直至高耸入云，一瞬塑成实质。 远远看上去，便像是八座尖峰塔，立于身旁。 不过水行一向刚柔并济，海罗尔娜心念一动，尖峰塔便化作触手一般的事物，犹如肢体延伸，如臂使指。 “去！” 八只长有千里的碧蓝触手呼啸而至，劈头盖脸打在蓝色巨像之上，便好似长鞭，竟是在其表面留下深深的痕迹，完全凹陷了下去，面目全非。 好在机神兵并非凡物，形制本就飘忽不定，可以千变万化，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外相看起来吓人，实则完全没造成有效伤害。 但寄宿在内里的驾驶员离阳，可就遭殃了。 咚！咚！咚！ 触手攻势迅猛，如疾风骤雨，每一次拍击，都对先天之影造成了不小的震荡，若不是这具分身并非血肉之躯，恐怕早就五脏六腑尽碎，不说当场毙命，也至少元气大伤。 “枪打出头鸟，看来，还是莫要逞能。” 离阳深吸一口气，先天感应在机神兵的加持下愈发敏锐，他眼神一凝，便在呼吸间，捕捉到了触手的真身，抬手，便是一剑。 破邪出鞘，无物可挡！ 噗嗤，抡成虚影的八根触手骤然间停息，保持原位一动不动，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触手竟是自中间断裂，滑落两旁，切面光滑如镜，乃至于映照出海天一色。 “什么？！” 这一幕令海罗尔娜有些惊讶，要知道，她主掌水行，这八根触手刚柔不定，遇柔则刚，遇刚则柔，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斩去了？ 毕竟对方的剑道也不算多厉害，没道理一剑便可破除此法。 殊不知，离阳只是在出剑的一瞬间，同样运使水行法则，凝水成冰罢了。 剑道只是幌子，真正发功的，还是水行一道。 “哼！倒是有几分能耐！” 海罗尔娜也只是诧异了片刻，便随手虚握，那八根失了首部的触手就重新长成，恢复如初。 只不过，同样的招数，自然也不可能使用第二次。 寄宿在眉心的肥硕蛆虫一阵扭动，便洒下诸多恶臭脓液，漫天飞舞，如暴雨倾泻而下。 气息邪异至极，污浊不堪，若是不小心沾上了，肉身尽毁都是小事，灵宝被污，灵性有失，才更加致命。 显然，她已看出，面前这五尊巨像，乃是某种特异法宝了。 “小心！” 见状，玉净仙子当即祭出玉环，悬于头顶，隐隐约约显现一伞盖虚影，将她和简婵一同笼罩在内。 二心报剑孤立，也不见他施展什么神通，却是能片叶不沾身，脓液根本奈何不了他。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赫然是有万千道犀利剑光在周身轮转，以极巧之力将袭来的雨水偏移。 至于苍松道长，则是大手一挥，便抛出千百张符箓，升上天穹，结成一弥天大阵，借此抵挡脓水污浊。 一众登灵，也落在底下，以求庇护。 四人各显神通，而先前神威赫赫的离阳，却是后退几步，与登灵修士一同立于符阵之下。 甚至于还拱手揖礼道：“道长，不介意我借宝地，躲会雨？” 对此，苍松道长自然很是无奈：“当然可以，只是，离道友深藏不露，实力冠绝群雄，又何必相求于老道。” 以离阳的实力，应对这脓雨，是绝对轻易的，不至于要假借他人之力。 离阳却是笑了笑：“我等皆是大乾修士，理应互帮互助才对。” 言外之意，便是让对方莫要在后面看戏了，并肩子上。 被那八根触手乱打一通之后，他可不愿再当什么出头鸟。 苍松道长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离阳的意思，心中更是哭笑不得，他们哪里是作壁上观，分明是见离阳主动出击，怕自己贸然出手干扰到对方，才默契十足地没有上场。 未曾想，如今却是被人家认作坐山观虎斗了。 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行动胜于言语，苍松道长没有做任何解释，当即祭出一柄铜钱剑，往面前空处刺去，同时抛出一由稻草编织，模样有些过于潦草的人偶，在其落下之际，刚好被铜钱剑刺中，穿心而入。 与此同时，海罗尔娜便如遭重击，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团蓝色鲜血，气息不稳。 “巫祝之术？！” 她盯着苍松道长，眼中满是怨恨与忌惮，眉心蛆虫当即从中间裂开，显现出遍布森白尖牙的内里，中央有一污浊血核缓缓上下浮动，掀起无形精神涟漪，席卷四周。 “是元神秘术！诸位快快意守存思！” 苍松道长一眼便看出对方的招数，连忙提醒众人，同时也不忘再朝面前人偶刺出一剑，海罗尔娜身子又是一颤，只是这次，她已无多少反应了。 心灵风暴瞬息而至，一众登灵冥想打坐，静心凝神，全力以赴，其他三位机神兵掌控者也齐齐出招应对。 至于离阳，则是直接收回了寄宿于先天之影上的本体心神，因此海罗尔娜发出的精神攻击，对他毫无任何影响。 “哈哈，如此看来，当初选择只让分身前来，的确是明智之举。” 待得风暴平息，他这才再度回转，操起破邪剑，便又冲了上去。 目标，直指那将要重新弥合，被藏匿于蛆虫体内的污浊血核。 只是，临到近处，双目紧闭的海罗尔娜却是突然大睁，似笑非笑。 “你以为，我会将如此明显的弱点，暴露在外吗？！” 话音未落，血核便再一鼓动，掀起更加猛烈的风暴。 第449章 对势 “不好！” 风暴渐息，见离阳一马当先，又冲了上去，苍松道长心中便有一丝不安。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印证了他的担忧是对的。 如此厉害的元神秘术，在极短时间内，海罗尔娜竟是能连续释放两次，并且这一次，看上去要比刚才更加恐怖。 无形波动以海罗尔娜为中心，朝四方上下扩散，瞬息而至，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冲在最前头的离阳。 涟漪拂过，蓝色巨像冲势不减，但已然无有先前那般灵动了，以至于海罗尔娜一个瞬身，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一剑，不费吹灰之力。 而这招被躲开了，蓝色巨像也没有再次出招，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出剑姿势，朝着一个方向飞驰，去往远方天际，再不见踪影。 显然，内里的离阳，或许已经元神大损，失去意识，无法继续操控机神兵了。 “离道友，还是太心急了。” 苍松道长不禁叹了口气，见心灵风暴再次来袭，他这次没有静守心神，而是祭出一张残破不堪的符箓，夹在两指之间，立于眉心，无火自燃。 铛！ 随即只见一道童虚影在头顶上空浮现，动作笨拙，极为艰难地推动撞柱，奏响钟鸣，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这道童，与苍松道长有几分相似。 洪钟响起，正籁清音，与那肆虐的血色风暴截然相反，抚慰众生万物，定心聚神。 这一来二去，便将这道元神秘术给化解了，不过看苍松道长脸色一白，恐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此时，一众登灵修士才堪堪摆脱第一轮心灵风暴的影响。 “离兄呢？” 轩辕治这时才回过神来，目光一扫，却是没有发觉离阳的踪迹，不免有些疑惑。 “好像，是开溜了。” 张华的境界要比轩辕治高些，元神也更加强大，得以提前自风暴之中苏醒，他隐隐约约看到蓝色巨像飞往天际，便认为离阳不战而逃了。 “啊？！” 对此，轩辕治自然满脸难以置信，说好的护他呢？怎地出尔反尔？ 就算要溜，也起码带上他一起啊！ 真是不讲义气！ 见他这般反应，张华便安慰道：“莫要在意他了，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渡过眼前这难关。” 一番交手过后，五位机神兵掌控者便去了一人，偏偏还是最强的一人，这便令一众登灵修士内心极为忐忑。 “早就说了，以登灵之躯，去对抗问天，无异于自寻死路。” “嘿，若道友真是这样想，那为何不趁早离去呢？” “莫吵了，现在我等该如何？” 而就在众人思量之际，二心却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剑来！” 依旧是熟悉的剑来，但这次，他原本握在右手的本命灵宝飞剑，却是转到了左手之上，至于原本的右手，则陡然显现出一道玄光。 亦是破邪！ 这一幕的出现，显然给众人带来了新的希望，没了离阳，还有二心站出来，后继有人。 双剑齐出，再加上二心本身剑道就极为不凡，当属大乾登灵第一人，除去他师父以外，便无人能在剑道上超越他了，哪怕是问天也不行。 这一剑，威能已然超出了二心的所有招式，以至于无人能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出剑的，就好像是一刹那，海罗尔娜，便被自上而下，斩成了两半。 “死了吗？” 话语间带着些许怀疑，但更多的，则是期盼。 不过，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不错，不错，气势倒是挺足，只可惜，你太过执着了。” 被劈成两半的海罗尔娜仍旧活蹦乱跳，心念一动，切面便延伸出湍湍水脉，将左右重新连接在一起，瞬息弥合，再看不出任何斩切痕迹。 水行一道向来如此，若不能像离阳那样取巧，便只有随其变化而变化，再从其中寻得破绽，一举拿下，如二心这般单单施展剑道，而不顺应转换，是绝难破开的。 除非，威能已然大至极限，超过问天，但对于登灵修士来说，也是绝难做到这一点的，即便有机神兵加持，也不见得可行。 见此招对其无效，二心也没有丝毫气馁，重整旗鼓，当即便又是一剑。 “我说了，你不知变通……！” 刚才还冷脸讥讽的海罗尔娜突然间愣住了，她低头一看，便发现下半身已然分离，并且，切面正是顺着先前显露出的水脉。 伤及本源，难以再像之前那般轻易愈合。 “呵呵，倒是有点能耐。” 只是，堂堂问天大能，是不可能这么简单便死的。 到了此等境界，肉身只是载体，元神不灭，便可永存。 二心亦是明白这一点，是以他没有停下挥剑，而海罗尔娜也不打算像先前一样，站在原地挨斩了。 “也该轮到我出手了！” 无尽犀利剑光之中，海罗尔娜岿然不动，这些剑气虽能斩去肢体，切削水脉，但却无法动摇心神。 一念之下，纷飞剑光便好似凝固一般，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赫然也是空间神通。 海罗尔娜随意穿行其中，每每掠过一处，剑光便应声而碎，崩解如细尘，随即卷入身后汹涌浪潮之中，愈滚愈大，没过一会，便变得比底下碧海，还要庞大了。 见其势大，苍松道长便再度祭出符箓，布下符阵，而玉净仙子与简婵也不甘落后，甚至于一众登灵修士，亦是各显神通。 交锋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如同两个庞然大物撞在一起，势与势的对抗下，个体显得极为渺小，无论是登灵修士，还是机神兵。 一时间，战场突然变得寂静起来，没有花里胡哨的玄光飞剑，只余下两道大势胶着在一起，难分胜负。 这必然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比的便是毅力，恒心，与充沛的灵机。 而就在此时，简婵耳边，却是突兀传来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简道友，是我，离阳。” 她不由心中一惊，却是不禁松了口气：“离道友你无什么大碍便好。” “若是能出力，便出力，但若是不能，便速速离去。” 在简婵看来，那么近的距离受了元神秘术，离阳不死也残，能保全性命，已然是万幸了，也不求对方再回来助阵。 但离阳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大势倾轧之下，未必能胜过海族，我这有个法子，不知简道友，愿不愿意？” “什么法子？！” 第450章 并行 时间回到先前。 “还好我有所防备，千钧一发之际，再度收回了本体心神，这才幸免于难。” 海罗尔娜固然狡诈，但离阳，又何尝没有留后手。 就在对方再次发动元神秘术的那一瞬间，离阳故技重施，及时将意念撤出了先天之影，得以无碍。 不过因此，他也暂时失去了对先天之影，以及机神兵的控制，以至于在外人看来像是元神大损，无法继续战斗，任其飞往远方天际。 待得风暴被苍松道长化解，才重掌分身。 只是，频繁的断开连接，似乎令机神兵内置主控系统发生了错误。 [驾驶员已失去灵性体征，收回权限，正在寻找新的合适人选……] [检测到合适的驾驶员人选，正在进行权限转移……] [警告，指向多个目标，正在解限阴阳聚变……] 随即只见一道蓝光一闪而过，便好似一剑劈下，将离阳所处的小空间斩成了两半，两边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就好像，原本便应该如此。 并且与此同时，机神兵核心内部传达出了些许信息，涌上心头，离阳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 他不免脸色有些古怪，喃喃道：“所以说，这机神兵，原本是设计给二人使用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其对意志力要求极高，实际上，并非适用于单人，而是需要两名心神相通的驾驶员，一同操控，方可发挥最大威能。 或许，这也是其他四人都无法随意启用武器模块的原因之一，也就二心修持剑道，造诣极高，才能亮出破邪光剑。 至于离阳，很有可能，单纯是他元神强大罢了。 明晰了这一点，回到战场的离阳见双方以大势对冲，胶着在一起，难分胜负，心中便冒出了别样的念头。 他欲要选定一人，与自己一起，进行阴阳聚变，进而打破平衡。 不说直接斩杀掉海罗尔娜，也至少占据上风，压对方一头，这样己方这边，便好过多了。 而具体人选方面，除离阳以外，四位机神兵掌控者之中，也唯有简婵最熟悉，并且此女所修的还是心音一道，较为容易与他人心灵相通。 至于其他三人，二心无情，玉净冷脸，苍松一个糟老头子，实在是不太适合。 似乎，只有一种选择了 于是乎，离阳便找上了简婵。 而面对此女的问询，离阳也沉声回道：“这机神兵，原本乃是需要二人心神相通，才能发挥最大威能的。” “我记得，你所修的又刚好是心音一道，想来与人神意相合，也是极为容易的。” “若是你我二人并行的话，便能打破僵局，甚至于，斩杀海罗尔娜。” “你待如何？” 他也没有故弄玄虚，含糊其辞，毕竟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便是，若是遮遮掩掩，反倒会惹人怀疑。 听完这些，简婵不免陷入了沉思，在内心斟酌思量着，毕竟一男一女心意相通，便无异于成就道侣了，自然需要谨慎对待。 不过她这时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点了点头。 “好，就听离道友的，不知具体该如何做？” 未曾想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搞得离阳都有些诧异了，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多言，当即将十三共鸣神经模块共享传输了过去。 同时提醒道：“简道友先修习此法，再以心音与我共鸣，便可神意相合，交感通神。” “届时，便可阴阳并行，聚变升仙！” “好。” 简婵单单回了一个字，从离阳这里接收完功法，就开始参悟，十三共鸣神经模块并非什么高深至法，而能修到登灵的，也不是泛泛之辈，皆是天赋异禀之人。 是以，没过片刻，简婵便似有所悟，隐隐约约感知到脑海之中显现有一矩阵，与之接触，就可直接和离阳沟通，无需施展什么传音入密。 此时她再吐出一声心音，落在矩阵之上，交织轮转，二人便心神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此般感觉，甚是奇妙。 只是，这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静心等了片刻，简婵便不禁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离道友？” 却是连半声回应也没有，这便让她不免怀疑，自己该不会是中了什么幻术，对方只是用以糊弄人的假象。 幸好，就在简婵发觉有些不对劲，准备主动断开链接之时，离阳的心灵信号，却是突然间再次出现于沟通网络之中。 “哦？简道友准备好了？” 简婵自然是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还不知离道友，与小真真，究竟是何关系？” 她口中的小真真，自然是指乾清宫当代宗主，秋寻真，简婵与对方乃是闺中密友，当初，便是秋寻真将离阳引荐给她的，为的便是寻觅五行之精。 只是，这个时候，问这种事情干什么？ 离阳有些不明所以，随意敷衍道：“很健全的啦，我和宗主是上下级关系。”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待得此战结束，他便可换取大量天一散，九转指日可待，届时回乾清宫，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但简婵却像是听出了别样的意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是莫要说这些琐碎小事了，既然简道友准备就绪，那我便开始了。” 离阳刚才，其实是再次收回了本体意识，借此激发机神兵系统，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警告，指向多个目标，正在解限阴阳聚变……] [检测到阴阳两极，是否启用阴阳聚变模式]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于是乎，大势倾轧之下，两尊巨像，却是突然间开始了相互融合。 这一幕令一众登灵以及其他三尊巨像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海罗尔娜，则心中警兆横生。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必须尽快阻止对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去！” 于是乎，海罗尔娜咬咬牙，祭出了其父赐下的古宝，乃是一枚魔光飞梭。 但当她将此宝掷出去之时，天穹之上，却是陡然间显现出一只大手虚影，顷刻间便把魔光飞梭给捉去了，再不见踪影。 见状，海罗尔娜愣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又吐出一口精血，打算先强行破开大势，意图脱身。 只可惜，为时已晚。 第451章 炉心融解 [阴阳聚变程式启动，各武器模块完全解限] 融合只在一瞬间，蓝与青混溶为一体，逐渐转化，最后却是变成了极为质朴的灰色，不再那么显眼。 像是黑白合一，阴阳并行。 内部小空间中，离阳与简婵对坐着，二人的心神，此时已然完全连接在了一起，互通有无。 当然，由于离阳的元神更为强大，因此他占据了主导地位，至于简婵，只能算是副手。 不过，二者之间，也起不了任何冲突。 毕竟，已然心意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那么，就按计划行事？” “可以。” 神意相合之下，单单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落到外间，便是背后光翼完全展开，辐及万里，破邪光剑出鞘，并且延伸至极限，仿若一剑，便可劈开天幕苍穹，接引浑天大日之光降临。 大势再成，即便海罗尔娜已然吐出一口精血，燃烧寿命强行拔高气息，也于事无补。 不过，目光幽幽注视着眼前巨像，她也没有丝毫畏惧。 “若你觉得这样便可行，那么，就尽管来！” 话音未落，寄宿于眉心处的肥硕蛆虫再度从中间裂开，显现出污浊血核，只是其正欲颤抖发出波动，再度掀起心灵风暴之时，却是被海罗尔娜伸手一把攥住，硬生生扯了下来，直接塞进了口中。 一粒红丸入腹，她的形体便开始发生奇诡的转变，额头天门显现出一道裂隙，瞬间蔓延至全身上下，完全一分为二，在切面链接的并非湍湍水脉，而是莫名的血肉。 道则的韵味，逐渐于身后显现，演化为一明轮虚影，望之便好似地狱修罗。 显然，这才是海罗尔娜的真正形态，被敛皮族侵蚀寄生的她，早已失去了海族的肉身，一切只是虚假的表象。 真身显现之下，气势骤然高涨，竟是一瞬间便压过了离阳一行人，完全占据了上风。 “不，他俩，似乎并没有主动融入大势之中。” 轩辕治喃喃自语，就好像是摆脱累赘一般，灰色巨像甩开了由其他三位机神兵掌控者，以及一众登灵塑成的大势，竟是单凭己身，直接与海罗尔娜对抗。 有点点星光，在左手间汇聚。 [正罡遏制器已启用] 伴随着冰冷的电子播报女声，巨像的左手完全转变为了狭长的炮管，好似一杆大枪，抬手对着海罗尔娜所处的位置便是一炮，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就仿佛必中一般。 无穷罡气在出口凝塑，随即便爆射而出，但却并非一二，而是万千，好似炉火飞星，瞬息间遍布四方上下，隐于空间裂隙之中，占据点位。 随后，便是点成线，线成面，无数点位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场。 [正罡遏制场已设立] “原来如此……” 玉净仙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一击本就只是为了设立正罡遏制场，自然无需直接命中海罗尔娜。 前面也说过，机神兵原本是天剑山开发出来，为了应对上古大魔的战争机器，其上自然配备了诸多极为克制妖邪的武器模块，拿来对付敛皮族，也非常适合。 若是海罗尔娜一直保持海族之躯，或许正罡遏制场对她还无多少影响，但现在，可就不是很好受了。 她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传来阵阵刺痛，乃至于影响元神，思维变得缓慢，原本随意运使的灵机，也逐渐滞涩起来，连带着所修功法效用，也大大降低。 受正罡遏制场的干扰，实力何止跌落一分。 场的影响无处不在，只要海罗尔娜还在区域内，便无法避免。 “呵呵，还有什么手段，也一并拿出来！” 但她却浑不在意，当即祭出本命灵宝，乃是一枚琉璃明珠，抬手举于顶，便有晦暗黑光升起，将天光遮蔽，昏沉如深夜，鬼影重重。 无边黑暗之下，正气衰颓，魔念滋生，破邪之光暗淡几分，而海罗尔娜，则气势更盛，此消彼长。 既然破不了对方的法门，便强行将其拉入相同的境地，这样的话，一切又回归原点，到最后，还是要比拼硬实力。 不过离阳与简婵，亦是无所畏惧，亦或者说，他们本来的打算便是如此。 [天地蜉蝣飞梭已释放] 巨像背后的万千光翼陡然自行脱离，化作一道道神意飞梭，穿行天地之中，远远望去，便好似流星雨落，美轮美奂。 转动间，暗合大小周天，最终塑成十天干，十二地支，自上而下，将此方天地尽数笼罩其中。 破邪，随后而至。 “来的好！” 海罗尔娜分成两半的脸不约而同地狞笑起来，她的头颅分开到极致，隐隐约约，能从其中窥见莫名虚影，骇人不已。 脚下的海水再度升起，但这次却是不像先前一般碧蓝，而是深沉如墨，又粘稠似油，甚至于散发着阵阵恶臭，一看便是阴邪之物。 水龙卷动，将海罗尔娜包裹在内，好似一虫茧，破邪瞬息而至，落在其上，竟是连半分都撼动不了。 但先前释放出去的，天地蜉蝣飞梭，也并非只是摆设。 每一剑下去，便有一道飞梭虚影落下，于是愈斩愈烈，气势尤甚，如疾风骤雨。 不过片刻，便成长到极为恐怖的地步，入目皆是煌煌剑光，利刃入眼，不敢直视，就连剑道最强的二心，也难以窥破其中玄妙。 这并非离阳的剑道，而是机神兵内置的法门。 “斩！” 到最后，伴随着一声男女混音的厉喝，已然锋芒毕露，切空碎隙的破邪狠狠一斩，便好似热刀切开黄油一般，瞬息间从上到下，将虫茧切成了两半，连同内里的海罗尔娜一起。 但受了这一击，此女气息却没有丝毫跌落，反而因为完全分成两半，直接翻倍，自两半躯体之上瞬息间延伸出血肉与海水混溶的触手，袭向巨像。 不过这时，离阳与简婵准备的真正杀招，也已经降临了。 [天干地支收束网络已就绪] 先前的一切，都在为此蓄势，只见巨像胸口一阵变换，袒露出黑白二色，不断转动的阴阳核心，转动之速愈快，以至于突破上限。 隐隐能看到，其内的结构已然不稳，开始逐渐崩解。 [警告，功率推升至过载，核心即将发生熔毁] 一道混元之光，陡然显现，穿透天穹。 第452章 借力 轩辕治身处一片虚冥之中，除去黑白二色以外，再看不见任何色彩亦或者别的事物。 眼前这一切着实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不是仍在战场之中吗？怎地倏忽间斗转星移，去往别处了？ “难道说？” 他猛然间想起一个说法，据说，人在将死之时，会进入类似于走马灯的状态，于瞬息之间，将今生所有经历都复述一遍。 莫非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死去，现在，只是回光返照？ 只是这样的话，也说不太通，毕竟轩辕治可不记得，自己有到过这样奇异的小天地之中，哪怕是收摄冥数，提炼大药时，也无有像这般的云埃界。 “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浮现诸多可能，不知究竟是哪个，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是道。” 而就在此时，耳边却是突然传来莫名其妙的声音，令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轩辕治顿时心中一惊，扫视一眼没有发现声音来源，不免更加紧张起来。 他忍不住沉声喝问道：“谁？何人在说话？莫要躲躲藏藏，还请出来一叙！” 同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祭出灵宝飞剑藏于暗处，蓄势待发。 但随即，那道声音却是无奈叹了口气，朗声道：“诸位同道，速速醒来！” 说话间，有一声清脆钟鸣奏响，便好似当头棒喝，一把将轩辕治打出了黑白二色空间，心神回归现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元神出窍了。 魂灵重归载体，缓缓睁开双眼，灵识一扫，便发现一众登灵皆跌坐在附近，都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显然他们刚才也和轩辕治一样，魂魄离体。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众人脚下所踩的并非云雾，也不是海面，而是一仙舟，只不过其外表破破烂烂，腐朽不堪，像是刚刚遭受了一场风暴肆虐。 放眼望去，五尊巨像连同海罗尔娜一起尽数消失，留下的，便只有苍松道长三人，矗立于船头，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天穹。 不对，那里，已然不能算是云天了，什么事物也没有，并且有一股无形力量阻挡，将一切事物，都隔绝在外，连空气以及灵机也无法涌入其中，乃是真正的空处。 “离兄？” 轩辕治这才想起，在先前双发大势争锋相对之际，消失的离阳去而复返，并且似乎与简婵达成了一致，二人的机神兵融合在一起，显现出更加强大的威能，与海罗尔娜斗在一起。 也不知，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招，究竟有没有分出胜负。 念及此处，轩辕治连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发散灵识，想要窥探一二。 但无论是灵识，还是目力，亦或者什么瞳术法宝，都无法穿透那层隔膜。 捣鼓了一会，什么也没有看到，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见苍松道长一行人面不改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这三人无碍，那么离兄，想来也是胜了那妖魔。） 就在轩辕治暗自这样想的时候，无形波动陡然扩散开来，激起空间涟漪，掀起阵阵狂风，卷动众人衣袍飞舞。 面前空处，骤然显现出一莫名事物，稍稍感知，便发觉其气息诡异，妖邪异常。 发觉这一点，轩辕治不由心中一惊，一众登灵皆是如此，苍松道长三人，更是脸色一沉。 玉净仙子冷声道：“没想到那妖魔居然还没有死，该说不愧是问天么？” 苍松道长有些无奈：“离道友与简道友刚才施展的那招，已然涉及了真正的道，也唯有此等事物，才能真正伤及问天本源。” “他们能以登灵之躯做到这种程度，已然算是奇迹了。” 问天问天，问道于天，我道何在，我道长存。 也就是说，问天境，才真正开始触及无上大道，与先前的境界，有本质上的区别。 而无上大道，则是一切权柄的归宿，要想与之抗衡，便非其他大道不可，再多权柄也是无用。 大境之差犹如鸿沟，并非单纯的积累便能越过的。 “他俩是如何做到的？我等可否效仿？” 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二心却是突然间这样开口问到，令二人不免有些意外，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玉净仙子显然也很感兴趣，与一众登灵一起，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苍松道长，翘首以盼。 只可惜，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之下，苍松道长却是摇了摇头，苦笑回道：“却是要让诸位同道失望了，老道我亦是不知。” “老道我自认为见多识广，可今日遇上了离道友，便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只可惜，唉……” 说到这里，他唏嘘不已，感慨万分，再结合离阳与简婵的气息没有随海罗尔娜一同出现，恐怕，已然是凶多吉少。 见那股妖魔气息不断暴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苏醒，便有人不甘问道：“那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苍松道长仍旧是轻轻摇头，捋着下巴山羊胡，满脸愁容。 随即却是惊声道：“就算有，也来不及了。” “诸位小心！” 话音刚落，他便再度祭出符箓，随手一撒，落入周身，设立大阵。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抬首一看，便发觉不成人形的海罗尔娜，已然彻底苏醒，其气息愈发妖邪，模样也更加骇人，正手持明珠，朝这边砸来。 见对方出招，一众登灵修士自然同样施展神通应对，但也有不少人因苍松道长所言心中当即萌生退意，悄然驾驭遁光，打算直接开溜。 “你们全都得死，一个也逃不了！” 殊不知，他们的动作在显露真身的海罗尔娜面前一览无余，两半身子当即分出一具，张开血盆大口一吸，竟是直接将几道遁光牵扯住，任凭其如何加大法力输出，也无法逃离。 最终，于悲鸣惨叫哀嚎之中，被吞入腹腔，化为一团脓水，元神亦是无法逃脱，被吸收为养分，滋养刚才所受的伤。 他们是此次大战的第一批阵亡修士，也不会是最后一批，说实话，登灵与问天相争，到现在才出现人员损失，已然算是万幸了，由此可见，机神兵的厉害。 只可惜，在那道混元之光下，不仅离阳与简婵没了踪影，就连苍松道长三人的机神兵，也陷入了休眠。 情况一瞬急转直下，大乾修士这边陷入了绝境。 而此时，离阳的声音，又突然间响起。 并且这次，是同时于三人内心。 “将你们三人的机神兵，都借给我。” 第453章 内核重构 离阳没有料到，强行将反应堆功率推升至极限，以机神兵内核熔毁的代价，引爆阴阳聚变模块，几乎倾尽全力的一击，居然没有直接将海罗尔娜拿下，仅仅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虽然正如苍松道长所言，能以登灵之躯做到这般地步，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已然算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但对于登灵以上的修士来说，只有全盛姿态与彻底死亡，根本不可能处于中间状态。 毕竟到了此等境界，已然与洞天相合，一方天地之力尽在掌控之中，无需依靠外界，自身便可完成灵机循环，又涉足无上大道，即便受了重伤，哪怕伤及本源，也可瞬间恢复过来。 也就是说，要想斩杀海罗尔娜，就必须一击致命。 但如今机神兵已然失去了内核，变成了废品，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思量片刻，离阳却是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有一招。 “离道友，这样，真的可行吗？” 简婵眉宇间显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借助十三神经共鸣模块，二人心意相通，即便离阳不说，也知晓他的意思，心领神会。 “相信我，再说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你总不希望，我等尽数死于妖邪之手？” 先天之影消散了是小事，天一门战败，拿不到天一散，才是大事，费心费力抢了不少人头，借助柠桃仙子的桃枝虚影一一记录在案，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岂能白干一场。 离阳可还指望着借此突破呢，是以就算他想摸鱼，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可是……” 简婵仍旧有些犹豫，只是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满不在乎地打断道：“莫要说什么可是了，一把年纪就喜欢啰里啰唆，须知当断则断！” “更何况，又不是你受罪，快点开始！”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简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此时，外界已血流成河，尸骸遍地，没有了机神兵，单凭一众登灵，是绝然无法与海罗尔娜抗衡的，即便对方只是通过秘法暂时到达了问天境，但旧这么点时间，便已然足够将苍松道长等人团灭了。 大境之差，犹如鸿沟，即便是对越阶作战习以为常的离阳，也难以跨越登灵与问天之间的天堑，更遑论其他人。 情况如此危急，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能接受。 “好！若是有用的话，离道友你尽管拿去！” 于是乎，面对离阳的请求，苍松道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给你，记得照顾好简道友。” 玉净仙子也是一样，二心更是将自己的灵宝飞剑也一并送来，搞得好像是在交代遗愿一般。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三枚陷入休眠的机神兵一到手，离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融合，就和先前一般，并且由于有了经验，这次更为迅速。 没过片刻，灰色巨像就再度显现于战场之上，并且一上来，便是大杀招，也就是刚才释放过的混元之光。 指令强制下达，功率过载，核心熔毁，黑白二色交相混合的光柱爆射而出，横扫而过，扫清诸多邪妄，破灭一切妖异，还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这次，海罗尔娜也有了防备。 “以为同样的招数，还会对我有效吗？！” 她狞笑一声，心念一动，便运使水行大道，顷刻间脚下大海倾覆，好似天海颠倒，海上天下，翻腾的巨浪犹如千仞山壁，挺立在前，岿然不动。 若只是寻常神通，自然抵挡不了混元光束，但这水行之中，居然分合了阴阳，阳者上升为气，阴者下沉为冰，一来二去，便将混元光束的玄妙消解。 很明显，海罗尔娜已然知晓了阴阳聚变的奥秘，这招对她已然无多大作用了。 但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如今的灰色巨像由三枚机神兵融合而来，那么同样的，其内提供能源的内核，也有三枚。 因此，得以进行三次炉心融解。 说时迟，那时快，随即便见两道混元光束喷涌而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交织并行，袭向海罗尔娜。 阴阳本就变数极多，两者相加，便更胜一筹，这次巨浪海壁也只是堪堪支撑了数息，便彻底土崩瓦解，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而两道混元光束却去势不减，甚至于威能都未损失分毫，在阴阳聚变的加持下，灵机增损循环无限，自成体系。 但海罗尔娜却避也不避，任由两道混元光束尽数打在她身上，直接将肉身完全湮灭，气息消绝，再不见任何踪影。 但下一秒，脚下海面便涌起湍湍水脉，逐渐凝塑成海罗尔娜原本的海族模样，再无先前那般诡异古怪。 她甚至感慨了一句：“还是这样舒服，那具载体，已然开始腐朽了。” “多谢你了，哈哈哈。” 没错，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海罗尔娜完全抛弃了肉身，单凭出窍元神行动，这也是问天与之下境界修士的最大不同，到了此等境界，修士的元神便可凭依于自身所修之道上，元神不灭，肉身便可随手捏塑。 不过，即便是纯粹的元神形态，眉心处隐隐的红光，也表明她仍然受制于敛皮族。 终究摆脱不了任人左右的宿命。 明珠顷刻转动，从其上放射出无量晦暗，灰色巨像周身的空间逐渐扭曲，就像是被人刻意推动一般，朝中间碾压而去。 但即便内核已失，机神兵仍旧能够行动自如。 倒不如说，这是离阳刻意为之。 既然阴阳聚变只能重伤，无法真正杀死对方，那么先天呢？ [检测到外来高品质能量单元，正在重构核心反应堆] 三道混元光束仅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毕竟原初先天一气的注入也需要时间，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望着灰色巨像胸前突然显现的白点，海罗尔娜不知为何，突然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思量片刻，却是没有改换念头。 以攻代守。 明珠被一把捏碎，其上寄宿的水行大道汹涌而下，恍惚之中，好似有一天外银河倾斜落下，涤荡人间。 但此时，白点却是一瞬蔓延，顷刻间遍布巨像全身，隐隐约约，能够窥见背后有一莫名虚影。 海罗尔娜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是此方天地。 以及她自己。 第454章 博弈 “计算失误了……” 当原初先天一气被燃尽之时，先天之影自然也不复存在，连带着留在冰凝玉身上的先天印记一起，尽数灰飞烟灭。 此时的离阳已完全失去了对南海战场的感应，是以也不知晓最后那一招，能否斩杀掉海罗尔娜。 幸好，他还有系统。 没过片刻，一笔不小的奖励入账，如此看来，的确成功了。 “这样便好，只是，还得搓个分身过去领奖励。” 离阳这才松了口气，将先天之影的重塑提上日程，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应当能剩下一丝气息，把天一散领回来的，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又得再造一个。 但这也并非什么大问题。 “不过，不会我都把第三位问天杀了，天一门还斗不过敛皮族？” 只是捏到一半，他脑海之中却是又突然间冒出这样的想法，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毕竟敛皮族连海族问天都能操控，说不定除了那三尊问天大能，还留有其他后手。 当然天一门也没有出全力，还有不少大能正在调查大乾当今皇帝失踪一事，一时脱不开身。 但不管如何，战果未明，终究还是不够稳妥。 “不行，得过去看看。” 离阳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不说回到战场，起码也得在远处观望，进而得知结果。 只是先天之影的再造还需漫长时间和精力，还有大量的原初先天一气，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而五行化身一旦离本体远了，便会自行崩解，毕竟其力量来源于本体，无法自成天地，也容易受到干扰。 “要是小花还在便好了。” 说到排雷兵，替死鬼，自然少不了当初那只狼的舔狗后代，只可惜自从将其送给了洛芷那丫头，便不见任何踪影，也没听对方提起过，许是早就死了。 思来想去，离阳却是忽然间想起，自己先前，好像从溪珠娘娘那里截下了对方一具分身，一直关在玄泱界中，打算有朝一日借其寻觅溪珠娘娘藏身之所，进而斩杀对方，拿到分神合离法的下篇。 他现在只得了上篇，只能分，不能合，除去拿来刷系统奖励以外，便无有他用了。 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念及此处，离阳便将那九公主凭空摄了出来，还未等对方开口求饶，便当即并指按在眉心处，留下先天印记。 “有件事，要你去做。” 原本见离阳伸手，还以为要杀掉自己的九公主正闭目等死，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逃过了一劫。 并且，好像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前辈尽管吩咐，小女一定尽心尽力！” 见她还算识相，离阳便微微颔首，随即赐下一道原初先天一气，依附在对方身上。 南海战场之上最起码也是登灵级别的强者，九公主一个小小元丹，若是没有任何防护便过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等下我会将你送至一处战场，那里大能众多，你务必要小心谨慎，这道气，只能护你一次。” “也无需你参战，只需躲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便可。”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就算其中另有玄机，九公主也根本无法拒绝，她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顺从。 “前辈放心，斗法不是小女强项，但打探情报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便借助水镜传形，利用先前先天之影留下的坐标打开了窗口，只不过受南海战场修士斗法逸散的灵机影响，极为不稳定。 毕竟，那里可还有四位问天大能，以及一众登灵修士，再加上敛皮族母巢散发的妖气，能洞开窗口，已然算是法力高强了。 是以他当即催促道：“即刻动身，我无法维持太久。” 九公主自然是没有丝毫迟疑，她也不敢犹豫，一头便扎进了窗口之中，身形瞬间被流光吞没，再不见踪影。 通过先天印记，离阳得以监视此女的状态，未曾想对方刚传过去，便被一道无形伟力波及，若不是有原初先天一气护体，恐怕就直接魂飞魄散了。 即便幸免于难，也被漠然浩大的气势所慑，小脸煞白，气息不稳，摇摇欲坠。 九公主这时才意识到，离阳所说的大能，并非是化玄之流，而是登灵，乃至于问天。 但后悔只在一瞬间，她便释然了，反正不来也是死，不如碰碰运气。 “再靠近些。” 此女尚且处于战场的边缘，灵机杂乱无章，看不清内里的景象，也自然无法搞清楚真实情况，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 在离阳的命令下，九公主小心翼翼地祭出本命法宝，驾驭遁光悄然靠近，临到近处，被一股无形力量阻隔，怎么也进不去。 正打算向离阳求助，体内寄宿的原初先天一气便倏忽间一闪而过，钻开了一个小口子，得以真正进入其中，将战场形势一览无余。 “嗯，似乎，还在争斗。” 苍穹间雷鸣滚滚，显然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还在和那两位海族问天交战，至于苍松道长一行人，则落于飞舟之上，静观其变。 没了机神兵，他们也没那个实力去掺和问天之间的战斗，再者说，先前无为老人也只是让他们对付海罗尔娜，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也绝然不可能没事找事。 毕竟也并非天一门修士，愿意出战，已然算是给面子了。 “看来，还要等一会才能分出胜负。” “你便继续待在……” 只是，还未等离阳吩咐完九公主，便有一股绝强的气息升腾而上，头顶密布阴云一瞬消散，有一擎天大手，洞穿苍穹，接引天光而下。 “此等伟力？！莫非？！” 离阳隐隐有所猜测，随即看到那只大手将两位海族问天擒住，一把捏死，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想。 来者，应当是更高境界的修士，也就是斩神大能！ “许是天一门宗主？如此看来，这两位问天，以及一众登灵，都只是试探而已，为的便是逼出敛皮族的底牌。” 高层博弈，下层卖命，通天大能设局执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被人利用，离阳倒没有什么不爽，对他而言，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反正除了一具先天之影，什么也没有损失掉。 不过，既然取胜了，那也应该过去领奖励了。 第455章 燃尽 “宗主大人！” 林无许一现身，无为老人与柠桃仙子便一同躬身揖礼，态度恭敬。 这便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了。 “咳咳，大师兄，二师姐，你我乃是同门，在外间，便无须多礼了。” 在宗门之内，尚且要遵循先人设下的各种规章制度，否则那些老不死的又要上奏弹劾了。 但到了外界，便没那么多讲究了。 二人也明白林无许的意思，是以当即收起不必要的礼节，立于一旁，并肩同行。 拜上代宗主所赐，他们三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即便林无许成了宗主，也没什么变化。 当然，这或许，也与三人之中，只有林无许能当宗主有关。 无为老人活动筋骨，有些埋怨道：“师弟，你怎地来这么晚？师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对此，林无许自然有些无奈：“让师兄久等了，师弟我先处理了一下唐家的烂事，又去将敛皮族母巢给端了，中间费了不少功夫，才姗姗来迟。” 他口中的唐家便是大乾皇室，先前也说过，当今皇帝不知所踪，疑似与金阳宗圣女，也就是当今皇后脱不了干系。 不过鉴于金无极被敛皮族替代，或许这其中，也有异族作祟。 但无为老人并不在意这些，听到母巢两个字，他便有些好奇地问道：“那颗天外陨星之中，究竟寄宿了何等诡异事物？” 如今一切，都是由那颗天外陨星引发的，包括海族的灭绝，以及大乾南海郡的失守，可谓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林无许叹了口气，缓缓回道：“是一具仙人残躯，一只敛皮族女皇寄宿其上，吸取无穷玄妙，这才能够掀起此般腥风血雨。” “师弟我也是祭出了祖师遗物，才好不容易将其斩杀，不过好在那具仙人残躯并未被吸干，还留有些许神韵，可以拿来参悟大道。” “待回宗之后，你我三人便可一同观赏。” 听到这些，无为老人这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如此，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他这时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师弟，你先前留下的机神兵，其中玄妙似乎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你我都低估了其威能，有一人发掘出了真正潜力，远不止护道灵宝。” “甚至于，能够以登灵之躯，斩杀问天。” “哦？师兄此言当真？！” 此言一出，即便是林无许也惊讶不已，毕竟他能修到斩神境，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也自认为在登灵之时，无法对抗问天，最多也就从手下逃脱，斩杀自然是痴心妄想。 是以，有些难以置信。 无为老人点了点头，却是反问道：“那还用说？师兄我，何时骗过师弟你？” （嘿，您老人家何止骗过，还不止一次两次，当初一同在尊师座下修行的时候，从我这敲诈了不少灵石。） 只是虽然听得这话，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几句，但林无许也明白，琐碎小事也就算了，在这种大事之上，师兄是绝不会骗自己的。 这个老顽童，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做出这般壮举，就算是借助了机神兵，也足够厉害了，放在天罡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如此人才，得好好拉拢才行，成就问天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将来能突破斩神，可就赚大发了。 是以他稍加思索，便追问道：“那人在哪？” 还未等无为老人回答，林无许却又说道：“算了，我已知晓。” 到了斩神境，灵识已转变为神识，莫说辐及万里，神识一开，基本上整个大乾都在林无许的掌握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一旁飞舟之上的众多登灵修士，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来，便是这些人其中之一了。 林无许身形一晃，便来到飞舟之上，悬于上空，俯视下方，苍松道长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捋着胡须的手不免一颤，当即拱手行礼。 “晚辈苍松，见过林宗主。” 这句话一出口，便揭露了林无许的身份，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就连二心神情也有所变化，纷纷恭敬揖礼。 林无许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如此，随即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单单用锐利目光一一审视众人，想要寻得那人。 在他看来，既然如此不凡，那必定与众不同，纵使伪装再好，在他神识之下，亦是藏不住的。 只是，扫视了一轮，却是一无所获，有几人虽然所修之道较为特殊，但也不至于那般。 这便让林无许有些纳闷。 好在，苍松道长人老成精，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便恭声问道：“林宗主，可是要寻人？” 林无许自然微微颔首，淡然回道：“我从师兄……无为老那里听闻，尔等之中，有人能够完全驾驭机神兵。” “一时有些好奇，所以特地来问问。” 听闻此言，苍松道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来林宗主所说的那人，便是离道友了。” “只是……” 说到这里，他却是突然停顿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令林无许心中痒痒。 “这其中之事有些复杂，老道我不便讲述，林宗主，还是问问简道友。” 顺着他的视线，林无许锁定了人群之中的简婵，一个瞬身，便来到了对方面前。 “有何隐情？小友放心，本座只是想见见那人，绝无它意。” 简婵却是摇了摇头：“其实并非另有玄机，却是要让林宗主失望了。” “离道友他，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之中，燃尽了自身，灰飞烟灭。” “？！” 未曾想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料到会这样，听简婵这么一说，林无许心中愕然。 他不免感慨万分，有些遗憾道：“原来如此，舍己为人，顾全大局，以一人性命，换得千家万户平安。” “只可惜，未能见他一面，如此大义凛然，人中龙凤，却遭天妒。” “真是老天不公。”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尤其还是一位斩神大能带头，悲伤气氛瞬间弥漫，一时间，在场众人也是眉头紧皱，面露愁容。 但就在此时，柠桃仙子的声音，却是突然间传来，语气略显无奈。 “师弟，这些小辈未发现也就罢了，难道你也看不出来吗？” “师姐？” 闻言，林无许当即愣住了。 第456章 御赐 “师姐此言，又是何意？” 望着翩翩倩影落在一旁，林无许便忍不住这样问到，他实在不太明白对方所说。 底下飞舟之上的一众登灵也十分不解，不过简婵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若有所思起来。 柠桃仙子也没有故弄玄虚，不禁轻笑道：“那位离小友的确是燃尽了自身一切，才换来蕴有无穷威能的一击，将海族问天斩杀。” “不过，那只是他的一具分身罢了。” “其本体，现在还躲在某处窥探呢。” 此言一出，林无许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他正欲再问，但随即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嘴角提起一抹弧度，立马大手一挥。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心惊胆颤的九公主一眨眼，便发现周身景象大变样，自己居然来到了一众人类修士面前，并且这些人的气息，都极为恐怖。 尤其是天上那三位，更是恍如浑天大日，不敢直视。 她自然是吓得花容失色，正打算跪地求饶，却不想有一无形力量将膝盖托住，怎么也跪不下去。 众人见此女突然间冒出来，气息与人族迥异，显然乃是异族，但又与海族有所不同，再结合刚才柠桃仙子所言，脑海之中，便涌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想。 “这便是离道友的本体？不太像啊？再者说，其境界也不过元丹。” “或许又是替身之类的？不得不说，这位离道友，还真是谨慎啊。” “呵呵，若是你我能生造出登灵级别的分身，又哪里会亲自上场。” “还是看看林宗主怎么说，显然此女，也是他召来的。” 林无许随意打量了她一眼，却是似笑非笑道：“离小友，莫要躲躲藏藏了，还请出来一叙。” 他这话自然不是说给九公主听的，而是躲在背后，借助先天印记窥探的离阳。 （没想到居然能发现我，看这架势，此人莫非便是天一门宗主？） 思量片刻，便掐弄法诀，引出寄宿在九公主体内的原初先天一气，化作虚影，显现本体样貌。 一出现，照例是拱手揖礼道：“乾清宫采虚殿殿主离阳，见过林宗主。” 主动报上名头来，除去自我介绍以外，也是表明自己背后有人。 “乾清宫？” 听到这三个字，林无许脸色有些古怪，毕竟他分明记得，乾清宫位处极北之地，隶属连城，靠近寒天北境，与大乾相隔甚远，几乎跨越大半个天罡大陆。 未曾想对方居然这么大老远都能跑过来，他这个做东道主的，心中也不免升起一抹敬意。 “离小友不远万里前来助战，也算是大义凛然，本座先代大乾人族，谢你一声。” 离阳自然是摆了摆手：“林宗主客气，毕竟我也是大乾中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闻言，林无许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哦？原来离小友的故乡亦是大乾？那怎地去往极北之地了？” “这个嘛……” 说到一半，离阳便停顿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投向别处，林无许顺着视线一看，便赫然发现，是刀剑宗的长老冰凝玉。 如此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他一个外人，却是不好继续参与其中。 是以便没有再问下去，当即话锋一转：“既然同为大乾国人，那这事便好办许多了。” 林无许随即却是抬首看向众人，心念一动，便于身前列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玉盒，其内玄光微露，显然蕴有宝物。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都兴奋起来，就连离阳也是一样，已然隐隐猜到接下来是什么环节了。 自然是论功行赏。 将众人的反应一并纳入眼底，林无许也忍不住大笑道：“如今敛皮族已彻底根除，尔等披荆斩棘，皆立下赫赫战功，理应受赏！” 说罢，便弹指一挥，将面前玉盒一并射出，化作纷飞流光，依据桃枝虚影自动分配好，纷纷落入众人手中。 先前也说过，柠桃仙子留下的桃枝虚影除去用以辨认身份，避免敛皮族伪装混入以外，也是战功监察，记录下在场各人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斩去了多少敛皮族，免于出现冒领的情况。 大部分登灵都只有天三天二散，毕竟天一散需要斩杀同阶敛皮族，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对于五位机神兵掌控者来说，还是轻而易举，实际上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没有机神兵，莫说同阶，越一个小境界斗法都绰绰有余，只是需要耗费不少工夫罢了。 “足足十二份，怎么着也够用了。” 离阳领到了十二份天一散，这便代表，他可以晋升十二转，不过登灵只有九转，用不到这么多。 多出来的，完全可以赠送给他人，亦或者转手以物易物，这玩意对于登灵修士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只是，这些也算不上重头戏，更大的还在后头呢。 毕竟，离阳可是直接将一位问天给斩杀掉了，想来此般壮举能获得的奖励，也一定极为珍贵？ 想到这里，他便静静等待着。 见众人拿到奖励，都眉开眼笑，林无许却是又朗声宣告道：“诸位为保卫我大乾不受异族入侵，可谓是舍生忘死，尽心尽力。” “是以，当今陛下，唐道友特地带了不少礼物，来慰问尔等。” 话音刚落，一道混洞便凭空在旁边显现，自内里有云辇车驾在一众军士的护卫下出现，一英武不凡的男子在侍女的陪同下现身，身着龙袍，不怒自威。 一露面，他先是朝林无许恭敬揖礼，随即又与无为老人和柠桃仙子打了声招呼，才转过身来，面向众人。 “尔等护持我大乾江山，乃是栋梁功臣，护国有功！” 随即也没有含糊，当即指挥一众侍从将礼物搬下，送入各修士手中。 “谢唐前辈。” 宗门修士向来是对皇室不太感冒的，也就看其乃是问天大能，才敬重几分，若是换个登灵皇帝，恐怕便不会这么恭敬了。 唐季青微微颔首致意，受了这一谢，便再朝林无许拱手执礼。 “林宗主，谢礼已带到，我便先走了，朝廷之内，还有不少要事需处理。” “等到来日，再于天都设宴犒劳诸位！” 说罢，他正欲直接走人，无为老人却是连忙挽留。 “唉，唐道友留步，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番。” 第457章 机神遗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二人不知商量了些什么，唐季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离阳。 “离小友天赋异禀，竟是能以登灵斩问天，舍生忘死，鞠躬尽瘁，实乃吾辈之楷模。” “当赏！” 话音刚落，便有一面白无须，气息阴柔的锦袍太监上前，手持圣旨，朗声宣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离阳修士拯救我大乾江山于水火之中，护国有功……” “特此，封离阳为护国大将军，入明光堂一位。” “加九锡，冕十二旒，入朝不趋，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钦此！” 此言一出，离阳当即一愣，毕竟这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凡俗间的一官半职对于修士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甚至还不如几块灵晶。 但既然都下封了，他也不可能不接受，否则便是当众拂了唐季青的面子，要知道，除去大乾皇帝以外，对方还是个问天大能。 这才是最关键的。 是以离阳很快便回过神来，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当即拱手揖礼道：“谢唐前辈！” 唐季青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笑着问道：“还不知，离小友有无道侣啊？” “若是没有的话，我家有个尚未出阁的小女儿……”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摇了摇头，淡然回道：“唐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有道侣，便不必这么麻烦了。” “这样啊……” 见离阳态度坚决，唐季青便也没有强求，不过看他样子，未必彻底断了这般念想。 毕竟凡人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修士，除去像二心这样修行无情道的，不少登灵老祖，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子嗣成群。 修为越高，孕育后代便越困难，是以为了延续血脉，不得不与多人阴阳双修，靠纯粹堆量，来放大可能性。 当然，有些也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过这样的，终究只是少数，毕竟沾染因果太多，于修行也不利。 再者，纵欲过度，放任妄念，也难入正道。 封完离阳，唐季青对无为老人点了点头，又朝林无许拱手执礼，随即便转身踏上云辇车驾，复归混洞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待对方走后，林无许也大手一挥，于众人面前凭空开辟窗口，看对面的景象，赫然是通往天一门。 “诸位，本门已设下宴席，若是不愿，也可自行离去。” 话虽如此，但斩神大能的面子谁人敢不给，是以众人纷纷点头应声，当即驾驭遁光，飞入窗口之中。 除了离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林无许，令对方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离小友，你，还有何事相求？” 面对其问询，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无为老人，以及柠桃仙子。 想来这二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无为老人脸色古怪，将视线转到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倒是柠桃仙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师弟，他是在索要好处呢。” 闻言，林无许先是一愣，随即却眉头一挑：“好处？可是应得奖赏，本座已然给了，离小友，可不要太过贪……”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柠桃仙子便又提醒道：“那些只是斩杀登灵的奖励，而除此之外，他可是还灭了一位问天。” “如此大的功劳，又岂是一官半职能够相当的。” “原来如此。” 听闻此言，林无许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却是看向一旁的大师兄，毕竟论功行赏乃是对方提出来的。 无为老人神情尴尬：“咳咳，老夫先前也没说斩问天能得什么，完全是他个人行为。” “再说了，这不是有护国大将军么？这可是一品大官！” 显然无为老人是明白自己亏欠离阳的，于是便与唐季青商量了一会，打算弄个吓人的名头来堵嘴，只可惜，离阳不是本地人，对皇帝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什么护国大将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无许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师兄，这便是你做的不对了，离小友尽心尽力，可不是为了什么虚名。” “有功自然得赏，若是让门中弟子看了，未免有些寒心。” 无为老人缩着脑袋，捣蒜般点了点头：“师弟说的是，是师兄我欠考虑了。” “只是，拿出那么多天一散，已然掏空了老夫的身家，实在是拿不出其他宝物了。” 柠桃仙子捂嘴偷笑：“师兄放心，有师弟在，还能让你破费？他可是宗主。” “师弟，你说是不是啊？” “咳咳，自然如此。” 未曾想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身上，林无许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显然，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难题。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笑着说道：“既然离小友得了天剑山传承，那想来，也对天剑山的遗迹很感兴趣。” “我这里有张地图，便指向一处上古秘境，机神兵，就是从其中得来的。” “此物与小友有缘，便赠予小友！” 末了，他又补充道：“若是离小友在这秘境之中没得任何收获，也可来我宗临仙池中洗练元神，于剑道有极大裨益。” 在离阳看来，这三人有点像是在唱戏，又是红脸白脸的套路，不过他才不管那么多，有好处便是。 是以他当即点了点头，从林无许手中接过地图，大致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便收入玄泱界中。 随即拱手执礼：“多谢林宗主。” 见离阳并无任何异议，林无许便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身形一转，就消去无形，再不见踪影。 至此，便算是皆大欢喜。 “小子，这次你可算是赚大发了，机神兵乃是护道灵宝级别的法宝，能寻得这种至宝，那秘境一定富得流油。” 无为老人伸手捋着山羊胡侃侃而谈，一旁的柠桃仙子却是神色莫名，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九公主身上。 “离小友，若是无事的话，何不去宴席上喝几杯。” 离阳本打算开口拒绝，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并非本体，只是一团虚影，寄宿在九公主身上。 如此，去享乐一番也是无妨，反正也干扰不到本体。 因此点了点头：“好，既然柠桃仙子盛情邀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第458章 顷刻炼化 “离兄，再喝，再喝！” 宴会之上，离阳俨然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毕竟此次大战之中，他功劳最甚，连堂堂问天都败于脚下，便再没有人因修为只有登灵五转，就小看他。 甚至于，一度将他捧向新的神坛，力压苍松一行人，乃是真正的大乾登灵第一人。 只是，被众人注视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也不符合离阳一向的作风。 当一个人习惯了暗中偷袭当老六，骤然间暴露在外，便有些不舒服。 是以酒过三巡之后，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这具化身坚持不了多久，已然快要消散，就先走一步了。 实际上，却是脱离了九公主，又寄宿到了冰凝玉身上。 此女也没有半点反抗，其实以她现在的实力，先天之影固然斗不过，但仅仅一缕原初先天一气，还是能随便拿捏的。 不管对方怎么想，倒是省了离阳不少事。 “你怎地没死？” 一开口便是质问，毕竟先前也计划好了，让冰凝玉带着正阿剑斩妖除魔，代洛芷践行道路，等到差不多了，便找个登灵自爆，杀身成仁，也免得离阳亲自出马，脏了手。 未曾想大战过后，此女竟是没有死，这便令离阳有些失望。 原本还以为其心存死志，现在看来，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好心让你自杀不敢，那便不能怪离阳下手无情了。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冰凝玉沉默许久，竟是憋出一句话。 “你杀得太快了，我找不到机会送死。” “啊？” 离阳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原因，看对方样子，也不像是搪塞，毕竟要是说谎的话，也起码找个好理由，这可不行。 不过稍加思索，却是觉得言之有理。 毕竟先前大战之中，的确是离阳一人力挽狂澜，鲲鹏虚影，问天海族，皆被他斩于马下，剩下的小猫小狗，也有一众登灵应对，冰凝玉修为本就不高，还真有可能找不到一换一的自爆机会。 不过，这并不是借口。 离阳沉声道：“即便如此，你随便找个机会自杀不就是了？” 冰凝玉却是摇了摇头：“那样不太值当。” “我这里，有更好的办法。” 说罢，她便主动离开了宴席，驾驭遁光，一路飞驰出了天一门的护宗大阵，来到外间一处隐秘山谷，布下结界隔绝感知。 随后将正阿剑唤了出来，同时大手一挥，排出诸多灵材，并指依次点落，化为阵眼。 显然，冰凝玉是在布阵。 一边施为，一边解释道：“我先前自清绝山上得了一门血祭之法，可以将修士的精血以及神魂尽数摄出，与法宝一同炼化，便可威能大增。” “此剑，便当做是我留给小芷的最后一份礼物。” 此言一出，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虽然早就知道冰凝玉对洛芷极为疼爱，已然超越了师徒关系，完全是在当女儿养，但也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人还怪好的，值得敬佩。 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离阳的念头，在他看来，对方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也好，也省得他将对方肉身连同元神一起灰飞烟灭，实属浪费，倒不如尽数灌注到正阿剑中，归还给洛芷。 届时，还能说是离阳的功劳呢。 “好，既然你早有打算，那我便大发慈悲，让你完成。” “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将那血祭之法传过来。”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防止冰凝玉搞些金蝉脱壳的戏码，别到时候血祭成了转生之法，可就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了。 冰凝玉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一张黄纸丢了过来，摸起来其材质有点像是皮革，灵识再稍稍感知一番，便从气息上辨认出，赫然是人皮。 这倒也不出意料，毕竟是血祭之法。 离阳拿到手，扫视一眼，便看了个大概，再与冰凝玉所布下的大阵一一对应，倒是的确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再三检查了一番，才微微颔首：“那么，就开始。” 话音刚落，冰凝玉便伸手并指点在眉心，有幽蓝玄光于指尖闪烁，进而长亮，并且遁入脑中。 很快，雪肤之上便开始显现裂痕，并且逐渐蔓延至全身，隐隐有冰蓝光辉自其中泄出，照得闭目的面容略带神异。 她是在自行兵解。 当裂痕遍布全身，好似易碎瓷器，肉身顷刻间瓦解，血肉被碾碎成齑粉，如炉火飞星，漫天飞舞，洒落在阵法之中，其上蕴有的充裕灵机，使得预先设立好的阵眼依次亮起。 待得全数点亮之际，只剩下元神的冰凝玉猛然间睁开双眼，目中空空，像是要看此界最后一眼。 她的视线掠过离阳，最终停在了面前高高悬起的正阿剑上，轻叹一声，便骤然闪烁，落在其上，逐渐与之相融为一体。 “我来助你！” 毕竟是登灵级别的元神，再加上正阿剑原本的品级也不高，是以即便有大阵加持，融合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见进度缓慢，离阳便好心分割一半原初先天一气，投入其中，就犹如火上浇油，愈烧愈旺。 以至于，顷刻炼化。 元神是修士的根本，肉身尽毁还可再造，但元神若是没了，连转世都不能，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不过据说六道轮回之外，有一被称作念海的存在，收摄世间诸多念想，进而反馈至现世。 或许，多年之后，还会有一与冰凝玉极为相似的魂灵投胎入世。 但不管如何，冰凝玉这个名字代表的人，从此刻开始，便不存在这世间了，余下的，也只是另外一片相似的叶子罢了。 没有任何遗言亦或者无助的哀嚎惨叫，甚至连一丝怨念也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去世了。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嗡！ 吸取了一位登灵肉身以及元神的正阿剑发出一声清鸣，血祭之法特有的诡异红光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和先前一般的凛然正气，看不出任何区别。 但离阳伸手将之摄入手中，细细感应一番，便发现其品级，赫然已经达到了灵宝级别，并且还能继续成长。 “也算是一把好剑了。” 握在手上随便耍了几下，不禁点了点头，称赞一句。 “也是时候离去了。” 他正欲带着正阿剑回归本体，却不想就在这时，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离道友，还请留步。” 第459章 拜风教 “何人？！”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着实令离阳有些惊讶，毕竟明明事先探查过，周围并无任何古怪气息。 莫不是有人跟踪？ 想到这里，他不禁提高了警惕。 “是我，离道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藏头露尾，反倒正大光明地自一束遁光之中现出身形，落在离阳面前。 赫然是简婵。 离阳盯着此女看了一会，却是笑道：“想来，简道友也是为了解除你我心神相通而来。” 他不知对方到底看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刻意避而不谈，简婵是聪明人，想来也不会多问。 至于此女为何找上门来，在离阳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逆转十三神经共鸣模块。 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有点化之恩在，勉强算是朋友，但距离心有灵犀还差了不少，是以不太适合继续维持此法运转。 但，令离阳有些诧异的是，对此简婵却是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显然也猜出他在想什么，简婵轻咳一声，解释道：“离道友莫要误会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小真真而已。” 这个借口莫说拙劣，就连说也说不通，秋寻真的事，跟离阳有什么关系？ 堂堂登灵修士，被儿女情长所困，连话也说不明白了，真是道心不稳。 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简道友的心意，我已明白。” “只是，我已然有了道侣，更何况，你我之间，恐怕还没到那种程度？” 他内心甚至开始怀疑，此女莫不是看多了凡俗间的话本小说，学些大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的套路。 毕竟当初离阳的确救了简婵一命，若是没有他一言点醒梦中人，恐怕那时大限将至的简婵，如今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又哪里能有现在这般成就。 原本此女因修行心音之道，励志天下大同，在离阳心中的印象还算不错，现在这么一弄，便显得有些掉价了。 而听他这么一说，简婵的神色却是并无多大变化，仍旧泰然自若。 “离道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你我之间，最好还是保持这种状态。” 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也懒得去计较，对方愿意这样，就随她去，反正对自己也无多少影响。 毕竟心意相通，也并非记忆共享，不过是二人之间的沟通变得简便了许多，仍旧保留着各自的秘密。 他随即话锋一转，又开口问道：“既然简道友不是为此事而来，那么，找我又是何故？” 不管如何，总得给个适当的理由。 否则的话，便像是别有用心了。 简婵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想来离道友当初在天音宗的时候，也听说过飞凤楼与落凰居？” 这两个名头突然间冒出来，离阳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稍加思索，才回忆起些许。 他何止是听说过，记得那空曦仙子，还许诺五行之精，邀请离阳加入，飞凤楼的令牌尚在手中。 只不过，由于之后去了五方界，不仅得了大量五行之精，甚至于直接临阵突破，晋升为了化玄，便将此事暂且抛之脑后了。 毕竟，他已然不再需要五行之精来修炼了，这飞凤楼不加入也罢，没什么值得的。 也不知，如今简婵又提起这一势力，是打算如何。 莫非，又是想拉拢？ 念及此处，离阳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却回道：“我当然知晓，不过无意牵扯太多，若是简道友想引荐我，好意便心领了。” 然而，听得这话，简婵却似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禁摇头轻笑道：“离道友，你又误会我意了，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诫你一声。” “切莫与这一势力扯上关系，此次敛皮族入侵之中，有他们的身影。” “哦？此话当真？”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自然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毕竟据他所知，这飞凤楼与落凰居可是横跨整个天罡大陆的大势力，除去唯一的一品宗门太一宗以外，其他二品宗门，哪怕是魔道魁首血煞宗，也未必比得上。 实力如此强大，居然会主动挑起人族与天外种族之间的战争，甚至还站在对立面，助纣为虐，实在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不是打算加快劫变降临？ 只是，提前到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劫变之下众生平等，哪怕是破劫修士，若是不尽快借助飞升台去往上界，也有可能会因各种灾劫殒落，身死道消，更何况是其他修士。 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劫变都是越晚越好，这不仅是对人族，妖族，乃至于天罡大陆之上的所有种族，都是一样。 总不可能，还有什么信奉末日论的修士？ 思来想去，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但很多都不太可能。 好在，简婵也看出了离阳的不解，当即便缓缓说道：“离道友有所不知，这飞凤楼与落凰居的前身，其实是拜凤教。” “拜凤教？！” 拜系统所赐，散修出身的离阳虽然对宗门不甚了解，但在邪教方面，他可是懂得不少。 这拜凤教也算是一有名有姓的大邪教，常年活跃于天罡大陆中部，据说其内成员大部分都是上古宗门弟子，信奉凤凰神兽，意图借助涅盘重生的神通，复辟自家宗门。 若仅仅是如此，也只能算是一群可怜人，但为了重建宗门，其手段却是与魔道无异，就比如时常覆灭建立在自家宗门遗址上的势力，也不管对方知不知情。 杀生过多，惹了不少二品宗门，最终还是由屈星河出手，将这拜凤教高层一网打尽，自此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 没想到，如今，却是又摇身一变，成了飞凤楼与落凰居这样横跨整个天罡大陆的大势力，还有不少宗门修士加入其中，甚至参与了敛皮族入。 背地里，必定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想到这里，离阳便朝简婵拱了拱手：“多谢简道友提醒，我会与之保持距离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对这种邪教感兴趣，毕竟都是大量的系统奖励。 但现在，有分神合离法不断生造分身雏形刷取，离阳已然不缺这些东西了。 是以，他自然没必要没事找事，再者说，人家可是有斩神大能，以离阳现在的修为，还不能碰瓷。 第460章 留下 不过，虽然这一情报很有价值，简婵作为曾经受过大恩，先前又并肩作战过的友人，来好心提醒一句也很正常。 但，也没必要亲自跟过来？这种小事，传音一句不就是了？ 说白了，离阳就是怕刚才发生的一切被对方知晓，进而泄露出去，他落得个残害同道，名声臭了都是小事，若是传到洛芷耳中，可就麻烦了。 届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可惜我现在并非本体亦或者先天之影，不然的话，便可直接拿下此女，不说斩杀，起码签订契约，立下誓言。） 非常人行非常事，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来自异界的离阳已然逐渐融入天罡大陆，他看待事物的观念，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就比如现在，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毕竟这在个体力量大过集体意愿的修仙界，是最适用的方法。 而或许是因为二人心意相通，也可能单纯是心音一道的玄妙加持，总之，简婵像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离阳对她的恶意，虽然只是一瞬间。 她不动声色，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还不知，离道友与冰道友，又是什么关系？” （终究还是避不开么？） 也是，就算刚才发生的一切简婵没有看到，但既然她是跟着冰凝玉飞过来的，如今却未见到对方人影，心中必定起疑。 离阳面不改色，淡然回道：“我只不过是与刀剑宗宗主关系莫逆罢了，因此也和冰道友是熟人。” 他与冰凝玉之间的纠葛，最好还是不要被第三人知晓，即便这样做，可能会被简婵误会。 倒不如说那样更好，毕竟在修仙界，单纯的仇杀稀松平常，一言不合就开杀，也是时有之事。 闻言，简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问，也不知她究竟信没信。 不过，这也与离阳无关了。 “简道友，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可要走了。” “这具化身终究维持不了多久。” 然而见他欲要离去，简婵却是不禁轻笑一声：“离道友，就这么不待见我？” 听闻此言，离阳正打算随意敷衍一番，但临到半途，他却是灵机一动，竟然点头承认了。 “不错，简道友年纪大了，喜欢啰里啰唆也很正常。” “但我可不愿意浪费时间。” 说罢，他也不等简婵反应过来，便动用本体力量凭空打开窗口，钻了进去，再不见踪影。 原地，只留下简婵嘴角抽搐，脸色僵硬。 “这些老登就是喜欢当谜语人，一大把年纪了，连话都说不明白，还让人一个劲瞎猜。” 心神回归本体的离阳忍不住吐槽一句，随即便大手一挥，借助水镜传形，通过与天中界之间的联系，再度打开了传送窗口。 他还得将血祭完的正阿剑，归还给洛芷呢。 空间裂隙绽开，此次前来相迎的，便不再是白雁依了，而是宋音虞。 对方的气息与上次相比，倒是没有改变多少，看来还在积累感悟，没有真正闭关。 也是，若是在闭关，便并非此女前来，而是白雁依了。 “夫君可是想看看妾身有没有欺负洛妹妹？” 一见面就是如此尖锐的问题，但相处了这么久，离阳也逐渐摸清了宋音虞的秉性，此女有点像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小恶魔，平日里频频语出惊人，也只是单纯调情罢了，就算答错了，也无有什么严重后果。 是以他这次没有辩解，反倒是点头回道：“不错，我正是为此而来。”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与以往的形象有些不符，宋音虞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眉宇间略带一丝幽怨。 “看来夫君还真是偏爱洛妹妹啊，是嫌弃妾身太老了么？” “既然如此，不若妾身当即兵解转世，与夫君再续前缘？” 虽然听上去好像很好玩，但好端端的，又不是大限将至无法突破，何须兵解转世。 当然，离阳也知晓，宋音虞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莫要搞这些有的没的，快去把她叫过来，有些事，需要与之聊聊。” 果然，一说有正事，宋音虞便收起了别样的心思，点了点头。 “夫君之命，不敢不从，妾身这就去做。” 只是临走之前，却又撂下这一句，不免令离阳有些哭笑不得。 没过片刻，宋音虞便带着洛芷过来了，小妮子似乎很是担心，一见到离阳，便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无大碍，才不禁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她这般反应令离阳不禁淡然一笑，随即便唤出正阿剑，随手一拨，就将其通过窗口送了过去，稳稳当当落在洛芷手中。 “经我一番祭炼，此剑，已然有灵宝之资，你可要细心呵护。” “此剑斩杀了诸多邪魔，正契合你所修之道，将来成就本命法宝，也是绰绰有余。” 洛芷接过正阿剑，一开始还没看出什么变化，直至听到离阳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其有多不凡。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剑，多了一丝熟悉的意味。 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入丹域之内，洛芷却是摇了摇头：“剑并不重要，更主要的是，哥你没事就好。” 她随即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既然哥你回来了，那是否意味着？” 二人之间也有十三共鸣神经模块，亦是心意相合，是以离阳自然也明白洛芷的意思。 他微微颔首回道：“不错，敛皮族已完全被剿灭，此次大战，大乾大获全胜。” “自此，南海便再无异族入侵，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宗门也可休养生息。”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洛芷自然是眉开眼笑，不过随即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支支吾吾，有些犹豫。 她的反应尽数被离阳纳入眼底，不免叹了口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我又不是什么陌生人。” 洛芷这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哥，我想先在虞姐姐这里待上一些时日，希望你能替我转告师尊。” 此言一出，离阳便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音虞，想着此女究竟施了什么迷魂药，才让这小妮子恋恋不舍。 注意到他的视线，宋音虞自然回以莞尔笑容，笑而不语。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冰凝玉，已然灰飞烟灭了，洛芷不回去也省得他利用大神通捏造假身伪装隐瞒真相。 因此，他点头回道：“好。” 第461章 在奇西 处理完一些琐碎小事之后，离阳的注意力，便回转至自身修行之上。 有了足足十二份天一散，他现在已然不再需要心神降临云埃界，收摄冥数，提炼大药了。 不过，当菲亚恩德之旅结束之后，诸多已降临的云埃界中，也就只剩下大衍界还没有完成。 只是此界古怪异常，一旦接触到凰血，便会逆转时空，从头再来。 而偏偏，能够超凡的手段，也只有这一种。 并且那地方最珍贵的也并非众生冥数，反倒是具天古文，能够从其中解读出诸多有关阴阳先天以及混沌开辟的知识，对离阳所修之道裨益良多。 是以，没必要急于收摄，就放在一边解读古文，提取感悟便是。 “机神遗址吗？” 至于先前林无许赐下的秘境地图，既然有机神兵这种护道灵宝级别的至宝，那自然也是没有放弃的可能。 只不过，离阳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先天之影重塑完，再派其前往。 奖励越丰厚，风险也就可能越大，让分身去，就算死了也无妨。 但若是本体受伤，可就有些麻烦了。 “也好，在这段时间内，可以尝试闭关突破。” 离阳心念一动，便遁入洞天之中，一边生造分身，一边服下天一散，炼化药力，意图晋升。 而与此同时，星体记忆之中，大虹皇都夕城，御书房内，长香袅袅，离阳与长孙明正对坐奕棋。 虽然离阳的棋艺很烂，但在这具载体的超算核心加持下，想要胜过长孙明一介凡人，也是绰绰有余。 不一会，便杀得对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望着面前的棋盘，长孙明怔怔不语，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禁叹了口气。 “仙师大人果真厉害，我甘拜下风。” 说罢，他便放下手中棋子，揉着额头，闭目养神，显然耗费心力甚多，这棋，恐怕是下不下去了。 离阳胜之不武，便没有说教，而是淡然道：“既然你心力憔悴，便先回去歇息。” 也就看在对方态度还算恭敬，没有什么皇帝架子，不然的话，离阳鸟都懒得鸟。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穿梭门一事，需要此子协助。 长孙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正欲开口唤得门外太监，接自己回寝宫休息，却不想话还没出口，对方竟是急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卫将军有要事上报，是关于仙门的。” 这所谓的仙门，自然便是通往下一世代穿梭门，是以听闻此言，离阳不禁眼前一亮。 长孙明更是一扫刚才的疲惫，精神焕发：“好好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快快将卫爱卿带过来！” “嗻！” 太监回去带人，长孙明便转头看向离阳，不禁感叹道：“仙师大人，历经数月，发动举国之力，总算是有了些许眉目。” “真不容易啊。” 他说这话的言外之意很简单，无非是看在自己劳心劳力的份上，想求些仙法加身，离阳也很清楚这一点。 是以，当即弹指一挥，便射出一物，趁着长孙明说话的工夫，刚好落入他嘴中，入口即化。 “此物能让你重振雄风，夜御百女而不倒，当然，要记得补充足够的营养。” “否则精元流失过多，神仙也救不了你。” 长孙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吞下了什么，听离阳这么一说，顿时一愣，随即感受到小腹处明显的温热，这才欣喜若狂。 “多谢仙师大人赐法，多谢仙师大人赐法！” 虽然长孙明才二十多岁，正处于年富力强的时候，但又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那方面异于常人呢？尤其是对于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来说，时常便会因精力不足，而不得不冷落佳人。 离阳此举，显然是搔到了长孙明的痒处。 “呵呵，放心，只要你帮我寻得穿梭门，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就连长生，也不是没可能。” “长生吗？” 听到这两个字，一向处事不惊的长孙明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能对于身患重病之人来说，永久延续生命便代表无尽的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放在正常人身上，漫长的寿命，便意味着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任何事情，无论是尽情的享乐，还是自律的学习。 而这些，对于一位年轻的皇帝而言，便更具诱惑力了。 也怪不得长孙明会因此失态。 “卫将军到！” 门外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长孙明这才从长生的幻想中苏醒，不知不觉间，口水已然流到了下巴上。 他毫无帝王风范地伸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连忙喊道：“卫爱卿，快快进来！” “是！” 卫子升沉声应到，随即便缓缓走了进来，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脸上有血痕，右手绑了绷带，甚至左腿一瘸一拐的，身上弥漫着血腥味与药味，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见状，长孙明不禁眉头一皱，当即便问道：“卫爱卿，你这是怎么了？” “朕分明记得，近日边疆并无战事啊？” 卫子升苦笑一声，拱手回道：“启禀陛下，卑职是在与奇西人争斗的时候受伤的。” “仙门的消息，是从他们的土地上探查到的。” “此话当真？” “卑职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无论是对于长孙明，还是离阳来说，都是一样。 但若是换一个角度，便截然不同。 长孙明思量片刻，却是当即怒喝一声：“岂有此理！竟敢坏仙师大人的好事。” “奇西人不尊仙人，该杀！” 随即将视线转向离阳，开口问道：“仙师大人，不若我立刻出兵，将奇西拿下？” 作为大虹皇帝，长孙明自然很想征服奇西，将那块肥沃的土地纳为己有，但奈何两国实力相当，边境大小摩擦不断，硬仗也打过几次，有得有失，始终无法完全拿下对方。 而现在，便有了机会，若是能鼓动离阳这位神通广大的仙人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离阳又不是傻子。 他当即摆了摆手：“唉，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卫将军，你先带我去看看，便知晓一二了。” “这消息，未必是真的，说不定便是奇西人设下的陷阱。” “你看，你这不就中招了？” 倒是言之有理，卫子升不禁点了点头，只叫一旁的长孙明有些恨铁不成钢，想着得找个借口罚对方几年俸禄。 第462章 时间线 “陛下，臣等真的不用跟过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尔等认为仙师大人护不住朕？” “微臣不敢，只是那里毕竟是奇西人的地盘，陛下万金之躯，若是……”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朕相信有仙师大人在，蛮族伤不了朕分毫。” “尔等，便暂且先回去，原地待命，以防奇西人搞些调虎离山的计策。” “可是！” “嗯？” “微臣遵旨……” 长孙明三言两语便将一众军士连同卫子升一起劝了回去，只留他一人，与离阳这边三位智械。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悄然跨过了边境线，踏入了奇西的地盘，距离最近的奇西城市博伦多只有数里远，路边甚至能看到零星的村落。 为避免暴露身份，四人进行了适当的伪装，对于智械而言，只需要改换表面的全息投影，但长孙明可就麻烦了不少，不仅得换上打有补丁的粗布衣服，还要刻意在脸上沾点灰，以至于略施粉黛化妆一番。 毕竟他的样貌，还是挺有辨识度的，若是在奇西的土地上被认出来，可就不太妙了。 他这个皇帝也不是没有微服私访过，只是还真没如现在这般扮成平民过，就算是玩心大起，也起码装作一个公子哥，身边还必须跟着几个家仆，伺候左右。 好在，对于长生的渴望，压过了诸多不适。 “消息是从博伦多附近的一座矿场里传出来的，那地方发生了坍塌，死伤无数，已经被奇西军队接管了。” “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安插在其中的自己人……” 然而还未等长孙明说完，离阳便摇头打断了对方。 “不必如此，跟我来便是了。” 话音刚落，他大手一挥，全息投影便骤然间扩张，将长孙明也一并包裹在内，通过完全模拟周围的环境，达到视觉上隐形的效果，只要不刻意去触碰事物，就不太可能暴露。 [等离子推进模块已启用] 经过一段时间的东拆西补，总算是利用陶白薇以及kcy7784身上的零件，为离阳这具载体加装了推进模块，不用再依靠步行这样极为原始的移动方式了。 看着湛蓝色的等离子火焰从离阳背后显现，将他推升至半空，长孙明脸上满是惊讶，心中更是羡慕不已。 飞行，是一直生活在地面的人类，最希望达成的目标之一。 （得想办法，让仙师大人将此法传授于我！） 长孙明在心中思量着，暗暗下了决心，等他骤然间回过神来，却是突然间发现面前多了一根铁杆子。 顺着其往上一看，赫然延伸到了离阳那边。 “你可要抓紧了，否则掉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此言一出，长孙明当即伸出双手双脚，像只猴子一般抱在铁杆子上，紧紧搂住不敢松手。 见他抓稳了，离阳便加大等离子推进模块的输出功率，焰体的颜色也逐渐由蓝转红，迸发出强劲动力，带着四人一起，直冲云霄。 速度之快，以至于单凭肉眼，都无法捕捉到周围的景象变换，但不知为何，长孙明却是感受不到任何狂风吹拂。 按理来说，速度这么快，也应该受到极大的空气阻力才对。 这其实是能量盾模块的功劳，否则的话，若是没有任何防护，离阳这般三位智械自然没什么事，但长孙明这个肉体凡胎的人类，便会硬生生被席卷而来的风暴给撕碎了。 加速与减速都只在一瞬间，只因在如此快的速度加持下，原本就不算遥远的距离，顷刻间便跨越了。 一行人由极动转为极静，强大的势能被内置输导模块抵消，进而回收利用，但仍旧有不少逸散出去，穿云破雾，在天穹之间，拉出一道长长的空痕，宛如流星划过。 “仙师大人，已经到了吗？” 在长孙明看来，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到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地点，这可比马车要快多了，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以至于有些难以置信，便忍不住这样问到。 离阳自然是微微颔首，关闭了等离子推进模块，焰体逐渐消失，身形也缓缓下落。 这里，是一处大峡谷，矿场就在其中。 但有些奇怪的是，离阳总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调用数据库，正在进行比对] [比对成功，地形吻合度60，检测到风化侵蚀，历史年限计算中] 果然，依靠这具载体内部处理器储存的信息，离阳很快就确定了，这处大峡谷，与此方模拟天地上一世代当中，居住了大量原始人的大峡谷基本一致。 通过元素测算，这地方历史悠久，差不多有近万年的历史。 （莫非，这些世代之间，是时间上的前后联系？） 原本他还以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现在看来，恐怕只是一条时间线上的不同时间点罢了。 那么这样的话，便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在这些时间点上做出改变的话，是不是，就能影响下一世代的发展？） 这值得深思，或许能派上用场，毕竟穿梭门的位置总是在随机变化，如果能在这个时间点做点什么，影响到下个时间点，没准就能减少搜寻的时间，更快找到穿梭门。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当然，对于修士而言，一心二用不是问题，他一边仔细思索着，一边踏入了大峡谷之中。 这里有很多士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警卫森严，不太像是单纯的清理矿场。 或许奇西，已然先他们一步找到了穿梭门。 不过凡人也启动不了，这倒没多大影响。 虽然有众多士兵把守，但一行人却是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长孙明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直到发现这些士兵如同瞎子一般，便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刻意在对方面前摆些姿势嘲讽。 很快，四人便真正进入了矿场，这里的确发生了坍塌，不过碎石已经被奇西人清理完了，留出一条通路，倒是省了离阳不少工夫。 [能量反应，正在增强] 伴随着众人的不断前进，探测器总算是有了些许反应，表明前方存在较高的能量信号。 这也就意味着，离穿梭门不远了。 [侦测到大量生命信号] 不过相对的是，似乎也存有不少人类，挺热闹的。 第463章 前进 “尊敬的女王，我们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无法打开这扇门。” “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将消息散播出去了，相信很快，那位神明，便会亲自找上门来的。” 穿过狭窄的矿道，来到矿场深处，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居然有一面积极大的空洞，并且由合金铸造而成的穿梭门便矗立其中，泛着特殊的银质光彩，一眼看上去，便极为不凡。 没有丝毫遮掩，十分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注意到。 不少工匠打扮的凡人拿着各种工具，对其敲敲打打，只可惜，没有丝毫反应。 以他们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理解穿梭门的构造，就像原始人面对高数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工匠逐渐退下，一位衣着华丽，头戴高冠的女子登场，她便是奇西的女王，艾莉薇娜·索拉。 不同于大虹，奇西这边更类似于中世纪，由贵族把控着一切，就连艾莉薇娜能够成为女王，也离不开背后索拉家族的支持。 可想而知，贵族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近乎把持了议会的一半，而往往一半，便足矣了。 毕竟，少数服从多数。 “女王陛下，我担心，那位神明会因为我等对神器的冒犯而降罪。” 安东尼神父有些担心地问到，实际上，他在奇西人找到穿梭门之前，便警告过艾莉薇娜，像这样的神器，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染指的。 若是因此惹得神明发怒，恐怕便要大祸临头了。 艾莉薇娜微微颔首，却是附和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随即又语气一转：“但如果因此便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更加浪费？” 她缓步迈向穿梭门，伸出手抚摸着比上好丝绸还要光滑的冰冷表面，美目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安东尼你，没有迎回神明，让大虹抢了先。” “如果神明来到奇西，我又何必这样做？” 此言一出，安东尼顿时无话可说，低着头伸手不断在胸前比划着，向心中并不存在的神明祈祷，似乎这样就能宽恕他的罪孽。 但随即，一道声音突然间凭空响起，又让他猛然惊觉。 “那么，我现在已经来了，你又打算如何？” 全息投影变换，离阳一行人瞬间现出身形，落在艾莉薇娜的面前。 他盯着这位年轻的奇西女王，电子眼中，放射出冰冷的扫描光束，落在对方身上，便不禁娇躯一颤，像是一切底牌都被看穿了，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不是人看人的眼神，而是神明，偶然间投向蝼蚁的俯视。 他们的突然现身，着实令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安东尼神父，更是当场跪地大拜，口诵教义声不止。 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艾莉薇娜在离阳的漠然注视下，也怔了好一会，大脑几近无法思考，过了片刻，又或者说是许久，总之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她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意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冷静不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便会直接被离阳赐死，即使艾莉薇娜是高高在上的奇西女王，但在无所不能的神明面前，凡人的一切身份，都不值一提。 “我除了恭迎您的到来，还能做些什么呢？” 脑海之中闪过千百种应对方法，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自作聪明，艾莉薇娜，最终还是选择了当场服软。 于是乎，众人便看到了更为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作为女王的她，竟是屈膝下跪，乃至于伸出双手，想要捧起离阳的脚。 这是奇西的最高礼仪，吻脚礼，以往从来只有别人对艾莉薇娜这样做，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纵使艾莉薇娜已然打算完全抛弃自己的尊严，但离阳却是不太领情。 “咳咳，这就不必了。” 等离子推进模块启动，在艾莉薇娜扑上来的一瞬间，刚好飞到了她的头顶，脸色古怪。 原本看此女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还以为留有什么后手，没想到一言不合就直接五体投地了，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犹如天堑，以至于任何精妙的计策都变得可笑至极。 离阳没有接受吻脚礼，这让艾莉薇娜恼怒之余，也有一丝失落，至于一旁的长孙明，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比自己还不要脸，堂堂一国之君，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实在是失礼。 但若是真被艾莉薇娜给巴结上了，作为女人的她，在陪伴方面，显然要比长孙明更具优势，再加上容貌也算姣好，气质更是不俗，如果真被离阳看上了，便夺走了原本只属于长孙明一人的关注度。 长孙明见识过宫斗争宠，他也时常在离阳面前刷存在感，以至于把朝政丢给底下的大臣，自己一个跑来与离阳下棋，若是艾莉薇娜也掺和进来，可就麻烦了。 好在，这一切没有发生。 （也是，仙师大人什么绝世佳人没见过，怎可能会被对方所迷惑。） “尔等，先离开这里，让我和神明大人待一会。” 从地上站起身来的艾莉薇娜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当即发号施令，让驻留在这里的工匠以及军士等若干人员尽数离去，就连安东尼神父，也不例外。 毕竟之前对方就惹得离阳不喜，若不是因其身份特殊，乃是大主教，艾莉薇娜早就将之打入监牢，斩首示众了。 离阳也没有制止此女的行为，只是静静看着，似乎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待得无关人等离去，此地只留下两人三智械，艾莉薇娜又褪去了女王的肃穆，重回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艾莉薇娜·索拉，在此恭迎您的到来。” “无论您想要什么，我都愿意为您效劳。” 离阳思量了片刻，却是突然间问道：“你，是不是也想长生不老，也想青春永驻。” 这一问让艾莉薇娜愣了一会，随即却是捣蒜般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打算稍微矜持一些。 很诚实。 “很好，那么，就跟我来。”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带着莫名的微笑，伸手放出数据接口，启动了穿梭门。 流光溢彩。 他转身踏入其中，背影逐渐消失，长孙明与艾莉薇娜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第464章 变化 “奇西人来了！奇西人来了！快跑啊！” 衣衫褴褛的报童小跑着在街道上呼喊，听到这话，行人纷纷加快了步伐，路边摆摊的小贩也提前收摊，即便有正在进行的交易也不管，更何况，客人跑得比他们还要快。 于是乎，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便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的零星垃圾，表明这里原先并非如此。 人人都躲在窗户背后，眯着眼睛偷看着，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嘟嘟嘟嘟。 引擎特有的轰鸣声响起，但在大虹人眼中，这更像是催命符，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诸多不幸与厄运。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几辆三轮摩托车便出现在路上，无论是其上架设的机枪，还是身着黄色军装，背着步枪的驾驶员，都表明其隶属于军队。 而这些，还只是先遣部队，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后头。 “一，一二一，一……” 呼喊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而来，一同出现的，是一大群小跑着的士兵，排成长长的方队，粗略看上去，至少有数百人。 而在这些人之后，居然还有高大的运兵卡车，满载着士兵，以及一些重火力紧随其后。 队伍很长，以至于十几分钟过去了，才完全离开这条街道，消失在不远处，去往下一条街道。 但人们，并没有立刻出来，仍旧在屋内静静等待着。 “奇西人走了！奇西人走了！” 直到先前的报童再度现身，呼喊提醒着，人们才陆陆续续地从路两旁的房子里出来，冷清的街道又重归热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号外！号外！华北沦陷，奇西人炮轰南阳城……” 报童一边吆喝着，一边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兜兜转转间，他却是来到了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门口挂着的招牌上写着食味居三个大字，显然是一家饭店。 内里客人不多，但相比于其他地方来说，已然算是生意兴隆了。 毕竟，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能不出门就最好不要出门，想要安安稳稳做生意，可太难了。 进了饭店，报童便收起了报纸，刚好也卖得差不多了，转而打开了挂在胸前的大平盒，里面装的，都是香烟。 即使外敌当前，但内斗仍旧存在，尤其是资本主义的引进，使得压榨变得更加频繁，当然，局势不稳定让物价忽高忽低，经济体系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也是原因之一。 总之，光靠卖报纸，已然无法养活自己了，是以报童不得不主动寻找新的营生手段。 香烟，便是最好的选择，能够暂时让麻木的人忘却眼前的苦痛，算是为数不多的，连平民都能享受的消费品。 “香烟，洋火……” 报童的吆喝声小了些许，生怕引得正在吃饭的客人不喜，对于他的叫卖，站在前台摆弄算盘的掌柜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有过多在意。 毕竟对方在这里卖烟，也并不干扰生意，吃完饭来上一根，也是常有的事。 但随即，一伙夫打扮的胖子却是急匆匆地掀开帘布，从后厨窜了出来，快步走到掌柜身旁，附耳小声说了几句，令对方脸色一变。 竟是当即撂下手中的算盘，跟着对方一同进了后院。 “先去柴房抄家伙，我怕，是那伙人。” 走到一半，掌柜却是伸手将伙夫拦下，这样说到。 “好！” 伙夫捣蒜般点了点头，心领神会，正欲前往柴房，却是又被掌柜给拉住了。 “你去将良子……算了，我去叫他。” 或许是怕人手不够，掌柜又想着将小二叫过来，但念及伙夫需要去抄家伙，是以想了想，还是自己去。 看着掌柜返回前院，伙夫伸手摸了摸光头，倒也没在意，当即便跑去柴房，将铁锹与草叉拿了出来，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两玩意，可比菜刀好使。 而这时，小二也被掌柜带过来了。 于是乎，三人便端着武器，悄然朝着闲置的库房前进，原本那里，是存放饲养牲口草料的。 刚才据伙夫说，他在后厨炒菜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极为怪异的响动，甚至还隐隐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怀疑是有人闯入，这才过来提醒掌柜。 “阿兰，你忍住，我这就帮你……” 越是靠近，说话声就越是清楚，似乎是一男一女，这样的话，便好应对了。 掌柜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对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奈何寄人篱下，莫敢不从，当即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拾起草叉，便一脚踢开大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傻眼了。 “别……别开枪……” 明晃晃的手枪顶在脑门上，冰冷的触感令他不禁身子一颤，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冷汗直冒，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也变得不利索了。 “枪？！” 外面的掌柜和伙夫听到这个字眼，也是脸色大变，当即撂下手中的家伙什，转身就跑。 只可惜，为时已晚。 “谁再动一步，我就打谁！” 男人的沉声警告，伴随着上膛的咔哒声一并响起，刚走没几步的掌柜与伙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乖乖原路返回。 他们不敢赌。 “把门带上！” 看着黑洞洞的枪眼，伙夫顺从地将库房的门关上，现在，他们是插翅也难逃了。 而这时，掌柜才有时间，去观察这突然闯进来的一男一女。 女的一副学生打扮，脸色苍白，腹部染血，恐怕是受了伤，男的穿着没什么辨识度，但手中的枪，却是很熟悉。 掌柜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好汉，您，应该是虹军？” 闻言，男人便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颔首：“不错，我是虹军，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刚才也是怕你们走漏了风声，这才出此下策，对不住了。” 说罢，他竟是将枪放了下去。 听到这话，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显然他们是知晓虹军作风的，自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掌柜看了一眼靠墙坐在地上的女学生，随即又问道：“这大妹子受了伤，屋子有些药，要不我去拿来？” “可以，不过，我得跟你一起去。” “至于你们，就留在这里。” 显然是对他不放心。 第465章 百年之后 “这里便是天庭？” 流光渐渐消散，长孙明得以重新视物，他看着周围大为不同的景象，便忍不住这样问到。 然而，比他先一秒到达这一世代的离阳，却是摇了摇头。 “不，这里，应该是百年，亦或者千年之后。” “反正，不是你俩所处的那个时代。” 这一点，从头顶吊挂的白炽灯便可看出，长孙明所处的时代，可没有这样的技术，还在用油灯和蜡烛呢。 “仙师大人此言，又是何意？” 长孙明不太理解离阳这番话的意思，难道说，这仙门通往的，并非是传说中仙人所居住的天庭吗？ 事实上，离阳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一切只是长孙明的幻想。 艾莉薇娜沉默不语，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自己跟过来，是错误的选择。 离阳没有在意这二人是怎么想的，载体内置的扫描仪功率全开，很快便将附近的一切都记录于系统数据库内。 他们现在正身处一间废弃平房之内，只要推开门，便可进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进行一些伪装。 全息投影顷刻改换，众人摇身一变，便成了普罗大众的一员，不再像先前那般显眼。 “走，去看看，在你们之后的历史，会是如何。” 离阳推开破旧的木门，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众人身上，令长孙明与艾莉薇娜有些不太舒服，忍不住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缓缓。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面前的一切才尽数映入眼帘，放眼望去，都是未曾见过的稀奇事物，就连人们的穿着，也风格迥异，不尽相同。 此时此刻的长孙明，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似的，对什么都感兴趣，忍不住左右观望着，即使是艾莉薇娜，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了。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路走来一路看，一行人穿行于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离阳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挪开了刚刚抬起，还未真正踩下去的脚，俯身弯腰，将地上的事物捡了起来，张口吹了吹表面的灰尘，这才显露真身，是一张已然被踩烂的报纸，内容缺失了不少，但仍然蕴有大量有价值的信息。 语言解析模块一瞬运作，将报纸上的文字录入数据库中，一下子，离阳便完全掌握了这门语言。 他扫视一眼，便看了个大概，大致了解了这个世代的情况。 “后续影响似乎还挺大？” 离阳这样感慨到，一旁的长孙明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也连忙凑了过来，盯着报纸一顿看，却发现其上的文字虽然有些熟悉，但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懂。 于是他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仙师大人，这上面，写了什么？” 闻言，离阳瞥了他一眼，这才笑着回道：“写了奇西已经攻占了大虹的华北地区，南阳城彻底沦陷。” “啊？！” 此言一出，长孙明先是一愣，随即便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 就连艾莉薇娜听到这话，也不免脸色古怪起来。 离阳没有在意这二人的反应，随手便将报纸丢到了一边，艾莉薇娜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捡起来。 毕竟，就连长孙明这个大虹皇帝也看不懂，她一个奇西女王，就更加不可能识得了。 离阳继续前进，见其动了，长孙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紧随其后。 行走间，他不断看向离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离阳刚才所说的，令长孙明不解之余，又十分好奇。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大虹建国以来，经六代皇帝，但其中最为昏庸的，也不过是失了北方边境，怎么如今，整个华北地区都沦陷了？ 只可惜，就在长孙明下定决心，打算开口问个清清楚楚之时，离阳却已然推开一扇木门，踏入了房屋之内，入眼皆是琳琅满目的书籍。 很显然，这里是书店。 “唉，这位客人，想要买些什么书？老夫这里有最新出版的云选诗集，也有博闻报月刊之类的。” 书店老板是个戴着圆眼镜，身着长衫的老头，胡子拉碴，面色青白，身子消瘦，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以至于吆喝起来虽然热情，但说话总给人一股中气不足的感觉。 离阳摇了摇头，淡然问道：“老人家，你这里，可有史书？” “史书？自然是有的，稍等片刻。” 老头扶了扶眼镜，对离阳的需求有些惊讶，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做生意嘛，也不计较这些。 只要不是向他问些违禁书籍，比如说新志士报之类的，就行了。 只是，有关历史的书籍毕竟没什么销路，被他藏在了最底下的书柜里，老头子弯腰掏了半天，差点把腰给闪了，这才勉强将几本方方正正，厚重如字典的书籍搬了出来。 看其不住喘气的样子，显然分量不轻。 “这便是了，从先贤到最后一个王朝大虹，都有记录。” “最后一个？！” 听到这四个字，长孙明忍不住惊呼一声，令老头眉头一皱，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在书店内大呼小叫，已然有些出格了。 他当即喝斥道：“店内不准大声喧哗！” 长孙明也听不懂老头的话，但看对方的脸色，也明白恐怕不是什么好话，气极反笑，何人胆敢骂他？ 只是正欲发作之时，却又突然间想起离阳就在自己身边，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举动。 （算了，念在这老者年纪颇大，朕便不计较了。） 离阳的注意力并不在二人身上，他看着面前写着虹传的史书，伸手一翻，书页便如风卷动，稀稀拉拉地转过去了。 过了片刻，便将其又合了起来，只因载体内置的超算核心在一瞬间，已然记录下了一切，无需再看浪费时间了。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直接转身离开，见状，本就不想在这里多待的长孙明自然也跟在后面，一同出了店门。 转眼之间，一行人便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字典一般的书籍留在柜台上，老头一脸茫然。 “这，这就看完了？” 他分明看见，离阳只是随手翻了翻而已，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简单检查一下书籍质量，有没有错印漏印之类的问题。 现在看来，似乎是纯属寻他开心。 第466章 蝴蝶效应 “我知道你俩现在一定很好奇，不过，还是先寻个合适的落脚点，再细说。” 一行人出了书店，长孙明自然是满脸不解，只可惜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离阳撂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继续前进。 见状，长孙明纵使有万般疑虑，也只能先暂且压在心中，紧随其后。 走了片刻，食味居的招牌便映入眼帘，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地方环境还算不错，便迈步踏了进去。 只是，当他的视线投向前台，打算点几个菜，斟壶酒，坐在楼上雅间与二人细谈时，却是落了空。 没有掌柜的身影。 离阳再扫视一眼，竟是连小二都未寻得，他打开扫描探测器一看，便将后院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算了，我们先坐。” 他目光幽幽，随意寻了张靠墙角的桌子，便坐了过去，好在此时不是饭点，店里客人没有多少，空位多得是，随便坐。 五人依次落座，长孙明也不忘为离阳倒杯茶水，当然，看他期盼的眼神，这次恐怕不是为了单纯刷存在感，而是想求离阳解惑答疑。 离阳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喝茶，毕竟载体并没有安装类人进食模块，甚至连嘴巴都没有，说话全靠胸前的共振声片。 他当即便缓缓说道：“现在，是新历1334年，大虹，已经在二十三年前覆灭了。” “如今，这里被称为虹国，并且正在遭受到奇西的入侵，大半国土沦陷。” “你俩所处的时代换算过来，应该是新历1127年，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百年。” “怎么会？！” 此言一出，长孙明顿时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满脸难以置信。 作为中兴之主，长孙明可谓是雄心壮志，想着未来就算拿不下整个奇西，也至少向外扩张，将对面的几座城池纳为己有。 未曾想，在自己之后，不过两百年，大虹竟是直接覆灭了，并且在王朝废墟上新建的虹国，却是无法抵御奇西的入侵。 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今却成了孤家寡人，末代皇帝。 真是，世事难料。 比起这些，穿越时空，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是仙人手段。 将长孙明的反应纳入眼底，离阳随即却是又看向一旁的艾莉薇娜，此女这时正心中暗喜，没想到两国之争，最后还是自家赢了。 直到离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间，艾莉薇娜心中便涌现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现在的奇西，也并非曾经的奇西，就连你背后的索拉家族，也早已隐入云烟。” “贵族不复存在，资本家登上了舞台，皇室变成了纯粹的吉祥物，权力完全被架空了。” “和大虹相比，奇西的改变更加彻底，基本上除去名字以外，已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了。” 果然，艾莉薇娜的直觉是对的，和长孙明一样，她一手建立的王国，也轰然崩塌，连引以为傲的贵族身份都不存在了，竟是被那些商人占据了一切。 人，还是不能高兴的太早，否则的话，便容易像现在这般。 她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但二人的不语，并未让离阳停下讲述。 “据史料记载，在你消失之后，便是由你与淑德妃的子嗣继承皇位。” “只不过，他那时才五岁，是以朝堂一直由底下权臣把控，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当今皇帝失踪，年幼太子上位，权臣一手遮天，之后会发生什么，自然也不言而喻。 “原来是信荣那小子，却是难为他了。” 长孙明很清楚，在太子羽翼未丰之时，便登上皇位的后果，即便待得长大成人，恐怕也再难从如日中天的权臣手下夺回权力，最大的可能，便是终其一生，只能坐在上面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可想而知，他与淑德妃的儿子，也就是太子信荣，会遭受多少苦难。 但这也并非死局，若是太子信荣能够效仿先贤厉兵秣马，蛰伏于皇宫，悄然积蓄力量，翻盘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长孙明便忍不住追问道：“仙师大人，我儿，最后的结局怎样？” 但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幻想，离阳不禁摇头轻笑回道：“还能怎样？在成年之后，他倒是想办法发动了无宣殿之变，成功除去了宰相上官胜。” “只可惜，最终还是被大将军萧际中假借勤王之名，带领大量兵马闯入宫中，赐下一杯毒酒身亡，年仅十八岁。” 听到这话，长孙明愣了一会，随即便破口大骂道：“萧际中这个狗贼！枉我看在他父亲面子上提拔了些许，没想到，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真是岂有此理！” 之后他又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问道：“那这么说，之后便是萧家上位了？”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在你的儿子驾崩之后，萧际中便篡夺了皇位，偌大江山成了萧家的天下，一直延续到二十三年前。” “由于萧家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朝堂之中党争激烈，因此奇西得以趁虚而入，安插了大量间谍，窃取了不少情报。” “在萧际中的儿子继位之后，由于此人乃是生自小妾，不受宠爱，性情反复，昏庸无道，大虹国力更是日益下降，接连战败失地，输多赢少。” “直至奇西依靠充足的技术与资本积累，引发了工业革命，国力在数十年间腾飞，才打响了全面战争，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 长孙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倒是有些庆幸了，还好这大虹王朝并不是真正亡在自家人手中，而是被萧家给一手葬送了。 只是，即便如此，江山改易，还是令他十分愤慨。 毕竟长孙家当权的时候，对上奇西，纵使没有大获全胜，也起码赢多输少，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都被人占据大半领土。 后人真是不中用，若是换他来，哪里会这样。 想到这里，长孙明便抬首看向离阳，眼神期盼问道：“仙师大人，那，可否让我回去，改写这一切？” 对此，离阳眼神莫名，随即却是笑着回道：“当然可以，不过，要想回去，也得先找到穿梭门才行。” 对此，长孙明自是欣然接受。 第467章 救治 “药在哪？怎么找不到了？” 与此同时，食味居的掌柜乔平，正在后院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却是寻不得药的半点踪迹，不免有些满头大汗。 要知道，虹军可就在他身后。 虽说相比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奇西人来说，虹军一向名声很好，但这里可是敌占区，乔平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实在是不想与虹军扯上关系。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能愿意帮忙，已然算是好心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治好那大妹子，然后让这二人立刻离开。 但越是心急，似乎就越找不到。 “掌柜的，莫要心意，若是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 好在，长孙启的适时安慰，让乔平暂时冷静了下来，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也渐渐整理清楚。 他这才像是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药前几天被我放在前台柜子里了！” 前些日子，隔壁的老张头由于出门没带忠人证，被救民军打了一顿，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老张头与乔平关系很好，也知晓乔平这里有药，便上门讨些，乔平自然也给了，不过之后，便顺手将药放在了前台柜里。 直到现在，乔平才想起此事。 “我这就去拿！” “等等！” 然而乔平刚走几步，还没出门，便被身后的长孙启给喊住了，当即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毕竟对方有枪。 “你把藏药的地方告诉我，我去拿。” 很明显，是怕乔平借此机会出去通风报信，毕竟离食味居不远，这条街道的尽头，便是奇西驻太和城司令部，到如今，门口可还贴着告示，说是只要上报有关虹军的情报，便奖励一根金条。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没多少人不会动心。 乔平虽然没想到这些，但也慑于武力威胁，乖乖回道：“就在前台右手边第二个柜子里。” “好，那你就先回库房，我去便是。” 得知了药物的位置，长孙启撂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朝着前院，也就是客人吃饭的地方走去。 他刚一出现，正打算直接去前台拿药，却是突然间听到有人在呼喊。 “小二！小二！赶紧上菜！都等了这么久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坐在一边的客人，似乎是见长孙启从后厨出来，便把他认作了饭馆的小二。 由于真正的小二现在还在后院的库房里，这些点了菜的客人，已然在位子上干坐很久了，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但长孙启又不是小二，他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是以便打算直接无视，径直过去拿药。 但就在此时，一道漠然的声音，却是在他耳边突然响起，就好似是有人贴在背后说话一般。 “你想救那个女学生对不对？来这里。” “想来你也明白，她受的是枪伤，如果不尽快做手术的，光凭药物，回天乏术。” “谁？！” 听到这些话，长孙启猛然间转头，却是发现自己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但随后，他便注意到，有一道莫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寒而栗。 顺着投来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正坐在角落里的离阳，对着长孙启轻笑。 很古怪，也很神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让长孙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直到临近身前，才回过神来，十分警惕地盯着离阳。 他沉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阿兰受的是枪伤？” 说话间，长孙启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随时都可以掏出手枪，对着离阳来上一发。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也势必会暴露他的身份，届时不用奇西正规军，光是他们底下的走狗救民军，便足够长孙启喝一壶的了。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也不会开枪。 殊不知，他自以为十分隐蔽的小动作，在载体的扫描仪器下，一览无余。 离阳心中根本没有丝毫波动，就算站在这里让对方打，以载体的表面合金装甲，也不是一把小手枪能够打穿的，起码也有上坦克级别的重炮才行。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真动用重火力，以这个时代的制导技术，也完全锁定不了能够以马赫级别速度飞行的离阳。 他无所畏惧。 “我是谁不重要，更关键的，是你想不想救阿兰。” “如果想，就带我过去，如果不想，那就算了。” 说罢，离阳又瞥了一眼快要被kcy7784喝干的茶壶，提醒道：“还有，那三人若是再不出来，这些客人，可就要闹翻天了。” 此言一出，长孙启顿时惊觉，扫视一眼，便发现周围几桌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如此看来，似乎不能再拖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稍加思索，视线在离阳似笑非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明智之举。” 离阳站起身，却是走在了长孙启的前面，似乎根本无需他带路，至于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见状，长孙启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随即，他却是又感受到了一道诡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转头一看，便发现长孙明脸色古怪地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小子，你爹是何人？” 长孙明看了一会，便忍不住这样问到，只因他从对方眉宇间，竟是隐隐看出了太子信荣的影子。 只可惜，他说的话乃是古语，长孙启完全听不懂，只觉是在胡言乱语，便没有在意，转而快步跟在离阳背后。 长孙启现在更担心的，是阿兰的情况。 一行人掀开帘布，正要进入后院之时，离阳却是给kcy7784以及白陶薇下了命令，让她们二人守在门口，怕门外那些客人突然闯进来。 这一举动让心中忐忑不安的长孙启也松了口气，虽然他不认为这两个年轻女人能够拦住那些大汉，不过只要能稍微阻挡一会，就足矣。 于是乎，真正进入后厨的便只有四人。 此时此刻，库房中的伙夫与小二正在焦急等待着，只因阿兰已经昏迷过去了，若是真死了，恐怕长孙启也不会放过他们。 “来了来了！” 因此当离阳一行人出现之时，伙夫与小二先是喜悦，随后便更为惊讶，怎么又来了三人？ 莫非，也是虹军？ 第468章 争取 防静电外壳分离，微型机械臂探出，伸进模糊血肉之中，借助激光定位，精准地捕捉到了嵌入内部的子弹。 由于空腔效应，子弹在击中人体之后失去了稳定性，但动能并未完全损失，因此发生了翻滚，对内部器官造成了更大面积的伤害。 因此，光把子弹取出来，远远不够。 好在区区枪伤，对于载体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 毕竟它所处的艾塔帝国，在医疗方面的科技水平可是与星际文明莱卡斯河系有得一拼，基本上只要脑子没烂完，就可以救活。 [快速构筑机器人已部署] 伴随着纳米级别的微型械构自存储仓内释放，顺着血液循环，进入到阿兰的体内，开始修复受损的组织和器官。 而放在外间，便是对方小腹上的枪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这简直就是仙术。 见到如此惊人的一幕，不管是伙夫胡弛与小二庄仓，还是长孙启，就连已经见识过离阳手段的长孙明与艾莉薇娜，也目瞪口呆。 “活死人，肉白骨，不愧是仙师大人。” 长孙明喃喃自语，心中更加坚定，今后都要跟随着离阳。 “这怎么可能？！” 受过破除迷信封建教育的长孙启对此自然是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虽然阿兰所受的伤不算很严重，子弹没有伤及重要器官，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恢复了？ 眼睁睁看着肚子上的裂口渐渐弥合，甚至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就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般。 他长久建立起的世界观，在此轰然倒塌。 虽说在这些人面前显圣，容易误人子弟，毕竟离阳的能力来自外界，以此方模拟天地的进程，可能要再过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才能达到一样的高度。 但，说到底，这里只是一段星体记忆，别看这些人都活灵活现，仿佛拥有自由的灵魂和躯体。 但实际上，他们早已不复存在，伴随着那颗觉醒了意识的天辰，一同覆灭。 所留在这里的，也只是一些残念与回响罢了，经久不散。 没必要太过在意，就如同离阳降临过的那些云埃小界一般，在修仙界，这样的小界多如恒沙，随手便能抓起一大把。 “好了，已经痊愈了，或许，她马上就会醒来。” 再次检查了一番阿兰的身体状况，确认已然完全恢复，离阳便收起了用作遮掩的全息投影。 为了保持仙人的身份，可不能暴露出载体的本质是一具机器，放在长孙明所处的古代还好，若是被见识过工业革命的长孙启看见，难免心中起疑。 “呃啊……” 好巧不巧，离阳刚说完，阿兰的嘴巴便半张不张，发出不真不假的呻吟声，她的身躯在颤抖，眼皮挣扎着想要睁开。 最终，海蓝色的瞳目，得以重见天日。 见状，一旁的艾莉薇娜脸色便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她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阿兰，你终于醒了！你没事？” 长孙启一把上前抓住抓住阿兰的肩膀，神情激动不已，先前亲眼目睹对方被奇西特务开枪打中，原本还以为没救了。 未曾想，峰回路转。 “启哥？我……我这是在哪？”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阿兰身子仍旧有些不适，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在一家饭店后厨，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长孙启这样安慰到，他现在也基本相信离阳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否则以对方的神通，就算自己有枪，也未必斗得过。 “那就好……” 得了这般回应，阿兰点了点头，恍惚之间，像是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一些记忆片段，明白自己是被人用枪击中了。 伤口，她记得是在腹部。 想到这里，她的手便下意识地顺着肚子摸下去，倒是的确沾染了黏糊糊的血。 但是，伤口呢？ 只有血迹没有伤口，这实在很奇怪，就算是最好的医生，也至少要留下绷带？ 毕竟，这可是枪伤。 心中有万般不解，于是阿兰便开口问道：“启哥，我明明记得，被人打了一枪。” “但为什么，没有伤口呢？” 长孙启正打算开口回答，话都到了嘴边，却是迟迟出不了口，他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离阳，得了对方的眼神默许，才缓缓道来。 “是这位……呃仙师大人施展仙术，救了你。” “仙术？！” 听到这两个字，阿兰瞪大了双眼，显然极为震惊。 “启哥，你不会是在开玩笑？神婆算命那些，早就被证伪了，都是封建迷信。” 她的反应似乎也在长孙启的意料之中，毕竟阿兰可是在金源高等学院里就读的学生，经过了新科学运动。 对神秘一流，向来是不太感冒的，甚至于持有敌意，毕竟愚昧无知往往会阻碍进步。 但，长孙启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了离阳施展神通，正所谓眼见为实，即便不符合他的认知，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不过，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是以长孙启虽然摇了摇头，否定了阿兰的说法，却也没有继续多言。 而是话锋一转：“先别管这些，你还是快点带着密文去找大部队。” 阿兰是虹军发展的地下党成员，一直潜伏于奇西人内部窃取情报，这一次，她得来一封密文，据说其上记载了大虹古物，价值连城。 这样的宝贝自然不能被奇西人夺去，是以需要转交给太和游击队，长孙启，便是负责与她接应的地下党。 阿兰也明白自己的主要任务，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起身便准备走。 虽然身子仍旧有些酸痛，但不知为何，她感觉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来。 这显然也是快速构造机器人的功劳。 不过，还未走几步，连门都没出去，她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长孙启。 “那，启哥，你呢？不和我一起回根据地么？” 长孙启看了乔平三人一眼，摇头回道：“我得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他怕自己一走，乔平便去奇西司令部通风报信，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在半路上被截下来，前功尽弃。 当然，也存有一丝继续与离阳接触的意思，毕竟对方神通广大，若是能争取成为同志，对于虹军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 第469章 培育 “天一散果真名不虚传。” 玄泱界内，云天之中，离阳端坐于顶，天一散的药力被他渐渐炼化吸收，在福缘加持下，修为便好似没有瓶颈一般，不断攀升。 直至，到达极限。 他这时再心念一动，运使大五行天地真经，那层对其他登灵修士来说，需要水磨工夫才能击碎的障壁，在离阳面前，便好似薄膜一般，一戳即破。 六转，已成。 神印新增一个空位，这便代表着，可以继续进行五行点灵了。 而这次，离阳选择的，是木行。 正所谓水生木，木生火，木行的加入，可以平衡水火之间的相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较之二虎相争，更为稳定。 修道需讲究平衡，这是万事万物不变的真理，也是世间一切运转的核心，一旦失衡，轻则境界停滞，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不可不慎重考虑。 有翠绿新芽自脚下滋生，逐渐长成藤蔓，环绕周身，从外间看上去，便好似一布满了绿叶新枝的囚笼，将离阳束缚在内，不得自由。 但随即，或许是一道萧瑟秋风吹过，亦或者半片冬雪落下，总之，盎然绿意进入了暮年，迎来了生命的死寂终末。 交织成罗网的藤蔓一下子便枯萎断裂了，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但一枯一荣间，生灭轮回不止，死亡的终点，亦是新生。 有一颗青黄交接的种子，缓缓落在离阳掌心，这便是木行法则，而现在，它内里蕴含的勃勃生机，已然快要完全迸发出来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构成不变的循环。 久经风霜洗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积蓄营养，最终破土而出，由萌芽转为参天巨树。 朦胧青影之中，逐渐初具人形，是嗷嗷待哺，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是懵懵懂懂，稚气未脱的少年；是年富力强，奋发向上的青年；也是逐渐衰败，有心无力的中年；更是垂垂暮年，拄着拐杖的老者。 它有很多种形象，变幻不定，就如同生命一般，每时每刻都在更改。 不过最终，还是定格在最有活力，最能象征蓬勃向上生命力的活泼少女。 只是这家伙，似乎有些过于外向了。 “锦萝，这便是吾之名！” 绿发少女身着青裙，双手叉腰，昂首站在离阳面前，虽比他矮了一个头，但气势却是不输半分。 不太像是主仆关系。 当然，离阳也并没有在意，倒不如说，对方的性格正符合木行一道。 宁从曲取直，不向直求曲。 他轻笑着开口问道：“那么，锦萝，你想去哪里发展信仰？” “镜湖那边，可能最适合你这样的木行之灵。” 灵植一道上，镜湖说第二，天罡大陆无其他宗门敢称第一，锦萝若是过去，凭借她在木行上的造诣，必定能广受欢迎。 但出乎意料的是，锦萝却是摇了摇头，回道：“吾更想去天中界，那里寄宿的七彩菩提果，乃是集木行佛法于一身的至宝。” “由吾来培育它更好。” 原来是看中了这个，对方不说，离阳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一回事。 毕竟七彩菩提果的生长极为缓慢，五百年才能结一次果，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百年之内，劫变便要降临，离阳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毕竟届时，他要么飞升上界，要么留在天罡等死，无论哪种结局，都吃不到果子。 是以完全没必要在意此物。 但既然锦萝有这般好意，也不能让对方寒心。 离阳点了点头：“也行，刚好天中界的信仰划分也要提上日程了，你先过去打个头阵。” “你可假借我之名，录入神位，吸纳香火。” 拜蓝无名这位野神转世所赐，天中界内生灵世代供奉的佛像，已然全部悄悄改换为了离阳，也就是说，他在其中算是开天辟地的原初之神，位格极高，凌驾于众神之上。 是以锦萝若是想要入驻其中，瓜分信仰，只需打着离阳的名号便可，比如说什么座下五行之灵之类的。 很简单。 闻言，锦萝便点头回道：“吾知晓了，吾会以木行之主的身份降临的。” “还有，吾希望能借一缕原初先天一气，用以滋养七彩菩提果。” 离阳自是欣然同意，当即弹指一挥，便赐下了一缕原初先天一气，落在锦萝身上，便好似一仙气飘带，环绕周身。 “若是还嫌不够，尽管开口便是，你我之间，无需磨磨唧唧。” 不管锦萝表面态度如何，终究还是离阳点化的元灵，录入神印之中，密不可分。 一人一灵之间，不必斤斤计较，乃是一家人。 “不了，对吾来说，一缕便足矣。” “更何况，你不是还要重塑先天之影么？” 锦萝摇了摇头，却是这样说到，显然她并非表面上那么高傲，曲直并行。 但对此，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回道：“这就不必你担心了，先天之影的重塑，已然完成。” 说罢，先天之影便从一旁悄然浮现，落在身前，居然还朝离阳拱手揖礼，不免引得会心一笑。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吾可要再多讨几缕了。” 锦萝看着先天之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也没有客气，再次开口。 “再给你四缕，多了反倒无益。” 离阳没有拒绝，又随手赐下四缕原初先天一气，反正对于已然掌握先天权柄的他来说，这玩意只要有足够的灵材炼化就行。 而有蜮娘昼夜不歇地制造小型辰锋母巢，升入无尽虚空采集，天地灵材向来是不缺的。 “好，吾向你保证，争取在劫变降临之前，将七彩菩提果催熟。” 收下四缕原初先天一气的锦萝拍了拍小小的胸脯，做出了这般承诺。 “哈哈，那我，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离阳轻笑一声，随即便伸手划开虚窗，将锦萝送入了天中界。 待得对方的身影伴随着虚窗一同消失，他的目光，便转到了先天之影上。 “既然你已重塑，那么，机神遗迹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欲继续闭关，炼化那枚赤极大药，看看能否一举突破两转，将剩下的两行一并补全，再无缺漏。” “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先天之影躬身告退，当即便驾驭遁光，消失在远方天际。 第470章 出击 本体再度闭关，意图以六转修为，直接冲击八转之境，而先天之影，则拿着天一门宗主赐下的那张地图，前往所谓的机神遗迹。 “位置居然如此之近？” 借助地图，离阳很快便锁定了遗迹的具体位置，出乎意料的是，距离云埃富集之地，还真不算太远。 至少对于登灵修士来说，瞬息便可抵达。 这便让他有些不解。 “我记得，先前天剑山的宗门遗址，以及那试炼剑冢，都在大乾附近。” “怎么这机神遗迹，却是位于完全相反的极西之地？” 都是天剑山的传承，就算经历了劫变动荡，也不至于分隔两地，除非本就是一脉两门，亦或者说，这机神遗迹乃是劫变之后，天剑山幸存者遗留下来的产物。 不管如何，这其中都有些猫腻，得谨慎行事。 想到这里，离阳便动用先天之影的能力，改头换面，却是摇身一变，成了天一门宗主林无许。 想着既然对方能从遗迹之中寻得机神兵，那么这张脸，届时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绝不是为了栽赃嫁祸。 驾驭遁光飞驰于天际之间，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高达万丈的巨岳前，地图上所指的位置，就是这里。 但离阳发散灵识一扫，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莫非设有阵法？” 秘境大多都被阵法所保护，极难被发现，但再精妙的禁制，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渐渐磨损，最后彻底失效，这便是秘境出世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离阳不通阵法，而林无许所给的地图上，也没有任何提示标注，这便让他犯了难。 “早知道，当初多问几句了。” 不过活人又岂能被尿憋死，来都来了，不带点东西回去，无功而返，也不太像话。 他落在巨岳峰顶，负手而立，稍加思索，却是灵光一闪，将十三共鸣神经模块这一双修秘法给祭了出来。 既然此法能激发机神兵的潜力，那或许也与这机神遗迹有些关联。 果不其然，念想片刻，脑海之中，便隐隐约约窥见了一道门扉，玄之又玄。 睁开双眼，便已明悟，顺着冥冥之中的指引，运使土遁之法，身形自然而然融入脚下巨岳，自峰顶一路直下，进入岩与石的夹层，土与泥的核心。 途中偶遇一层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隔膜，好在一运转十三共鸣神经模块，便轻而易举地穿过，眼前豁然开朗。 内里，另有乾坤。 脚踏坚实大地，抬首仰望蓝天白云，袅袅雾气之中，有模糊轮廓时不时显现局部，稍作辨识，便发现像是一大如山岳的机甲，甚至比完全展开的机神兵还要庞大，遮天蔽日。 离阳在其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渺小如微生物。 他现在，就好像是站在对方掌心之中，随手便可捏死。 好在，心惊之余，放出灵识探查一番，倒是没有发现任何活动的迹象，再结合坑坑洼洼的表面装甲来看，或许这架机甲，已经彻底报废，或是陷入沉寂了。 总之，暂时没什么危险，就算有，以至于先天之影消散了，也对本体无什么影响。 不过，这巨物带给离阳排山倒海般的震撼感，还是令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建筑前进。 想来，那里便是真正的遗迹了，这尊机甲，或许就是所谓的机神。 飞驰不过一瞬，遁光消散，离阳便落在了遗迹前，建筑风格倒是与天罡大陆无异，只不过屋脊上的石兽，亦或者雕像，尽数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机甲，显得有些违和，说不出的怪异。 当然，若是将这些机甲看作是傀儡，便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说到底，天剑山的机甲与傀儡一道，还是大为不同的，不能混为一谈。 厚重的绯色木门敞开着，但内里却是黑乎乎一片，看不到具体景象。 不过离阳无所畏惧，抬腿便迈入其中，走了进去。 一瞬间，周身景象变幻不定，最终却是定格在了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之中，周围皆是0与1不断跳动着，仅供一人自由活动，离阳拼尽全力，也没法离开亦或者拓展空间。 就像是一囚笼，将他牢牢束缚住，不得动弹。 “？！” 这一幕的发生，显然令离阳心中一惊，一瞬间脑海中甚至闪过林无许算计他的猜测。 不过好在，再有片刻，绿色的数据流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实体，就好像终于初始化完成了一样。 面前皆是大大小小的屏幕，其上有海量的数据，如同瀑布一般下落，左右则是各种操作杆与按键，密密麻麻，叫人发怵，脚下也有许多踏板，唯一的座椅，就在屁股底下。 眼前这一切看上去，都很像是什么大型载具内部的驾驶舱。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驾驶员信息已录入，检测到未经识别的代码，正在转移数据库] 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杂乱不堪的数据也缓缓进行整理，将乱码剔除，正常显示。 离阳扫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他现在似乎身处一架编号为3435的试作体机甲内部，试作体的意思，就是这具机甲尚处于试验阶段，仅仅只是大体概念的拼凑。 简单来说，就是未经测试的三无产品，可能走着走着就散架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错误的登出指令，驾驶舱已被锁死] 而且他现在，还完全被困在里面，无法出去，纵使脑子里有千万种改装升级的方法，也根本实现不了。 只能，先做一下系统升级，修修bug，调整一下各模块。 但这样做，也只能让这架机甲，不那么快报废罢了，硬件上的绝对缺陷，是无法用软件来弥补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我现在要干啥？” 花费了一点时间，将机甲内置操控主系统以及各模块都进行了一次迭代更新，把性能提高到了硬件能承受的极限，之后离阳便陷入了迷茫。 [运动系统已被限制，请向核心平台申请] 虽然可以操控，但机甲也完全动不了，就像是被遗弃在机库里，等待着生锈发霉。 亦或者…… [检测到外来生命信号，确认为入侵者] [正在发射空降舱] 突然间响起的电子女声唤醒了离阳，紧接着，他便感受到机甲正在颤动。 [运动系统已解除限制] 脚下裂开一道缝隙，有光从里面射来。 第471章 御兽 脚下是飘渺云雾，以至于完全看不见地面，显然身处极高天穹之中，周围则是与自己一样的机甲，数以千计，皆如烤鸭一般，悬挂在装配架上。 当厚重的闸门缓缓开启，锁定轨道解除限制，一众钢铁机器，便像是流星雨一般，呼啸着往下坠落。 离阳坐在驾驶舱内，感受着机体高速下落产生的震动，生怕这玩意下一秒就直接散架，在半空中便化作漂亮的烟火。 好在，他运气还算不错，至少通过内置系统检测到的数据，表明目前一切正常，没有中途解体的风险。 但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被束缚在这驾驶舱内，连先天之影的神通都不能施展，单凭这机甲，恐怕连元丹修士都斗不过。” 机甲之间亦分高下，强者如机神兵，已然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钢铁机器，可大可小，称心如意，更是能发挥出堪比护道灵宝的威能，可与问天一战。 而弱者，便如离阳现在所驾驶的试作体一般，不仅采用了最原始的手动输入指令，硬件软件都不太行，技术含量也就比丧尸界盖亚星高那么一点点，比不过泰拉亦或者卓拉，至于星际文明莱卡斯河西系，更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样的机甲，就算是飞升修士驾驶，也未必打得过元丹，更何况是离阳。 是以，他对接下来将要遭遇的战斗，很是忐忑。 若是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离阳自认为还没到天下无敌的程度，可如今却是受制于这机甲的性能，无法发挥出自己的正常实力，就好像是把一只猛虎关在笼子里，但凡是个生物，在笼子外都能随意羞辱。 岂有此理。 [正在接近地面，请做好缓冲降落准备] 冰冷的电子女声唤醒了离阳，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计量装置，高度正在急剧下降，机甲自万米高空落下，大地近在眼前。 内置系统是没有智能ai的，每一个指令都需要驾驶员亲自输入下达，如果不小心的话，可是会直接摔死的。 [正在启动反流喷射模块] 离阳适时按下了按钮，机甲背后的化学燃料引擎开始喷射出夺目的焰火，剧烈的反应催生出强大的动能，推升着机甲，与重力对抗。 伴随着他逐渐拉起操纵杆，借助引擎反冲减速的机甲在空中缓缓调整姿态，以免头朝地摔个稀巴烂。 [正在接近着陆点，距离2341] [即将迎来撞击] 坚实的大地瞬息而至，尽管有反流喷射模块的减速，但如此大质量的物体，即便速度不快，所携带的势能也极为庞大。 以至于在真正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离阳面前的屏幕发生了跳闪，一切都陷入了混乱，整具机甲，也为之一震。 [……] 由于撞击带来的巨大动能干扰了内部精密电子元件，系统暂时陷入了停滞，要是在这个时候遭遇敌人，离阳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原地等死。 好在，多亏他先前对系统进行了升级，过了片刻，屏幕便重新亮起，系统恢复了正常运作，不至于彻底宕机。 [正在进行系统自检，正在扫描整体损伤程度] 数据报表显现，虚拟模型旋转，离阳随意扫视一眼，不免有些无语。 “仅仅是降落，便损坏了部分表面装甲，真垃圾啊。” 虽然损伤程度不大，但这可尚未开始战斗，更何况既然连这种程度的撞击都承受不了，为何还要选择轨道空降，哪怕是滑翔坠落也好。 再看周身和自己一样的试作体，居然有的没有在空中经过任何姿态调整，直接砸在地上掀起爆炸，当场报废。 很明显，要么是设计缺陷，创造者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要么机体已然老化，要么，是根本被当作可有可无的消耗品。 也就是小兵。 [侦测到敌对生命信号]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琐碎小事的时候，所谓的敌人，已然出现了。 呃，出乎意料，是一群修士，看样子，境界不过百炼筑衡。 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却是松了口气，毕竟这对于他来说，乃是好事。 “不急着出手，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不屑于以大欺小，再说，斩杀这些修士的奖励也少得可怜。 更何况，从先前的坠落景象便可看出，其他试作体内部可能并没有驾驶员，完全是核心平台在操控，离阳现在混于其中，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突出。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 静观其变即可。 一众修士乌泱泱地冲了过来，不过却是没有掏出什么飞剑法宝，而是伸出手臂，把手腕上的镯子一晃，玄光一闪，各种稀奇古怪的妖兽便显现了出来。 “御兽吗？天罡大陆之上，好像只有燕梧那边流行这一技艺。” 御兽的烧钱程度，不亚于炼丹锻器一道，而且往往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心培育出来的妖兽，也不如丹药法宝一般畅销，因此很少有修士会修习此法。 不过，若是有血脉传承的话，御兽一流倒是能登上台面，只可惜上古劫变一过，那些神兽要么灭绝，要么躲入秘境之中，再难寻得。 也就只有燕梧那边因凤凰涅盘，滋生出大量含有凤凰血脉的妖兽，御兽才变得有性价比。 “不过，燕梧也是飞鸟居多，而这些修士所御使的，却是什么都有。” 白虎，蛟龙，朱鸟，青龟，四象一应俱全，其中甚至还夹杂有一些上古凶兽遗种，譬如穷奇饕餮，这些上古血脉，在天罡大陆之上，可是早就绝迹了，光是遗留下来的精血琥珀，便价值连城，堪比灵宝。 “莫非？” 想到这里，离阳脑海之中，很快便浮现出一个名字。 西极昆仑。 “或许，也唯有这传说中的仙山，才能孕育如此之多的神兽遗种。”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免有些兴奋，毕竟昆仑仙山和蓬莱仙岛这两处，一直都是传说之地，没有哪个凡人修士不向往的，离阳也不例外。 他有白兔赠予的蓬莱印记，蓬莱仙岛倒是想去便去，只是实在抽不出身，而这昆仑仙山，则没什么法子。 不过现在，倒是稀里糊涂便进来了。 “据说，这昆仑仙山，可是有蟠桃人参果之类的至宝，若是能弄到手的话……” 然而就在离阳思索之际，一名百炼修士，却是御使着自己的灵兽，朝他袭来。 第472章 回收 “不自量力！” 虽然来者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稚气未脱，毛都没长齐，但离阳可不会因此便手下留情。 不过，临到半途，他却是又改变了心意。 “不能表现得太夸张，万一激起众怒怎么办？” “万一，打不过叫人怎么办？” 既然这里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昆仑仙山，那么站在这些低阶修士背后的，便是飞升修士了。 再者说，以离阳现在的情况，随便来个元丹都斗不过。 是以，不能太过招摇，引人注意。 想到这里，离阳便没有启用武器模块，而是和周围的试作体一样，只用拳脚，与这些修士御使的灵兽交战。 “小白，去！” 小丫头伸手指着离阳，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在她胯下的白玉蛤蟆便鼓了鼓腮帮，后腿一个用力，就蹬了上去，却是让小丫头没了支撑，若不是反应及时，利用灵力滞空，恐怕便要摔一个屁股蹲，让人笑掉大牙了。 见白玉蛤蟆飞扑过来，离阳也没有客气，拉动操纵杆，机甲抬手便是一记钢铁重拳，正好打在白玉蛤蟆脸上，凹陷进去，眼珠子，都瞪圆了一圈。 撞击只在一瞬间，巨大的冲力使得机甲后退几步，铁足在地上摩擦出炽烈的火花，而反观白玉蛤蟆，则被正中的一拳，直接给打回原位了，又落在小丫头的身下。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也没有受什么伤，表面的肌肤弹性十足，可怖的凹陷顷刻间便恢复，像这样势大力沉的钝击，基本没什么用。 当然，这也是离阳刻意为之，要的便是双方有来有回，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小丫头显然不愿意这样。 “小白，用你的绝招！” “绝招？！” 离阳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开大招，连虚与委蛇的试探都没有，上来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的低阶修士，戾气都这么大吗？” 而伴随着小丫头一声令下，白玉蛤蟆便鼓动着腮帮，身躯逐渐变大，最后变得已然快要高过机甲了。 再然后，再然后就没了。 “啊？！” 身子鼓鼓囊囊，看上去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一般，白玉蛤蟆后腿再次发力一猛蹬，故技重施，再次使用火箭头槌。 对此，离阳自然很是无语。 虽然试作体的操控方式极为原始，需要驾驶员通过按键踏板或者操纵杆等方式输入指令，如果反应不够快，亦或者手速跟不上，便很难及时应对。 但对于拥有半步金带境元神的他来说，这都不是事，就比如现在胀大了整整一圈的白玉蛤蟆再度袭来，离阳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躲开这一击。 不过，在看了看周围其他试作体的表现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转而直接冲上前去，与之硬顶抗衡。 当然，纯粹的角力，也是有技巧的。 白玉蛤蟆这一击威能不容小觑，说是绝招也名副其实，以试作体机甲的防护，若是硬接，肯定会被撞成一团废铁的。 因此离阳故意在冲上去的时候，假装动力引擎发生故障，左侧的喷射焰流消失，机体行进路线发生了偏移，与袭来的白玉蛤蟆擦肩而过。 撞击当然是有的，但只在局部，并且是装甲等级最高的胸部，不过即便如此，坐在驾驶舱里的离阳，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震动。 [胸部装甲损伤44] 他还是低估了白玉蛤蟆这一击的力量，哪怕仅仅只是擦到了一点，胸部装甲也近乎受损大半，可想而知，若是真傻傻与之正面交锋，一定死无全尸。 “这蛤蟆，恐怕要比寻常百炼巅峰修士还强。” 这便是御兽的优势之一了，主人实力不足，自有灵兽弥补，并且在前期，妖族的实力成长一般比人族还要快，毕竟低境界不涉及什么法则权柄，全靠力大砖飞，妖族蛮横肉身，就是最大的依仗。 若是培养得当，与人争斗起来，便是绝对的二打一，占据上风。 “小白，再上！” 见一击中了，却并未彻底碾碎离阳，小丫头便再唤一声，白玉蛤蟆调整姿势，又冲了上来。 “还来？！” 在知晓了对方的厉害之后，离阳也不敢托大了，当即操控机甲，便直接完全躲开了这一击，机体没有受到分毫损伤。 随即，却是拉动操纵杆，将动力引擎功率推升至极限，与袭来的白玉蛤蟆交错而过，却是冲向了其背后的小丫头。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对于御兽一流，自然要先解决御兽师，没了对方下达指令，余下的灵兽再强，也不足为惧。 “给脸不要脸。” 看你年纪小，让你一招就是了，还要得寸进尺，便怪不得离阳狠心了。 “小白，回来！” 见离阳居然奔向自己，小丫头顿时慌了神，连忙呼唤自家灵兽，只可惜白玉蛤蟆冲势不减，在错过离阳之后，飞了好一会才堪堪停下，现在还在转头呢，根本来不及护驾。 眼看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过来，小丫头非但没有动用法力，施展神通抵挡，反倒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双股战战，乃至于闭上双眼，引颈受戮。 “心性如此之差，还修什么仙？罢了，本座便大发善心，送你一程。” “来生投个富贵凡人家，享一世安宁岂不是更好？” 不会修仙就不要修仙，不成大能强者，修士也与凡人差不多，皆有各自的烦恼，并非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 以小丫头这般懦弱之举，就算运气好修到了更高境界，也容易遭人陷害，属于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那种，下场凄惨。 还不如离阳现在便送她转世，若是投个好人家，一辈子平安喜乐多好。 只是，有人不愿意。 “大胆金傀，休伤我师妹！” 话音未落，随即便闻一声虎啸袭来，震得机体大颤，都掉零件，像是快要散架了。 而下一秒，一道寒光便瞬息而至，离阳正欲操作避开，但奈何受了刚才那一声咆哮，系统暂时失灵了。 “岂有此理！动啊！” 眼看试作体就要被切成两半，然而这时，来自核心平台的电子女声，再度响起。 [异常生命信号已清除完毕，正在进行回收] 说罢，千百道牵引光束便从头顶上的核心平台射下，照在机甲，亦或者机甲残骸之上，缓缓将其吸取，进而一瞬间传送回去，再不见踪影。 离阳，自然也不例外。 第473章 升华 核心平台的机体回收，恰好让离阳躲过了那一道犀利斩击，避免被区区筑衡修士斩杀，保全了一世英名。 不过，这一幕的出现，也令他产生了新的疑惑。 “明明这些修士还没有死完，为何说异常生命信号已清除完毕？” 回收作业的突然进行，与这句话脱不了干系，但借助机甲内置雷达，离阳得以窥见整个战场，这些御兽修士莫说死伤大半，见血的都是极少数，大部分都御使自家灵兽，将试作体生吞活剥，取得完胜。 毕竟，试作体的性能实在不怎么样，如果没有像离阳这样的高阶修士在内部操控的话，单凭没有搭载智能的内置系统，是绝然斗不过修士的。 “难道说，真正的敌人，并非这些修士？” 既然修士没有死绝，而回收作业却照常进行，那或许便意味着，核心平台所指的入侵者，实际上并非这些修士。 “但，又会是什么呢？” 没有更多的信息，一时半会，是想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在牵引光束的拉扯下，机甲，混杂着残骸一并重回机库，有专门的机器人进行分拣，但离阳选择了自己动。 他来到了熟悉的壁架前，上面还写着试作体的编号，3435。 这里，是原本待着的地方，先前，便是从这里被发射出去，进行降落作战的。 [足部限制已锁定] 伴随着机甲的铁足被锁死在轨道上，有指示灯在一旁亮起，由红转绿。 底盘扭转，机甲背对着，被送入了机库深处，重新与限制器链接，归于寂静。 状态指示灯，也随之转变为了黄色，这是待机的意思。 不过这次，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机体回收已完成，正在评估战斗智能表现] [级别为f，模块改装解限] [修复正在进行] 熟悉的电子女声响起，播报着一切，离阳从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字眼，比如说，战斗智能表现。 以及，模块改装解限。 “所以说，回收作业的真正目的，是训练战斗智能，而并非单纯回收材料？” 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更值得注意的东西出现了。 [模块库已接入，请尽快做出选择] 伴随着机甲背后限制器上的线缆发出环光，内置系统弹出了外来数据库接入的提示，离阳按下按钮，准许接入。 一瞬间，琳琅满目的模块占据了他的视野，从较为原始的动能枪械到激光武器，甚至于机神兵上安装的天地蜉蝣飞梭，应有尽有。 但，并不能手快全拿了，有一定的限制，依据便是之前的战斗智能表现。 离阳的级别被认定为f，只比最低价的g高一层，所以只能选择一个f级别的模块，亦或者两个g级别的模块。 该如何选择，才能搭配出最高的性价比，这是值得思索的。 不过，他扫视一眼，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高碳合金骨架已录入，即将开始改装] 前面也说了，有离阳在，试作体的主控系统不是关键，他随时可以进行迭代，再不济，直接丢给海拉也可以。 硬件才是限制性能的大头，而在这其中，推进引擎，动力炉，骨架，以及传动轴体，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前两者太高级了，离阳换不起，传动轴体虽然影响机甲的稳定性，但却不如骨架带来的提升全面。 更何况，他可不想每次空降的时候，都要担心机甲会不会无法承受重力拉扯，在半空中解体，爆炸为灿烂的烟花。 选择这一项升级，也是合情合理。 [改装进行中，请关闭主控系统，并在完成之后重启] 离阳按下按钮，面前的屏幕一瞬间尽数黯淡下去，驾驶舱内，只有头顶的应急灯亮着，并且或许是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产生了短路，灯光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有些便秘的脸。 虽然一步一步升级机甲很有趣，但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如今受困于此处，也不知，如何才能获取如机神兵一般的至宝，亦或者其他机缘。 “这样一直被动下去，可不算好。” 稍加思索，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下一次的战斗，可不能像先前那般藏拙放水了，该杀便杀。 如今唯一的变数便是所谓的战斗智能表现，自然要想办法提升上去，换取更多高级模组的同时，也能看看极限在哪里。 或许，当离阳突破一定等级，就会获得真正的奖励。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也没有。 若是那样的话，离阳可就要回大乾找林无许说道说道了。 总之，机甲的改装需要不少时间，而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也很是无聊，离阳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本体那边。 …… 赤极大药已被吞下，无穷玄妙便好似一颗浑天大日在体内炸开，道则迸射而出，所见所得皆是无上至法。 在海量药力加持之下，离阳的修为便像是坐火箭一般，突飞猛进。 他很快，便触摸到了七转的门槛，近在咫尺。 若是换作其他登灵，哪怕是如宋音虞那般天赋异禀，遇到这关隘，也不得不停下来，静心参悟不知多少岁月，才能福至心灵，登时破开桎梏。 但离阳，不一样。 “福缘，来！” 灵感乃是最为珍贵之物，往往能助人拭去迷障，一路坦途。 可此物玄之又玄，不是说有就有的，即便是离阳，也只能凭借系统赐下的福缘，气运加身，自然称心如意，心想事成。 于是乎，心念一动，能够困扰绝世天才数年的瓶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七转已成。 脑中神印再添一分，可以继续未完成的五行点灵。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见离阳再深吸一口气，运使大五行天地真经，同时调用五行法则，积存在体内的药力逐渐汇聚，在他的指引下，朝着更高的境界冲击。 没错，他是想借赤极大药的无穷玄妙连破两境，登临八转之境，一次性完成剩下的两行点灵，从而补全五行。 届时，问道于天，也是一步之遥，指日可待。 当然，如此强行拔高境界，未能如其他登灵一般水磨工夫打下坚实基础，日后或许会出些问题。 但，时间不等人，劫变降临在即，不可再拖延。 更何况，五行俱全，交相轮转，自成浑然一体，也能弥补大部分缺漏。 离阳，必须这样做。 第474章 时空斗转 在离阳闭关之际，玄泱界异象横生，天地五行动荡，灵机聚散不定，搅动风云变幻，以至于其他人根本无法修炼。 吴七，便是其中之一。 双修乃是两方皆受益，并非单方面索取，而较之离阳，吴七的境界显然更低，因此她从中获得的提升也更大。 距离化玄，也只有一步之遥。 有前世经验在身，突破自然指日可待，是以加紧闭关，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提早出关了。 从洞府内缓缓走出的吴七抬首眺望着无穷天穹，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模糊身影，玄之又玄，不可直视，想来便是离阳了。 她注视良久，目光才转到了其他地方，最终定格在了悬于一旁的皎皎剑光之上，心念一动，身形便瞬间消去。 “素光，你可知晓，老爷在鼓捣些什么？” 吴七落在素光真灵身前，这样开口问到，她有些好奇离阳在演化什么神通，竟是能造成如此广大的影响。 不过对此，素光却是摇了摇头，脆生生地回道：“素光亦不知晓呢。” 闻言，吴七便忍不住质问道：“你身为剑灵，与剑修心神相合，心有灵犀一点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剑灵乃是剑修的第二元神，二者互通有无，不分彼此，没道理离阳在做什么，素光一问三不知。 而听吴七这么一问，素光却是有些委屈，缓缓说道：“老爷说素光还不够成熟，小事可解，大事无用。” “是以没有对素光完全放开心神。” 实际上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因为离阳并非纯粹剑修罢了，他主修五行，自然也不必在剑道领域多上心。 再者说，闭个关而已，又不是什么要事，没必要广而告之。 “是吗？” 听闻此言，吴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灵机一动。 她笑着问道：“那么素光，你想不想长大呢？” 此言一出，顿时令素光有些激动。 “当然想了！老爷总是嫌弃素光幼稚，如果长大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那我告诉，你就这样做……” 吴七故作神秘地传音入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把素光哄得一愣一愣的，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还是一脸不解地反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吴七自信满满，嘴角却是忍不住提起一抹弧度，有种奸计得逞，坐看好戏的味道。 而见她胸有成竹，素光便低着小脑袋陷入了沉思，显然是在内心斟酌，究竟要不要依照对方所言去做。 只可惜，还没等素光下定决心，头顶天相便一瞬斗转，山河改易，日升日落，月盈月亏，皆只在刹那间，就好似是按下了快进键，时间飞速向前流逝。 而这，也并非只是幻觉。 “寿数，在消耗？！” 吴七能够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寿数正在急剧下跌，她这才意识到，此界的时间流速的的确确加快了不少。 在时间变换影响下，连她这样的元丹修士，脸上都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细微的皱纹，更别提界中其他生灵了。 就比如那些侍女，几乎是一瞬间，三千青丝便变作满头华发，原本水灵灵的俏丽女子，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妪。 如此巨大的差距令人无法接受，不少人被吓得当即昏死过去，还清醒的人，也满脸难以置信。 即便如此，时间仍旧在不断前进，甚至于，速度越来越快。 就好像，是要一念之间，沧海成桑田。 吴七眉头紧皱，静静注视着天穹之上那道身影，思量着究竟要不要联系大师姐宋音虞，毕竟眼前这情况，不算太好。 只是，对方也不过化玄，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吗？ “吴姐姐，素光，好像真的长大了。” 就在吴七举棋不定之际，素光的话语，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转头一看，便赫然发现，原本不过十五六岁的素光，竟是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乃至于，有些过于成熟了。 莫说吴七，恐怕就连宋音虞也比不上。 “不过，这两个玩意好碍事啊。” 素光垂目看着胸前两团事物，有些烦闷，心念一动，便缩了回去，变得和先前一样。 真灵本就形体不一，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只是，素光这么一弄，便显得有些不太协调，甚至怪异了。 但这些，也不是重点。 “你怎么，成长得如此之快？” 吴七脸色古怪，要知道，真灵的成长是极为缓慢的，毕竟它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寿数限制，灵性在便可永存，往往数千年才能产生一丁点变化。 而要是像如素光这般，从少女摇身一变成熟妇，最起码，也要耗费万年。 这便引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此界的时间已然过去了万年，那吴七早就成了一抔黄土，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素光亦是不知呢。” 只可惜，面对吴七的问询，素光仍旧是摇头，就好像形体虽改变了，但内核却是仍旧幼稚。 如此看来，也不能指望对方了。 想到这里，吴七的目光，便再度转向云天之上的离阳。 “离阳，你到底欲要做些什么呢？” 直呼其名，毕竟事态发展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 而好巧不巧，就像是听到了吴七这一声呼唤一般，当那些垂垂老矣的侍女快要彻底入土之时，有一道无形波动自天中扩散而出，辐及万里。 一瞬间，飞速流动的云雾静止，随后竟是开始倒退，落下的太阳重新升起。 时间，正在倒流。 华发生黑，斗转星移，凭空消失的寿数陡然增长，一切都开始逆转。 到最后，已然恢复原样，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现在终于醒来了。 不过，这似乎还不是终点。 “吴姐姐，素光好像又变小了。” 吴七转头一看，却是发现素光居然又矮了几分，嘟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对方竟是比先前还要年轻，倒流的时间，仿佛在其身上拉长了。 这或许是离阳的影响。 说曹操，曹操就到，当一切重归原位之际，天穹之中的身影终于落下，显现出离阳的真身，他本人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任凭此界日月斗转，我自岿然不动。 不过，若是细看，便能发觉他瞳目之中，隐隐有一道五行圆弧正在轮转。 神异非凡。 第475章 五灵俱全 “离……老爷，您补全五行了？” 吴七盯着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忍不住这样问到。 以她的境界，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见到那道五色圆弧之时，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而对此，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说法。 没错，在赤极大药以及无量福缘的双重加持下，他已然登临八转之境，将余下的土行以及金行尽数录入神印。 至此，五行俱全，一切归于圆满无漏。 “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爷您的手笔了？” “正是如此。” 五行乃是构成天地的五大要素，包罗万象，如时空这般至上法则，自然也蕴含其中。 更何况，还有生造万物的先天。 是以五行俱全，再加上先天，离阳一念之间，便可改换此界时空。 当然，影响不到天罡大陆，也就只能在自家洞天内耍耍，算是个鸡肋神通。 反正离阳也没有涉足时空领域，平白无故得来一能力，不要白不要，只能说聊胜于无。 得了这般回应，吴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 于是乎，离阳的目光便从她身上移开，转到一旁的素光身上。 而这么一看，脸色便变得有些古怪。 “你怎么又变小了？” 看着身前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素光真灵，离阳不免有些无语，从没见过哪家真灵会倒着长的。 素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怯生生地回道：“老爷，素光亦是不知。” 她不敢说可能是离阳的影响，生怕引来责罚。 好在，或许是怜爱她的天真无邪，一旁的吴七不禁摇头轻笑：“老爷，这可就要问您自己了。” “素光会变成这副模样，与刚才玄泱界的变化，脱不了干系。” “当真？！” 闻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如此说来，还是他错怪素光了？ 他闭目发散灵识，稍稍感知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 素光与吴七，以及此界的其他生灵不同，她与离阳乃是一体，不分彼此，因此在先前的时空变换之中，发生在素光身上的偏移，实际上出现了滞后效应，这才导致，其稍稍往后退了一点。 不过也不碍事。 离阳当即伸手一拨，时间长河奔流不息，向前翻涌，素光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成长，直至又转回了原先的豆蔻少女。 重回原型的素光自然欣喜不已，在先后经历过变大与变小的烦闷之后，她愈发觉得，自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看着小妮子恢复原样，离阳微微颔首，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吴七，稍稍一感知，便发现对方的气息，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无有任何长进。 他便劝道：“修行怎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需持之以恒，你得了大造化，怎地不去闭关，而在这里闲逛？” 听闻此言，吴七自然是一脸无奈：“老爷，您突破之际搅动天地风云，连灵机都聚散不定，小的又怎能冥想静修。” “就是虞姐姐在这，也未必能静下心来。” 合着原来又是离阳自己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尴尬，清咳一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却是话锋一转：“既然出关了，那正好，替我去取一些土行与金行灵材来。” “我欲点化剩下二灵。” “遵命，老爷，小的去去就回。” 虽然话题转换得很生硬，但吴七也没有斤斤计较，毕竟她本意，也没有怪罪离阳的意思。 她躬身揖礼，随即便退了下去，不过片刻，便带着大量灵材再度出现。 离阳大手一挥，便将一众灵材尽数摄入掌心，瞳目一凝，外相便悉数瓦解成灰，只剩下内里蕴含着的，最为纯粹的二行道则。 土金色泽相近，皆隶属于玄黄，但二者之间，也有明显的差距，金杀机四溢，锋芒毕露，是以更为耀眼，土则孕育万千，来者不拒，混杂诸多，便显得黯淡几分。 无需借助灵识，单凭肉眼，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分辨出这二行。 “土乃万物之母，五行之根基，当从你开始。” 离阳屈指一拨，便从浑冥之中引出一缕灰黄色泽的光气，好似灵蛇一般缠住食指，围绕其转动，进而催生出各种玄妙。 他这时心念一动，眉心神印一闪，一道浑光照下，落在光气之上，便逐渐显出雏形，初具规模。 不过随即，离阳却是直接收手，转而又从浑冥之中凭空摄出金行。 在外人看来，他似是想双管齐下，一次性点化二行元灵，但实际上，若是有心细看，便能发觉那道光气即便没了离阳的炼化，也在缓缓滋养生息，距离完全成形，也要不了多久。 土行主掌长养、化育，生造天地灵机，自我演化对其来说也是小菜一碟，根本无需离阳时时刻刻看护，他只需埋下一颗种子，便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而与土行不同，金行与器具密切相关，尤其离阳还算是半个剑修，因此点化金行，他必定要亲自出马。 只见曜金光气生出，却不似土行一般柔和，明明是气态，竟是凝聚如实质，并且极重杀伐，光是注视，便觉刺目。 可想而知，若是落在身上，必定裂肤切肉，削骨搅髓，痛不欲生。 不过离阳却是浑然不惧，双目一凝，在掌心左突右射，欲要摆脱束缚的曜金光气便好似被威势所慑，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颤动之余，不断有嘹亮清鸣响起，仿佛身陷重围，十面埋伏。 “素光！” 离阳轻唤一声，站在一旁看戏的素光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自家主人正在呼唤，连忙钻回真剑之中，化作一道明光爆射而出。 一瞬跨越天穹，稳稳当当落在离阳手中，抬手便是一剑，竟是直接斩向曜金光气。 倏忽间一分为二，一半被真剑吸收，锋芒更利，而另一半，却是滴溜溜，被离阳转到了即将演化成形的土行那边，相融为一体。 土生金，他这一举动，是借鸡生蛋，利用土行之力，孕育金行。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具元灵便逐渐显出身形，土行为长，金行为幼。 前者是一栗发盘头的妇人，后者，则是一目光锐利，金发银眼的少女。 “你们二人，可有名字？” 妇人俯身点了点头，轻声回道：“便是钰母与钰女。” 至此，五灵俱全。 第476章 失手 [高碳合金骨架已安装完毕] 试作体的改装已经进入了尾声，根据系统自检输出的性能图表可知，机体的稳定性得到了大幅提高。 虽说没有实质上的战力提升，但至少不会像先前那般，一不小心就会散架，彻底报废了。 “慢慢来，这只是开始。” 只要离阳在下一次出击的时候，尽可能突破战斗智能表现，便可以换取到更高级别的模块。 到最后，或许就能获得如机神兵那般的至宝奖励，亦或者其他机缘。 [侦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正在开始投放] 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电子女声播报却不期而至，机库下方的闸门缓缓打开，外界的光与风云尽数涌入，天光初照。 [运动系统限制已解除] 当足部锁定被取消，固定在轨道上的机甲便轰鸣着动力炉与推进引擎，炽热的焰体从背后爆射而出，推动着庞大的钢铁机器落入无尽天穹。 机甲，如雨坠落。 [反流喷射模块启动，正在接近着陆点] 多亏了高碳合金骨架，这一次的降落没有什么问题，内置系统也运行良好，不再像先前那般宕机失灵。 在接触到大地的一瞬间，离阳便通过机甲内置雷达，将此次来袭的修士一览无余。 “又是你们？”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包括那个骑着白玉蛤蟆的小丫头，甚至于完全可以说，就是上一批人。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只有他们的气息，比之前雄厚了一点，显然是修为有所精进。 “不过，只要还没到达元丹，就好对付。” 丹域是修士踏足天地至法的第一步，也从这个境界开始，修士之间的差距变得极大，乃是分水岭。 单凭试作体现在的性能，遇上元丹，只有死路一条。 而元丹之下，哪怕是凝归巅峰，也能周旋一二，起码不至于一照面便死。 对于像离阳这样元神强大的高阶修士来说，只要不是实力差距过大，便能依靠极快的反应与如电的思绪进行操作，一念之间可有千百种变化，低阶修士连节奏都跟不上，根本无法应对。 快人一步，便占据上风，而若是快人十步百步，便立于不败之地。 双方一见面，话也不说，便斗在一起。 毕竟，在这些修士眼中，试作体也并非能够交流的异族，而是某位大能遗留下来的傀儡。 这一点，从上次救下小丫头那人口中的金傀称呼，便可看出。 他们完全不知晓离阳的存在，对付这样的无灵死物，自然不必徒费口舌，一剑斩了便是。 就算是换做离阳自己，也会这样做。 “上次你替她出头，这次，你可自身难保了。” 两边混战之余，他很快便锁定了对手，正是那位挥剑救下小丫头的少年，此子修为在一众修士之中也算是翘楚，如果能将其斩杀，或许所谓的战斗智能表现便能更上一层楼。 绝不是为了私怨。 此时对方正在一众机甲之中开无双，那些试作体在其面前，便好似纸糊的一般，一道剑光闪过，就被斩成两半，不堪一击。 不过，少年打着打着，却是冷不丁太阳穴一阵刺痛，仿若大祸临头。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机甲重拳便呼啸而至，竟是瞬息间穿过重重剑光，仿若完全看透了一切招数一般，正中眉心。 “还有法宝护体？！” 只是，这一拳下去，对方的头颅并没有如西瓜一般破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虽看似只有薄薄一层，但任凭离阳推动操纵杆，将推进引擎功率推升到极限，也破不开。 这显然是某种珍贵法宝，并且还是自动触发的，或许便是家中前辈，亦或者师尊赐下的。 “！” 而就是这片刻的喘息机会，少年便已回过神来，面对近在咫尺的离阳，却也没有退缩，抬手就是一剑。 “倒是果断。” 短兵交接，若是一味防守躲避，便很容易陷入被动，如果立刻还击，或许还能破局。 更何况，修仙界还有势存在，离阳先出手，已然占据先机，这少年若是仓皇逃窜，原本羸弱的势便会变得愈发倾颓，等同于不战而降。 不过，这一说法，也只适用于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 犀利剑光扑面而来，若是被斩到，必定尸骨无存，但这次，试作体机甲没有因为白玉蛤蟆的撞击而发生系统宕机，新加装的高碳合金骨架，也赋予了新的可能性。 已然与先前大为不同。 “雕虫小技！” 离阳的手在键盘上挥出了残影，一道道指令精确下发，笨重的机甲在他手中，如臂使指，不过一个旋身，便看似险之又险，实则恰好避开了这一剑。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并且，与此同时，再度发起了进攻。 [蜂群微型飞弹已就绪，正在索敌] 与剑光擦肩而过的机甲肩部猛然裂开，密密麻麻的微型飞弹从其内爆射而出，宛如疾风骤雨一般袭向少年。 见状，少年连忙将手中长剑舞出了花，剑光层层叠叠，逐渐织成一道罗网，将飞弹尽数囊括其中。 只不过，这看似密不透风的剑光罗网，在离阳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虽说他的剑道在同阶修士面前显得极为不堪，但若是放到这些不过百炼筑衡境界的修士身上，便属于降维打击了。 一眼便看破了少年的剑招，心念一动，先天之影就凭空生出千百只手，落在操作台上，飞速下达一道道指令，精准操控所有微型飞弹，竟是避开了密密麻麻的剑光，将罗网穿成千疮百孔。 “什么？！” 见数百微型飞弹竟是穿过了自己的剑招，并且毫发无伤，少年自然是目瞪口呆，以至于等到飞弹扑面，才反应过来，举剑打算硬抗。 只可惜，这只是虚招罢了。 数百枚飞弹撞击在少年身上，掀起震耳欲聋的层层爆炸，好似炸开了鞭炮一般，令附近修士都为之一惊。 只是，待得尘灰散去，少年却是未受什么伤，飞弹爆炸释放的大部分威能，都被护体金光给挡住了，代价是，其明灭不定，直至完全熄灭。 不过，能活下来就好。 就在少年庆幸之余，离阳真正的杀招却已经悄然显现，没了金光防护，一掌便可取此子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湛蓝色的牵引光束陡然降下，将一切机甲包括残骸一并回收。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离阳。 后知后觉，劫后余生的少年瘫坐在地，望着天穹心有余悸，久久不语。 第477章 复兴重任 [异常生命信号已清除完毕，正在进行回收] “……” 眼看快要到手的人头，却是因为回收作业的突然进行，不翼而飞。 离阳的脸色如同便秘，他的心情，显然不算太好。 [机体回收已完成，正在评估战斗智能表现] [级别为d] [修复正在进行] 不过，随即弹出来的消息，倒是令他宽慰几分。 “虽然不知道异常生命信号具体是指什么，但与那些修士争斗，的确能提高战斗智能表现。” 这对于离阳来说，便足矣。 “只是，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升级呢？” d级的战斗智能表现等于一个d级模块，两个e级模块，依此类推。 这样看来，单换一个最高级的，显然不如换多个次级带来的提升更大。 毕竟机甲是一个整体，性能受制于各个模块，不全面更新换代，单单改装一个，就算再高级，也会被其他短板拖累。 就好像是一个水桶，只有短的地方，才真正决定装水的下限。 离阳自然明白这一点，是以，他很快便做出了选择，换取了四个f级模块，包括动力炉，推进引擎，以及传动轴体这三个除去骨架外最为重要的模块。 至于多出来的，他则选定了一门重型榴弹炮，毕竟试作体的攻击手段实在有些稀少，除去拳脚以外，便只有肩部的蜂群微型飞弹了。 如果刚才有榴弹炮亦或者其他重武器，对付其那持剑少年，自然轻而易举。 “差不多了。” [改装进行中，请关闭主控系统，并在完成之后重启] 机体的改装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是以离阳的心神，再度转到了其他地方。 本体尚在玄泱界中闭关，刚刚突破，并且还是一跃跨过两境，要是不静下心来沉淀一番，夯实基础，日后的路便难走几分，乃至于误入歧途，平白浪费不少时间。 “得慢慢来。” 本体暂时只能按兵不动，于是乎，离阳的注意力，便回到了星体记忆之中。 …… “戴上这个，这样，你俩就能与这个世代的人沟通”。 一行人在食味居待了不到两天，离阳便利用其他两位智械身上的零件，搓出了同步翻译器。 他将这看起来像是耳环的械构丢给长孙明和艾莉薇娜，二人也没有犹豫，当即便将其戴在了耳朵上。 “去将长孙启叫来。” 离阳这样对长孙明吩咐到，对方也莫敢不从，拱手执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不过片刻，他便带着长孙启进屋了。 见到离阳，长孙启的态度也是极为恭敬，不过他作为近代人，却是不太适应躬身揖礼，是以单单低着脑袋。 “仙师大人，您可是答应加入我们虹军了？” 但离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却是看向了一旁的长孙明，笑着问道：“想来，你也有所察觉了？” 长孙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随即便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长孙启，令对方头皮发麻。 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子，其实，吾乃是你曾曾曾祖父。” “啊？！” 这一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长孙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居然会说虹国话了。 他满脸难以置信，愣了好一会，才勉强笑着回道：“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便开最好。” 显然，并不相信这是真的。 毕竟曾曾曾祖父都跨越好几代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完全是无稽之谈。 也就看在离阳在场，不然的话，长孙启早就破口大骂了。 然而对此，长孙明却是似乎早有预料，当即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定睛一看，竟是半块玉佩。 “吾当初将另外半块玉龙佩赐给了太子信荣，叮嘱他好生保管，死后传给后代，乃是大虹皇室象征。” “你，可曾见过此物？” “若是见过，那你必定是长孙后人。” 说罢，他便将这半块玉佩平放在掌心，伸到长孙启面前，让对方得以细看。 长孙启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直至真正看到玉佩之时，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玉佩的形制，他好像，的确在哪里看过。 只是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有些模糊，一时半会，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具体在哪里。 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沉声回道：“我的确像是见过这玉佩，但后世仿造古董也多了去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什么所谓的长孙后人。” 见他还是不信，长孙明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转头看向离阳。 “既然如此，那便让仙师大人说道说道。” 对方这一句话，令长孙启猛然一惊。 是了，连传说中的仙人都存在，那么区区曾曾曾祖父死而复生，便好像也很正常。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看向离阳，心中有些忐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于离阳一人身上，等待着他做出回答。 “我说了你们就会信吗？”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却是这样，笑着反问到。 随后，还未等长孙启开口说些什么，离阳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背对众人。 “其实，尔等心中不是已然有了答案？” “更何况，是与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纷纷低头思索着。 “长孙明。” 离阳再次呼唤，长孙明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当即上前。 “仙师大人，我在。” “你想回去改变历史对不对？那么，就必须先找到穿梭门。” “我有预感，跟着你的后代，这位长孙启，会有线索。” “现在，你明白该做什么了？” 听他这么一说，长孙明怔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多谢仙师大人指点，我已然明了。” 他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长孙启，清咳一声，开口说道：“长孙后人，想来你也知晓仙门的传说。” “吾，便是通过那道仙门，从两百多年前穿越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吾这位当今天子，渊虹帝的突然消失，使得奸人有机可乘，最终大虹毁于一旦。” “你作为长孙后人，理应担负起复兴大虹的责任。” 听到这话，长孙启刚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却又被长孙明给打断了。 “放心，吾会与你同行。”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长孙启到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或许，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不管是为了大虹还是虹国，只要能将奇西人驱逐出去，什么名头也根本不重要。 第478章 解完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偏心？” 待长孙明与长孙启达成共识，回去商讨如何复兴大虹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艾莉薇娜一人。 离阳现在的载体是智械，自然不能算人。 而面对他的问询，艾莉薇娜自然是连忙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怎么会呢？神明的旨意，我等凡人不敢妄自揣摩。” 口是心非。 离阳不禁轻笑一声：“呵呵，你若是想复兴索拉家族的光辉，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个阿兰，身上流淌的，是和你同样的血脉。” “如果想的话，就去找她。”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和长孙明他们合作。”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现在的敌人，是一致的。” 便是奇西目前的当权者，侵略战争的实际掌控集团，对方占据大虹江山的前提，是将索拉家族赶下了政治舞台，这才能够发号施令，挑起战争。 作为曾经的奇西女王，索拉家族的领袖，在穿越过来，了解到这些变化的时候，艾莉薇娜的心情，其实是和长孙明一样的。 是以，离阳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有大敌当前，过往的恩怨便可暂且放下。 待得重登王座，再清算也不迟。 然而，还未等艾莉薇娜开口说些什么，离阳便弹指一挥，利用气动装置将装满快速构筑机器人的针头射出，注射到对方体内。 同时解释道：“这会让你拥有超强的再生能力，基本上，只要不是脑袋爆炸，就能够恢复如初。” 虽然艾莉薇娜很聪明，但毕竟是属于过去之人，突然间来到这个世代，如果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正常生活倒是可以，但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便有些困难了。 更何况，离阳在先前也赐予了长孙明不少提升，艾莉薇娜这边，自然也要一视同仁。 他已然隐隐察觉到，这二人，或者说这两条自原始社会遗传下来的血脉，是模拟天地的核心，也是穿梭门的两个定位点。 唯有改变其命运，扰动根源，才能让飘忽不定的穿梭门彻底固化，显现于世间，进而去往下一世代。 “尊敬的神明，请允许我感谢您的慷慨。” 这次艾莉薇娜没有行吻脚礼，显然是知晓离阳不喜，便和长孙明一般，单单躬身揖礼。 只不过，这样的礼仪出现在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身上，着实有些怪异。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一言不发，再度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见状，艾莉薇娜便心领神会，悄然退了出去。 待其走后，离阳缓缓闭上双眼，他的心神，也得以转到其他地方。 …… 机神遗迹之中的改装尚未完成，下一次轨道空降也不知是何时，本体仍在闭关沉淀，收摄感悟的同时，也开始探寻更高的境界。 虽然五行补全，已经可以突破，但离阳现在，不过八转，距离登灵的极限九转，还差一转。 其实有足够的天一散，剩下的最后一转也不是什么难关，关键在于，这一转究竟要点化何等元灵。 若是阴阳，则少了一转，但如果换做其他，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亦或者其他至上妙法，都没有阴阳那般，完美契合离阳的修炼体系。 他现在已然有了先天与五行，若是能再点化阴阳两道，便能承上启下，浑然一体，玄妙自生。 “只是，古往今来，似乎都好像没有人能达到登灵十转。” 莫说实例，就连些许传说也没有，毕竟九为至极，再往上，便物极必反，前功尽弃。 可见，就算有这种可能性，也极为困难。 不过有系统加持，离阳向来是打破常规的，只是劫变将至，继续停留在登灵境界也显得有些浪费时间，与其苛求完美，不如早早晋升，多一分战力，多一丝生存希望。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甘。 “算了，先将境界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车到山前必有路，此事，还有待商榷。 本体之事先放在一边，离阳的心神再次斗转，却是落到了大衍界之中。 上界一天，下界一年，呼吸之间，此界已然过去了整整十七年，而具天古文的解读，也已然进入了尾声。 “大人，这是自具天古迹之中，发掘出的最后一块密文石碑了。” 一众力士肩挑力扛，将半人高的巨大石碑缓缓抬进屋内，年轻的神婆卑微躬身介绍。 离阳现在的地位，已然不同以往，在解读了大量具天古文，为教义补全诸多缺漏之后，他便成了具天神教之中，教主之下第一人。 再加上那位教主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平日里，往往是离阳主掌一切。 不过，他对于权力并没有半点兴趣，在他眼中，这只是凡人之间的过家家游戏，是以不怎么过问教内事务，整日坐在这里解读密文，将权力尽数下放给下面的人。 这样的举动，倒是令不少人对离阳增添了几分好感，恭敬有加，毕竟谁都不希望有人踩在自己头上。 离阳无琐事缠身，自得清闲，底下的人也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乃是双赢。 离阳随意瞥了一眼石碑，便微微颔首致意，神婆自然心领神会，当即带着一众力士就退了下去。 而他则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石碑面前，打算开始解读。 待他坐定，无需开口，身后阴影之中，便显现一道消瘦的身影，正是被其大伯抛弃，寄养于具天教内的残疾少女，严英。 十七年过去，原本年幼的少女，也逐渐长大成人，虽身形仍旧娇小，但从略带红润的脸上，还是能看出她过得还算不错。 至少，要比当初在书店，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挨骂强得多。 严英将纸笔奉上，跪坐在一旁，替离阳磨墨，像这样的工作，她已然做了许久，数十年如一日，再熟练不过了。 “你如今也年纪不小了，可有心仪的男子？” 然而，当离阳这样随意说到之时，严英的手，却是颤了一下，几近拿不稳墨块。 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低着脑袋，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空荡荡的裤管上。 如她这般残疾，又无父无母之人，没有多少男人会愿意要。 而见她这般反应，离阳也没有再问，继续专心于面前的石碑密文。 但过了一会，却是又突然间停笔罢手。 “那么，你想不想变回正常人呢？” 第479章 具天之秘 此言一出，严英顿时眼前一亮。 她当然想像个正常人一般走路奔跑，蹦蹦跳跳，是以听到离阳这么一说，心中自然激动万分，难掩兴奋。 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疑虑，满怀期待地看着离阳。 这，便让离阳不免有些心虚了。 相处十七年，不过给一口饭吃，一张床睡，些许衣物，却是敬他若神明，仿佛无所不能。 以至于听到断肢重生，这样在这个世代，有些天方夜谭的话语，却也没有丝毫动摇，坚信离阳能赋予她新生。 如此沉重的愿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好在，离阳脸皮够厚。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他清咳一声，示意严英安静，随即便缓缓说道：“那么，要想让你缺失的那条腿重新长回来，就必须先完成一个任务。” “放心，这个任务很简单，你只需，去一个地方，替我找样东西。” “东西到手，事成之后，我不仅能让你摆脱残疾之身，还可指定你为下一任具天圣女，受万千教众颂拜。” 所谓的具天圣女，说白了便是一个吉祥物，不愁吃不愁喝，身边还有人服侍，比富家小姐还要舒服，倒是很适合像严英这样，无父无母，没有宗族撑腰的孤儿。 不过，严英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眼中，只有对健全身躯的渴望。 “英儿愿意，请告诉英儿，具体该怎么做！” 如果天生残疾，或许因为日渐习惯，还不会为之如此烦闷，但严英乃是后天落下的病根，一开始她还没觉得如何，伴随着时间推移，心中的缺失感，便愈发明显。 就好像是挥之不散的梦魇一般，不断折磨吞噬着她。 已然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中惊醒，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掀开裤腿，只可惜，每次看到的都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很好！” 见她如此识相，离阳便点了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件衣裳，递给严英。 “这是由天蚕丝制成的宝衣，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你穿上它，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严英伸手接过宝衣，当即便换上了，其形制还颇为美观，倒是显得原本普普通通的她，有些高贵华丽了。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颔首，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摊在石碑上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张简易地图。 “明日我会派人将你送回泰安城，你去这个地方，替我找一枚刻有具天的石子。” 说话间，他伸手指向地图上的一处位置，看样子，似乎是一大宅院。 实际上，这便是寒家大宅。 只不过由于轮回过后，这次没有离阳干涉，那书生没钓到鱼，自然会想把作为鱼饵的寒卿卿一剑斩了，只是其娘亲还有一口气在，多半成功不了。 但，没了离阳，也无人能带寒卿卿离开，虽不知有没有其他变数，不过这十七年间，他也偷偷派人去探查过，那里早就荒废了。 而纪雷，也活得好好的。 或许，那小妮子早就死在某处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反正和离阳也没多大关系。 “泰安城？！” 听到这三个字，原本很是兴奋的严英，却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以至于脸色都变得僵硬起来。 一提到这个地方，她曾经的故乡，便会回想起父母的离去，以及被大伯肆意打骂的黑暗日子，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回忆，相当程度上，在严英的内心，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必然是不想再回去的。 只是，正欲抬首开口拒绝之余，却是又不经意间撞上了离阳的视线，目光幽幽，只叫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变得，有些陌生了。 “有什么问题吗？” 离阳这样沉声问到，他自然看出了严英的不情愿，但此等秘闻都说出去了，对方要么乖乖办事，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念在十七年如一日端茶递水，磨墨洗衣不曾落下，才愿意通融一些，若是换作其他人，但凡显露出稍许迟疑，可能便直接下手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没由来的恐惧令严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强行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默不作声。 见状，离阳这才面露淡淡微笑，伸手轻抚对方脑袋。 “别怕，我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 “只要拿到那颗石子，今后你想要什么都行，就是天上的太阳，我也能替你摘下来。” 这并非夸张比喻，若是能完全破解具天之秘，他便可接引本体力量降临，届时斗转星移也是小菜一碟。 不过对此，严英仍旧沉默不语。 当然，离阳也不太在乎她的感受与反应如何。 “好了，既然石碑密文已然解完，你今日便也无需继续侍奉左右了。” “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待会，我会让人送些上好的吃食给你，补补身子。” 摸了一会头，离阳便收回了手，负手而立，背对着严英，这样叮嘱到。 对方自然莫敢不从，抬手躬身揖礼，便退了下去。 此处，便只留离阳一人。 “投石问路，可得其一，凰血炼体，可得其二，涅盘重生，可得其三。” “如今我已得二三，只剩其一。” “具天之秘，近在咫尺。” 一片死寂之中，他这样喃喃自语到，而伴随着密言响起，身后石碑之上的密文，竟是缓缓消去，如同风化数千年一般，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与此同时，离阳的躯体，也开始发生惊人的转变。 华发生黑，浑珠转明，无情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逐渐褪色，佝偻的脊椎，也缓缓挺直。 他，竟是一瞬间从苍苍老者，变为了消瘦青年，乃至于武功也凭空晋升到了传说中的玄功境。 当解读完所有石碑密文之后，离阳这才知晓了具天的真正含义，其实时空轮转带来的一切改变都只是表象而已，只需看破，便能继承上一次轮回获得的诸多增益，比如凰血炼体，以及临近玄功境的武功。 并借此重修的机会，更上一层楼，直登玄功。 而这，便是密文之中所说的其三，涅盘重生。 如今距离解开具天之秘，只差其一，便是投石问路。 “只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衣袍无风自舞，撂下这句话，离阳的身形便如同沙砾一般，瞬间散去，再不见踪影。 第480章 围殴 [侦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正在开始投放] 轨道空降不期而至，似乎没有固定的时间点，好在试作体的改装已然完成。 [正在接近预定着陆点，高度1211] “换人了？” 不过，这次所要面对的修士，似乎和上一批人有些不太一样。 借助机载雷达，受缚于驾驶舱内的离阳得以将战场一览无余，不然他现在灵识神通什么的都施展不开，单凭肉眼实在视野有限。 这么随意一扫，便发现此次前来与金傀作战的修士，不再像先前那般，是一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少女了，而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已然算是成人了。 并且修为，也普遍达到了筑衡，偶尔还有几个比较拔尖的，乃是凝归。 “不对。” 但若是再一细看，便能发觉，不少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比对成功，与数据库录入模型相似度80] 机甲内置系统扫描对比出的结果，也印证了离阳的猜想，这些修士，似乎便是那些少年少女长大之后的样子。 目光一凝，他不仅看到了骑着白玉蛤蟆的小丫头，也注意到了持剑的倔强少年，前者出落得亭亭玉立，后者也是丰神俊朗，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倒是极为般配。 “嘿嘿，上次算你好运，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离阳这次，注定是要当棒打鸳鸯的坏人了。 双方一经碰面，战斗一触即发，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其他试作体似乎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升级，以若是原本的性能碰上筑衡修士，绝对是一瞬间就会被击毁的，毕竟在先前连百炼都拿不下。 但现在，却是能斗个几招，周旋一二，虽说仍旧胜算渺茫，但也不至于顷刻战败。 “是智能模型经过训练收集数据以后，变得更加优秀了吗？” 只是下一秒，这种可能性便被离阳自己给否决了。 只因他发现，其他试作体的硬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软件可以进行更新换代，但相同的，硬件也要跟上，不然根本提升不了多少。 其他试作体没有像离阳一般进行相应的改造，就算搭载了海拉级别的超人工智能，也弥补不了硬件方面的绝对差距。 人家随手一剑便能捅死你，你却完全破不了对面的防御，如此不对等的硬实力，是一切操作都无法改变的。 “如此说来，是某种特殊力量的加持吗？” 既然本身没有任何变化，却是能与筑衡修士一较高下，那便必定是受什么无形伟力强化，才能跨越实质上的差距。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有先去找那剑修的麻烦，而是随便选了附近一位御使巨蛇的修士开刀。 既然其他试作体的性能都得到了提升，没道理他没有任何增益。 “来的好！” 有灵识散布周身，对方很快便发现了离阳朝自己袭来，不惊反喜，或许是个好战之人，也可能单纯是斩杀金傀，这些修士同样能获得一些好处。 总之，在其反应过来之后，正在与其他试作体机甲缠斗的灰鳞巨蛇，竖瞳瞬间一凝，便掀动长尾甩开了附近的敌人，直冲离阳。 [侦测到巨型岩质生命，建议规避] “应该把这个提示功能给关掉的。” 即便内置系统不说，离阳也知晓到底该怎么应对，毕竟他可是五行高手，而面前这灰鳞巨蛇，明显是土行生命体。 对付这样防御极强的敌人，自然不能在正面硬抗交锋，得从侧面突破。 伴随着操纵杆被拉上，推进引擎的功率飙升到极限，焰体呈现炽热的鲜红，在强大的推力推动下，机甲的速度骤增，一瞬间便掀起音爆，与袭来的灰鳞巨蛇擦肩而过，距离血盆大口，只有一步之遥。 以至于有种闻到淡淡血腥味的错觉。 [高爆榴弹已填充] 而就在这刹那间，安装在机甲背部的重型榴弹炮完成了上膛，当击枪被激发，满装药的高爆榴弹便从黑洞洞的炮口爆射而出，精准命中了灰鳞巨蛇头颅后方。 也就是俗称的七寸。 二者一经接触，便掀起声势极为浩大的大爆炸，引得周围修士都不由为之一惊，毕竟其他试作体可没有这般本事。 “发生了何事？！” 轰鸣声震耳欲聋，爆炸使得碎石飞溅，受了这一重击，灰鳞巨蛇不由昂起蛇头哀嚎一声，随即竟是直接无力重重摔倒在地，气息奄奄，竖瞳涣散，看上去，似乎已然将死。 “果然！”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能够确认，自己所驾驶的机甲，也和在场其他试作体，受到了特殊力量加持，在各方面的性能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不然的话，他这一击，纵使伤及要害，也不可能一下子便直接将这半步凝归境的灰鳞巨蛇打入濒死状态。 最多，也就重伤而已。 只不过，有个坏消息随后而至。 见自家灵兽不过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那人当即怔住了，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随后，他却是伸手指着离阳，大喊道：“傀王！” “是傀王出现了！” “傀王？哪里有傀王？！” “在这里！” 此言一出，在场修士，原本便有不少人被大爆炸吸引了注意力，再这么一弄，一瞬间，就有无数道视线汇聚于离阳。 一时间，万众瞩目，他，似乎成众矢之的了。 “不好！” 见状，离阳顿时心中一惊，放眼望去，周身便有不少修士竟是直接冲了过来，眼中满是渴望，犹如饿狼，就好像他是什么天材地宝一般。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现在受制于驾驶舱，一身通天修为无法施展开，虽说试作体已经进行了一次全面升级，但若是被一众凝归围殴，单凭机甲，也无力回天。 是以见众人一拥而上，离阳毫不犹豫，直接开启了动力炉的过载模式，虽然这样做很容易彻底熔毁，但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伴随着澎湃的动力被注入背后的推进引擎，焰体竟是转变为幽蓝之色，机甲的速度再次骤增，到达了新的境界。 “想逃？！寻灵印，开！” 见离阳化作一道虹光飞逝，这些修士反应也是极快，纷纷施展神通，亦或者让灵兽助阵，试图堵截对方。 只可惜，看似天罗地网，实则在他眼中，漏洞百出。 一番辗转挪移之下，竟是分毫未损，可谓是片叶不沾身。 第481章 排兵布阵 “居然这么滑溜？看来果真是傀王！” 然而，离阳显现出的非凡本领，非但没有劝退这些修士，反倒令他们愈发兴奋起来，认定其便是所谓的傀王。 “长老说了，谁若是能斩杀傀王，便可获赐一道神痕！” “我等一拥而上，料它神通广大，也难逃一死！” “嘿嘿，至于谁最终能拿下首级，便要各凭本事了！” 看来无论在哪，修士碰上至宝机缘都是一个性子，即便这些人来自所谓的仙山昆仑，在将离阳误认为是能够带来巨大收益的傀王之后，表现得也与其他宗门修士无异。 也就比散修多了点组织性，愿意暂时合作，虚与委蛇，不过最终，还是要翻脸不认人的。 毕竟修道便讲究一个争字，与天争与地争，与神争与魔争，若是修行无情道，更是连自家老母都不放过，一一斩去尘缘，了却牵挂，端个心念通达，无妄无秽。 “不讲武德！” 看着一众修士乌泱泱地压过来，离阳不免有些无语，现在，他总算是切身体会到，那些汇聚天地精华，自然而然诞生之灵，被修士追逐争夺的感受了。 “不过，尔等若是将我视作那山野灵精之类的，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可不是什么初生懵懂之灵，纵使敌众我寡，也浑然不惧。 更何况，离阳也不是没有留后手。 见各式神通铺天盖地袭来，他便在键盘上一阵敲敲打打，双手舞出了残影，海量的指令如瀑布流一般显现于面前的光幕之上，最终被一键下达。 [上行网络已链接，正在传输数据] 所有试作体机甲之间本就存在类似于蜂巢网络的链接，互通有无，不分彼此，是以当离阳输入相应的指令，按下按钮之后，他便可以左右其他试作体的行动。 也就是所谓的，排兵布阵。 “看剑阵！” 一位剑修刚刚施展剑阵，正打算封锁离阳的行动路线，却不想一旁的几具试作体机甲竟是突然间眼睛一亮，由蓝转红，朝他扑了过去。 “找死！” 区区几具金傀自然奈何不了他，当即抬手便是一剑，划出一道犀利剑光，瞬息而至，一下子便将一众试作体机甲拦腰斩断，殉爆成碎片。 只不过，就是这片刻的分神，便让剑阵成型慢了一步，而离阳，也得以轻而易举从其中脱出，并且袭向对方。 “什么？！” 见傀王竟是盯上了自己，剑修顿时心中一惊，毕竟来之前长老特意叮嘱过，傀王的实力要远超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包括双子星，因此才要群起而攻之。 否则的话，若是单打独斗，绝没有好下场。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不过即便如此，剑修也没有直接丧失斗志，修士大多都是如此，不敢争的，早已入了土。 “剑来！” 他大手一挥，身后便浮现出诸多虚影，皆是宝剑，乃是自入道之初，到如今使用过的所有法宝飞剑，光是看一眼，昼夜不歇苦练的记忆，便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修道十载，几个春秋，皆浸淫于剑道之中，其意自现。 于是虚影由空转实，无中生有，十年十剑，最终覆于手中，锻成一寻。 衣袍无风自舞，煌煌剑光如瀑落下，洗礼脚下大地…… “你这前摇太长了。” 然而，还未等这人放出大招，离阳便冲至其面前，对着脑袋便是一发榴弹炮。 他又不是副本里的boss，还等对方积蓄完毕才动手，倒不如说，居然敢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是活腻了么？ 如此近距离的轰击，让对方吃满了伤害，爆炸声震耳欲聋，伴有一声惨嚎，掀起阵阵尘雾。 待得云开雾散，便见一具无头尸体跪倒在地，倚剑支撑，才没有完全瘫下去。 只是，脖颈之上空空如也，大好头颅不翼而飞，断口焦糊糜烂，气机不显。 很明显，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元丹之下的修士便是如此，并未真正脱离人类范畴，要害受损，纵使没有当场毙命，也元气大伤，需要长久休养才能完全恢复。 见不过一个回合，己方便折损一人，其他修士自然意识到长老所言非虚，这傀王，的确深不可测，若是一对一，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一人之死吓不倒他们，反而战意更甚。 “敌寡我众，占据上风，只需小心一些，莫让它寻得机会，逐个击破便是。” “不错，我等可以双子星为主，行将兵之势，慢慢消磨它，待其显露倾颓之势，便可一举拿下。” “是极，诸位同道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落得孟道友一般下场。” 但人并非机器，多出来的情感，让人类变得更加不可控。 “孟师兄！” 剑修死后，当即便有一身着红衣的俏丽女修，赤着双足，悲愤交加，朝离阳袭去。 很明显，那剑修乃是她的亲朋好友，甚至于道侣知己，如今却是当场惨死，连魂灵都未能脱逃入轮回，直接灰飞烟灭，怎不令她悲痛欲绝。 此仇，誓报！ “去死！” 遁光飞逝，临到附近，红衣女修把皓腕一甩，其上两只玉镯便自行脱落，迎风便涨，须臾间大如山岳，玄光飞射，好似封神锁仙之物，欲要将离阳框住。 “是燕师妹的御天镯！若是被罩住，连半步元丹都得过片刻才能破解。” 虽然燕师妹出手突然，不过在场其他修士也不是傻子，当即便反应过来，再次一拥而上。 他们齐齐施展神通，辅助燕师妹，显然对方的法宝很是了得。 若是能借此将傀王束缚住，便是大局逆转。 不过，在离阳眼中，皆不堪一击。 “兵已排，阵，自成！” 他虽不通阵法，但却精于五行，知晓如何引动周遭天地灵机，刚才一连串指令下去，在场所有试作体便不约而同地向周围移动，占据五方五心。 在悄然之中，完成了阵图。 “不过一破镯子，也想困住我？！” 抬首望着自重天之上砸下来的硕大玉镯，离阳不屑一笑，心念一动，便牵引天地五行，铸成轰然大势。 即便困于驾驶舱内，但堂堂登灵修士，有的是高明手段。 “不好！” 有人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免惊呼一声，随即便见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穿云裂雾，那玉镯与之撞击，连片刻都未坚持，就破碎成点点灵光。 机甲悬于天中，分毫未损。 牵引光束，不期而至。 第482章 成与不成 [机体回收已完成，正在评估战斗智能表现] [级别为b] [修复正在进行] 再次突然进行的回收作业打断了离阳的计划，刚汇聚天地大势于一身的机甲，还没来得及大开杀戒，便被牵引光束给收回了核心平台，录入了机库。 机载雷达归于死寂，没有任何生命信号，驾驶舱内的他不禁脸色凝重，目光幽幽。 以至于即便这次的战斗智能表现较之先前提升了不少，心情也不算太好。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三番五次这样搞，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他直到现在都没搞懂所谓的异常生命信号究竟是指什么，怎么每次眼看自己就要大发神威了，便恰好清除完毕了呢？ 搁着玩寸止是。 巧合太多，便是算计了。 “……” 离阳沉默不语，但实际上，他在内心已然暗自下了决断，下一次轨道空降，便不出手了，就藏在暗中窥视着，静观其变。 为此，他这次连机体改装都直接无视了，便是打着混在一众试作体中，浑水摸鱼的算盘。 先前的模块加载虽然大幅提升了机甲的性能，但在外观上并没有多少变化，这次也是因为离阳率先出手，才暴露了自己的特殊性。 “把重型榴弹炮卸下来，应该就可以了。” 好在武器模块并不像动力炉或者骨架一般，需要大调整才能退回，随手一点，便可卸载。 失去了这唯一的特点，机甲便变得和其他试作体一样，只要离阳限制动力炉的输出功率，不刻意表现出不同之处，便难以被那些修士察觉。 而做完这些，先天之影便留在此处静静等待下一次出击，离阳的心神，得以回转至其他地方。 …… 大衍界，泰安城，具天神庙。 故人重逢。 整整十七年过去，原本还年轻的韩锦也步入了中年，无情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诸多痕迹，风霜雪雨一并交加。 她盯着离阳，却是惊然间发现，对方好像与过去没什么两样，当然，也可能只是错觉。 但不管如何，自己大好年华已逝，但他人却未改变多少，不免悲从中来，感慨万分。 乃至于恍惚之间，眼前竟是浮现起当初二人相遇的场景，历历在目。 好在，韩锦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少女，很快便收敛情绪，朝离阳躬身揖礼，恭敬问候。 “大人。” 不仅仅是外貌，二人的身份地位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韩锦固然诚心向神，终生未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终究是没有什么特殊才能，一辈子也就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不得升迁。 而离阳虽入教甚晚，但奈何在解读密文之上，他无可取代，即便是朝中大儒也比不过，甚至于前代教主亲自修订的教义，都被离阳指出了不少缺漏。 由于放权，他的势力不算大，但声望可是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数十载过去，二人竟是发生了对调，真是意想不到。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开口问道：“严英已然动身了？” 韩锦自然是点了点头，却是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见状，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沉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差错？莫要隐瞒。” 要是出师不利，那可就有些麻烦了，严英丧命是小，投石问路不得是大，难道要他亲自出马？ 可在被屈星河警告，又经历过时空回溯之后，离阳便对此界讳莫如深，如果真要本人上阵，为了保险起见，他宁可直接放弃。 反正世间机缘千千万，没了这一处，还有另一处，更何况，若不是劫变在即，在解读完所有石碑密文之后，他早就将心神撤出大衍界了，哪里还会继续留在这里。 能争取便争取，实在不行，退出去便是，没必要逞强。 不过对此，韩锦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大人误会了，并非如此。” “我只是有些担心英儿冒冒失失，怕坏了您的大计。”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其实只是关心严英罢了，毕竟二人关系很是亲密，像是干妈与干女儿。 当初也是韩锦开口应下，严英才得以寄养于具天教内，而不是被她那无情无义的大伯卖予其他人家。 再造之恩，不可谓之不重。 对此，离阳自然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放心，我不过是让她替我去取一件东西罢了，没什么危险。” 说完这句话，随即又瞥了韩锦一眼，却是反问道：“你可能很好奇，既然想要，为什么我不自己去取对？” “大人，我……” 听到这话，韩锦自然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只可惜还未等她说完，便被离阳给打断了。 “呵呵，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抬首眺望远方天际，喃喃自语。 “此界之中，蕴有无穷大秘密，尔等难以想象，也窥之不破。” “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尔等的视界被限制的同时，也受到了此界的保护，是以你们去了没事，但若是我这跳脱之人上场，后果便难以预计。” “许是虚惊一场，许是大灾降临。” 其实，以离阳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没必要与韩锦解释什么，但或许是有感而发，他才愿意透露一些。 当然，最关键的，便是不管投石问路成与不成，此行过后，他必定要收回心神，彻底离开这大衍界，将之埋藏于无尽云埃之中。 斩断因果牵连。 离阳所说的过于深奥，韩锦即便一字不落地听了，也半懂不懂。 不过对她而言，只要知晓离阳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计划，有安排，便放了不少心。 只要不是摆明了让严英去送死便可，至于其他的，便要看其自身造化了。 是以待对方说罢，韩锦也沉默不语，没有再问，站在离阳身后，一同眺看云卷云舒。 此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过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天穹间便隐隐汇聚阴云，天相斗转，一瞬间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伴随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如瀑落下，雨脚如麻。 狂风如刀子一般，打得脸颊生疼，韩锦不禁眉头一皱，往屋檐退了几步。 然而再抬首一看，却是惊然间发觉，离阳仍旧立于庭院之中，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第483章 主仆 狂风怒号，雨落如瀑，这般天灾景象，已然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以至于偌大的庭院之中都积蓄了大量的雨水，汇聚如山野小溪，涓涓流淌。 但离阳仍旧立于外间，屹立不倒，若是细看，便能发觉他衣裳未沾湿分毫，奇哉怪哉。 而见到这一幕的韩锦，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她现在，似乎稍微能理解一点刚才离阳所言真意了。 “来了。” 原本苍老的声音逐渐变得年轻，穿透重重雨幕入耳，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皱纹消退，华发生黑，竟是在一瞬间，由苍髯老者，变为了消瘦青年。 面容也并非载体阿福，而是离阳真貌。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在连绵不绝的雨水之中显现，能看得出对方行走很是吃力，一瘸一拐。 由远及近，临到中途，才真正看清模样，正是去而复返的严英，她浑身湿透，拐杖也不翼而飞，一手紧紧攥着，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一手撑着地面，就这样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见状，韩锦自然是心疼不已，也顾不得披上避雨的蓑衣了，直接走上前去，将严英扶起。 “大人，还是……” 韩锦正打算开口央求离阳进屋，至少别让严英一直淋雨，她本就身子骨弱，这么一搞，若是遭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然而，还未等韩锦说完，严英竟是主动甩开了她的手，一个人自顾自地，慢慢来到离阳身前。 然而即便靠近，也仍旧淋着大雨，似乎完全与离阳处于两个世界。 她伸出手，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攥的掌，显露出内里的事物，赫然是一颗刻有具天二字的石子。 严英小心翼翼地捧着此物，她的视线透过被雨水打湿而散落的头发，落在了离阳身上，满是渴望。 “你做的很好。” 离阳微笑着伸出手，在对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仿佛蕴有莫名的力量，令浑身湿透，寒颤不已的严英感受到了无穷的温暖。 并且，脚上还有一点痒。 她恍惚间垂目一看，便惊然间发觉，自己原本空空如也的裤管，竟是一下子充实了起来。 她的腿，回来了。 怔怔了片刻，两行清泪不由落下，与打在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沾湿了眼眸。 以至于，忘了将手中的石子交出了。 “好了，带她进去。” 离阳收回了轻抚头顶的手，对一旁目瞪口呆的韩锦这样吩咐到，后者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喜极而泣，情绪波动剧烈，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严英进屋了。 而这一去，便是雨过天晴，天光初照，落在离阳身上，熠熠生辉。 他的视线，转回到了不远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是寒卿卿。 投石问路，石子不是关键，走路的人，也不是离阳，而是对方。 伴随着人畜无害的小丫头一步步走近，周身的景象，也开始发生极大的变化。 屋舍消去，草木尽数化灰，到最后，就连此方天地，也一并被无形伟力抹去了，什么也不剩，只留一片虚无。 “你们这些修士啊，真是烦人。” 临到近处的寒卿卿双手叉腰，昂着小脑袋，一脸不耐地看着离阳，似乎很是嫌弃。 和当初相遇时候的懵懂小儿完全不同，对方的眼里，满是不属于这具躯壳的沧桑。 显然又是老登装嫩，修仙界惯用的伎俩。 对方乃是大能，离阳自然不敢给什么脸色，却是笑着反问道：“若是前辈觉得烦人，便即刻赐下具天传承。” “得了传承，我马上就走，不会再回来打扰您老人家。” “传承？就凭你小子？还不够格呢！” 闻言，寒卿卿很是不屑，但却是自顾自地爬上了离阳的身躯，最后坐在他肩膀上，摇晃着两只小脚丫，竟是哼起歌来，显然是完全把他当作坐骑了。 （这老登，一把年纪了还装嫩，真不害臊！） 离阳心中腹诽不已，表面上却是面露难色：“但这可是具天前辈的遗愿，前辈身为灵宠，却自作主张，不太合适？” 在解读完密文，再加上百闻宝鉴的帮助之后，他便已然知晓了所谓具天大神的真实身份，其实际上，只是汐绝女帝一具分身，在探寻天地间，偶然误入了远古秘境，被那里的部落遗族奉为神明，才得了这个名号。 当上古劫变降临之时，远古秘境土崩瓦解，其内的部落遗族，自然也流转于各处，便有不少在女帝分身的护持下，来到了这大衍界繁衍生息。 时至今日，已然逐渐发展成一个文明，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忘却了祖上来历，以至于连上古文字，也就是石碑密文也看不懂了。 而女帝分身本就在对抗劫变之中耗费了大量元气，又因本体的飞升，彻底断绝了本源补充，单凭天地灵机再难恢复，最终殒落于此，促成了大衍界的形成。 可以说，为了这些生灵，女帝分身付出了一切，这也是具天信仰的起源。 至于寒卿卿，其实在借其凰血炼体之时，离阳便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如今才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不错，此女正是传说中的神兽凤凰，并且依照表象来看，应当是雌性的凰，乃是女帝分身的灵宠，在其死后，便一直守护于此，等待有缘人接取传承。 很明显，离阳便是那个有缘人。 但没想到，他都闯过重重关隘了，这寒卿卿居然不遵循主人的遗志，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离阳拿女帝分身来压对方，似乎起了反作用，寒卿卿听到具天二字，便脸色阴沉。 “哼，那个贱人，当初说好带我一起飞升的，结果自己先溜了，留我一人锁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小子，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她？！” 听到这话，又感受到肩部逐渐加重的压力，离阳顿时心中一惊，没有料到这主仆之间，居然还有此等龃龉。 看来这汐绝女帝，也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好。 见势不妙，他也不打算多言，当即便准备收回心神，彻底与此界断开联系，反正寒卿卿也出不去。 未曾想刚生出这个念头，灵觉便警兆横生，转头一瞧，寒卿卿的脸近在咫尺。 “你小子想开溜对不对？” （被发现了！） 离阳心中一咯噔，急中生智，却是反其道而行，点了点头。 同时苦笑道：“既然前辈不愿，那我也不强求。” 第484章 帝坟 “不行，我被困在这里已然将近一万年了，无聊的很，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玩具。” “你不能走。” （我就知道，这种一把年纪还喜欢装嫩的老登，多半精神不太正常。） 闻言，离阳心中苦涩，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前辈，像我这样一心修道的修士，都无趣得很，一点都不好玩。” “前辈要是想要玩乐，我可以给您带些歌姬戏子之类的，保证让您不无聊。”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在意识到寒卿卿神通广大，能够通过一缕心神影响本体之后，离阳便暂时断了直接开溜的念头，转而和其虚与委蛇起来。 既然没有立刻杀他，便代表有回旋余地。 当然，若是单纯恶趣味，那也没办法，反正还有系统兜底，最重要的元神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但如果像秦霓裳那般，不造成实际伤害，单单添堵，便麻烦了。 早知如此，在解读完石碑密文，知晓真相之后，离阳就应该直接离开，而不是想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还是太贪心了。 只是，谁又能料到堂堂汐绝女帝，居然对自己灵宠失信呢？ 只能说算离阳倒霉。 “你？一心修道？”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寒卿卿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滑稽的笑话一般，忍不住轻笑起来。 前面都不算什么，唯独这一举动，让离阳觉得十分冒犯。 难道，他有说错吗？ 不过即便离阳想问，寒卿卿也没给他机会，当即便从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在身前转了个圈。 “你不是那贱人所期许的有缘人，传承不能给你。”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灵机一动，笑着说道：“既然前辈看汐绝女帝不爽，那又为何要遂她愿呢？” “正因为我不是，所以才更应该给我，前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言一出，寒卿卿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盯着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不由哈哈大笑。 “还说你无趣？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只是笑到一半，她却又神色阴晴不定，变化如此迅速，翻脸比翻书还快。 随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我还是不能把传承给你。” “倒不如说，是不得不。” “那贱人施展秘法，将传承与我绑定，若是随便给了别人，我便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这里，寒卿卿语气激切，咬牙切齿，显然对汐绝女帝大有怨言，乃至于反目成仇。 如此看来，天下修士都是一般，毕竟有句古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是换做离阳自己，也会这样做。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道：“原来如此，这却是汐绝女帝做的不对了，前辈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行背叛之事。” 然而听到这话，寒卿卿却是一脸鄙夷：“你小子，不会拍马屁就别拍。” “我是被那贱人强迫签下契约的，不背叛她都有鬼了。” （合着原来是蛇鼠一窝，各有各的心思，互相有所防备，根本不是什么忠心主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免有些无语，讪笑一声，便没再多言，恐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好在寒卿卿也没有计较这些小事，亦或者说，她对于离阳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看到现在，没有半点杀意，最多也就言语威胁罢了。 这便让离阳松了口气。 “小子，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撂下这句话，寒卿卿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离阳自然紧随其后。 二人行走于一片虚无之中，不见天光，不踏实地，不分上下，难知左右，一切尽数归于混沌未明。 若是换作寻常修士，可能没走两步便彻底迷失其中，陷入无尽循环，不得脱逃，直至心神晦暗，灵光不显，元神倾颓，最后灰飞烟灭。 也就离阳能够凭借半步金带境的元神护持己身，再加上从石碑密文之中汲取了不少混沌理论，对此般至上玄妙事物有些了解，才不至于心神迷蒙。 但不管怎么说，留在此处的，毕竟只是一缕心神寄宿于载体，若是一直走下去，终究是会渐渐湮灭的。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虽然损失了一缕心神，但至少离阳本体安全了，不必再被寒卿卿恐吓。 只可惜，还没走多久，寒卿卿便停住了。 “到了，小子，这里，便是那贱人分身的葬身之地。” 也就是所谓的帝坟。 古往今来，唯有压盖一世的绝强者才有资格称帝，这样的人物，往往万年才有一位。 也就是说，每一次劫变降临，都代表着有一位帝者横空出世，上古有汐绝与临岿，离阳这一代，还不知是谁。 或许是屈星河，或许是其他飞升修士，亦或者说，离阳自己。 当然，比起这些虚名来说，还是保命最重要，真到了那个时候，纵使能够称帝，离阳也绝不会在太殊星多待的。 眼前的帝坟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并无什么玄妙，单单只是一个小土堆，连墓碑都没有，无名无姓，不知其内到底葬的是何人。 但话又说回来，如汐绝女帝这种通天大能，哪怕只是一具分身，死后要么尸骨无存，彻底化为灰烬，要么心死而身不僵，就好似陷入了沉睡一般。 无论哪种，都不像是需要埋葬的，完全没这个必要。 不过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毕竟汐绝女帝当初可是在劫变之中保下了人族火种，才得以延续至今。 即便离阳是异界来客，也不想穿越过来，却是人族灭亡，被其他种族占据，这样的话，纵使有系统，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这一点，值得称赞。 然而，还未等他上前上一炷香祭拜一番，寒卿卿却是走上前去，一个扫堂腿，直接将小土堆给夷平了，显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不知通往何处。 （合着这只是障眼法啊！） 离阳自讨无趣，见寒卿卿熟练钻入了地道，像只老鼠似的，他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内里，才是真正的帝坟。 空间极大，周围皆是流动的混沌，宛如星光汇聚，沿着脚下的通路一直走，便到了一具竖着的棺椁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棺椁的材质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内里尸首的模样。 “怎么样，长得很漂亮对？” 虽然离阳很想点头，但这具尸体完全异化的下半身，还是令他有些犹豫。 他不太喜欢异族。 第485章 侮辱 “小子，这可是汐绝女帝，你连此等绝色都看不上？” “你莫非，是那群修行无情道的伪君子？” 虽然离阳的神色变化很微妙，但却逃不过寒卿卿的眼睛，她不禁有些诧异，要知道，汐绝女帝可不是什么庸脂俗粉，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对其动心。 是以不免开始怀疑，离阳所修的乃是无情道。 显然，她误会了。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淡然回道：“容貌固然上佳，但我却不喜异族。” 尤其是这种半人不人，半鬼不鬼的，甚至还不如带些异族特征的混血来得顺眼。 “异族？” 然而对此，寒卿卿却是有些疑惑，稍加思索，这才恍然大悟。 她忍不住轻笑道：“这具分身乃是融合了蜃气而成，千变万化，模样会根据窥探者的心思自由如意。” “小子，你所见的，便是你最想要的，乃是内心深处的幻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不禁眉头一皱，当即便大声反驳到，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调调，一定是对方故弄玄虚，试图扰乱道心，断送前程，其心可诛。 见他这般反应，寒卿卿便不禁摇了摇头：“你们修士都是一个样，虚伪又做作。” “前辈所言我不敢苟同，修士之中亦有朗朗正派，为国为民，大义凌然。” 虽然离阳不是，但他却是为之自豪，毕竟大家伙都是人族，再者说，他也做了不少善事。 当得起此般称赞。 “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所遇见的修士，都是一个德行。” （这不是废话么？你一神兽凤凰，浑身上下都是天材地宝，修士遇见了，不起贪念都有鬼了。） 若是寻常妖兽还好，比如说狐媚等种族，与人族关系密切，只要不碰上如赤霄山修士那般的魔怔人，就算混入凡俗之中，也多半无人注意。 但寒卿卿可是上古神兽遗种，不说别的，光是能够涅盘重生的凰血，便足以令飞升以下的修士疯狂了。 哪怕是离阳，要不是暂时摸不清此女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否则的话，不说赶尽杀绝，起码从对方那里借来点凰羽凰皮凰肉之类的，也是美哉。 这涉及种族之争，各自立场不同，再争辩下去，也是无用。 离阳回转心神，却是不经意间发现，那冰棺之中的尸首模样，却是又有变化。 而且这次并非先前那般狰狞异族，盯着细细打量了一会，倒是觉得与洛芷有些相似。 （这才对嘛。） 或许刚才只是妄念横生，恰好被蜃气捕捉到了，尸首才显现出那般怪异，并非真实想法。 还是心神不够强大，差点被蛊惑了。 意识到自己的性癖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离阳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来到冰棺之前，运使玄妙，凭空捏塑出三根长香，无火自燃，开始拜祭其内的汐绝女帝。 至于寒卿卿，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倒也没有阻止离阳的行为。 或许，此女和具天大神的关系，并非口中所言那么简单，很复杂。 虽说是拜祭，但离阳也不可能行三叩九拜之类的大礼，普天之下，唯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才当得起此等大礼，而很不幸的是，他是个孤儿。 是以也就弯腰躬身，拱手执礼，如此再三，等长香燃尽，便挺直腰板，退了下去。 这便让寒卿卿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小子，这样就够了？她可是在上古劫变护住了人族火种，才得以延续至今。” “换句话来说，没有她的牺牲，就没有尔等人族。” 话虽如此，但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不还一口一个贱人么？ 态度如此反复，离阳也不屑与之争辩，单单回了一句：“外相只是虚表，心中敬重，才是最大的崇尚。” “油嘴滑舌！” 寒卿卿冷哼一声，自讨没趣，当即并指一点，便于指尖放射出一团炽烈火焰，混沌未明，将生将死，涅盘轮转，玄妙至极。 一经显现，离阳所驾驭的载体便彻底崩解，只留一缕心神，并且炙烤难耐，内外交加，不免眉头一皱。 （这就打算动手了？气量也太小了。） 未曾想一言不合便要痛下杀手，这种装嫩老登果真心理变态。 不过好在，寒卿卿并未对离阳出手，单单瞥了他一眼，有些警告意味，随即却是将指尖之火弹到了冰棺之上，缓缓消融，逐渐显露出内里的女帝尸首。 再有片刻，冰棺便完全融化，原本冰封的女帝尸首也彻底暴露在外，栩栩如生。 说实话，离阳很怕对方此时睁开双眼，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 幸好，这只是他的幻想，实际上，尸首的眼皮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睁开的迹象，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眠一般，如同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不过，寒卿卿这样做，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莫非？ “小子，你可会双修之法？” 还未等他深入思索，寒卿卿便这样开口问到，神色淡然，不太像是开玩笑。 此言一出，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他转向一旁的寒卿卿，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出了莫名的意味。 沉默片刻，才勉强笑着回道：“自然……是不会的。” “不会？你小子元阳都没了，还说不会？” 寒卿卿目光闪动，眯着眼睛，整个人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这个，我是在凡人阶段，便与女子交合过了。” 离阳硬着头皮回答，他此刻心中感到很是不妙。 “哦？是吗？” 如此拙劣的谎言，寒卿卿自然是一眼看破，视线愈发锐利，好似一根钢针，直直钉在离阳眉心处，令他头痛不已。 也就他元神强大能受住，若是换作其他修士，恐怕便要直接神魂俱裂了。 不过最终，她却是没有计较，转而自眉心放射出一道玄光，落在离阳面前，凝塑出一本功法，其上赫然写着颠鸾倒凤神功。 “实在不会的话，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至上妙法到手，离阳却不敢多看，咬牙开口问道：“还不知前辈，到底要我做什么？” 寒卿卿轻笑一声，却是反问道：“你，不是已然很清楚了吗？” 随即脸色一变，阴沉如水，催促道：“赶紧的，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成何体统！” 第486章 一键弹出 “本体那边，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 核心平台，深层机库，试作体驾驶舱内，先天之影有所感知，自言自语。 不过，这也和它没什么关系，想来本体自会处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机神遗迹。 “来了。” [侦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正在开始投放] 熟悉的电子语音播报响起，核心平台再一次开始了轨道空降，离阳操控着舍弃了重型榴弹炮模块的机甲，混在一众试作体之中，如流星般坠落到大地之上，与前来讨伐的修士战作一团。 “这些人，好像又成长了不少。” 借助机载雷达，离阳得以窥见外间的景象，发现虽然还是一批人，但模样却是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气息也愈发强盛。 已然没有筑衡境界了，全是凝归，甚至于，那一男一女，所谓的双子星，更是登临了元丹之境。 “还好，我这次不打算出手。” 在发觉有元丹修士之后，离阳便不免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彻底断了争斗的念想，也不管什么战斗智能表现了，不然的话，还真要败下阵来了。 其他试作体虽然也得到了无形伟力的加持，但显然跟不上这些修士的步伐，每次都只能周旋十几回合，便被击毁。 亦或者说，这些修士所处地域的时间流速，与核心平台有所不同，因此修为增长，才更加迅速，总是占据上风。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某台试作体的战斗智能身经百战而不死，幸运留存下来，吸收大量经验变成了真正的傀王，恐怕也完全斗不过这些每隔一次，便升一个大境的修士。 毕竟越到后面，境界提升带来的实力增幅便越大，现在不过是元丹，等到了化玄以上，便只有机神兵级别的机甲才能应对了。 而显然，即便是最高等级的s级模块，也无法让试作体脱胎换骨，从普通的钢铁机器，一跃晋升为至宝。 体系上的根本差距，决定了这一点。 “林无许那个老登，究竟是如何获取机缘的呢？” 混水摸鱼，暂时安全下来的离阳不禁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才让他非但宝物没有，还差点被一群小登乱拳打死老师傅。 “莫非？” 除去境界上的差距以外，二人之间的区别，恐怕也只有十三共鸣神经模块，这一来自天剑山的特殊功法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稍加思索，便暂时切断了与本体之间的联系。 借此，免除十三共鸣神经模块带来的影响。 毕竟修法的是本体，和先天之影没什么关系。 “好像，没什么变化？” 然而，做完这些的离阳静静等待了片刻，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仍旧被困在狭窄又黑暗的驾驶舱内，受缚其中，不得解脱施展神通。 这便让他再度陷入了沉思。 [侦测到未授权的生命信号，正在弹出] “！？” 突然间响起的电子语音播报一瞬间便引起了离阳的注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一股极强的推背感。 与此同时，面前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屏幕开始从中间裂开，精准分为两半，引得辉光初照，有新鲜的空气，伴随着微风涌进来。 就这样，离阳被直接弹射出了驾驶舱，来到了外间，落在地上，头顶浑天大日肆意播撒光芒，而他则身处于机甲投射的阴影之下。 放眼望去，周身的景象与雷达之中所见无异，皆是修士与试作体争斗厮杀，并且往往是前者获胜，后者则被炸成一坨废铁。 “我出来了？！” 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然脱离了逼仄的驾驶舱。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很重要，最关键的，便是离阳发现，自己好像可以施展先天之影的神通了。 事实上，不只是先天之力，自本体那边继承过来的五行权柄，也重归于身。 一朝脱困，再没有无形伟力限制，实力自然恢复至巅峰。 但这样的好消息，他却开心不起来。 甚至于，脸色更加阴沉，如水如墨，忍不住扶额摇头道：“合着原来是这狗屎功法的缘故，害我被锁在里面这么久！” 理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后，离阳不禁有些无语，就因为十三共鸣神经模块，他便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不值当。 “还是心存侥幸了。” 想着既然在机神兵上有用，是以也可以使到同属一源的机神遗迹之中，结果作用是发挥了，但却是反作用。 “不过还好，没有一直这样下去。” 人生总是起伏不定，沉湎于过去，不是离阳的风格，他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整理思绪。 随后，便是昂起头颅，目光幽幽，身形虚浮，登临云顶，俯瞰众生万物，战场尽数纳入眼底。 “那……那是何人？！” 动作如此张扬，自然被在场修士发现，只是单单看上一眼，便觉刺痛不已，乃至于神魂震颤，几近崩溃。 如此漠然浩大的声势，又是什么强者？！ 一时间，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抬首眺望天穹之中的那道身影，明知不能多看，但却是有一种莫名的魔力，驱使着他们注视。 犹如飞蛾扑火，后果，可想而知。 “连师妹，你？” 身旁的佳人双目失神，瞳孔没了焦距，魂灵已灭，而肉身，也随之瓦解，好似风化一般，变作无穷细沙，随风卷动，飘散至远方，再不见踪影。 惊惧之余，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也一同湮灭，裂痕如病毒般不断蔓延，直至全身。 好似镜子一般，破碎成空。 “大家？” 一个，两个，三个，就好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在场的修士一个接着一个灰飞烟灭，连同那些试作体一起消去无形之中。 到最后，便只剩下双子星，一男一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怔怔许久，未能醒悟。 但这并不因为他们境界较高，所以能够抵挡住，毕竟也不过元丹，如何与登灵八转抗衡。 而是离阳刻意为之。 他自天中落下，朝二人走去，每行一步，便好似重重踏在心间，以至于女修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这位前辈，家师乃是……” 承受了绝强压力，以至于跪倒在地的男修还想着搬出自家靠山周旋一二，只可惜还未等他说完，离阳目光一转，便形消身散，尸骨无存。 “算你好运。” 至于那昏迷过去的女修，他自然也没有放过，一并抹杀。 一瞬间，战场便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第487章 大事不妙 “李师兄，李师兄，别玩了，该轮到你值班了。” 赌场之内人山人海，呼喊声嘈杂不休，牌桌前一消瘦男子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面前的骰罐，俨然一副走投无路的赌徒模样。 他身边则站着一眉目清秀的锦衣少年，满脸写着无奈。 见李千峰对自己的呼唤无动于衷，袁端便不由叹了口气，大手一挥，竟是直接将桌上的骰罐收入掌心，引得庄家以及周围其他下注之人，都惊骇不已。 “是上山的仙师！” 原来这里居然是凡人经营的，主要面向的客户，自然也是凡人，但这二人，明显是修士，却是不知为何混入其中，搞些与凡同乐的调调。 真是闲得无聊没事做。 “啧！师弟你这！” 见自己身份暴露，周围凡人眼中皆是畏惧，便全然没了兴致，李千峰不禁眉头一皱，转过头看向袁端，欲言又止。 很明显，对其过来打搅自己好事，很是不爽。 “师兄，莫要惦记着这些凡俗玩意了，要是被执法长老知晓你又偷偷下山，肯定会罚你的！” “趁长老还在炼丹，赶紧随我一同回去！” 袁端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撂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转身，驾驭遁光离去。 见状，李千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也施展神通，跟了上去。 二人一瞬间便没了踪影，一众凡人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怎么上山的仙师也喜欢玩这个？” “嘿，别说，他还输了好几局呢！” “仙师神通广大，定是随便玩玩而已啦。” “管他呢，反正今后我也可以说，是胜了仙师的人。” 有说有笑间，气氛逐渐缓和起来，坐庄的人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经意间随意一瞥，却发现那不翼而飞的骰罐，竟是又回到了桌子上。 他不禁有些好奇，伸手将之揭开，只不过，里面的骰子，却是尽数碎成了渣子。 “不祥之兆啊……” 他喃喃自语，有些出神，直到旁边的人连声催促，才恢复过来。 “来来来，继续继续！” 赌场又回归原先的热闹景象，赢家通吃，败者不甘再来，是扳回一局，还是彻底疯狂。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师弟，慢点，这么急干什么？” 天穹之上，两道遁光一左一右，李千峰侧躺在一件云朵法宝之上，一边高举酒壶享用琼浆玉液，一边笑着这样说到，他很是惬意，全然无刚才的窘迫狼狈。 但一旁御剑飞行的袁端却眉头紧锁，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是错觉吗？ 忧虑之余，却瞥见李千峰如此做派，不免有些烦躁。 “看守试炼弟子的魂牌至关重要，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执法堂降罪不说，那些弟子的亲朋好友，也不会放过我们。” “更何况，长老走之前事先交代过，此次参与试炼的弟子之中，有寒家人，特地叮嘱你我要小心。” “师兄，你也不想，遭受赤雀之火的灼烧？” 冷声说了一大堆，见李千峰的脸色一变再变，袁端才好受了些许，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没道理他苦哈哈地守在宗门之中，而对方却下山潇洒。 这职责，本就归属他们二人，逃不脱的。 “咳咳，师弟言重了，那秘境师兄我当初也去过，就是些脆弱傀儡，没什么危险。” 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看李千峰略微僵硬的笑容，便知晓他已然有些畏惧了。 只是不想在自家师弟面前出丑，有损威严，逞强罢了。 殊不知，在袁端眼中，李千峰这个当师兄的，早就没了多少威信。 平日里随意使唤他也就罢了，就当是报当初引袁端入仙门的恩，但没想到看守魂牌这种大事，对方居然也想着摸鱼，真是够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呵呵，秘境之中千奇百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纵使师兄你去过，也不过只是一次经历罢了，许是运气好，才没遭什么危险。” “天机蒙蔽，有谁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罢，袁端便掐弄法诀，遁速再提些许，他心中的莫名感愈发强烈，好似将要大祸临头。 他不太放心，必须尽快赶回去才行。 “唉，师弟！” 见他一溜烟又跑到了前头，李千峰不禁有些无奈，自家这个小师弟，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性子太耿直了，容易钻牛角尖。 那秘境他可不止去过一次，事实上，但凡是昆仑弟子，在元丹之前，都得进去试炼一番，重走来时路，方显通天道。 如今距离昆仑圣母降临已然过了数千年，秘境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弟子，也没出什么问题，怎么可能偏偏轮到他们二人看守的时候，便生有异变呢？ “若真要那样，纯属我运气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今天，他的运气的确不太妙，刚才在赌场之中耍了十几把，没一局赢的。 这么细细一想，倒是有些说法。 “嘶……” 念及此处，李千峰不禁陷入了沉思，稍加思索，便也运使功法， 不过片刻，二人便入了护宗大阵，内里设有禁制，登灵之下不予飞行，他俩一个元丹，一个凝归，自然只能落下步行。 好在有神通加持，就算是单凭两条腿走，也可一瞬跨越数里，顷刻间便来到了试炼弟子魂牌安置的地方。 拿着凭证得以破开封锁，真正踏入其中，抬首一扫，发现无有什么大碍，一众魂牌都好端端的摆在上面，袁端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我就说嘛，能出什么问题？是师弟你杞人忧天了。” 李千峰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也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赌局之上的运气，没有带到这里来。 袁端也懒得和他争辩，反正没事就好。 “反正师兄你是别想在偷偷下山玩乐了，乖乖和我一起待在这里。” 李千峰耸了耸肩，倒也没有反驳，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算冥想修炼。 只是他刚闭上眼，耳边却是传来一声非常突兀的脆响。 “师弟，你有没有听到……” 咔嚓咔嚓。 脆响连绵不绝，好似炸开了鞭炮一般，顺着声音来源，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一看。 便当场怔住了。 台上供奉的魂牌，竟是一瞬间尽数破碎，无一幸免于难。 “完蛋了！” 第488章 入境 “你说什么？！魂牌全碎了？！” 炼丹室内，云轻竹秀眉紧皱，惊声问到，俏脸之上，满是难以置信。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独属于登灵境界的气势外泄，令前来禀报的李千峰与袁端心神震颤，脸色煞白，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 “乃是我等亲眼所见，绝无虚言，还请长老明鉴！” 李千峰不敢抬首直视，低头勉强从嘴中挤出这样一句话，便像是耗费了全身的气力，额头冷汗直冒。 他们二人此时便好似暴风雨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是以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昆仑戒律虽不似其他宗门一般森严古板，但此等大事，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实在是无妄之灾。 好在云轻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便收敛了气息，二人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她看李千峰与袁端神色自然，不像是说谎，更何况，这种事情，谅小小元丹，也不敢妄言。 也就是说，魂牌真的全碎了，那些进入秘境试炼的弟子，恐怕凶多吉少。 （这该如何是好？） 虽说是这两位弟子看护，但真要问罪下来，自然是落到云轻竹这个执法长老头上，逃不脱干系。 若是普通弟子也就罢了，偏偏这次参与试炼的，有寒家与炎家这两个庞然大物，登灵在其面前，也不值一提。 念及此处，云轻竹便沉声问道：“此事，尔等有没有告诉他人？” “没有，除我俩谁也不知，那锁魂台，已然被我给封住了。” “没有执法殿谕令，是绝对进不去的。” （还有周旋余地。） 闻言，她稍微松了口气，出了如此大事，任凭怎么施为，罪责也是难以免去的，但却是可以尽量减少损失。 就看她如何操作了。 云轻竹美目闪动，却是大手一挥，直接将二人摄入云袖之中，随即又轻吹一口气，落在身旁，便化作她的模样。 这具分身将会代替她留在此处，继续炼丹，以免被其他人察觉到不对劲。 至于本体，则是当即掏出一张符箓，无火自燃，显出一道虚光，将云轻竹团团包住，遁入间隙之中，再不见踪影。 此符名为虚元符，蕴有空间权柄，能够将使用者凭空传送至他处，乃是极为珍贵之物。 原本云轻竹还想着能够用在日后遇险逃跑上，只可惜如今大祸降临，便只能白白浪费了。 借助虚元符，她得以越过禁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锁魂台前，正如李千峰所言，这里已然被他们事先封存了。 云轻竹弹指一挥，放出执法殿谕令，大阵便裂开一个口子，供她进入。 “果然，都碎了。” 一踏入内里，灵识一扫，便将周身景象一览无余，其上供奉的魂牌无一幸免于难，尽数破碎。 即便是寒家与炎家子弟也是一样。 “得尽快了。” 世家之中一般都设有魂灯，如果那二人真死了，那么寒家和炎家自然也会有所察觉，要想补救的话，她的动作必须要快。 是以云轻竹没有过久停留，当即并指一点，于指尖放射出一道玄光，落在面前空处，洞开一道门扉。 这里，便通往秘境。 她唤出本命灵宝，乃是一缕天丝，由诸多神兽之羽编织而成，玄妙至极。 但这还不够，云轻竹随即又放出了自家御使的灵宠，只闻一声清鸣，一只三尾青鸾在半空翱翔，一个回转，便落到了她肩头之上。 运使功法，施展神通，全副武装，做好随时进行战斗的准备，她才深呼一口气，眼神坚定，缓步走了进去。 一瞬间时空斗转，周身景象似镜花水月，如梦如幻，最终定格在一处。 脚下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地，头顶则是碧如一洗的澄澈天空，四方都没有什么遮掩存在，就如先前一般，没任何变化。 要说最诡异的，自然便是一个人影也没有，那些前来试炼的昆仑弟子，皆彻底消失了。 连一丝气息，一抔灰烬，一缕残念都没留下。 “下手这么狠？！” 云轻竹原本还想着能否收摄残念，聚拢成魂，借而转生几位弟子，没想到死的居然这么彻底，魂灵与肉身皆灰飞烟灭，不留一道痕迹。 如此看来，此地凶险异常。 只是，她发散灵识来回扫视，却是什么也没发现，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心中反而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敌在暗，我在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曲云，去！” 稍加思索，便唤得自家灵宠施展神通，探探虚实。 随即只见青鸾嗥鸣一声，盘旋高飞，直入天中，展开翅膀，抖落无穷青羽，如雨落下，辐及万里。 于是乎，便有一道人影在这一片青芒之中缓缓显现。 自然便是离阳。 隐匿身形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这青鸾乃是上古神兽遗种，所施展的本命神通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货色，能寻得他也不奇怪。 “咳咳，敢问仙子是否来自昆仑仙山？” 既然被发现了，离阳便也没有继续隐藏下去，当即现出真身，这样问到。 这便令原本见他出现，已然打算出手的云轻竹有些迟疑了。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宗门秘境？！是何居心！” 摸不清离阳的实力究竟如何，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却是沉声质问到。 对此，离阳却是轻笑一声：“怎么能说闯入呢？我只是一时迷路而已。” （满口胡言！） 哪有迷路迷到别人家里的，再说了，堂堂修士，怎么可能会失了方向？ 不过云轻竹也没有过多计较，毕竟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些琐碎小事。 “那我问你，我宗弟子，又去了哪里？” “他们应当在此试炼的！” “哦！你说他们啊……” 听到这话，离阳恍然大悟，稍作停顿，这才回道：“我来的时候，那些小辈正在和傀儡交战呢。” “一开始还占据上风，不过随后好像是出了一个什么傀王，把他们给全灭了。” “傀王？” 听到这两个字，云轻竹不禁眉头一挑，是了，她怎么没想到，的确有这种可能。 不过，真相究竟如何，也不能单凭对方一人之言，口说无凭。 更何况，一个外人居然出现在宗门秘境之中，不管是不是凶手，都十分可疑。 想到这里，云轻竹便打算出手擒下对方，一问究竟。 只可惜，离阳比她还快。 第489章 血脉 “怎么样，女帝的滋味不错？” 大衍界，混沌未明之处，帝坟内，寒卿卿一脸得逞的坏笑，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稚童身上，着实有些怪异。 离阳心神默不作声，虽然双修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但他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槛。 而见他这般反应，寒卿卿便有些不爽地喝斥道：“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贱人不说身材样貌，单单是一身修为，也足以令修士为之疯狂了。” “你如今得了她分身元阴，徐徐炼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白捡来的机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话虽如此，但离阳却是忍不住摇头叹气，神色莫名。 “前辈说完了么？说完了，便放我离开这。” “反正您也玩够了。” 他也不愿与之做过多争辩，多说无益，这种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明白其中暗藏的莫大苦痛。 “玩够？怎么可能！” 然而，离阳越是这般，寒卿卿就越是觉得烦躁，她想看对方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只有这样，才是对那贱人的侮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惺惺作态，只会让她觉得和当初一样恶心。 “还有的是时间呢，还有这么多玩法，小子，你想从什么开始？” 身下的阴影拉长，如墨水一般将离阳团团包裹，像是要把他拉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永不见天日。 他面露淡然之色，也不做任何反抗，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这便让寒卿卿觉得，有些无趣了。 没有任何反馈的玩弄便好似对牛弹琴，失去了神智，也不过是一坨烂肉，这样的话，便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她心念一动，便收回了将要把离阳拉入深渊之中的阴影，让对方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 这样的话，即便如今的载体身高不够，走到近处，也能与其头颅平视。 以至于，反过来俯视离阳，这样便显得有些屈辱了。 “小子，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见离阳仍旧无动于衷，寒卿卿稍加思索，却是灵光一闪。 她伸手放在脑后，小脸上显露出一抹疼痛之色，再看她手中，便凭空多了一根赤色之羽，其上燃有熊熊烈火，焦灼难耐，极为不凡。 “这样，我给你一根凤凰之羽，这可是好东西，拿来炼丹炼器都是极品，参悟火行也是可以的。” 至宝当头，离阳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双目无神，好似早已心如死灰。 见状，寒卿卿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抬手，便准备一巴掌将离阳拍死。 但临到半途，她却又犹豫了。 太殊星上，云埃界多如牛毛恒沙，而登灵以上的修士则不过数百，这其中，能够恰好寻到这大衍界的，更是凤毛麟角，寒卿卿被困在此界将近一万年，也只迎来了离阳这一位客人。 若是现在就把这小子给宰了，今后漫长岁月之中，很有可能便再无他人降临，又要回到过去那般无聊无趣的日子。 这对于寒卿卿来说，是绝对不行的。 “臭小子，算你有种！” 忍不住怒骂一声，她最终还是没有拍下去，收回了手掌，转而又从脑后拔了一根凤凰之羽。 “两根！可不要太贪心了！” 拔毛带来的疼痛自然不值一提，但本源的消去，却不能忽视，寒卿卿眉头紧皱，死死盯着离阳。 “三根！” 对方总算是开口了，不过所言却是非常过分，居然还想讨要。 “你们这些修士，真是贪得无厌！”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寒卿卿还是乖乖又拔了一根，一并塞给离阳。 从某方面来看，她的性格还的确挺符合形象，跟小孩子似的。 收了钱自然不能不办事，离阳清咳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笑着问道：“前辈想怎么玩？我这里有些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哼！我现在没心情！” 然而等离阳回心转意了，寒卿卿却扭头置气，瞥了他一眼，撂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迈起步来，像是打算离开这里。 （你这老毕登，还傲娇上了！）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禁在心中腹诽几句，表面上却是故作为难：“既然前辈不愿，那我便只好自斩离去了。” 反正凤凰之羽已然到手，这一缕心神，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趁早断开，还能避免沾染因果。 果然，此言一出，走到一半的寒卿卿顿时僵住了，当即便转过身来，一脸气冲冲地喊道：“不许走！” 说话间，她竟是又动用了神通，直接将离阳封锁，不得动弹。 显然是怕他直接开溜。 形势斗转迅速，一来一回间，离阳却是占据了部分主动权，他已然看出，寒卿卿这个居家孤寡老人，太缺少陪伴了。 不禁叹了口气：“前辈既不开玩，又不让我离去，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谁说的？那么，你现在就继续和她双修，彻底吸干她的修为！” 说罢，寒卿卿随手一挥，便将女帝分身给凭空挪移了过来，落在离阳身前。 乃至于将表面的衣物也一并除去，霎时春光外泄，一切显露无遗。 不过对此，离阳却是面不改色。 毕竟他之前都看过好几百遍了，早就记在脑海之中，难以忘却。 却是摇了摇头：“唉，前辈想做的，不过只是污了女帝的名头。” “要是这样的话，我这里有更好的办法，包您满意。” 听他这么一说，寒卿卿自然很感兴趣，连忙追问道：“哦？什么法子？快说，要是让我高兴，再送你几根杂毛又何妨！” 离阳正欲开口缓缓道来，却是愣了一会，脸色有些古怪。 他随即看向寒卿卿，却是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开口问道：“还不知前辈您，在外界留有血脉吗？” “血脉？” 听到这两个字，寒卿卿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没有，你小子问这个干什么？想和我双修？” “你还不够格呢！” 见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离阳不免有些无语，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想来前辈也知晓，我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缕心神，本体还在天罡大陆上。” “而恰好，就在刚才，我本体无意间得知，有一据说继承了凤凰血脉的寒家存在于世间，所以想着，会不会是前辈您留下的。” “既然您说不是，那便应该不是。” “寒家？” 但听到这话，寒卿卿自己，却是陷入了沉思。 第490章 兴师问罪 噗！ 云轻竹痛哼一声，张口吐出一泼鲜血，气息不稳，心神摇颤，几欲跌坐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形，没有自云头栽落下去。 她正欲唤回自家灵宠护持己身，心念一动却没得任何回应，下意识抬首一看，却是发现那青鸾已被离阳一手掐住了脖颈，任凭怎么挣扎，也逃不脱掌心。 对方的实力，显然远胜于她。 “是问天吗？”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到。 云轻竹自己便是登灵九转修士，处于此境巅峰，所修更是昆仑至法，在同阶之中，就算无法登顶，也处于第一梯队，没道理不过几十回合，便败下阵来。 除非，敌人乃是问天修士。 但话又说回来，大境之差犹如天堑，若真是问天，对方恐怕一只手便能碾死她。 这便有些古怪了。 “曲云！” 然而还未等云轻竹细想，被离阳捏在手中的青鸾却是悲鸣一声，脑袋一歪，便彻底没了气息，这一幕，令她悲痛欲绝。 御兽师与灵宠日夜相伴，感情深厚，便好似亲人一般，如今亲眼看见对方被人掐死，怎一个哀字了得。 “这么不经打便死了？” 反观凶手离阳，则是有些懵逼，他自认为还没用力呢，怎么这鸟雀自个嘎了？ “看来这神兽遗种，也不过如此嘛。” 随手一甩将蔫了的青鸾扔到一边，身形再一转动，便正好对上了满脸悲愤，持剑袭来的云轻竹。 虽然此女的剑道要略胜于离阳，但再精湛的技艺，也敌不过纯粹的力量碾压。 见对方攻了上来，他却避也不避，抬手便是一道先天之力，快人一步，重重打在云轻竹肩上，此女当即身子一软，虎口一松，手中的长剑便跌落在地，咣当作响。 至于其本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全凭硬撑，受了这一击，便好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坚持不下去，双眼一翻，昏死倒地。 只是云轻竹身躯还未彻底瘫下去，却是被离阳大手一抓，覆在头顶，心念一转，便发动了搜魂之术。 此等涉及元神的秘法，自然遭受到了对方激烈的反抗，不过在他半步金带境的魂灵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昆仑圣母？凤凰寒家与金龙炎家？” 再有片刻，将此女记忆遍历完毕，离阳便提取出了这几个极为重要的字眼，同时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显露无遗。 对方的确是来自昆仑仙山，倒不如说，这机神秘境根本就是位于昆仑仙山，已然存在了数个千年，作为底下弟子元丹前试炼的场所。 离阳所来处，恐怕只是一不为人知的后门。 也怪不得云轻竹会将他视作为闯入者了，自家地盘里突然间冒出来个陌生修士，不是入侵，还能是迷路吗？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便是离阳刚才随手抹杀的低阶修士之中，似乎有些背后的势力很是了不得。 就比如那双子星，男的来自金龙炎家，女的则是凤凰寒家，这两大世家，即便是在高手云集的昆仑仙山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族中除去供奉有纯血神兽以外，还各自立有一飞升老祖。 “这下麻烦了。” 不说飞升老祖，单单问天太上长老，便足够离阳喝一壶的了，这昆仑仙山果真卧虎藏龙，随便杀几个人，都能惹上如此强敌。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 念及此处，他便放开了昏迷不醒的云轻竹，任由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即并指一点，放出烬火星种，飘然落在对方身上，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烧灼一切。 此女发现了他的踪迹，自然不能放过。 目睹对方渐渐化为灰烬，随风飘扬，离阳这才准备动身离开此处，借助搜魂，他已然从云轻竹的记忆之中，得到了脱出这秘境的法门。 “还忘了你这小鸟了。” 只是临到半途，他却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又随手甩出一粒火种，落在已然没了气息的青鸾之上。 亲眼看着这神兽遗种也一并灰飞烟灭，再不留任何痕迹，离阳这才放下心来，手中掐弄法诀，于身前洞开一道门扉，缓步走了进去。 不过，对面的景象，似乎和他想象之中，有些不太一样。 刚迈出半步，离阳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中警兆横生，似是大祸临头。 他连忙想退回去，只可惜身后的门扉早已消散于无形，心中一个咯噔，有种不祥的预感。 “外来修士，你可知罪？” 漠然浩大的声响自头顶传来，离阳抬首一望，这才得以窥见此间的景象，并非他先前来时的巨岳，而是无穷浮岛，星罗棋布，其上也载有许多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好似仙境。 只不过他面前却又是另一幅景象，无数修士汇聚于此，境界有高有低，但大多眼神都带有明显的敌意。 很明显，离阳非但没有离开机神秘境，反倒借此，直接避开了昆仑仙山的倒悬大阵，跑到人家里面来了。 这下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了。 （幸好只是一具先天之影。） 虽然处境很绝望，但好在离阳并非本体到场，不过一具分身，纵使彻底消散，也无妨。 于是他笑着回道：“咳咳，误会，都是误会，且听我……” “住口！”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一声英气十足的厉喝便穿云裂雾，回响天中，经久不散。 随即只见一道绝强虹光渐渐逼近，最终落在离阳面前，显露真身，乃是一驾驭凤凰的赤发女子，手持神枪，身披金甲，气宇轩昂，巾帼不让须眉。 她眉心点有三团烈火，乃是象征天地人的真火，气息深不可测，光是看上一眼，便觉灼目难忍。 “你竟敢杀我寒家弟子，必将承受凤凰真火的洗礼！” 说话间大势鼓动，只叫离阳形体飘忽不定，竟是差点连先天之影都维持不了，可见对方修为高绝，恐怕乃是斩神级别的强者。 并且此言一出，也引得在场其他修士共鸣，齐齐声讨离阳。 “此人屠戮一众弟子，又袭杀了云长老，居然还敢狡辩！” “我看他必然是魔道修士，对付这种狡诈恶徒不必客气，直接杀了便是！” 一时间，他竟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面对众人敌视，离阳却是似笑非笑，神色莫名。 他盯着赤发女子，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寒家拥有凤凰血脉？” 这一问，令对方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妙。 第491章 印与针 “前辈？” 见寒卿卿陷入了沉思，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莫非，这寒家真是对方遗留下来的血脉传承？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人兽？ 当然，这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有哪位壮士能够承受住真凰的真火？ 要知道，寒卿卿乃是女帝分身的灵宠，修为最起码也是破劫境，又是始祖神兽，天罡大陆众多飞升修士，基本上除去汐绝与临岿这两位大帝以外，无人能与之抗衡。 好在，过了片刻，寒卿卿便回过神来，却是神色莫名。 “小子，你遇见的，可能是我那小侍女的家族。” “当初我赐姓于她的同时，也分润了些许凤凰血脉。” “没想到，居然能躲过劫变，一直延续至今，真是……”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万分。 自上古劫变生起，寒卿卿便一直被困于此界之中，封闭外感，无法得知外界情况，只能与这些愚昧无知，尚未开化的上古遗民待在一起。 时至今日，偶然间得知有故人幸存，甚至还繁衍出了一大家族，这才真正意识到岁月的无情流逝，不免生出些许悲寂之感。 “原来如此。” 听闻此言，离阳自是恍然大悟，随即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便让寒卿卿眉头一皱。 她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了。 “小子，有话直说！” 他这才有些尴尬地回道：“咳咳，前辈有所不知，我在外界的本体一时失手，不小心杀了一寒家小辈。” “如今引得寒家大能兴师问罪，命不久矣。” “呵呵，你小子还真是个惹祸精。” 闻言，寒卿卿不禁嗤笑一声，摇头不止。 “怎么，你说这话，是想找我帮忙？” “不过，凭什么呢？” 她目光幽幽，盯着离阳，只叫人不寒而栗。 好在，离阳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亦或者说，这本就是他刚才要说的。 “前辈不是想污了汐绝女帝的名头吗？只是她在外间，可是被奉若神明，声望极高，如日中天，说实话，单凭我一人，不太好搞。” “但若是能将这寒家也一并拉上战车，事情便好办了不少。” 汐绝与临岿两位大帝对人族的贡献不可谓之不大，无论是凡俗间，还是修仙界，都有不少人尊之为神明，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损害名誉，无异于颠倒黑白，难度极高。 显然寒卿卿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听离阳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稍加思索，便并指一点，指尖燃起凤凰真火，在面前空处写写画画，最终塑成一道玄奥至极的印记。 “见字如见人，小子，你只要在那寒家大能面前亮出此印，想来她便不会计较你先前的过错。” “甚至还会将你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伺候着。” “多谢前辈！” 离阳躬身揖礼，刚伸手想去拿，却是又被寒卿卿身形一转，给扑了个空，不免有些不解。 “小子，我对你，还算不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美目闪动，面色淡然，有种莫名的意味，令离阳有些不安。 他硬着头皮勉强回道：“呵呵，这个嘛，前辈对我的确关爱有加，但是……” “无需多言，念着我的好便是，我这里，有个任务要给你。” 说罢，也不等离阳表示什么，寒卿卿瞳目微垂，掌心便凭空显现出一根彩光粼粼，神异非凡的长针，隐隐从其上感知到了偏向木行的成分。 也即是疫病瘴毒这一类规则延伸。 一经显现，也不做任何说明解释，便直接将其连同印记一起塞到了离阳手中。 “有此印在手，寒家老祖，也就是我那小侍女一定会召见你。” “届时，你便趁机将这针插在她洗练血脉的池中，之后……” 说到这里，寒卿卿停顿了片刻，她这般举动令离阳心中痒痒，十分好奇。 于是便忍不住连忙追问道：“前辈，之后会如何？” 寒卿卿冷笑一声，眼神冰冷：“之后，你便要找个机会开溜了，否则的话，下场会很惨。”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离阳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前一秒还在追忆过往，怀念故人，下一秒便开始想着如何算计人家了，此女的心真黑，怪不得会被汐绝女帝强行签订契约，与传承一同封存于此。 嘛，也是，毕竟对方虽说是神兽凤凰，但广义上来讲，也是妖族，又被关在这里将近一万年，性情大变，六亲不认也是正常。 即便离阳想开口推脱，但看寒卿卿的神色，恐怕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是以，他乖乖收下了印记与毒针，捣蒜般点了点头：“放心，前辈，我绝对会完成任务的！” “哈哈哈，算你小子识相，别怕，只要你什么都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你还能白得一场造化。” 对于离阳的顺从表现，寒卿卿显然很是满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十分看好你，继续加油干的样子。 并且同时还撤去了阴影，让他得以脱离一直卡在地板上的状态，重新站了起来。 但做完这些，寒卿卿却是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帝坟中央，也就是原本存放着冰棺的高台缓步走去。 见状，离阳愣了一会，便也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于是乎，二人便逐渐登上高耸棱柱，得以将整座帝坟一览无余。 离阳俯视一扫，便惊然间发现，这帝坟的布置，竟是隐隐与先天御术之中的御妖诀有些类似。 莫非？ 意识到其中大有玄机，他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 至于寒卿卿，在凝视空处许久之后，却是不禁叹了口气。 “万年劫变将至，太殊星又将迎来一场浩劫，王侯将相，仙神妖魔，皆逃不过天道轮转。” “一切又要推倒重来，多少英雄豪杰，折戟沉沙。” “也不知，下一世代，天罡大陆，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说到这里，她却面容冷淡，目光意味深长。 “小子，你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须行非常之事。” 不过很可惜，她说了这么一大堆，离阳却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在一旁研究起这帝坟布置来。 待得说完最后一句，提及离阳，他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称是。 “前辈说的是，我一定努力修炼，提早飞升。” 第492章 偏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莫不是以为，单凭分身之术，便能逃过罪罚？” “今日，你必定要以死谢罪，方可平息众怒！” 寒紫虽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但表面上仍旧义正言辞，厉声喝斥，无穷气势扑面而来，只叫离阳身形飘忽不定，几欲当场崩散。 不过他却浑然不惧，只因已然从寒卿卿手中拿到了那玄奥印记。 （老登，你可莫要骗我。） 在心底里念叨了这样一句，离阳便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话，那就最好了。” 说罢，他便伸出手掌，心念一动，就将那玄奥印记显现于掌心，放于公然之下。 同时说道：“既然如此，那想来你一定识得此印。” 印记一经显现，便有无形波动如涟漪扩散，寒紫定睛一看，脸色却是一变再变，这便让离阳顿时心中一喜。 （有说法！） 寒紫盯着印记，怔怔注视了好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神色莫名，美目闪动。 她沉声问道：“这印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相比于刚才的咄咄逼人，实在是差远了。 如此迅速的变脸，也着实令在场其他修士感到一丝不对劲，只是碍于此女修为高绝，地位显赫，又是寒家之人，才不敢妄言。 不过但凡是个聪明人，也知晓恐怕事情有所转机了。 “这个嘛……” 但对于她的问询，离阳却是故作为难，犹豫了片刻，才无奈回道：“其实即便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那位不愿暴露太多。” “那位？！” 虽然什么具体信息都没有，像是在故弄玄虚，但一听到这两个字，寒紫说话的语气明显激动了不少。 显然，在见到印记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其实已然有了答案。 随即，便是骤然沉默不语，垂目低眉，像是在心中斟酌，亦或者说，是在和背后的寒家老祖，也就是寒卿卿口中所言的小侍女商量。 寒紫的沉寂，也让一众修士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那位又是何人？能引得寒殿主如此慎重对待？” “我不管是谁，此人杀了我大儿，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让他陪葬！” “不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此人屠戮数百昆仑弟子，俨然魔道行径，不杀不足以正仙山名！” “呵呵，要知道，那批试炼弟子之中，除了寒家，还有炎家弟子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寒紫一言不发之际，天穹间倏忽裂开一个大口子，随即只闻一声震天彻地的吼叫声，好似蛮牛，又有如钟鸣钵击。 这是真龙的叫声。 雷霆翻涌间，一道金色闪电劈落，隐隐能窥见一道龙形虚影，生有九爪，乃是血统最为纯正，最为高贵的九爪金龙。 还未真正现身，便有一道天火瞬息而至，如流星一般袭向离阳，竟是半句话不说，就直接出手了。 来者显然是炎家人，又是斩神修士，哪怕是随手一击，也不是离阳能够抵挡的，更何况眼前这团流星火种，乃是蓄势而为，其中大有玄妙，纵使他全力以赴，也不过只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罢了。 好在，寒紫出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此女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一凝，身下凤凰虚影便昂首高鸣，席卷四方。 那天火临到近处，只差一丝便能焚灭离阳，只可惜被寒紫这么一弄，竟是瞬息间凭空崩散，纯粹的火行之力尽数摄入凤凰虚影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在真火始祖面前玩火，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只是在离阳看来，此女早就应该出手的，卡在这一瞬间，无非是想借此敲打一下他，令他明白，只有对方才能护持他。 （小九九倒是挺多。） 虽然看破了此女的小心思，但离阳也知晓有时候表现得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正所谓大智若愚，装傻充愣，能避开不少麻烦。 是以他适当在脸上表露出一丝惊惧之色，好似劫后余生，同时又朝寒紫躬身揖礼，表达谢意。 “阿紫！你可是要包庇这罪人！” 见这必杀一击居然被对方挡下，那九爪金龙自然很是不爽，当即便翱翔天中，化作一金发金眸，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落在寒紫身边，怒目而视。 寒紫冷哼一声：“我自有决断！无需你来插手！” 虽然这样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今个儿，是要保离阳了。 这便令在场一众修士极为不爽，他们之中，可是有不少人的后代被离阳杀了，连残念都未留分毫，莫说转世投胎，就算是假塑一生前虚影，交代后事也做不到。 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先前寒紫一人独大，碍于威势，还不敢说什么，但如今炎殿主也到了，并且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自然纷纷表露出异议。 “还等什么？此人就在这里，一剑将他杀了，便结束了！” “此人也杀了炎家弟子，炎殿主也有权参与其中！不能由你一人独断！” “寒殿主若是铁了心想包庇这罪人，那便不要怪我等联名上书，请得圣母下来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以上这些还算是客气话，其中不乏直接破口大骂，羞辱污蔑讽刺之言数不胜数。 当然，离阳听了倒觉得没什么，这些昆仑修士还是太正派了，骂人不够脏。 “阿紫，听到了吗？” “你若是一意孤行，即便你家那位下场，圣母也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听我一句劝，即刻收手，不管此子与你寒家有何渊源，众怒难犯。” 民心大势都在自己这边，炎冕却没有仗势而为，反倒一副为你好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只可惜，对方却不领情。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寒紫冷声说到，随即竟是掐弄法诀，直接放射出一道玄光，将离阳摄入掌心。 “你真要如此，执迷不悟？！” 见状，炎冕也不禁眉头一皱，他实在是不知离阳给对方灌了什么迷魂药，竟是不顾寒家声誉，在大庭广众之下，欲要将一犯下累累罪行的魔道邪修带出脱逃。 然而，寒紫却是一言不发，当即便操控身下凤凰虚影，顷刻化虹光离去。 “还有，你莫要再称呼我为阿紫了，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临走前撂下的这一句话响彻天穹，经久不散，让炎冕的脸色愈发难看。 第493章 笑里藏刀 飞遁片刻，离阳就被寒紫给放了出来，堂堂斩神大能，竟是连带他一程都不肯，还得自己驾驭遁光，跟在背后。 他也不敢停下，否则若是被身后那群修士追上来，肯定会活撕了他的。 好在此女留有真火尾迹，借助火行权柄，加以先天之力，离阳全力以赴，也勉强能吊在不远处，不至于一眨眼便没了踪影，被甩在后面。 当然，对方肯定是放了水的，不然凭借斩神修为，离阳就算先天五行尽出，脚下遁光抡冒烟了，也是跟不上的。 “你当真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吗？” 只是飞到一半，寒紫却是又这样开口问到，令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笑着回道：“在修仙界，杀人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更何况，我不杀，便是别人来杀我了。” 先前被困在驾驶舱内，一身神通无法施展，离阳稍有不慎，便会被那群小辈修士给杀了，之后一朝得以脱困，反杀对方，也是合情合理。 愧疚之情，有是有，但不多，毕竟要说无辜之人，也就那位云轻竹仙子了，只是履行职责，前来看看自家弟子情况而已。 只可惜，为了不暴露存在，就被离阳给杀了，偏偏到最后还没保守住秘密，等同于白死。 不过，寒紫并不知道这些，是以听离阳这般回复，不免眉头一皱，显然不太认可。 但她也没有多言，继续沉默着飞遁，就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这便让离阳更加稀里糊涂了，实在搞不懂此女的心思。 二人一前一后，在天中飞驰，再有一会，面前便突兀间显现出一座浮岛，但说是浮岛，实则却大如一方天地，其中火行尤甚，以至于形成一火行极点，较之五方界还更胜一筹。 寻常修士若是贸然踏入，待久了恐怕体内五行紊乱，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暴毙。 但寒紫却也没提前说明什么，也没给离阳施加什么防护，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接钻了进去，瞬息不见踪影。 若不是离阳反应极快，立马便跟了上去，恐怕就要被这大阵彻底隔绝在外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恰好卡在缺口即将彻底弥合的一瞬间冲了进去，甚至于没来得及完全脱身，竟是被霸道禁制拦腰斩断，有一半形体留在了外间。 好在先天之影本就没有具体肉身，这样也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实则没有半点损伤，甚至于离阳心念一动，分隔两地的两半，便各自长成人形，一者在外望风，一者则在内继续前行。 “人呢？！” 只是等他险之又险地跨越浮岛天地大阵，进到内里之时，却是惊然间发现，刚才还走在前头的寒紫已经彻底没了踪影，不知去往何处。 放眼所及，入目皆是赤红的土壤，没有半点岩石，花草虽有，但却尽数归于火行，炽烈难耐，唯一的树木，也只有梧桐了。 “想来，此间便是寒家的地盘，凤凰栖息之地了。” “呵呵呵，公子所言极是。” “何人？！” 离阳自言自语之时，耳边却是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窃笑声，伴有幽幽香风吹拂，他再定睛一看，便发现竟是有三位貌若天仙的赤发少女自梧桐树后，莲步轻移走出。 三人容貌各有千秋，但都是绝色，衣装风格也大为不同，左边身着一袭青衣，锦绣连裙，面容恬静，举止矜持，像是大家闺秀。 右边却红衣罗裙，衣着大胆，袒露出白皙的藕臂与平坦小腹，媚眼如丝，热情奔放，眉眼含笑间，好似在邀请离阳上去，与她跳上一曲。 至于中间的，则冷若冰霜，臻首鹅颈，头戴华冠，威严满满，如同一睥睨天下的女帝。 不过，有一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她们皆不着靴履，赤足踩在地上，五趾圆润如玉，月牙之上，点缀有点点星砂，多一分便显肥，少一分则失了肉感，恰到好处，便与艺术品无异。 令人食指大动，秀色可餐。 当然，他并非足控，只是想着，这真正的凤爪，会不会更好吃？ 说起来这些神兽无论皮毛还是血肉，都是大补之物，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此说来，早知先前那青鸾就不直接杀了，烧烤一番吞服下去，既能毁尸灭迹，又可提升修为，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姐姐，这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和其他登徒子不太一样呢……） 离阳的视线令寒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和她以往经历的有些不一样，忍不住向一旁的姐姐传音求助。 （妹妹莫慌，男人皆是如此，你经验太少，且看你姐姐我，如何拿捏此子。） 寒嫣却是不以为然，对妹妹眨了眨眼，便摇晃着婀娜身姿，踩着天仙舞步，落在了离阳身边。 “想来公子便是紫姐姐所说的有缘人了，她去向老祖禀报前，可是特意叮嘱我等，要好好招待贵客，以彰显我寒家之仁厚。” “不知公子有何欲求，一一说来便是，不必羞于表达，此间，唯你我二人。” 说话间，纤纤玉手便好似水蛇一般，不知不觉中缠上了离阳的臂膀，牢牢锁住，令他不得脱逃，伴有香玉软肉触身，麝风入心，流连忘返。 温声细语，像是在耳边呢喃，但转头一看，却又发现隔有一段距离，目光相对，便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如此佳人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咳咳，仙子说笑了，做客之人，又怎敢妄求什么？不过一茶一酒，对饮便是。” 离阳虽然很想收回自己的手，但奈何使力一番，竟是发现根本拉不动对方，这三女莫非是问天？ 既然修为不如人家，那自然是要虚与委蛇，不可轻举妄动。 正好，刚才寒紫给他甩了不少脸色，便从这几人身上找些补偿。 （比洛芷要稍微大一点。） “公子好生雅兴，不过一茶一酒，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 “既然这样，不如，我来为公子舞上一曲。” 说罢，也不等离阳表示什么，寒嫣便一个旋身，当场跳起舞来。 舞姿华美高雅，也不失热烈洒脱，跳到一半，梧桐树上便落满了各色鸟雀，清鸣声不绝于耳，竟是巧妙协奏出一动听曲子。 引得座下离阳也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至于余下二女，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第494章 收集 “小子，这就不行了？你还得多练练。” 先天之影那边是爽了，但分化心神这边，可就不太好过了。 在寒卿卿的胁迫下，离阳不得不不分昼夜地与女帝分身双修，修为虽然不断提升，但心神的损耗，也在日渐增长。 毕竟双修可不是什么容易事，需阴阳相合，融为一体，但凡有半点缺漏，便容易前功尽弃。 而鉴于女帝分身的情况不太好，离阳只能一人引导阴阳，等同于分饰二角，不身心俱疲都有鬼了。 偏偏他降临于此的，还只是一缕心神，能坚持到现在，已然算是道心稳固，元神浑厚了。 “暂歇片刻，暂歇片刻，需知欲速则不达。” 此时的离阳已然形同枯槁，毕竟他现在是心神所化，外相便是内在，这样代表着，他濒临极限。 再继续下去，便是当场猝死，这一缕心神彻底消散了。 寒卿卿却是一脸鄙夷，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质问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像你这样，日后可是找不到心仪道侣的！” （我都有三位了还找，嫌命长么？） 不过好像命真的挺长的。 离阳不屑置辩，一副摆烂样子瘫坐在地上，静心冥想休养，此时此刻，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坐视不管。 而见他这般，寒卿卿却是不依不饶，这小子把她当作什么了？和蔼可亲的老前辈吗？ 天真！ 当即挥手一抬，便自离阳脚下引出深沉阴影，将他团团围住，硬生生拉了过来。 “赶紧干活！别磨磨唧唧的！” 离阳虽然奋力挣扎，但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纹丝不动，看到女帝分身越来越近，就快贴到脸上了，他才灵机一动。 “前辈，前辈，这女帝分身，好像有了些许变化！” “什么变化？！” 离阳大声呼喊显然引起了寒卿卿的注意，话语之中的变化一词，更让她有些好奇。 见似乎有戏，离阳便连忙回道：“前辈，您没发现吗？这女帝分身脸上的神情，好像变得更加生动了。” “前辈，这，不会突然间复活？” 此言一出，寒卿卿顿时脸色一变，乃至于一瞬间往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 “你小子可别乱说！” 她神情凝重，目光幽幽，盯着女帝分身看了许久，竟是真的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莫不是阴阳相合，阴差阳错，让对方还阳入世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当初可是亲眼目睹对方被天道降劫杀死，魂飞魄散，若不是这具载体融入了一丝蜃气，能够千变万化，适应一切规则，不然的话，便是尸骨无存。 更何况，就算有还阳这一说法，离阳也早就失了元阳。 只是，发生在其上的变化，也是实实在在的，做不了假。 一时间，寒卿卿陷入了沉思，沉默不语。 这便让离阳暂时松了口气，继续冥想回复心力。 然而还没安静一会，寒卿卿却是又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表情癫狂，令离阳侧目。 （此女又发什么神经？） 还未等他细想，寒卿卿一个转身，便又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她似乎完全忽视了一旁还被阴影包裹，悬在半空中的离阳。 而是直勾勾盯着面容宁静如湖面的女帝分身。 “有变化，不是更好么？” 前面也说过，无论是折磨还是侮辱，有反应才更有意思，寒卿卿稍加思索，便意识到女帝分身上的变化，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不说报仇雪恨，但至少能出口恶气，让自己舒服的机会。 “你的本体早就飞升上界了，失了本源，如今，就算你复活，也斗不过我。” 虽然寒卿卿当初被具天大神封印在了此界，不得脱逃，但也借此躲过了万年劫变侵扰，一身通天修为得以保留，即便对方现在复活，没了本体加持，也未必能吃得住她。 是以，根本没有惧怕的必要，今时，已不同往日。 风水轮流转。 念及此处，她当即便伸出手，想要直接碾死对方，但临到半途，却又犹豫了。 这当然不是大发善心，而是单纯觉得，就这么简单让此女解脱，未免太不解气了。 得好好折磨一番才行。 想到这里，寒卿卿便转向一旁的离阳，心念一动，就将他周身的阴影撤下，重新落到了地上。 “小子，我需要一些珍贵灵材，你去取来。” “这些，便是报酬。” 话音刚落，她便轻吹一口气，一瞬间有无数凤凰之羽如雨落下，堆成一座小山，浓郁的火行之力汇聚在一起，几近扭曲空间，焚灭一切。 但如此至宝当头，离阳却不敢贸然答应，万一对方要他找的灵材，比这些东西还珍贵怎么办？那不是做赔本生意了。 是以他搓了搓手掌，开口问道：“还不知，前辈具体需要哪些灵材呢？” “纯阳之物，最好，是同时蕴有金火二行。” “并且，品级不能低于小浑境。” 虽然寒卿卿很快便做出了回答，但她所说的话，却是令离阳有些不解。 他再问道：“前辈，这小浑境，莫不是上古时期用来划分灵机的境界？” 寒卿卿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见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离阳不免有些无语。 合着你拿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这个，前辈，现在外面距离上古劫变已然过了将近一万年，我等修士，并不以此来衡量。” 什么大浑小浑，他只知晓天阶地阶，连具体品级都不了解，又如何去寻？ 听他这么一说，寒卿卿这才反应过来，表情却是有些不耐。 “那么，尔等又是怎么界定的？” 见她似乎有些烦躁，离阳生怕又引得发癫，便连忙解释道：“自然是分为天地玄黄，其中天阶最高，黄阶最低。” “如前辈这凤凰之羽，便算是天阶下品灵材。” “原来如此。” 其实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最关键的，便是具体所指，离阳拿凤凰之羽这么一类比，寒卿卿自然就明白了。 “那换算过来，便不得低于地阶上品，最好还是天阶。” 这，可不太好找。 不过至少有利可图，大不了届时，离阳直接拿这些凤凰之羽去换便是。 是以他当即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前辈，保证给您带来。” 找灵材的事，一缕心神自然做不了，得转到本体那边才行。 也刚好，经过一段时间的闭关，本体，已然稳定了境界。 正欲大干一场。 第495章 识破 （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有佳人相伴，歌舞不休，固然舒泰，但不知为何，离阳赏着赏着，心中却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并且，这一征兆很快便灵验了。 “人呢？！”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离阳面前便没了寒嫣的踪影，他灵识一扫，一旁的寒青与寒玉也不复存在。 甚至于，那棵梧桐树也渐渐虚化，脚下大地也由赤转黑，并且不是一般的黑，而是那种…… “就像是血迹干涸之后的颜色。” 此处，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莫非是寒家老祖不认寒卿卿这个主人？ 不然的话，为何要搞什么鸿门宴，请君入瓮？ “我就说嘛，像她那种时常发癫，心思难以捉摸的万年老怪，就算有手下，也早就叛变了。” “谁受得了那种压迫。” 魔道巨擘一向独来独往，固然是因为所走道路，注定要与其他修士作对，但这其中，也未必没有这一层原因在。 除非有天大的利益，亦或者胁迫等强制因素，不然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在正派亦或者中立大能手下做事，有个好的上司，也不至于沦为炮灰，最起码吃肉的时候，就算分不着汤，也能捡点残羹剩饭，而不是一无所获，还丢了性命。 “却是害苦了我呀！” 离阳在此间兜兜转转飞遁了一圈，便发现有一无形伟力隔绝，无论是动用五行权柄，还是先天之力，都完全出不去。 这方天地小得可怜，也就面前这一片，至于其他地方，则皆是虚空。 也不知掉下去，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敢尝试，试试就逝世。 “不过，现在好像暂时还没什么危险。” 离阳这样自言自语到，毕竟的确没有发现什么怪物之类的，放眼望去，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虚无，唯有脚下可以立足。 但，乌鸦嘴，可不是什么神话传说。 他刚念叨完这一句，敏锐的灵识便发现有一块黑土竟是直接自行坍塌了下去，跌入虚空再不见踪影。 “卧槽？！” 接下来，离阳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推倒骨牌一般，坍塌正在蔓延，并且极为迅速，眨眼间，便到了他脚下。 伴随着最后一块黑土落入深渊，再无立足之地。 当然，修士是会飞的，即便脚下没有任何支撑，也能滞空自如。 不过，若是天地灵机，乃至阴阳五行都完全被隔绝的话，便无法施展寻常飞遁之法了。 察觉到无法从外间汲取力量，离阳便当即转入先天之力，这一玄妙来自先天之影，只要其内的原初先天之气没有耗尽，就可以一直运使下去。 而原初先天一气的品阶极高，耐久度，要远超于先天一气，甚至于，能与问天修士的浑厚法力相比。 “雕虫小技！” 借助先天之力，离阳得以稳稳悬在半空之中，没有丝毫下坠迹象，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幻化出桌椅茶水，端坐饮茶，举杯欢歌，乐哉乐哉。 （姐姐，此人倒是有些本领，这无空界与四方天地阻隔，寻常登灵进了，不到半天便只能龟缩在自家洞天里，他却能泰然自若。） （呵呵，能耐是有，但却不多，且狂妄自大，真以为，拿他没办法了？） （妹妹，且看姐姐我如何施为！） “？！” 与此同时，喝茶喝到一半的离阳心中警兆横生，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此方天地竟是如沙漏一般，突然间完全斗转过来，上下颠倒，左右不分。 他自然是稳住了，但幻化出来的茶水却是直接倾倒在桌上，洒出一大堆，好在大手一挥，便恢复了原样。 “我倒要看看，尔等还有什么伎俩！” “不必藏着掖着了，一并使出来！” 事到如今，离阳也明白是那三女在搞怪，还说什么好生招待，口是心非！ 刚说完这些，他便发觉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虚空，竟是不知何时到了跟前，并且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正常人是绝对不会想去触碰找死的。 是以离阳连忙催动先天之力，化作一道虹光，退至远处。 然而，待他刚刚落定，却是悚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原点，没有走出半步，虚空仍近在咫尺。 乃至于，在不断逼近。 “是空间法则吗？” 万千大道之中，唯有时空两行法则最为难缠，当然，若是同样掌握，便又回到比拼法力神通与智慧耐性上面了。 但很不幸的是，离阳两个都不懂。 不过，他自有妙计。 “御！” 虽说早就得了先天御术，但却一直不得诀窍，进展缓慢，只能拿来当作另一种代步神通，有如鸡肋。 直至无意间在帝坟之中观察四相布置，参悟其中玄机，这才得以福至心灵，将御字概念延伸扩展，从虚无的空，转换为实质的空间。 于是乎，伴随着离阳一声令下，原本肆意颠倒扭转的乾坤，在他眼中却是有迹可循，只需顺应其中玄妙，便可平然自如。 不过，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神意再一转动，燃烧原初先天一气，先天之力倍增，这变换莫名的空间，竟是一瞬间定了下来，并且由离阳掌控，而并非一直躲在背后的寒嫣。 “什么？！” 这一幕，自然令她惊讶不已，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心念一动，就又将此方天地的控制权收归己有。 不过，虽然只是一刹那，但离阳也借此洞悉了三女的藏身之处，纵使寒嫣故技重施，也已然于事无补。 他，已然看破了一切。 离阳负手而立，定于天中，目光幽幽，直勾勾盯着对方位置，一脸不屑。 “尔等身为寒家人，具凤凰血脉，又是问天强者，居然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登灵散修。” “更别说，还不能即刻拿下，施展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若是传出去，恐怕要让他人笑掉大牙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嗤笑，一副十分看不起的样子。 （姐姐，这人骂的真难听，不若你出去教训教训他。） （呵呵，知我者，妹也！） 离阳话音刚落，便见寒嫣突兀显出身形，竟然话也不说，抬手便是一掌，摆明了是要恃强凌弱。 偏偏他想躲，也躲不了，二人修为差距极大，现在又无机神兵这般至宝相助。 不过，他却浑然不惧，反正只是一具分身，死了便死了。 “你们寒家，便是这样招待贵客的？！” 临死前，还要过一过嘴瘾，这便让寒嫣有些生气。 只可惜，她的这一掌，最终还是没有落到离阳身上。 “停手！” 第496章 仗势 无空界内，一道平平无奇的女声骤然响起，但寒嫣却是当即脸色大变，甚至不惜逆转法力，自损八百，也要收回将要打出去的那一掌。 强行中断神通令她俏脸煞白，但此时也顾不得疗伤了，急忙跪了下来，恭敬行礼。 “拜见老祖！” “老祖？！”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不是说寒紫去禀报了吗？怎么如今人家自个来了？ 随即只见一道天光破开虚无照下，无空界瞬息覆灭，周身景象顷刻变换，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离阳便又回到了浮岛之上。 面前有那棵熟悉的梧桐树，至于那三女，则跪在一旁，一凤眼柳眉，身着彩衣，头戴华冠的女子，正站在她们身前，身边还跟着去而复返的寒紫。 想来，这位便是所谓的寒家老祖，寒卿卿口中的小侍女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躬身揖礼。 “见过前辈！” 寒彩表情温和，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随即却是转向那三女，沉声道：“你们三人招待不周，还戏弄贵客，毫无礼节，坏我寒家声誉，该罚！” “自即日起，尔等便下放至水辰渊采集墨冰三千，一日采不完足数，便一日不能回来！” “清楚了吗？！” 此言一出，寒青先是一愣，随即便面露悲色。 “水辰渊？！老祖不要啊！那地方满是水行，无半点火行，我等凤凰血脉，若是去了，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活活冻死！” 她哀声恳求，见寒彩无动于衷，便转向一旁的离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难以坐视不管。 虽然很想看看凤凰是怎么冻死的，但离阳也明白，对方此举，不过是做给他看的，走个过场罢了。 若是真罚了，届时恐怕便要闹得双方都不痛快。 不过，该有的赔偿，还是得有的。 是以他清咳一声，拱手说道：“前辈，念在她俩只是从犯，我便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这样算了。” “不过，主犯可不能轻易放过！” 听离阳这么一说，寒青与寒玉自然松了口气，但寒嫣，则脸色一沉。 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离小友说的是，她俩年纪小不懂事，喜欢凑热闹也就罢了。” “但寒嫣！你身为长姐，不以身作则，反倒带头搞事，成何体统！” 既然离阳主动给了台阶下，寒彩也不会不领情，她三言两语，便赦免了寒青与寒玉的罪责，转而只针对起寒嫣一人来。 自家老祖发声，寒嫣自然莫敢不从，沉默不言，垂目低眉，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只是，一旁的离阳又发言了。 “前辈，让堂堂问天下地挖矿，未免有些失了身份，不如这样。” “让她在这段时间内跟随我左右，斟茶倒水，洗衣叠被，也算弥补先前招待不周。” “不知前辈意向如何？” 这话一出口，寒嫣顿时抬首转头，看向离阳，怒目而视，她堂堂问天，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伺候一小小登灵？ （呵呵，明明先前还非常主动地缠上来，怎么现在，却是如此不情愿呢？） （因为失了主动性，一切都变得不可控，所以才这样么？） （真是可笑至极。） 对此，离阳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滑稽。 “无礼！” 但对于寒彩来说，寒嫣这般举动，便等同于当场打她的老脸了，当即一声厉喝下去，无形伟力加身，寒嫣顿时闷哼一声，嘴角竟是溢出一抹鲜血，气息不稳，显然受了内伤。 原本就因为逆转神通反噬己身，俏脸煞白，如今受了这一敲打，更是面如金纸，实在可怜。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谁。 “是老身管教不严，让离小友看笑话了。” 见寒嫣虽把头低下去了，但眼神仍旧不服，寒彩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就依离小友所说，老身也不忍看自家小辈遭罪。” “寒嫣，还不快谢谢离小友？！” 寒嫣神色莫名，凭什么让她为奴为仆，还得感谢人家？这也太屈辱了！ 她何时受过这般罪？ 但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愿，碍于老祖威压，也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吞。 “多谢！” 勉强咬牙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便像是耗费了全身的气力，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离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既然如此，先前之事，我便既往不咎了！” “以和为贵！” 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再多说也是无益，他当即摊开掌心，显现出那道玄奥印记。 一经显现，寒彩原本平和如湖面的脸上，便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她怔怔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果真是小姐。” 随即收敛情绪，轻声言道：“既然如此，离小友，便跟老身来。” 说罢，便转身缓步离去，离阳自然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不过，在路过跪在一旁的寒嫣之时，他却是故意咳嗽了一声，将对方唤醒。 当此女抬首看过来，离阳便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履行刚才的承诺，侍奉左右。 寒嫣自然是不愿的，视若无睹。 于是乎，离阳便伸手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寒彩，意思很明显，你若是不干，便向你家老祖告状。 （狗仗人势！） 这下寒嫣服气了，满脸厌恶地站起身来，跟着身后，却是隔了一段距离，显然不想与离阳有任何接触。 离阳也不计较，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这样做，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当然，也存了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心思。 如今落到他手上，还能有好？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可不要以为，有老祖在，就能为所欲为了。） 只是正当离阳思索着该如何炮制寒嫣的时候，耳边却是传来这样的话语，警告意味多于劝说，他灵识一扫，便发现一旁的寒紫表情冰冷。 这下他算是完全明白了，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此女才对，至于那三女，根本就是表面上推出来的幌子。 毕竟问天也就罢了，若是连堂堂斩神都亲自下场，欺负一个登灵外人，实在是跌了身段，也没必要这样做。 不过，真以为这样就能唬住他？ 天真！ 在确认了寒家老祖站在自己这边，离阳便无所畏惧，斩神又如何？比得过飞升吗？！ 第497章 留种 一行人虽看似是在缓步行走，实则周身景象瞬息变换，眨眼间，便身处一大殿之中，周围皆燃有高高的烛火，照得四方通明，无半点阴影。 不远处高台之下，却是设立一方池，其内满载蕴有浓重火行灵机的纯液，浓度极高，几近焚灭空间。 想来，这便是寒彩洗练自身血脉的地方了，寒卿卿所给予的那枚毒针，应当插进这里面。 “你们二人先退下，老身有些话，想单独与离小友谈谈。” “是，老祖。” 寒紫与寒嫣应声退下，身形消失不见，此间便只余离阳与寒彩。 “坐。” 她并指一点，便凭空凝塑出桌椅茶酒，二人对坐，余香袅袅，燃起些许烟雾，笼罩周身，遮蔽了寒彩的面容，使得其愈发神秘起来。 “小姐她，可还安好？” 沉默许久，才从口中吐出这一句，目光幽幽。 离阳喝干杯中茶水，摇了摇头，这才回道：“不太妙，她被女帝封印在一云埃界内，已然度过了将近一万年。” “长久的孤独，使得她性情大变，有些疯疯癫癫的，说实话，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与她接触。” “此等老怪捉摸不透，我一小小登灵，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实在难办。”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眉头微皱，似乎很是苦恼。 “呵呵，却是难为你了。” 听完这些，寒彩神色莫名，也轻抿了一口茶水。 她美目闪动，似是在思索什么，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静。 离阳也不敢打扰对方，但干坐着又很无聊，于是他便开始连吃带拿，将桌子上的灵茶灵果席卷一空，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有神通维持，这些东西是耗不尽的，他拿了一个，便又会凭空冒出一个，无穷无尽也。 要想单凭一人，吃空一个显赫世家数千年的积累，实在是痴心妄想。 但正所谓不拿白不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得不说，这大家族就是豪横，连给客人准备的瓜果，最起码都是地阶品质，离阳吃了一大肚，修为便增长了不少。 “小姐派你来之前，可曾交代过你什么？” 这一问有些突然，离阳勉强咽下喉咙中的灵果，这才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也没说。” 他自然不可能将毒针的存在暴露出去，不然的话，且不说寒卿卿会怎么折磨，单是寒彩这一关便够他受了。 哪有刺客当面袒露身份的，那不是找死么？ “这样啊，小姐她，许是已然忘了老身……” 听到这样的回答，寒彩显然很是失落，不禁喃喃自语，感慨万分。 “也罢，也罢……” 她随即叹了口气，抬首看向离阳，眼神莫名，令其头皮发麻。 却是话锋一转，笑着开口问道：“离小友觉得，我寒家如何？” 听闻此言，离阳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古怪。 “这个，前辈，我已加入了乾清宫……”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寒彩便摆了摆手：“这老身当然知晓，你与小真真关系莫逆。” “想来她也不会介意，你在我寒家留个种。” “留种？！”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更是一脸懵逼，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想招揽自己，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不太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意思，于是他连忙追问道：“前辈所言，具体是何意啊？” “看来离小友并不知晓，也是，毕竟，这本就是我寒家之秘。” 寒彩站起身来，缓步朝高台走去，一边行进，一边缓缓道来。 “凤凰凤凰，本就是雄雌一对，凤为雄，凰为雌，阴阳交泰，便可延续血脉。” “只可惜，上古劫变之后，凤便绝迹了，只留下凰，失了阳方，自然无法繁衍。” “到如今，纯血真凰或许唯有小姐了，至于我等，不过是融合了些许凤凰血脉的人族。” “虽然因此获得了凤凰之力，但相对的，也继承了凰的阴方，无法与人族阴阳相合。” 说话间，她将头上的华冠摘下，显露出全貌，竟是满头白发苍苍，暮气沉沉。 “一直以来，寒家都是靠老身一人分化，才能延续至今，但现在老身已然大限将至。” “要想将寒家保留下去，就必须引入外种。” 说到这里，寒彩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其实原本是打算与炎家联姻结盟的，金龙之体，勉强能够承受凤凰真火。” “不过昆仑其他世家显然不想看到双雄合璧，圣母她老人家，也对此有些许怨言。” “既然如今离小友来了，那便正好。” “你来代替炎家。” 她眼神淡然，盯着离阳，令其有些不知所措。 听完这些，他算是明白了，合着寒家就没有阳方，怪不得一路走来，所见之人都是女性。 如今寒彩这个老祖将死，为了延续血脉，就必须引入其他阳方，来代替凤的地位。 这看似是件好事，但实则完全相反。 “我？！不行不行，我可没有金龙之体，受不住的！” 离阳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虽说肉身经过重塑，又得了机缘，正在朝玄之又玄的先天琉璃身转变，但再怎么说，在强横方面，也比不过神兽之体。 若是贸然跟寒家人阴阳相合，恐怕会被凤凰真火连同元神一起烧成灰烬，渣都不剩的那种。 无异于送死。 但见他这般反应，寒彩却是不禁轻笑一声：“离小友可不要妄自菲薄，你这具先天之体，完全能够抵挡凤凰真火。” “前辈所言属实？” 虽然并非本体，而是先天之影，但在离阳看来，这具分身并不以防御见长，也不见得能抗衡传说中的凤凰真火。 见他还是不相信，寒彩便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方池，提议道：“离小友若是不信，大可先进这方池试试，老身时常在其中洗练血脉，自然沾染了不少凤凰真火。” “你如果能承受住，那么留种便轻而易举。” （好机会！） 离阳正愁着找什么借口接近方池呢，如今寒彩这么一说，便正好顺了他的心意。 是以他顺坡下驴，点了点头：“那好，我这便下去试试。” 说罢，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大步踏出，迈进了方池之中。 其内还挺深，刚走几步，离阳便被完全淹没了，与此同时，浓郁的火行之力扑面而来，充斥全身。 第498章 咀心 天罡大陆，云埃富集之地，玄泱界中。 “要说哪里至刚至阳之物最多，那自然非阳烨莫属了。” 借助百闻宝鉴，离阳得以知晓，阳烨由于临近太阳，所以容易蕴有至阳灵材。 也就是说，要想完成寒卿卿的委托，他得去一趟阳烨才行。 “只是，那地方的人，可不太好打交道。” 阳烨修士大多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就好比先前在大乾清绝山上撞见的金无极，虽然对方并非原主，乃是敛皮族假扮的，但从记忆中所继承的性格来看，的确名副其实。 这样的话，本地居民还好，像离阳这样的外地人，根本难以进行有效沟通。 “不过，若是将思路转换一番……” 好在，离阳别的没有，心思活泛得很，眼睛骨碌一转，便计上心来。 “既然以外地人身份不好办事，那我也装作阳烨人不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实际怎么操作，还得另说。 但不管如何，先到了地方，才好进行下一步。 想到这里，离阳便也没有继续磨唧，当即驾起遁光，就朝远方天际疾驰而去。 阳烨位于天罡大陆的中心，地处太素，殷，赤夏三者中间，由此可见，其实力雄厚，也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虽然离阳现在位于极西之地，不过以他现在登灵八转修为的遁速，一瞬万里，要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相比于大型飞舟，都快了数倍，以至于快要濒临云埃天的界限。 说起来，自踏入登灵之后，离阳便再没有突破九天过，他先前最高记录，也不过是第六重云埃天罢了，之上可还有三重呢！ 念及此处，他心中便不由涌现出一个念头，并且很快就为之付诸行动。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如此，便先试试第七重天的深浅！” 心血来潮，说干就干，离阳当即运使功法，催动先天之力，一瞬遁速骤增，已然不能用虹光来形容了，他的身形彻底消失，仿佛遁入虚空之中，在现世不留半点痕迹。 扶摇直上，一路飞升，很快便迫近了云埃天的界限，站在了一众云埃小界之上。 下一重，便是第七重天，咀心天。 据说这一重天遍布妖魔怪异，并且灵机驳杂，五行颠倒，阴阳逆行，修士身处其中，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若是一不小心，被心魔侵入，更是危险至极。 道心不坚者，极容易被心魔吞噬，失了自我，一生苦修得来的修为尽数做了心魔嫁衣，说不定还要眼睁睁看着心魔与自家道侣双修，打骂自家后代，实乃人间惨剧。 当然，若是意志坚定，不为阴邪所动，便可化心魔为养分，滋养元神，大有裨益。 只是，像这种危险与收获不对等的试炼，还是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做，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便亏大发了。 不过，拜域外天魔所赐，离阳的元神极其强横，远胜于同阶修士，再不济还有系统兜底，在魂灵方面，他向来是不惧任何的。 “破！” 是以见界限就在眼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鼓动全身浑厚法力，意守存思，直接便冲了上去。 喀嚓！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面前一切好似玻璃破碎，瞬息间天地改换，又是一片崭新的苍穹。 此间浑暗莫名，寂静幽深，气氛诡异，随意一扫，便能窥见不少怪异身形。 鬼影绰绰，不像是重天，反倒类似于幽冥地府。 离阳凭虚而立，悬于其中，动也没动，便有妖魔鬼怪盯上了他。 “桀桀桀！又有修士上来送死了！正好让本座美餐一顿！” 阴声入耳，只叫人心头发凉，灵识一扫，便撞见一骨瘦如柴，面容枯槁的苍然老者，其气息十分古怪，似鬼非鬼，似妖非妖。 见离阳看了过来，它便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浑浊老眼瞬间胀大，瞳目之中显现有繁复咒文，其中又夹杂众多圆圈嵌套，望之让人目眩神迷，头昏眼花。 “雕虫小技！” 不过离阳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粒烬火星种弹出，对付此等阴邪妖魔，当然要使至阳之火行。 流火飞星瞬息而至，那古怪老者却是阴笑一声，身形倏忽消失不见，又在另一处转出。 不禁嘲讽道：“嘿嘿，也不过……什么？！” 只可惜，还未等它说完，胸口处便传来一阵灼痛，埋首一看，就发现之中已然穿了一个大洞，伴有点点火星飞速蔓延，蚕食一切。 它自以为躲过了离阳这一击，殊不知，流火飞星只是表象，真正的烬火星种，早已种在了神意之中，除非舍弃这一形体，否则无论如何，也甩不脱的。 这一特性取自纯阳无念火，又混入了天劫之力，先天之力，以及离阳对于天魔的感悟，绝非等闲。 古怪老者见势不妙，当即便打算逃跑，只可惜为时已晚。 火星瞬间蔓延，将它灼烧殆尽，焚灭一切。 最后，便余下一漆黑如墨的三棱晶石。 “这又是何物？” 离阳心念一动，将晶石摄入掌心，端在身前细看，稍加思索，便分出一缕神意探入其中。 这才一览无余。 “原来，是亡者残念，死人回响。” 其中蕴有断断续续的画面片段，像是某人的记忆，但若是细究，便能发现，有时主人公的身份也会发生改变。 很明显，这是众多亡魂遗留下来的残念，汇聚在一起形成的事物，灵机不显，没什么价值。 其中的一些记忆可能有用，但却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探寻，分辨真假，收获也不确定，实在不值当。 是以离阳看了几眼，便将之随手丢弃，落在此间，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以我的实力，现在还不能冲击第八重天，而且，还有正事要办。” 大致游览了一番第七重天，咀心天，发现没什么值得停留的事物，他便身形一转，又穿行回六重天，云埃天。 继续飞遁，如此，再有片刻，便真正到达了阳烨的地界。 “此地最大的宗门乃是金阳宗，倒是刚好同时蕴有金火二行，应该能有所收获。” 想到这里，离阳便朝着金阳宗的位置前进，很快，就近在眼前。 不过，他却是没有立刻现身拜访，而是乔装一番，落入了一旁的凡间城池之中。 第499章 爷 “阳烨的爷就是爷，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喝，没别的。” “阳烨人做事分毫不差，说炒五下就炒五下。” “哎呀，你多炒了一下，你是临光人！” 一路走来，离阳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语，不仅如此，他所见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用鼻孔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便使得他也不得不昂起脑袋来，挺胸阔步，大摇大摆地走着，活像个公鸡。 只有这样，才能融入其中，否则的话，便会被看出是外地人。 而一旦如此，各种言语歧视、行为挑衅，便接踵而来，即便是很正常地走在大街上，也会有一群人在一旁指指点点，说着闲话，更别说是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 可以说，这里极度排外，任何外来者若是不加掩饰便进来，所留下的印象绝对不会太好。 “凡人尚且如此，修士恐怕也差不多了。” 毕竟除去那些天赋异禀，天生异象的天才，大多数修士，一开始都是凡人，所处的环境，自然会对他们的性格造成一定影响。 并且往往会伴随一生。 “这样的话，也怪不得外界对阳烨修士都是同一看法了。”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被同化都有鬼了。 离阳驻足注视片刻，目光幽幽，身形一转，便离开了这座凡间城池。 他已然学会了阳烨人的行事风格，自认为没什么破绽，也通过实践验证过，接下来，自然便是想办法进入金阳宗，进行交易了。 驾驭遁光飞行，不过片刻，便到了金阳宗的地界，说实话，这里的建筑风格，也着实亮眼。 当然，是物理意义上的亮眼，除了金色便是金色，阳光一照熠熠生辉，简直要把人眼都给闪瞎了。 若是细细感知，便能发觉这些金色，实质上是真正的黄金，而并非廉价的涂料。 虽然黄金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珍贵，其他宗门也会用其当作装饰点缀其间，以显华贵，但却无一像金阳宗这般，遍地都是金子。 就连脚下所踩的地砖，也是金镶玉的材质，宫门矗立在面前，就像是一道连绵不绝的黄金长城。 真正的寸土寸金。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离阳一现身，门口的守卫修士便趾高气昂地开口质问到，全然不在乎他气息深厚，明显是高阶修士。 这很符合阳烨人的性格。 “你没资格知晓，叫你家长老出来！” 离阳也没有客气，态度更加高傲，几乎是用下巴看人，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而正是如此表现，才让守卫修士脸色骤变，瞬间低头弯腰，躬身揖礼，脸上显露出谄媚至极的笑容。 翻脸比翻书还快，前倨而后恭。 “哎呦喂，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本地的爷。” “爷，往这儿进。” 当即便领着离阳进了待客室，好吃好喝伺候着，态度恭敬，不敢有一点怠慢。 待安置完，这人才言道：“这位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向长老汇报。” 说罢，就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便有一头戴圆帽，身着锦衣的化玄修士慢悠悠走进来，一手负于后腰间，一手撑着把玩什么事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枚玄阶丹药，蕴含灵机还十分浓郁，显然并非寻常货色。 一见面，先是吊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离阳，随即却是嗤笑一声，似是有些不屑。 摇着头问道：“你是西元，还是东固的？” 即便同为阳烨的爷，也因所居住的地理位置分高低，其中以八面最低，四方其次，中央为首。 这西元与东固，便是四方之二。 不过，离阳哪个都没选，要吹，就吹最大的。 他连头都懒得抬，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自顾自地饮茶，完全将其忽视。 晾在一旁过了许久，才弹指一挥，射出一铁元，落在桌子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倒了下去，显现出其上铭刻的文字。 中坛。 见到这两个字，朱广陵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顿时凝重了起来，毕竟这中坛可是最为显贵的地方，莫说他了，就是师尊他老人家遇到，都得乖乖喊一声爷。 不可不慎重行事。 于是乎，他便再度仔细观察起离阳来，看了一会，倒是的确觉得对方并非等闲之辈，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韵味，不管从何种角度探察，都感到莫名的心安舒泰。 这自然是先天权柄自生玄妙。 “原来是中坛的爷，失敬失敬。”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朱广陵随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恕小的冒犯了，您有些眼生，不知能否……” 只可惜，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拍桌而起，睥睨俯视，面容冷淡。 “怎么？你连中坛的爷也不认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朱广陵哪里敢接，摇了摇头，连忙辩解道：“没有没有！” “但……” “没有什么但是！爷来这里，是与你们做一笔交易的！” “你若是再废话，呵呵，后果你是知道的。” 离阳再一次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大手一挥，便于掌心凭空生出一根凤凰之羽，浓郁的火行之力，几近扭曲空间，朱广陵光是站在旁边，就觉灼痛难忍，内外交加，身心皆受罪。 他自然看出了此物的不凡，甚至于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也不必再追问对方身份了，能拿出此等至宝的，还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是以朱广陵眼睛骨碌一转，便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带您进去。”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正欲走在前头带路，临到半途，却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又扭头过来，看向离阳。 搓了搓手，有些忐忑地问道：“唉，瞧我这记性，还不知，爷您贵姓？” “李。” “原来是李儿爷，这边请，这边请。” 二人出了待客室，朱广陵便轻吹一口气，施展神通，瞬间凝塑出一华贵至极的龙辇，将离阳请了上去，便好似凡俗间的奴才伺候皇帝一般。 到了上面，自然是斟茶递水，嘘寒问暖，一刻也不停歇。 “李儿爷，您尝尝这个，可是咱金阳宗的特产！” “李儿爷，您坐得还舒服么？需不需要小的给您垫一垫？” “……”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像只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作响。 弄得离阳都有些不耐烦了，冷不丁瞅了朱广陵一眼，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500章 就是爷 “唉！李儿爷，到了！前面就是议事殿。” 于天中飞遁不过片刻，便到了一浮于天地之间的大殿前，往来遁光飞逝，云辇车驾数不胜数，显然这里是金阳宗专门与外界进行沟通与交易的场所。 朱广陵驱使着龙辇缓缓靠近，正打算停泊在一处，谁曾想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却是被人给抢了先。 只见一道虹光飞射而过，便落在了前头，他定睛一瞧，发现乃是一三头麒麟拉的车，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忍不住开口说道：“哎呀！怎么是这位爷！” “？” 注意到离阳略带不解的视线，朱广陵便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李儿爷，那位是东固有名的颜儿爷，有个斩神老子，疼得很。” “不太好惹，小的建议，还是莫要计较了。” “斩神？”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却是面不改色，即便以他现在的修为来说，的确不能与斩神大能抗衡。 但既然已经立下了人设，可不能穿帮。 是以便轻笑一声，却是反问道：“呵呵，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哪地方的？” 此言一出，朱广陵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一拍脑袋：“是了，李儿爷是中坛的爷，她东固的算个屁！”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催动身下龙辇，便直接朝三头麒麟拉的车撞了过去。 这龙辇只是朱广陵一个小小化玄的法力所化，而那颜儿爷的车驾明显是件上好的灵宝，就这样直接撞上去，只能说完全是以卵击石。 不过，离阳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心念一动，海量的先天之力便无形间灌注其中，有这一加持，龙辇就好似脱胎换骨，原本有形无神的神龙虚影竟像是被画龙点睛了一般，如同当场活了过来，发出阵阵龙嗥。 声势之浩大，顿时引起了在场不少其他修士的注意，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那三头麒麟，可怜其任劳任怨替人拉车，却是要遭受这般，在真龙威压之下，不禁瑟瑟发抖，四足战战，几欲趴在地上起不来。 至于那华贵车驾，纵使是灵宝，在如此多的先天之力倾轧下，也宝光暗淡，乃至于摇摇晃晃起来。 可想而知，内里的人会如何。 “哪个不长眼的，敢找爷的麻烦？！” 当即便有一娇声响起，随即只见一青影从车驾内飞射而出，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直取离阳首级，下手不可谓之不狠。 眼见灵宝当头，他却是避也不避，乃至于什么动作也没有，在外人看来，便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实则，并非如此。 青影临近，逐渐现出身形，乃是一灵宝飞剑，锋芒毕露，光是看上一眼，一旁的朱广陵便觉双目刺痛不已，待其靠近，更是有切肤之感。 “聒噪！” 然而，离阳只是厉声喝斥一句，这灵宝飞剑便像是遭受了猛烈冲击一般，瞬时不稳失衡，摇摇欲坠，在空中勉强飞行了片刻，最后竟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手中，任凭如何挣扎，也不得脱逃。 “李儿爷可真厉害！这剑，乃是颜儿爷最为中意的灵宝，据说是得自蓬莱仙岛，曾用它连斩数只大妖。” 见离阳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这一招，甚至还生擒下了对方的灵宝飞剑，朱广陵惊讶之余，自然赞叹不已，开始捧起哏来，拍着马屁。 而反观车驾内的颜儿爷，则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想着一剑将离阳杀了，没有料到，自己错估了对方的实力，这一剑下去，非但没有建功，反倒将灵宝拱手送人。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当即冲出车驾，凌于天中，冷眼俯视离阳，满脸不屑。 “哪来的外地土老帽？！” 颜初倩并不识得离阳，自然下意识便认为他是外地人，更何况，在这金阳宗的地界里，就没几个人敢这样对她。 “土老帽？这话是在说你自己！连爷都不认得。” 一旦被打上外地人的标签，在这阳烨可就过不下去了，有理也说不清，是以离阳神情高傲，却是反问对方。 “胡说！” 作为阳烨土生土长的爷，颜初倩何时像这样被扣上土老帽的名头过，因此听离阳这么一说，她便更加生气。 当即抬手放出一道金光，一道银光，赫然又是两件上佳灵宝。 （果然，这些修二代就是豪横，灵宝跟不要钱似的。） 离阳修炼至今，也只不过祭炼了素光真剑这一件灵宝，毕竟真性需要长久的心神温养，才能厚积薄发，一朝升华，蜕变为真灵。 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也就得其一，得其二已然算是气运加身，像颜初倩这般，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数件灵宝，品级还皆颇为不俗，乃是寻常修士难以做到的。 也唯有顶着个斩神老子，才能如此。 “只是，灵宝再多也是无用。” 此女虽是登灵，但气息不稳，显然是刚入此境，也就是一转，甚至可能连一道权柄都没掌握，可比离阳差远了。 纵使身上宝物众多，也不值一提。 见金银两道神光袭来，离阳却是硬生生用先天之力，将刚才摄入掌心的灵宝飞剑投了出去，看似是物归原主，实则其上留有印记，仍旧在他的操控之下。 于是乎，在场众人便看到了这一幕，离阳将青影掷出，见状颜初倩自然欣喜万分，然而任凭她如何施为，也无法唤回自家灵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与金银两道神光对撞。 虽同为灵宝，但亦分高下，而不幸的是，青影乃是上乘，是以这一撞击下来，金银那边完败，当场倒飞回去，又何谈伤及离阳。 而青影虽强，但毕竟以一敌二，受了这一击，也宝光暗淡，灵性有损，需要耗费不少心力与灵材去温养。 正当颜初倩心疼之余，却是惊然间发现，离阳手指一勾，原本朝她飞来的青影竟是又翻折回去，再度落到对方手中。 这下不必多说，她也意识到，离阳的修为远高于自己，再争斗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你……你等着！有种就别跑！” 见势不妙，颜初倩便打算开溜，当然，她并非是惧怕逃跑，而是回去喊人呢。 “你不能走。” 只可惜，离阳当然不可能让这小妮子得逞，届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他可受不住。 不过也不可能直接杀掉此女，这么多人看着呢，是以单单放出一道先天之力，将对方捆了起来，绑在身边。 见大名鼎鼎的颜儿爷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朱广陵不禁感叹道：“中坛的爷就是爷！” 第501章 老子 “你是中坛的？” 一听到这两个字，颜初倩的脸色骤变，随即却是有些狐疑地盯着离阳。 要说中坛的爷，她自然最熟悉不过了，毕竟老子怕她惹麻烦，特意叮嘱过，在这金阳宗的地界，有几位中坛爷是绝不能得罪的。 她分明记得，这其中没有离阳才对，不然的话，还哪里敢插队。 颜初倩是霸道，但又不是蠢。 惹了中坛爷，不仅她自己落不着好，还容易连累老子，届时在外面受完罪，回家里还要挨老子批。 没必要自找不快。 只可惜，离阳一言不发，正眼都没瞧过颜初倩一眼，似乎是不屑于回答。 实际上，只是怕言多必失而已。 朝一旁的朱广陵使了使眼色，对方便心领神会，停泊好龙辇之后，便领着离阳入了大殿。 一路上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窃窃私语，毕竟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很难不引人注意。 如今更是把颜初倩给绑在了身边，此女名头颇大，就像是一耀目明珠，吸引众人目光，齐齐投了过来，万众瞩目。 “这位爷又是哪位？怎么连颜儿爷都吃瘪了？” “听到了中坛两个字，该不会？” “原来是中坛的爷，怪不得这么豪横，颜儿爷栽的不冤。” “既然是中坛爷，我等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还是等颜儿爷的老子来。” 在离阳道出中坛二字之时，偌大个地方，竟是无一人敢上前解救颜初倩，任由他们入住雅间，由此可见，阳烨的阶级固化，已然深入人心，连修士也不能幸免。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促成了这般畸形社会。 “李儿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喊外事长老过来，他是议事殿的头头。” 好吃好喝伺候着离阳，朱广陵这才告退，前去唤来真正的话事人。 凤凰之羽极为不俗，他一个小小化玄，做不了主。 他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下离阳与颜初倩。 此女自打被先天之力束缚住，挣扎了一番，知晓自己不能脱逃，便没有白费功夫，一直静静注视着离阳，倒是省心。 不过这灼灼视线，也令离阳有些不耐，索性弹指一挥，暂时封闭了对方的五感。 这才舒服了许多。 “听说今儿来了个中坛的爷，在外面就把颜儿爷给捉住了，是你小子？” 不过片刻，便有一年轻男子提着鸟笼走了进来，斜眼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随即又看了看一旁被捆成粽子的颜初倩。 “颜儿爷好久不见了，吃了没您？” 他把鸟笼放下，大马金刀地坐在离阳对面，这样问到。 只可惜，颜初倩被离阳断了感知，听不见这话。 不过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苏郎星也不怎么在意，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没吃，都喘不上气了。” 随即转向离阳，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么，这位中坛爷，想要劳什子玩意？” 离阳仍旧沉默，大手一挥，便在桌上排出足足三根凤凰之羽，一经显现，浓郁的火行之力便扭曲空间，底下的桌子更是一触即焚，渣都不剩。 见到这一幕，原本漫不经心的苏郎星便像是被吓了一跳，顿时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尊重了许多。 “哎呦喂！要不怎么说是中坛的爷，一上手便是此等至宝！” 他探着个脑袋，仔细观察眼前的凤凰之羽，细看了一会，便忍不住伸出一个大拇指。 同时赞叹道：“好好好！上等货色！保存的也得当，就像是刚从一只活纯血凤凰身上扒下来似的。”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这些凤凰之羽都是得自寒卿卿那位始祖真凰，能不新鲜么？ 如此世间珍品，即便是苏郎星，也没见过多少，是以他眼神痴迷，直勾勾盯着，以至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 自然被离阳制止了。 苏郎星这才回过神来，知晓是自己逾越了，却是仍旧有些意犹未尽，又看了好一会，才强行将目光收回。 笑呵呵地问道：“还不知，中坛爷您想要些什么？” “是金阳果，还是银星树？” 这两种灵材都是金阳宗的特产，珍贵至极，不少修士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耗尽身家，皆是为了此物。 不过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他一个都不要。 “爷要的是金火两行纯阳之物，你这有没有？” “金火两行？纯阳之物？” 听他这么一说，苏郎星顿时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这两个词单独拿出来，都是很普遍之物，尤其是在最为靠近浑天大日，太阳之力浑厚的阳烨，无论是金火两行，还是纯阳之物，都不算珍贵。 但若是结合在一起，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宝物，便有些罕见了。 毕竟纯阳纯阳，不仅要是阳方，还得纯粹，哪怕只是掺杂了一点外物，也算不上纯阳。 而金火两行虽同属阳方，但毕竟也有所不同，贸然混杂在一起，便难以成就纯阳。 不过金阳宗毕竟乃是雄霸一方的二品宗门，家大业大，不说什么都有，宝库存量也至少远胜于其他势力。 苏郎星很快便回道：“有是有，只是，数量不多。” “还不知，中坛爷您到底想要多少？” “自然是有多少便要多少。” 寒卿卿并未给定具体数字，不过既然她给了离阳一堆凤凰之羽，那便说明需求量很大，至少一件两件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码也得十来个。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取，劳烦中坛爷您在这稍等一会。” 这么大一笔生意到手，苏郎星自然是欣喜不已，当即便点头应声，身形一转，就消失不见，显然是去宝库取灵材了。 离阳继续端坐喝茶，心想着这次交易还算顺利，原本他还有些担心金阳宗会以大欺小，亦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多少金火两行的纯阳之物可供交易。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可惜，越是怕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爷的老子来了。” 被封闭五感，本该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颜初倩突然间冒出这一句，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 而下一秒，他便感知到一股绝强的伟力无声无息间，悄然降临。 回过神来，再转头一看，便发现对坐不知何时，竟是凭空冒出来一道身影，幽深莫名，叫人揣摩不透。 目光幽幽，盯着离阳，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你个小子，居然敢装中坛爷！” 第502章 演戏 虽然被一语戳破，但离阳却仍旧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稍有露怯，便容易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是以绝不能认怂。 斩神又如何？只要在这阳烨的地界，爷就是爷！ 但见他这般，颜升泰暗地里，却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小子，别装了，这儿没外人。） （将那些凤凰之羽给我，包你满意！） 这两句话是传音说的，表面上还是一副凶恶模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出手，将离阳碾死。 （前辈所言，究竟何意？） 离阳不动声色，也传音交流起来，似乎这位斩神另有所图。 这样最好了，说实话，他还真不想和一位斩神大能作对，即便有寒卿卿当靠山，但对方毕竟被锁在大衍界内出不来，而寒家老祖又远在极西昆仑，鞭长莫及。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把凤凰之羽交出来，欺负我女儿一事，便既往不咎。） （至于你所求的纯阳之物，找苏郎星索要就是。） 合着原来是想独吞至宝，记宗门账上，这样不费一分一毫，便能得此珍品，代价全由他人承担。 心真黑啊！ 不过离阳也没有选择，反正凤凰之羽他多得是，区区三根，不值一提。 当然，也不能表露的如此轻松，引人怀疑，乃至于得寸进尺。 （这个，若是给了前辈，那家师吩咐我的委托，可就不好办了。） （没有凤凰之羽，苏道友又怎会将灵物给我。） 他故作为难，也点明自己有靠山，希望借此，能令对方忌惮几分，不敢妄动。 只是，颜升泰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呵呵，小子，就算你不愿，我也有的是方法。） （真以为挂个中坛的名头，就能为所欲为了了？） 说话间，气势骤增，压迫感瞬息而至，如山海耸立，几乎让离阳喘不过气来，斩神大能恐怖如斯。 不过，区区言语恐吓，又怎能让离阳屈服。 反倒是对方不动手，让他明悟了些许。 （若是前辈打算强抢，那我，便只好行玉石俱焚的手段了。） 既然颜升泰如此中意凤凰之羽，那么便以此反过来要挟他，只要其心中还有所忌惮，不愿直接出手，就可以继续虚与委蛇。 当然，若是对方无所畏惧，直接便要打杀离阳，那也只好祭出寒家老祖的名头了。 毕竟凤凰之羽可不是什么寻常事物，整个天罡大陆，估摸着也只有昆仑有，这一点，想来颜升泰也非常清楚。 倒不如说，恐怕正是因此，才没有一见面便出手。 而也不出离阳所料，此言一出，颜升泰顿时稍微收敛了气势，虽然表面上仍旧怒目而视，一副要把他活撕的样子。 但内里却是笑呵呵地传音道：“好小子，算你有种！” “这样好了，你仍将凤凰之羽给我，至于苏郎星那边，我替你去索要！” “怎么样？” 赌对了。 闻言，离阳不由松了口气，却也没有立刻答应，仍旧故作犹豫，陷入了沉思。 颜升泰倒也没有催促，而是大手一挥，将一旁颜初倩的束缚解开。 此女重获自由，自然连忙扑到自家老子身边，娇声娇气地告着状，全然无先前的霸道模样，时不时伸手指离阳几下，显然是打算让颜升泰好好教训他一番。 “好好好，爹这就替你出气！” 听完自家小棉袄的诉苦，颜升泰自然是笑着点了点头，当即放出漠然浩大的气势，朝离阳横压过去。 （小子，想好了没？若是没想好，便先演场戏！） 话音刚落，便有一股无形伟力倾轧而下，直逼面门。 离阳有预感，受了这一击，就算不死，也必定要伤得不轻。 他心领神会，当即不紧不慢地传音回道：“我与家师已然做了沟通，既然前辈愿意代劳，那这凤凰之羽给前辈也是无妨。” 这句话一出口，声势虽不减，但内里的玄妙已然自主隐去了不少，看起来很吓人，但实则对于离阳来说，没什么威胁。 不过，既然要演戏，就得演到底，人家都放水了，离阳也得配合才行。 他心念一动，主动调用体内气血翻涌，不禁脸色一白，吐出一泼鲜血，佯装受了内伤的样子。 只是，颜初倩对此似乎还有些不满意，继续央求着颜升泰，希望能够加大力度。 （呵，你这小妮子，还得寸进尺了！） （日后若是落在我手上，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状，离阳心中不由腹诽几句，待颜升泰将视线投过来，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前辈，这届时你可要多出点力了。） （哈哈，放心，一定一定。） 颜升泰大手一挥，离阳便运使先天权柄，将自身躯体虚化，于是乎，颜初倩便看到他双臂齐断，涓涓鲜血如泉涌，气息一下跌落，面如金纸，全无先前的嚣张，狼狈至极。 当然，这一切只是虚浮于表的假象，单纯做做样子给颜初倩看的。 实际上，离阳好端端地喝着茶呢。 “爹爹对我最好了！” 颜初倩显然非常受用，忍不住拍手叫好，又开始撒娇起来，惹得颜升泰欣慰一笑，伸手轻抚着她的脑袋，冷不丁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玉钗，其上宝光隐隐，显然也是一件灵宝。 “先拿去玩，爹爹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嗯，那爹爹，你可要狠狠揍他！” “放心好了，爹爹保证打得他连妈都不认！” 三言两语将颜初倩打发走了之后，颜升泰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淡然。 “让小友见笑了，犬女骄横跋扈，多有冒犯。” “哈哈，真性情罢了，倒不如说，在这阳烨，就该霸道一些。” “小友所言极是。” 离阳抬手一挥，将桌上的凤凰之羽推向颜升泰，对方也自然而然地收下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便是等苏郎星回来了。 见离阳一直喝茶，颜升泰也小酌了几杯，随即却是装作随口一问。 “还不知，令师尊是？” 显然，是打算试探底细了。 离阳早有预料，轻抿一口茶水，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回道：“家师居于寒梧山上，行火莲，执彩衣。” “她姓寒，单名一个彩字。” “寒老祖？！” 听到这里，颜升泰眼珠突起，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尽数吐了出来。 显然，他很是惊讶。 第503章 完成 “抱歉，抱歉，是我一时失态。” 回过神来的颜升泰伸手抹了抹嘴，有些尴尬，随即却是略带狐疑，毕竟据他所知，寒家皆是女修，没道理会收一个男弟子。 但这凤凰之羽也做不了假，其纯度前所未见，整个天罡大陆，除去昆仑那帮人形神兽，其他地方绝对找不到。 （嗨！我想这么多干嘛，拿到手就是了！） 不过他也没有细究，毕竟反正凤凰之羽已经入了他的洞天，谁也抢不走，再纠结来源，也是无用。 “原来是寒老祖的弟子，失敬失敬。”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却是没有任何实际表现，只是做做样子，虚与委蛇罢了。 当然，离阳也并不在意。 他更关心的，是接下来，对方如何从去而复返的苏郎星手中讨得纯阳之物。 并且，不费一分一毫。 “李儿爷，我回来了，您……” “唉？颜大爷您怎么也在？” 说曹操，曹操就到，下一秒，苏郎星便现身于房间内，先是兴高采烈地看着离阳，随即却又注意到一旁的颜升泰，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怎么？我就不能来你这喝一杯？” 颜升泰双手抱胸，把双脚歇在桌子上，一副嚣张至极的样子，斜眼看着苏郎星。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郎星不由头皮发麻，连忙赔笑道：“哪能啊！您大驾光临，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正好，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说罢，颜升泰便传音了几句，苏郎星听了，顿时脸色一变，有些为难，表情不太好看。 “这个……不太好？若是被宗主知道了……” 但颜升泰却是一脸无所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小友，你说是不是？” 他转向离阳，后者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这下，你总放心了？” 苏郎星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在内心纠结万分，权衡利弊，斟酌再三。 此事对于他来说，若是弄不好，便很容易招致灾祸，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也不会太好过。 毕竟，这可是赤裸裸地侵吞宗门财产，如果被宗主发现了，颜升泰自然没事，苏郎星自己可就要遭罪了。 而见他犹豫不决，颜升泰便又传音了一句，许是提及了什么，苏郎星脸上一瞬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那，就依颜大爷您所言。”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自袖洞之中飞出一道流光，稳稳落在离阳手中，宝光消去，现出真身，乃是一古色古香的铜炉，底部还燃着火。 实际上，这是一储物法宝，专门用来收纳金火之物，以免灵机外泄，亦或者沾染外间罡气，驳杂不纯。 离阳灵识一扫，便探出其内存有足足十八件纯阳之物，皆是金火两行，品阶也极为不俗，最低都是地阶上品。 虽然没有一件是天阶，但至少都满足了要求。 想来也是，天阶之物世间罕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碰见的，即便是那些凤凰之羽，也是离阳机缘巧合之下，与始祖真凰寒卿卿结缘才得来的。 就连寒家老祖寒彩，其身上的凤凰之羽，品质也没有如此上佳。 独此一份。 东西到手，离阳自然是直接收入了玄泱界内，而看到小铜炉凭空消失，苏郎星却是心痛不已。 本想着能从这笔大生意中捞些油水，没想到竟是被颜升泰截胡，自己什么好处都没落着，反倒还得小心露馅，引火上身。 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但碍于颜升泰的威势，也不敢发作，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有自己的把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那么，你我之间的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李小友，后会有期！” 见离阳收下了灵材，颜升泰便也不愿在此多待，打了声招呼，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再不见踪影。 此处，便只剩下离阳与苏郎星。 “李儿爷，您可真是害苦了我呀！” 颜升泰一走，憋屈不已的苏郎星便再也忍不住了，苦着脸埋怨到。 离阳却是轻笑一声，悄然靠近，往对方手里塞了一根凤凰之羽。 “爷知晓你不好做，这根凤凰之羽，便送给你了，或许能派上些许用场。” “唉？” 至宝骤然到手，苏郎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全然忘记了凤凰真火的厉害，无有防备意识，等到火都烧了半边身子，才回过神来，连忙施展神通压制。 最终火虽然灭了，但一半的法袍却是彻底毁坏，以至于春光外泄，令一旁的离阳不忍直视。 “有用有用！绝对有用！” “李儿爷，这回，您可算是帮了我一大忙了！” 虽然身形狼狈，但苏郎星却没有半点尴尬，反倒欣喜若狂，连忙将凤凰之羽小心收好，甚至还下意识地张望四周，似乎是怕某人再次出现抢夺。 他正愁没东西交差呢！离阳这么一弄，便有了着落，虽然只有一根，但也总比没有好。 没料到如此至宝离阳居然舍得赠送，此时苏郎星的心中，对他大为感激。 “不客气，毕竟，你是因爷受罪。” “哎呦喂，瞧您这话说的！这不都是那颜大傻弄的？您何必替他找补！” “颜大傻？” 未曾想堂堂斩神大能，居然会被人这样称呼，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而见他这般，苏郎星便笑着解释道：“李儿爷您有所不知，那颜大傻本来不过是八面的泥腿子，若不是高攀上了东固的爷，哪里能有今天！” “说来也气，当初我也竞争过，怎么那位爷没看上我，反倒被这土老帽给迷住了呢？” “真是丢了咱东固爷的脸！” 对此，离阳只是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颜升泰是什么出身一点也不重要，但斩神修为，可是实打实的。 也就如苏郎星这样的阳烨人会在背地里看不起对方，除此之外，无论放在天罡大陆何处，都会受人尊敬崇拜。 只能说，阳烨这块地不太正常，有些邪乎。 也不知到底是被下了什么咒。 “对你有用便好，交易完成，爷也该走了。” “唉，慢走啊李儿爷，不如我送送您？” “这就不必了。” “那好那好，有空常来这儿玩，别的没有，有意思的物件倒是不少。” “您要是喜欢，我给您送来几件。” 第504章 借尸还魂 寒梧山，洗练池。 漫步在充斥着火焰的世界，离阳却是一点灼热都没感受到。 他反倒觉得，有点冷，还是深入骨髓的那种。 这便让他想起一个词，叫失温症，只不过与之相反，失温是因过冷而感到灼热。 而现在，离阳的周身满是火行，但他却极为反常地感知到阵阵寒意袭来。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的确非常奇妙。 但并不是什么好事。 温度越来越高，但躯体却是愈发僵硬，以至于体内原初先天一气的流转都变得滞涩起来，这是先天之影的根本，也是力量来源。 一旦原初先天一气完全停下来，先天之影也将不复存在，原地崩散，又得麻烦本体借助先天权柄分化。 “我就说扛不住嘛，还不信。” 不过对此，离阳却是满不在乎，在他看来，不能坚持下去，反倒更好。 毕竟若是真能承受住凤凰真火，接下来，可就要被寒彩拉去与那些凰配种了，他可不好人兽这口。 是以非但没有想办法与之抗衡，反倒像是完全摆烂了一般，随波逐流，任由火行之力不断侵蚀先天之影。 直至原初先天一气彻底冻结，这具分身已然无法思考，连思维都凝固在了一瞬间。 不过好在，离阳及时收回了心神，暂时转到了本体那边。 “唉？” 只是刚一回转，先天之影却是又有了些许反应，他再度降临其上，就发现极静之后，便是极动。 正所谓物极必反。 飞速流转的原初先天一气，让离阳的思维也变得更加迅速起来，就好像他周身的时间流速加快了，而外间其他地方却是一切照常。 面前的所有事物都变得缓慢起来，以至于单凭肉眼，都能捕捉到细微的粒子，可想而知，换作灵识，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离阳很快知晓了。 他看到了世界的根源，许久未见的五行之线，以及更深处的混沌点，并且还在不断深入。 最终，离阳触碰到了一层虚无，但却又实际存在的界限。 直觉告诉他，如果能打开这玩意，或许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这么做，值得吗？ 他有些犹豫，踌躇不前，不过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当然是不了。” 继续前进可能有所收获，但也有可能牵扯到什么禁忌，而若是一直留在原地，便自然什么也没有。 对于离阳来说，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他拥有系统。 而在拒绝这一命运的馈赠之后，离阳的视野便像是拉长了一般，周围的景物瞬间飞速流逝，像是在前进，又仿若在后退。 到最后，定格在了和先前一般的画面，他仍旧浸泡在纯液之中，浓郁的火行之力遍布周身。 但却没有再肆意侵入躯体，扰乱原初先天一气的流转。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身没骗你？离小友这具分身极为特殊，区区凤凰真火，还真不算什么。” 寒彩的声音响起，虽然语气很平淡，但不知为何，落在离阳耳中，便显得有些奸计得逞的意味。 （失算了。） 他漫步从洗练池中出来，脸色僵硬，十分无奈，身上衣衫没有半点沾湿，毕竟其中满载火行。 （早知如此，刚才就选另一边了。） 只可惜，这人世间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 深呼一口气，收敛心神，平复情绪，却是勉强笑着问道：“还不知，前辈具体要我和哪位阴阳交泰？” 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如果硬要选，那三女之中，离阳最中意的自然是寒玉。 寒青较为青涩，许是尚在幼年期，而寒嫣则性格乖戾，与之相处，恐怕会麻烦不断，乃至起冲突。 唯有寒玉，虽好似高岭之花，冰山美人，外人难以亲近，但也正好，离阳也不想有过多纠缠，他只管留种便是。 只是听他这么一问，寒彩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回道：“还能是谁？自然是老身了。” “啊？！” 此言一出，离阳一下子还没缓过劲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却是仍旧一脸懵逼，茫然无措。 不是那三女也就罢了，毕竟是问天，以离阳的修为还配不上。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料到，会是寒彩自己。 这，是否有些太过荒谬了？ 离阳脸色僵硬，神情莫名，忍不住问道：“前辈所言属实？” 将他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寒彩不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先前不是说了么？整个寒家，都是由老身分化而来。” “因此想要留种，补全阳方，就必须得老身这个本源亲自上阵。” “若是换作其他分化血脉，是根本无用的。” “难道说，离小友是嫌弃老身年老色衰？” （这不废话么！） 虽然修士各个保养得当，大多都是俊男靓女，但在离阳眼中，外相只是虚浮于表，若是内心衰败，自然也等同于长者。 而寒彩不用说，更是活了万年的老东西，自上古时期便存活至今，说一句老不死的，都是抬举她了。 老登中的老登，称之为始祖老登也不为过。 这样的道侣，不要也罢。 都不是一个时代的，想交心也做不来。 但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愿，离阳也不敢表露出来，连忙赔笑道：“哪能啊！只是前辈您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我不敢高攀。” “呵呵，你们男人皆是如此，口是心非。” 只可惜，他的演技太过拙劣，寒彩可是活了万年的老怪物，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离阳是在撒谎。 “不过，这也由不得你。” 她随即却是缓步走到方池前，慢慢浸入其中，同时心念一动，便将离阳给捉了过来。 “放心，只要留种成功，之后寒家众女，便任你挑选。” “若是能惹得她们欢心，三妻四妾也不成问题。” “他人求之不得的事，落到你头上，可不要白费了老身一片苦心。” 虽然许诺了诸多好处，但事到如今，离阳还能说什么呢？ “全凭前辈安排。” 只是，在与寒彩一同踏入洗练池中之时，他却是猛然间想起一件事。 （糟了！） 刚才他恰好把毒针悄悄留在了洗练池中，本想着赶紧开溜，让寒彩一个人遭罪，现在可好，两个人都要完蛋了。 果然，下一秒，寒彩便脸色骤变，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只可惜，为时已晚。 一旁离阳看着她气息不断变换，到最后，竟是定格在了熟悉的模样。 咧开嘴朝离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干得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人。” 第505章 寒家宝库 “前辈？” 离阳不太明白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虽然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终究是不敢确定。 而见他这般反应，寒彩不禁摇头轻笑，随即却是反问道：“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还是说，你小子不想要凤凰之羽了？” 这句话一出口，离阳顿时就明白了，面前的寒彩已然不是刚才的寒彩，而寒卿卿了。 简而言之，就是被人给顶号了。 （原来那毒针是这般作用，我还以为单纯想要杀寒彩呢。） （不过，这样好像也和直接杀了对方没什么两样。） 肉身只是精神的承载，若是元神被替代了，人格自然也随之消去。 但无论如何，对于离阳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起码，他不用留种了。 “咳咳，原来是前辈您，一时没认出来，不好意思。” 说话间，离阳便撤出了洗练池，那毒针似乎是只针对寒彩一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也算是万幸了。 寒卿卿也身形一转，不仅离开了纯液，还换了一身衣服，乃是大红华服，全然没了先前寒彩的和蔼可亲，只剩下威严满满。 “话说，你小子怎么和她搞到一起了？” 她摆弄着手掌，似乎还在逐渐适应这具躯体，同时却是这样随口问到。 刚才二人相隔极近，几乎贴在了一起，如此亲密，似乎并非寻常关系。 “哦，我知道了。” 只是还未等离阳开口解释，寒卿卿便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我留给她的血脉毕竟不纯，为了开枝散叶，还分化得如此稀薄。” “已然不能涅盘重生了，便想着寻你当阳方，补全阴阳，延续寒家血脉是。” “倒是想的周到。” 在抢占躯体的同时，似乎也继承了一些记忆，亦或者说，是直接把寒彩的元神吞噬掉了。 总而言之，不必离阳多言，寒卿卿自己便知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甚至比他了解得更清楚。 “这么说，我算是打搅了你小子的美事了？” 她目光幽幽，神色莫名，看的离阳头皮发麻。 于是摇了摇头，连忙辩解道：“没有的事，我还要多谢前辈替我解围，说实话，我是不愿的。” 这便让寒卿卿有些诧异了。 “哦？她可是飞升修士，又是凤凰真体，你小子这都看不上？” 说到这里，她却又有些许明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却是我忘了，你小子连女帝分身都嫌弃，这么说来，小彩儿还真算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但寒卿卿随后却又轻笑一声：“不过，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怎么样？让你小子尝尝小彩儿的滋味？” 话音未落，她竟是自顾自地褪去衣裳来，显然所言并非只是调侃戏弄，而是真有此意。 见状，离阳自然是连忙推脱道：“唉！前辈，使不得！” 为了表明决心，他当即便施展神通，暂时封闭了视觉，连灵识也不得动用，摆出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 这才让寒卿卿停下了动作。 “你小子真是无趣至极！” 撂下这句话，她便飘身升到高台之上，挥手放出一道彩光，击在空处，像是解开了什么界限，面前显出一个混洞。 寒卿卿缓步走了进去，但临到半途，她却是转头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离阳。 “小子，你不跟过来么？这后面，可是寒家宝库。” “近万年的积累汇聚于此，还不心动？” 原本离阳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不愿跟着寒卿卿继续搞事的，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顿时有了动力。 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跟了上去，与寒卿卿一同迈入混洞之中。 周身景象瞬息变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煌煌宝光，几近要将离阳狗眼闪瞎。 他勉强睁开，眯着眼睛随意一扫，便发现到处都是灵宝以及灵材，俯拾皆是，灵机浓郁至极，近乎实质化，哪怕是单单在这里打坐冥想静修，也能事半功倍。 不过，可能没几人能够坐于宝山之中而心不乱，纵使是大自在寺的得道高僧，见到眼前这一幕，恐怕也要当场破戒。 离阳自是不用说，他已然开始一个劲地往先天之影体内塞至宝了，要不是本体不在，早就直接将这里尽数装入玄泱界了。 对于他的贪婪表现，寒卿卿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朝宝库深处走去，对身边的一切至宝，都视若无睹。 而注意到她这般举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离阳也渐渐冷静下来，既然先天之影的储量是有限的，不能全拿走，那么，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价值较低的，转而尽好的拿。 很明显，越是深入，品级就越高。 于是乎，他便将刚才一股脑装进去的至宝又尽数倒了出来，完全清空了先天之影，这才连忙跟在寒卿卿后面，一同朝着里面前进。 一路上陈列着不少顶级宝物，什么护道灵宝、天阶灵材都不值一提，那些蕴有道韵与古朴气息，明显是自上古，乃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东西，才是极品。 修仙界固然天才辈出，不断推陈出新，新法未必不如旧法，但由于劫变影响，不少绝世传承都彻底断绝，散佚过多，所以总的来说，古法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而这其中，能够经受住劫变考验，一直保存至今的，则更为玄妙。 离阳走马观花，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拿了几件对他大有裨益的至宝。 一件带有莫名加持的青铜法袍，一尊可以吐出随机丹药的小银炉，以及一片带有空间道则的金叶子。 三者分别对应防御，辅助，以及飞遁，算是基本上补全了离阳的短板。 至于灵材之类的事物，他只挑了几枚蕴有五行道则的晶石。 而伴随着二人逐渐深入，周围的宝物也越来越稀少，但品质却是愈发上佳。 直至，到达终点。 这里空荡荡的，除去身前一面镜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寒卿卿的目标，似乎就是这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她快步上前，虽然面不改色，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很是激动。 想来这镜子对其来说，一定很重要。 只可惜，离阳左看右看，也没悟出个所以然来。 “我就知道，那贱人会把这玩意放在此处。” 寒卿卿忍不住轻笑一声，似乎十分得意，她随即将手直接伸入镜中，一阵摸索，便掏出了一团莫名血肉。 不断泵动着，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脏。 第506章 仙心 端着手中的莫名事物，寒卿卿却像是在欣赏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眼中满是痴迷与渴望。 这一幕，多多少少让人感到有些诡异。 离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免生什么异变，波及自身。 只可惜，他的小动作在寒卿卿眼中，尽数显露无遗。 忍不住嗤笑一声：“小子，这玩意，可是好东西。” “它是仙人之心。” “仙心？！” 听到这个词，离阳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却是愈发古怪起来。 毕竟在他看来，这玩意血呼刺啦的，畸形不已，莫说仙心，人心都比不上，必定是妖邪之物。 看出他不太相信，寒卿卿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弹指一挥，射出一道玄光，落在掌心，便好似拂去迷尘，显露真身。 这下，离阳才算是看清了此物的真面目，说是仙心，但其实更类似于一颗透明晶石，倒是比先前顺眼多了。 只不过，所映照的，却是他自己，颇有种照镜子的荒谬感。 “外相虚浮于表，不值一提，你小子看不出，便等于没有这个悟性，没有这个机缘。” 说罢，寒卿卿便仰头张嘴，将这颗晶石一口吞下，能够很明显地看到一团白光在喉间闪过，进而滚落至腹中，消去无踪。 但之后，却是什么神异反应也没有，这便让离阳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会当场飞升呢。 不过，这似乎也在寒卿卿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惊讶。 随即转向一旁的离阳，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小子，我让你去收集的纯阳之物，拿到手了么？” 离阳自是点头回道：“前辈放心，我本体已然交易到了十八件，皆是上品。” “十八件？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够了。” “你即刻转交过来，之后，便没你什么事了。” 听到这里，离阳不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生怕又有什么新的委托要去做，没完没了。 很明显，寒卿卿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他区区一个登灵，最好还是不要沾染过多因果，以免届时难以脱身。 更何况，劫变将至，离阳还得抓紧提升自身修为呢，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其他事。 这样便最好了。 “那前辈，既然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此间的宝物离阳也拿了不少，先天之影体内已然装不下了，再留在这里，也是空守宝山干瞪眼，还不如尽早离去，以免徒生祸端。 要知道，外面可是还有一帮子人对他虎视眈眈呢，虽然有寒家当靠山，但那炎家显然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此地不宜久留。 闻言，寒卿卿不免有些惊讶：“哦？这么好的机会，你小子不多拿点？这么快就想开溜了？” 离阳清了清喉咙，正声回道：“贪多嚼不烂，知足常乐。” 他一脸风轻云淡，实则内里颇为不甘，若不是并非本体到场，说什么，也要将这里的宝物席卷一空。 就算他自己用不上，也可以转赠给自家道侣，甚至拿去激励底下弟子，充实玄泱一脉。 宝物无论如何，都是不嫌多的。 寒卿卿隐隐看出了什么，忍不住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多言。 “好，既然你小子不愿留，那便走。” “不过大衍界那边，可不能停。”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抬首看向空处，不知到底在算计什么。 离阳自然明白她意有所指，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拱手执了一礼，便顺着原路返回。 “眼不见，心为净。” 一路上经过诸多宝物，为避免受诱惑，他索性暂时封闭了自己的感知，循着心迹自行。 一直到达起始之地。 混洞并未关闭，因此离阳只需迈出一步，便离开了寒家宝库，回到了大殿之中。 不过在他穿过之后，混洞却是自行闭合了，再无任何痕迹，好似从来都未存在过。 “这下，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禁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诸多杂念暂时抛却，褪去浮尘，见得心明。 很快，离阳便再度睁开双眼，瞳目之中闪过道道精光，不再患得患失，迷茫无措。 “是时候离开此处了。” 收拾好情绪的他当即祭出刚才得来的那枚金叶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运使先天之力尽数灌入其中，其上蕴有的空间道则便顷刻降临，将先天之影完全包裹在内。 一瞬消去无形。 刹那间遁去万里，一个跃迁便出了寒梧山大阵，当然，这种护宗大阵向来是出去容易进来难，即便没有金叶子，单凭离阳自己，也能溜出去。 毕竟，既然已被允许入内，自然也可随意出去。 “这一半，就留在此处。” 到了寒梧山外，便撞见了先前被大阵强行分割下来的一部分，不过离阳想了想，却是没有将其回收，而是任由它待在此处。 当个保险。 届时若是昆仑仙山又有什么异动，他也好提前知晓。 离阳没有久留，再次催动金叶子，一瞬又没了身形，而下一次再出现，便已然完全出了昆仑仙山。 如今自寒家宝库内得了诸多至宝，区区机神秘境，便显得不值一提，他懒得去。 “似乎没人跟过来。” 待得出了昆仑，离阳回首一扫，倒是并未发现有被跟踪的迹象。 若是被炎家给逮住，可就麻烦了。 好在这金叶子被陈列在寒家宝库最深处，想来也是极为玄妙之物，不失所望，将他带出了险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或许，除了寒卿卿，可能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昆仑圣母，知晓离阳已然逃了出来。 “暂时安全了。” 回想起这一次的经历，真可谓是险象环生，若不是他刚好解读完石碑密文，探出了大衍实质，引得寒卿卿出来。 否则的话，恐怕早就被寒紫给当场斩杀，以平息众怒了。 “此女阳奉阴违，明明见了印记，当尊我为上宾，却是私底下指示那三女戏弄于我，实在可恨。” 有印记为证，就连寒彩这个寒家老祖，都对离阳很是客气，寒紫区区一个斩神，居然敢逾越，伙同他人坑害贵客，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笔，离阳算是记下了，有朝一日，必然会前来奉还。 他最后再幽幽注视了这座倒悬仙山一眼，才催动金叶子玄妙，转身离去，再不见踪影。 第507章 阴阳演算 “转箜叶，青缕衣，乌有鼎。” 借助百闻宝鉴，离阳很快便弄清了这三件至宝的名头以及来历，虽然不过只言片语，但只要上手一番，也能大致明悟其中玄妙。 至少使用起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有这三宝加身，问天已不足为惧。” 之前在大乾之战中，单凭机神兵，离阳便可斩杀海罗尔娜，虽然对方只是被强行拔高到问天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问天强者。 机神兵不过护道灵宝，还只是威能相当，实际还要稍逊几分，而如今自寒家宝库之中得来的这三件，可是古宝级别的存在，何止略胜一筹，根本就是鸟枪换炮，大为不同。 但借助外物得来的，终究并非自身之力，离阳已然开始思索着，该如何添上最后一转，晋升自身意义上的登灵，也即是其他修士的问天。 “果然，不补全阴阳，还是不太行。” 思来想去，还是惦记着凑足阴阳五行，这样今后的道路便少几分险阻，多几段坦途，裨益良多。 只是阴阳分为二，但现在离阳只剩一转未被点化，除非突破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十转境界，不然的话，怎么看也行不通。 “难！” 他隐隐有种预感，九转便是自身极限了，不止是此方天道设立的规则，要想凭空生出一转，不太可能。 是以不免有些烦闷，索性暂停冥想静修，出关逛逛散散心。 在玄泱界内兜兜转转，最终却是来到了蜮娘所在的培育室，小型辰锋母巢，便是在这里生造出来，从而升入无尽虚空，采集灵材的。 让离阳有些意外的是，莱西维尔这个小界神明，居然也在这里。 并且，似乎还和一向惜字如金的蜮娘很聊得来。 “是因为，血肉关联么？” 他不禁这样想到，似乎也有些道理。 见二人相谈甚欢，离阳就没有贸然现身打扰，反正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瞎逛而已。 在暗中静静注视了一会，便转到了海拉那边，这位人工智能，一直在借助莱卡斯河系的科技进行迭代升华。 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主人。” 刚踏入平平无奇的房间内，海拉的模拟人格便凭空显现于身前，虽只是虚影，但却看不出多少破绽。 若是没有灵识探知气机，单凭肉眼，还真分辨不出真假。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微微颔首致意：“看来，你已然有了不小的进步。” 受制于规则，海拉无法正常修炼，不过先前与一众器灵结合，倒是借此获得了蜕变的机会。 当然，所耗时间极长，以千年万年记。 但好在，作为人工智能，她又和一般的真灵不太一样，可以借助程序的演变，快速对自身进行更新。 “在莱卡斯河系内的主体，已经膨胀到了星球级别，借助大量超算子，现在，我已然可以对宇宙结构进行演算了。” “也就是说，我已经触碰到了界与界之间的障壁，如果能够打破的话……” 海拉一本正经地诉说着，但离阳却是摇了摇头。 “还不够，理论只是依据，你需要的，是完全超出世界的力量。” “但这，是不可能出现在里面的。” 想要颠覆界与界之间的隔阂，就必须拥有无穷的伟力，但在规则限制下，是不可能做到的。 毕竟，存在于其中，便依托于此，受制于其。 就好像登灵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问天，除非像离阳这般，有外力，也就是系统的引入。 他的话，让海拉明白了这一点。 “那么，只要主人您降临的话……” 只可惜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已然超脱，再打破界限，也是无益。” “既然已经进化到了极限，那便趁早收回来。”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果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心中便隐隐有些许明悟。 以至于，生出一个念头来。 “我明白了，请主人您尽管吩咐。” 机器与人的最大区别，就是服从，这是天生的本能，是写在它们底层源代码里的。 是以对于离阳拒绝帮助自己，海拉没有半点怨言，单单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能够在莱卡斯河系内制造出阴阳双体系统，将一切对于宇宙结构的演算暂时停下，转到那边去。” “这个系统内部，应当包括任何具有阴阳性质的事物，并不断进行迭代。” “直至，完全合并。” 当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无论是修仙，格物，还是魔法，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 天罡大陆上没有计算机，但海拉可以在莱卡斯河系进行数据重整，借此，推演出离阳想要的结果。 既然只剩下一转，无法再添，那便想办法，将阴阳合而为一。 “阴阳双体系统？” 听完这些，海拉陷入了沉默，她的瞳目之中，有无数0与1在飞逝，显然正在进行大量运算，以此来初步建立模型，评估结构塑成可能性。 “已经开始建造了，大概需要二十个星天。” 这是莱卡斯河系的计时单位，换算成天罡大陆，便是大概五十三天左右。 不过，云埃界与天罡大陆之间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这里一日，那边便是一年。 于是乎，下一秒，海拉便宣告道：“完成了，正在开始演算。” 伴随着她一声令下，庞大的星体结构开始转动，无数事物被投放于其中，在弦的作用下，逐渐形成了天文尺度的正负两极。 就像是黑洞与白洞。 截然相反的性质对冲，掀起了一场席卷半个天区的强核风暴，以至于引来了齐子昂的注意。 “离道友，这又是在做什么？” 离阳及时下场，气息外泄，登灵八转的强横威压，令对方不由呼吸一窒。 却是淡然一笑：“不过是借齐道友宝地演法罢了，放心，你我先前的约定，我仍旧记得。” 说话间，他左手一抖，便从乌有鼎内吐出一粒丹药，算齐子昂好运，居然是枚地阶上品的烬霜丹。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已然不算什么，他弹指一挥，便将丹药送到了对方手上。 大棒加大枣，双管齐下，齐子昂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朝离阳打了声招呼，便自行离去。 此地，便又只剩他一人。 身后的阴阳双体系统缓缓运转，好似两轮浑天大日交相辉映。 第508章 新世代 “我宣布，新虹国，于今日起，正式成立了！” 战争，结束了。 意味着新篇章的开启。 历经整整十三年，总算是把奇西人赶出了大虹的土地，这其中的牺牲与流血不计其数，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好在，最终换来的，是一个不错的前景。 “就在这里停下，你们先守在外边。” 已到中年的长孙启渐渐发福，但常年的军旅生涯，又令他多了几分一丝不苟，下了命令，让随行而来的警备员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推开车门，抬首一望，熟悉的字眼便映入眼帘。 食味居。 这里，是他与祖宗相遇的地方，也是命运的转折点，如果当初没有带着阿兰机缘巧合躲进了此处，便达不到如今这般成就。 时势造英雄，便是如此。 长孙启深呼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番脑内纷乱的思绪，这才迈入店中。 正值午间，内里的客人不少，基本上视线之内的位置都被人给占了，坐的满满当当。 不过，他来这里，也并非是为了吃饭。 “这位客人，外面都坐满了，只剩雅间了，不好意思。” 见长孙启进屋，当即便有一年轻小二迎了上来，笑呵呵地说着。 “那好，便带我去雅间。” “好嘞！您跟我来！” 在小二的带领下，长孙启跟着上了二楼，挑了一处位于角落之中的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您要点什么？我们家驴肉是一绝，这个时候自酿的桂花酒也新鲜。” 小二端着菜单上来了，长孙启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笑道：“我只要一盘虹豆，一壶黄酒。” 闻言，小二先是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却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 “好嘞，马上给您送来。” 他转身离去，很快便将这两样事物送了过来。 长孙启用筷子夹着炸好的虹豆，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浑浊发黄的酒液还带着热气，显然是刚温好的。 这样的酒，最有劲了。 不过，他随即却是又给对坐倒了一杯，并且没有立刻畅饮亦或者小酌，似乎正在等待某人。 墙上的老式钟表滴答滴答响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杯中的黄酒也渐渐变凉，这时候再下口，可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但长孙启却是浑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吃着炸虹豆。 直到，有一戴着圆帽眼镜，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推门而入，坐在了对面。 他才开口打了声招呼：“祖宗，好久不见。” 没错，来者正是长孙明。 “怎么，你小子飞黄腾达了，回来找你祖宗我炫耀？” 长孙明摘下帽子放在一边，端起酒杯便是仰头一饮，也不管已经冷了。 注意到他未有丝毫变化的容颜，长孙启的眼神当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羡慕。 对方似乎已然实现了人类梦寐以求的长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一丝衰老，在其脸上，看不到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 “哪里，我只不过是当了个陆军司令罢了，祖宗您当初，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又怎么比得上？” “呵呵。” 长孙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大虹，可要比朕那时繁荣昌盛多了。” “放在那时候，市井小民怎舍得拿油来炸这玩意。” 过去的大虹虽说算是国泰民安，但也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富饶，平民穿得起绸缎，吃得起牛羊，住得起大宅。 这在那个时代，是很难想象的。 并且一路走来日新月异，长孙明也意识到，未来恐怕会越变越好，没准届时，连个普通人，过得都比他这个曾经的皇帝要舒坦。 名为科技的事物，虽然不像仙师大人的神通那般厉害，但也足以让他大开眼界了。 感慨了一会，长孙明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不过这次却是没有抬首痛饮，而是埋头小酌。 “那么，你小子来找我，又有何事？” “我想见见仙师大人，有些事，想问问他。” “关于新虹国的未来。” 听到这三个字，长孙明顿时陷入了沉默，毕竟他原本只是想复兴自己的大虹王朝，但现在看来，自家后辈，似乎不愿继承所谓的皇位。 甚至于，对其感到厌恶，视作充满压迫的封建。 推崇现在的新虹国。 他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无奈苦笑道：“仙师大人很早就与我断开联系了，这我帮不了你。” “再者说，你们不是已经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吗？” 话虽如此，但长孙启还是想听听离阳的看法，毕竟对方可是传说中的仙人，是在破除了一切迷信之后，唯一剩下的奇迹。 他甚至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提及离阳，什么仙人之类的字眼，在这个时代，就像是笑话一般滑稽。 （不能见面吗？也罢。） 但既然长孙明无法联系到对方，那这事便算了。 “他说的没错。” 只是，正当长孙启失落之余，离阳的声音却是突然间响起，转头一看，便发现不知何时，竟是已然坐在了一旁。 并且看样子，似乎在此久候多时了。 “我将他俩从那个时代带过来，已然算是违背天理了。” “之后就该靠你们自己了。” 新虹国的建立，世代转折点的出现，让一直飘忽不定的穿梭门，真正稳定了下来。 这也意味着，离阳可以动身前往下一世代了。 他来这里，是想把长孙明带走的，对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代，若是留下来，只会成为不可控的变数。 一位长生者的存在，本就容易对周围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更何况，长孙明和艾莉薇娜这两人，与此方模拟天地，还有莫大的关系。 “仙师大人！” 见离阳出现，长孙启刚想站起身恭敬揖礼，却是被一股无形力量遏制，不得动弹。 “入乡随俗，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离阳泰然自若地入座，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就像是老友重逢，欢聚一场。 见状，长孙启也隐隐意识到，恐怕分别的日子，便在今天了。 “我敬您一杯。” 于是他捧起酒杯，朝离阳敬酒，仰头一口喝干。 长孙明也欲有样学样，却是被离阳伸手给制止了。 “该走了，再待下去，产生的蝴蝶效应可就大了。” 他愣了愣，随即便点了点头，跟随着离阳，一同消失不见。 雅间内，便又只剩长孙启一人，孤独酌酒。 第509章 祖宗显灵 流水线，飞机拉，三班倒，越干越后悔。 忙碌了一整天的长孙然骑着共享单车，昏昏沉沉地回到了逼仄又简陋的出租屋内。 不是他不想住宿舍，而是有些神经衰弱，实在受不了大通铺的吵闹。 “狗日的，又断电了！” 掏出钥匙打开门，按了按一旁的按钮，想象之中的光亮却是没有如期而至，屋内仍旧一片漆黑，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长孙然这才意识到，又断电了。 不是他没交电费，而是这房子年龄比他还大，内部线路早就老化了，隔三岔五便会出问题，房东也懒得请人来修。 毕竟，这里的房租一月只要三百，长孙然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拎包入住。 “便宜没有好货啊。” 他忍不住吐槽一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凭借这唯一的光源，开始洗漱。 之后，便是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享受着一天之中，唯一的安宁了。 “哥哥今天来的好晚呀，是不是不想小白酱了？” 碎裂的屏幕上跳动着花里胡哨的图像，映照出长孙然一脸猪哥笑容。 他正在看一个熟悉的擦边女主播跳宅舞，据说，只要给这些女主播上个舰长，就能线下交流，一亲芳泽。 “要不要冲呢？” 他一时陷入了纠结，毕竟上舰可不便宜，相当于他半个月的工资呢。 长孙然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打工，衣食住行都非常节省，攒下来的钱都转给远在老家的爸妈了，就连现在手上这部手机，也好久没换了，还是大学买的。 他向来不舍得花钱，但常年积压下来的性欲，又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 “直接干！” “您尾号1212的大虹银行卡在多墨直播平台进行了一笔交易……” 伴随着提示音响起，银行卡上的余额骤减，而在直播间内，则有一艘虚幻的轮船升起。 “哎呀！感谢长孙家三十二代后人哥哥送的舰长，哥哥想要看小白酱跳什么舞呢？” 虽然花钱的时候很心疼，但看着屏幕中的丽人对自己掇乖弄俏，一股莫大的虚荣满足感便涌上心头。 就感觉，比冲了一发还要爽。 “嘿嘿，那就给我跳个最近很流行的波浪舞。” “哎呀！哥哥真坏！”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身体却是很顺从地跳起舞，舞姿不算娴熟，甚至乏善可陈，但又有谁来这里是单纯为了看跳舞的？ 白花花的大腿，和不经意间外泄的春光，才是关键。 长孙然看着看着，小腹处便有一团无名邪火涌上来，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去抽几张纸跑厕所发泄一番。 只是，那样的话，就不能继续看手机，而是要直接睡觉了。 在流水线待了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下班回来，仅有的一点娱乐时间，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不过好在，这时后台传来的消息提醒，刚好转移了长孙然的注意力。 呆萌小白酱：哥哥你好，感谢你的上舰，欢迎加舰长群哦，里面有很多好看的东西，还有有趣活动可以参与呢！ “来了来了！” 将群号复制下来，打开了聊天软件，长孙然兴冲冲地加了进去，并注明自己的身份。 很快，审核便通过了，他来到群里，完全无视了欢迎词，直接转到了群文件那边，开始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在这里有很多清凉照片，比直播间的尺度大多了。 长孙然自然将其全部下载到了手机里，虽然耗费了不少珍贵的流量，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真正加入聊天。 呆萌小白酱全体成员：最近小白酱会去云都呢，哥哥们可以一起来玩哦！ 附赠是一张泳装照，能露的都露了，长孙然看得是唇焦口燥，直呼受不了。 “云都吗？离这里倒挺近。” 云都算是新虹国最现代化的都市之一了，据说那里比当前他所在的乌城还繁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要是站在云都大厦上，随便捡块砖头扔下去，都能砸死几个百万富翁。 长孙然也很想去见见世面，奈何一直没空，但现在，他不得不去了。 于是当即给组长打了个电话，说是要请三天假。 自然被臭骂了一顿，毕竟都这么晚了，还打扰人家。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答应了长孙然的请求，当然，代价是直到下个月，都没有休假的权利了。 “反正放假了也是待在这里睡觉，还不如出去玩一玩。” 他这样安慰自己，把火车票买好，又看了一会直播，等到手机快没电了，才打算睡觉。 只是长孙然长这么大，也没到过几个地方，老家，大学，乌城，在这三处转来转去，连飞机都没坐过。 是以一想到明天就要去云都，心中不免激动万分，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算了，先收拾一下行李。” 最后索性又下了床，打算先做些准备，毕竟这里离火车站还不近，十点的车，可能要八点出发才行。 衣物，鞋子，证件等等，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内，稍加思索，却是又塞了几个面包。 车站的食物那么贵，当然要自带一些，以免路上突然饿了，忍痛花冤枉钱。 只可惜停电了，不然的话，他还能烧一壶水，等到天亮便刚好凉了，装进矿泉水瓶里带过去。 “这是？” 然而，就在整理物件的时候，长孙然却是从一堆衣服里提溜出一块泛黄的吊坠，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皱着眉头，勉强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东西是爷爷临走前留给自己的。 说是什么传家宝。 “可这，也不像是什么值钱东西啊？” 年代太过久远，表面都包浆了，他实在是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没准，只是一件地摊货，仿制品罢了。 长孙然伸手便欲要把这垃圾玩意给丢了，但临到半途想了想，还是算了。 起码是爷爷留给自己的，收起来当个纪念也不错。 “唉？！” 只是正当他想要将这吊坠放进行李箱夹层之中时，其表面却是突然间冒出些许光晕，并且越来越强。 到最后，竟是完全照亮了漆黑一片的出租屋，纤毫毕露，没有一道阴影。 长孙然高抬手臂挡在额头，眯着眼睛，勉强看到这强光之中，隐隐有五道身影显现， 见到这一幕，他自然是惊讶万分，脑海之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祖宗显灵了！” 第510章 认祖归宗 “你是说，你是我太太太太爷爷？大虹第三代皇帝？” 狭小的出租屋内，二人大眼瞪小眼，长孙然看着一身土气打扮的长孙明，一脸难以置信。 祖宗显灵只是较为夸张的描述，但他却是没想到，居然真的冒出祖宗来了。 这自然让他惊讶万分。 “你等等，我先查查。” 长孙然当即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大虹第三代皇帝，很快，一张画像便跳了出来。 和对方一对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有九成相似。 而这，便已然足够了，毕竟画像并非照片，古人也并非写实派。 不过，仅仅是样貌差不多，也不能说明什么，整容的多了去了。 他还是不太信。 长孙明并不在意这些，他反倒是皱着眉头，趁机观察了一番四周。 怎么感觉，一代不如一代呢？ 长孙启虽不如他，但好歹也坐到了司令一位，有前人荫庇，怎么如今这一后人，却是住起破烂小屋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沦落成这样了？” “我记得，你之前的小启，可是陆军司令来着。” “小启？陆军司令？” 然而，对于这两个词，长孙然都是一脸懵逼，他家三代贫农，哪里会有什么陆军司令。 要是有这么大的官，他还会在电子厂打工？早就开豪车泡妹子去了。 看出他一概不知，长孙明便更加疑惑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离阳。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离阳便笑着回道：“现在又过去了一百多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当初踏入穿梭门的时候，不也没有料到，强盛至极的大虹会被奇西入侵么？” 时代总是在发展，更何况是引入了新兴思想，这一世代的模拟天地，已然和离阳前世差不多了，智能手机普及，他才得以接入互联网，利用载体的超算核心，完成解析。 涅盘重生的新虹国，已然渐渐追上了进行工业革命的奇西，甚至于，隐隐有超越的趋势。 这便使得对面变得不太安分起来，边境小摩擦不断。 或许，新的战争又会到来。 念及此处，离阳便看向长孙然，抬手给对方打了一针。 “你明天要去云都对？我们会跟你一起去。”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会带着离阳一行人，找到艾莉薇娜的后代。 感受到脖子间一阵刺痛，像是被蚊子咬了，长孙然刚想伸手抓痒，听到离阳这话，不免有些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云都？” “不得对仙师大人无礼！” 长孙明上来便是一巴掌，直接把长孙然的头拍了下去，缩着脑袋，一脸无辜。 他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些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 不过，若是联想起对方自称大虹第三代皇帝，那么这就说得通了。 长孙然也只能选择顺从，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说起人多，除去离阳和长孙明这两个大男人外，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妹子，艾莉薇娜。 长孙然定睛一看，便发现对方漂亮至极，什么呆萌小白酱都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人家身上独有的气质，可是那些庸脂俗粉怎么也比不上的。 察觉到他猥琐的目光，艾莉薇娜却是冷哼一声，散发出独属于女王的威严，自然令长孙然不由心悸，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竟是下意识缩到了长孙明的背后。 见状，长孙明不禁摇了摇头，一副有些看不下去的样子。 太丢人了。 “一起去也行，但车票你们得自己买。” 太孝顺了，连几十块的车票钱也不愿替自家祖宗付，年底祭祖的时候，可别觍着脸求祖宗保佑。 不过离阳却是淡然一笑：“放心好了，不必你来。” “你现在，不如先看看手机。” “手机？” 听到这话，长孙然有些不解，但他还是顺从地掏出了手机。 而就是这么定睛一看，便当场愣住了。 原本还剩20的电突然间充满了不说，还没解锁的屏幕上，竟是弹出一行消息，一字一句地看过去，大脑一片空白。 “您尾号1212的大虹银行卡接收到了一笔转账，余额……” 个十百千万，原本只有几千块钱的卡里，竟是突然间多了足足八千万的存款，数字太长，令长孙然有些头晕目眩。 他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以至于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胳膊，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唉？怎么一点都不痛？” “把你手拿开！没大没小的！”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恍惚之间，竟是掐到了身前的长孙明，老祖宗很失望，这小子没个正形也就罢了，居然连他都不尊重，真是无药可救。 但长孙然却浑不在意，在意识到银行卡内的存款是真的之后，他欣喜之余，却是猛然间抬起头看向离阳。 “仙师大人！请受我一拜！” 竟是当场滑跪过去，就差磕头了。 能随随便便就转来八千万，对于长孙然来说，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了。 是以他这一声仙师大人，叫得心甘情愿，抑扬顿挫，五体投地。 “唉！让仙师大人看笑话了，我这后人，着实不争气。” 长孙明一脸无语，自己说了一大堆都不管用，离阳给点阿堵物，长孙然便认祖归宗了，真是荒谬。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起码承认离阳的身份了。 “呵呵，先起来，这不算什么。” “日后，还有更多。” 即便不动用海拉，单凭这具智械载体，都能够肆意穿行于互联网之中，金钱不过是一个数字，可以随意修改。 别说是八千万，就是八亿，他也能给长孙然弄出来。 “多谢仙师大人！” 一听到还有更多，长孙然便愈发兴奋，光是有了这八千万，他就基本上可以在新虹国横着走了，再多的话，以他贫瘠的认知，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他反正是明白了，只要跟着离阳，保准没错。 在这个社会，有钱就是大爷。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必了，就按你先前的安排。” 如果贸然改变时间线的话，可能就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阻碍离阳的计划。 在他看来，这一世代的转折点也很明了，仍旧是战争。 并且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全面战争，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第511章 不可知的未来 火车上人挤人，混杂着各种气味，嘈杂吵闹，长孙然突然有些后悔，既然有那么多钱，自己应该坐飞机才对。 不过他随即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离阳，想着对方或许不会答应。 离阳当然不会贸然改变时间点，这关乎下一世代的穿梭门，因此一切，都得按照长孙然先前的计划行事。 “也就是说，你小子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不远万里跑过去？” 在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长孙明不禁脸色一沉，没有料到自家后代居然如此不堪，沉溺于美色，却不想着正常交往，而是依托钱财争取。 这跟去青楼潇洒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那些青楼女子给了钱还真能上手，而这些女主播，就呵呵了。 这小子让他在死对头面前出尽了洋相，不认也罢！ 而听长孙明这么一说，长孙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确过于冲动，想得太美了。 就算自己去了云都，见到了呆萌小白酱，身无分文，又怎能在一众舰长之中脱颖而出，夺得人家欢心？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卡里可是有八千万，一定能拿下对方。 想到这里，长孙然便打开手机，进入直播间，又给呆萌小白酱刷了好几个火箭，尽显暴发户心态。 事到如今，他还惦记着女主播，可见脑子已经完全被老二操控了。 性压抑了。 离阳也并不在意这些，对他而言，只要能找到艾莉薇娜的后代，进而设立转折点，就够了。 他坐在一旁，表面上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心神早就转回到了本体那边，借助海拉以及刚建成的阴阳双体系统，进行演算。 只是，过了片刻，一位面容姣好，气质优雅的长发女子，却是坐在了他对面。 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却是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了中间的桌上，亮起一个醒目的交友二维码。 见到这一幕，他不禁有些无语。 “你们这接触手段，也太没新意了。” 声音在安小彤的耳边响起，就好像坐在她旁边，贴着身子说话一样，令她顿时心中一惊。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离阳说话，因为在她眼中，对方嘴巴根本就没动。 （难道是腹语术？） 心中满是疑惑不解，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下意识地借助微型耳麦，与总部建立了联系。 （十二，我是十三，已经到达指定地点，目标对象就在我对面。） （他好像，已经发现我了。） 此言一出，总部顿时陷入了沉寂。 “我就说不该让小彤这个新人去嘛！她还年轻，不太成熟。” “她不去，难道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去？” “初次和这位传说中的仙人接触，肯定要留个好印象。” “那现在咋办？” “……” “既然已经暴露了，就不要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 （很好，冷静，十三，既然他没有恶意，你就直接坦白身份。） （这，我明白了。） 没有料到总部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以往的任务，若是稍有差错，便会直接收回所有人员，直接放弃，等待下一次机会。 但虽然有些不解，安小彤最终还是选择履行士兵的天职，服从命令。 “咳咳，被您发现了，不好意思。” 她随即收回了手机，从怀中掏出一张证件，递给了离阳。 只不过，离阳看也没看一眼，借助互联网，他早就洞悉了安小彤背后的一切，对方的保密措施在他眼中不堪一击。 是一个，名叫历史异常研究小组的部门。 主攻的便是各种发生在历史上的怪事，就比如大虹第三代皇帝与奇西女王同一时间的神秘失踪，虹军在与奇西人抗争时期接收到的未知物资等等。 简而言之，基本上就是奔着离阳这位仙人来的，毕竟他的身影遍布两国历史，每当有大事发生，背后总有他的影子，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那么，你们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通往永生的科技？世界的本源？还是一己私利？” 听他这么一说，安小彤愣了愣，随即又公式化地向上层汇报。 （十二，我是十三，咱们要选哪个？） （……） “谁负责给安小彤培训的？” “报告长官，是安少将！” “他人呢？” “去奇西执行任务了！” “这帮混账！迟早要把这几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世家给清算。” 总之，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以后，总部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十三，先别在意这些，问问他，对于新虹国的看法如何。） （还有，想办法搞清楚他这次回归，又想干什么。） （十三明白。） “可以问一下您对新虹国的看法吗？” 闻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居然这么直球吗？他本以为，还要虚与委蛇好一会，才愿意暴露出真正的目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徒费口舌，浪费时间。 “看法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相比于奇西，更适应这里的文化氛围。” 大虹和前世，以及天罡大陆都差不多，并不是说这是最好的，单纯是离阳习惯罢了。 “文化氛围？比如说新年之类的？” “差不多。” （十二，我是十三，他好像很喜欢过节，要不要提议新增几个法定节假日？或者延长假期？） （……） 虽然对安小彤借机想要偷懒的行为，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总部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 就算无法控制住这位仙人，只要不让对方被奇西所掌握，就够了。 （这不是重点，十三，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 安小彤恍然大悟，随即便笑着问道：“要是方便的话，您能否透露一下，这次回归的目的吗？” 这下不仅是总部了，就连当事人离阳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毕竟哪有这么直接的？ 不过他也浑不在意，淡淡回道：“自然是为了前往下一世代。” 至于怎么才能穿梭未来，肯定是不会告诉对面的，毕竟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利益，甚至有可能，让离阳成为两国，乃至此界生灵的敌人。 当然，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算什么，但若是因此打乱了他的计划，便有些麻烦了。 “下一世代？您的意思是？” “不可知的未来，我一直在历史长河之中不断前进，寻觅你们的可能性。” 第512章 订婚 “前方到站，云都站，请要下车的乘客……” 列车到站，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安小彤仍旧不断抛出一个个问题，离阳也不厌其烦，一一回答。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还不如逗逗这些人类之中的高层。 “冒昧问一下，您来云都是为了什么？” “喏，这小子，他给一女主播上舰了，打算来云都线下交流。” 离阳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长孙然，对方有所察觉，转头一看，便发现了安小彤的存在。 “咳咳，这位美女你好，我是长孙家……” 只可惜，还未等他自我介绍完，安小彤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看起手机来。 （十三，对方的资料，已经上传到你的手机里了。） 安小彤其实认得长孙然，倒不如说，整个部门都对他们长孙家了如指掌，毕竟仙人的传说，就是从其口中代代相传下来的。 而事实上，历史异常研究小组一直在监视着长孙然，正因如此，才这么快就发现了离阳的存在。 虽然互联网上的痕迹可以抹除，但现实的座位却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当然，离阳之所以这么正大光明，也是为了引出这帮人。 只能说，互有算计。 （呆萌小白酱，多墨主播，真名纪可，凉苏人士……） （与多人保持不正当性关系，其中年龄最大55……） 看到这里，安小彤已经皱起眉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擦边女主播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恶心，长孙然居然为了这种女人不远万里跑来云都，真是被老二控制了大脑。 安小彤心中满是鄙夷，表面上却仍旧带着微笑。 “您和长孙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直跟随着他们？” “是因为，他们曾经帮过您吗？” 新虹国古代一直都有报恩的说法，比如狐狸、蛇妖之类的，是以安小彤下意识地认为离阳也是如此。 那么，对方究竟是什么化形呢？猫还是狗？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离阳总感觉是一些非常失礼的东西。 他摇摇头，淡然回道：“并不是我跟随他们，而是有些事，必须要他们来做。” “是寻找传说中的仙门吗？” “是，也不是。” 离阳这番话让安小彤半懂不懂，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不过很快，微型耳麦那边传来的总部命令，便将她唤醒。 （目标对象正在脱离视野范围，跟上他！） 安小彤这才抬头一看，发现面前早已没了离阳一行人的踪影，不远处，只剩下一辆出租车的尾灯。 对方居然撂下自己，先走一步了。 意识到这一点，安小彤顿时有些生气，连忙联系提前到达了附近的同事，开车载着她跟了上去。 “仙师大人，那个女人好像跟上来了。” 出租车内，坐在后座的艾莉薇娜转头看了背后一眼，便发现了有辆黑色小轿车跟在后面。 “不必去管她。” 离阳仍旧专注于阴阳演算，闭目养神。 “我说，你们该不会惹了什么人？”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透过后视镜，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背后有辆车在跟着自己，便忍不住笑着这样说了一句，调侃意味十足。 无人回话，这便让他显得有些尴尬，好在能说出这样话的，也是外向开朗之人，吹个口哨，打开车载电台放首爱听的歌，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豪顿大酒店。” 这里便是呆萌小白酱邀请舰长聚会的场所，四星酒店，勉强算高端。 一行人下了出租车，安小彤也刚好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您真的要住这里吗？我们可以为您安排更好的。” “不必了。” 离阳得确保一切没有出差错，时间点不被扰乱才行，不然的话，通往下一世代的穿梭门，可就要推迟具现化了。 浪费时间。 长孙家三十二代后人：我已经到了，接下来去哪？图片。 呆萌小白酱：哥哥好快，去前台直接说生日会就可以啦！ 接收到信息以后，长孙然便自顾自地走进了酒店，离阳也缓步迈入，其他人紧随其后。 来到前台，长孙然报上了生日会的名头，服务员便心领神会，却是先要求他支付入场费。 对于曾经的长孙然来说，这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现在，毛毛雨罢了。 潇洒把卡一刷，便上了楼。 “客人您好，你们，也是来参加纪小姐的生日会吗？” 服务员将目光转向离阳一行人，笑着这样问到。 “没错！” 还未等离阳开口，一旁的安小彤便连忙凑了上来，替他们支付了入场费。 反正是部门经费，不花白不花。 对此，离阳也并不在意，这点小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众人上了电梯，没过一会，便到了生日会所在的十一楼。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大家都穿的很得体，再不济，也起码打理了一番，唯独长孙然昨晚熬夜，眼中满是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廉价货色，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他对此倒是不自觉，一见到面前桌子上摆了不少甜品，便两眼放光，当即连吃带拿，胡吃海喝起来。 早饭还没吃呢。 见他这般，作为祖宗的长孙明就更加无语了，也懒得去管对方。 在长孙明眼中，这小子已经被除去长孙家了。 离阳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但安小彤却是不知从哪端来一只大榴莲，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您要不要？可好吃了。” 离阳脸色古怪，忍不住提醒一声：“这玩意气味很不好，你还是拿到房间里吃。” 已经有很多人因为榴莲的气味皱眉，乃至于一脸不爽地看向罪魁祸首安小彤，没准再过一会，就要把她给赶出去了。 “唉？但我觉得还行啊？” 安小彤似乎不觉得榴莲的气味难闻，也怪不得，她会喜欢吃这玩意了。 好在，很快便有其他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非常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生日会，现在有一个惊喜要告诉大家。” “那就是我和卓邈已经订婚了！十月二十二日，就是我们的婚礼，希望大家能够来捧场！”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脸色骤变，这算什么事？ 至于长孙然，呃，他还在用勺子挖冰淇淋吃，好像完全没听到。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513章 齐全 “奶奶的，这婊子把我们当猴耍呢！” 来参加此次生日会的大多都是直播间的舰长，本想着这次线下交流能够一亲芳泽，没有料到，最终等到的居然会是这样的噩耗。 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成了别人的新娘，大庭广众之下恩恩爱爱，完全不把台下众人放在眼里。 那之前刷的火箭飞机都去哪了？成了聘礼？做了他人嫁衣？ 真是岂有此理！ “纪可！你什么意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当即便有一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怒目而视，发表自己的异议，质问对方。 对此，纪可一脸无辜，而她身旁的那个被称为卓邈的男人，眼中则满是不屑。 “什么意思？可儿和我结婚还需要你们同意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未曾想他居然会如此嚣张，年轻男子怒气上头，竟是快步走上前去，抬手便是一拳打向对方。 只可惜，这卓邈似乎是个练家子，稍稍一偏头，便躲开了这一拳，随后闪电般还了一击，打在腰间，令年轻男子不禁痛哼一声，身子顿时蜷缩，就像是煮熟的大虾一般。 “我家邈邈是黑带三段呢，可要小心哦！” 未婚夫公然打人，纪可非但没有阻止，反倒笑着亲了对方一口，以作奖励，这更是让底下的人寒了心。 有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臭骂几句，往地上啐了一口，便愤愤离去，至少这一次的经历，让他们受到了教训，以后或许就不会上当了。 但更多人则是气不过，见年轻男子败下阵来，也不敢贸然上前，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其他人带头冲锋，不免有些失望，却也舍不得离去，装作不相干的样子，埋头吃了起来。 至于长孙然，呃，他正在抢安小彤的榴莲吃，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骚动过后，走了不少人，但留在此处的终究还是大多数，毕竟上来之前，可是付了一笔不少入场费的，什么都不吃就走，也太亏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心理安慰了。 但卓邈似乎仍旧有些不爽，自己的老婆，岂容得下他人觊觎。 这是雄性的天性，从基因里遗传下来的生物本能。 “可儿，要不我喊保安来，把这些人都赶走，只留下你我的朋友。” 闻言，纪可却是笑了笑：“怎么？你吃醋了？” 卓邈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怎么会，他们还没资格让我吃醋。” “只是看着碍眼罢了。” “呵呵，你不觉得，在他们面前占有我，更刺激吗？” 说这话的时候，纪可已经把身子完全贴了上来，幽幽体香撩人，只叫卓邈血脉偾张，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那，那好，就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 勉强移开了视线，装作一脸淡然，实则内心已被情欲充满，小腹生起一团邪火。 纪可有所察觉，媚笑一声，便摇晃着身子朝卫生间走去，临行前，还给对方使了使眼色。 卓邈自然心领神会，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便急忙跟了上去。 “仙师大人，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见二人消失，长孙明便这样问到。 “不必了，我们只需要跟着这小子就可以。” 离阳摇头轻笑，指了指还在胡吃海喝的长孙然。 听闻此言，长孙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着所指看向对方，脸色不免有些古怪。 （这小子，吃了这么多，大胃王吗？） 从上楼到现在就吃个不停，就算没吃早饭，也不至于这么饿？ 而下一秒，长孙然便脸色一变，动作当即顿住，额头冷汗直冒。 他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鼓胀伴随着腹痛，难受至极。 “糟了！吃坏肚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当即也不顾面前的美食了，就连手上咬了一半的榴莲也直接甩手一扔，丢到了餐桌上，急急忙忙便奔向了卫生间。 “跟上。” 见状，离阳一行人便一同跟了上去，而此时的安小彤，则浑然不知，埋头啃着榴莲。 到了男厕所，长孙然直奔最角落的那间，这位置最安静，最有安全感，拉屎也更畅快。 不过，似乎有人已然捷足先登了。 “什么声音？” 隔间的门被关上了，但内里却是传来咕叽咕叽的水声，像是水管坏了。 更奇怪的是，在长孙然靠近的时候，这道声音却是又突然停了下来，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了，既然这里不行，那便换其他地方。 总之，赶紧排遗，不然就要拉裤子里了。 随便找了个空位，快步走了进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裤子一脱，屁股一坐，噼里啪啦，一泻千里，怎一个舒爽了得。 “啊！” 动静有点大，似乎把隔壁人给吓到了，这便让长孙然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怎么对方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女的？ 是错觉吗？ 他皱着眉头，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屁眼的再一次大力喷射，让他忘却了这一切。 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拉！ “这小子吃了啥？拉屎咋这么臭？” 离阳一行人并没有进卫生间，而是在外面等着，毕竟里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却是没想到，长孙然一进去，下一秒，便有一股浓郁的恶臭味传出，令长孙明与艾莉薇娜捂住了鼻子。 “呕！” 甚至于，没过一会，便有一男一女干呕着从里面跑了出来，正是消失不见的纪可与卓邈。 从纪可嘴角残留的可疑弯曲毛发可以看出，他们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可惜，被长孙然这么一弄，顿时没心情了。 二人心虚，撞见众人，也不敢多问，直接就跑了。 只是，接下来却是还有一穿着风衣，戴着口罩和帽子，总之穿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内里走出来，目光游离，不敢与人对视，走路姿势也有些别扭，一瘸一拐的，行迹十分可疑。 离阳有所察觉，却没有去追对方，而是当即便走了进去。 他的目光掠过一众隔间，最终落在了长孙然隔壁。 长孙明心领神会，上前把虚掩的门打开，便赫然发现，马桶之中，静静躺着一浑身发紫的婴儿，脐带还尚未剪断，不哭也不闹，奄奄一息。 “终于，找到你了。” 第514章 绝望 “小云，坚持住，等出了秘境，我就有办法救你！” 百炼中部，一处刚出世的遗迹内，一道遁光自天中飞逝而去，背后还跟着数道，显然是在被人追杀。 “霄哥哥，不必管我，他们是为我而来，你一个人逃！” 怀中的佳人气息奄奄，俏脸煞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却是眼神坚决地伸出手臂，想要推开长霄。 只可惜，她已然受了重伤，元气大损，体内法力流转停滞，施展不了任何神通，又并非天生神力的体修，因此无论怎么挣扎，也逃脱不得。 对方，不愿抛弃她。 这固然很令人感动，但重云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到时候两个人都难以幸免于难。 还不如将自己留下，争取一线生机。 她已是彻底的累赘了。 “相信我！我父亲是无上大能，这些修士在他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虽然长霄这样说，但在重云眼中，对方一个纳气散修，又能有什么靠山呢？ 要知道，她可是九丘狐族的后人，这次也是族内登灵大能派人来袭杀她，为的便是自娘那里传下来的半块窍玉。 此物是狐族至宝，能够点化灵智，大幅缩短妖兽化形所需的时间，不仅是狐族，就连大荒其他妖族，也对其虎视眈眈。 简而言之，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力量不足，势力不强者若是贸然持有，便等同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原本为了避免暴露，重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但现在，也到了该坦白一切的时候了。 她想救长霄。 于是心念一动，便暂时解除了遮掩法门，头上冒出了狐耳，腰间也突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妖族的特征，显露无遗。 虽说人族对于狐族的态度还算暧昧，但毕竟仍旧是妖族，贸然在人族修士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往往是危险至极的。 若是不小心碰上那些魔怔人，譬如赤霄山弟子，自然难逃一劫，即便遇到正常人，也容易被卖去凝脂府，下场不言而喻。 重云虽相信长霄不会这样对自己，但也怕知晓她是妖族之后，便心生厌恶，有了隔阂，就再难弥补。 但现在，如果能这样，反倒更好。 不过，对方好像没什么反应，亦或者说，是在忙于逃命，没空管这些。 逼得重云主动开口提醒道：“霄哥哥，你看，我其实是妖族！” 此言一出，长霄这才注意对方身上浓郁的妖气，以及狐耳与尾巴，但他眼中没有半点嫌弃，反倒，有几分惊喜？ “我，可以摸摸吗？” “唉？！” 对方没有因此而厌恶自己，固然值得高兴，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长霄的反应令重云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可以……” 然而，对方刚要上手之时，却是突然间有一道流光袭来，锋芒毕露，逼得长霄不得不身形一转，勉强避开了这一击。 但同时，也耗去了本就不多的法力，遁速骤减。 显然，他的情况也不太好。 “被我等追杀，你俩居然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看来，是不把我们盐州五凶放在眼里。” 追杀二人的五名修士皆是纳气境，本想着猫捉老鼠，戏弄对方一番，没想到却是唐突被喂了一把狗粮，真是岂有此理。 是以也不打算再留手了，当即掐弄法诀，便直逼了上来，不管长霄如何施为，也摆脱不得。 见势不妙，他便咬牙祭出一件银铃样式的法宝，推手一摇，无形音波扩散，席卷四周。 “这小子怎么还有法宝？！” 见长霄居然又掏出一件法宝，五人不免有些无语，这一路追杀过来，要不是对方频频借助法宝之威，早就被他们给生擒了。 “莫不是得了这秘境的机缘？！” 恐怕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不然，一介散修，何德何能身家如此雄厚。 “正好，到时候你我五人把机缘给分了。” “至于这小子，就直接杀掉，记得斩草除根，免得日后招来什么麻烦。” 无形音波瞬息而至，声势浩大，一般纳气修士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但五人却面不改色，齐声喝了一声，周身玄光飞舞，竟是硬生生将音波给倒逼回去，若不是长霄反应及时，恐怕便要被自家法宝给伤到了。 “呵呵，法宝虽多，但终究只是外物，我等心有灵犀，岂会怕你。” 他们五人并非泛泛之辈，乃是五胞胎，天生心意相通，所修炼的法门也是分属五行，极为契合之法，是以施展神通起来，要远超五倍威能，更是玄妙至极。 即便是碰上元丹修士，也能过过几招，不至于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对付长霄与重云这二人，自然轻而易举。 只是待余波渐渐消去，面前却是早已没了二人的踪影，显然是早就开溜了。 “这小子，跑得倒是挺快。” “不过，也是无用之举。” 重云身上留有印记，除非长霄将她扔下，不然的话，无论如何也是摆脱不了追兵的。 五人当即驾驭遁光，又追了上去。 “该死！” 见他们又跟了上来，长霄不禁眉头紧皱，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自己或者重云身上，可能留有什么痕迹，否则，不至于三番五次都甩不掉对方。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也并非关键。 秘境的出口，近在咫尺。 长霄心念一动，便燃烧了自身精血，遁速再添几分，瞬息间跨越百里，伴随着一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穿过了某种未知界限，冲出了秘境。 他这才祭出界晶，打算向离阳求援，之前在秘境之中，被规则隔绝，无法发动。 “什么？！” 只是刚一拿出来，手中的界晶却是突然间自己升起，飘向远处。 最终，稳稳落在了他人手中。 “哦？化玄修士的界晶？你小子，来头倒是不小。” “不过，遇上本座，算你倒霉。” 身影煌煌，让人不敢直视，气息高深莫测，不寒而栗，光是随口说几句话，长霄便感到有一股巨力压身，难以动弹。 而当对方的幽幽目光无意间投过来，他更是呼吸一窒，心肺沉重，连拼了老命想要抬头看看究竟是谁也做不到。 甚至于，身子佝偻，膝盖逐渐弯曲，眼看，就要彻底跪在地上，永无翻身之地。 怀中的重云一脸绝望，因为她知晓，来者正是族内的登灵大能。 “完蛋了……是我害了你，霄哥哥。” 第515章 爹来 “这小子真滑溜，跑得这么快，要是被我抓住了，一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在长霄带着重云冲出秘境之时，跟在背后的盐州五凶自然也一同破开了界限，来到外界。 只是，正当他们想着届时生擒了长霄，该如何炮制对方之时，却是被陡然显现的威压倾轧，当即跪倒在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这帮废物，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隆隆声响铺天盖地，震得人心神摇颤，抖似筛糠。 五人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背后的主子亲自到场了，并且显然，对他们迟迟没有拿下窍玉很不满意。 不禁亡魂直冒，冷汗涔涔，打湿了后背。 “大人息怒，是这小子运气好得了秘境机缘，才能三番五次从我等手中逃脱，否则的话，早就将窍玉拱手上奉给您了！” “是啊是啊！若是没有这回事，早就把这对狗男女给杀了！” 五人纷纷辩解，你一言我一语，只求能得宽恕，苟活于世。 只可惜，这些话语落在重九耳中，只觉得有些吵闹。 “聒噪！” 他冷哼一声，无形伟力瞬间扩散开来，席卷四周，那五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碾成了齑粉，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彻底灰飞烟灭，再无转世投胎可能。 随手捏死了这几只蝼蚁之后，重九再转向那二人，却是突然间发现，在他的威压下，过了这么久，长霄居然仍旧没有彻底跪下去。 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呵呵，心性倒是不屈不挠。” “不过，也只是无谓挣扎罢了！” 说话间，他又加重了几分威势，压力好似排山倒海，以至于四周的大地都下陷了几分，沉出了一圈沟壑，与附近地势走向不一致，显得极为突兀。 只是，在这其中的长霄却是依然没有下跪的迹象，反倒是身板有逐渐挺直的趋势，屹立不倒。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而事实上，作为当事人的长霄自己，也有些懵逼。 明明刚才他还难以与之抗衡，在对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极大，不是单凭意志就能克服的。 但怎么现在，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 （莫非？） 他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 “你，算个什么东西？！” 漠然浩大的声音在四方回响，经久不散，长霄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心中一喜。 是那个人来了！ 而反观重九，则顿时脸色一沉，只因他居然寻不得声音的来源，对方的境界，恐怕要高于他。 难道说，是其他妖王？ “故弄玄虚！” 虽然内心有些顾忌，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依然保持着登灵大能的威严，当即祭出一枚明珠样式的法宝，瞬息间光芒万丈，好似旭日初升，照得此间一片通明。 煌煌之中，有一道身影陡然显现，正是离阳。 见他露面，重九便稍稍放下心来，既然自己随手施为就能破开对方伪装，那就说明，二人之间的差距不算太大。 幸许，只是其精于隐觅一道罢了。 殊不知，离阳只是不屑于继续隐藏下去罢了，他一眼便看出，这重九不过登灵六转。 虽说也算高阶修士，但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随手便可捏死的货色，又何须多此一举。 “爹！” 见得离阳现身，长霄连忙凑了过来，心甘情愿喊了一声父亲，毕竟这次，对方可是救了自己和云儿的命。 离阳微微颔首，笑道：“乖仔，你先站一边去，这里有爹替你摆平。” “是！” 得了这般回应，长霄当即抱着重云，便打算退至一边，替其疗伤，但就在此时，一道血色玄光却是瞬息而至，直取他怀中佳人。 这一击来得突然，以至于长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打中重云面门，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好在，离阳及时出手了。 只见先天之力后发先至，轻而易举便将血色玄光化解，这才幸免于难。 真是千钧一发。 离阳面色阴沉，斜眼看着重九，厉声质问道：“你耳聋吗？没听到他刚才喊我什么？！” 对此，重九却是面不改色，他沉声道：“既然此子是道友后代，我便不计较他先前的冒犯。” “但此女窃走了我族中至宝，绝不可能放过她！” “这是我狐族内事，道友身为人族，又何必多管闲事。” “若是不明事理，便休怪我无情！” 话音刚落，便撕开伪装，显现狐族真身，妖气浓郁，有九条虚影在身后浮动，很明显，是最为高贵的九尾狐。 重九虽不知离阳实力究竟如何，但此间毕竟是人族的地盘，是以不想与之争斗，若是能各退一步，便是极好。 但如果真要厮杀，他也浑然不惧。 “哦？此话当真？” 闻言，离阳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长霄，确切的说，是对方怀中的重云。 这小狐狸也心领神会，当即便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半块窍玉，本就是我娘留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狐族至宝！” “满口胡言！” 见离阳有意帮助对方，重九也不打算继续虚与委蛇了，那半块窍玉，他势在必得！ 当即运使功法，施展神通，瞳目一睁，天色大变，隐隐约约有几团狐火围绕，莫名虚影投下幽幽目光，所及生灵无不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狐族擅长魅术，无论男女，不分种族，这一招乃是重九本命神通，又是权柄之力，不可小觑。 只可惜，像这种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可能对其他修士作用显着，但放在离阳身上，便收效甚微。 即便没有系统护持，单凭他半步金带境的元神，也足以豁免影响。 “剑来！” 素光真剑瞬息而发，裹挟先天权柄，暗合阴阳五行，明明剑道极为不堪，剑招也不算高明，但在重九眼中，不管他如何施为，也避不开这一击。 既然如此，便只有硬接了。 “重峦图录！” 望着袭来的煌煌剑光，重九冷哼一声，当即唤出自家灵宝，乃是一卷书画，其上蕴有一方天地，自上古遗留下来，历经劫变洗礼，十分不凡。 只是，不知为何，即便已然出了全力，他心中却仍旧警兆横生，灵觉不宁，仿若大祸临头。 第516章 双管齐下 一剑下去，天地改色，乾坤斗转，物换星移，霎那间无形波动扩散而去，席卷四周，乃至于撼动此处秘境规则。 这一瞬间，不知有多少尚在其中历练的修士被直接排斥出去，一脸懵逼。 可见，其威能浩大至极。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面前早就没了重九的身影，发散灵识一扫，也寻不得对方的气息。 “死了？” 离阳喃喃自语，但随后却有所察觉，猛然间抬首望向一空处。 那里，有些许遗留痕迹，是空间法则的韵味。 “不对，让他给逃了。” 没有系统奖励到账，便证明对方还活着，不过受了这一击，恐怕也不太好过，最起码元气大伤，需要长久休养才能完全恢复。 境界越高越怕死，到了登灵层次，多半都有一些压箱底的招数，一击制胜可以，但要想随手灭之，便不太可能。 “算了，反正也只是小喽啰而已。” 不过，离阳也并不在意没有杀死对方，通过阴阳演算，他已然隐隐触摸到了问天的门槛，像重九这样的登灵，便不值一提。 “还是先看看那小子，似乎还带了个儿媳妇回来。” 他的视线转到长霄那边，此时，对方正在为奄奄一息的重云灌注灵力，进行疗伤。 不过，看样子不太妙。 “云儿，你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在长霄的努力下，重云原本苍白的脸已然逐渐染上一层血色，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娇躯一颤，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他怀中。 “霄哥哥，我……我快不行了……” 重云隐隐感知到，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或许便是重九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想必是对方眼看不敌离阳，便本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干脆发动了后手，想要让重云这个载体烟消云散，届时其内寄宿的窍玉，自然也随之一同崩解，什么也不剩。 真是阴险至极。 “没事的，有我爹在，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见怀中佳人气息不稳，长霄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当即掏出一枚丹药，便打算直接塞进对方口中，也不管有没有用。 只是，这时有一只手自旁边伸出，拦住了他。 正是离阳。 “让我来。” 此言一出，长霄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收回了丹药，抬首看着离阳，眼中满是期盼与恳求。 见状，离阳便伸手轻抚他头顶，笑着安慰道：“放心好了，既然你喊我一声爹，这未来的儿媳妇，我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说罢，他转头看向重云，灵识一扫，不禁眉头一皱。 此女像是中了什么恶毒诅咒，肉身倒是没多大问题，但内里的魂灵却是有彻底瓦解的迹象，正在急速崩溃，若不是有一至宝相护，早就魂飞魄散了。 好在，还有一线生机。 “先离开这里，去玄泱界。” 说罢，便伸手划出一道虚窗，通往云埃富集之地。 听到这话，长霄顿时面露喜色，毕竟在他看来，离阳既然这样说，就代表有办法救重云。 是以他捣蒜般点了点头，当即抱起已然陷入昏迷，不省人事的重云，跟在离阳背后，一同回到了玄泱界。 重归故乡，长霄却是没有半分感慨，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拯救重云。 “把她给我。” 于是在离阳发话之后，长霄立马便将怀中的重云拱手奉上，看着其被离阳玄光一卷，逐渐升上高天。 云天之中，离阳端坐其间，重云横躺在他面前，生死未卜。 “起！” 他当即唤出先天五行权柄，施展神通，凭借强大的元神，开始试图弥合此女破碎不堪的魂灵。 没过一会，五彩斑斓的玄光便流转天穹，遮蔽了一切，任凭长霄怎么发散灵识，也无法窥破。 毕竟他不过纳气，纵使体质特殊，天赋异禀，又怎可能看穿离阳的手段。 这下连大致情况都无法探知，虽然很是担心，但也知晓分寸，不敢打扰离阳，只得待在底下焦急等待。 此时的长霄心中满是忐忑，坐立不安，心思游离至天外，万般祈祷起来，以至于莱西维尔与蜮娘走到他旁边都没发觉。 “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直至莱西维尔这样问到，长霄才猛然间回过神来，见到对方，却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避而远之。 没办法，当初留下的心理阴影太为深刻了，即便是在遇到重云之后，也没有改善多少。 “与你无关。”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懒得和这怪人计较，是以单单冷冷回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 对此，莱西维尔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求对方回答。 不过，一旁的蜮娘却是说道：“救人。” 她乃是契约灵宠，与离阳心神相合，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 听到这话，莱西维尔自是恍然大悟，随即却是笑道：“看来，所救之人，与你关系匪浅。” “让我猜猜，莫非是道侣？” “是又如何？” 见被他给说中了，长霄也不再隐瞒，反正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袒露出来也无妨。 虽然碍于先前一事，与对方生有芥蒂，但既然离阳愿意让莱西维尔留在这里，便算是半个自己人。 得了当事人的肯定，莱西维尔却也没有多问，单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处，又重归寂静。 再有片刻，也许是一刹那，总之不知过了多久，离阳的身形却是陡然落在众人身前。 见他出现，长霄顿时眼前一亮，当即凑了上去，连忙问道：“爹，云儿她，怎么样了？” 离阳笑了笑，却是回道：“情况不太妙，她的魂灵四分五裂，濒临破灭。” 但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有一法可解，只是需要你小子配合一下。” “只要能救云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你跟我来。” 话音刚落，离阳抬手一挥，便卷起长霄，一同升入天中，落在重云身边。 此时的她状态有些特殊，躯体好似玻璃一般，布满极为明显的裂纹，并且还在不断缓缓蔓延，想来等到遍及全身，便是烟消玉殒，彻底没救了。 “我用至法暂时将她定在了此处，接下来，你们二人需心神相合，阴阳化一。” “切忌乱了心思，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界与界之间的规则不同，因此即便在莱卡斯河系建立了阴阳双体系统，开始阴阳演算，离阳还是得于天罡大陆之上，再进行相应的实验。 长霄和重云二人，便是绝佳的对象。 第517章 命石 “该死的人族修士！” 大荒，狐族领地，一道虚窗骤然显现，一只黑不溜秋的狐狸从其内跃出，在半空旋身，稳稳落在地上，体态优雅，狐目幽幽。 只可惜，被烧焦的半边尾巴，令其略带一丝狼狈，破坏了整体美感。 此妖，正是从离阳先天一剑下逃脱的重九，虽然借助神通幸免于难，但即便只是被剑气波及，先天之力也顷刻侵入体内，元气大损。 乃至于，九尾去其一，这可是狐族本源的象征，需要长久休养才能重新长回来，不可谓之轻伤。 而这也说明，离阳的修为，恐怕远超重九的想象。 单凭他一妖，根本无法力敌。 窍玉没补全，自己反倒受了重伤，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重九的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他缓步踏入一平平无奇的蒲团之中，身子蜷缩，便打算休眠疗伤。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乌鸦却是突然间落在了附近的老树之上，鲜红的眼眸盯着重九，十分诡异。 他顿时有所察觉，不免心中一惊，因为这代表着，当今大荒妖帝正在召见他。 “是准备应对劫变吗？” 万年劫变将至，天罡大陆之上的所有生灵都在劫难逃，妖族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相比于势力错综复杂，分为正邪散三方的人族来说，妖族虽然也有多个族群，但却拥有一共主，那便是大荒妖帝。 对方拥有最为纯正的始祖血脉，乃是所有妖兽的根源，并且修为高绝，当称首位，自然无妖敢忤逆，尽皆服从。 重九不过一登灵，当然不敢抗命，是以当即打消了休养的念头，施展神通遮掩身体异样，稍稍打理了一番自身，便跟在了乌鸦背后，一同飞射入天穹之中。 遁行片刻，重九便感知到周身有不少其他妖族，并且目的地相同，皆是妖族祖庭。 “如此看来，应当是为了商讨那件事了。” 应对劫变的方法有很多种，而这其中，可行性最高的，便只有效仿上古时期，断绝灵机，乘鲲鹏升入虚界暂避风头了。 只是，鲲鹏虽大，但要想破开界限，就必须舍弃一部分妖族，否则只会全军覆没。 谁都不想成为弃子。 念及此处，重九的脸色便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他当然也不想被丢在这里等死，是以计划着将合二为一的窍玉献给祖庭，以换取一张船票，奈何被离阳坏了好事。 真是可恨！ “哟！这不是重老弟吗？近日过得可还算好？” 而就在重九思索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之时，耳边却是突然间传来这样一句话，令他不得不暂时中断了思绪，将注意力转回现世。 定睛一看，便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缓缓显现，从轮廓上来看，肥胖至极，活像个圆球。 待其展露出真面目，重九不禁脸色一沉，眼中流露出些许厌恶。 “原来是月道友，别来无恙。” “我最近，当然很是舒坦。” 虽然对此人心生嫌恶，但表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敷衍地打着招呼。 “哦？是吗？可重老弟你这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月福生笑眯眯的，但配上他满脸横肉的丑陋容貌，便显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令人看着不太舒服。 重九更是几近作呕，他身为狐族，向来爱美，光是与这样的丑角站在一起，都觉得被玷污了气息。 “不过是修法出了些岔子罢了，月道友可还有其他事？” 他不想和对方多有纠葛，是以摆明了一副直接送客的模样。 只可惜，月福生没有这个自觉。 “修法伤了自己本源，我还是头一回见着，重老弟你可要小心些。” “若是实在不懂的话，可以来……” 不过，还未等他说完，重九便甩了个脸色，直接飞遁走了。 根本不给面子。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月福生目光幽幽，神色莫名。 他喃喃自语道：“这小狐狸，身上怎么有月相气息？” “难道，是我看错了？” 原地驻足沉思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也运起身法，朝着妖族祖庭前进。 祖庭建在大荒墓冢之中，这里埋藏了历代妖帝，妖气浓郁，几近侵袭天地，将灵机扭转，其他种族若是贸然踏入此处，待久了，便容易丧失心智，成为傀儡。 唯有妖族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并且还会感到极为舒适。 到了地方，已然有不少人在，重九放眼一扫，便捕捉到了自家同族，也落了下去。 “是小九啊，来，坐这边。” 他一现身，自然被其他狐族注意到，一位问天境的老狐狸指了指一旁的蒲团，示意坐这里。 重九点了点头，便入座其中，静观其变。 “九哥哥，你这尾巴怎么了？” 坐在他下位的白狐有些好奇，便这样问到。 重九本不想回答这个有些为难的问题，但见对方乃是同胞妹妹，不愿冷落了此女。 稍加思索，这才无奈回道：“被一无礼人族修士给伤到了，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当场魂飞魄散。” 这话要是被离阳给听到了，一定会大骂他不要脸。 但重十闻言，却十分惊讶，连忙追问道：“能伤到九哥哥的，一定也是登灵？” “这么说，九哥哥是斩杀了一位人族登灵？” 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去弥补，是以重九不得不点头承认。 得了他的肯定，重十羡慕不已，忍不住赞叹道：“九哥哥真厉害！要是小十碰上了，只能逃跑。” 她不过化玄，并且停留在三重境已然许久，或许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成就登灵了，自然很是尊崇重九。 对此，重九也只是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笑而不语。 在对方眼中，可能登灵已是通天人物了，但重九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说问天了，光是刚才遇见的离阳，哪怕同为登灵，之间的差距也犹如鸿沟。 人家不过随手一剑，便能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这其中的苦，又与何人诉说呢？ “诸位。” 隆隆声音回响天穹，祖庭之上，一道莫名虚影缓缓显现，气息深不可测，叫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当今妖帝，无歧了。 他一发声，底下的妖族瞬间安静下来，齐齐抬首注视着，静待差遣，尽显王者风范。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自然是为了鲲鹏一事。” “破开界限需要诸多珍贵灵材，而这其中，命石最为欠缺。” “命石？！” 听到这两个字，重九顿时心中一惊，只因这命石，需要完整生灵献祭。 这也就意味着，战争即将到来了。 第518章 风暴 “近期我们的邻居，诺顿轨区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星系风暴，规模之大，据星体研究所观测，有可能会波及这里。” “因此为了安全着想，请各位帝国居民尽量减少外出，注意灾害警报，并囤积一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受风暴影响，航班已经推迟，暂时无法进行星际旅行……” 看着光幕上的新闻播报，奥莲娜脸色不太好，她的贸易生意是依托超空间跃迁的，但如今却莫名其妙来了一场星系风暴，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资金一旦周转不过来，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若是持续久了，高利率的贷款便会摧毁她的一切。 （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妈妈？这是不是说，我不能去元旅行了？” 怀中女儿的问询打断了奥莲娜的思绪，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在对上这小丫头天真无邪的环状瞳孔时，一切烦恼便暂时烟消云散。 她笑着回道：“恐怕是的，我的宝贝，不过，咱们可以去附近的原生结社逛逛。” “据说，那里有新的原生结晶诞生。” 但莫伊显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撅着嘴巴，满脸写着不高兴。 对此，奥莲娜也无计可施，在这种情况下，带女儿出去已然算是冒险了，售票程序已彻底关闭，想要乘坐飞船去往其他星球，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无奈，莫伊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会，随即却是点了点头。 “那好，就去看奇怪的蓝石头。” “不能这么没礼貌哦，那是原生结晶，是我们族群的起源。” 莫伊的年纪还小，不能理解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所以需要奥莲娜不断纠正，在潜移默化之中，便会逐渐明白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 在莫伊眼中，蓝石头和原生结晶没什么不同，都是指同一种东西，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出去玩耍。 对于一向活泼好动的她来说，一天不出去吸收射线，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别这么着急，等妈妈先准备一会。” 奥莲娜伸手刮了刮莫伊的鼻子，便笑着站起身来，去换衣服了。 她是原生结社的成员，自然要穿对应的制服过去，不然的话，外人是不被允许接触密文的。 至于莫伊，年纪还小，并且，将来也肯定会成为结社的一员，因此倒也无需在意。 “走。” 穿戴好绿星石长袍之后，奥莲娜这才带着莫伊出了家门，一同乘上了悬浮飞梭，沿着预设好的空轨，朝着目的地前进。 “路上的人真少。” 大概是因为新闻播报的影响，今天路上明显少了很多人，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漫天飞梭的。 这便让奥莲娜不禁有些忧虑，或许，自己和女儿也应该听从星体研究所专家的建议，乖乖待在家里，不要贸然外出。 只是，在看到莫伊漂亮如晨星的眼睛时，奥莲娜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不能出尔反尔，让小丫头伤心。 再者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抬首看了看青绿色的天空，和往常一样宁静。 “这位女士，由于星系风暴影响，不宜外出，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外送服务。” 空轨上的人工智能检测到了二女的存在，发出了这样的提醒，但奥莲娜没有理会。 （到了结社就安全了。） 她暗自这样想着，却是下意识地按下按钮，加快了飞梭行进的速度，以至于到达了空轨限制点。 至于莫伊，她此时此刻正沉浸在吸收射线的幸福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 “据星体研究所观测，星系风暴的强度有所增加，预计将在一星天后达到最高峰值。” 这时路旁的广告牌上，居然也开始放送新闻了，看来这场星系风暴的确非同凡响，引起了上面大人物的注意。 “一星天吗？那还早。” 只是，听到这些，奥莲娜却是忍不住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她还以为马上就要全面爆发呢，看来只是自己多虑了，杞人忧天而已。 “不过，还是快点到结社。”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以至于无法和莫伊一样，尽情享受射线照耀带来的满足感。 奥莲娜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到达原生结社，只有这样，她才能停止无穷的内耗，彻底安静下来，与女儿一起共度亲子间的宝贵时光。 但现实，往往出人意料。 哔！ 是灾害警报响起的蜂鸣声，突然冒出来，吓了奥莲娜一跳。 她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而很快，便有东西回答了她。 是建立在天环之中，能够向整颗星球投射全息影像的衍射器，一般用来宣告像星球总督换人这样的大事，除此之外，便很少动用。 这也就意味着，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请各位帝国居民注意，我是星体研究所所长莱恩，就在刚才，于诺顿轨区肆虐的星系风暴突然间膨胀了数倍。” “风暴规模扩大，已经开始威胁轨区之外的星系，就比如我们。” “所以接下来，希望各位能好好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外出，否则……” 然而，还未等莱恩说完，遍布整个天穹的全息影像竟是陡然撕裂，连带着声音也断断续续，并且混入了极为明显的杂音，显得整体听上去不太清楚。 甚至于，到最后彻底消失了，天空又重归自然的青绿色。 这下，即便是傻子，也会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快点快点！” 奥莲娜将飞梭的限制器解除，转为手动操控，强行脱离了空轨，只有这样，才能以更高速度行驶。 当然，这样做也势必会带来极大的危险性，但现在，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事实上，不只是她，其他尚在路上的人，也开始疯狂向四周逃窜，寻找建筑物进行避难。 只可惜，为时已晚。 当衍射器被干扰之时，就意味着星系风暴的余波已经降临星球，开始影响外层空间。 而其扩张的速度，是以光年为计量单位的。 一瞬间，无形波动扩散开来，席卷四方，陆地倾覆，海洋翻卷，在太空之中，能够明显看到，整颗星球都像石子投入湖面一般，掀起阵阵涟漪。 天灾已至，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第519章 阴果阳实 一瞬间，有千百颗星球的地表被清洗，其上的生灵自然一并湮灭，被打散为纯粹的原子。 既有生命的消逝，也让此界蕴有的冥数骤减了一分。 察觉到这一点，齐子昂不禁眉头一皱。 “离道友，你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其实并无多少怪罪之意，毕竟也只是损失了一点而已。 更何况，齐子昂也不敢当面问责，离阳现在的修为，可要远超于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就莫要逞强。 “放心，该有的赔偿，我会给齐道友的。” 离阳随口回了一句，大部分心神仍旧着重于阴阳演算那边，有长霄与重云作为实验体，他已然隐隐触摸到了那道关隘。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离道友说笑了，我并非此意，只是不忍看那些无辜小界生灵遭受这无妄之灾。” “那好，待会我施展神通，将他们尽数复活便是，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刚才所说的赔偿可就……” “唉！离道友你就当我没说！” 一分冥数是绝然比不上地阶丹药的，齐子昂当即便改口，宁愿要赔偿，也不想离阳将那些小界生灵复活。 对此，离阳也只是笑而不语。 他心中自有决断，齐子昂无法干扰。 或许是不愿见气氛凝固下来，齐子昂随即大手一挥，斟出两杯酒，摆在二人之间。 他小酌一杯，便开口问道：“还不知，离道友究竟在演化什么至上妙法？动静居然如此之大？” “当然，若是不方便回答，那就怪我多嘴了。” 离阳轻抿一口杯子酒水，淡淡回道：“不过阴阳之变罢了，顺带，救治一下儿媳妇。” “儿媳妇？” 听到这三个字，齐子昂先是一愣，随即才回过神来，眼珠骨碌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却是笑眯眯地追问道：“还不知你家少爷年龄几何，修为怎样，我有一小女……” 说了一大堆，显然，是准备当媒人牵红线了。 这便让离阳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咳咳，却是要让齐道友失望了，那小子喜好异族。” “这次带回来的，也是只小狐狸。” “狐妖？！” 此言一出，齐子昂顿时脸色一变，稍加思索，才讪笑一声。 “那，还是算了。” 若是别家的修士也就罢了，可要让他后代屈居一妖族之下，就算小女愿意，齐子昂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 好歹，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宗门修士。 话题就此中断，之后齐子昂也没再说些什么，或许也是看出离阳心思不在此处，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离阳也自得清静，专心于阴阳演算。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间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身边早就没了齐子昂的身影，许是自顾自地回到天罡大陆之上了。 离阳也并不在意对方，借由本体之力，他的视线得以越过星天，辐及整个莱卡斯河系。 此时此刻，在每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都尽数纳入他眼底，显露无遗。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刚才被阴阳双体风暴侵袭的轨区，那里的星球已然彻底凋零，地表光秃秃的，再无一活物，只剩下大片裸露的岩层，以及尚未凝固的岩浆。 俨然一片末日景象。 “归！” 但，离阳只需心念一动，四方上下就好似陷入了时间倒流，纯粹的原子违反基本物理定律，再次凝聚起来，无中生有。 乃至于，在一片死寂之中，焕发新生。 倒塌的废墟重建，跌落的飞鸟升入天空，自由翱翔，逃窜的动物复活，尚且保留着刚才的记忆，有些不知所措。 奥莲娜也不例外。 “我……我死了吗？” 她下意识地低头打量着自身，却发现仍旧坐在飞梭之上，而宝贝女儿莫伊依然好端端地躺在怀中，尽情享受着光辐射。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虚无的幻梦而已。 但，当奥莲娜抬首看向其他地方时，却悚然间发现，周围的高楼大厦还处于正在重建的状态，从随风飘扬的沙尘凝实，变为坚硬的复合材料。 她这才意识到，之前并非只是幻觉，而是真的死而复生。 “是自由之星的武器吗？” 奥莲娜喃喃自语，她以为这是帝国对面的星际势力，那个倡导自由的国度，发动的一次恐怖袭击。 殊不知，在天穹之上，隐隐有一道漠然虚影显现。 便是离阳。 “衍造一界，阴虚阳生。” 很明显，阴阳演算已经完成，不然的话，单凭先天与五行，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而这也意味着，重云的性命，成功保住了。 只不过，状态有些特殊。 “霄哥哥，你也死了吗？” “当然没有，这，一时跟你说不清，等之后我再慢慢道来。” 长霄感知到自己体内多了另一个灵魂，正是重云，他不太明白离阳到底做了什么，但至少，对方保住了自己心爱的佳人。 这便足够了。 至于一体双魂，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于，让二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完全心神相通，心有灵犀。 是以，他当即跪了下来，朝离阳叩首大拜。 口中念念有词：“多谢父亲相助。” 离阳却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起来，她受伤太重，我已然尽力，才弄成这个样子，却是要让你为之苦恼了。” “不过，现在这样子，也不见得完全是件坏事，你应该能察觉到？” “你的阴阳，已然补全了，再无缺漏。” 闻言，长霄这才闭上双眼，静下心神，细细感知。 果然，正如对方所说，由于重云的存在，他体内已然形成了自主阴阳循环，体质更添几分玄妙，日后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只是，他仍旧有些顾虑。 “父亲，能否将重云转移到新的载体上？这样总待在我元神之中，也不是事。” 二人魂灵之间的联系紧密，难舍难分，倒不如说，完全融为了一体。 虽然提升天赋是好，但若是一直这样，便显得有些怪异了。 好在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当即便笑着回道：“当然可以，你只需和为父一般，修炼一至法即可。” “不过，得等你先到化玄再说。” 分神合离法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以长霄现在的修为，还没资格修习此法。 但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办法，便足矣。 “你先休养一阵子，为父，得出趟远门。” 说这句话的时候，离阳目光幽幽，神色莫名。 长霄有重云，他自然也得找一位来补全。 并且，心中已然有了目标。 第520章 遗忘 “阿姐，最近都没什么香火供奉呢，饿死了。” “是你太懒散了，不去人前显圣，又怎能吸引信徒呢？” “但那样好麻烦啊，跑上跑下的，就为了这些凡人。” “神明的职责便是如此，若是你不愿的话，就趁早转世投胎。” “不行，要是入了一贫苦人家，岂不是平白无故受一辈子苦？” “你啊，就是受不了一点罪，需知有舍才有得。” “我当然知道这个，所以特地来陪阿姐，以换取香火喽！” 烛火通明的庙宇内静悄悄的，香客虔诚跪拜祈愿，无人敢大声喧哗，只有穿堂风吹动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四周回荡。 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隐秘的灵交谈着，诉说着一些晦涩莫名的事物。 这样的日子已然持续了许久，若是能永远持续下去，也算祥和安宁。 但随即，却是突然间冒出来一焦急的呼喊声，打破了这一来之不易的宁静。 “借过！借过！” 年轻后生仔光着膀子闯进来，身后还背着一白发苍苍的妇人，面色青紫，气息奄奄，显然状态不太好。 从小伙匆忙的动作，与担忧的神色可以看出，这妇人与他关系匪浅，或许，便是母亲之类的角色。 虽然被打搅了祭拜，但见情有可原，也无人呵斥，并且自觉让开了道路，以供对方通行。 “是李家货郎，他老母身子一向不好，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放心，既然入了娘娘的庙宇，便可保她平安。” “多谢！多谢！” 前路没了阻拦，李肃得以背着自家老母大步行进，很快，便到了神像面前，先将老母轻轻放在一边，这才跪地磕头。 近乎哭喊着恳求道： 三叩九拜，顿首之声闷响，好似棒槌击鼓，以至于额头染血，可见力道之大，其心之诚，叫一众香客都为之动容。 “李货郎早年便没了父亲，全靠老母一手将他拉扯大，也因此落了病根，日日需服药，耗费不少。” “也怪不得都二十几了还未成婚，家中吃紧，又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一同受苦？” “孝子，孝子啊。” 该有的礼节已经行完，该奉的长香也点燃，接下来，便只剩下等待了。 但李肃的母亲，黄桐，却等不了多久了。 “阿姐，这人好可怜啊，你就救救他母亲。” “不必你说，我也会的。” 于是神像之上骤然闪过一道金光，本就栩栩如生的雕塑，竟是真的活了过来，低眉垂目，悲天悯人。 “是娘娘显灵了！是娘娘显灵了！”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不激动万分，齐齐跪拜，而位于最前面的李肃，则有些茫然无措，尚未反应过来。 毕竟，他其实并非信徒，此次也只是因为自家老母突然犯病，一时找不到大夫收治，才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念头，来到庙中，据说这里供奉的霓裳娘娘非常灵验。 但却没有料到，自己不过大力磕了几个头，神明便真显灵了。 嗬。 好在，这时一旁黄桐的濒死喘息声，及时将李肃唤醒，意识到救人要紧，他这才连忙跪伏在地。 再次呼喊道：“还请娘娘救救我母亲！”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有些忐忑，毕竟自己从未前来祭拜，也没有捐赠香油钱。 等到紧要关头才求情，有些临时抱佛脚的意味。 只希望，这位霓裳娘娘，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善解人意了。 浮动的虚影不语，却是抬手一挥，洒下几点灵光，落在了奄奄一息的黄桐身上，原本急促的呼吸，顿时平静了下来。 以至于，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下意识地张嘴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儿在！儿在！” 看到自家老母苏醒过来，李肃自然惊喜不已，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仍旧有些虚弱的黄桐，勉强将对方搀扶起来。 “娘，你没事？” 睁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着，唯恐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异常。 不过幸好，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黄桐自己也轻轻摇了摇头，表明无碍。 于是李肃这才转头看去，想要再次拜谢那位神通广大的霓裳娘娘。 只可惜，待他转身，那道虚影却是早已不见了任何踪影。 李肃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又跪地大拜，染血于前。 直至有庙祝现身，走到一旁，叹了口气。 “起来，念在你是孝子，拳拳之心只为自家老母，娘娘这才显灵。” “也不求你歌功颂德，日后多行善举，多做好事即可。” 说罢，便恭敬将一神牌取出，挂在了李肃脖颈间。 同时解释道：“每位受了娘娘恩赐之人，都得戴上此物，方可永保平安。” “晓得了，晓得了。” 李肃捣蒜般点了点头，拜了又拜，直至刚才上奉的长香燃尽，这才带着自家老母离去，仍旧有些恋恋不舍。 待他出去，庙祝喊人将血迹清理干净，焚香敬拜，此间，又恢复了平静。 “阿姐，为什么不求回报呢？就这样白白浪费神力。” “这不是浪费，这是物尽其用，就和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他能带来什么呢？我刚才去他家里看过，一贫如洗。” “正因如此，才更要帮他，至于为何，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相比于原为元丹修士的秦霓裳，自当地习俗文化之中自然诞生的语琴子显然更为稚嫩，她不曾作为人的身份存在，自然也无法理解人性。 所以，需要秦霓裳的指导，才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渐渐领悟。 “天，怎么突然暗下来了？” 搀扶着自家老母，刚走出庙宇的李肃突然间发觉视野一暗，抬首一看，便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竟是转瞬间阴云密布，像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见状，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但很明显，仍旧有些虚弱的母亲跟不上。 “娘，我背您。” 于是乎，李肃便蹲了下来，示意年迈的母亲跨上他弯曲的背脊。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赶回家去，免得淋雨，受了风寒，乃至于有性命之忧。 咔嚓！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骤然亮起一道闪电，横贯苍穹，仿佛有大能施展惊天神通，撕裂界壁。 陡然显现的强光令李肃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之上，眯着眼睛。 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521章 峰回路转 “报！大王！” 肥头大耳，身上带有明显野猪特征的妖族连滚带爬，一头栽倒在人皮营帐前，从它沾染的鲜血，以及有些不稳的气息来看，很明显刚刚经历过一次战斗。 并且还受了伤。 但上头的首领不会因此而体恤，甚至连面都不愿露，对其而言，下发给对方的任务才是关键。 是以单单冷声问了一句：“拿下这座城了吗？” 猪妖不愿回答没有，因为这会招来责骂与惩罚，但它又不得不摇了摇头，毕竟这是既定事实，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 如果它说谎，那么一旦真相败露，便会葬送自己的性命。 于是只能颤声辩解道：“大王！这城里供奉了个叫霓裳娘娘的神，很是厉害，我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我一人运气好，逃了出来！” “您可要为俺们报仇啊！” 说话间，声泪俱下，仿佛在为惨死的同伴哀悼，但实际上，只是显得可怜，以免遭罪。 不过，营帐之中的大妖并不吃这一套。 “蠢货！”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莫名幽光爆射而出，好似一只势大力沉的弩箭，瞬息而至，还没等猪妖反应过来，便直接穿透了它的肩胛骨，将之钉在了不远处的京观上，血流如注，挣扎不已。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妖族的体质天生强横，即便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也仍旧生龙活虎，还有力气求饶。 一缕阴风吹过，营帐帘门自行掀开，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再一眨眼，才赫然发现，身前已然不知何时，立有一道黑影，气机诡异，不似凡类。 “你当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天真！” “那人是故意为之，把你放走，带到这里来，想要一锅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言两语揭露了真实情况，待猪妖意识到自己成了带路党，已然猪头落地，当场横死。 手刃自己下属之后，黑影便转向空处，目光幽幽，却是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不必再躲了！既然来了，就别想离开！” 想要擒贼先擒王，也得有这个能耐！ 只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过了许久，也无人现身，就好像并非所说那般。 但无江自认为，他的灵觉绝对不会出错。 “呵呵，胆小如鼠，既然你不出来，我可要进城了！” 说罢，便张口一吹，呼出一股妖风，将自身裹挟，朝着城池的位置进发。 只可惜，刚走几步，便有一道神光乍现，劈开浓重妖气，如黎明分开黑夜，破晓将至。 “来的好！” 对方出手，正合了无江的心意，若是一直藏在暗中，反倒有些难对付。 他也没管被破开的妖风，当即瞳目大睁，视线往四周一扫，有灰光照耀而下，显然是施展了什么神通。 所及之处寸草不生，石碾成沙，就好似被什么猛毒之物给腐蚀了一般，表面满是细微孔洞，密密麻麻，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此一番施为之下，便显出一道莫名虚影，这一神通似乎对其无效，不过也在无江意料之中。 毕竟本就不是什么玄妙至法，单单一记小神通，为的便是将敌人现形。 而当其暴露之际，便又有一道暗中积蓄了许久的煌煌神光自天中落下，好似晴天霹雳，顷刻而至，精准打在无江身上，令他皮酥肉麻，颤抖不已。 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却并未对其造成多少伤害。 “雷法？倒是聪明，不过，也只是小聪明罢了！” 无江奋力一挥，身上漆黑法袍便自行炸开，显露出内里的事物，乃是一宝光隐隐的玉甲。 他得意一笑：“有这件玉电甲，雷法对我无用！” 这法宝乃是从一千雷城弟子身上夺来的，主金行引雷，免疫低级雷法，就算是高级雷法，也能吸收一部分威能。 放在人族修士身上，倒也不算什么，但如今却落到了像无江这样的阴妖手上，可谓是补全缺漏，如虎添翼。 毕竟，他最怕雷法了。 见无江硬抗神力雷电之后竟是毫发无伤，那道莫名虚影便改换了念头，大手一挥，又洒下几点金光，蕴有无穷灼热，显然乃是至阳之火。 不过，无江可不是什么任人打的沙包，对方频频出招，他也没有含糊，当即祭出一枚长有六眼的怪异头骨。 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便凭空催生出万千幽魂，密密麻麻，遍布四方上下，占据周天。 浑暗之力凝如实质，以至于那几团至阳之火刚一生出，还未燃起，便愈烧愈微弱，直至彻底熄灭。 “去！” 化解对方神通之后，无江再伸手一指，周身的无穷幽影便如同军士一般，听从将令，挥师北下。 大军倾轧而下，大势如雷滚，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来，心肺沉重，以至于天色大变，阴云密布。 而在这般浩大威势之下，蒙在莫名虚影身上的模糊遮掩也终于被拭去，显露出真身。 正是被离阳下放的秦霓裳，也即是所谓的霓裳娘娘。 “阿姐，我来助你！” 见她落入下风，一直跟在背后的语琴子自然也有些坐不住了，连忙站了出来，打算一同对敌。 “哦？还有一个？” 见状，无江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在感知到语琴子的修为不值一提之后，他便没把对方放在心上，心念一动，幽影大军瞬息融为一体，凝出一浑冥漩涡。 见到这一幕，秦霓裳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若是她仍为元丹修士，对方自然不堪一击。 但在被离阳转变为了神明之后，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而信仰的汇聚，往往需要成百上千年。 刚刚那几道神通，已然是她的极限了，几年积累下来的香火之力瞬间耗费一空，却是没有伤到对方一根汗毛。 于是她叹了口气，劝道：“你快逃。” “不用管我。” “阿姐？” 闻言，语琴子愣了愣，有些不解。 倒是无江似乎看出了什么，不禁嗤笑一声：“这就没招了？我才刚刚开始呢。” 秦霓裳默不作声，像是引颈受戮，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突然间，她却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什么，复杂的心情，最终却是转变为了嘴角莫名的弧度。 这便让以为大局已定的无江，有些惊疑不定了。 第522章 妖族入侵 “之前，我把她下放到哪了？” 在完成阴阳演算之后，离阳便离开了云埃富集之地，动身前往少诸。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秦霓裳，从而与之阴阳相合，塑造出登灵最后一转，一次性点化阴阳两种权柄，补全自身体系，完成突破问天的最后一步。 只是，到了地方，却是因为太过久远，记忆被尘封在识海角落，需要沉思寻觅一番，才能回忆起。 好在，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闭目静思片刻，便似有所悟，睁开双眼，看向一处。 遁光瞬息而成，带着离阳一路飞驰，跨越山河，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座名为大叶的凡俗城池前。 “怎么有这么重的妖气？” 刚一现身，灵识一扫，便探查到些许不对劲。 明明是人族生活的区域，却是散发着浓郁的妖气，铺天盖地，引得天相更改，阴云密布。 “莫非？” 离阳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还需验证一番，才能知道结果。 于是他收敛气息，身形一转，便悄然落了下去。 “娘？娘！娘！” 刚踏入城内，便看见一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不断呼唤着自家老母。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人是被妖法蒙蔽了心智，实际上，他娘就在后面呢！ 不过，其母亲的状态也是一样，倒不如说，整座城池之中的凡人，都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某种阵法吗？” 能够造成如此大范围影响的，也只有阵法了，离阳并指点在眉心，借助先天权柄，洞开一先天真眼，窥探万事万物。 “在这里。” 他很快便找到了阵眼所在，并且同时还发现，那里聚集着不少妖族。 “果然是这帮畜牲搞的鬼，刚好抓来问问。” 离阳当即运使功法穿梭而去，此时，这些妖族还在忙着维护禁制，本就不太聪明的他们，即便有高阶妖族指导，也频频出错。 殊不知，已然有修士悄然混入其中。 “大王为啥禁止我们杀这些人族啊？我都有点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些人族是拿来献祭用的，据说，好像是为了补全什么命石。” “命石？”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不禁眉头一皱，虽然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既然需要生灵献祭，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或许，这便是妖族无故入侵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隐藏，直接现身，大手一挥，将在场所有妖族收入袖中，随后排出一掌，将禁制毁灭，破开笼罩整座城池的阵法。 做完这些，离阳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随便找了个地方，便开始对刚才抓到的妖族进行搜魂。 以他现在的元神，对上这些连元丹都没有的妖族，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记忆全部读取，随后碾碎成灰，渣都不剩。 “鲲鹏逃逸？遁入虚界？” 从记忆之中，离阳得到了这些有价值的信息，似乎为了躲避劫变，妖族打算重启鲲鹏，从而破开界限，遁入虚界。 在上古时期，它们便是这样做的，并且的确成功保留下来了不少血脉，若不是人族有汐绝与临岿两位大帝护佑，或许如今便是妖族的天下了。 而想要激活沉睡已久的鲲鹏，以及突破虚与实的界限，都需要海量珍贵灵材。 在这其中，命石所需极大，也最容易获取。 只需献祭完整生灵便可。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收集命石，才大举入侵。” 不仅是少诸，所有与大荒相邻的国家或者宗门，都遭受到了妖族的进攻，海量的生灵被献祭，化作纯粹的命石。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离阳骂了一句，却是不打算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毕竟人族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派出修士镇压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再者说，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于是身形再一转，又回到了城中，缓步踏入庙宇。 “多谢娘娘保佑！多谢娘娘保佑！” 阵法被破，这些凡人也恢复了正常，不过却是将之当成了秦霓裳的功劳，正在恭敬跪拜，感激不已。 对此，离阳也并不怎么在意，他漫不经心地走到神像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不禁轻笑一声。 “嘿，霓裳娘娘，看来，你这个神明当得还算称职。” 这一点，从庙宇旺盛的香火，以及海量的香客便可看出。 原本还以为对方完全失去了修士身份，会自暴自弃，现在看来，此女倒是心性上佳。 “也是，毕竟也算是个天才。” 离阳驻足片刻，敏锐捕捉到了秦霓裳的气息，这才悄然离去，动用先天神通，寻得了对方的具体位置。 “哎呀，好像在和别人干架，还打不过人家。” 看着秦霓裳的招数被无江一一化解，分毫未损，离阳便知晓胜负已定。 “似乎，被她给发现了。” 原本还打算多藏一会，等对方濒死之际才现身，却是注意到了秦霓裳莫名扬起的嘴角，顿时似有所思。 鉴于二人元神相融，有古咒联系，即便离阳修为高绝，深不可测，实力差距极大，秦霓裳也隐隐有所察觉。 “算了，直接跟她说说，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既然被发现了，离阳便也不愿再等，当即现出身形，大手一挥，就像是拍苍蝇一样，一掌就把不可一世的无江给碾死了。 “阿姐小心！”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令语琴子有些惊讶，而在见到无江如此轻易就死了，更是悚然不已。 “别怕，他是我的……朋友……” 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改口，秦霓裳神色莫名，眼神复杂地看着离阳。 这便让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毕竟此女能够沦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是离阳的功劳，即便留了一命苟活，也应当恨他才对。 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 虽然有些不解，但离阳也没有多想，瞥了一旁的语琴子一眼，便完全将其忽视。 却是笑着问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来？” 即便秦霓裳不愿，离阳也大可催动脑中神印，直接驱使对方，毕竟是他点化的元灵。 不过，对此，秦霓裳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回道：“不必了，我自己来便是。” “只是，希望你能将她也点化了。” 第523章 九转 “她？” 听秦霓裳这么一说，离阳便下意识地转头，多看了一旁的语琴子一眼，却是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一野神罢了，没资格被我点化。” 虽然阴阳演算的完成，使得他不必点化阴阳双灵，毕竟自身便是阴果阳实，承载了阴阳权柄，但因此多出来的九转神印，却也不能浪费在这种废物身上。 离阳大可寻觅一些尚处于懵懂之中，心智未开的天生之灵，只需稍加点化，便可催生出诸多玄妙，比野神强多了。 他向来不做无用之举。 不过，他的拒绝，似乎也在秦霓裳的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惊讶，单单显露出些许失落。 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起码把她也一并带走。” “这倒可以。” 离阳微微颔首，毕竟不过顺手为之。 当即便大手一挥，放出玄光，将仍旧一脸懵逼的语琴子卷入袖洞之中，再不见踪影。 借助先天之力，于深处细细感知了一番，却是有意外收获。 不禁抬首看向秦霓裳，轻笑一声：“原来如此，她是你那师妹转世？” 此女灵芯上佳，但悟性根骨都平平无奇，本来是绝然修不到元丹境界的，却是好运得了天书至法，自此逆天改命，直到碰上了离阳。 其为了独占天书，不惜杀死与她结为金兰的师妹，并且毁尸灭迹，可谓是狠毒至极。 没想到如今，却又甘愿照顾师妹的转世之灵，究竟是幡然悔悟，还是惺惺作态？ 离阳不得而知，他只觉得有趣。 “可是后悔了？” 面对他的问询，秦霓裳默不作声，低眉垂目，从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但有时候，不语便是默许。 见状，离阳不禁摇头轻笑道：“呵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罢，他便目光一凝，催动脑中神印，将此女收回。 最后再看了这座凡人城池一眼，才倏忽升入天中，破开密布阴云，接引澄澈天光落下，照得四方通明，云开雾散，雨后天晴。 驾驭遁光飞驰，不过片刻，便冲入了七重天，咀心天。 之所以不回云埃富集之地，一是因为离阳现在已然无需收摄冥数，提炼大药吞服修炼，那地方除去大衍界中的寒卿卿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事物了。 二则是因为，他打算突破问天了，需外出寻找机缘，不能一直待在一处。 “便先从九转开始。” 修道不可一蹴而就，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晋升问天的前提，是离阳必须先登临九转之境。 并且就在今日。 咀心天中，离阳端坐其间，强大的元神外放，又有素光真剑在一旁护持，是以无有阴邪敢贸然上前打扰，无异于自寻死路。 “合！” 有长霄与重云的例子在前，充当参考，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一番施为便成功将自身与秦霓裳进行阴阳相合，一次性补全了阴阳。 他为阳实，对方为阴果，互相承载权柄，进而归化为一体。 但二者之间的联系，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如此看来，古咒的玄妙恐怕远超离阳的想象。 “这玩意，应该不是太殊星本土产物。” 鉴于此物来历神秘，没有多少记载，离阳便不禁怀疑，其来自域外虚空，亦或者其他星辰。 说不准，便是上界之物，否则不会如此神异，连阴阳权柄的影响都能完全盖过，以至于忽视。 这便引起了他的好奇。 “我记得，这鸳鸯同命的古咒，来自你师父对？” 离阳这样问到，而此刻寄宿在他神印之中的秦霓裳，也很快做出了回答。 “没错，是家师赐下的，不过据我所知，她其实也不太清楚此物的来历。” “哦？是吗？” 虽然对方这样说，但离阳却仍旧有些怀疑，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更何况，多说无益，眼见为实。 他已然暗自打算着，待会便去风剑宗逛逛，看看能否寻得一些线索。 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阴阳权柄的塑成，已然让脑中神印产生了新的变化，登灵最后一转，第九转，逐渐成型。 但伴随而来的，则是天劫。 或者说，是心魔劫。 天道无处不在，所降下的劫难，也会因地制宜，就比如若是身处于水行之力极为充裕的大海之中，便容易降下与之相克的火劫，致使渡劫之人难以借势。 而如今，这咀心天充斥着阴邪之物，自然会催生出最为恐怖的心魔劫。 相比于其他五行阴阳之灾，心魔劫无法使用大多数神通法宝抵挡，只能凭借自身道心与之抗衡。 但修士无论境界几何，作为生灵，都有欲望，即便转修无情道，也不例外。 平日里妄念被理智压制，自然无有多大影响，但现在被天道加持，便威能大增，以至于压过本体，想要取而代之。 不过，这一切也在离阳的预料之中，倒不如说，他是刻意为之。 毕竟，有系统存在。 一瞬间天地改易，元神出窍，落入天道设下的杀阵之中，危机四伏。 先是以往被离阳杀死之人一一复活，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控诉滥杀无辜，乃至于化作厉鬼缠身。 “故弄玄虚！” 只可惜，尽皆被他一语喝退，甚至当场消散，化为虚云。 离阳自认为虽然不算正道，但也没有平白无故残害其他人，他皆是为了保全自身不得已而为之，契合万千生灵的原始本能，也即是从心所欲，自然不会迷茫无措，否定自身。 再然后，便是一众好友遭难，不得解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受罪，什么也做不了。 “雕虫小技！” 但这也不算什么，在离阳眼中，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于是乎，最后的最后，他暂时被蒙蔽了感知，封印了修为，竟是恍惚间，回到了前世。 没有系统，没有穿越，就好像，于天罡大陆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处于社会底层孤儿的痴心妄想罢了。 黄粱一梦，枕后无眠。 由于被天道影响，离阳竟是信以为真，逐渐适应了原来的生活，碌碌无为一生，直至死亡。 不过好在，系统最终还是出手了，没有让外来心魔吞噬自家宿主的元神，从而鸠占鹊巢。 “这老天爷，还真是见不得我好。” 劫后余生的离阳长呼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不出意料，脑海之中的神印，已然再添一道。 九转已成。 第524章 潜入 “若是想的话，大可回去继续做你的霓裳娘娘。” 不同于长霄和重云，离阳与秦霓裳的关系更为复杂，无需分神合离法，便可分化而出，毕竟此女本就是他所点化的元灵。 是以在他突破九转之后，就算秦霓裳直接离去也行，根本不碍事。 倒不如说，对方的任务已然完成，来去随意。 “好。” 而显然，秦霓裳也不愿与离阳待在一起，她自然是想回去继续护佑底下信徒的。 只是妖族入侵在即，单凭她一人，还真难以与之抗衡，说不定又会像先前一般，陷入绝境。 于是便直勾勾盯着离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我派个人跟你一起。” 二人心神相通，就算秦霓裳不说，离阳也明白此女的意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念一动，便将长霄唤了过来。 此子自打与那小狐狸魂灵相融之后，便天天腻歪在一起，连修行都落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作为父亲以及师尊的离阳，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堕落。 更何况，其伤也养的差不多，是时候再下山闯荡了，长久处于离阳羽翼庇护之下，容易失了危机感，于日后修行不利。 总而言之，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也是为其着想。 “父亲，还不知找孩儿有何吩咐？” 一现身，长霄便恭敬行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隐感知到，离阳的气息愈发深不可测了。 又有突破吗？还真是天赋异禀，让长霄都感到颇有压力，难以望其项背，要知道，他现在才不过纳气。 也不知，何时才能触碰到离阳的境界。 以前长霄对此不自知，直至离开玄泱界，进入天罡大陆冒险，真正见识到了修仙界的尔虞我诈之后，他才明白离阳的修为有多么恐怖，也多么不易成就。 或许，将来还能从别人口中，听见离阳的名头。 有这么一个大能父亲，有的时候，还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便缓缓说道：“近日妖族大举入侵人族，肆意献祭生灵，我等作为修士，自当以身作则，斩妖除魔。” 之后瞥了一旁的秦霓裳一眼，斟酌片刻，才继续言道：“正好，你现在就跟着这位霓裳娘娘，前去抵御妖族入侵，也当是历练。” “若是有什么需求，直接管海拉索要便是，可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霓裳娘娘？” 闻言，长霄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秦霓裳，脸色有些古怪，心想这莫非又是自家老爹的道侣？ 那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要喊一声娘了？ 念及此处，他便开口问道：“父亲，还不知，这位霓裳娘娘，又是何许人也？” “为父一个朋友罢了，你莫要管这么多。” 虽然离阳这样说，但在长霄看来，便等同于默认了。 他心领神会，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已然明了，无有异议。 “那，便即刻起程。” 撂下这句话，离阳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 长霄也没有磨叽，在玄泱界寻海拉问了一些丹药法宝，便告辞一声，和秦霓裳一同离去。 注视着二人的身形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了踪影，离阳这才驾驭遁光，朝百里飞驰而去。 “风剑宗。” 他的目标是这里，毕竟此处便是秦霓裳曾经的宗门，并且很快就到了地方。 护宗大阵拦住了去路，想要进去，要么直接现身表露身份，要么乔装打扮，想办法混入其中。 但离阳哪个都不选，以他现在的修为，区区三品宗门所设立的地阶大阵，已然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还有古宝助阵。 “开！” 当即祭出转箜叶，手上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身形逐渐与金叶子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金光在原地闪烁几次，倏忽间没了踪影。 借助此宝蕴有的空间法则，即便不通阵法，离阳也基本上可以无视天阶以下的阵法。 当然，若是碰上专门针对空间挪移的，虽照样能出入，但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容易。 “云丹殿？” 空间折跃完毕，离阳凭空现身一大殿之中，灵识一扫，便知晓了此间是何处，原来是炼制丹药的地方。 这里有不少修士，境界高低不等，但无一人能发觉离阳的存在，仍旧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浑然不知，已经有外人悄悄潜入。 当然，离阳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对这些人出手，毕竟他又不是什么以杀证道的魔怔人。 “似乎，那人就在这里任职长老。” 由于不懂阵法，他自然无法透过护宗大阵看清里面的布置，因此空间折跃的目的地也是随机的。 不过好像刚刚好，来到了理论上，秦霓裳师尊最有可能出没的场所，作为云丹殿的长老，其大半时间恐怕都待在这里。 只是离阳随后寻着气息一先天感应，却是并未发现对方的踪迹，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刚好不在？” 意识到这一点，他却是没有立刻离开，前往他处寻找，而是索性藏身于此，静静等待着。 反正即便现在没来，之后也一定得上工的，宗门可不养闲人。 等待之余，离阳也没有干坐着，开始冥想静修，毕竟刚刚突破九转之境，还需沉淀一番，夯实基础，为以后做铺垫。 “问天问天，问道于天，我所修之道乃是求知，乃是探索。” “这样的话，应当去未明之处才对。” 如今他的足迹，几乎已然遍布整个天罡大陆，无论是南离大漠，还是西极昆仑，甚至寒天北境，都有离阳的身影。 四方去其三，也就只剩东边，这么细细一想，便知晓接下来该去何处了。 不错，正是东海蓬莱仙岛。 遥想当初得白兔相赠蓬莱印记，却是一直抽不出空去拜访，修为也不足以渡海。 现在，倒是可以去看看，这传说中的仙岛之上，究竟有没有不死药。 “等古咒一事搞完便动身。” 想到这里，离阳便继续藏于暗中，耐心等候着秦霓裳师尊的出现，进而盘问古咒之秘。 然而，如此过了整整一天，也无任何对方的气息显现。 这便让离阳不禁眉头一皱。 “实在不行，抓个弟子来问一问。” 秦霓裳许久没有回宗，对这里的情况不太明了，说不定其师尊已然改换了职位。 还得找个弟子问问。 “就你了！” 离阳很快便有了目标。 第525章 感染 “潇师妹，许久未见了，近日过得可还算好？” “莲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妖族大举入侵，连带着百里附近也滋生阴邪。” “却是我忘了，你来这，是领丹药？已然给你准备好了，拿去便是。” “多谢师姐。” 从师姐手中接过这个月的丹药，潇双儿便离开了云丹殿，前往自家洞府。 她刚从外界斩妖除魔回来，耗费了不少心力与灵机，急需休养恢复。 只是，刚设下禁制，踏入灵池之中，打算闭目冥想，却是突然间冒出一只大手，覆于头顶，挣脱不得。 潇双儿还未反应过来，离阳便发动了搜魂，将此女的记忆遍历，诸多秘密显露无遗。 这才知晓了秦霓裳师尊的行踪。 “与玄黄教修士起了冲突，被打伤，不得已闭关休养？” 怪不得离阳在云丹殿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龟缩在自家洞天之中疗伤。 不过还好，起码没有外出远游，仍旧待在风剑宗内，倒无需东南西北四下搜寻，也算是省了不少事。 搞清了这一点，离阳便放开了潇双儿，略微处理了一下痕迹，就悄然离去。 过了片刻，此女才堪堪苏醒过来，一脸茫然，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不过元丹，根本无法感知到离阳。 “也许，只是太累了。” 她这样想着，没有纠结，继续静修。 “开！” 且说离阳到了秦霓裳师尊的洞府，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催动转箜叶玄妙，故技重施，一个跃迁便穿过界门，到了洞天之中。 不过，这里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先不说濒临枯竭的天地灵机，焦黄的植被，干裂的土壤，昏黄不清的天空，压抑至极。 “这味道？” 有股奇怪的恶臭味，在此间弥漫着，即便屏住呼吸，也仍然能感受到，直到离阳动用先天之力遮掩，才稍微好了一些，但也无法完全隔绝。 由此可见，其玄妙尤甚，并非寻常事物。 “一个小小化玄，何德何能有这般能耐？” 秦霓裳师尊姓宫名烟，不过一化玄，按理来说，不太可能有如此神通，竟是令登灵九转的离阳都难以防备。 但鉴于此女与神秘古咒有关，说不定，其来历非凡，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念及此处，离阳便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小心谨慎了些，缓缓朝着气机位置靠近，那里便是对方所在之地。 然而，等他到了洞天中心，却是发现一青衣女子静静躺在茂密草甸之中，脸色恬静，好似睡着了一般。 “死了？” 其气息微不可察，已然快要彻底消散，离真正死亡，也只差一步之遥。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却是定格在了对方的腿部，此女没有穿鞋，一双精致玉足完全裸露在外，好似一件完美艺术品，忍不住想要拿在掌心细细把玩。 只是，其上隐隐散发的恶臭味，却叫人大倒胃口，乃至于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充斥整个洞天的恶臭味，便是从这双玉足之上传出的，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莫非？” 见到这一幕，离阳便回忆起当初点真大会之中，玄黄教教主似乎收了一个五行缺失的徒弟，而其来自镜湖，那里流行着一种怪病，染上之人无有其他异样，唯独脚特别臭，乃至于摧灭肉身，杀人于无形。 而实际上，这是昆仑修士，柳青黛的手笔，亦是一道古咒。 “这么说来，此女恐怕是被玄黄教修士给传染了。” 离阳稍加思索，便洞悉了一切。 “啧啧，还好遇到了我，不然的话，你可就真要魂飞魄散了。” 古咒已然侵蚀入体，迫近元神，宫烟的心智被压制，不得解脱，虽尚未死亡，但也只是强弩之末，估摸着再有几天，便会彻底溃败，化作一滩烂泥，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洞天之中。 而镜湖古咒的影响还不止于此，事实上，感染者死后释放的余波，才最为恐怖。 一旦宫烟彻底死亡，洞天自然也无法维持，开始被太殊星天道牵引，而在这过程中，她的尸体会接触外界，将瘟疫扩散开来。 一位化玄修士孕育出的疫病，危险至极，若是没有大能及时出手阻止，说不定整个风剑宗，都得遭罪。 幸好，离阳出现了。 “我记得，当初是这样施为的。” 并指一点，指尖有一饱含勃勃生机的绿种落下，潜入脚下土壤之中，不过片刻就生根发芽，迎风便涨，乃至于倏忽间长成一参天巨植，每一瓣花瓣，都好似一人足，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时正是凭借木行之力，将柳青黛所释放的诡异绿雾吸收，才得以催生出这千足怪花，虽不能根治，但也可用于暂时压制古咒，削弱威能，延缓爆发。 倒不如说，是转移玄妙，将古咒的大部分影响纳入己身，代偿疫病，感染者才得以幸存下来，不至于当场暴毙。 大概，就类似于植入外源器官，从而分担一部分负担，治标不治本。 “不过，应该也可以这样。”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离阳掌握了先天阴阳五行权柄，远胜于过去，是以在他眼中，如今这法门便显得极为粗糙，乃至于不堪入目。 必须经过一番改进才对。 念及此处，便弹指一挥，放出先天之力与阴阳权柄，落在千足怪花之上，催生出新的玄妙。 花瓣闭合，进而结出果实，一经成熟，便落在地上，生长出下一代。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迭代，到最后，便长成了一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已然没有了人足的表象，直指内核。 此时离阳再心念一动，一缕枝桠便伸出，扦插入宫烟的眉心，看上去，就好似食人植物在吞噬脑髓。 但事实并非如此，枝桠上不断有绿光涌动，正在抽取此女体内的疫病，伴随着其做功，弥漫整个洞天的恶臭味，也渐渐消弭于无形。 花草焕然新生，天地灵机重现，而作为此方天地的主人，宫烟的气机，也逐渐强盛起来。 到最后，她的眼皮浮动不定，艰难睁开双眼，身子却仍旧动弹不得，修为也尽数封印。 勉强转动瞳目，看向一旁的离阳，挣扎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你是谁？” “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 说罢，离阳便笑着将大手覆上此女头顶，开始了搜魂。 第526章 识得 “她还真没说谎，你的确不知晓。” 将此女的记忆遍历一番，没想到却是真的如秦霓裳所说，赐下鸳鸯同命古咒的宫烟自己，也不太清楚古咒由来。 她不过是从一处秘境之中偶然得来此法，没有经过仔细研究，便随手丢给了自家徒弟。 如此说来，离阳算是白跑一趟了。 “不过，要说收获，也不是没有。” 他抬首看了看直贯天穹的巨树，心念一动，便将之收入了体内，随时随地可以显化出来。 这一神通能够从感染者身上汲取疫病，进而拿来对敌。 虽然古咒的潜伏期较长，但一旦发作，便药石难医，折磨得很，拿来对付那些大能再好不过了。 毕竟高阶修士大多都非常重视脸面，要是届时人前显圣之时，突然间冒出一阵脚臭，可谓是丢人至极。 “奇招见奇效，不能一锤定音，也可增添几分胜算。” 稍加思索，离阳便打算直接离开此处，反正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但却是被宫烟给拦住了。 “等等！” 此女刚刚苏醒，便被离阳搜魂，是以肉身虽恢复知觉，但神情仍旧有些恍惚。 她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几欲跌坐在地，却是不忘躬身揖礼。 声音沙哑言道：“多谢前辈相救，大恩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虽然动作有些不标准，但语气倒是很郑重。 对方，也算是爱憎分明，并不会因为离阳贸然搜魂，就忽略救命之恩。 毕竟，二者之间的修为差距极大，即便宫烟没有感染疫病，离阳要想搜魂，也是轻而易举。 但对此，离阳却是不禁摇了摇头，淡然回道：“你染上的疫病并没有完全治愈，我只不过，是延长了其发作的时间。” “或许再过几年，便会卷土重来。” 闻言，宫烟顿时脸色一变，但随即却又恢复正常。 她沉声道：“不管如何，前辈都算是救了我一命。” “若是可以的话，还请让我侍奉前辈左右。” “呵呵，你倒是聪明。”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投怀送抱之类的桥段，往往只会发生在话本小说里，而在现实当中，这么做，背后一定牵扯到了许多利益。 想想也明白，宫烟这样说，无非是想赖在离阳身边不走，好一直替她压制疫病。 离阳本打算直接拒绝，但随即转念一想，自己正好缺个疫病源头，毕竟那道神通只能转移，无法自生玄妙。 此女，刚好拿来当培养皿。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颔首：“好，你也算与我有缘，就准你入我玄泱一脉。” 此言一出，原本心中有些忐忑的宫烟不禁暗自一喜，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恭敬跪拜。 “多谢师尊成全，弟子定当潜心修炼，不辱师门。” “行了，客气话就别说了，为师还有要事，需离开这里。” “你便先在界中待上一阵子。” 说罢，便大手一挥，放出一道五色玄光，将宫烟卷起。 此女也极为顺从，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离阳把她摄入玄泱界之中，再不见踪影。 主人已去，这方洞天自然也随之一同消失，显露出原本的洞府。 离阳四下扫视一眼，没有发觉什么明显痕迹，便再催动转箜叶，一个空间跳跃，就出了风剑宗。 他并未在此停留，当即又运使古宝玄妙，如此接连跳跃，不过片刻，便到了东海之滨。 也即是东十六国之一的海肃。 此时正值夏季，海边设有诸多码头，渔民乘着小舟出行撒网捕鱼，咸腥海风吹拂，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据说如今的太殊星，与上古时期大为不同，就比如现在这广袤无垠的东海，在过去其实是一方洲陆，只可惜被万年劫变影响，沉入地底，难以重见天日。 不过，一些宗门遗迹仍旧保存完好，躺在海底，静待有缘人发掘，是以这里也汇聚了不少寻宝修士，驻留于此，想要一朝暴富，修为大增。 但多半，都会沦为海兽的食物。 而在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人，致力于寻觅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意图求得不死药，实现修炼的最终目的，长生不老。 就比如，现在离阳眼前的这帮人。 “诸位，有蓬莱仙子带路，此行我等必定能寻得仙岛。” “至于届时能否取得不死药，便全凭各人本事了！” 一众修士聚集于此，境界高低不等，一位化玄老者朗声宣告，似乎信心满满，胸有成竹。 不过底下修士也并非蠢蛋，不会单凭一己之言便轻信他人，很快便有人发问了。 “喂老头！你说的这个什么蓬莱仙子，又是何人？” 听闻此言，老者却是不慌不忙，捋须轻笑道：“蓬莱仙子，自然便是来自蓬莱的仙子。”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完全就是废话，引得底下修士不禁哄笑连连，摇头晃脑。 “老头！你有何证据，确信她来自蓬莱，而并非其他地方？” 老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仙子不轻易露面。” “尔等若是想见，得先上供一枚灵晶。” “灵晶？！你这老头，还真不客气！” 此间最高不过化玄，是以灵晶对他们而言极为珍贵，除非是仙二代，否则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即便只是一枚。 因此，老者这话一出口，顿时有不少修士自觉无趣，哄然而散。 不过，仍旧留有几位尚在斟酌，显然身家丰厚，愿意拿一枚灵晶，来看看乐子。 “蓬莱仙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当即便有一锦衣男子随手弹出一枚灵晶，稳稳落在老者手中，之后就被对方领着进了后边。 再出来之时，却是神色莫名，不复先前的漫不经心。 这便让在场其他人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莫非？ 然而，还未等他们真正下定决心，离阳却是随手掷出一枚灵晶，后来先到。 老者笑呵呵地收下灵晶，便和刚才那人一般，将他引进了门扉之中，周身景象瞬息变换，面前立有一道身影，气息神秘。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蓬莱仙子了。 只是，离阳却看不出，对方和蓬莱有什么关系。 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较为明显的特征。 他打量此女的同时，对方也在静静注视着离阳。 “外界修士，你难道不识得蓬莱仙法吗？”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我的确不识得。” “但你，认得这个吗？” 话音刚落，便将蓬莱印记显现，展露于身前。 第527章 冤屈 沉默，长久的沉默。 在离阳亮出蓬莱印记之后，这位所谓的蓬莱仙子，便陷入了沉默。 对方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以至于他不禁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莫非，是这玩意太高级了？” 毕竟据夏韶韶所说，凭借此印记，可以自由出入蓬莱仙岛上绝大部分区域，对于外人来说，算是权限极高。 而现在这位自称来自蓬莱的仙子，虽然气机有些特殊，功法也很是不凡，但借助先天感应，离阳一眼便看出她不过化玄。 或许，以对方的身份地位，还没资格接触到蓬莱印记，自然不识得。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其根本不是蓬莱人，只是借这个名头，来敛财钓鱼的。 但无论如何，既然此女不识得蓬莱印记，离阳这一出，便算是白费心思了。 他原本还想着，能直接搭上线呢，结果却是这样。 是以不禁摇了摇头，当即转身，便准备离开。 什么蓬莱仙子，也就这样，没啥好看的。 “等等！” 但当离阳动身之际，此女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将他喊住，语气急切。 并且与此同时，还单膝下跪，恭敬行礼。 埋头俯首，不敢直视，颤声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 “还请贵客恕罪！” 这才对嘛！ 对此，离阳自然是心满意足，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却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身为蓬莱人，为何要随随便便就引外人入仙岛？” 一枚灵晶的不菲代价固然能使不少修士望而却步，但也并非很高的门槛，一般化玄咬咬牙也能拿出手，是以根本筛选不掉别有用心之人，若是遇上个像离阳这般的老怪，无异于引狼入室。 不说有灭顶之灾，起码能搞些破坏，扰了仙岛清静。 而听他这么一问，艾苓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辩解道：“贵客息怒，奴婢只不过是哄骗这些外界修士而已，并不会将他们带到真正的蓬莱仙岛之上。” 合着还真是钓鱼，离阳不免有些无语：“你很缺灵晶吗？居然想出这样的鬼点子。” 闻言，艾苓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看向离阳的眼神之中，却是下意识地带上了些许期盼。 离阳也没让她失望，大手一挥，便排出一圈灵晶，落在身前。 “拿去便是。” 没有料到出手居然这么阔绰，望着眼前的灵光四溢，艾苓不禁咽了咽口水，却是强忍住了直接收入囊中的冲动。 转而又朝离阳躬身揖礼，谢道：“多谢贵客赏赐！若是有何需求，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今后不要再这样钓鱼就是，有辱蓬莱仙岛的名声，你好歹也是个化玄修士，不去闯荡历练，寻觅机缘，耍些小聪明。” “若是碰上一些喜欢伪装的老怪，你不就栽了？” 离阳语重心长地说着，艾苓也一脸惭愧地听着，至于到底听没听进去，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过了一把说教瘾，离阳这才话锋一转，却是又问道：“外面那老头，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那人气机平平无奇，所修功法也无什么玄妙，看起来像是散修，并非蓬莱修士。 听他提起对方，艾苓便有些尴尬地回道：“那人只是奴婢偶然碰见的东海散修，看其口才还算好，便商量着一同行事，之后三七分成。” 原来是作案同伙。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淡然言道：“该说的话我已然说了，多说无益，只希望你日后莫要败坏蓬莱名誉。” “奴婢知道了，一定谨记在心。” 闹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场乌龙，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离阳也失了兴趣，打算离开此处，直接循着印记指引，前往蓬莱仙岛了。 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艾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 于是便沉声道：“有什么话，便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话虽如此，但艾苓却仍旧有些犹豫，直到不经意间抬首对上离阳的幽幽目光，她才后背一凉，再也不敢纠结了。 当即又跪倒在地，殷切恳求道：“贵客是要去蓬莱仙岛吗？还请带奴婢同行，路上也好侍奉一二。” “怎么？你自己一个人不行？” 离阳有些意外，对方是蓬莱人，按理来说，比他这个外人更熟悉去蓬莱仙岛的路才对，怎么如今，还想搭顺风车了？ 总不见得，是看他一掷千金，便想着凑上来索要更多好处？ 这，却是有些令人反感了。 好在艾苓当即摇了摇头，低声缓缓说道：“贵客有所不知，奴婢是犯了大错，被仙岛逐出家门的，身无分文，这才不得已假借蓬莱之名敛财。” “如今奴婢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求贵客能带着奴婢回岛赎清罪孽，届时纵使神魂俱灭也认了。” 说话间泣声连连，语气真切，不似作伪，听了只叫人倍感同情。 不过单凭一己之言，离阳也不好判断，是以当即便追问道：“说清楚，你究竟犯了何等大错？” 若是什么人神共愤之事，他自然也不可能替其说情，但如果只是些许过错，带此女过去也是顺手之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没有直接赐死，单单将艾苓驱逐出去，显然也并非什么大错，还有周旋余地。 “奴婢只是一不小心打碎了茶杯，便惹得主家生气，竟是一怒之下，将奴婢逐出家门，流落至此。” “茶杯？！” 听上去似乎只是小事，但为了保险起见，离阳又问道：“那茶杯，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比如是主家最钟爱的，亦或者说虽是茶杯，但却堪比灵宝。 但艾苓却是回道：“并无，只是一寻常器具而已，更何况，先前也有不少新来的侍女笨手笨脚，弄坏了许多器皿，却是无一像奴婢这样受罚。”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听完这些，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不过也没想多久。 反正不过是带此女一程而已，届时说清楚一切，撇清干系就行。 是以他很快便点了点头：“好，那我便信你一回，给你一次机会。”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回归蓬莱，便要看你自己了。” 此言一出，艾苓自然是喜极而泣，连声道谢，揖礼不止。 第528章 月兔 东海之大，远超乎离阳的想象。 如今他的灵识已然隐隐有向着神识蜕变的趋势，瞬息间辐及万里，若是放在天罡大陆上，一眼便可探明半个越朔，数十座可容纳百万人口的巨城。 但如今，到了这东海之上，放眼所及却都是一片汪洋，除去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以外，什么也没有。 岛屿也只有在浅海区才有，到了深海区，底下全是茫茫一片，这时若是有什么巨型海兽的虚影浮动，所带来的恐怖氛围感会让人不寒而栗。 “不对，我堂堂登灵九转怕什么？” 畏惧往往来源于自身实力不足，当拥有了滔天伟力之后，以往所胆寒的事物，也会变得人畜无害。 巨型海兽也就看着唬人而已，实际上若不是什么上古遗种，实力也就堪堪化玄，庞大的躯体，反而成了束缚与限制，让它们无法向更高生命层次升华。 离阳根本没有必要害怕，以他现在的境界，随手便可碾死。 是以他不再为此烦恼，转而将注意力重回眼下最关键的事情，寻找蓬莱仙岛。 随着离阳不断催动转箜叶进行空间折跃，印记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但似乎仍旧有一段距离。 “还有多远？” 粗略一算，他起码遁出了百万里之遥，已然相当于半个天罡大陆的长度了，却是依然没有到达目的地。 “也怪不得，很少有修士能寻得仙岛了。” 东海之上虽灵机充裕，但也危机四伏，不说那些凶残至极的海兽，单单一些随机生成的自然灾害，便足够低阶修士喝一壶的了。 即使是离阳，也只是凭借古宝之威，直接点对点跃迁，从而避免了绝大多数麻烦。 但即便如此，一路走来，先天之力的耗费也是极大，若不是补全了阴阳，可以自行催生，恐怕便要歇上一会，恢复法力了。 “不过，好像也快到了。” 明明四周什么也没有，但手中的蓬莱印记却是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乃至于汇聚头顶浑天大日，折射照耀于天穹，凭空显现出一轮幽静圆月。 清冷的太阴之力倏忽间落下，好似银屑纷飞，一点一滴，渐渐凝塑出一座霞光万丈的岛屿，完全展露于面前。 这，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了。 离阳还未进去，便有一道虹光从内里飞射而出，稳稳停在身边，玄彩褪去，赫然是一身着紫衣，戴有面纱，气质神秘，打扮与艾苓大差不差的年轻女子。 其修为，也是化玄左右。 一见面，自然躬身揖礼，恭敬言道：“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间随意一扫，却是看到了站在离阳身旁的艾苓，面露惊讶之色，似乎认得。 离阳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于是便解释道：“此女是我来时恰好遇见的，自诉有莫大的冤屈，所以带她来看看。” “不过毕竟是仙岛家事，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也不必在意。” 闻言，艾乔却是无奈笑道：“却是让贵客费心了，苓妹妹的确没有什么过错，主家将她逐出仙岛，也是不得已为之。” “什么打碎茶杯，也只是借口罢了。” 没有料到居然真有猫腻，离阳便更加好奇，追问道：“既然无错，为何要这样做？” 就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吗？ “这个……贵客您还是自己进来看看。” 艾乔神色莫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索性俯身相迎，把离阳领进了仙岛之中。 “好充裕的天地灵机！” 一踏入其间，离阳便感知到了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机，较之昆仑仙山只多不少，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是五行杂灵芯，修行起来也能事半功倍，无愧于仙岛之名。 此间景色也是极其优美，山湖天海一色，灵植翠绿，小溪潺潺，有几座亭台楼阁点缀其中，星罗棋布，看似散乱，实则暗合天地，望上去叫人舒心不已，心旷神怡。 只是，有一较为突兀的存在，打破了整体美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怎么这么多兔子？！” 放眼望去，无论是山林间，小溪旁，池水中，还是阁楼边，都有白兔的身影。 并且还不止一只两只，而是一窝，没有一处不被一抹雪白占据，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刚下了一场大雪一般，晶莹雪花遮盖了一切，天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若是换作其他修士，见到这一幕也只是惊讶一番，但离阳不同，自从在白兔地狱待过，他便对兔子这种生物留下了心理阴影。 如今一下子摄入了太多白兔元素，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若不是定力够强，恐怕便要当场吐出来了。 他深呼一口气，强忍心中的不适感，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艾乔，眼神当中，透露着问询之色。 感受到离阳的注视，艾乔便苦笑一声：“这便是苓妹妹被驱逐的真正原因了。” “蓬莱仙岛，已然容不下这么多白兔了。” 说话间，她稍稍掐弄法诀，头上便突兀冒出一对兔耳朵，一旁的艾苓也是一样，显露出白兔精的特征。 这显然是在表明，她们二女都是白兔化形而来，和周围这些蹦蹦跳跳的白兔同属一源。 甚至于，有可能她们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一朝得道化形罢了。 此言一出，离阳脸色古怪，却是不禁反问道：“偌大一个蓬莱仙岛，竟是连几只白兔都养不起？” 这里又不是什么凡俗，而是传说中的仙岛，天地灵机极为充裕，就算白兔数量很多，也不至于无法容纳，需要将一部分驱逐出去才行。 他对此很不理解。 而对于他的疑惑，艾乔却像是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回道：“贵客有所不知，这些白兔可并非外界那些寻常兔子。” “它们有另一个名字，想来贵客一定听说过，那便是传闻中，栖息在月宫的月兔。” “月兔生息，需要汲取太阴之力，蓬莱虽然受太阴星眷顾，但也绝然承载不了这么多。” “月兔？太阴之力？” 听对方这么一说，离阳倒是明悟了些许，若真如其所言，这些白兔都是月兔，得分润太阴之力的话，为了整座仙岛，将一部分月兔放逐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但话虽如此，这样的处理方式，实在是有些不人道。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第529章 天池 “原来如此，是奴婢不知主家的深意了。” 弄清了自己被逐出家门的真正原因之后，艾苓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没真的犯下什么大错便是最好。 至于给这些同族腾出位置，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也能够理解。 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她这般反应，便让离阳停止了继续思索。 既然当事人都不太介意，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贸然插手。 归根到底，这都是蓬莱仙岛家事，他身为贵客指点一二便可，若是干预多了，便显得有些逾越了。 是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当即便开口问道：“夏韶韶在不在？” “韶韶姐？没想到贵客还认识她。” 艾乔稍加思索，便回道：“韶韶姐这个时候，应该在天池沐浴，贵客随我来。” “沐浴？这，我现在过去不太好。”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离阳可是有道侣的男人。 闻言，艾乔却是不禁捂嘴轻笑一声，解释道：“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沐浴啦，更类似于修行。” 也是，修士早就通体无垢，无需沐浴，想来这天池也是某种淬炼肉身元神的宝地，却是离阳误会了。 于是他微微颔首：“那，便带我去寻她，有些事，想确认一番。” 离阳来此处的目的是为了寻觅突破问天的机缘，而夏韶韶作为蓬莱上师，应当知晓一些，至少要比这两个化玄侍女懂得多。 再者，也许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来了对方的地盘，自然得看看。 艾乔欣然同意，当即张口轻吹一口气，有云雾凭空生出，落在脚下，便好似悬阶。 “贵客这边请。” 她伸手相迎，离阳自然也没有磨叽，抬腿便迈上这由罡气塑成的通路，一开始还很正常，周围景象没有什么变化，待他多走几步，于不知不觉之中，就去往了新天地。 以离阳的敏锐灵识，竟然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察觉些许玄妙，便发现自己已然入了山林之中。 耳边莺鸟婉转鸣叫，树叶随风沙沙飘落，灌木草丛悉悉簌簌，再抬首望去，明明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现在却变成圆月高照，银辉泄泄，为众生万物镀上一层幽静光彩。 “人呢？” 四下打量了一番，离阳却是又发现，艾乔与艾苓二女已然不见踪影，此间只剩下他一人。 看来，他已经到了所谓的天池，但哪有一到地方就把贵客丢在一边的，好歹打声招呼再告退。 真是没礼貌。 “算了，妖族是这样的。” 念在二女都是月兔成精，广义上也算是妖族，蛮夷也，离阳便没有过多计较。 潺潺流水声自不远处传来，他便没有在此过多停留，当即朝着声音源头缓步走去。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不过却是没有什么屋舍俨然，面前单单矗立有一万仞峭壁，飞湍瀑布自其上飞泻而下，经三折三转，跨越巨石青松，最终才落到嶙峋碎石之中，汇聚成一方池水，激荡冲波，掀起阵阵朦胧气雾。 隐隐约约，能窥见有一道婀娜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惹人遐想联翩，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当然，离阳并非好色之徒，他也知晓贸然窥探他人，实在无礼。 是以没有继续前进，单单立在岸边，轻咳一声，放出自身气息，表明有人来访。 “原来是离道友，还请进来一叙。” 只是，内里的人却是这样言到，令离阳有些迟疑。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暗自矫情，斟酌片刻，便挥袖负手，毅然踏入池水之中。 瀑布高悬落下激起的水雾弥漫此间，竟是连灵识都能遮蔽，这里的天地灵机更是极为充裕，并且，离阳还隐隐感知到，有一种无形力量在滋养自身。 确切来说，是属于秦霓裳的阴方部分，如此看来，应当便是传说中的太阴之力了。 “果真不凡。” 自打阴阳相合之后，无论太阳太阴，离阳皆可承受，这么稍稍汲取，修为便精进一丝，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境界，哪怕提升一点，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灵机和时间精力。 由此可见，这太阴之力，的确非同凡响。 “也怪不得，这蓬莱修士，个个都天资横溢。” 受太阴星庇护，每时每刻都沐浴在太阴之力当中，哪怕是猪都能成精，更别说是修士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正当离阳沉浸于太阴之力的玄妙之时，夏韶韶却是这样有些埋怨地问到，着实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没空喽，你也知道，万年劫变将至，我肯定是要做些准备的。” 说话间，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发现此女仍旧没有显露真面目，被虚影遮蔽，只看得见轮廓。 离阳脸色不禁有些古怪，既然都邀请他一同入池了，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不过这遮掩之法似乎并非蓬莱仙岛之上的阵法禁制，单单对方所施展的小神通，不算太高明。 这就意味着，若是实在想看的话，只需动用先天感应…… “好看吗？” 离阳刚下意识扫了一眼，便听到夏韶韶这样说，天地良心，除去白花花一片，他可是什么都没见着，哪有这样平白无故污蔑人的。 却是不禁摇头，无奈道：“你好歹也是个登灵，怎么还有这种怪癖，实在是有失身份。” “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不小心。” 他最擅长倒打一耙了，更何况，这也的确不是他的过错，自然更加言之凿凿，竟是反过来说教起对方来。 对此，夏韶韶却是沉默不语，许久没有发言。 “你要是暂时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上岸。” 见气氛有些凝固，离阳不愿多待，继续尴尬，便自顾自地后退几步，打算上岸。 至少别留在这方池之中，免得届时此女又污蔑他非礼。 “回来！” 然而，离阳还没走多远，身形便被无形伟力拉扯，瞬息间又回到了原位。 此时的夏韶韶也显现了真身，不过幸好，有好好穿衣服。 离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年纪也不小了，得知荣辱。” 随即话锋一转，却是问道：“叶舞呢？你有没有把她弄回人样？” 当初点真大会之上，叶舞失去人形，变为了一只兔子，为了恢复正常，就必须重回蓬莱岛汲取太阴之力。 距如今也差不多过去好几年了，也该完成了，叶玄那小子可还在苦苦等待呢， 第530章 盈天 面对离阳的问询，夏韶韶一言不发，单单美目一垂，肩膀之上便有一浑洞显现，一只眼神灵动的白兔从其中一跃而出，稳稳落在她肩头，昂首看着离阳。 从气息上来看，这就是叶舞，和过去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所在。 离阳当即又问道：“能化形吗？变个人看看。” 闻言，兔子捣蒜般点了点头，后腿发力，纵身一跃，在半空中虚光一闪，便完成了身形变化，落到了离阳怀中。 只是，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圆脸小丫头，稚气未脱的天真眼神，令他一脸懵逼。 忍不住抬首看向对面的夏韶韶，再问道：“怎么变小了？” 当初的叶舞可是黄花大闺女，怎么现在，却成了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儿？ 更重要的是，不仅是躯体，似乎对方的心智，也重回懵懂时期，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如此巨大的变化，无异于回炉重造，转世投胎了，叫人接受不能。 “月兔都是如此，一旦失去了太阴之力滋养，便要从头再来。” “不过放心，她的记忆仍旧保留着，等到成年，便会觉醒。” 听夏韶韶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还得再等十年？” “那，还是先放在你这里，省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差错。” 说罢，他便将怀中的小叶舞递给了夏韶韶，对方却也没有伸手接住，单单瞳目一闪，小丫头就又变回了月兔，一跃跳入了来时的浑洞之中，再不见踪影。 如此看来，叶玄还要等上些时日，才能与他的舞妹妹重逢。 搞清楚这一点，离阳的注意力便转回正事之上，当即问道：“你，对问天了解多少？”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夏韶韶不假思索便回道：“大道至简，登灵之后的境界，便无需像以往那般，昼夜不分地苦修了。” “也无法单凭水磨工夫便可达成，需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方可一步登天。” “关键在于，你所修之道是何。” 离阳自然知晓这些，是以随即便问道：“那，你可知这蓬莱仙岛之上，有那些好去处？” “当然有，蓬莱分十光七彩，每一处都是一方洞天福地，寻常外界修士只要踏入其中一个，便受益匪浅。” “你有印记在身，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需谨记一点，若是遇上其他修士，最好小心一些。” “这话，又是何意？” 难不成，他身为蓬莱贵客，在蓬莱仙岛上还会遭其他修士针对？ 这也太失礼了。 似乎是看出离阳所想，夏韶韶随即便摇头解释道：“你来的不是时候，最近正值盈天，太阴星通道开启，有外域修士踏入仙岛。” “这也是为何，月兔数量骤增，有大量太阴之力涌入，它们已然进入了快速繁殖期。” “乃至于，逼近仙岛容纳界限，不得以驱逐一些。”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便有所察觉，抬首一看，果然，天际间那轮圆月盈满过溢，月光倾泻而下，照得四间通明，犹如白昼。 也怪不得，一路走来，总是能感受到极为纯正的太阴之力，原本还以为是仙岛阵法所致。 不过，有外域修士来访，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愧是两大道则源星之一，竟是能轻而易举地突破太殊星天理道则，接引外域修士过来。 离阳点了点头，却是又问道：“我知晓了，多谢提醒，只是，还不知这些外域修士主要来自哪里？境界究竟几何？” 毕竟外域也并非什么高大上的地方，而是较为笼统的范围，有无尽虚空，也有上界，以及和太殊星差不多，甚至还有所不如的星辰。 环境是制约修士水平的第一要素，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机，再怎么天资横溢，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与之相反，若是灵机充裕至极，就比如这蓬莱仙岛，哪怕是蝼蚁，也能生灵。 听闻此言，夏韶韶略加思索，才淡然回道：“大多自然都是来自太阴星附近的上界星辰，所以才要你小心一些。” “也有一些偶然误入通道的，实力可能很弱小，并且还会受太殊星天道压制，但也不一定。” “总之，最好还是不要与之过多接触。” “上界星辰吗？”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不禁眼神一凝，那地方唯有飞升修士才能到达，也就是说，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足以在天罡大陆上横行霸道，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是完全碰不了瓷的。 不过，这便又引出另一个问题。 “这么多仙人下凡，蓬莱招呼得过来吗？” 毕竟可都是飞升修士，不说什么纯阳帝尊，单单来个像通渠真人那般的萃真大能，便足以横扫整个太殊星了，屈星河在其面前，也只是卑微蝼蚁，不值一提。 离阳很怀疑，以蓬莱仙岛的实力，能否应对。 不过，夏韶韶却是面不改色，自信满满。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仙岛受太阴星庇护，连劫变也可轻松应对，这些飞升修士虽然厉害，但被太阴星意志和太殊星天道双重压制，也翻不起多大浪花。” （这么厉害？那要是……） “当然，外人沾染因果太多，在劫难逃。” 只可惜，还未等离阳多想，夏韶韶便一言打破了他的幻想。 也是，若是这么容易，那外界修士恐怕都要趋之若鹜了。 但离阳向来心思活泛，这样不行，那么。 “这太阴星通道，是互通的吗？” 若是能借此直接飞升上界，便无需继续苦修，直至破劫境再飞升渡劫了。 只是，对此夏韶韶的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她冷声道：“是互通的没错，只是，你确定真想去太阴星吗？” “那地方，可不是正常生灵能够存活的，浓郁的太阴之力，将会重塑一切。” 好，是离阳想多了。 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太阴之力虽玄妙，但一旦过多，打破了阴阳循环，便是大祸临头了。 又一个可以钻的空子被堵上了，他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想到这里，他便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十光七彩看看了。” “还不知，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我？” “你主修五行道法，如今又掌握了先天阴阳，一应俱全，应当先去圆满光才对。” 第531章 圆满光 在夏韶韶的建议下，离阳借助蓬莱印记，首先进入了十光七彩之中的圆满光。 但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这一洞天福地并非设于小界之中，而是直接建立在蓬莱仙岛之上。 由此可见，仙岛占地面积，也远不止表面上那么大，或许是空间法则引发的折叠膨胀。 总之，既然同在一界，自然无需浑洞界门之类的通路，循着印记，于脚下再次显现云雾悬阶，离阳抬腿踏入其中，走了几步，周身景象便瞬息变幻，一方新天地映入眼帘。 “这里，便是圆满光？” 明明没有浑天大日之类的照明星体，明亮却不刺眼的万丈光辉却在天际中凭空显现，无有任何云雾遮掩，照得四方通明，光线从各个角度飞射而来，以至于不存在阴影，一切事物纤毫毕露，显露无遗。 此处，是真正的光辉之地。 脚下大地也是完全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地底深处蕴有的珍稀矿脉与天生灵材，琳琅满目，应接不暇，若不是离阳现在不缺这些外物，早就开始随地捡宝了。 至于大地之上，则长有诸多灵植，此处天地灵机极为浓郁，并且或许是因为靠近太阴星通道，太阴之力更为旺盛，从而更容易孕育出那些极其罕见的花草，甚至于上古遗种。 离阳随手一挥，便从身旁的树上摘下一颗灵果，大快朵颐吞入腹中，享受之余，也增进了几分修为。 他不禁感叹道：“真不愧是仙岛，连洞天福地，都是如此神异非凡。” 和这里相比，外界那些秘境，根本称不上什么宝地，如果说在仙岛之上猪能成精，那到了这里，便是蝼蚁也可升仙了。 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他并不怎么需要什么修炼圣所，而是一个契机，一个晋升问天的契机。 并且，需要自己去寻觅，灵感，可不会自己涌上来。 “只可惜，我现在已达到了瓶颈，不突破，便无法继续提升下去。” 他长叹一声，便运起遁光，朝天穹间飞射而去，没有在一处驻留。 遁速不求极致，得以在一路飞驰之中，俯视下方，博览群山千河，一窥自然天地之妙。 时而霞光飞泻，渲染出一幅绮丽画卷，美不胜收，心潮澎湃；时而山林草木寂静幽深，于其中参悟自我之道，明心见性，自得真果。 人，不可困于一处，不可久居一方，这天地之大，太宙之广，寰宇之奥，有太多未知需要去探索，有太多绝景等待观赏。 “有感觉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离阳的心中，才隐隐有了些许明悟。 但这，还不够。 求知不可断绝，愈学愈觉得自身渺小，欲望催生出纯粹的动力，裹挟着人不由己。 只是，就在他专心感悟自身道路之际，迎面却是突兀显现一个浑洞，若不是从其中恰好跳出一团事物，没来得及避开，而是直挺挺地撞上了对方，离阳便要直接冲进去，飞升太阴星，在太阴道则之下，魂飞魄散了。 不过，也因此，他长久飞遁携带的巨量势能顷刻间爆发出来，完全作用于其。 “啊！” 随即只闻一声凄厉惨叫，伴有清脆破碎之声，离阳面前的阻碍一并破除，混乱之中，有一香软躯体入手，被他下意识地抱在怀中，及时转向，带着一同落在浑洞另一旁，这才幸免于难。 只是，在一阵石屑纷飞之中，离阳低头一看，便发现佳人怒目而视，丝毫不领情。 “你！你太过分了！” 虽然听不懂此女的语言，不过看其神色，也知晓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对此，离阳也很是无奈。 心念一动，利用先天感应通晓了异界语言，这才讪笑道：“都怪你突然间冒出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撞上了。” “放心，你没有受伤，有我护着。” 然而闻言，对方却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涨红着脸喊道：“我的房子！你把我的房子给撞碎了！” “房子？”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一缺了半边的天外陨星悬在一旁，刚才他撞碎的，便是这玩意。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星壳族。” 星壳族会寄宿于星辰之中，陨星自然也是一种，这一撞，虽然二人都没有受伤，但这少女寄宿居所，却是被离阳给彻底毁坏了。 不过，这也不成问题。 他随即便笑道：“没事，我给你再造个就是了。” 说罢，便大手一挥，金土两行齐聚，于玄光之中凭空造物，不过瞬息之间，就有一更大的天外陨星显现于面前。 见状，少女先是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 她不满嘟囔着：“没有星源，就是一个空壳子，又有什么用。” “星源？” 离阳不太理解这是什么东西，于是便追问道：“你详细说说这星源是何物？或许我能再造一个。” 但面对他的问询，少女却单单回了一句：“星源就是星源喽！还能是什么？” 如此看来，对方也不太懂，只是知晓有这玩意而已。 也是，毕竟从气息上来看，其境界不过元丹。 离阳叹了口气，随即却是直接伸手成掌，覆于此女头顶，压盖眉心天门，赫然是打算搜魂。 既然修为低微，便要做好任人宰割的觉悟。 “原来如此。” 将记忆遍历完毕，他这才明晰了对方的身份来历，以及所谓星源具体是什么玩意。 目光一凝，将刚才的记忆删除，再并指一点放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刚才塑成的天外陨星之中，生化神异，自显玄妙。 “你看看，现在如何？” 回过神来的瑶迦听到这话，下意识定睛一看，便发现空壳之中居然隐隐有了熟悉的味道，虽然比先前微弱了一些，但起码比没有要好。 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自顾自言道：“这还差不多。” 见此女似乎仍旧有些不满，离阳也不禁摇头轻笑，心想这小妮子还真是心思单纯，明明修为不如自己，也敢这样吹毛求疵。 也就他一向善良，再加上现在心情还算好，若是换其他登灵修士，恐怕早就一巴掌将瑶迦拍死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告诫道：“今后遇到其他修士，可莫要这样直性子。” 听闻此言，瑶迦却是有些好奇，反问道：“如果我偏要这样呢？会咋样？” “会死。” 第532章 钓鱼 “死？是什么？” 此言一出，离阳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无知者无畏。 面前的瑶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连死都不知道是什么，自然也无所畏惧。 他不禁摇头叹气，随即却是心念一动，放射出一道玄光，擦肩而过，在此女脸颊上割出一道血痕。 “啊！好痛！” “死，比这疼一万倍。” 皱着眉头，蜷缩身子，一个劲喊疼的瑶迦听到这话，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连忙钻进了天外陨星之中，不敢露头。 见状，离阳忍不住轻笑一声，却也没有再管对方，当即又运起遁光，打算继续先前的修行。 只不过，刚飞了一会，先天感应却是敏锐发现，瑶迦居然跟在了他背后。 由于并非全力施展，速度不快，是以即便此女不过元丹修为，凭借星壳族的天赋，也能紧随其后。 对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在意。 反正这小丫头对他没有什么威胁，愿意跟就跟，也不碍事。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回到了悟道之上，漠然俯视下方，将一众玄奇景象，都纳入视线之中，尽收眼底。 由于天地灵机充裕，再加上受太阴之力影响，此间神异非凡，每走几步，便能窥见不少新奇事物，着实令离阳大开眼界。 而在这过程当中，他所修持的求知探索之道也逐渐趋于完善，一一补全过去留下的缺漏，臻至化境。 估摸着再这样转个几圈，便能触及问天门槛，不过距离真正突破，恐怕还要些许时日。 厚积薄发。 只是，离阳逛着逛着，却是突然间发现，底下茂密山林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人造建筑的轮廓。 他一时好奇，当即便停止飞遁，落了下去，想要一探究竟。 临到近处，才发现似乎是一尊雕像，刻有一云裳花冠，流袖长裙的仙子模样，底下还写有一行玄奥文字，先天感应竟是难以通晓。 好在，刚刚搜了瑶迦的魂，自对方记忆之中寻得了些许映照，似有所悟。 这似乎是太阴古文，基本上在太阴星附近的星辰间都通用，但凡从太阴星通道过来的生灵都知道，至于其具体含义。 “呃，镜玥到此一游？” 读出这一句话，离阳脸色不免有些古怪，合着原来就是个留印，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没想到外域修士竟会如此无聊，他活了三百多年，也没见哪个天罡修士会这样做。 有点像是黄狗撒尿标记地盘，除了无礼还是无礼。 他不禁摇了摇头，抬起腿便直接一脚踹过去，将这雕像踢倒在地，轰隆隆蒙上一层尘灰，不复先前那般光彩动人。 “浪费我时间。”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再度运使功法，驾驭遁光飞射入天中，打算继续刚才的感悟。 只是，当他回到天穹之上时，随意一扫，却是没有发觉瑶迦的身影。 “走了？也好。” 对方的出现只是一段小插曲，是以离阳并没有多在意，目光一凝，便朝远处飞驰而去。 一路翻山越岭，跨过万千江河，最终自然是到了水之源头，无尽大海。 此间的水也是完全透明之色，能够清楚看到在下方游动的鱼群，皆若空游无所依，想来在这里捕鱼也是易事。 他刚想到这里，视线便敏锐捕捉到不远处一道身影，穿蓑衣，戴斗笠，身形佝偻，立于海边，手持长竿，俨然一副钓鱼翁打扮。 不过想想也知道，在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凡人，对方显然也是域外修士，并且从气息上来看，实力深不可测。 最好，还是不要贸然与之接触。 念及此处，离阳便没有靠近，转而换了个方向，直入大海。 只是，他能看到对方，人家自然也能发觉有人存在。 毕竟境界更高，感知覆盖区域自然更广。 “小友留步！” 刚走没几步，耳边便传来这样一句话，不过离阳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是下意识地加快了遁速，一瞬飞去万里之遥。 只是，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稍稍放缓了飞行，便发现自己好似是在原地踏步，周身景象并未有丝毫变换，仍旧留在刚才的位置。 “空间法则？”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到了高境界，原本高不可攀的法则，便变得极为寻常起来，是个人都能运使。 离阳虽然不通，但他有先天御术，随时都可以突破这一束缚。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装模做样拱手执了一礼，便沉声问道：“敢问这位前辈，叫住我又是何意？” “哈哈，小友莫怕，本座，只是一人钓鱼觉得寂寞，想找个人陪陪。” “放心，会给你报酬的。” 话音未落，离阳便被凭空拉了过去，站在对方身边，手中不知何时，竟是也多了一枚鱼竿。 见状，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却也没说什么，当即催动法力，凭空凝塑出一张椅子坐了下去，竟是也开始了钓鱼。 之后便再无人说话，一时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总体上来说，还算祥和。 只是，没过片刻，离阳便感到手中鱼竿一阵颤动，浮漂落下的水面冒泡不止，透过完全透明的海水，可以清楚看到有一条斑斓彩鱼咬钩了。 明明钩上没饵。 “小友真是幸运，本座在此垂钓数日也不得一竿，小友刚来便斩获一尾。”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却从中听不到半点艳羡之色。 离阳抬手收竿，将斑斓彩鱼从钩上取下，提到面前细看，却是不禁眉头一皱。 这鱼虽生的美丽，但身上所蕴灵机却是极少，即便吞服下去，也增长不了一丝修为。 肉质也比不上水中其他灵鱼，也就当个观赏物。 但他并不需要，所以随手便将之扔回海中，噗通一声落入水面，劫后余生跑得飞快，眨眼就没了踪影。 这一幕，便让旁边的域外修士有些急眼了。 “唉！小友不要，可以给本座！好歹也是渔获，怎么能这样就丢掉了？！” 离阳正欲说些什么解释，却未曾想，刚放下去的鱼竿又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又有鱼上钩了。 并且，还是一条大黑鱼，肉质肥美，灵机充裕。 于是他转换心思，将这条鱼取下，笑道：“呵呵，刚才那条太小了，前辈若是想要的话，应当是这条。” 说话间，却是没有主动奉上的迹象，而是牢牢抓在手中。 第533章 阴阳嬗变 “本座不喜欢，就想要刚才那条。” 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固执，亦或者说是故意找茬。 离阳便无奈耸了耸肩：“既然前辈不要，那我就自己吃了。” 说罢，当即运使火行生火，随意催动木行生长出一枝桠，将大黑鱼串起来，架在火上慢烤。 他才不管这人到底想要哪条，爱要不要。 再者说，若是实在想要，大可亲自上手去捉，以其修为，如果动起真格来，那条彩鱼必定在劫难逃，毕竟又不是什么大妖，甚至尚未化形。 这样说，无非是想刁难离阳。 只可惜，有先天御术在，他随时可以摆脱空间束缚，大不了届时借助印记直接返回仙岛便是。 是以无所畏惧。 果然，见他居然这般反应，域外修士自然有些诧异，不过其注意力却是很快就被烤鱼给吸引了。 不禁眉头一皱：“暴殄天物！如此上好的食材，怎么能用这么粗劣的烹饪方式！” “小友不如让本座来，免得浪费。” 闻言，正在翻转烤鱼的离阳不免有些无语，这鱼是自己钓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指点点。 “吃下去就不浪费了，好的食材，只需要用最普通的处理方式。” “原汁原味。” 说话间，鱼已经烤熟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直接上手抓住，丝毫不怕烫，大块朵颐起来。 佳肴吞入腹中，满足口欲之余，其内蕴有的浓郁灵机也尽数释放，被身体吸收，增进修为，滋养元神。 只是，这条鱼离阳还未吃完，鱼竿便又有了些许动静，灵识一扫，就发现竟是又有一条大赤鱼上钩了。 不过这次，他单单随意看了一眼，之后却是没有任何行动，仍旧自顾自地吃着手中的烤鱼，任由大赤鱼挣扎不已，直至完全脱钩，逃之夭夭。 刚坐下不过片刻，便接连有三条灵鱼上钩，而再反观一旁在此枯坐已久的域外修士，钓了半天，却是连一条小银鱼都没有。 差距，实在是有点大了。 以至于过了一会，对方实在忍不住言道：“小友，要不你我，换个位置？” 话音未落，便弹指射出一枚莹白晶体，稳稳落在离阳手中。 他低头定睛一看，从其上感应到了极其纯粹的太阴之力，想来也是太阴星的特产，价值不菲。 “这是月晶，日后小友若是有缘飞升本座所在的天芒星，可凭它换取一次蜕凡洗练。” 原来是上界货币，那么直接吸收便显得有些浪费了，最好还是先收起来，正如这域外修士所言，日后飞升上界，再拿出来使用。 宝物到手，离阳收好，随即便笑着点了点头，主动让开了地方，与对方换了位置。 果不其然，二人一经交换，域外修士刚刚抛下鱼竿，便有了动静，是条小黄鱼上钩了。 见状，其自然是欣喜不已，连忙收竿，随即大手一挥，于身前显现诸多烹饪器具，就着这条小黄鱼，开始了花式炮制。 不得不说，此人的厨艺的确很高，一顿操作让离阳眼花缭乱，最终竟是单单用一条小黄鱼，就做出了一大桌菜，并且每一盘中都有鱼的影子，可谓是满鱼全席。 “小友来尝尝本座的手艺。” 既然对方主动邀请，离阳也不会矫情，当即入座，便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怎么样？要比小友那般好吃的多？” 语气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略带一丝自傲，显然对自己厨艺很是自信。 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离阳点头回道：“味道不错，只是大餐与小吃本就不属一类，前辈又何必纠结于此。” “大餐有大餐的做法，小吃也有小吃的做法，只要不糟蹋食材，怎么做都行。” “哈哈，小友说的是，是本座孟浪了。” 似乎心情非常好，并没有在意离阳的说教，这域外修士随即又掏出一卷经书，递了过来。 同时笑着说道：“小友与本座有缘，这门太阴定星功，便送予小友了。” “太阴定星功？” 离阳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经书，毕竟不太清楚此法到底有何效用，品级又是怎样。 若是修行至法，他已然有大五行天地真经了，自然不太需要，但如果是秘术，倒是能拿来增添自家底蕴。 看出了他的犹豫，域外修士当即便解释道：“小友放心，这是本座所属宗门之法，也就是看小友天赋异禀，才愿意赐予。” “换作其他下界修士，本座是绝对不会给的。” “小友无需散功重修，半路转修即可，不仅进步迅速，还大有玄妙，神异非凡。” 只是，越是这样说，离阳就越觉得有古怪，更何况，他也的确不太需要这样的修行主法。 是以当即摇了摇头：“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已然有最为契合所修大道的功法，便无需其他法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动用先天御术突破空间束缚，再借助蓬莱印记直接开溜的准备，防止这人暴起发难。 不过似乎，他把别人想得太坏了。 听离阳这么一说，域外修士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显然很是遗憾，但也没有因此而发飙动手。 “原来如此，也罢也罢，小友与本座有缘，本座却与小友无缘。” 将经书收回，随即又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月牙状事物，非金非木，材质特殊，其上还刻有古朴玄奥的纹路。 “这是本座宗门，掩月宫的信物，届时小友飞升之际，凭借此物，便可直接入天芒星。” “这，那就多谢前辈了。” 拒绝一次还行，若是三番两次，便容易惹人不喜，是以离阳这次没有推脱，将信物接过，暂且收入囊中。 见他收下，域外修士很是欣慰，伸手拍了拍离阳的肩膀。 “小友天赋异禀，来日必成大器。” “不过还有一件事，就是希望小友将来，莫要再手贱踢人塑像了，留印也是麻烦事。”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再抬首定睛一看，便发现一直蒙在对方身上的遮掩此时终于散去，显露真身。 赫然便是那雕像所刻画的仙子，镜玥！ 与此同时，他感知到有一股无形莫名伟力降临于身，欲要侵入体内，扭转阴阳，促成嬗变。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镜玥目光幽幽，神色莫名，静静注视着离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下一秒，伴随着先天御术发动，大局顷刻间被扭转。 第534章 琉璃彩 “幸好我早有防备，知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一道虹光自云雾悬阶之中凭空显现，跨越天穹，最终落在幽静茂密山林之中，显现真身，正是逃过一劫的离阳。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运使先天御术，破开了镜玥设下的空间束缚，重获自由，之后再立刻催动蓬莱印记，遁出了圆满光，成功回到了蓬莱仙岛之上。 并且，安然无恙。 反应迅速，使得那道无形莫名伟力没有完全侵入躯体，单单流转于表面，未影响到内里的元神。 不过，即便如此，离阳的外相，还是因此发生了较为微妙的变化。 嬗变使得阳转阴，他的面庞轮廓更加圆润，肌肤透白，简而言之，就是更为女性化了。 但恰好没有完成，卡在中间阶段，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奶油小生的感觉。 只可惜，离阳不太喜欢这种风格，他心念一动，便催动阴阳权柄，将缺失的太阳复归，至于多出来的太阴，则是转给了阴方，也就是秦霓裳。 这或许，会让对方修为大增。 只是，如今此女成了神明，受制于愿力因果，即便境界提升，也不值一提。 是以也无需在意。 “这些宝物上，可能留有对方的后手，还是全部销毁。” 虽然暂时摆脱了镜玥的魔爪，但离阳可没有忘记，自己从对方那里得了两样东西，一枚月晶，一枚掩月宫信物，其上都有可能沾染某种气息。 总之，最好还是处理掉。 说干就干，他当即将这二物掏出，同时唤出素光真剑，汇聚先天阴阳五行之力，抬手便是一剑下去，无形剑光瞬息而至，将之尽数笼罩其中，肆意绞杀。 只是，待得刺目剑光缓缓消退，月晶虽已不见了踪影，化作纯粹的太阴之力逸散开来，但那枚信物却分毫未损。 “该说，真不愧是上界宗门之物吗？质地居然如此坚硬。” 刚才那一剑，即便不是离阳的全力，也起码出了八分，没想到未能伤其片缕。 如此看来，想要毁灭是不太可能了，只能直接扔掉。 “只希望，这玩意没有附着什么跟随的禁制，扔了又会自己回来。” 离阳随手把信物抛出，落在枝桠间一鸟巢之中，然后便驾驭遁光，瞬息离去。 待得完全出了灵识探查范围，再往周边一扫，没有发现信物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将刚才的倒霉经历暂且抛之脑后，他又开始思索之后的去处，毕竟修道积累尚未完成，距离突破问天，还差不少。 圆满光是不可能再去了，不过好在蓬莱仙岛十光七彩即便去其一，也还剩下九光七彩，可供选择的洞天福地很多。 只可惜，这次没有夏韶韶在一旁指点。 不过也不碍事，离阳稍加思索，心中便有了答案。 “琉璃彩，听上去和圆满光差不多，就这了。” 琉璃既是纯洁无暇的象征，亦是圆满通熟的代指，更别说，他的体质是先天琉璃身，二者有一定共通性。 当然，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仅仅做一个参考，反正都是洞天福地，只要不像刚才那样再遇到一些性情古怪的外域修士，对于离阳来说，都是一样的。 确定了目的地之后，心思一转，便催动印记显现云雾悬阶，抬腿缓步迈入其中，周身景象瞬息变换，进入另一方天地。 不过，这次所到达的地方，似乎与蓬莱仙岛并不处于一界，也就是不在天罡大陆之上，离阳能够明显感知到规则有些不同。 他受到了莫名的压制，一切流动的东西，都趋于减速，直至静态，一身通天修为难以施展开来，只能单凭肉身强度。 幸好，有印记护身，暂时还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先天琉璃身也不是凡体，动起手，不说翻江倒海，也至少摧山断河。 “似乎是室内？” 待得传送完成，迷离神光渐渐褪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泛青的墙壁与漏风的屋顶，有天光自缺口射下，提供较为微弱的光照，单凭肉眼难以看清四周，只能捕捉到模糊的轮廓。 但灵识一扫，便一览无余，当然，这屋内除去一张破旧矮桌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 离阳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便上前伸手推开腐朽木门。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扉洞开，外间的景象尽数展露于眼前。 呃，是一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只不过若是细细一看，便能发觉这些凡人，其实另有玄机。 它们没有生灵独有的气机，躯体也呈现出近似琉璃一般的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内里的结构，没有什么器官，只嵌入一枚六棱晶石，不断向四周散发着微光，似乎是供给能源。 由于没有法术遮掩，离阳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了这些琉璃人的注意，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抬首看向他。 虽然视线之中没有什么恶意，但这么多道目光投过来，也足以带给人莫名的压力了，他不禁眉头一挑，竟是不留痕迹地后退几步，重回破屋之中，随后便伸手把木门给关上了。 此间，又重归寂静。 当然，只是暂时，甚至下一秒，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伴随而来的，是有些怪异，像是玻璃撞击般清脆，但却意外能让离阳听懂的话语。 “远道而来的外界人，欢迎进入琉璃国度，这里远离世俗纷扰，没有尔虞我诈，一切都和睦融洽。” “希望你能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很公式化的欢迎语，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在圆满光经历了那一桩事，离阳自然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是以他没有打开木门，单单轻咳一声。 淡然回道：“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听闻此言，对方也没再多说，脚步声渐行渐远。 离阳则转向身后的墙壁，伸出手指在其上一个虚划，便切割出一个方形，刚好可容纳一人进出。 随即抬腿便是一脚，将已然完全和四周分离的砖墙踢倒，就这样走了出去。 木门前面是热热闹闹的街道，而这堵墙壁背后，自然是寂静幽深的小巷，一个人也没有。 他运使先天琉璃身的玄妙，将自身变得和琉璃人一般模样，这才正大光明地从小巷溜出来，去往别处。 第535章 天星变 “这些琉璃人，似乎彻底断绝了诸多妄念。” 在改换身形之后，离阳便自然而然地混入其中，暗地里观察起来，发现这些琉璃人无需吃喝拉撒睡，没有如万般生灵一样的本能，整日除了写写画画之类的创作，便没有其他了。 也怪不得没有什么尔虞我诈了，一切和睦相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理想大同。 “简婵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只可惜，她来不了。 虽然此处不如圆满天那般，遍地都是自然天地奇景，但由于这些琉璃人热衷于创造，借由丰富的想象力，也催生出了不少令人啧啧称奇的事物。 就比如，离阳现在眼前的这一尊高大塑像，矗立于城镇广场中心，虽是人形，但却没有面目，并且躯干层层分离，好似多个表面复合在一起。 他隐隐从其上，闻到了虚界的气息。 据说，这是琉璃人共有的信仰，一位名为截空的创世神明，此方天地便是出自祂手，只不过后来被转移到了蓬莱仙岛之上。 并且只要琉璃人向其祈祷，就能心想事成，凭空变化出一切事物，而这并非虚假传闻，乃是离阳亲眼所见，刚刚便有一位琉璃人求得了霞羽用于装饰自身，历历在目。 不过，他曾经也与虚界神明打过交道，枯木诀便是由此而来，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并且还不幸沾染了邪神气息，是以不太相信这些。 斟酌片刻，还是放弃了自己上前尝试的念头，以免徒生祸难。 “去下一处。”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与其继续待在这里纠结，患得患失，不如直接前往别处，发现新的绝景。 离阳原地驻足片刻，便抬腿朝其他地方前进，只是还未走几步，便似有所察，抬首看向头顶天穹。 万丈晴空之中，竟是有一片流星雨落下，玄光飞射间，从上方划过，奔向附近。 “是外域修士？” 见到这一幕，他不免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稍加思索，便断了过去看热闹的念头。 甚至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先前遭遇的一切，实在是令离阳有些怕了，也怪不得夏韶韶会三番五次叮嘱他，不要贸然与这些外域修士接触，万一又碰上个和镜玥一般疯魔的，可就完蛋了。 只是，他一动身，一旁的琉璃人也有所行动，并且二者的方向，还是完全相反的。 “是天星降世了，大家快过去！” “正好最近没什么灵感，希望这次天星降世，能带来些许启发。” “我想要一个后代了，最好和我差不多。” 这些琉璃人有说有笑，一同朝着天星坠落的地方缓步前进，似乎已然习以为常，并非是什么坏事。 从话语之中，也可基本上判定，并非离阳所想的那般，是外域修士降临，而是其他奇观。 这样的话，他可就要过去看看了。 于是脚步一顿，自然而然地转向，跟随着大部队一起，缓缓靠近区域。 天星所降落的地方仍然是城镇当中，不过却没有因此而造成大范围的破坏，倒不如说，它们根本就没有完全坠落，而是仍旧浮在半空之中，如同迫近地表的闪烁群星。 琉璃人虽然无法飞行，但只要靠近，便会有一颗天星主动落在其面前，表面散发的华光逐渐褪去，显露真身。 有可能是一些死物，也有可能是生灵，甚至于，有琉璃人从其中诞生。 离阳站在一旁暗中观察了许久，确认没什么古怪之处，便也上前走了一步，当即就有一颗天星被他吸引，晃晃悠悠地飘到了身前。 待得蒙影消失，内里的事物才得以显现，定睛一看，便发现居然是一颗尚未发育完全的胚胎，正在不断跳动着。 “有一丝洪荒气息，是上古遗种吗？” 如果属实，那应该是大补之物，应当趁着其还没吸收完先天玄机，直接吞服炼化才对。 想到这里，离阳便将这胚胎直接摄入玄泱界中，打算等出了琉璃彩再将之吞噬。 毕竟，此处难以运使法力。 将疑似上古遗种的胚胎收入囊中，他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环首扫视了四方一眼，便发现这些琉璃人由于没有贪念，往往只取一枚便直接离开，于是就剩下不少天星仍旧悬于空中。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离阳没有迟疑，继续朝里面深入。 而也没有让他失望，并非一人只能有一枚天星，一靠近，便又有一枚天星缓缓落下。 这次，是个精致小巧的玉碗，里面还装有浅浅一层清水，即便将之倒掉，也会立马凭空生出来。 虽说这不算多神异，但若是这水大有用处，便另当别论了。 “得找个正常生灵试验一番。” 琉璃彩的规则与天罡大陆不同，随便抓个琉璃人过来验证也不够严谨，还是等出去之后再做。 暂且将之摄入袖中，离阳又朝其他天星追去，但这时，先天感应却是敏锐间发现，有并非琉璃人的气息出现了，还是两股。 察觉到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惊，却也不慌不忙，仍旧装作琉璃人的样子，引得天星落下。 等待之余，用余光扫视来者，便发现赫然是两位长发高盘，身着月白长裙，流云飞袖的女修，气质清冷，面色如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太好惹。 不过幸好，气机不算太强，比镜玥可差远了。 但以离阳的实力，最好还是先走为妙。 此时天星也恰好完全显现，是一尊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雕像，刻画的乃是一后脑悬有明光月轮的仙子，神异非凡，并非寻常宝物。 他将之拿在手中，便准备直接开溜，只可惜，似乎被那二女给注意到了，当即走了过来。 “远道而来的外界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学着那些琉璃人说话的风格，离阳在脸上扮出公式化的笑容。 然而一见面，二人之中较为年轻，真名为月希的女修便伸手想要强抢雕像，不过好在，却是被另一位真名为月望给及时制止了，甚至还不留痕迹地打了对方一下，以作教训。 随即清声道：“不知你可否将此物转交予我？可拿一些外界新奇事物，与你交换。” “哦，原来如此，那么外界人，你愿意给什么？” “这个如何？” 其掏出一枚散发微弱太阴之力的明珠，但离阳看了看，却是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我见过了，没有新意。” 第536章 娃娃 琉璃人除去无穷的求知欲，好奇心，以及创造力以外，其他什么妄念都没有。 也因此，它们更看重一个事物的新意，而并非广义上的价值。 这也就意味着，离阳这么回答，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不过，月希显然有些看不惯。 她撇着嘴巴，咄咄逼人道：“这可是浑阴珠，你们这里是绝对没有的，还没有新意？” “多嘴！” 然而，此言一出，便引来了月望的呵斥，令月希缩了缩小脑袋，不敢再出声。 如此看来，二人之中，应当以月望为首。 “那个不行，这个如何？” 月望将浑阴珠收回，随即又掏出一满载太阳之力的金杯，离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发觉此物似乎的确比手中的雕像更有价值。 至少能直接拿来参悟太阳之力，可比这虽神异非凡，但却来历不明，不知如何使用，显得有些鸡肋的雕像要强多了。 一切以实用为主，说什么为将来考虑，都是虚的。 于是他这才点了点头：“可以，这个我没见过。”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将塑像递出，与之进行了交换。 随即又开口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没有，离阳可就要走了。 闻言，月望稍加思索，却是清声问道：“这场天星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这个问题，离阳有些意外，不过却仍旧面不改色。 淡然回道：“就在刚才，你们来的正好。” “刚才吗？” 听到这般答复，月望顿时低头陷入了沉思，但月希却异常兴奋。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琉璃转马上就要开始了？” （琉璃转？） 听到这一有些不同寻常的词语，离阳神色莫名，莫非这又有什么他不清楚的秘辛？ 不同于他第一次上岛，每年盈天时期，太阴星通道都会开放，接引这些外域修士降临，说不定这二女已然来了许多次，知晓更多琉璃彩的奥秘。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不动声色地聚精会神，打算偷听。 月望颔首回道：“没错，既然天星变才刚刚开始，那么琉璃转也必定已然进入了流程。” “现在去，还算不晚。” “既然如此，师姐，那我们便即刻动身，省得届时被掩月宫那帮变态抢先。” 提及掩月宫这三个字，月希的俏脸上，明显展露出一丝厌恶之色，显然非常讨厌这一宗门势力。 而听她这么一说，月望也神色微动，附和道：“不错，绝不能让掩月宫再度壮大，否则届时太阴星阴阳倒转，生灵涂炭。” 这般表现，落到离阳眼中，便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这二女所在的势力，说不定与掩月宫有仇。）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念头，他开始在心底里思索着，能否利用这一前提，做些事。 只不过，还未等离阳想出什么，月望便拱手执了一较为怪异的礼仪。 同时言道：“多谢告知，我已没有其他问题了。” 太客气了，此女应当出自大家，彬彬有礼，不似月希一般骄纵。 离阳点了点头，同样回了一礼，二女这才一同离去，显然是参与那什么琉璃转了。 目送对方消失，他思量片刻，却是不打算悄悄跟过去。 毕竟很有可能涉及多个域外大势力的交锋，离阳不过一个登灵，若是贸然混入其中，届时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也没必要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的。 离阳抬首看向头顶天空，此时还剩下不少天星，不要白不要。 “知足常乐。”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便继续先前的行动，不断捕捉天星，想要寻求更多奇物。 只是，当下一颗天星落到离阳面前，蒙光渐渐褪去，所显露的，却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原本恬静安详闭上的眼睛骤然间睁开，透明如水晶般的瞳目左右转动片刻，最终视线定格在了他有些懵逼的脸上。 随后，便是一个飞扑，直接跳到了离阳怀中，双手扒肩，挂在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歪着小脑袋自下方对视，从口中吐出稚气未脱的娇声。 “你就是我的爹爹吗？” 却是离阳忘了，这天星之中，除去各种奇物以外，还有可能生出幼年体琉璃人，以供成年琉璃人领养。 亦或者说，鉴于琉璃人无法自我繁殖，它们应该就是靠这种方式来增加同胞数量，扩大族群规模的。 他愣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将小丫头轻轻放下。 这，便让对方有些不明所以了。 “不小心拿错了，你还是回去继续等下一个。”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继续朝着其他天星靠近，只留这女娃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幸好，之后的天星不再是幼年体琉璃人，待得华光消去，便显现出一枚银白头骨，透着淡淡阴气，应该是魔道至宝。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将之收入囊中，马不停蹄地朝着下一颗天星进发。 毕竟，宝物从不嫌多。 只是寻宝之余，却是无意间发现那小姑娘居然跟在了自己背后，亦步亦趋，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被他给发现。 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倒也没有去管，反正等他将这些天星尽数摘下，便要去其他地方了。 琉璃彩位于异界，和依托于蓬莱仙岛的圆满光不太一样，此处面积极大，还有许多地方值得去探索，他不可能久留一地。 然而，当下一颗天星褪去光华，显露出来的，又是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庞。 “爹爹！” 不过有了刚才的经历，这一次，他没有半点反应，单单漠然看了一眼，便直接忽视，前往下一颗天星。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遇到奇物便拿，见到幼年体琉璃人则直接无视，到最后，总算是把所有悬于空中的天星给摘完了，头顶苍穹再无一物。 而反观离阳这边，除去收集了不少奇物，屁股背后，也跟了一群小孩，清一色的女娃。 细细算来，这些天星之中，奇物与幼年体琉璃人不能说五五开，也起码有四分之一的几率开出小娃娃来，已然不少了。 清点了一番收获，再转头一看，便有数十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只叫人头皮发麻。 离阳也不可能真的收养它们，于是便无奈叹了口气，身形一转，就溜之大吉了。 反正肯定会有其他琉璃人发现它们的。 第537章 仙人骸骨 “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远离天星变，来到下一座城镇的离阳似有所察，猛然间抬首一看，便发现天相斗转，玄机改易。 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稍加思索，便掏出了蓬莱印记，打算先离开此处。 反正，还有其他洞天福地可以去，不必总待在一个地方。 一经催动，云雾悬阶便骤然显现，离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迈步踏入其中，下一秒就重回仙岛之上。 而那种莫名的危机感，也渐渐消散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算是躲过一劫了。” 端坐于幽静山林之中细细感悟，将先前得来的灵感尽数消化，距离问天越来越近，但却迟迟迈不出最后一步，突破瓶颈。 不禁喃喃自语道：“契机难寻啊……” 当然，相比于其他修士来说，有福缘加持的离阳，已然算是无有瓶颈了，他现在只欠缺一个念头。 是以，还不能停下来。 静修片刻，整理好收获，他便又运使蓬莱印记，开出云雾悬阶，去往别处。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造化光。 待得瞬息变幻的周身景象逐渐定格，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片虚无之中，没有天与地之分，一切事物都漂浮着，随波逐流。 这里的规则与天罡大陆相同，也就是说，并非异界，而是和圆满光一般，依托仙岛存在。 但他却仍旧无法施展神通，甚至连气血都搬运不了，只能像个凡人一般，四处游荡着。 游了片刻，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东西缓缓飘过来，视线一扫，竟是一只皮肤黑紫，生有利爪的手臂，其上魔气浓郁，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保险起见，离阳还是扭动身子，避开了这玩意，与之擦肩而过，看着其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于浑冥之中，才放下心来。 “这地方，真是古怪。” 伴随着他移动，从四面八方不断涌现各种物件，残肢断臂都变得极为寻常，没过一会，竟是有一整具完好尸首漂了过来。 原本见其身上的法袍极为不凡，想着上去摸尸，但临到半途，却又忽然间想起大衍界的女帝分身，以及刚才遇到的镜玥。 万一，人家没死，或者又碰到钓鱼的？ 这么细细一想，便断了这般念头，乃至于主动让开道路，意图避开这具莫名尸首。 看着其越来越近，离阳也下意识地祭出了蓬莱印记，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直接开溜。 不过，或许是他想多了，尸首缓缓漂过，没有丝毫苏醒迹象，面容恬静祥和，死一般寂静。 静静注视着尸首消失在空处，他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前进。 系统虽然可以看破真名，从而揭穿伪装，但却只对已记录的种族有效，而随着离阳的境界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频繁接触异族，光是太殊星上便有不少种族没被收录，更遑论域外。 小心一些最好，反正他现在也不怎么缺宝物，当务之急，是寻求晋升契机。 带着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的路途中，但凡遇到一些拿不定的，便直接无视。 “不过，这地方的产物还真是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有点类似于垃圾场？” 除去断肢尸体以外，更多的则是各种杂物，有灵石灵晶，也有普通石子沙土，离阳甚至还看到一条红内裤，也不知是哪位仁兄留下的，应当是其本命年。 当然，女子肚兜也是有的，乃至于，有一木质招牌浮了过来，其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怡红院，显然是风月场所。 总之，有用无用之物皆有，说垃圾场可能太过分了一些，但称之为杂物储藏室，也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哪有人会收藏粪便的？还是一大坨。 “真恶心！” 远远看着一庞大虚影漂过来，还以为是一座小山，凑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坨硕大无比的粪便，即便离阳及时封闭了嗅觉，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他不由往旁边退了好几步，不想与这玩意有半点接触。 但这时，屎山却是恰好撞上了从另一边漂过来的巨石，虽然没有砰的一声炸开来，但也因此分崩离析，碎裂成好几块。 这一下，便让屎山内部疑似尚未消化完全的残渣尽数散落出来，除去一些糊糊，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一具散发着莹白色泽的人形骸骨了，看上去便极为不凡。 见状，离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悄然朝那具骸骨靠近，当然，同时他也不忘掏出蓬莱印记，做好万全准备。 “应该，没有哪个老怪，会藏在大便里面阴人？” 若真是如此，那离阳也甘愿认栽，只是说佩服二字。 临到近处，便愈发觉得，这具骸骨必定是某位大能死后留下的，其玄机莫名，唯有动用先天感应，才能勉强定位。 由于无法使用任何神通，因此他只能从旁边随便捡来一根木棍，将骸骨逐渐拨了过来。 也幸好，没有什么死后尸首重达千钧的设定。 “从盆骨来看，应当是个女子。” 端在身前细细打量，从结构上便可分辨雌雄，当然，这办法只适用于人族，而这具骸骨虽然是人形，但也不见得就是人族。 修仙界万族林立，与人族相似的种族也多如牛毛，单凭一具骸骨，根本不能界定种族，最重要的还是元神。 只可惜，魂灵已彻底消亡，只余尸骸。 再联想起其出现于屎山之中，离阳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 “如此看来，莫不是被什么妖兽吞吃了，没有消化完便排了出来。” 倒是很寻常的死法，虽然显得极其侮辱，但这种事，在大荒与人族交界处，时有发生。 “似乎主掌金行，还有一些莫名道韵，境界太高，难以分辨。” 不管如何，这具骸骨在生前修为一定远超离阳，纵使魂灵消散之后，一切神通法力重归天地，所遗留下来的尸首，也玄之又玄。 “或许，能拿来入药炼丹，亦或者寻个魔道炮制骨器。” 他看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些许打算，虽然是从大便里挖出来的，但也不碍事。 凡俗中的田间地头，可都是使用粪肥浇灌的，也没见谁不敢吃菜，更遑论猪大肠这样装过屎的器官，也有很多人喜欢吃。 只是，当离阳思量完毕，再抬首一看，便发现又有一座屎山漂了过来，并且比刚才那坨还大。 “真是捅了大便窝了！” 第538章 屎里淘金 虽然很恶心，但自从知晓这些粪便之中可能蕴有宝物，离阳便开始屎里淘金了。 在这里无法动用灵识，自然也看不到大便内部究竟有什么，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开盲盒了。 当然，惊喜并不是时常有，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像仙人骸骨一般，经受住妖兽的消化，进而排出来。 其中多半，恐怕早就被彻底吸收了。 但即便如此，离阳还是发掘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事物，就比如，他现在手中这一古朴石板残片。 “有先天之力的气息，似乎，是先天御术的一部分。”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喜。 他之前从天海上人那里得来的只有御空这一概念，稍加研究，便足以对抗空间法则了，若是能再添一道，必定受益匪浅。 是以也不顾其他缓缓飘过来的屎山了，当即坐定开始冥想，打算先将这一概念参悟。 有福缘加持，没过片刻，离阳便似有所悟，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中玄光熠熠。 当即大手一挥，明明是真空环境，却是陡然间转出一阵波动，进而扩散开来，将四间的杂物一并卷离。 没错，这次延伸的概念，正是御风，亦或者说，是无形之气的流动。 但见状，离阳却伸手拍了拍脑袋，不禁摇了摇头，有些自嘲般笑了笑。 “没想到，即便神通法力皆被封锁，也照样能施展这先天御术。” 他直到现在才发觉，纵使受此界规则压制，自己也并非如凡人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却是意料之外了，不过也算为时不晚。 “去！” 知晓这些之后，离阳便没再像先前那样单凭手脚蛮力，而是借助御风字诀，伴随一声令下，周围的粪便便尽数退去，在极远处彻底消失不见。 “分！” 他再并指一点，面前的庞大屎山便分崩离析，碎裂成数个细小碎块，这么一弄，蕴藏在内里的事物自然显露无遗，一眼扫过就能看个大概，也无需如刚才一样细看分辨。 虽然封闭了嗅觉，但这么大一坨屎，一直盯着看，也容易犯恶心。 现在，便轻松多了。 言出法随，一座座屎山轰然倒塌，里面遗留的宝物尽数被离阳收入囊中，与此同时，他也见识到了不少新奇玩意。 就比如，借助系统，能够看到不远处一座屎山内，藏有一名妖族。 鉴于对方气息奄奄，而如今离阳又能够催动先天御术，再加上还有蓬莱印记兜底，打不过就跑，是以这次他没有直接无视亦或者避开，反倒是一言喝出将屎山崩解，显露此妖真身，乃是一长毛鸟人。 “嗷嗷嗷！” 一经显现，便怪叫着朝离阳扑来，只可惜在此界动用不了任何神通与法力，小翅膀扑腾了两下，没有飞起来，不免有些懵逼。 而趁着这工夫，离阳当即运转先天御术的御空概念，将此妖周身的空间改易，瞬息间密密麻麻的裂隙生出，犹如玻璃破碎。 连带着妖躯也一同龟裂开来，好似瓷器，被分割成千万碎屑，残忍至极。 受了这一击，肉身灰飞烟灭的同时，一缕妖灵仓皇逃了出来，却是被无形波动裹挟，最终落在了离阳手中。 “不能搜魂，看来，只有出去再搞了。” 他对妖灵尝试了一番搜魂，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在此界，似乎唯有先天御术较为特殊，可以随意使用，至于其他神通，早就都失效了。 无视了对方的求饶，离阳将其锁在御风的牢笼之中，之后便继续发掘这些庞大的屎山。 妖族的突然出现，只能算是一段小插曲，根本不影响他下一步行动。 “又来？” 不过，下一批缓缓飘来的屎山之中，似乎又存在其他的生灵，并且这一次，居然还是个人族，真名为时一。 对方没有像刚才那只长毛鸟人一样，躲在粪便里伺机而动，而是整个人站在屎山之上，身着锦衣，负手而立，目光睥睨，气势倒是很足。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屎山之上的，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此人的气机飘忽不定，至少离阳捉摸不透，恐怕境界要高于他。 只是，这也没什么好怕的，除非时一也掌握了先天御术之类的法门，否则的话，不能施展神通，便等同于一介凡人，绝对无法胜过离阳。 是以他浑然不惧，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时一靠近。 时一显然也发觉了离阳的存在，不过最终视线却是定格在了一旁的仙人骸骨上，目光闪烁，神色莫名，眉心倏忽一闪，很明显是发动了某种神通。 但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不禁眉头一皱，随即踢腿发力，将自己从屎山之上蹬下，朝离阳缓缓游来。 见对方这般，离阳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咳咳，道友意欲何为？” 他是用自瑶迦记忆当中得来的语言诉说的，此人应该能听懂。 果然，闻言，时一当即停下了动作，沉声回道：“将你身边那具骸骨给本座。” 听语气不像是请求，而是命令，离阳也没计较，笑着反问道：“难道说，道友认识这骸骨的主人？” 若是认识也就罢了，不认识的话，凭什么要求他双手奉上？ 无主之物，见者有份，先到先得。 只是，时一似乎不愿解释，也可能是看离阳修为不如他，懒得说明，见离阳不给，当即便伸手打算直接强抢。 然而，这时从一旁陡然生起的气流，却是推动着时一的躯体落在一旁，让他抓了个空。 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令他目光一凝，却是根本没看离阳一眼，而是转向风的来源，当即一脚将身旁的石子踢了过去，倒是快准狠。 只可惜，由于预想的敌人根本就不存在，自然没有任何受击反馈。 始作俑者，就站在一边看着呢。 见到这一幕，离阳忍不住暗自发笑，不过表面上仍旧神色自若。 他甚至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道友这又是做甚？” 时一依然没有回答，环首扫视四周，似乎八面埋伏，四面楚歌，没了仙识，单凭肉眼看哪里都觉得有问题。 静静看了好一会，才回转过来，漠然注视着身前的离阳。 “下界修士，将那具骸骨交还于本座，可饶你不死。”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却不禁摇头轻笑：“道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539章 千里寻妹 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是离阳在背后搞鬼了。 时一眉头微皱，却是冷声道：“莫要以为耍些小伎俩，便能在本座面前逞能。” “把她给本座，不然，你就去死！” 话音刚落，他竟是抬腿飞起一脚踢了过来，直冲面门，显然是欲要置离阳于死地。 只可惜，这位域外大能受此界规则以及太殊星天道，太阴星天道三者联合压制，已然无法施展任何神通，单凭凡人拳脚，在掌握了先天御术的离阳眼中，不值一提。 “道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一言不合就下死手。” 他不禁摇头，心念一动，无形波动扩散开来，便将来袭的时一定在半空之中，无论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对方的神色仍旧自傲，有些人天生便是不凡，从骨子里头，便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在修仙界，这被称为血脉，不同于染色体和碱基对，血脉不只是遗传信息的组合，更是某种深层的象征。 “给你三息时间，如若到时再不放开本座，日后必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并非单纯放狠话，更像是宣告已然发生的事实。 对此，离阳自然很是无奈，忍不住扶额叹气。 “我心平气和与道友说，道友却反过来威胁我，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他随即又语重心长地劝说道：“道友既然不识得这骸骨主人，却欲强抢，莫不是打算拿回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见道友也并非魔道邪修，还是莫要行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若是泉下有知，恐怕来日会化作怨鬼索命，因果缠身。” “勿谓言之不预，道友……” “住口！” 只可惜，还未等离阳说完，时一便脸色一沉，厉声喝斥到，打断了他的发言。 离阳停顿片刻，随即又摇了摇头：“你看，又急，能不能好好说话？” 见他这般，时一的神情变得愈发难看，瞳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炽热的火焰，显然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骨。 但当其视线触及到一旁的骸骨时，目光却微不可察地闪烁了几下，似是在内心挣扎什么。 到最后，还是漠然言道：“她是本座之妹，数日前被鲲鹏掠走，本座此次入妖腹，便是为了寻觅她的踪迹。”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随即又追问道：“有何证据？” 很明显，不太相信。 对此，时一自然很是愤怒，他愿意解释，已然算是妥协的结果了，居然还要讨问什么证据，对他而言真是侮辱。 只是，虽然有万般不满，但在看到妹妹尸骸之时，一切都烟消云散。 隐忍！ “此处用不了神通，但有一枚信物可以证明！” 说罢，便甩出一枚玉佩，稳稳落在离阳手中，其上刻有一个姝字。 并且一靠近骸骨，便隐隐散发辉光，与之共鸣。 见状，他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却是笑道：“早说嘛！又不是不会给你！” 说话间，竟是解除了御风，令时一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这，便让对方有些莫名其妙了。 “道友为妹以身犯险，值得敬佩，只是这骸骨毕竟是我发掘出来的，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言外之意，便是索要报酬。 时一虽然自傲，但也并非什么蠢人，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内心鄙夷之余，却是微微颔首。 “只要你将她交还本座，便赠你一颗时珠，能够改换一定区域内的时间，自如操控。” “对于像你这样的下界修士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时珠？”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便伸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正在内心斟酌。 说实话，有先天御术在身，他固然可以将时一困住，但却无法对其造成一丁点伤害，自然也不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因此最好还是不要与之结仇。 但这具骸骨毕竟珍贵无比，让他白白送出，显然是不太值当的，得换取相应价值的宝物才行。 一颗能够自如控制时间法则的时珠，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却不是离阳现在想要的。 是以过了片刻，却是摇头回道：“我不太需要此物，还望道友拿出更多诚意来，莫要让令妹寒心。” 这样的话，落在时一耳中，便是得寸进尺，但对方也没说错，他不可能放弃妹妹尸骸。 再忍！ “宝物本座自然有的是，但此处无法使用神通，也拿不出更多来。” “除去时珠以外，还有一幅星图，以及一张山河画卷。” 听闻此言，离阳顿时眼前一亮，却是笑道：“不如，道友把它们都给我？” “拿去！”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如此恬不知耻的要求，时一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把上述三样宝物丢给了离阳。 见他居然如此爽快，自己若是再不知足，便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是以与此同时，离阳也将身边骸骨转交给了时一，自此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 自家妹妹的尸骸到手，时一原本阴沉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最后再瞥了离阳一眼，一句话也不说，便带着骸骨一同往外间游去，显然是打算离开此处。 交易完成，离阳也不愿看到这人，对方能主动离去最好，他也可以继续待在这，屎里淘金。 只是，没过片刻，刚刚消失在不远处的时一，却是又从另一个方向突然冒了出来，在见到离阳之时，不禁眉头紧皱。 “道友可是迷路了？” 时一一言不发，没有回答，又马不停蹄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进发，再次消失在离阳的视野之中。 然而，下一秒，时一却是又从旁边现出身形，与离阳对上视线，不免有些尴尬。 “又见面了，道友，要不先坐一会？” 这下时一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没有继续到处乱窜，停在原地，低头思索。 良久，他才抬首看向离阳，开口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自然是和道友一样，都是被鲲鹏吞入腹中。” “胡说！你一个下界修士，如何能抵御鲲鹏妖力？” “呵呵，我自有妙计，这就无需道友费心了。” 离阳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见时一似乎无法逃离这造化光，他心中便起了别样的念头。 没准把握这一点，还能再敲对方一笔。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就得看个人发挥了。 第540章 影响 “既然一时半会出不去，那道友不如先坐下来休养片刻。” 借助御空概念，离阳凭虚而坐，只可惜这里无法动用神通，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显现桌椅茶酒，轻抿小酌一番，岂不美哉？ 不过，好像此处也无有什么绝景，还总是有屎山漂来，倒人胃口，即便封闭了嗅觉，也未必喝得下去。 对于他的提议，时一充耳不闻，仍旧立定原地，低头陷入了沉思，显然是在绞尽脑汁，寻找离开此界的方法。 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 见状，离阳也暂时没有在意对方，回转心神，继续屎里淘金。 反正，等时一走投无路之时，肯定会求到他身上的，这种事情不能自己主动，得让别人先来，才好拿捏。 一座座屎山缓缓漂过，在无形波动的影响下碎裂万千，显露出内里蕴藏的事物，有骨头，也有至宝碎片，显然又是某个倒霉蛋被鲲鹏吞入了腹中，修为不足，无法抵御妖力侵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没了？” 然而，在处理了几座屎山之后，前面却是再无屎山涌来，变得和先前一般，飘荡着各种杂物。 当然，这也是好事，总盯着大便看，难免心中膈应。 更何况，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之中，也存在不少有价值的东西，等待着离阳捕获。 但，到现在，他所搜寻到的宝物，已然足够多了，乃至于在身边堆了一圈。 虽然还可以继续，不过对于离阳来说，此界的新意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再待下去，于修行也无益。 “之后再回来看看。”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时一，随即便催动蓬莱印记，将自身连同边上的宝物一起带离了造化光，回到蓬莱仙岛之上。 只是，这次没有落在幽静山林之中，而是身处于一古色古香，燃有紫色熏香的雅致房间内。 正对面，有一娇小身影坐着，正是夏韶韶。 “琉璃彩之中发生的变故，你知道多少？” 一见面，她便这样问到，令离阳眉头一挑，不禁有些意外。 “琉璃彩？我不太清楚，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之后，我便直接离开了那里。” “发生了何事？” “这样吗？算你机灵，跑得快。” 闻言，夏韶韶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两方上界大势力为了争夺琉璃转的名额，在琉璃彩大打出手，引发天地动荡。” “最终，被太阴星天道强行压制，琉璃彩才得以幸存，免于被直接摧毁。”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也暗自庆幸起来，自己见势不妙便直接开溜，没有心存侥幸继续逗留。 否则的话，能毁灭一界的力量，哪怕只是余波落在他身上，也不会好受。 毕竟，上界最低都是飞升修士，之上什么临仙萃真更是恐怖至极，也就太阴星这样的源星天道能制住，如太殊星这般下界天道，在他处可不太行。 欣喜自己逃过一劫之余，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究竟是哪两方大势力？” “我知晓其中一个似乎叫做掩月宫，另一方呢？” 听闻此言，夏韶韶美目闪动，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神色莫名。 “看来，你已然与外域修士接触过了，居然知晓掩月宫的存在。” 虽然话语之中并无怪罪之意，但鉴于她先前再三叮嘱过，离阳不免有些尴尬。 挠了挠头，当即解释道：“并非我愿，而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避不开。” 夏韶韶也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过多计较，摇头回道：“另一方是太阴教派，与掩月宫乃是死敌，摩擦不断，大战也是迟早之事。” “这次，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如此看来，月希与月望应当便是这太阴教派弟子。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追问道：“还不知，这两方势力，究竟是什么来头？小打小闹就差点毁灭一界？” 界域之间亦有差距，琉璃彩乃是虚界神明截空所造，单论天地灵机，甚至比太殊星还要强盛，寻常飞升修士是绝对无法撼动根基的。 “两方都是在太阴星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各有一位帝尊强者，就好比于天罡大陆之上的太一宗，除去昆仑蓬莱以外，当称最强。” “其中太阴教派人数众多，实力要略胜一筹，不过掩月宫情况特殊，一时也难分高下。” 末了，她又补充道：“若是不小心遇见，最好马上远离掩月宫修士，至于太阴教派中人，如果胆大的话，也可以试着与之接触。” “只是，你并非女子，两边都讨不到好，所以还是都不要扯上关系为妙。” 这说法离阳倒是很认同，毕竟有镜玥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先，月希虽然蛮横了些，但也并非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而月望更是涵养极高，对待异界生灵都彬彬有礼。 他微微颔首，表明自己知晓了。 “无有大碍就好，说实话，你真不该在盈天时期上岛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难保你。” “你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离阳刚从造化光出来，自然还没想好之后的去处，夏韶韶这么一问，算是提醒了他。 却是反问道：“你觉得，我该去哪？” 但夏韶韶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若是暂时没有安排的话，便帮我一个忙。” “琉璃彩的天地动荡似乎影响到了现世，东海龙王的小女儿神秘失踪，他本人忙于镇压海眼，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求助于仙岛。” “龙宫内有一问道鉴心台，你若是能寻得三公主，龙王肯定愿意借你用一段时间的。” “你现在，不是正好需要一个契机吗？”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毕竟正如对方所言，他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如今有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可能放弃。 “很好，这是先天罗盘，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见他答应了，夏韶韶便甩出一枚带有先天气息的古朴罗盘，稳稳落在离阳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发觉其很是玄妙。 没想到居然还有宝物相赠，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先天罗盘收好，随即便拍了拍胸脯。 承诺道：“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夏韶韶默不作声，单单点了点头，离阳也心领神会，当即催动蓬莱印记，遁出了仙岛。 第541章 破峰障 “还没有三妹的踪迹吗？” 臻首娥颈，头生犄角，气质不俗的女子满脸焦急，坐立不安地来回转悠，令底下仆从心惊胆战，生怕迁怒于它们。 “殿下放心，蓬莱仙岛已接受了我等请求，相信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协助。” 不过，也有较为胆大的心腹发言安慰，令原本凝重的气氛，松动了些许。 提及蓬莱两个字，敖慕的脸色顿时稍微缓和了些，但仍旧秀眉紧皱，心神不宁。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只希望蓬莱仙师能够尽快赶过来，不然的话……” 三妹敖苒是老龙王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龙宫之中最受欢迎的小公主，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作为亲生姐姐的敖慕，自然也不例外。 之前由于敛皮族肆虐南海，连带着东海附近也变得不安宁起来，于是为了安全起见，老龙王下了禁令，尽量减少外出。 敖苒天性活泼，一直待在龙宫里也闷得慌，如今敛皮族大势已去，敖慕见妹妹闷闷不乐，便带她出去玩耍。 却不想于海上遭遇了莫名变故，敖苒一转眼便没了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敖慕这个当姐姐的，自然难辞其咎。 她也不忍见到可爱妹妹受苦受难，是以闭上双目，不断在内心祈祷，恳求龙神保佑。 “报！殿下，外间有个人族男修求见，说是蓬莱使者。” 过了片刻，便有一虾兵游了进来，高声禀报。 “来了？！” 闻言，敖慕自然欣喜万分，连忙吩咐道：“快把使者请进来！” “是！” 然而，还未等虾兵退下去，她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即伸手封住了对方的去路。 “等等！” 在下属不明所以之中，敖慕眉头微皱地追问道：“你确定是个人族男修？” “呃，殿下，卑职修为低劣，看不穿大能伪装。” “但至少从外相上来看，对方的确具备人族雄性的各种特征。” 这小妖也算是精明，说得如此严谨，届时即便出什么差错，也怪不到它头上。 得了这般模棱两可的答复，敖慕显然也难以判断什么，在内心斟酌片刻，才下定了决心。 “你……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在她印象中，蓬莱仙岛上的生灵皆是雌性，毕竟受太阴星庇护，浓郁的太阴之力笼罩整座仙岛，即便有外界雄性踏入其中，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侵染转化。 极阴之地，容不得半点阳气。 是以，她不太相信对方来自蓬莱，说不定便是冒充身份，坑蒙拐骗之人，打算亲自上阵，免得下属境界低下，被三言两语给唬住了。 “明白，殿下请跟我来。” 虾兵自然莫敢不从，当即便带着敖慕游出了大殿，来到外间。 “就是他吗？” 敖慕远远便感知到了离阳的气机，只不过由于先天之力的影响，无法看个透彻，就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只能窥见一星半点。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才选择直接现身，来到对方面前。 躬身揖礼道：“使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问道：“有无你家三妹的贴身之物？速速拿来，我有大用。” “自然是有的，不过使者远道而来，不如先坐坐？” 敖慕使了使眼色，一旁的虾兵便心领神会，主动退下去进行安排了。 但听闻此言，离阳却是不禁眉头一皱，沉声道：“救人要紧，感谢一事，之后再说！” 他可不想浪费时间，赶紧做完这委托，换取进入问道鉴心台的机会，继续悟道，寻觅突破契机才是正事。 但这般表现，落在敖慕眼中，便显得有些怪异了，怎么感觉离阳比她还急切？究竟是谁的亲妹走丢了？ 不过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她也不好继续虚与委蛇，原本还打算借此机会试探试探离阳。 当然，直接上手，也能一辨真假。 “使者说的是，是我救妹心切，一时糊涂了。” 敖慕适当表露出一丝歉意，随即便轻手一旋，于掌中凭空显现出一枚琉璃明珠，辉光隐隐，显得并非凡物。 “这是舍妹幼时口中所含的龙珠，蜕变之后，便替换了下来，不过也备受她喜爱，每晚得吞下此物，才能入睡，是以其上沾染了不少气息。” “使者，此物可否？” “自然是可以的。”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便欲伸手接过，但临到半途，却又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明珠整夜被三公主含入口中，岂不是饱受龙涎浸泡？ 有点恶心了。 念及此处，他便没有直接伸手去触碰，单单运使法力，将之凭空挪移过来。 随即又祭出先天罗盘，目光一凝，往其内注入一道纯粹先天之力，顿时辉光一闪，隐隐有莫名伟力降临，拨弄指针。 上下偏移，四方旋转了好一会，最终才停了下来，逐渐稳定，指向西方。 “使者，可是有头绪了？” “跟我来！”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驾驭起遁光飞射而去，直冲海面，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见状，敖慕也没有犹豫，当即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她还怕对方把三妹的龙珠给夺走呢。 不过幸好，这只是敖慕的偏见，走在前面的离阳很快就停了下来，没有抢了便跑。 “此处，是三妹消失的地方。” 跟上来的敖慕四下扫视了一眼，这才发现这里就是先前敖苒最后出现的位置，还记得当时她与妹妹站在一起，无形波动过后，对方便没了踪影，任凭施展神通，也寻不得踪迹。 “使者，这里我再三检查过，并无任何线索。” “那是你不够仔细。” 不得不说，先天罗盘完全是为离阳量身打造的，在其加持下，先天感应愈发敏锐，于千丝万缕之中，窥见可能。 在敖慕略带不服的眼神之中，离阳眉心一闪，数道原初先天一气自脑中神印放出，交织旋转，逐渐塑成一座尖峰。 他再伸手成掌，自上而下劈开巨岳重峦，层层山岭被一掌摧灭，好似一下子破除了天地帷幕，见得真面目。 “破山障，过河阻，得见日月分昏晓。” 一声令下，好似言出法随，瞬息间面前洞开一道门扉，滚滚阴气自其内喷薄而出，十分诡异，叫人汗毛直立。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莫名瞥了一旁的敖慕一眼，令对方毛骨悚然。 不过，伴随着离阳踏入门扉，这种奇怪的感觉也一同消散。 就像是自己吓自己。 第542章 茧中胎 原本以离阳的性子，看到这种是非之地，绝不会贸然进去的，起码也得寻个替死鬼，先进去探探路再做打算。 敖慕便是一个绝佳的扫雷兵，此女有化玄修为，不高也不低，既容易拿捏，也不会一下子就当场去世。 只可惜，若是随意驱使对方，恐怕老龙王便要发飙了。 是以离阳最终还是断了这般念想，选择亲自上阵。 不过，在他踏入门扉之后，敖慕却是自己主动跟了过来，还真是救妹心切。 这下，便有不少可操作空间了。 “使者，这又是何处？” 见周身四方上下都是一片迷蒙，看不真切，敖慕便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冲动跟了过来，若是对方起什么歹意的话…… “我亦是不知，应当是某方新开的天地。” 好在，离阳的回答，令敖慕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对方开辟的洞天便好，不然的话，她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离阳并不知晓此女心中所想，他也并不在意，现在正忙于观察四周，以防万一。 但就在他检视之时，掌中的先天罗盘却是突然间又有了些许反应，指向一处。 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指针所指的方向，竟是不知何时陡然冒出来一枚被封印在琉璃之中的人形胚胎。 他分明记得，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和周遭都是一片虚无才对。 若有所思了片刻，却是转向一旁的敖慕，指着胚胎开口问道：“你可见过此物？” 顺着他的指引，敖慕看了过去，却是脸色古怪。 注视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反问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果然，她看不见。） 对方的反应让离阳顿时脸色一沉，虽然这在他意料之中，但并不代表，这就是什么好事。 似乎，唯有先天感应才能触及，这也就意味着，那玩意，也是先天位阶。 （这可不太好办。） 念及此处，他便陷入了沉思，开始思索起应对之法。 只是，离阳的突然沉寂，再加上先前那么莫名其妙的一问，让一旁的敖慕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她心中，已然萌生退意了。 “使者，能否先把我送出去？反正以我的修为，留在这里也是……” 只可惜，还未等敖慕说完，她抬首一看，却发现面前早已没了离阳的踪影，并且周身的景象也逐渐开始变换。 见状，敖慕顿时慌了神，连忙吐出口中龙珠，施展本命神通，瞬息间一道莫名古龙虚影显现于身前，利用尾巴将她卷起，随后一飞冲天，跨越层层叠叠的空间，突破了某种界限。 然而，待得虚影力量耗尽，逐渐消失，敖慕定睛一看，却是赫然发现，自己仍旧被困于无尽迷蒙之中。 唯一的不同点，便是四方上下不断更改的景象总算定格了下来，面前是漏光的屋顶，周围则是高不可攀的栏杆。 不，并非无法翻越的高山，而是敖慕竟是不知何时缩小了体型，变得恍如刚出生的婴儿，这才显得床沿的护栏不可破坏。 并且此时此刻，无法动用任何神通玄妙的她，也的确与脆弱的小孩无异。 除去伸手虚握，或是勉强翻身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怎么回事？！” 敖慕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动作却是下意识地激动了些许，以至于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很快，她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则是地动山摇一般的感受，就好似有什么巨兽正在接近一般。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敖慕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祭出老龙王赐下的古宝，乃是一枚极为精致小巧玲珑的玉佩。 此物，能保她一命！ “乖囡，怎么了？” 来者很快便显出了真身，居然是一身着粗布，平平无奇的妇人，面露菜色，伸手颤抖着将敖慕从烂床上抱起来，落在怀中轻哼着莫名歌谣哄睡。 声音沙哑，完全跑调，但偏偏在这小曲之下，敖慕的眼皮越来越沉，到最后，竟是真的被哄睡了。 由于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古宝玉佩自然无法激发，静静躺在一处，被妇人发现，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这，可以当乖囡的嫁妆。” 妇人显露出干瘪的乳房，给尚在熟睡之中的敖慕喂了些许奶水，榨干了本就不多的营养，令妇人的身形愈发消瘦。 但目睹着敖慕贪婪吮吸着奶水，妇人的脸上便显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以至于莫名有些诡异。 “吃，多吃点，快快长大。” 妇人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摇晃着怀中的敖慕，一边向着屋外走去。 破旧木门洞开，定睛一看，外间赫然站着一排排妇人，怀中同样抱着婴孩，离阳亦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相比于陷入沉睡的敖慕以及其他婴孩，离阳显然不太安分。 先天之力在他周身游走不定，宛如万千长蛇，不断朝附近扭动，拉扯出长长的痕迹。 似乎，是有一道莫名伟力形成了隔绝圈，将离阳束缚在内，不得动弹。 很有可能其他婴孩也是如此，若是能突破这层束缚的话，或许就能摆脱妇人之手。 念及此处，离阳当即凝神静气，深呼一口气，将全身心投入于调用先天之力当中，刹那间千百钢针合而为一，朝着一点疯狂进攻，打算以点破面。 “乖崽，安静下，有人在旁边。” 但离阳这般胆大举动，自然也吸引了妇人的注意力，当即便加大了无形威力的影响，欲要将他继续束缚于此。 只可惜，完美之物一旦有了缺漏，便再也无法通过补全来弥合，无暇一经破除，就等同于自废武功。 “破！” 伴随着离阳怒喝一声，浓郁的先天之力凝如实质，好似其内诞出一轮浑天大日，光芒万丈如旭日初升，照得四间通明，再无一处阴影黑暗。 在无穷辉光照耀下，茧应声而破，连带着妇人一同化作细沙，随风消散，再不见踪影。 困于其中的离阳，也得以脱身，只不过，其他妇人和婴孩仍旧默然前进着，不知去往何处。 见敖慕仍旧困在妇人怀中，他心念一动，顿时凭空催生出一道玄光直直斩去，但却是伤不了对方分毫，明明这招也是先天之力塑成。 “无法造成影响吗？还是说，只能由本人打破？” 破茧化蝶得自己动，别人可帮不了。 第543章 穿行 “看来，此女凶多吉少。” 目送着敖慕被诡异妇人带走，逐渐消失在不远处，再不见踪影，离阳便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先天罗盘所指的方向，也完全与之相反。 并非顺路，自然也无法略施援手。 没有在意必死之人，离阳当即转身缓步慢行，发散灵识，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便琉璃彩的力量发生了泄露，也不至于催生出如此古怪的异变，这其中，恐怕还有其他东西在作怪。 “莫非？” 念及此处，他便想到了掩月宗与太阴教派这两个上界大势力，毕竟此次变故，本就是由她们一手挑起的，脱不了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太阴之力的干涉。” “这样的话，应该更加小心一些。” 离阳循着先天罗盘的指引继续前进，不过这次，他稍稍放缓了脚步，减慢速度，避免届时又遭遇什么像刚才那样的劫难。 有上界因素影响，以他的实力，还不足以一路平推过去，得谨慎应对。 伴随着不断前进，周围的迷蒙逐渐褪去，显露出和琉璃彩中一般的景象，古朴的青石砖路不断延伸，街道两旁静悄悄的。 只不过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人，却尽数换成了水晶颅骨，歪七扭八地摆在路边，面朝着，虽然没有瞳目，但却像是在幽幽注视来往的活物。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发难，变作可怖的阴邪之物，侵蚀肉身，吞夺魂灵，取而代之。 总之，将气氛渲染的十分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离阳浑然不惧，以他的修为，随手都可以催生出至刚至阳之物，根本不怕什么阴邪。 “似乎，前面有些动静？” 如此，在一片死寂的街道当中慢悠悠地走了片刻，离阳的先天感应却是突然间感知到不远处显现出阵阵不寻常的波动，乃至于扰动天地。 他顿时目光一凝，当即运使先天之力，遮掩自身气息，遁入无形之中。 随后，却是分化出先天之影，令其代行。 受上界力量影响，此处与天罡大陆完全隔绝，离阳若是不亲自上阵，单单让分身进入，无法维持心神联系，很快便会自行崩解，白白浪费原初先天一气。 是以，他只能先进来，再分化先天之影。 不过也差不多。 “你将这两枚古宝也带上。” 青缕衣提供显着防护，转箜叶能空间跃迁，有这两枚玄妙古宝相助，纵使先天之影没有素光真剑在身，斗法不行，起码也能逃遁。 接下这两件至宝，先天之影点了点头，当即运起先天遁光飞射入云间，不过片刻，便彻底没了踪影。 它正在向无形波动的源头前进，并且很快，就临近了目标地点。 越是靠近，往四周扩散的无形波动便越是明显，到最后，便犹如实质化的天海伟力，呼啸而至，拍在先天之影身上，掀起阵阵涟漪。 由此可见，其威能不可小觑。 循着波动的传导路径，可以清晰分辨出两种来源，亦或者说，是较为相似的两种，以及与之大有不同的另外一种。 “是她们！” 在先天罗盘的加持下，先天感应变得愈发敏锐，以至于在一片玄奇光华之中，离阳也能隐隐窥探到有些熟悉的气息。 正是先前在琉璃彩中偶遇的太阴教派修士，月希与月望，也即是此时，正在合力对抗另一方的二女。 至于她们的对手，虽然由于人家境界太高，离阳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奈何其造型太过显眼，明摆着一副钓鱼翁打扮，所使用的神通也以空间法则为主，真实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也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 他向来信奉万事皆有可能，再者，即便对方真是镜玥，也不可能直接现身加入月望的队伍一同对敌。 这两个上界大势力之间的争斗，与离阳一个下界修士又没什么关系，贸然参与其中，只会惹得一身骚。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关键的事要去做。 “能不能，直接溜过去呢？” 静观了片刻，离阳便收回了窥探的目光，运使先天玄妙，将先天之影完全化入四方天地之中，混溶为一体，无有真形，只余片缕，好似自然流水一般飞逝而过。 他的速度很慢，唯恐被镜玥发现，之前能利用先天御术脱逃，但这次，可就不一定管用了。 毕竟人家又不是傻子，不太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好在，或许是因为此处临时形成的界域也位处先天阶级，先天之影一经融入其中，便如鱼得水，肆意游动的同时，气机也完全合而为一，难以划分彼此。 离阳甚至有种错觉，若是待久了，恐怕这具分身便要真正陷入这秘境之中，随之一同生灭。 “差不多了。” 当足够靠近战场之时，他便一鼓作气，瞬息调用周遭四方天地之中蕴藏的先天道则，好似开渠引水，自汪洋大海之中分润出一条江河，裹挟自身，顺流而下。 “谁？！” 月望与月希自然无法感知到，但疑似镜玥的修士却是突然间冷声问了一句，令离阳心惊不已之余，也让正在与之争斗的二女面露不解。 不过，离阳并没有因这似是而非的警告，便停下脚步，也没有加快，而是仍旧照着先前的速度穿行而去。 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疑似有所感知的镜玥单单发声，却没有出手，反倒是月希眉头一皱，当即挥袖一抖，甩出几道彩光落下，如星辰坠落。 只可惜，这几击无一命中，毕竟此女只是依据镜玥的反应瞎猜罢了，并没有真正感应到离阳的位置。 虽然没有击中，但彩星坠落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连带着扰动了周遭的天地灵机，幸亏离阳反应迅速，及时转变了隐匿位置，不然的话，还真有可能露出马脚。 而一旦显现破绽，可能原本还有些犹疑不定的镜玥便会直接出手了，到那时，除非再次动用先天御术，否则绝难逃脱。 “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他幽幽看了月希一眼，便继续飞遁，很快就完全离开了战场，循着先天罗盘的指引，前往更远处。 第544章 施舍 “这里，似乎是先前发生天星变的位置。” 驾驭先天之力飞遁了不久，离阳便到达了一处较为熟悉的地方，他稍加思索，就回想起此处正是天星演化之地。 “只不过，现在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他抬首望去，只能看见一片苍茫虚无，莫说星星，就连月亮与浑天大日也没有，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更加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目光一凝，借助先天感应，窥视出了更多深层事物。 “太阴之力，好像把这里仅剩的正阳方也给抹去了，只剩下负阴方。” “也怪不得，没有什么正常生灵了。” 物极必反，极阴与极阳环境下，都难以催生出正常的活体，寻常生灵踏入，也会受到负面影响，不可久留。 若不是离阳掌握了阴阳权柄，他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古怪转变，比如说外相更趋近于女性，亦或者阴阳彻底逆转，致使修行的功法反噬。 灵识扫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先天罗盘之上，借助那枚浸润了龙涎的珠子，再加上纯正的原初先天一气，得以寻觅出敖苒的踪迹。 但就这么定睛一看，便眉头一挑，不免有些意外。 只因罗盘的指针不动了。 “也就是说，就在这？” 但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对。” 或许是灵光一闪，也可能只是巧合，总之，离阳很快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视线顷刻转移，掠过充当背景的街道与星罗棋布的建筑，最终落在了一栋破烂木屋上。 似乎，这是之前他借助蓬莱印记传送到琉璃彩中，首先出现的位置。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身形一转，落在了木门前。 毕竟如今所驱使的只是一具分身，本体仍旧躲在后面安全的很，至少短时间内没什么危险。 伸手推开破烂木门，没有想象中的开门杀，只有一道莫名温和的天光飞射而出，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叫人周身轻灵舒泰，怎一个爽字了得。 “雕虫小技！” 但离阳岂会如此轻易就入迷，他冷哼一声，强大的元神一个震荡，便摆脱了天光影响，面不改色地踏入其中。 身后的门并没有吱呀一声关上，而映入眼帘的景象，也与想象中大有不同。 先前消失的妇人与婴孩又重现于此，只不过他们的身影凝实了不少，不再是那般虚幻样子，所表现的，也没有那么诡异。 至少站在一旁的离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呜哇！呜哇！呜哇！ 头角峥嵘的婴儿张开嘴大哭着，抱着她的妇人一脸慌张，怎么哄也不行，无奈之下，却是抬首看向了离阳。 哀声恳求道：“这位公子，行行好，给些吃食！” 离阳盯着她看了片刻，默不作声，到最后，这妇人竟是咬咬牙，主动凑过来，挣开衣襟，袒露出白花花的软肉。 同时泣声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妾身这蒲柳之姿的话，尽管吩咐便是。” “只求挣得半碗米粥，以供年幼娃娃活命。” 见她这般，离阳不禁眉头一皱，斟酌片刻，却是利用先天之力，生造出一团粘稠事物，随手甩给了对方。 “拿去便是。” 倒不是他好心，而是认出了这娃娃乃是敖慕，没想到一转眼不见，对方居然就真的变成三岁小儿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肉身退化，心智蒙尘，但只要元神不灭，再修炼几百年，又是一条好汉。 龙族的天赋，可远胜于凡人。 妇人下意识伸手接过，却是实在认不出这是何物，但见离阳面容冷淡，又不敢追问，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总比直接饿死要好。 却不想刚拿到怀中娃娃嘴边，便被一口吸了进去，好似喝水一般顺畅，一团下肚，顿时不哭不闹，甚至于闭上双眼，陷入了沉眠。 这也在离阳的意料之中，毕竟可是纯粹先天之力塑成，对于一切生灵都是大补之物，渴望是刻在本能上的，无需后天教导。 见状，妇人先是愣了愣，这才躬身道谢：“多谢公子施舍。” 随即却是小心翼翼地把睡着了的敖慕放在一边，稍稍打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逐渐靠了过来。 “公子，不若奴家先为您揉肩捶腿？” 闻言，离阳瞥了她一眼，却是笑道：“怎么？不是说任我吩咐？” “是……是这样没错……” 听他这么一说，妇人顿时低下了脑袋，羞耻不已，娇躯颤抖，静候发落。 只可惜，离阳对别人的老婆没有兴趣，再说了，这妇人也不见得是正常生灵。 他却是看向另一边，那里同样有一位妇人和婴孩，也即是先天罗盘所指的方向。 （也被转化成了小娃娃吗？） 真相似乎已然水落石出，失踪的龙族三公主敖苒近在眼前，只要找到她，离阳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现在，应该想办法把对方带回去，即便变成了婴儿，反正能交差就是。 于是乎，离阳便开口说道：“你去问问她，需不需要食物之类的帮助。” 听闻此言，妇人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走了过去，与对方聊了几句，倒是轻而易举地将之带了过来。 “公子，可否给些衣物御寒？” 不同于先前索要吃食，这位需求保暖，或许这些妇人的需求都不一，从而刁难来者。 当然离阳也没有吝啬，大手一挥，便利用先天之力，凭空生造出诸多衣裳。 先天权柄理论上来说可生造万物，只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一旦灵机浓度上去了，便很难推演出来，而若是加入了大量人造的玄妙，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毕竟，他并非锻器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抱着敖苒的妇人弯腰点头，憔悴面容之上满是感激之色，伸手接过衣裳，贴心为怀中的娃娃盖上，并且掖好衣角。 不过，离阳这时却是注意到，这娃娃与敖慕不一样，并没有哭泣，反倒是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道目光有些莫名的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 离阳与之对视了许久，才像是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只是，对方似乎先他一步。 “爹爹！” 古怪的称呼，脱口而出。 第545章 界崩 先天罗盘的指针猛然间倒转，竟是指向了妇人，而其怀中的婴孩，则迎风便涨，倏忽成长为了一八九岁的小女娃。 正是先前离阳在天星变之中开出的幼年期琉璃人。 并且对方这一显现，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一瞬间此处其他妇人与婴孩尽数凭空消失，独留下受了离阳施舍的两位。 见到这一幕，他自然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随即便回过神来，却是没有多看幼年期琉璃人一眼，而是将视线转向妇人。 亦或者说，是真正的敖苒。 “仍旧被迷障了吗？” 稍稍一感知，便发现此女依然被莫名力量影响，失去了自我，心智蒙尘。 好在如今已不同以往，离阳目光一凝，无需刻意运使功法，单单稍许催动先天权柄，引动此方天地蕴藏的先天之力，便拭去诸多横生妄念。 千篇一律的妇人躯壳褪下，显露出龙女的本来面貌，眉宇与敖慕极为相似，一眼便能看出二者之间存在不远的关系。 甚至于，此女一显露真身，一旁回归孩童的敖慕竟是直接脱出了妇人之手，落在了敖苒怀中。 离阳这时再回头一看，便发现刚才恳求他施舍吃食的妇人，竟是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没了踪影。 此处，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四人。 “这里……是哪里？” 刚破除影响，堪堪回过神来的敖苒仍旧有些迷糊，下意识地伸手扶着额头，喃喃自语。 然而下一秒，周遭天地的大震，便让她惊觉不已。 “发生了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去最好。” 离阳的感知更为敏锐，他隐隐察觉到，这地方已然行将就木，如将死之人，只剩下最后一道气息，距离完全湮灭，只差一步之遥。 并且这种预感，是从本体与分身之间的空隙之中传来的，也就是那两方上界大势力交战的地点。 真相不言而喻，很明显，是那三人的惊天伟力触动了什么。 “你是？啊……” 闻言，敖苒这才察觉到一旁离阳的存在，当即开口询问身份，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一道五色玄光便倏忽生起，将其一并卷入。 “爹爹！” 小女娃的呼唤并没有让离阳停下，但却是提醒了敖苒，此女紧咬银牙，额头龙角一闪，便将对方摄入了怀中。 对此，离阳也没有在意，他施展神通，带着三女沿路返回，飞遁不过片刻，便到了战场。 仅仅不到半刻钟，这里便被滔天伟力硬生生打成了废墟，空间碎片纷飞，乃至于生出通往莫名位置的混洞，若是贸然踏入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状，敖苒不禁呼吸一窒，她能够清楚感知到这里残留的浩大莫名之力，莫说登灵，恐怕就连自己的父亲，身为飞升强者的老龙王也无法比拟。 在如此恐怖的气息面前，她渺小如蝼蚁，乃至于引以为傲的龙威都瑟瑟发抖，自上古流传下来的纯正神兽血脉，并不能抹除境界上的巨大差距。 宛如天堑。 眼前这一切同样令离阳心惊不已，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早就知晓了那三人的来历出身，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合情合理。 他没有过多停留，单单随意瞥了一眼，便继续前进。 而敖苒，也没再言语，甚至连剩下两个幼稚小儿，也乖乖闭上了嘴，一切归于死寂，无有任何生息。 只是，穿行不过一半，面前却是突兀飘来一团事物，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居然是一具尸体。 并且从外相上来看，正是月希。 “死了？” 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他随手便将这具仙人尸体摄入掌心，同时也不忘加快飞遁速度，捡了宝物就跑，还留在这，是想找死了。 幸好，直到离阳完全逃出战场，也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不过与此同时，此方天地的崩溃，也愈发严重。 以至于，完全瓦解，支离破碎。 “看来，这一临时形成的空间，很快就要归于虚无了。” 本就是因为上界力量影响而塑成的，在太殊星没有根基，一旦受外力侵染，便容易变得不稳定。 即便没有那三人在此大战，一旦太阴星通道关闭，没了太阴星天道压制，太殊星天道也会下意识地排斥外界力量，进而彻底碾碎此界。 “这位……前辈，您知晓该怎么逃出去吗？” 显然，敖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地这样问到，她虽然不清楚离阳的真实身份，但光是看气息也知晓对方境界远高于自己。 一律称前辈便是。 “放心，我自有妙计。” 先天罗盘只能指引敖苒的方位，怎么出去自然无法，但离阳借助先天权柄，在罗盘玄妙加持下，已然基本上算是洞悉了此界的构造。 毕竟说到底，也只是临时形成，并且并非大能刻意施为，而是无心捏塑的，其中并没有蕴藏多少玄机。 见离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敖苒便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多谢前辈相助了。”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摇了摇头：“要谢，就谢你老爹。” 话音刚落，本体便骤然间显现于面前，一模一样的面容，令一旁的敖苒惊骇不已，还以为是又生出了什么变故。 幸好下一秒，先天之影便被本体摄入掌心，离阳目光一凝，体内澎湃法力涌动，神通全开，有莫名虚影在他身后显现，状似无上神明。 “开！”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须臾之间四方天地打震，异象横生，原本濒临崩溃的界域受这一倾轧，愈发破碎不堪。 但离阳负手立于其中，任凭空间风暴席卷，岿然不动，先天御术在先天权柄的加持下，愈发强悍，足以硬抗空间法则的侵害。 再有一瞬，亦或者半息之间，面前便洞开一道门扉，自其中传来熟悉的气息，正是独属于天罡大陆的灵机。 然而，离阳正欲踏入其中时，突兀间却是天光一闪，苍穹之上有雷霆暴起，隐隐约约，能窥见一双幽幽瞳目，俯视众生万物，投下莫名视线，不寒而栗。 正是镜玥！ 见其现身，离阳更是心中大骇，不过还未等他施为，另一道面目便将镜玥的脸庞取而代之，赫然是月望。 此女看向离阳，红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话。 依照口型来看，应当是“照顾好我妹妹。” 第546章 换位思考 天海一色，碧波青云，远离凡俗红尘的空气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半点天地自然韵味，呼吸间心肺舒畅，灵涌中门。 “总算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敖苒不禁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离阳，却发现对方脸色莫名凝重。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 “何事？” 却不想对方一瞬间便回过神来，亦或者说，是一心二用。 见状，敖苒自然是连忙摇了摇头：“并无，只是一时有些好奇，刚才显现的仙子似乎与前辈关系匪浅？” “呵呵，也可以这样说。” 离阳轻笑一声，却是目光幽幽，抬首望向远方天际，那里是太阴星的方向，只不过现在还未入夜升起。 不过，太阴星通道也该关闭了，他已然隐隐感知到了太阴之力在逐渐消退，浓度有所下降，这是域外修士禁行的前兆。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镜玥还是月望，只要是上界势力，都暂时无法干预太殊星。 风波渐平。 “好了，现在，还是先带你回去。” “你家老父亲，等的可是有些着急了。” 静静注视了一会，离阳这才收回目光，大手一挥放出五色玄光，将三女一并带起，瞬息间遁入脚下深海，朝着东海龙宫的方向前进。 以他的速度，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老龙王虽忙于镇压海眼，暂时抽不出身，但身为飞升强者，力量也足以辐及万里，有所感知。 是以这次离阳带着三女回来，无需什么虾兵蟹将通报，当即便有一道无形水幕显现于身前，一踏入其中，周身景象就瞬息变换，入了大殿之内。 “离小友请坐。” 高台之上，长龙虚影幽幽，音色苍老，语调平和，却不减威风，毕竟是最为纯正的祖龙血统，自上古乃至于远古流传至今，经久不衰。 离阳也微微颔首致意，躬身揖礼，随即便自然入座，至于敖苒，在这种场合中，她是没资格坐下的，只能站在一旁，还要为来客斟茶倒水，以显主人家风范。 “此次，还要多亏离小友愿意拔刀相助，吾小女才得以幸存。” 闻言，敖苒当即为离阳与自己斟了一杯，双手奉起，以示尊重。 “离前辈，先敬您一杯，感谢您不辞辛劳相救。” 二人举杯对视一笑，纷纷仰头一饮而尽。 但喝干杯中酒之后，离阳却是不禁摇头叹息：“只是苦了慕姑娘，救妹心切，一不小心遭了殃，我本该劝阻一声的。” “姐姐？” 敖苒自然知晓离阳口中的慕姑娘便是指她的姐姐，龙宫二公主敖慕，不免有些诧异，同时也担忧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台上的父亲。 幸好，令人安心的回复很快便来了。 “却是让离小友多虑了，吾这二女自小顺风顺水，没遭过什么劫难，但正所谓物极必反，她命中该有此险，即便是吾亲自上阵，也无法避免。” “是以离小友莫要苛责自身，此乃冥冥定数，也是她突破的契机。” “原来如此。” 既然老龙王都这样说了，那作为外人的离阳也没必要过于操心，而听完这些，一旁的敖苒虽仍旧有些担心，但也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家老爹，想着待会私底下问问便可，不必追问离阳。 想到这里，她顿时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再者，这么一来二去，也实在没了敖苒的事，于是当即拱手执了一礼。 “爹爹，离前辈，我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去。” 得了老龙王的允许，敖苒便自顾自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 借助系统，离阳得以推断出面前的虚影并非老龙王真身，毕竟龙族有记录，既然看不见真名，便代表不是真人，而是化身之类的。 也是，堂堂飞升强者，又有重责在身，要不是亲生女儿出了事，是绝对不会轻易露面的。 如他们这般绝世高手，一举一动都牵扯天机，一言一行搅动风云，万万不可随性而为。 “离小友年纪还不过半千？就有如此成就，真是天赋异禀。” 很明显，在离阳观察对方的同时，老龙王也在审视着他，并且一眼就看破了先天阴阳五行权柄精心营造出来的伪装。 他也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淡然回道：“没错，刚过三百岁。” 当然，暗地里，也生出了些许当场开溜的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过显然他多虑了。 “哈哈哈，离小友倒是真性情，与吾见过的其他人族天骄大有不同，除了那群阳烨修士。” “当然，这并不是说离小友就和他们一样。” 老龙王大笑一声，龙形虚影陡然转动，变作一道人形身影，落在阶前。 只是，待其缓缓显出真身，露出真面目，却是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十分意外。 只因这老龙王化形过来，却并非他想象中苍然老者模样，也和不怒自威，运筹帷幄之中的中年霸者毫不相干，竟是一身材娇小，犄角玉白，看上去要比敖慕乃至敖苒更加年轻的小龙女模样。 总之，莫说与之身份，单单和语气都极为不符，显现出怪异的错离感。 而见离阳一脸惊讶神色，这老龙王却是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娇声笑道：“嘿嘿嘿，离小友这番表情，倒是与其他人族修士无异呢。” （老东西又装嫩！） 明晰对方是在调侃戏弄自己，离阳不免有些无奈，忍不住扶额苦笑：“前辈何必如此。”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老龙王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眉头一竖，便埋怨起来。 “怎么？就只许你们年轻人装老头故弄玄虚，不允吾等长者扮后生重览风情？” “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这话但凡是由年长几分之人口中脱出，离阳还敬畏三分，可如今却是从一矮冬瓜唇间轻飘飘溜出来，便显得一点压迫感也没有了，甚至于，若是细究，还能从其中嗅到些娇嗔的意味。 当然，这只是老龙王刻意为之，如果真着了道，可就麻烦了。 于是离阳干脆顺水推舟，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附和道：“前辈说的是！” 说罢，他竟是摇身一变，转瞬间从一平平无奇的青年，化作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脊背坚挺如龙的老者。 如此一看，便像是父女了。 第547章 问道鉴心 果不其然，离阳这么一弄，老龙王的脸色肉眼可见转变，虽然不算很生气，但也绝对与开心扯不上关系,，总之，比刚才要差很多。 有时，顺其自然就好，过于钻营算计，反倒容易误了自己。 “离小友可真是……” 二人对视良久，老龙王最终还是不禁摇头叹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她也没有解除化形，似乎很喜欢这副模样。 不过离阳也是人精，见好就收，当即身形一转，恢复原样，说实话，他也不想装老登。 毕竟这么年轻的小伙，何必故作深沉，折了自家寿数。 又不是什么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怪物。 见气氛有些尴尬，他便躬身揖礼，却是话锋一转道：“前辈，既然两位龙女都无碍，那我这委托，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言外之意，便是索要报酬了，毕竟正如他所言，如今敖慕敖苒二女都安然无恙，他这个蓬莱救星，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老龙王自然明白离阳的意思，她也愿意从这个台阶下来，于是便微微颔首，随即转过身去，大手一挥，周遭海波就如同被无形大手剥离一般，硬生生分隔开来，显露出内里隐藏的事物，乃是一寒气四溢的粗制玉台。 离阳定睛一看，不免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这莫非？” 他心中其实已然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确定。 “不错，这便是吾东海龙宫至宝，问道鉴心台。” 老龙王的回答在离阳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这平平无奇，莫说玄妙，连半点灵机都无，好似刚刚从凡俗石匠家中偷来的玉台，会是传说中的问道鉴心台。 多少有点令人大跌眼镜了。 而他这般反应，似乎也在老龙王预料之中，却是轻笑道：“小子，你莫不是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大道至简？” “别看这玉台普普通通，你只要坐上去，便能感受其无穷玄奥，外相不过是虚浮于表的伪装罢了。” “试试便知。”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离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出来，毕竟这不是当面打人脸么？纵使脾气再好，也要发飙。 是以稍加思索，眼珠骨碌一转，却是笑着点头附和道：“前辈说的是，是我孤陋寡闻了。” “只是，还有一问，希望前辈能替我解答。” 却不想听他这么一说，老龙王竟是眉头一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顿时令离阳心中一惊，但也为时已晚。 “磨磨唧唧的！吾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离阳便感知到了一股无形伟力自脚下凭空生起，好似地底喷泉一般将他整个人都托举起来，力度虽大，但也不算粗暴，不过自然也难以反制。 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不过一瞬间，玉台便近在咫尺，这下，他是想再虚与委蛇，周旋一二，也做不到了，只能寄希望于夏韶韶以及老龙王的人品，不会轻易害自己。 莫名力量顷刻消去，此时的离阳也泰然端坐于玉台之上，双目紧闭，竟是一瞬间完成了元神出窍，魂游太虚之中。 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往，一切发生过的景象都历历在目，纤毫毕露，仿若又重新经历了一番。 “但这些，终究只是过去罢了。” 他从来都不会沉溺于过往，虽然有些回忆的确很美好，但已存在过的东西便缺少了变数，而未来的一切，都是需要自我参与的。 于是一念之下，所有画面尽数纷飞破碎，此处又重归于虚无，但很快，莫名其妙的天光骤然显现，照得四方通明，乃至于有些刺眼。 待得无穷辉光渐渐消退，亦或者说，是离阳开始适应这骇人的强光，总之，他现在已然能勉强视物。 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镜子，镜面倒映着他的面目，一览无余。 只是，似乎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光让我待在这里照镜子看？” 离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但除去觉得自己越来越帅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不禁有些纳闷，总不可能这所谓的问道鉴心台，就是摆个镜子让人审视自己。 虽然问道于心的确是如此，但好歹也是什么东海龙宫至宝，没有半点像样的增益，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要么，就是我还没发现。” 这种可能性最大，他也没有含糊，当即便开始四下搜寻起来，看看有无其他玄机。 然而，无论是肉眼还是灵识，乃至于躯体触摸，都没有发现任何古怪之处，一番捣鼓下来，离阳算是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一无所获。 于是他再度陷入了沉思。 思考会让时间的消逝加快，也容易催生出莫名的灵感，虽然不可控，但的确大有裨益。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半刻，也可能是数百上千，总之岁月来去不由己。 离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瞳目之中，已然有些许明悟。 “是心。” 问道于心，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并非什么所谓的太外青冥，亦或者其他小界异空间，自始至终，他都被困于心穹之中。 无坚不摧的穹顶是心力壁垒，无法打破，也不能被打破，否则离阳便要完全失去自我，沦为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自此再无自由意识。 “但，却可以慢慢同化。” 心就是离阳自己，而他所修之道，也早已深深刻在其中，这是自修法以来，便自我决定的。 是以，他现在所要做的，无非是让自我与本我完全融为一体，这样便可在不打破心力壁垒的前提下，逃脱出去，重掌元神肉身，登临问天之境。 意识到这些，离阳便不再迷茫，不再将时间浪费于无穷尽的寻觅之中，他想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近在眼前，并且远比过往以及未来任何一个时刻还要接近。 “那么，开始。” 喃喃自语完毕，无形的阴影自脚下凭空生起，如扭曲的触手一般，将他缓缓拉入怪异的深渊。 问道便是如此，稍有不慎，误入歧途，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原地暴毙，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再无卷土重来之日。 但古往今来，能修持到此般境界的太殊修士，无一选择了放弃。 第548章 留言 “近日，夫君似乎没来找过我呢。” “许是又去寻其他良家祸害了。” 乾清宫，采虚殿，天中界内，宋音虞与白雁依二女正侧卧云中闲谈，底下则是一众罗刹门弟子擂台比武斗法，神通招数千奇百怪，叫人应接不暇。 只不过，她们二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下方。 听得自家小妹这样调侃离阳，宋音虞却是秀眉微皱，纠正道：“你姐夫虽滥情了些，但也并非花花公子，什么庸脂俗粉都要，能被他看上的，可不是平庸之辈。” “就拿洛妹妹来说，人家可是天剑山传人，剑道奇才，在其上的造诣，想来你也已经见识到了。” 闻言，白雁依自然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洛妹妹天赋的确高绝，但在我看来，更难得的是她道心坚定。”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虞姐姐，你说，若是把洛妹妹也拉进来，对上那摧辰剑，是不是就更有把握了？” “摧辰剑？你是说……不行不行。” 听白雁依这么一说，宋音虞显然也有些意动，但稍加思索，却是又摇头否决了这一提议，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既然虞姐姐你这样说。” 白雁依知晓宋音虞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但凡其否定之事，无论旁人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因此也只能选择顺从。 只是这么一来二去，话题便就此中断了，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显得略微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幸好，下一秒，竟是有一道身影倏忽间转入了云间。 “说曹操，曹操就到，虞姐姐你看，是洛妹妹来了！” 白雁依定睛一看，便发现了来者的身份，正是她们刚才谈论的对象，洛芷，于是连忙笑着提醒一旁的宋音虞。 “两位姐姐好。” 洛芷乘风而来，又随雨而落，修为虽不算高深莫测，但气质却非同寻常，一见面，便恭敬朝二人执了一礼，这是她身为晚辈应当做的。 “洛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见正主到场，宋音虞也收起了刚才的小心思，朱唇轻启吹出一口气，化作九丈琼浆玉液落在三人身前，举杯邀迎，不亦乐乎。 洛芷一饮而尽，却是错估了自身酒力，小脸通红，勉强笑着回道：“只是单纯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想来看看虞姐姐。” 但这般拙劣借口与伪装，又怎能骗过人精宋音虞，她当初在天青山脉，可是人送外号罗刹魔女，最擅玩弄人心。 只一眼，便看出洛芷是在说谎。 不禁摇头轻笑道：“依我看，洛妹妹是想念夫君了？” 一旁的白雁依也适时打趣道：“虞姐姐不对，人家更喜欢称哥哥。” “洛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这二人轮番上阵，本就性子直脸皮薄的洛芷哪里吃得消，再加上喝了点小酒，也没有扭扭捏捏，当即便捣蒜般点了点头。 “不瞒二位姐姐，我的确是有些思念哥哥了。” 得了这般回复，白雁依忍不住轻笑一声：“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怨妇。” “姐夫他知道么？” “两个？” 听到这个词，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洛芷顿时眼前一亮，猛然抬首看向一旁的宋音虞。 “虞姐姐，原来你也……” 二女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好了好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见状，白雁依也知晓自己是时候离去了，再留在这里，便要成局外人了，于是她撂下这句话，便起身运起遁光，飘然而逝。 说起来，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毕竟与宋音虞再怎么亲密，对方也是有了道侣的人，已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说渐行渐远，也至少没有过去那般亲密无间。 而新来的洛芷却能后来居上，想来也是因为二人共有的联系，都是离阳的道侣。 “若是我也与姐夫结成道侣的话……”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兀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虽然很快就被白雁依自己给否决了，但余响仍旧在内心不断回荡着，或许要许久才会完全沉寂。 但不管如何，暂时是无事了。 而待她走后，宋音虞便开口问道：“夫君近日也没来找过你吗？” 洛芷点了点头，补充道：“自打大乾与敛皮族之前的大战结束了，哥哥便再没来寻过我。” “我想着他可能忙于修行，毕竟劫变将至……”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从她的表情都能看出，不安之中，又夹杂着明显的忧虑与担心。 好在，宋音虞这时伸手轻抚着洛芷的头顶，叹了口气，安慰道：“这我也明白，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 “夫君不回信，固然可能是有事在身，不太方便，但既然我等齐齐思念，传几句话过去也是可以的。” 说罢，她便眉心一闪，唤出本命法宝，也就是素光真剑的母体，玄光分影剑。 “苍，定位一下素光。” 母剑与子剑之间联系紧密，基本上只要不是什么上古秘境，都能模糊定位，但听闻此言，选择遵循宋音虞的命令，进行感应的苍不过片刻便停了下来，面露疑惑。 “主人，好像联系不上素光。” 这显然也让宋音虞眉头一皱，不过也在她意料之中，稍加思索，便接着吩咐道：“那就定位最后出现的位置。” “是！” 苍自然照做，当即闭上双目细细感知，再有一会，便睁开双眼，瞳目之中放出一道玄光，落在身前塑成拟真影像，一览无余。 “东海？” 宋音虞见多识广，只看一眼，便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的眉头，却是更加紧皱了起来。 毕竟要说东海存在什么遗迹秘境，那自然首推传说之中的蓬莱仙岛了，那地方，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寻得的。 至少宋音虞自认为难以进入。 看出她脸色不好，洛芷便连忙问道：“虞姐姐，怎么了？” 宋音虞也没有隐瞒，当即便回道：“洛妹妹，依我看，夫君很有可能是去蓬莱仙岛了。” “那地方与外界隔绝，往往只有大气运之人才能够踏足。” “你我，皆非这种人。” “那这么说，我们现在是暂时没办法与哥哥见面了？” 洛芷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宋音虞的意思。 “便是如此，唉，既然不能相见，就单留几句话。” 第549章 召集 “你是说，虞姐姐出去一趟，偶得些许感悟，便又回去闭关修行去了？” 再度转回天中界的洛芷本打算飞归自家洞府，继续打磨无上剑意，却不想半途中，竟是又撞上了去而复返的白雁依。 并且，对方的神色似乎很是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祸事。 察觉到这一点，洛芷便轻声安慰道：“白姐姐，莫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一并说出来，也好分担分担。” 听她这么一说，白雁依才稍稍冷静下来，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刚才出了界门，在乾清宫内逛了一圈，这才发现最近居然时常有弟子平白无故失踪，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想来提醒一声，约束好罗刹弟子，以免遭殃。” “既然虞姐姐一时抽不出身，便由我代劳也行。” “失踪？” 听到这两个字，原本平静的洛芷心中顿时生出些许疑惑，毕竟这里又不是别处，在乾清宫内部，于天阶大阵的监察下，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除非…… 一时间，她的脑海之中冒出千百道思绪，似乎有无数种可能，难以决断，需要更多线索才行。 于是连忙追问道：“白姐姐，究竟是什么情况？” 白雁依也没有含糊其辞，当即便开口回道：“这一现象大致是从半年前开始发生的，那时只是有一些灵兽仙禽无缘无故死去，也没多少人在意，毕竟劫变将至，天地灵机动荡不安，弱小生灵受其影响也很正常。” “但自打妖族开始入侵边境，便有报告称一些凡人下仆也无故惨死，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意味着事态越来越严重。” “截至现在，更是已然有数十位乾清宫弟子不知所踪，其中甚至还包括玄泱一脉。” “玄泱一脉？谁？” 这一点是洛芷没有料到的，怎么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玄泱一脉，正是离阳所开设的传承。 “宋桑结与柳倩这夫妻俩，他们是最后一批受害者。” “他们两个？” 得了这般答复，洛芷不免心生怜悯，毕竟这夫妻二人修为虽不算高，但为人处事极其和善，当初她刚来乾清宫时，不太熟悉，对方便帮了不少忙，尽心尽力。 没想到如今竟是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真是不幸。 不过，这也引出了新的问题。 “既然影响面如此之广，执法殿就没有任何作为吗？” 连像采虚殿这样一向低调的势力都被牵扯进去，其他世家恐怕也落不着好，总不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干，一点反应也无，让底下人寒心，这偌大一个乾清宫，化玄长老又不是没有。 只是闻言，白雁依却是不禁摇了摇头：“洛妹妹你有所不知，最近寒天北境的大魔封印又有些许松动，可能不日便要破土而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是以，秋掌门早早便带着一众长老前去镇压，如今的乾清宫力量空虚，就连化玄修士，也只有几人。” “而这其中，还包括我和虞姐姐，可想而知，剩下的化玄长老必定身兼数职，忙于宗门管理，哪有闲工夫管这种小事琐事。” “原来如此。” 听完她这番话，洛芷算是大致明白了现在乾清宫的情况，最重要的外患当头，分走了绝大部分力量与注意力，因此也无暇顾及内部滋生的些许脓疮，毕竟失踪几个弟子，对于三品宗门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但洛芷却是隐隐从其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刚好，我最近也无事可做，既然如此，白姐姐你就先去告诫门中弟子。” “我打算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剑修是绝不能停下挥舞手中长剑的，自从大乾与敛皮族的大战结束，洛芷的正阿剑，便许久没有沾染妖魔鲜血了。 一日不斩妖除魔，一日所修之道，所持剑意便不得磨砺。 “你？” 洛芷的话令白雁依有些诧异，不过细细一想，也合乎其性子。 只是她稍加思索，却是言道：“洛妹妹莫要心急，先等我一会，届时和你一起去。” 她不太放心让洛芷一人出马，毕竟还不是化玄，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难以脱身。 再者，白雁依自己，也有些许危机感，如今宋音虞闭关修炼，离阳又远在天边，采虚殿群龙无首，她这个唯二的化玄修士，自然要主动站出来。 说到化玄，似乎还有一位。 念及此处，白雁依便干脆吩咐道：“洛妹妹，我记得刘子骥也无事可做，你索性将他也叫来。” “还有牧回轩，至于叶玄那小子，修为太低，还是算了。” 如今这么一弄，才发现可用之人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化玄，两个元丹，虽说放在外面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在宗门之中，还真不算什么。 也就勉强比一些小世家强上几分。 但不管如何，有总比没有好，人多力量大。 洛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把他们一并叫过来的。” 说，她便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这时又突然被身后的白雁依给喊住了。 “等等，还有一事，要与你说道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雁依肉眼可见有些犹豫，而见她这般，洛芷不禁眉头一皱。 “白姐姐，有何事尽管说，你我也不是外人。” 白雁依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是这样的，我看虞姐姐修炼有成，异象横生。” “她这次很有可能，是要打算突破登灵了。” “但你也知道，姐夫最近联系不上，无法过来护法。” “所以想着，能否请你师父来坐镇一番。” 听闻此言，洛芷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头：“白姐姐，这有什么为难的，别看我师尊高傲，实则是面冷心善，像这种小忙，她肯定愿意帮的。” “放心，我与她打声招呼就行。” 只是，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摄于元丹之中的正阿剑却是突然间冒了出来，围着洛芷打转，剑身颤抖不已，令她有些诧异。 闭上美目细细感知了一番，脸色却是一沉。 “白姐姐，正阿剑灵探查到了很重的阴邪气息，我们得尽快了。” “否则的话，届时恐怕又会生变。” 第550章 不死 战争，从来都是在不经意间开始的。 甚至无需离阳刻意挑拨离间，自古以来就结下梁子的新虹国和奇西在完成一定量的制度改革之后，便开始了军备竞赛。 边境的冲突摩擦不断，最终完全升级，导向了真正的全面战争。 这次可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科技赋予了军队强大的武器，破坏力惊人，即便热核级别的军火还没有上阵，光是洲际导弹洗地，便足以犁平一座小山了。 在这种情况下，血肉之躯，显得极为脆弱。 “为啥我不能待在后方享乐，而是要到前线参军？” 身着军装的长孙然蜷缩着身子，躲在战壕角落，炮火的轰鸣声落在附近，震耳欲聋，激起厚厚的尘灰，将他逐渐掩埋。 原本拥有八千万的他，就算战争开始，也完全可以躲在豪宅之中夜夜笙歌，未曾想如今，却是被自家老祖宗给强硬拉到了战场之上。 他一个打工仔，哪里见识过这般景象，即便经受住了地狱般的训练，到现在也没真正开过一枪。 归根到底，还是自始至终认为自己不该来这里。 “你好好想想，要是没有仙师大人，刚好到服兵役年纪的你，会不会被强征入伍？” 但很快，长孙明的发言，无情击碎了长孙然的幻想。 没错，正如他所说，若是离阳没有出现，莫说什么八千万，连十万都没有，而长孙然的年龄又刚好，一旦战争开始，没权没势的他，肯定会被拉进军队的。 结局都是一样的。 但话虽如此，长孙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们还穿越过来找我干啥？！” “这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重要时间点当然是不能随便改变的，不然的话，你我可能就会彻底消失了。” “不过，其他地方可以。” 话音未落，蹲在一旁的长孙明竟是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长孙然便是一发精准射击，自枪口高速旋转出膛的子弹狠狠击中了胳膊，产生了空腔效应，在里面造成更大的伤害。 “啊！” 长孙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开的枪，他也没心思去在意，剧烈的疼痛感一下子撕碎了神经，当即便惨叫一声，捂着胳膊瘫倒在地上打滚。 只是，没过一会，他却发现疼痛感居然在逐渐减轻，明明自己什么医疗措施都没做，到最后，甚至一点也不疼了。 长孙然这时松开捂着胳膊的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颗有些扭曲的子弹，其上还沾染了血迹，很明显，就是这玩意击中了他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又钻出来了呢？ 他再定睛一看，便发现胳膊上除了有一个小洞，什么伤疤也没有。 心中有万千不解，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不明白吗？是仙师大人赐予我们的力量，你的身躯已获不朽。” “所以，现在还怕吗？” 长孙明的声音适时显现，引起了长孙然的注意，而在对方将视线投过来的时候，他则义无反顾地直接爬出了战壕，开始冲锋。 见状，长孙然愣了一会，随后咬了咬牙，也提枪跟了上去。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步兵贸然离开掩体，自然就意味着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火力范围内，这显然是极其危险且致命的。 “嘶！” 他刚走没几步，膝盖便又中了一枪，高速旋转的子弹嵌进骨骼中，就像是一根钢针插在里面，动弹不得，直接跪倒在地。 而在这停留的一瞬间，长孙然的身上又同时中了好几发，甚至于，一发迫击炮弹在旁边炸响，掀起的尘土将他完全掩埋，爆射而出的弹片把躯体穿成马蜂窝。 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莫说是人类，就算是大象之类的庞然大物，也会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命不久矣。 但待得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尽，原地却仍旧留有一道人影，屹立不倒，并且还再次站了起来。 “这太神奇了……” 长孙然伸出双手，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躯体，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结果只是自己吓自己。 不过几个呼吸间，身上的所有伤口便都恢复如初，深深嵌入体内的异物也被主动排出，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 “原来这才是仙师大人的真正力量。” 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抬首再看，不远处长孙明的身影已然渐行渐远，就快要离开他的视野了。 于是长孙然也不再停留，继续前进，这次，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了。 抛去了对死亡与寂灭的终极恐惧，难以忍受的疼痛便变得不再那么可怖，纷飞的弹雨倾泻而下，每走一步，他都能被打上好几枪。 由此可见，战争的烈度极高。 子弹穿透肌肤，在血肉之中打滚，有时钻进骨骼之中，强大的动能引发趔趄，甚至于完全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但下一秒，长孙然又会安然无恙地站起来，到最后，他甚至逐渐习惯了，能够更好掌控身躯，在伤口还未恢复完全，便继续行进。 而这两位不死之躯的出现，也很快引起了战场上其他人的注意。 “这人怎么打不死？” “可能是没击中要害。” 砰！是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射击声，经过特殊装配的硬质穿甲弹足以撕裂高密度合金与均质钢板，拿来对付人体，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长孙然的头颅便如同西瓜一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散纷飞，无头尸首扑通一声倒地。 这已然不能算伤口了，而是直接的毁灭。 但奇迹般的是，自颈部狰狞的横截面之中，很快便有新的血肉凭空生出，没过一会，就长成了新的头颅。 长孙然勉强从地上撑起来，晃了晃脑袋，他感觉刚才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像是睡着了。 直到现在，才完全苏醒。 “是被爆头了吗？”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经历了什么，周围散落疑似脑浆的东西，也佐证了心中的猜测。 “这下，可算是真正的死而复生了。” 没有考虑什么新生成的大脑是不是和以往并非一人，长孙然很快便站起身来，继续他的路程。 只不过，这次要开始反击了。 第551章 世代的终结 “看来，一切都步入正轨了。” 当光彩四溢的门扉凭空于身前显现，离阳便明白，长孙明与艾莉薇娜已然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通往下一世代的穿梭门，已然洞开。 “也是时候离去了。” 他也没有过多停留，当即便迈步踏入其中，周身景象瞬息变幻，仿若顷刻间跨越无穷岁月，回到未来。 也的确是进入了模拟天地的未来，只不过这个未来，可能与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当画面定格，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死寂的沙丘，连昆虫之类的动物都没有，更别说是人类了，仅有的植物，还是一株长得极为怪异的杂草，在缝隙间顽强生长着，只可惜，这终究只是徒劳。 再抬首一看，便能发觉头顶太阳被厚厚的辐射尘遮蔽，再无任何辉光落下，也怪不得，这里的气温极低。 空气中的辐射含量极高，正常生物待不过半个小时，便会产生诸多不适，乃至于病情愈发严重，直至死亡。 总而言之，此处绝对不适宜人类居住生活。 “是运气不好，还是说……” 离阳现在这具载体是纯粹的智械，自然不受辐射影响，他扫视了一眼，便打开了内置的扫描装置，开始对附近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探查。 以此，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 而也很快，他便洞悉了一切。 “果然，是最坏的结局。” 并不是传送而来的位置不好，而是这一世代，本就如此。 方圆近万里，都是与眼前这一幕相差无几的场景，充斥着荒芜与衰败的意味，没有任何智慧生物存在。 真正意义上的寂静无声，只余自然残响。 “文明完全覆灭了吗？” 离阳伸手抓起一把沙子，任由这些被榨干养分的无机质自指缝间滑落，然后随风飘扬，他隐隐能够从其中听闻到前代文明的悲鸣，是万千冤魂遗留下的产物。 没想到，如此辉煌灿烂的史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一切生于人类之手，最终又被他们亲手葬送。 此时此刻，除去这颗星球，以及离阳以外，也再无其他人记得，这里曾经存在两个名为大虹和奇西的国度，人类这一生命体，也随之一同毁灭，不复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已经没有下一世代了。” 离阳的旅程似乎到此结束，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搞不懂，艾塔帝国耗费诸多人力物力，打造出这样一个拟真天地，进行文明推演，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天辰之灵与人类的不同。 “那么，我该如何出去呢？” 眼下这才是最关键的，但当他刚思索起这些的时候，载体内部，却是莫名有了些许反应。 [已连接至上行网络] 有一道长波信号被接收，经过调制器解码，转换为了较为具体的信息。 “敬告所有在核战之中幸存的人类同胞，临星避难所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水，这里没有任何危险，只要遵纪守法，就可以……” 看来，还是有一星半点的火种留下的，生命总是如此顽强，会自己寻找出路。 [广播来源地已探明] 顺着这道广播信号的传输路径，离阳很快便确定了所谓临星避难所的大致位置，距离很远，也怪不得没有被他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也没关系，以他的速度，瞬间就能到达。 如今的离阳，已然将陶白薇以及kcy7784身上的零件拆得七七八八了，只让它们保留核心主体，以免被艾塔发现，至于剩下的部分，则尽数加装到了这具载体身上，完成了系统性的革新迭代。 [束子推进引擎已启动] 赤色的光焰自延伸出来的推进器中喷射而出，带来强大的动能，令载体达到极高的速度，化作一道虹光，几乎是一瞬间，便到达了目的地。 [距离4676] 不出所料，临星避难所位于地下深处，被坚实的混凝土核掩体包裹着，毕竟在尚未进入真正的太空时代前，也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抵御热核武器的轰炸。 [入口已被物理封闭，正在计算新的通行路径] 不过，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避难所的地上电梯已经废弃许久了，其上都生满了褐色的锈迹，完全无法正常使用。 “算了，直接开。” 没有等脑内的超算核心分析出潜在的通道，他将动力炉的功率推升至极限，瞬息间背部的散热器发出咆哮，冷却液顷刻汽化，暴涨的热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载体的表面加装有仿生硅胶蒙皮的话，可能不到半分钟，便会尽数溶解，化作一滩恶臭的烂泥。 幸好，离阳没有。 高强输出的能量通过荣光导管一路狂奔，直至汇聚于胸前核心处，在这里放射出恐怖的束子射线，切开空波，深入脚下沙丘，沿途一并被烧灼成纯粹的结晶体，形成一条莫名美丽的通路。 离阳飞身而下，射线不停，以至于即便载体的下落速度极快，也始终无法摔到底。 下方，正在无限延伸。 按理来说，避难所外部应当设有各种监测手段，以探查周围环境，以防万一如今离阳弄出这么大动静，对方不可能没有发觉。 也唯有一种可能了，而伴随着他不断接近，答案已然明了。 [无明显生命信号] 载体内置的大功率扫描仪足以穿透数米宽的核掩体，但却仍然探查不到任何生命迹象，很有可能，所谓的临星避难所，也没能坚持下去。 “但电力系统仍在运转。” 离阳观察到有电流涌动，他破开墙壁，直接闯了进去，发现这里面虽然空无一人，但似乎一切设施都在正常工作。 [正在接入主系统，夺取管理员权限] 超算核心开始骇入基地的主系统，并意图读取一切可用资料，寻找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但似乎，这些已然不重要了。 “仙师大人，您终于来了。” 长孙明的模拟人格在数据层面显现，与之一同存在的，还有其他模拟人格，尽数集中在主系统之中。 好像，这些幸存者是通过意识转移，实现了精神形态上的长生，脱离了羸弱的肉体。 见到这一幕，离阳心中便隐隐有了些许明悟。 “这，该不会就是艾塔帝国的前身？” 话音刚落，一切便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漠然浩大的目光。 第552章 玄机变 “根据乾清宫内部的情报，这些弟子的神秘失踪，都疑似和一个叫做新生的组织有关。” 云天之中，白雁依端坐其间，有数座阵盘虚影环绕周身，只需心念一动，顷刻间便可布下大阵。 至于刘子骥，洛芷和牧回轩三人则站于一旁，御风而立，不过从他们的神色来看，显然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面对接下来可能的战斗。 总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新生？” 听白雁依这么一说，刘子骥略加思索，便追问道：“那么，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么？比如说成员多少，实力几何，主要聚集地又在何处？” 然而对此，白雁依却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若知晓这么清楚，还哪里会遗留到现在，乾清宫早就派人去解决了，轮不到我们。” 得了这般答复，一旁的洛芷不禁眉头一皱：“也就是说，连三品宗门的情报能力都无法探查到吗？藏得居然如此之深，可不见得是什么小猫小狗。” 刘子骥也同样附和道：“没错，若是这样，那以你我的实力，恐怕远远不是其对手。” “或许乾清宫也正是考虑到这些，才迟迟没有动手。” 四人之中地位最低的牧回轩自然不敢插嘴，毕竟面前都是师祖级别的人物，洛芷更是师祖的道侣，不过对于刘子骥所言，他在心底里也表示认同，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这毕竟是白雁依提出来的，还要看她怎么说，其他人自作主张，便显得有些逾越了。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便纷纷将目光投向白雁依，却不想对方却是摇了摇头。 “你们无需多虑，我还没讲完呢，在知晓宗门内部出现了秘密组织以后，乾清宫自然深入挖掘了一番，毕竟这可是自家地盘，岂容他人安睡。” “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甚至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个组织，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单纯编造出来的玩意，自然也没有任何情报。” 未曾想还有这样的发展，众人一时有些无语，合着搞得这么神秘，原来是故弄玄虚。 也是，如果牵扯极大的话，乾清宫反倒更加不可能坐视不管，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俗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寒天北境的大魔封印至关重要，需要稳定的后勤支撑，绝对不会允许他人干涉。 刘子骥很快便反应过来，摇头晃脑：“既然如此，那我等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随即却是看向白雁依，又问道：“只是这么一搞，线索也似乎彻底断了，还有其他说法吗？” “自然是有的。” 白雁依微微颔首，随即大手一挥，放出数道玄光，在半空中交相辉映，逐渐组合成一张山河图录，其上刻画的景象，赫然便是乾清宫的整体走势。 “那些弟子失踪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每个皆占据一处玄眼，若是你我将对应灵材填入，使其激发，说不定便能揭晓答案。” 她玉指轻点，图录之上便接连显现出数个光点，星罗棋布，几乎横贯整个乾清宫，排列组合a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唯有阵法高深者，才能窥探玄机。 而白雁依，恰好便是一位数一数二的阵法大师，因此这自然难不倒她。 但听闻此言，洛芷却是有些疑虑，忍不住问道：“既然涉及阵法，那是否要向乾清宫报备一番？” 若是贸然激发，不小心惊动了护宗大阵，在场恐怕除去刘子骥这个登灵，无一能够幸免于难，是以最好还是先和乾清宫打声招呼，届时也不至于同门相残。 不过对此，白雁依却是轻笑道：“洛妹妹，你这话可说错了，这并不是阵法，而是玄机变。” “若是阵法，乾清宫又怎可能视若无睹。” “玄机变？” 突然间听到如此陌生的三个字，洛芷自然是满脸不解，她闻所未闻，实在是不知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在场也唯有刘子骥若有所思起来，随即才笑道：“若是玄机变的话，那就没什么关系了，这是天地灵机自然形成之势，并且随时都会激发，早一点晚一点也无碍。” “当真？” 这般解释算是很通俗，即便像洛芷这样完全不懂阵法之人也能听懂，只是仍旧有些将信将疑，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白雁依，毕竟在这方面，对方最有发言权。 而其也很快做出了相应的答复。 “刘前辈说的没错，玄机生自天地之间，改易不过一瞬。” 得了白雁依的肯定，洛芷便没了多少疑虑，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口问道：“那么，现在就开始？” 她向来如此，行事雷厉风行，再者也对这所谓的玄机变的确有些好奇，想着能否见识一番。 但此言一出，白雁依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洛妹妹莫急，先准备一番最好。” “捕获玄机可不是易事，你我都得在身上刻下对应的咒文才行。” 说罢，她眉心光华一闪，瞬间凭空从之中涌现出一卷经书，其上刻有万千晦涩难明的咒文，不过有许多地方，却是空处，尚待填满。 “接好了各位，这可不是寻常货色。” 白雁依提醒一声，随后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双手落指，便好似弹奏乐器一般，一点点将经书之上的咒文弹出，进而飞射到众人身上。 大部分都落在了脸上，手腕脚踝处也有一些，但不多，似乎这咒文必须时刻与天地灵机接触，不得有任何阻隔。 总而言之，白雁依这么一弄，在场四人全都变成了小花猫，脸上印子一道一道的，倒也不能说丑，只是略微显得有些怪异罢了。 “定！” 不过伴随着她掐指一诀，这些原本漆黑的咒文竟是渐渐隐入肌肤之中，完全看不出轮廓，众人的外相又恢复如初，与刚才没什么变化。 当然，只要稍稍发散灵识，便能清楚感知到脸上多了一些东西。 “好，大功告成！” 做完这些的白雁依总算是站起身来，抬手成掌将周身的阵盘收起，扫视其他三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们按照我的吩咐，一一激发玄机，当然，也不必卡的太死，差不多就行。” “毕竟玄机易变，说句实话，就算无人干涉，也可能自己激发。” 第553章 子嗣 玄机飘忽不定，嬗变只在一瞬之间，在白雁依的指挥下，众人有条不紊，依次将玄眼激活，过程当中并未横生任何变故，一切都很顺利。 但这反倒令人心中起疑，毕竟幕后黑手不可能坐视不管。 除非，这些玄眼与那些弟子的神秘失踪并无多少关系，亦或者说，也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 而这两种可能，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白姐姐，我们已经照你所说的去做了。” 云天之中，众人再度汇聚于此，他们已经完成了投放灵材的目标，但对于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又会发生什么，不太明了。 是以下意识地，齐齐将目光转向紧闭双目，正在细细感知的白雁依，期望对方能给一个较为确切的说法，不至于一头雾水。 “很好，接下来，便轮到我了。”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缓缓睁开双眼，脸色淡然，却也没有解释什么，单单这样宣告一句，随即便大手一挥，运使功法，催动玄机改易。 顷刻间，天色肉眼可见的变换，但也只是一眨眼的闪烁而已，之后便再无任何异象横生，一切又恢复正常，就仿若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也唯有交感敏锐之人，才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 而不过半息时间，白雁依周身环绕的诸多阵盘便停止了转动，连带着她体表笼罩的玄妙光华也渐渐消隐，似乎已经结束了。 见状，洛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姐姐，好了吗？” “自然。” 白雁依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并指一点，又自空处引出一道玄光，落在身前再度化作山河图录。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先前标注的玄眼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一处多了一道咒文，和他们刚刚刻录在身上的风格类似，大差不差，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同一类。 一旁的刘子骥盯着看了一会，便沉声道：“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真正的藏身之处了。” “藏身之处？” 洛芷不太理解这个词在此时的意味，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白雁依，想要看看对方的说法。 白雁依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正是如此。” “那些弟子，极有可能便是通过玄眼，被拉入此处的，寻常修士的确找不到半点线索。” 听到这番话，一旁的洛芷与牧回轩才隐隐有所明悟，一同陷入了沉思。 不过，留给他们思索的时间并不多。 “那，便即刻出发前往，迟则生变。” 说罢，刘子骥便挥袖一抖，凭空放出一架飞舟，随后纵身一跃，就稳稳落到了其上面，显然是件灵宝，可以拿来载人出行。 白雁依自然也紧随其后，一同登上了飞舟，而见她这般，剩下的洛芷与牧回轩二人便也放弃了思索，不再犹豫，齐齐跟了上去。 反正早晚都要过去的，与其待在这里臆测，不如实地勘察一番。 不得不说，登灵大能就是阔绰，连代步工具都是灵宝级别的存在，光是身处其中，洛芷便感知到了极为充裕的天地灵机，冥冥之中如有神助，要是于此处修炼，不说事半功倍，至少也可省去不少气力。 “诸位，可要坐好了。” 见众人齐齐到场，刘子骥便并指一点，口中念念有词，发散灵识，开始驾驭仙舟飞行，穿梭云雾之间，翱翔天际。 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 “巡天府？这里，似乎是分配给外门弟子试炼的场所。” 白雁依一眼便看出这里是何处，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来到了乾清宫的外围，距离采虚殿所在的方位，已然相隔万里之遥。 “进去看看。” 作为队伍之中修为最高，也是见识最广者，刘子骥没有丝毫畏惧，撂下这句话，当即便身形一转，直接踏入其中。 而真正到了内里，却也并无什么异常，甚至还有外门弟子刚好在其中历练。 一行人踏入其中，四下扫视了一眼，一无所获，不免有些泄气。 自认为没有探查到什么，洛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姐姐，你有任何发现吗？” 未曾想对此，对方竟是也摇了摇头，原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白雁依，此时却是秀眉紧皱，低着头正在苦思冥想。 看来，她也一时没有什么头绪。 洛芷这时再转向一旁的刘子骥，却是发现这位登灵大能也正捋着下巴上的长须，四下打量着，时不时还定住一外门弟子，对其盘问。 于是她的视线掠过对方，最终落在了牧回轩身上，虽然对其不抱什么希望，但毕竟也是同伴，说不定…… 而这么一看，还真有意外发现。 只见牧回轩直勾勾盯着不远处一外门弟子，脸色有些古怪，但一时又没有任何举动。 洛芷当即便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人？” 此言一出，牧回轩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点头回道：“的确见过，虽然不熟，但我记得，他好像是宋桑结之子。” “宋桑结之子？竟然没有直接加入采虚殿？连内门都没进去？” 虽说乾清宫作为三品宗门，除非天赋异禀，否则一般修士都是需要经过层层考核，从外门一路晋升，但对方有这一层关系，完全没必要这么死板。 以离阳的名头，放个小修士进内门还是轻而易举，又不是真传，毕竟那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整个乾清宫的脸面，是频繁要向外界展露修为的，自然不可能让平庸之辈走后门。 但听洛芷这么一问，牧回轩却是不禁摇头道：“洛师祖，这并不是关键，更重要的，便在于他的父母明明都失踪了，可他居然还待在这里。” “或许，另有隐情。” “当真如此？” 一旁的刘子骥听闻此言，顿时眼前一亮，也没有含糊，当即施展神通，凭空塑出一只玄黄大手，直接将远处的宋彰给抓了过来。 果不其然，一见面，便发现此子的状态不太对劲，正处于心神迷蒙，全凭躯体本能行事，如行尸走肉。 但奇怪的是，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指引着他，以至于落到刘子骥手中，居然没有下意识地挣扎，反倒是出奇的冷静下来。 像是知晓自己无法逃生，便选择了保留体力，静观其变。 “呵呵，有趣。” 刘子骥嗤笑一声，随即却是突然间伸出大手覆于其顶，直接开始了搜魂。 他活了这么久，可不是什么善人。 第554章 弟子 世代的终结与毁灭只在刹那间，但出乎离阳意料的是，这次的停止，并非是艾塔的干预。 而是来源于席卷整颗天辰的灾祸，无处可躲。 他抬首望去，模拟天地的人造穹顶已经失去了遮蔽效用，变得半透明起来，透过这一层薄膜，可以清晰看到外界的景象。 但看不太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发现，天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 [扩张注入器已启用] 供给于动力炉边框的散热器暂时关闭，内里的冷却液倒流至扫描装置内部，全速超载运行，换取极大的范围精度提升。 到这时，离阳才勉强越过穹顶阻隔，暂时完全将之无视，一览高空轨道上出现的东西。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对于像离阳这样，拥有强大元神的修士来说，哪怕仅仅是捕捉了极为片面的局部，也足以借此推演出完全体。 他很快便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东西降临了。 是一座辉煌鎏金，闪耀着独属于浑天大日的光泽，如巨岳天峰一般的巨型城池，几乎横贯整个星球，遮蔽外在的恒星光。 这也就意味着，其大小达到了天文级别规模。 然而，金色巨城其实也并非真正的劫难，透过穹顶的缝隙，离阳窥见一丝半缕。 “原来是你。” 在这骇人巨物之后，立于一莫名虚影，漠然浩大，难以直视，唯有借助先天阴阳五行权柄，以及大五行天地真经的玄妙，才勉强能辨认其身份。 正是离阳所修域外真功的创造者，那位号称庭浮帝尊之人。 先前说过，离阳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是一颗太外星辰毁灭之后，其上所诞天辰之灵不甘陨落所遗留下来的残念回响，其中也包括诸多生灵寂灭之后凝聚的精华。 由此汇聚，才最终塑成星璇禁咒。 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将太外星辰湮灭的域外大能，原来就是庭浮帝尊。 不过看样子，对方现在的修为，还没有那么夸张，这种程度，即便是较为顶尖的临仙境修士都能做到，更别说是更上面的人了。 就拿那通渠真人来说，其身为萃真大能，光是身上好几件至宝，便是星辰寂灭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星核所炼制，自然也能发挥堪比星辰的力量。 外物尚且如此，内功自然更加厉害，不说呼吸间引动星云，起码像现在这样，碾碎一颗星辰，还是绰绰有余的。 星辰生灵，并不意味着它就成精了，死物相比于活体，要想修炼，所付出的代价极大，是以即便现在的庭浮还未能成就帝尊，也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离阳现在身处其上，耳边能够隐隐听到无声的悲鸣，是天辰之灵在哭泣，也是亿万生灵的求救之声。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无法拯救。 当然，以离阳的性子，也不会傻乎乎地见到他人受害便出手相助，且不说对方是否无辜，再者，此事也实在与他无关。 世间苦难诸多，不得解脱，能够独善其身，已算是万幸，再奢求其他，便显得有些贪得无厌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里只是一段星体记忆，是早已发生之事，是已经完成的过去时。 来自未来的离阳，无法干涉。 “所以，我要站在这里等死吗？”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有些无奈地坐在了地上，双手后撑，把上身抬起，静静注视着那座疑似法宝的金色巨城缓缓靠近星球表面。 按理来说，如此庞大的事物，在接近之时，就会引动巨量的引力作用，绝不可能这么平静安宁，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不过，在唯心的修仙界，说这些也不合时宜。 “幸好进入这里的只是一缕心神而已，就算彻底消散了，也于本体无碍。” “只是，好像我记得，最开始进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攫取知识，顺便救治一个凡人小女孩来着。” 倒不是贵人多忘事，而是他来这里的确主要是想探查域外，至于什么感染星璇禁咒，被困于此处的迷途羔羊，完全没考虑多少。 但现在再计较这些，也是无用了。 很快，一切都将覆灭。 金色巨城越来越近，能够肉眼可见的看到它穿过大气层，突入星球上空，遮天蔽日，一瞬间昏暗无光，陷入了最深沉的黑夜。 在无光，无声之中，等待预定死亡的降临，似乎是一件细思恐极之事，足以让某些联想较为丰富之人陷入莫名的恐慌与忐忑不安。 当然，离阳浑然不惧，仍旧瘫坐在地上静静等待着。 临近来到比预想之中还要快，没过片刻，模拟天地的人造穹顶便被完全碾碎坍塌，这也意味着，金色巨城马上就要接近真正的地表了。 他这时站起身来，将手臂抬起，不出所料，已经能隐隐感知到要莫名压感传来，以载体的结构强度，完全无法承受，濒临界限，眼看就要彻底瓦解。 但就在这一接触瞬间，离阳却是莫名其妙体会到一股吸力，转瞬间他便被带离了模拟天地，进而一路飞升，直至完全脱离星球，来到了外太空轨道之上。 载体自由漂浮在真空之中，庭浮的虚影，就在他身前。 “你，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虽然声音不大，但入耳却隆隆作响，听得清晰，却实在分辨不出男女，总之就是一句话，神秘莫测，很符合域外大能的身份。 离阳也点了点头，坦然回道：“不错，我来自未来，这里只是一段星体记忆，是过往。” 他的回答令庭浮陷入了片刻的思索，但也只是一刹那的沉思，随后便立马回过神来，有所明悟。 “这么说，你和未来的我有交集了？身上带有熟悉的气味。”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算是前辈您的弟子，现在所修的功法，便是一脉相承。” 离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而他这番话一出口，却是让庭浮沉默不语了半息。 或许，其对离阳不太满意，这便令他有些莫名忐忑。 好在，长久的死寂过后，才最终迎来了结局。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既然会这样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里，刚好有一道天辰玄理，便赠于你。” 说罢，一道灵光自虚影生出，稳稳落在离阳眉心。 第555章 明剑 虽然对低阶修士搜魂似乎不太符合正派作风，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这宋彰状态有些不对劲。 更何况，事关重大，也顾不了那么多，大不了事后抹去相关记忆，再补偿一番便是。 只是在刘子骥施法之时，一旁的白雁依心中，却是莫名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愈演愈烈。 以至于太阳穴鼓动异常，灵觉突显，警兆横生，脊背发凉，胆寒颤栗。 这显然不太寻常。 阵法一道需要敏锐的交感，才能触及天地灵机大势，而白雁依作为阵法天才，自然天赋异禀，她的灵觉更为精准，不同于一般修士，每每能助其逃过一劫，幸免于难。 是以，在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危险将要降临之后，白雁依便毫不犹豫地伸手轻点，放出本命法宝，将身边的洛芷以及牧回轩一同裹入山海之中，瞬息间直升天穹。 轰！ 而也不出所料，下一秒，就在她们刚刚逃出巡天府之时，底下便发生了一起大爆炸，响声震耳欲聋，掀起无穷风暴席卷四周，余波扩散开来，如涟漪涌动，山呼海啸。 “发生什么事了？！白姐姐？” 见状，洛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刚好逃过一劫，而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白雁依及时搭救。 只是，面对她的问询，白雁依却是默然不语，脸色凝重，静静注视着不远处。 嗡！ 突然间的内部破坏自然触发了乾清宫的护宗大阵，只见天穹间瞬息凭空显现出几道符文，接引辉煌天光落下，倏忽将爆炸引发的震荡波平复，使得其他地方免于受损。 接下来更是有几位修士驾驭云车而至，立定天中四象五行方位，赫然是在一瞬间结成了简易战阵，隐隐有玄光环绕其间，神异非凡。 这几人都是元丹境界，是以见得他们上阵，身为同阶的洛芷自然有些按捺不住，提起手中的正阿剑，便打算参战。 只可惜，刚走没几步，便被一旁的白雁依大手一挥，放出一道玄光给挡住了。 见状，洛芷自然是疑惑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姐姐？” “先让他们去试试深浅，你我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如此话语出口，却显得有些冰冷无情，洛芷看着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周旋余地的白雁依，轻咬银牙，心中满是不甘。 她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是无法反抗对方的，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元丹弟子去送死吗？要知道，底下可是有一位登灵。 要是连那样的大能都着了道，区区元丹，自然也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洛芷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牧回轩，然而这位玄泱徒孙也心领神会，摇了摇头。 甚至劝说道：“洛师祖，若是连刘前辈都处理不了，我等还是先暂避锋芒，赶快上报乾清宫最为稳妥。” “登灵级别的大能，自然要同阶修士去应对，仅凭你我的实力，是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 洛芷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她所修之道，又不允许见死不救。 是以见同伴都极力劝阻，不由无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将手中的正阿剑端在身前细看，眼神却是愈发坚定。 “其他人不知也就罢了，但想来你，一定懂得？” 喃喃自语，又像是问剑于心。 剑修，便是如此。 叮！ 正阿剑发出一声嘹亮清鸣，响彻天际，不绝于耳，它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困窘，内里寄宿的剑灵，自然而然生出鼓舞。 并且好像，激发了某种更深层的事物。 洛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忍不住长啸一声，手握长剑，抬手便是一斩。 一旁的白雁依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在她看来，洛芷不过元丹，怎么可能与化玄之力相抗衡。 但出乎白雁依意料的是，如今洛芷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斩，却是顷刻间将她布下，环绕周身封锁的禁制破除，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只是随手布置的，但毕竟也是出自阵法大师之手，莫说元丹，就连一般的化玄，也要耗费不少工夫才能破解。 这也就意味着，洛芷竟是在一瞬间，达到了化玄级别的战力。 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见洛芷毫不费力地脱离了自己的阵法阻隔，白雁依也没有再施展神通阻拦，单单沉声道：“洛妹妹，想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是在委婉提醒对方，莫要意气用事，虽然不知道其发动了什么秘术，将自身实力凭空拔高了一个大境界，但就算如此，也敌不过登灵。 “我当然明白，白姐姐，但正阿告诉我，这是可行之事，并非取死之道。” “剑修，就应该相信自己的剑，不是么？” 洛芷的答复语气同样平静，仿佛自信满满，汹涌的剑意环绕周身，于眉心天门汇聚，面带利光，整个人就像是化作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锋芒毕露，锐不可挡。 见到这一幕，白雁依便知晓，无论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这就是剑修。 但她还想挽回一下，于是便轻声道：“就算不考虑别的，你也要想想姐夫他如果在这里，又会如何？” 遇事不决，便搬出道侣来，一般只要不是修习无情道的，都很管用。 “哥哥？” 果然，在听到白雁依提起离阳，原本意气风发的洛芷便稍稍冷静了下来，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但这时，她手中的正阿剑却是莫名闪过一道神光，瞬息间全身上下电蛇涌动，恍若雷暴加身。 洛芷再度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如果哥哥在的话，他也会愿意看我这样的！” 撂下这句话，她便不再犹豫不决，当即运起剑光，踏九霄云外，如陨星而落，目标直指下方。 目送着洛芷离去，白雁依不禁摇头扶额，满脸写着无奈。 她随即看向一旁的牧回轩，吩咐道：“你先回采虚殿，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乾清宫。” “那前辈您？” “洛妹妹都去了，我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这一切都是我提议的。” 说罢，白雁依便挥袖一抖，排出一连串阵盘，密密麻麻，环绕周身，如群星拱月，百鸟朝凤。 随即身形一转，竟是也跟着下去了，此间便独留牧回轩一人。 他在原地驻足片刻，最终还是跺了跺脚，有些不甘地回转了。 第556章 玄理 灵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物，而是经过长久积累，方可生出的玄机。 正所谓厚积薄发。 而以离阳现在的经历，还是不足以开辟新天地。 此时的他仍旧被封锁于自身心壁之中，不得超脱，自然也无法晋升问天，甚至于长此以往，恐怕还有失去自我，心神彻底迷障的风险。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破不立，只是该如何破，也没有任何头绪。” 虽不知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否与外界相同，但就算相差极大，离阳也不想在此处久留，毕竟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值得探究一番，无趣至极。 人一旦孤独久了，精神可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即使是心神强大的修士也不例外，毕竟境界再高，也终究是人。 只是一时也实在不能福至心灵，凭借冥冥之中的灵光一闪摧破心之障壁，明心见性，从而确立所修之道与真功法门，本我自我三者之间的关系，只能困守此处。 修行，陷入了困境，一切变得滞后。 如何才能打破僵局呢？ 他自然不知晓，毕竟无法预知未来，不过，却也很快就有了些许明悟。 亦或者说，是来自另一个我的馈赠。 “天辰玄理？” 当许久之前分化出去的一缕心神，终于因为星体记忆的结束而回归，离阳也从中获得了所有记忆，包括在艾塔帝国以及模拟天地当中经历的一切，纤毫毕露，历历在目。 这其中，自然也蕴含与域外大能，过去的庭浮帝尊相遇的一幕。 虽然对方似乎对离阳这个名义上的弟子不太满意，但至少还是尊重了未来自己的选择，承认了这一说法，没有痛下杀手，亦或者翻脸不认人。 甚至于，还赠与了离阳一道至宝，也就是自天辰之灵身上，剥离下来的天辰玄理。 虽然他未曾听说过此物，但想来也是极为玄妙的东西，毕竟生自极为罕见的天辰之灵，这玩意，在整个域外，包括无尽虚空，恐怕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可想而知，自其中诞生出来的天辰玄理，会是何其珍贵的臻品。 莫说像太殊星这样的下界，就算是拿到飞升星辰，恐怕也要引得一众临仙境的大能争抢，如今却落到了离阳这个登灵修士手中，完全是走了大狗屎运。 而相应的，作为代价，他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储存的海量宝运，在天辰玄理到手的一瞬间，便凭空去了将近半数，由此更加可见，其绝对珍贵无比，乃是下界修士难以染指的存在。 “如此至宝，应当用于生死攸关之际。” 按理来说，如此玄奥的秘宝，不可轻易动用，但现在，离阳却是毫不犹豫地将之摄入体内，运转功法，顷刻炼化。 “物尽其用！” 一瞬间，有无穷皓宇在脑海显现，自超代的古老之中，他窥见无尽混沌奇点的爆炸，那是宇宙诞生之初，也是天地开辟之始，是先天之前的先天，亦或者说，是原始。 扭曲缠结的时空极其不稳定，而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也存在有莫名的生灵，虽看不清真面目，只能隐隐窥见虚影，但同样能感受到其澎拜汹涌的气机，或许便是万族之祖，万灵之源之类的存在。 这些原始生灵个个都神通广大，不可思，不可想，在没有上下，不分左右的混沌海之中肆意遨游争斗，催生出确切的物质与能量，逐渐塑成最初的星辰。 星辰是天地间最为古老的事物，年龄数以亿万计，是以一旦其生灵，并且完成了最终转变，便不是正常生灵所能与之抗衡的。 或许，正是因此，庭浮才会轰然降临，将天辰抹杀。 天辰玄理让离阳见证了寰宇的起始与终点，一颗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星辰之中，所寄宿的道则何止千万，而这其间，自然便有他所修之道。 于是乎，一切极为顺利，水到渠成。 当离阳再度睁开双眼，炯炯目光投射间，环绕周身的坚实心壁，便不攻自破，顷刻瓦解如尘灰崩塌，化作齑粉簌簌落下，只留一片虚无。 “定！” 失去了脚下支撑的他没有一同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于下方凭空显现出光彩晶体，逐渐蔓延，覆盖万里。 此时此刻，此方天地真正纳入了他的掌控之中，随心如意，不可违抗，莫敢不从。 也即是问道于心，不朽无悔。 “接下来，便是问道于天了！” 问天问天，境界的名字可不是胡乱取得，都确切定下了这一层次的基本特质，不过对于修士而言，问道于心要比问道于天更难，毕竟俗话说得好，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古往今来，死于天劫手下的修士自然不计其数，而道心不稳，走火入魔的，却也不在少数，再者说，中途改易，半途而废，亦是败于自我。 这么细细一算，还真是后者居于多数，只不过前者声势更为浩大，引人注意，所以更容易记录下来罢了。 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离阳的心神便转回了本体，自问道鉴心台上苏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老龙王的小脸蛋。 “你小子怎么这么慢？” 老龙王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离阳。 对此，离阳也只能无奈拱手道：“却是让前辈费心了，是我修行不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功德圆满。” “算了，再讲这些也是无用，过了就行，要是你被困死在里面，吾可不好与蓬莱仙岛交差。” 老龙王摆了摆手，也没再计较，随即却是弹指一挥，放出一枚玉色蚌壳。 “你要渡天劫了是？此物能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前辈。” 离阳接过宝物，自然又朝对方躬身揖礼，以示感谢。 但这老登似乎不太领情，冷哼一声：“还不快走？你莫非是想引得天劫把吾的龙宫给拆了？！” “这就走！这就走！” 既然主人家都开始赶人送客了，离阳也没那么厚脸皮，更何况，正如对方所言，天劫将至，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天劫之下，修士越多，境界越高，则威力越大，有老龙王这个飞升大能在，恐怕第一波离阳就要被劈个半死。 完全没必要自找麻烦。 第557章 上身 “不好！” 其实在发动搜魂的一瞬间，刘子骥的灵觉便隐隐有了些许反应，警告他可能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意识到这一点，他也没有托大，当即便逆行功法，想要强行中断神通，纵使会因此反噬受伤。 只可惜，为时已晚。 “桀桀桀！” 耳边传来阴冷的低语声，伴有令元神都颤栗不已的可怖气息，就好似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瑟瑟发抖。 刘子骥能够清楚感知到，有一团莫名虚影自面前这个外门弟子的魂灵之中钻出，进而袭向了他自己的心神，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玩意，但毕竟是涉及精神层面，不可大意，当即便催动了一门压箱底的秘术，护持自身。 然而，得自上古遗迹之中，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才争夺到的元神秘术，到了虚影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如纸糊的一般，顷刻间便突破了防护，侵入魂体之中。 这下，可算是危险至极了，因为一时疏忽大意，便落得这般下场，实属运气不好。 不过刘子骥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丝毫慌乱，目光一凝，竟是十分果断地发动了一门魔道功法，以神念为刀，意图将已被虚影占据的魂体割裂，从而保全元神。 弃车保帅，便是如此。 这一刀快准狠，瞬息间便将一大块魂体切下，失去了本源供养，不过半息间，就被虚影吞噬殆尽。 见到这一幕，刘子骥心惊之余，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否则的话，若是被这团莫名虚影侵入更深处，甚至触及最重要，存放自我人格的魂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呼，吓老夫一跳。” 然而，刚松了口气，头颅之中便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原本纯粹的元神更是被一团黑气所笼罩，刺骨寒冷深入骨髓魂灵，乃至于思维变，心神迷蒙。 “桀桀桀！老头！你以为天魔是这么好对付的？天真！” “天魔？！” 听到这两个字，刘子骥才恍然大悟，他就说什么玩意这么阴险狡诈，原来是所谓的域外天魔。 只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要大祸临头了。 “该死！怎么随便出个门，就能碰到这种骇人之物！” 域外天魔的赫赫威名他自然有所耳闻，毕竟这鬼东西号称万灵天敌，但凡有魂之物，没一个不怕的。 见分割魂体无用，刘子骥便没再徒劳，白白损耗自身元神，转而祭出诸多法宝，吞服大量丹药，端坐原地，打算聚精会神，与之一战。 他自认为还算道心稳固，历史上也记载过，曾有人凭借坚定元神抵御了天魔入侵，并反过来将之炼化，从而大幅度提升魂灵境界，一步登天。 机缘，往往与风险并存。 “起！” 心念一动，便汇聚全数元神之力，塑成一柄利剑，心之所向，锋芒所往，瞬息而至，将天魔所化黑气一并斩落，寒光照耀之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尽数消解为尘灰。 剪除爪牙之后，自然便是斩草除根，无穷煌煌剑光遮天蔽日，如风暴席卷，原本不可一世的天魔在其面前，就好似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刷拉！ 千百次斩击过后，虚影粉身碎骨，但不过骨碌一转，便又塑成原身，分毫未损。 “老头，你这剑道，不怎么样嘛！” 面对冷嘲热讽，刘子骥默然不语，只是一味地显现各种权柄，不断攻伐天魔，欲要让其灰飞烟灭。 但都无济于事，到最后，已然使尽千方百计，却不过徒费心力，无功而返。 （莫非，老夫今日真的就要葬身于此？！） “老头！还是趁早放弃！放心，等本座夺舍之后，会善待你家人的！” 天魔最擅长欺诈哄骗，其所言半个字都不能相信，刘子骥充耳不闻，仍旧在内心纠结，他心有不甘，不愿一身修为尽数做了别人嫁衣，但如今似乎又回天乏术，面对天魔的夺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一滴地蚕食自身元神。 这显然是极为痛苦的，常人难以忍受，即便是登灵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 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下了决定。 “不过一死！” 既然走投无路，那不如无畏赴死，正好也能绝了天魔窃据一身通天修为的可能，不至于让对方借着自己的名头，为非作歹，遗臭万年。 只是说的虽然轻巧，可实际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心中刚生出兵解的想法，功法倒转片刻，逆行经脉，自焚身心带来的莫大痛苦，便催生出了些许后悔的念头。 人的贪欲与妄念向来是无穷无尽的，越是活得久，就越怕死，刘子骥更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活体化身，为了活命，当初连他的血脉子嗣都能随意舍弃。 而这一念头一旦生出，便无法抹去，在天魔力量的影响下，逐渐占据整个脑海，阴魂不散。 慢慢的，将理智摒弃，一切交由本能行事。 于是乎，刚开始的兵解就这样停歇了，虽然舍去的海量法力也引发了声势浩大的爆炸，但刘子骥自身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不过，从闪过异色的瞳目来看，现在的他，已然并非过去之人了。 “这老头，还真是一言不合就自爆，不过幸好，这些老修士多半都是极其怕死的。” “桀桀桀！现在，该轮到我了！” 阴恻恻的声音自口中传出，连带着脸色也变得诡异起来，很明显，天魔已然占据了这具躯体，内里的元神虽然尚未完全魂飞魄散，但离彻底沉沦，也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极阴极邪之物的出世，自然也引来了太殊星天道的注视，一瞬天色大变，头顶苍穹转出一浑洞，伴有阵阵雷鸣电闪，风声呼啸。 天魔抬首瞥了一眼，却是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毕竟若是没有阳身，单凭阴体穿梭，或许还会畏惧天雷三分，可如今已然窃据到了一具极为合适的躯体，藏身其中，什么至刚至阳都完全拿它没办法。 这便是天魔的难缠之处。 “那是什么？” 只是，在它刚要收回视线之时，却是不经意间发现，有一星光两点于上方闪烁，并且瞬息而至。 赫然是一道刺目异常的剑光，劈头盖脸。 第558章 所谓把握 “这小子究竟走的什么大道？又修的什么法门？怎么能引来如此恐怖的天劫？” 东海之滨，老龙王敖冬御风而立，脸色古怪地注视着眼前的骇人景象，赤如血色的天劫不断轰落，周遭的天地灵机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就连原本极为稳固的时空，也隐隐扭曲起来。 由此可见，其声势浩大，远远超乎想象。 至少一般的问天劫，是没这么吓人的，最多辐及万里，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似乎不把整个东海搅个天翻地覆，便誓不罢休。 而听她这么一说，立于一旁的敖苒也很是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爹，就连您也未曾见过这般声势吗？” 老龙王可是飞升修士，位列太殊星第一梯队的人物，若是连她都没有相差无几的经历，未免有些太过骇人听闻了。 好在敖冬摇了摇头，沉声回道：“吾当然见过，只是在登灵境界，却寻不得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此子，究竟是何来历？” 闻言，敖苒便面露疑惑地反问道：“他不是蓬莱仙岛派来相助的修士吗？或许是太阴传人之类的。” 仙岛传承久远，从未断绝，即便是劫变也无法影响，数万年的积累下去，生出个绝世天才，也是合情合理。 但对此，老龙王却是连连摆首，显然极其不认同这一说法。 “呵呵，你何时见过有男人打着蓬莱仙岛的名号？再者说，他所掌握的力量，也并非太阴一道。” “阴阳并济，五行俱全，还有一丝先天的气息，不得了，不得了啊！” 说着说着，敖冬却是不禁轻笑起来，耐人寻味，引得边上的敖苒更加好奇起来。 连忙追问道：“那这么说，他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 “万中无一？” 听到这个词，敖冬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何止万中无一，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就算是上古人族双帝，临岿和汐绝，也不敢贸然大包大揽，追求虚无圆满，而是专心投身于一道，才能有那般成就。” “此子若是能一直走下去，不改易道路，不中途夭折，这一世代的帝位，非他莫属。” “这么厉害？！” 见自家老豆对离阳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敖苒震惊之余，却也起了别样的心思，如果对方终将称帝，那自己要是现在与之结为道侣，岂不是未来便可当雍容华贵的帝妃了？ 若是再努努力，争取到正宫的位置，届时母仪天下也不是问题。 她倒不是什么爱慕虚荣之辈，只是单纯觉得，背后有个靠山好过日子，毕竟老龙王不可能护持一辈子，成年之后，便要自行离去，前往其他海域筑巢，这是龙族的传统，也是收录于血脉之中的宿命，不可违逆。 要是成了帝妃，自然无人敢欺辱，就连自家老豆也不行，说不定还得反过来看她眼色行事呢。 敖苒，似乎进入了叛逆期。 只不过她的一切幻想，似乎都被一旁的敖冬给看穿了，洞若观火，不禁扶额长叹，有些无奈。 “女儿啊，可莫要想得这么简单，此子只是有可能，但又并非一定会称帝。” “倒不如说，依吾所看，他半途殒落的概率极大，更何况，万年劫变将至，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这番话一出口，敖苒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讪笑一声，却是又问道：“就算如此，他也是一枚上好种子不是？我等应该想办法拉拢才对。” “待日后他功成名就，这份人情也好派上用场。” 这次敖冬没有否定，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不过随即她却是瞥了一眼敖苒，注意到对方略带期待的眼神，脸色便变得古怪异常。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像是突然间想起某事，掐指一算，这才恍然大悟。 龙性本淫，即便修成了人形，也做不到清心寡欲，就拿敖冬自己来说，膝下数女，便是摆在明面上，活生生的例子。 更遑论修习阴阳改易之法，行雄雌变换之举了。 敖苒虽未成年，但却已然到了这样的年纪，也怪不得如此主动，乃至于投怀送抱。 意识到这一点，敖冬便淡然言道：“既然你想，那就去做。” “不过，你有把握么？” 她这自然不是确切的问询，只是单单提醒一下对方，莫要一味纠缠，引得他人不快而已，却不想听闻此言，敖苒竟是捣蒜般点了点头，显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信满满。 “当然有了！父亲，你看！” 话音未落，敖苒便高举双手，怀中突兀显现出一粉雕玉琢的女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敖冬，煞是可爱。 见状，老龙王眉头一挑，开口问道：“这琉璃人，你是从哪拐来的？” 她自然识得对方的种族，只是琉璃人一般不都生活在蓬莱仙岛十光九彩之一的琉璃彩之中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敖苒当即解释道：“正是先前我被那秘境摄进去的时候遇见的，后来被离前辈给一同带了出来。” “秘境？” 不同于对方，敖冬显然知晓更多秘辛，就比如这次东海生变，其实是受蓬莱仙岛力量的影响，只是她忙于镇压海眼，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何物作怪，索性甩给夏韶韶处理。 现在看来，恐怕是琉璃转一事，又引得了上界修士的争斗。 无意间探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敖冬也没再纠结于此，毕竟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再马后炮也是无用。 注意力回转当下，追问道：“你拿她出来干什么？她便是所谓的把握么？” 琉璃人虽然外相极佳，但并不罕见，也无有什么特殊能力，即便是单纯当作礼物，也显得有些寒碜。 敖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父亲，您有所不知，这娃娃可是喊离前辈爹爹呢！就算不是他亲生血脉，也一定大有关联。” “而现在，您听她喊我什么？” “娘亲！” 话音刚落，手中的女娃娃便这样娇声喊了一句，模样甚是引得敖苒忍不住把脸凑上去亲了几口。 “唉！真乖！” 而见到这一幕，敖冬错愕之余，却是低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轻点臻首，脸上也露出莫名的微笑。 “既然你有这样的把握，那吾也放心了。” 第559章 问天 修仙界强调阴阳平衡，注重清浊一体，作恶多端者业力缠身，若是心性不佳，意志脆弱，便极其容易走火入魔，而与之相反，多行善事之人福德天赐，每每能逢凶化吉，峰回路转。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这里成为了现实，不再是一句空话。 不过，若是被天道针对，那再多的功德，也显得有些乏力了。 [功德已清零] 凭借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功德，数波声势浩大，骇人不已的天劫都被离阳硬抗过去，虽不算毫发无损，但也中气十足，至少此时再与他人大战一番，也是可以的。 只是，待功德一栏的数字跳转到了零时，熟悉的压迫感，便再度涌上心头。 抬首望去，头顶密布的雷云已然去了七七八八，这表明天劫进入了尾声，距离完全结束，也只有一步之遥。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咫尺之间，亦有可能隔如天堑。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贼老天，不会又搞我？”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这话一出口，苍穹之上，原本将要彻底弥合的浑洞竟是陡然间再度扩张，就好似是便秘了许久，终于拉出来一般，硬生生从其内挤出一道乌漆嘛黑的宿便天劫，落于天中。 一经显现，便引得天色大变，却是雨过天晴，万里无云，而浩瀚蓝天之中，墨色之物显得愈发突兀怪异，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显然，并非什么祥瑞。 见状，离阳心中顿时暗道一声不妙，却也不慌不忙，当即祭出诸多法宝，又运使大五行天地真经于极境，聚精会神，沉心静气，一身通天修为尽数敛于体内，收发自如，严阵以待。 静如处子，不动则已，动若脱兔。 而也恰好，就在他刚刚完成准备之时，那古怪玩意便瞬息而至，跨越重重障碍，无视时空阻隔，顷刻降临于身，速度之快，莫说是离阳，就连底下的老龙王敖冬，一时半会也没有反应过来。 幸好，他早有准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便回天乏术。 “来了！” 不祥之物侵入体内，离阳当即紧闭双目，内观己身，调用强大心神与澎湃法力，打算在源头将其堵截灭杀，不留一丝后患。 斩草要除根，谁知道这鬼东西会产生什么影响，一并抹去便是，一劳永逸，省得疑神疑鬼。 只是，在真正接触到黑体的一瞬间，他却是并没有感知到任何阴邪之类的有害之物，反倒蕴有无穷灵机以及玄奥至理，光从品阶上来看，竟是与先前庭浮赐下的天辰玄理相当，韵味一致。 乃是无比珍贵的至宝。 “？” 对此，离阳不解之余，自然满是怀疑，心想这老天爷还真是阴险狡诈，居然学起伪装骗人来了，只可惜演技太过拙劣，傻子才会相信。 他没有放下丝毫警惕，仍旧按照先前所计划的行事，打算将危险扼杀在苗头时期，不让其逐渐演变为真正的劫难。 但，拔剑四顾心茫然，元神之力与法相神通齐聚，却是连一个像样的敌人都寻不得，此物非但没有侵蚀身心，反倒隐隐散发着些许柔和光辉，滋养气血元神，受益匪浅。 “这老天爷，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再三检视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似乎真是天赐福德，但离阳依然有所防备，毕竟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更何况是天生便与修士对立的天道。 更遑论，先前一直针对的贼老天，如今居然态度大变，赐下祝福来，形成鲜明对比，堪称正负两极。 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的机率很小，大致可以看作不可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冷哼一声，立马运转神通，将一部分身心隔离开来，连带着那团莫名事物一起，封锁于本体之外，自成一体，这样即便暴起发难，也留有一定缓冲时间，并且基本上断绝了扩散影响的可能。 有时候，片刻的喘息机会便能救命。 而待离阳做完这些，再放眼看过去，便发现不知何时，天劫的余波竟是已然渐渐消去，苍穹之中，独属于太殊星天道的莫名视线也缓缓隐去，不再感到如芒在背。 一切恢复正常，碧海天青，水波一色，云开雾散，海鸟纷飞，水鱼凭跃，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劫难已过，得以新生。 这也就意味着，问天之境，已然登临。 “这便是问天么？” 他闭上双目，细细感知了一番，便有所明悟。 除去肉身与元神得到了充分的滋养淬炼，朝更高层次升华以外，掌握的诸多权柄也迭代更新，不同以往，不说威能大增，但至少愈发玄妙神异，不再停留于表象之上，而是深入内里，直指源头，施展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当然，提升最大的，肯定是所修之道了，毕竟经过了问道于心与问道于天双重试炼，离阳现在对于探索求知之路，已然领悟更深层次，不再像以往那般浅显轻薄。 在过去，他往往要见识到极为罕见，并且从未看过的玄妙奇景，才能增长修为，践行大道。 而现在，一切新事物，无论仙凡，只要未曾记录，便可尽数收摄于心间，提炼其新意，进而反哺自身。 “如此看来，我注定要云游四方，不可困守一处。” 这倒也合离阳心意，毕竟本就不是那种甘愿偏安一隅之人，若是能行走天下，自然乐意之至。 修道，便是如此，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只取一瓢，合乎自身，才是根本。 这就要回到修仙的本质，也是最初的目的，那便是长生逍遥，而其实很多修士已然做到了这一点，只可惜不自知，沉溺于追逐力量的无穷道路之上，终有一日，便踏入岔路，走火入魔。 明晰了自身今后的道路之后，离阳的注意力这才回转入现世，稍稍发散灵识，便捕捉到了敖冬与敖苒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静静注视着自己。 心念一动，便身形一转，到了这两头龙面前，照例先躬身揖礼，以示对飞升修士以及老人的尊重。 他向来是尊老爱幼的，不会因为一时的境界突破，便狂妄自大，认不清自己。 只是，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先前在天星变中开出的琉璃人娃娃也在一旁。 第560章 所谓拉拢 “嗯，好，好，好！” 敖冬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着离阳，口中接连蹦出三个好字，显然对他很是青睐，就差直接伸手拍肩，私底下把龙宫之位给转让了，安心回去镇压海眼，颐养天年。 当然，这只是离阳的幻想，毕竟堂堂龙宫之主绝不能是个人族，这关乎龙族声誉，就算他现在入赘也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看这样子，老龙王非常高兴。 或许，能借此从这位飞升大能，东海龙祖手中，讨得些许好处，受益无穷。 离阳向来是实用主义，言语上的夸赞不过只是客气话，拿到手的宝物亦或者秘术，才是实打实的奖励。 至于究竟怎么施为，便要看个人了。 注视了片刻，敖冬才收回目光，点头称赞道：“离小友如今登临问天之境，放眼整个天罡大陆，也算是人中龙凤，虽比不得那些隐世老怪，但在新生代修士之中，也能位列前茅。” “若是开宗立派的话，仅你一人，即可定下三品之名。” 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离阳对权力并没有多大兴趣，修行至今，他也不过只是收了一弟子，一徒孙，即便再加上分身长霄，如今他座下玄泱一脉，也只有三人，相较于其他动辄成百上千成员的世家亦或者宗族来说，实在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平均修为也堪堪元丹，不足以独挑大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以听敖冬这么一说，离阳却是轻摇了摇头，淡然回道：“我不擅什么帝王心术，难以御下，更何况也不愿牵扯太多因果。” “开设宗门之类的，便算了。” 见他不愿，敖冬也没有再劝，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单单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大笑一声：“哈哈，吾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不想被琐事干扰，那便专心修行，日后，自会有所成就。” 闻言，离阳心中却是莫名一喜，连忙拱手言道：“多谢前辈指点，我一定谨记在心。” 而也不出所料，这话一出口，敖冬脸上也露出欣慰笑容，稍加思索，便凭空掏出一枚碧蓝发青的龙鳞，隐隐能听到其中传来阵阵碧波荡漾，海浪拍岸之声。 “吾观你似乎修习五行道法，水乃五行之源，这枚海龙鳞能御使一方汪洋，拿来对敌有所欠缺，不过却是可以从中参悟道法。” “当然，凭此，你也可以自由出入其他海域的龙宫，乃是龙族座上宾。” 虽然不能拿来与人斗法，但对于离阳来说，有素光真剑这一大杀器便足以，其余的都只是添头，有也好，没有也罢，而若是如敖冬所言，能从其中提炼出什么厉害神通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总而言之，此物，对他有用。 因此当即又执了一礼，谢道：“前辈慷慨赐宝，感激不尽。” 而见离阳态度如此恭敬，敖冬自然也很是舒坦，不管是否真心，至少表面功夫做足了，不至于陷入难堪尴尬的境地，处处都有台阶下。 与聪明人交流，便是如此。 他笑道：“呵呵，不过些许杂物罢了，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反正留在吾这里也是吃灰。” 说罢，竟是又弹指一挥，凭空射出一柄缺了剑尖的青白长剑，清鸣一声像是有些不甘，在半空盘旋半周，才稳稳落到了离阳面前。 “你也修剑道，想来这柄残剑也能派上用场，若是不喜，也可直接拿去熔炼重铸，只不过要记得寻个锻器大师，不要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底子。” 长剑到手，离阳正打算再言谢一声，先天感知却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前辈，这残剑之中，似乎还寄宿有剑灵呢。” 按理来说，剑灵一般都与剑修魂灵绑定，主人身死，器灵自然也随之一同灰飞烟灭，但如今，这残剑的剑灵却是仍旧存活，难不成其主人还在？ 若是如此，离阳贸然接过，恐怕还会凭空接下一段因果，甚至于莫名与人结仇。 敖冬人老成精，纵使离阳不说，心思也被猜得七七八八，不免轻笑一声：“不必担心，这柄残剑的主人是吾曾经一位好友，只可惜他运气不好，没有活到现在。” “这残剑也是他临死前亲手托付于吾的，据说其上寄宿了他毕生所修，叮嘱吾务必要寻个有缘人将之继承下去。” “吾看，离小友便是那个有缘人。” 听完这番话，离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承蒙前辈厚爱，我保证会让这柄残剑之上的剑道传承下去的。” 先人遗泽不要白不要，就算不符心意，届时也可转手给其他人，比如叶玄那小子，反正只要流传下去就行。 总之，送上门来，不可能不要。 只不过，这残剑之中寄宿的剑灵似乎不太乐意，虽没有直接挣扎着逃窜，但也发出阵阵清鸣，如泣如诉，引得离阳诧异不已，心想莫非是这老登在骗他，根本不是什么好友托付，而是强抢。 见状，敖冬顿时目光一凝，无形威压降下，剑灵才安稳了不少。 她随即转向离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剑灵与我那好友形同道侣，是以在其离去之后，日夜以泪洗面，性子已然转变的有些偏执。” “离小友最好还是先调教一番，实在不行，便直接送她入轮回转世，也省得徒增悲伤。” 此言一出，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虽说拿剑灵当道侣的剑修也不是没有，倒不如说有很多，只是这么一搞，他岂不是成了曹贼？下手的对象，还是个未亡人？ “离小友可是不喜？” “咳咳，没有，没有，只是一时走神罢了。” 敖冬的声音将离阳唤醒，他讪笑一声，却是不慌不忙地将残剑摄入玄泱界中，到手的鸭子，岂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而见他收下残剑，敖冬便也没再计较此事，却是话锋一转，莫名问道：“还不知，离小友觉得吾这小女如何？” 说话间，稍稍让开身子，显露出一直站在身后的敖苒。 此时的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俏脸羞红，低着小脑袋，却时不时偷瞥一眼，含情脉脉地盯着离阳，和先前大为不同，令他冷汗直冒。 龙女虽好，只是其性本淫，若是贸然与之结为道侣，恐怕日后便要夜夜笙歌，阳元亏空，阴虚不振了。 这并非离阳所愿。 第561章 星盈 “咳咳，令千金自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那，不若吾把她许配给离小友。” 离阳原本还打算虚与委蛇一下，没想到敖冬居然这么直接，却是一时给他整不会了，而再看当事人敖苒，也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 恐怕，这二龙早就串通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故作为难道：“这个，前辈，我已然有道侣了，堂堂龙女做小，恐怕不合规矩？” 越是强大的势力，就越注重名誉，毕竟人总是会欺骗自己，与其臣服于力量，不如借个幌子，让自己舒心些。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此，敖冬却是摇了摇头，满不在乎道：“做小便做小，如离小友这样的俊才，有个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倒不如说，吾这小女堪堪元丹，对上问天，还算是高攀了呢。” “离小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虽如此，但离阳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他与敖苒不过初见，根本不熟，对其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是以再度推辞道：“还是算了，苒姑娘虽好，但你我二人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前辈应该知晓这句话。” 而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纵使做好了主动献身的准备，敖苒也觉得有些不满，难道自己就这么没吸引力吗？ 越想越委屈，得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她紧咬银牙，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 当即将身边的女娃娃抱起，放在离阳面前，泪眼朦胧地哭诉道：“难道你就要丢下我们的女儿不管吗？！” “我们？！女儿？！” 后面那个词离阳稍微能理解，但前面这不明指代，他就有些茫然了，什么叫我们？二人至今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一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丈夫了？ “爹爹！” 而这时，女娃娃的称呼，更是火上浇油，弄得离阳措手不及，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心神强大，深呼一口气，便回过神来，伸手扶着额头，十分无奈。 “苒姑娘可不要乱说，这小娃娃与我并无任何关系。” 闻言，敖苒轻哼一声，却是反问道：“那她为何一个劲地喊你爹爹？对别人可不这样。” “这个，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太清楚，总之她不是我女儿。” 离阳义正言辞，势必要与之撇清关系，否则若是被缠上，平白无故增添一段因果，于日后修行不利。 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他的血脉，只不过类似于鸟雀出壳一般，将他认作为父亲。 只是听他这么一说，敖苒却是满脸悲伤，捧着女娃娃的小脸蛋，喃喃自语道：“女儿，你爹爹不要你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低声哭泣起来，而似乎是被气氛感染，亦或者说，也对离阳不认自己很是难过，下一秒，这琉璃人女娃娃竟是也跟着一起嚎啕大哭了起来，二女哭声不止，一时间，场面凄凉不已。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免有些头大，但也什么都没做，单单站在一旁默然不语，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 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即便自家女儿哭成这样，老龙王敖冬也没什么反应，仍旧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察觉到离阳的视线，她便叹了口气：“既然离小友不愿，那吾也不强求。” “只是，这女娃娃终究是认你做了爹爹，就算不养，也起码赐个姓名。” 没有料到对方居然如此通情达理，离阳都做好了与之辩论的准备，现在倒是省事多了，取个名字而已，说两句话的事。 是以当即点头回道：“前辈言之有理。” 随即转头看向女娃娃，稍加思索，便言道：“既然自天星之中诞生，又恰逢太阴变故，便叫你星盈。” “星盈？” 这两个字一出口，女娃娃顿时停止了哭泣，泪痕未干的她低声嘟囔着，自我咀嚼这一名字的意味，似乎还挺高兴。 见状，敖苒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不断给一旁的敖冬使眼色，不是说好了里应外合，一起帮她，怎么事到如今，却又中途变卦呢？ 真靠不住！ 完全无视了自家女儿的挤眉弄眼，敖冬微微颔首致意：“算是个好名字，如此，她便算是有了跟脚，不再虚浮于世间。” “前辈过奖了，不过随口一说，只要她喜欢就行。” 客套了一句，随即却是敏锐感知到一旁敖苒有些怪异的视线，离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不能久留，说不定届时此女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因此当即便拱手揖礼，恭敬开口问道：“前辈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暂无，我便先告退回蓬莱仙岛了。” “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去，替吾向夏小友问好一声。” 敖冬也没有阻拦，撂下这句话，便身形一转，消失不见，顺便也将敖苒与星盈给一同带走了，此地只余离阳一人，倒是不必继续与那二女纠缠下去。 看来，这头老龙，还是挺明事理的，知晓事不可为，若是强求，只会徒增反感。 离阳也没有久留，在原地驻足片刻，稍稍收摄了一番因刚刚突破，而略显激荡的心神，便驾驭起遁光，原路返回，循着印记，朝蓬莱仙岛的方向进发。 “有熟悉的气息。” 不过还未真正到达目的地，愈发敏锐的先天感应便察觉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气息，他心念一动，就御使着罡气飞射而去，在天穹之中盘旋片刻，这才寻得确切位置。 竟是一悬于半空的舍利子，看其样式，似乎和无量佛珠有些相似。 见到这玩意，离阳心中便隐隐有了答案，伸手一把将其抓住，摄入掌心发散灵识细细探查。 果然，不出所料，是宋音虞留下的消息，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单纯想念夫君罢了。 如此看来，许是他在蓬莱仙岛待太久了，又恰逢盈天，太阴星通道开启，接引外域修士，周围都被浓郁的太阴之力所笼罩隔绝，一时联系不上，直到现在，才恢复正常。 “也好，我已然突破问天，这蓬莱仙岛，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离阳此行的目的已然完成，也是时候离开了，说起来，也许久没有回乾清宫看看，不知叶玄等人最近又过得如何。 “不若先问问？” 念及此处，他便随手开出天中界的虚窗，只是这次，却无一人应答。 “有些不对劲。” 第562章 绝斩 “刘前辈这是？” 大爆炸产生的尘烟逐渐散去，见刘子骥气息诡异，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刚刚回转过来的牧回轩不禁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当洛芷挥剑袭向对方，直取首级，俨然一副要将之斩杀的意思，他更是满脸疑惑不解。 怎么一转眼，就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境界较低，见识浅薄，一时半会没有任何头绪，便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白雁依，希望这位化玄阵法大师，能替他解答一番。 只是，当牧回轩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此女也是面露异色，似乎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不等他继续思索，此时，洛芷的剑已然落到了刘子骥面前，煌煌无穷剑光切肤裂肉，刺目不已，威能尤甚，根本不是元丹所能施展出的玄妙，达到了化玄层次。 只是，这显然还不够看。 “桀桀桀！小小元丹，也敢上来送死？！” 天魔阴笑一声，也不见它如何施为，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动，避也不避，像是吓傻了一般，引颈受戮。 然而当剑光真正降临，却是莫名其妙停在了咫尺之间，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却根本无法寸进，好似有一无形伟力横隔其间，犹如天堑。 见状，洛芷却也不慌不忙，抬手又是一剑，紧随其后，乃至于后来居上，与前一道剑光隐隐相合，玄妙更甚。 但，纵使如此，单凭化玄级别的力量，还是远远无法与登灵抗衡。 无论叠加多少道剑光，刘子骥都岿然不动，负手而立站在底下，分毫未损。 “洛师祖能行吗？” 见洛芷两剑下去，刘子骥却是屁事没有，甚至根本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光凭浑厚法力便直接抵挡下攻势，牧回轩便有些担心起来。 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最好还是暂避锋芒，等待乾清宫的修士前来处理。 只是他人微言轻，做不了主，于是便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白雁依，想要看看对方怎么说。 “洛妹妹不是那种莽撞之人，她必定是有些许把握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也没有袖手旁观，当即端坐天中，挥袖一抖放出一排阵盘，环绕周身，催动功法，御使法力布下大阵。 “你先退至一边，这一级别的战斗，不是你能参与的。” 布阵之余，也不忘吩咐牧回轩，毕竟已然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乾清宫，之后静待增援便是，完成了使命，再留在此处，以其不过元丹的修为也是累赘。 他也没有含糊，当即告退一声，便隐入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牧回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逞能的。 而他前脚刚走，下一秒，原本沉寂的刘子骥便开始发威了，亦或者说，只是单纯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打够了吗？该轮到我了！”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被雄浑法力定在周身的无穷剑光顷刻间摆脱了束缚，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来源处洛芷爆射而去，乃至于声势要比先前更为浩大，排山倒海，摧金断玉。 “喝呀！” 剑修当然不可能被自己的剑招给打败，洛芷轻呼一声，手中正阿剑顿时灵光闪闪，瞬息间分化万千，在她心念操控下，海量剑影同时旋转飞舞，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光幕，将反弹回来的剑气一并接下，也是屹立不倒，未伤分毫。 她向来不是守成之人，明白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当即并指一点，光幕便再次回转，剑影纷飞如蛟龙，目光一凝，就随心如意，塑出一柄参天巨剑，横贯苍穹，遮天蔽日。 即便是一方巨岳在其面前都如同小山，更遑论修士，便好似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但见到这一幕，天魔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大便是好么？小娃娃，你的剑道，还有待修行啊！” 说话间，它仍旧是立定原地，似乎认为这一招依然伤不到自己，很是自信。 毕竟，登灵的境界摆在这里，实在难以跨越。 面对冷嘲热讽，洛芷仍旧面无表情，她的心神早已与手中的长剑相合，不问外务，遵循自身心意，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手把手指引着她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去做。 “是师尊的气息。” 恍惚之间，洛芷隐隐窥见了本因远在大乾洞天休养的冰凝玉，过往的记忆逐渐浮现于心，历历在目，不亚于死前走马灯，重走剑道路，再活一世。 “芷儿，来我身边。” 耳边传来冰冷的话语，但洛芷知晓，自家师尊面冷心热，当然，只对很少一部分人是这样，比如说她这个关门弟子，至于其他人，的确保持极其高冷的姿态。 她顺从地来到了冰凝玉的身边，好似羔羊入怀，尽情感受着独属于母亲的光辉，仿若返归先天，重回胎儿时期，浸泡于温暖的羊水之中，无比舒适。 “芷儿，将手抬起来。” 冰凝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回荡着，洛芷也一一照做，她相信师尊不会害自己，于是乎，缓缓抬起了右手。 而这时，冰凝玉也一同举起了手臂，扶持着洛芷，二女的身形逐渐重合在一起，这一刻，仿佛洛芷与冰凝玉融为了一体。 正阿剑的虚影，在她们双手间凭空显现，洛芷的手掌被冰凝玉的手掌包住，一同握持着这柄长剑。 “芷儿，斩。” “斩去一切。” 低语经久不息，洛芷猛然间睁开双眼，心神回归现世，冰凝玉的身形与气息尽数消失不见，但却真的感知到，有一团影子与自己同行。 她已然明悟了些许，莫名的力量自手中的正阿剑涌出，灌注全身上下，修为不断攀升，瞬息间越过难以想象的阻隔，到达无穷新境界。 “师尊，一直在注视着我。” 喃喃自语一声，剑起于心，失神的瞳目逐渐凝聚，此时此刻，再感知不到其他事物，眼中唯有一剑。 但也足以，剑本就是剑修的一切。 而在旁人看来，洛芷的气息不断高涨，搅动风云，引得此方天地大震，异象横生，显然非常了不得。 就连原本漫不经心的天魔也心中惶惶，不知为何，它竟是从这位元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 而在感知到的一瞬间，剑光，也随之一同袭来。 第563章 助你 “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罗刹界内，宋音虞端坐楼阁之中，沉心静气，闭目冥想修行。 她停留在化玄境界已然许久，这次自东海回归，偶有感悟，便想着借此灵光一举冲出桎梏禁锢，打破枷锁束缚，厚积薄发，晋升登灵之境。 但似乎，底蕴仍旧有所欠缺，前面还好，一路通畅，只是到了后期，便显得有些后劲不足，难以继续维持下去，恐怕要止步于此。 升华的门扉近在咫尺，却不能寸进，虽心有万般不甘，但也明白，这种时候，无谓的坚持，只会白费心力，徒劳无功。 当断则断，不可犹豫，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唉……” 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少失落之感，她向来道心稳固，一时的失败，还算不了什么。 不过，就在宋音虞打算放弃破境之时，冥冥之中，却是隐隐察觉了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虽然极其渺小，但不可忽视。 稍加感知，先是一愣，随即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没有实行先前的计划，而是心念一转，继续看似无用的感悟，但现在已不同以往。 只因，帮手到了。 正是无法联系上道侣，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从东海赶回来的离阳。 在宋音虞的驱使下，罗刹界的界门洞开，离阳得以进入洞天，一见面，便似有所察。 “你打算突破登灵了？” 宋音虞自然是微微颔首，表示肯定，随即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只可惜妾身修行不足，单凭己身，难以越过最后一道关卡。” “还望夫君助妾身一臂之力。”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佳人一番，却是不禁摇头，目光之中透露出些许可惜。 “你还是过于心急了，凭你的天赋，若是能再静修几日，必定能功德圆满，突破自然也不成问题。” 宋音虞的天赋有目共睹，不然也不会被护道灵宝摧辰剑盯上，想要纳入麾下，登灵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高不可攀的境界，只要稳扎稳打，晋升也是水到渠成，迟早之事。 只可惜，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对于离阳的劝诫，宋音虞笑着点头回道：“夫君说得对，妾身知错了，今后一定改。” 随即却是显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恳求道：“夫君就帮帮妾身嘛！待妾身破境，便好好伺候夫君一回。” 这两个字令离阳心头一颤，道侣之中，若是女方的修为跟了上来，到时候谁伺候谁，还说不定呢。 不免讪笑一声，摆了摆手：“你我之间，又何必分的这么清楚，再者，先前也说好了，要为你掠阵。” “夫君可是在外面有新相好的，所以嫌弃妾身人老珠黄了？” “没有没有，你别乱说。” 离阳不愿在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上过多停留，当即话锋一转，目光一凝，沉声道：“好了，其他事之后再说，现在，先聚精会神，不可懈怠。” 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宋音虞也明白这一点，她这般小女子状，无非是在搞怪罢了，性子一向如此。 并且，这又何尝不是表明了对离阳的完全信任。 是以见好就收，离阳这话一出口，宋音虞便也不再纠结于此，当即回转心神，将全身心都投入于突破之中。 而见她进入了状态，离阳也身形一转，来到其身后，无穷灵识发散，强大元神在玄妙先天之力的裹挟下，将先前自庭浮那里得来，未吸收完全的残余天辰玄理提炼而出，随后尽数灌注入对方体内。 这玩意可是不可多得的至宝，连上界仙人都会为之疯狂，更何况是太殊修士，即便是像老龙王亦或者屈星河那样的飞升大能，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臻品，毕竟来源于域外。 如今拿来给一位化玄单纯突破使用，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但对于离阳来说，物尽其用才是真理，反正余下的这些，也不足以让他直接跃迁至下一境界，倒不如转赠给宋音虞。 而伴随着天辰玄理被缓缓萃取，宋音虞的气息陡然高涨，一瞬之间，便跨越了原本犹如天堑的阻碍，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就抵近了登灵之境。 并且，一戳即破。 如此突然的变故着实令宋音虞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看出离阳的修为又有精进，但也没有料到，在对方的帮助下，原本牢不可破的瓶颈，居然如此轻易便打破了，实在是难以置信。 而就是这一霎那的心神不定，令原本强盛的气息飘忽，就好似盛极反衰一般。 见状，离阳当即轻喝一声：“莫要分心！点灵尚未完成！” 他这番警告来得及时，一下子便唤醒了宋音虞，此女毕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心智不全的温室花朵，凝聚心力，转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将道心稳固，这才避免突破失败，乃至于走火入魔。 玄理虽好，但若是心志不坚，照样难以晋升，只会白白浪费玄妙。 幸好，宋音虞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否则神仙也救不了。 修道，还在个人。 见她的气息重新稳定下来，离阳便点了点头，收回了灵识，接下来，已然没他的事了。 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在破除了关卡阻碍之后，宋音虞已然完成了身与心的完全蜕变，而这时，罗刹界中，也开始涌动莫名风云。 是太殊星天道降临了。 滚滚天劫瞬息而至，丈许粗的雷霆轰然落下，砸在宋音虞身上，将她尽数笼罩在毁灭之中，即便是一旁的离阳，也难以透过天道阻隔看清内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他对宋音虞很有信心，毕竟对方不像离阳这种开挂选手，全凭功德加身才能勉强渡过劫难，此女是实打实的天才，万中无一，突破登灵也是自然之事，更别说现在还有玄理补全了缺漏，基本上只要她自己不犯病，成功是必然的。 当然，若是天妒英才，偷偷增大天劫威能，也有些危险，只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发生在某些逆练法门，离经叛道的修士身上，也就离阳由于系统才被特殊关照，其他正常修士，是不太可能被盯上的。 “看来，还需几日，” 见天劫可能会持续数天，离阳便想着先去洛芷那边看看，是以他留下先天之影在此镇守，就悄然离去。 第564章 坏了 “洛妹妹这一剑，可不是化玄所能施展出来的。” 一剑惊天地泣鬼神，就连笼罩整个乾清宫的天阶大阵也在一瞬间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由此可见，其威能已然超越了地阶，摸到了天阶门槛。 而地阶之上，一般对应的最起码都是登灵级别。 意识到这一点，白雁依便停止了布阵，毕竟虽然是阵法大师，但受修为限制，现在她所能设下的阵法最高也就地阶左右，与洛芷这一剑相比，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就不必再徒费心力了。 更何况，对手是疑似被夺舍的登灵大能刘子骥，区区地阶阵法，对其也确实并无多大作用，至少无法左右战局，单单增添些许辅助，可有可无。 关键，还在洛芷身上，虽然不知她到底动用了什么秘术，但现在乾清宫的登灵未至，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对方了。 煌煌剑光渐渐消去，湮灭于无形之中，这时混乱的天地灵机平复些许，灵识才得以恢复正常，白雁依竭力发散，想要看看战果究竟如何。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赢了吗？” 只可惜，想象总是美好，而现实仍旧残酷，很显然，堂堂登灵大能，不是如此轻易就能解决的。 更别说，还是天魔寄宿。 “桀桀桀！想不到，你这区区元丹修士，居然能发挥出堪比登灵的力量。” “是你手中宝剑的功劳？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宝。” 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其间，表明对方并未败于一剑之下，见状，洛芷也没有犹豫，当即挥动手中正阿，抬手又是一剑。 一剑不够，便再斩几道！ 此时她似乎已然完全与冰凝玉相合，真正驾驭住了体内不断澎湃涌上的无形伟力，达到了登灵层次，更为熟练地驾驭起万般神通，不必再像先前那般需要长久蓄势，随手一击，便撼动天地。 只是这与刚才那招极为相似，乃至略胜一筹的一剑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似落了空一般。 洛芷不禁眉头一皱，但还未等她再斩，周身便凭空涌现出万千枷锁束缚，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空间神通！” 见到这一幕，白雁依不由惊声呼喊，她身为阵法大师，自然知晓空间神通的难缠，并且这一大道，若是没有相应天赋的话，不到化玄之上，实在难以参悟。 如今的洛芷虽然不知为何拥有了登灵之力，但她的境界仍旧只是元丹，是以根本对空间一道一窍不通。 或许，刘子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施展空间神通，显然也不是傻子。 “这下可糟了。” 白雁依眼中满是忧虑，紧咬银牙，却是掏出一枚棱状晶体，这是已过世的师父留给她的宝物，虽不清楚品阶，但应该能派上些用场。 更何况，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能够帮助洛芷的手段了。 咔嚓！ 晶体应声而碎，无形波动凭空生出，进而迅速扩散开来，席卷四周，扰动上下空间，顷刻间便破除了一大片枷锁，虽然没有全部消解，但也让洛芷得以脱身，不至于困在原地。 只是，白雁依这一出手援助，自然也引来了天魔的注意。 “化玄蝼蚁，也敢插手？！” 话音刚落，倏忽间便有一圆镯样式的灵宝显现，悬于天中，大放光彩，照得四间通明，白雁依自然也不例外，被这莫名光彩一照，当即身子僵硬，元神停滞，就连出窍躲入洞天之中也做不到。 圆镯随即骨碌一转，白雁依的脖颈便随之一同扭曲，眼看就要人头落地，好在这时已然摆脱束缚的洛芷及时出剑，挥出万千剑光将圆镯打翻，才幸免于难。 然而，天魔是刻意为之。 “小心！” 就在白雁依好不容易摆脱死亡威胁，劫后余生之际，透过在周身布下的诸多阵法，她却是无意间感知到一丝莫名波动，并且是朝着洛芷袭去的，当即便明白对方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表面上针对自己，但实际上，主要的目标还是洛芷，单纯转移注意力罢了。 这一招不可谓之不狠，毕竟洛芷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而她一出手，便给了对方机会。 即便白雁依立马提醒，也为时已晚。 轰隆！ 转眼间，洛芷便被轰飞了出去，甚至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事物袭击了她，如遭重击，气息摇颤不稳，连退数里才堪堪停下来，脸色不自然的涨红，张口吐出一泼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这只是次要，最关键的，还是她手中的正阿剑，灵光微闪，不复玄妙。 登灵之威乃是元丹之躯根本无法抵挡的，这一击的威能，大部分都被正阿剑给接下了，洛芷只是被余波擦伤。 力量的来源受损，她自身也再无刚才那般强盛，勉强打起精神又挥出几剑，也不如之前声势浩大，自然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未建寸功。 而事实上，一番争斗下来，天魔分毫未损，白雁依与洛芷却尽数丧失了反抗能力，即便有寄宿在正阿剑之中的冰凝玉残念相助，境界之间的绝对差距，也难以通过法宝弥补。 败局已定。 “算了，我已玩够了。” 天魔操控着刘子骥的躯壳从弥漫四周的尘烟之中缓缓走出，引动雄浑法力，打算给予二女最后一击，彻底终结这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战斗。 原本它还想继续玩玩的，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似的。 虽然知晓修士的灵觉不能轻信，但天魔生性谨慎，而事实上，若不是沉眠许久得以苏醒，一时半会没有忍住，想要发泄一番，它也根本不会与洛芷等人纠缠，当即便会离开这里，前往更加安全的地方。 只是，就在它准备下手之际，体内尚未完全臣服的刘子骥却是又闹腾了起来，说实话，要不是对方刚才一直在干扰，洛芷等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你这老头，安分点！” 天魔冷哼一声，便故技重施，打算像先前一般压制住对方，但也不知道吃错了啥药，这次刘子骥的反抗力度十分激烈，乃至于有些超乎想象。 就好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最后一把救命稻草似的。 这一反常，便让天魔愈发心乱起来，莫非？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第565章 好了 “刘兄？” 借助十三神经共鸣模块这门特殊功法，离阳得以与洛芷建立心神上的联系，基本上只要对方不是身处什么秘境遗迹之中，便能远远模糊感知到，而临到近处，更是能顷刻间将自身转移过去，这样即便有难，也能及时伸出援手。 只是，当他来到洛芷位置时，却是看到了这样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先前被招揽过来，本负责代替离阳坐镇采虚殿，威慑宵小之辈的登灵老怪刘子骥，如今却是浑身魔气四溢，眼神阴骛，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而在他一旁的白雁依与洛芷，则气息不稳，皆受了不轻的伤害。 很明显，二女受伤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甚至于，若是再晚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离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全然没了刚帮助道侣成功晋升的喜悦，沉声问了一句之余，却是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战斗状态，雄浑的先天之力环绕周身，阴阳五行七色玄光齐聚，独属于问天强者的威压，一瞬显现，好似天倾，令在场众人都不禁呼吸一窒。 可想而知，若是刘子骥不能给个满意的答复，离阳便会痛下杀手。 他向来分得清关系远近，洛芷可是同生共死的道侣，平白无故受对方欺辱，绝不能坐视不管，就此罢休，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桀桀桀……” 感知到离阳无比强盛的气息，天魔本来还漫不经心，毕竟它来自域外，见过更多超凡大能，只手摘星也不在话下，太殊星修士在它眼中，皆是井底之蛙，不值一提。 更何况，以天魔的诡异，即便对方高自己一个大境界，也难以应对。 只是，离阳的气机，似乎唤醒了它尘封已久的记忆，是上一蜕体留下来的，稍稍回想一番便发现，似乎，这人很是特别，掌握了某种能够彻底湮灭天魔的神通。 上一蜕体，便是一时不察，中了对方的圈套，不幸灰飞烟灭，乃至牵连本源，也使得它自己陷入了沉睡，只能寄生在万彰的魂灵之中，静待重见天日的时机。 刘子骥的搜魂给了它重回人间的机会，而在享受到生灵元神的美妙之后，便再也不想回到死寂一片的牢笼之中，亦或者完全消散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是以，当即阴笑一声，随即却是立马驾驭起遁光，俨然是打算逃跑。 不过，离阳早就看穿了它的意图，乃至于借助系统，窥破了其真实身份，居然又是域外天魔。 这玩意对于其他修士乃至万界生灵来说都是极其难缠的天敌，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与之纠缠，但若是拿到离阳这边，只能成为一盘滋补元神，提升魂灵的佳肴珍馐，可不能放过。 “想逃？！” 离阳冷哼一声，心念一动，周遭天地之中的阴阳五行便尽数归于他掌控，如臂使指，一瞬间抽离过来，令天魔无法借助天地灵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绝灵领域。 当然，没了天地灵机，修士也有自身蕴藏的灵机可用，尤其是元丹以上的修士，皆有洞天供养，能够支撑起长久的消耗，不至于陷入法力干涸的境地。 但，问天可不仅如此。 “？！” 天魔很快便发现，它竟是连这具躯体内的灵机都无法催动，偌大一个洞天挤不出半点玄奥，就好像被人彻底堵死了一般，莫说神通秘术，就连维持自身飞遁也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这才是离阳的真正实力，突破问天的他，在阴阳五行之上的造诣，已然臻至化境，封锁一位登灵修士的灵机，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随手便可为之。 “来！”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此言一出，无法施展任何手段，乃至于动弹不得的天魔顷刻间就被转到了离阳手中，如同拿捏一只小鸡。 不待其挣扎，莫名大手倏忽覆于头顶，强悍元神肆意侵入其中，一路摧枯拉朽，直指魂心。 很难想象，堂堂天魔，会有被其他生灵在精神层面主动发起进攻的时候，这显然是赤裸裸的蔑视，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但事实上，对方的确有这个资格。 “你不要太过分了！” 刘子骥的魂灵之中，一团黑气瑟缩在角落里，弱小又无助，这便是天魔，而在它另一边，有一道辉金色的万丈光芒，照得四间通明，这即是离阳。 “呵呵，你一个吞夺了无数生灵的天魔，还好意思说我过分？” 伴随着隆声作响，无穷辉光逐渐蔓延开来，被照耀之处尽数纳为己有，天魔所在的空间不断被压榨，越来越小，直至完全被包围，没入一片金色的汪洋之中，再难掀起什么波澜。 它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走投无路了。 半步金带境的强大元神足以让黑气外部渐渐消弭，虽说还不足以将之彻底毁灭，但真正的杀招也并非离阳自身，而是魂灵之中寄宿的系统。 天魔实在可怕，在天罡大陆的历史上，除去境界相差太大，被道心坚定者活活炼化以外，还没有任何一只天魔被什么神通秘法杀死，往往只能暂时挫败对方，过了一段时间，又卷土重来，再兴风浪，治标不治本。 离阳所知的唯一可靠的方法，也只有系统那双漆黑大手，不过这是被动触发的，还得先将天魔引入自身元神之中，请君入瓮。 只是，对方似乎很不乐意这样做。 “你若是再靠近，本座便将此人的元神给吞没了！” 天魔张口吐出尚未完全消化的刘子骥元神，阴恻恻地威胁着，试图于绝境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离兄，救救老夫！老夫愿将刘家祖产赠予你！其中有仙器之秘！” 元神大损，十分虚弱的刘子骥见到离阳，自然欣喜若狂，连忙哀声恳求，同时也不忘许诺诸多好处，听起来很令人心动。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笑道：“刘兄放心，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还未等刘子骥松口气，再万般感谢一番，离阳的元神却是顷刻间压了上来，与他口中所言完全不一。 “别过来！” 天魔反应也很迅速，当即便将刘子骥吞入口中，表明离阳若是再进一步，它就要痛下杀手了。 但离阳不语，只是一味的蔓延。 第566章 逼退 吞没天魔不仅能提升元神强度，也可让系统记录下新的种族，敛皮族便是这样刷出来的，使得离阳在大乾海战之中，夺得了不少奖励。 不过由于完全是随机选择的，而域外的种族更多，占据的比重更大，因此往往会冒出来离阳闻所未闻的异界种族。 但幸好，这次出现的新种族，虽然也很罕见，但至少是存在于天罡大陆之上的。 “古兽？” 古兽是一种寿命极其悠长的种族，据说它们能够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劫变，自上古，乃至远古太古时期存活至今。 当然，这只是典籍之上记载的描述而已，实际上，关于古兽的记录少之又少，目击更是完全没有，到底还有没有遗种留存至今，都是一个问题，兴许早已在某次剧变之中灭绝了。 但既然系统承认有这一种族，那就代表其一定存在，或许运气好就能碰到。 “但概率，恐怕不大。” 离阳很快便将这样的琐碎小事抛之脑后，回转心神，打算先看看洛芷二女的情况，顺便问问这天魔的来历，没准还能找到更多。 只是念头刚生，便似有所察，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却是张口吐出一团朦胧虚影，隐隐约约，能从其上看到刘子骥的面目。 昔日的登灵老怪如今只剩下一缕残魂，气机好似风中残烛，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不过幸好，离阳起了些许慈悲心。 “刘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送你去转世，或许下辈子，成就更高。” “那就先多谢离兄关照老夫了。” 濒死之际的刘子骥也没说什么，单单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当即躬身揖礼，似乎全然忘了刚才离阳不顾一切也要将天魔彻底灭杀，连累他元神大损。 也是个聪明人。 见他如此识相，离阳也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唤出素光真剑，将刘子骥的残魂寄托其上，清鸣一声，瞬息间飞入九天，穿梭云霄之中，跨越万里寻觅合适人家投胎。 “刘兄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来世再见！” 二人的告别声回荡四野，久久未能停歇，望着逐渐远去的素光真剑，仍旧驻留在原地的离阳不禁感慨万分，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个登灵修士，却就这么转眼间便功力全失，肉身消解，魂灵破溃，只得转世投胎，重活一世。 虽然以刘子骥的心智，以及必定不俗的天赋，这一世修行会进步迅速，一日千里，但登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就的，往往需要大毅力，大恒心，以及万万不可或缺的机缘。 破而后立往往只存在于小说话本之中，现世间，更多的则是一代不如一代，日益消沉，最终永不翻身。 “命中该有此劫。” 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离阳便收回望向天中的目光，转而投到一旁的二女身上。 此时的洛芷和白雁依的气息已然稳定了下来，身上的斑斑血迹也一并消去，显然是在离阳抹杀天魔之际，便吞下丹药，自我疗伤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离阳还是开口问道：“你们二人都没事？” 白雁依自然摇了摇头，她毕竟没有正面与天魔较量，所受的伤害也很轻，基本上调养一阵子便会恢复。 更主要的是洛芷，她刚才可是一直以元丹之躯，对抗登灵。 念及此处，白雁依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洛芷，而离阳在见她并无什么大碍以后，也一同将目光转向自家道侣。 洛芷的俏脸仍旧有些许苍白，毕竟刚才受了登灵一击，就算有正阿剑抵挡了绝大部分伤害，但仅仅被余波影响，也难受至极。 不过，在吞服下几粒丹药之后，气机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笑着回道：“我没事，哥哥，有师尊护着呢。” “师尊？”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洛芷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冰凝玉早就魂飞魄散了，连元神都被炼入了正阿剑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可是他亲眼目睹，做不了假。 而见离阳似是有些不解，洛芷便将正阿剑悬起，落在身前，同时解释道：“其实是正阿啦，师尊似乎在其上留了些许神通，助我一臂之力，才没有被走火入魔的刘前辈碾死。” 话音刚落，正阿剑便清鸣了一声，似是表示回应。 闻言，离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正阿剑而已，他还以为冰凝玉又复活了呢。 这剑毕竟吸收了冰凝玉的完整魂灵，能爆发出堪比登灵的力量也合情合理，如此说来，还算是救了洛芷一命。 不过离阳却是摇了摇头，纠正道：“刘兄并非走火入魔，他只是一不小心，被域外天魔给侵入了元神。” “域外天魔？！” 听到这四个字，一旁的白雁依顿时惊叫一声，毕竟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危险度极高，极其阴险狡诈，很会伪装。 说不定，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离阳，也被感染了。 察觉到此女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离阳顿时眉头一皱，虽然不清楚对方心中所想，但也隐隐能猜到些许。 毕竟天魔乃是万族天敌，谈之色变，除去像他这般有系统傍身的特殊存在以外，几乎没有修士不怕的。 但理解归理解，如此莽撞的怀疑，也让离阳有些不满，不免沉声道：“我若是被侵入了，你们俩还有活路？” 此言一出，白雁依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言道：“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洛芷却没多大反应，反倒是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哥哥，天魔真有那么厉害？” “那是自然，你以后若是遇见了，千万别想着与之争斗，立马逃命便是。” “这次，也是我元神强大，再加上境界压制，才逼退了那天魔。” 吞噬天魔这种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洛芷是自家道侣，离阳也不敢贸然透露，毕竟涉及他最大的秘密，也就是系统。 “只是逼退？那天魔还没死吗？” 洛芷有些忧虑，而一旁的白雁依听到这话，却是莫名松了口气，毕竟在她看来，域外天魔何其强大，就算离阳高一个大境界，也不能将之完全湮灭，能够逼退也是正常。 倒不如说，就应该是这样。 第567章 隐世 “虽然并无什么大碍，但毕竟刚才也经受了不小的冲击，你俩还是先回殿中休养。” 丹药虽好，但若是不静心调理一阵子，恐会留有暗伤顽疾，坏了根底，于日后修行不利。 闻言，洛芷自然是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反问道：“那哥哥你呢？” “我刚回来乾清宫，自然要和秋掌门打声招呼。” 当然，也存了些许别样的心思，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离阳已然成就了问天，反过来压了秋寻真一头，不再像之前那般，需要看对方脸色行事。 或许，借此能问出一些秘闻，比如说对方和寒家老祖又是什么关系。 “秋掌门？哥哥你难道不知晓吗？乾清宫的高层战力，都去寒天北境镇压大魔封印了。” 但洛芷的回答，却让离阳的计划落了空，没想到秋寻真现在根本不在宗门内，去往了别处。 他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连三品宗门也出动了吗？形势居然严峻到如此地步？” 大自在寺作为二品宗门，又是普渡众生的佛门，为拯救苍生，未雨绸缪，派出尊者前去加固封印也是合情合理，但乾清宫不过三品，如今却是连掌门都亲自上阵了，可想而知，寒天北境的情况显然不太乐观。 说不定，真正的劫变就要来临了，这是天灾预兆。 “我听说，是有一尊大魔已然悄悄破开了封印，好在被大自在寺尊者擒下，号召一众正派修士，打算将对方活活炼化，以绝后患。” 白雁依显然消息更为灵通，知道更多宗门秘辛，缓缓道来。 但这，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炼化大魔？这……可不容易。” 听到这两字，离阳更是眉头一皱，毕竟若是大魔如此轻易就能灰飞烟灭，那也不至于自上古留存至今，又不是什么宝物，能杀早杀了，还会特意关起来留其一命苟活于世，有翻身机会？ 要知道，现在的封印，还是上一世代强者施加的，困锁了大魔近万年，也没能将之湮灭，即便是劫变也未能毁坏，可想而知，其究竟有多么诡异。 大魔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大魔，便是因为它们无一不是掀起大灾大劫的罪魁祸首，虽比不上天魔阴险狡诈，但无比雄厚的硬实力，却是令其更具破坏力。 单是离阳所看过的典籍之中，便有记载一位大魔降世，硬生生将一方广大洲陆击碎，之上亿万万生灵一并魂飞魄散，其中不乏飞升修士。 是以，他不太看好大自在寺尊者的这一提议。 不过，既然对方愿意出力，离阳也不会阻拦，万一成功了，便是大喜事，反正他不会参与其中。 “算了，既然秋掌门不在，我便同你俩一起回采虚殿。” 此言一出，一旁的洛芷顿时眉开眼笑，毕竟她已然许久没见过离阳了，如今趁此好机会，总算是可以温存一会。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而见到这一幕，白雁依心中便又凭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她再度变成了局外人，不免伸手扶额，有些无奈。 只是，正当离阳挥手放出七色玄光，打算将二女一并卷离之际，笼罩整个乾清宫的护宗大阵却是倏忽一颤，随即，便有一道身影缓缓在众人面前显现，其气息漠然浩大，深不可测，远胜于登灵，恐怕亦是问天。 幽幽目光扫视一眼，最终却是定格在了离阳身上，似乎有些诧异，没有料到这里居然还有同阶强者，停留了片刻，才渐渐显出真身。 居然是个道士打扮的女修，也即是女真，真名唤作秋道微，也不知和秋寻真是什么关系。 “还不知，是哪位同道大驾光临我乾清宫？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此女似乎不认得离阳，一见面，却是拱手执平辈礼，这样淡然问到。 听闻此言，离阳的脸色自然有些古怪，清咳一声，这才回道：“道友无需多礼，我亦是乾清宫修士，乃是采虚殿殿主。” “采虚殿？” 听到这三个字，秋道微眉宇间显露出一抹不解之色，像是闻所未闻，这便让离阳更加尴尬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刚出关，对乾清宫现状一概不知的老东西？） 很有可能，毕竟乾清宫明面上并未出现过任何问天修士，虽然三品宗门必定有问天坐镇，否则也评不到三品，但一般都作为秘密武器，隐而不发，唯有宗门面临大灾大劫，才会出手。 想到这里，离阳便追问道：“道友可是刚结束闭关？” 果然，秋道微微微颔首，坦然回道：“正如道友所言，我的确不问外事已久，今日察觉到疑似天魔异动，才自沉眠中苏醒。” “那天魔，可是被道友擒住了？既然如此，便交由我用符阵将其封印。”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想来也只有天魔这种东西，才能引得一位问天大能出关，若是换作其他阴邪妖魔，必然不可能现身，除非宗门其他人同样无法应对。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故作无奈回道：“让道友失望了，天魔狡诈，我只将其逼退，并未拿下。” 这一结果也在情理之中，是以秋道微也没说什么，单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只能利用符阵将天魔封印，杀不死对方，而同为问天的离阳，自然也做不到更好。 “既然天魔隐患已被道友解决，那我便继续回去静修了。” 秋道微告辞一声，当即身形便隐隐消去，对此，离阳也没有出言挽留，毕竟二人又不熟，就算想讨教一番，也难以开口。 更何况，他也是时候回天中界了。 只是下一秒，原本快要完全虚化的秋道微却是又凝实，去而复返。 见状，离阳便开口问道：“道友还有何事？” 对此，秋道微却是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回道：“只不过是暂时感悟不到玄机罢了，这样闭关也是无用，正好出来走走。” “哦，那道友随意，我先回殿中了。” 长久闭关突然中断，一时没了灵感也很正常，离阳拱手执了一礼，随即大手一挥，便带着洛芷与白雁依遁入天中。 只是，飞遁了片刻，却是察觉到背后跟着一道气息，正是秋道微。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道友这又是何意？” 第568章 来得正是时候 “哦，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道友所在的采虚殿是什么样子，又在何处，日后也好登门拜访，饮茶论道。” “毕竟，你我都是乾清宫问天，不打好关系可不行。” 面对离阳的质问，秋道微不紧不慢地这样回到，面不改色，语气平和，不似作伪。 但这个理由，总觉得有些勉强，虽然也说得过去。 离阳心中不免有些无语，但表面上却是笑脸相迎：“原来如此，道友且随我来。” 说罢，他便又驾驭其遁光飞射而去，秋道微也紧随其后，众人很快就回到了采虚殿。 “道友先坐，也可以四处逛逛，这里并无什么禁制，我得替道侣疗伤，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一处雅间内，离阳摆好桌椅，为各自倒了一杯淡茶，口中却是这样说到，打算先将洛芷二女安置好。 他向来分得清关系远近，若不是秋道微同为乾清宫修士，又是问天大能，早就交由下仆伺候，晾在一边，自己则专心治愈洛芷，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或者无聊了，可能才会愿意坐下来一起谈谈。 境界，决定了地位以及对待方式。 秋道微也是个聪明人，没有说些什么，单单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自顾自品起灵茶来。 而见她这般，离阳也放心下来，告辞一声，退回了天中界内。 “姐夫，我状态很好，不必管我，还是先看看洛妹妹。” 白雁依自七色玄光之中遁出，主动与二人拉开了距离，虽然喊一声姐夫，但她毕竟与离阳并非实质上的家人关系，平日里接受诸多赠予已然非常不好意思了，自然也不愿再奢求其他。 更何况，她也的确没受什么伤，无需他人协助。 闻言，离阳点了点头：“行，那你自己注意一点，多加休养，不要急躁。” 说罢，便掏出一瓶生自乌有鼎的丹药，直接塞进了白雁依怀中。 “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白雁依本想开口推辞，但抬首看到离阳漠然的目光，便知晓任凭自己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索性收下了这一好意。 “多谢姐夫，那我便先告辞了。” 只是在回转自家洞天之时，先前隐去的念头，却是又突然间冒了出来，纠结万分，很是苦恼。 而待白雁依离去之后，离阳这才转向一旁的洛芷，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沉声道：“先冥想，我来替你排出阴邪之气。” 不同于白雁依，正面作战的洛芷是实打实的被天魔影响到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唯有与天魔交过数次手的离阳才能一眼看出来。 也正是如此，他才急着帮助对方，长久下去，虽说不至于直接被天魔夺舍，但也很容易滋生心魔，再难突破，止步于此。 好端端一个剑道天才，又是自家道侣，可不能就这样断了道途，百年之后阳寿将尽，生离死别，实乃悲剧。 洛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收起先前的漫不经心，乖乖遵从离阳的吩咐，当即闭上双眼，沉心静气，同时也不忘放开心神防护，等待疗养。 离阳目光一凝，一道原初先天一气便凭空生出，裹挟着七色玄光，一同从后背涌入洛芷的躯壳，金火两行化作至刚至阳之物，辟邪降魔，所到之处魑魅魍魉尽数退散，还一个朗朗乾坤。 斩去邪妄，剔除顽毒之后，便是土木生长化育，滋养修复，填补亏空，更有五行之源，水行注入活力，焕发新生。 阴阳并济，先天补全缺漏，不仅抹消了一切损伤，更是提升了体质，使得日后修行更为轻松。 如此，才算是功德圆满。 “好，你再细细感受一下，若是有任何异常，及时告知于我。” 做完这些，离阳便摄回了一众权柄，洛芷也缓缓睁开双眼，内观己身，查缺补漏。 幸运的是，她没有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的肉身和元神都很正常，甚至在原初先天一气的作用下，返归胎儿状态，进行了再次发育，以往修炼留下的暗伤顽疾尽数被修补，轻灵舒泰，连带着元神也纯粹透彻了几分。 “多谢哥哥。” 洛芷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害羞的小妹，大胆献上香唇，离阳也来者不拒，正所谓情到深处难自已，再者说，若是这时候再推脱，便显得有些做作虚伪了。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即可，毕竟修士终究还是人，无法超脱情感束缚。 当然，若是剔除了这些枷锁，世间诸多事物都会变得极其无趣起来，一旦踏入无情道，便没有回头路可走，自此断绝一切凡尘俗念，一心向更高处攀登，最终得来的，恐怕也只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空虚。 离阳显然不愿这般，所以此时，他暂且将外面的秋道微抛之脑后，打算先专心与自家道侣进行双修，增进感情，顺便研习阴阳大道，提升修为。 只是好巧不巧，此方天地突然传来阵阵动荡，似乎是外间发生了什么巨变，从而波及影响到了被固化于此的天中界。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但离阳却是似有所感，心神之中，隐隐颤动几个周天，便恍然大悟。 没错，赫然是宋音虞渡过了最后的天劫，成就了登灵。 此女显然也感应到了离阳的存在，一突破成功，便将身形转了过来，不过这场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哎呀，是妾身的错，不小心打扰到夫君与洛妹妹了，妾身这就走。” 见洛芷被离阳搂在怀中，面色酡红，宋音虞便知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她也只是刚刚晋升，一时心血来潮，才转过来想要与自家道侣分享这份喜悦，只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以撂下这句话，便打算直接离开。 但离阳也不是蠢蛋，明白这时若是让宋音虞走了，恐怕之后就会更难办了，以此女的性子，虽说不至于嫉妒，但也必定会心里不痛快。 因此当即心念一动，便将宋音虞直接凭空挪移到了自己怀中，与洛芷分庭抗礼，两位佳人各有绝色，也算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夫君这是？” 事到如今，这罗刹女还在装傻，即便是和离阳一般年纪，略显青涩的洛芷，也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羞红着脸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离阳不语，只是一味地双修。 第569章 闻着味就来了 “却是让道友久等了，我那道侣受的内伤极其严重，现在才勉强恢复。” 好不容易摆脱了二女的离阳这才得以现身于采虚殿中，稍稍感知，便发现竟是已然过去了半个多月之久，而秋道微却仍旧端坐于此饮茶，并未离去，这一行为，倒是让他很不好意思，于是面露歉意，主动为对方倒了一杯灵茶。 “为道侣疗伤也是人之常情，道友不必如此。” 秋道微轻抿了一口茶水，便将手中杯放下，似乎并不在意离阳把自己晾在一边，干等了许久。 亦或者说，不过一月的时间，对于像她这样的问天老怪来说，的确根本不算什么，毕竟闭关修炼都是以百年计的。 但就算如此，礼节还是得做足的。 “不管如何，还是我招待不周，这里有些许心意，还望道友笑纳。” 说罢，离阳便弹出一颗元虚晶，落在了秋道微面前，如这般蕴有空间道则的灵材，对于符修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果然，看见此物，秋道微美目之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倒也没有推辞，伸手便将其摄入掌心，端在身前细细观摩。 过了片刻，才不禁赞叹道：“没想到道友居然如此财大气粗，连此等至宝都能随意赠人。” “哈哈，这不算什么，道友若是喜欢，再送你几颗也是无妨。” 有小型辰锋母巢不断升入无尽虚空采集灵材，如元虚晶这般在天罡大陆之上极为罕见的灵材，对于离阳来说，却不算多么珍贵，再者他又不会锻器炼丹，自然也没什么用处，堆积在玄泱界中也是浪费，拿来讨个人情，也算物尽其用。 “哦？这么说，道友是有很多元虚晶了？可我分明记得，此物一般只存在于无尽虚空才对。” “也唯有天外陨星坠落下来的时候，会顺路裹挟一点。” 秋道微活了很久，算是乾清宫祖师爷一般的存在，她自然知晓许多秘辛，是以一听离阳这话，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 对此，离阳自然不打算坦白，单单神秘一笑，却是反问道：“道友难道不知，我是采虚殿殿主？” “采虚殿？原来如此。” 闻言，秋道微这才恍然大悟，她原以为这只是个虚头巴脑的名头，现在看来，却是恰好契合了离阳的身份，谜底就摆在谜面上，只不过下意识忽视了。 也是，大殿可不能乱立，宗门之中，一应皆有从属功能。 当然，实际上与她所想的完全相反，离阳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 想到这里，秋道微也见好就收，没再多问，毕竟涉及到对方的秘密，当即将这枚元虚晶收入囊中，好好保管，想着之后或许能拿来炼制一道空间符箓。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来寻道友，其实是感知到了道友身上，有一股独特气息，于我修行有大用。” 此言一出，离阳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虽然他知晓此女肯定不会闲着没事跟过来，背后必定有另外的企图，但也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挑明。 难道，就不怕他当场拒绝吗？ 稍加思索，便反问道：“道友可否说清楚点，究竟是什么气息？” “还有，道友具体想做什么？” 当务之急，是弄清其真正所需，离阳才好牢牢抓住把柄，届时坐地起价，讨要更多好处，狠狠敲这老毕登一笔。 然而，秋道微却是摇了摇头，皱眉回道：“我亦不知，只是单纯有所感应。” “至于如何施为，这个，不若道友与我双修……” “双修？！”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当即站起身来，脸色古怪万分，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对方。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双修了，能不能矜持一点，好歹也是堂堂问天大能，居然如此没皮没脸。 他不假思索，顿时摇头，沉声道：“道友这就有些过分了，你我非亲非故，不过同门情谊而已，岂能一上来就谈论双修事宜。” “若是传出去，对乾清宫的名誉也是极为不好的影响。” “此事休要再提！” 语气如此坚决，表明了他的态度，见状，秋道微先是愣了愣，之后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可否让我在道友这里暂住几日？或许能探究出那股气息的真正来历。” 她显然不愿放弃，毕竟修道机缘近在眼前，错过这一次，可不见得能等到下一次，有时候一旦失去，便是永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 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不争不斗，早就寿数完尽，化作一抔黄土，哪里还能有如今这般成就。 听闻此言，离阳却故作为难，皱起眉头言道：“道友亦是问天，怎可寄人篱下，这可说不过去……” 秋道微也是个聪明人，见离阳态度有所松动，便掏出一张一体两面，金纹银勾的符箓，一经显现，就引动周围天地灵机翻涌，神异非凡，显然并非寻常之物。 同时解释道：“我观道友似乎修习阴阳一道，这对龙章凤篆，或许对道友有些许用处。” “龙章凤篆？”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有些惊讶，毕竟据他所知，这一刻画符箓的技艺，早就失传已久了，没想到如今居然能在秋道微手中看到。 其脱胎于上古部落图腾，乃是向符箓转变的中间体，也可称为符箓之祖，真正意义上能够沟通天地本源，直指大道，妙用甚多。 更可贵的，便是秋道微手中这张龙章凤篆刻的虽并非最为玄妙的阴阳二字，但亦是暗合阴阳一道，对于离阳来说，的确算是一件有助于修行的至宝，极为珍贵。 是以他没有犹豫，当即将这张龙章凤篆收入囊中，同时笑道：“哎呀，这多不好意思，道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即刻便派人清出一间居室，还请暂歇片刻。”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这张龙章凤篆的价值，可比什么元虚晶高多了，更是能拿来感悟阴阳大道，离阳犯不着跟到手的机缘作对。 “那就先多谢道友了，日后你我便是同住人，可要多加走动，和睦相处。” 秋道微起身拱手执礼，随即又坐了下去，继续品茶，而离阳则借助殿主玉印吩咐殿内下仆侍女，尽快为此女准备静修之地。 第570章 封印 “看来，距离真正收摄权柄，一切归于己身，还有不少差距。” 玄泱界内，离阳端坐云顶，闭目静修，先前得自秋道微的龙章凤篆此时正悬于身前，有黑白二气从其上不断生出，进而涌入他体内。 凭借此宝，他在阴阳权柄之上的造诣更进一步，虽不足以升华到下一境界，但也算是提升巨大，少了将近数百年的苦修，事半功倍。 只是过了片刻，却像是有所察觉，猛然间睁开双眼，身形一晃，便直接遁出了玄泱界，回到现世。 有人来访了，是宋音虞和洛芷。 “你们二人可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夫君你吗？真是薄情。” 宋音虞的言语仍旧是这么刁钻古怪，好在离阳也早已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单单无奈地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只是，劫变将至，尔等也要勤加修行才对。” 一听到劫变两个字，二女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洛芷，毕竟三人之中，她修为最低，不过元丹，而宋音虞刚刚晋升登灵，离阳更是深不可测，差距极大。 更何况，在经历过先前的天魔夺舍之后，凭借正阿剑短暂掌握登灵之力的她，也食髓知味，愈发想要真正拥有如此伟力。 就算无法与离阳一同并肩作战，也至少能保护好自身，不让对方担心。 但宋音虞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却是故作不满道：“夫君尽说些晦气话，今日妾身和洛妹妹来，只是想问问，那住在采虚殿的女真又是何人？” “该不会，又是夫君从外面拐回来的红颜知己？” 离阳当然明白她话语中所指的是谁，是以当即便摇头解释道：“当然不是，那位是乾清宫的问天，只是在我这暂住一些日子。” “问天？！” 听到这两个字，宋音虞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若有所思。 “这么说，夫君也踏入了问天层次？” 不然的话，没道理堂堂问天大能会登门拜访。 对此，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笑着回道：“不错，我已登临问天之境。” 话音刚落，他便稍稍放出些许气机，让二女实地感受一下，从而佐证所言属实。 漠然浩大的气势瞬息而至，排山倒海，刚踏入登灵的宋音虞不由呼吸一窒，不过很快，这种压迫感便彻底沉降下去，毕竟即便是她都有些难受，一旁的洛芷就更加不堪，离阳可不敢一直倾轧，否则说不定就会有生命危险。 但对于她们来说，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哥你真厉害。” 洛芷眼中除了崇拜便没有其他了，她和离阳乃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很早就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如今对方修为日益高涨，她也没有半点嫉妒之意，只是想着自己也要加倍努力，可不能落后当累赘。 至于宋音虞，则美目之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是妾身错怪夫君了呢。” “那么，夫君想要妾身如何补偿呢？” 说话间，却是悄咪咪地朝离阳使了个眼色，他顿时心领神会，转而看向一旁的洛芷。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洛芷却莫名脸色羞红，低着脑袋，目光闪躲，不敢直视。 “我……我先回去修炼了，哥哥再见！” 撂下这句话，她竟是自顾自地驾驭起遁光离开了，这一幕，便让离阳有些错愕。 不过这样，也省得他编出什么借口哄对方暂且退至一旁，独留二人在此。 宋音虞显然不是想双修，她只是单纯借此名头，和离阳独处，说些悄悄话罢了。 而不必她多说，离阳也隐隐猜到了些许，当即淡然问道：“可是关于摧辰剑一事？” “妾身的小心思，还是瞒不过夫君呢。” 宋音虞娇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继续说道：“既然如今夫君已成就了问天，有了足够的实力，那妾身也就不再隐瞒了。” “其实，摧辰剑还并未完全操控整个赤霄山，妾身的师祖，也即是赤霄山太上长老独孤楠，尚未落入剑灵的魔爪，被封印在一处秘境之中。” “她乃是斩神大能，若是能将其唤醒，齐心协力，摧辰剑必败无疑。” “独孤楠？” 离阳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头，据说是一代剑仙，曾经一剑逼退百万妖族大军，镇守山河岿然不动，之后却莫名其妙没了踪影，没想到，居然是被摧辰剑给封印起来了。 如果真如宋音虞所言，将此等大能争取过来，区区护道灵宝，纵使手段诡异，也算不了什么。 这一点，光是从摧辰剑没有控制，只能封印独孤楠便可看出。 不过，真有这么容易吗？ “你知晓秘境所在何处？又是如何得来的情报？” 离阳很是怀疑，这根本就是摧辰剑刻意放出的假消息，专门来诱骗像宋音虞这样叛逃出去的赤霄山弟子，那所谓的秘境之中，很有可能什么也没封印，而是一座杀阵圈套，请君入瓮。 宋音虞显然也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轻声回道：“夫君，这是妾身那师妹亲口所言，你若是不信，大可对她搜魂。” “师妹？” 她口中的师妹，自然便是吴七了，现在还在玄泱界中，离阳随时都可对其下手。 但，也没必要这样做，倒不是说什么盲目信任，而是有先天之影这样的分身神通在，离阳大可先派其去探查一番，是真是假，届时自有定夺。 念及此处，他便没有再纠结于此，而是直接言道：“你将那秘境的位置给我，我先过去看看。” 宋音虞也极为顺从地自眉心凭空摄出一道玄光，落在了离阳掌心，缓缓融入其中，一瞬明晰。 “在寒天北境？” 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最近恰好有大魔突破封印，兴风作浪，绝对不太平。 不过离阳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过去一趟，一方面探查秘境，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那边的情况具体如何。 他隐隐有种预感，当那些大魔尽数突破封印，便是劫变真正降临之时。 因此，必定要监视状态，以便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届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571章 得启 “还不知，道友这又打算去往何处？” 先天之影刚遁出玄泱界，回归现世的采虚殿中，便被秋道微给喊住了，或许此女一直在附近徘徊等候，只为再度与离阳相见。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情爱，离阳虽然自认为还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也不太可能让堂堂问天大能一见钟情，藏在这背后更深层的缘由，他其实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 秋道微口中所谓的独特气息，很有可能，便是天辰玄理，也唯有此等至宝，才能让问天修士为之疯狂。 只可惜，玄理早就被离阳与宋音虞分润殆尽，如今留在身上的，也不过只是浅浅虚影，没准再过几年，便会彻底融入躯壳之中，再不见踪影。 秋道微的企图，终究是要落空的。 面对此女的问询，离阳也没有遮遮掩掩，避而不谈，当即便开口回道：“去寒天北境一趟，有些事，需要处理。” “寒天北境？”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这四个字，秋道微顿时眉头一皱，倒不是说她惧怕大魔封印，而是身为乾清宫太上长老，在掌门外出之时，必须要留在宗门周围，否则若是再出现什么天魔入侵，没有高层战力坐镇，可就麻烦了。 她不能离开乾清宫，离阳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大大方方告知去向，不然的话，好端端的他可不会贸然暴露自身行踪，让对方悄咪咪跟上来。 秋道微在内心纠结片刻，沉思良久，却是抬手凭空摄出一枚谕令，悬于二人之间。 同时言道：“既然道友要去，那正好顺路将此物转交给小真真，届时她自然会给道友相应报酬的。” 显然，她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些莫名的念头，退而求其次，求助于离阳，亦或者说是变相的讨好。 有好处拿，离阳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收下谕令，朝对方微微颔首致意，也没多说什么，随后便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秋道微驻足片刻，静静注视着远方天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飘身离去。 此时的离阳驾驭遁光一路飞驰，扶摇直上天穹，接连撞破重天，在到达问天之后，他的实力再次暴涨，已然可以尝试飞升至更高的天数了。 不过瞬息间，便登临第七重天，咀心天，也就是充斥着各种阴邪妖魔的天数，心志稍有不坚，就容易被邪妄侵蚀，滋生心魔，困顿元神。 但对于如今的离阳来说，已然不算什么了。 “退！” 他冷哼一声，无形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席卷四周，一切魑魅魍魉尽数退散，更有甚者哀嚎不已，竟是直接被漠然浩大的气势震灭，魂飞魄散。 离阳这么一搞，咀心天的一众妖魔便都知晓了他不好惹，胆小亦或者谨慎之辈，自然退避三舍，当然毕竟是心神扭曲的邪魔，向来也不缺胆大者，甚至于被这一鼓荡，反倒愈发疯狂起来。 “桀桀桀！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嘿嘿嘿，合适的肉身寻得了……” “道友留步，老夫见你骨骼精奇……” 离阳这一击似乎起了反作用，非但没有完全震慑住这些鬼怪，反倒弄出极大的动静，将四周的阴邪之物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群魔乱舞，鬼影绰绰，阴行剧变，叫人不寒而栗。 但见到这一幕，他不仅不慌不乱，嘴角反倒莫名提起一丝弧度，顿时令在周围游荡的妖魔心中一惊。 只可惜，还未等它们反应过来开始逃窜，离阳的身后便突兀显现出一轮浑天大日，一瞬间光芒万丈，照得四间通明，无有任何阴影，一切都无所遁形。 而在无穷辉光之中，有一尊先天玄相缓缓浮出水面，臻白的瞳目大睁，放射出浑冥神光，目光所及之处，诸魔众妖尽数消散，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单单被扫过一眼，就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先天之力，恐怖如斯，这还是没有完全归化权柄，若是等天中界的信仰完全分配，点化元灵上奉神格，威能和玄妙都会更胜一筹。 到那时，或许离阳连先天玄相都不必动用，随便用阳方与金火两行凭空塑出至刚至阳之物，这些妖魔鬼怪，便要四散而逃了。 刚才那一击，顷刻间便将环绕周身的众多阴邪摧灭，乃至于在此方鬼蜮之中开辟出一清净之所，即便光芒已然渐渐消退，但那些妖魔在见识到同伴的惨状之后，仍旧不敢靠近，只敢藏在边界之外暗中窥探，等待离阳这个煞星离去，再占据地盘。 离阳对这样的效果也很满意，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此过多停留，随即便继续朝上方飞遁，打算突破咀心天，到达下一重天。 也就是传说中的第八重天，得启天，据说在那里，能找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大机缘，借此一飞冲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当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所受的阻力也愈发强大，到最后，便好似面前有一道韧性十足的障壁，挡在近处，密不透风，封锁一切。 于是乎，离阳便祭出了素光真剑，对付像这样的束缚，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点破面，不可强求全面突破。 “起！” 犀利剑光瞬息而至，却是隐而不发，单单吊在剑尖之上，锋芒毕露，伴随着蓄势，愈发明亮，乃至于到最后竟是有些刺目起来，盯着多看一眼，便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自身身形完全被锐利剑光笼罩，离阳才猛然间抬手一送，穿云裂雾，开出一条通路。 啵！ 随即只闻一道清脆响声，就好似是泡泡被戳破了一般，离阳的躯体逐渐拔高，上升到了新的境界。 他看到面前像是立有万千佛陀虔诚诵经，又恍若道长骑驴下山救世，夫子用尺规打醒了瞌睡学子，母兽教育着孩犊捕猎，日升日落，潮起潮涨，一切尽在不言中。 目光跨越时空的阻隔，见到了数十万年前，原始人无意间生出第一团火，昭告着文明的到来，不仅仅是巧合亦或者上天赐下的福泽，更是生灵智慧的结晶，是启发的根源。 一瞬间，离阳好像明悟了很多，但转过头来细细一想，却又发现并无什么所得。 不过，他能隐隐感知到，有些莫名事物，正在悄然变化。 第572章 坑 森森鬼影，夺人魂魄，勾连幽冥，困顿心神。 “阿姐，你没事？” 明珂俏脸煞白，吐出一口鲜血，再也坚持不住，身子瘫软下来，眼看就要栽落云头，好在被一旁的妹妹明璨及时抱住，才幸免于难。 只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小妹，你快走。” 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一句，勉强推开妹妹的手，打算强撑着站起来继续施展神通，只可惜所受内伤实在严重，稍稍引动体内法力，便心神恍惚，竟是一不小心行错了脉路，招来反噬，身子一颤，就又倒了下去。 “阿姐，你莫要再逞强了，都怪我。” 看到自家姐姐连站都站不稳，显然是受了极其严重的损害，明璨心中便愈发愧疚，若不是她贸然行动，姐姐又怎会中了埋伏，伤及元神，现在更是为了护住她，连连受创。 甚至于，有葬身于此的危险。 “小妹，别这样说，我是你姐姐，理应如此……咳咳！” 说着说着，明珂又张嘴吐出一团血块，滚落在下方，竟是瞬间凝结成了冰块，这是由于她灵芯特殊，乃是真冰位格，修行冰系功法事半功倍，一日千里，较之单灵芯也不相上下，可谓是绝世天才。 但现在，曾经引以为傲的绝强天赋，却成了置她于死地的帮凶，有人盯上了如此珍贵的灵芯，想要纳为己有。 并且，不光是明珂一个人，她的妹妹明璨，也是猎物之一。 “桀桀桀！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说曹操，曹操便到，伴随着阴恻恻的声音回响其间，有一道形销骨立的身影缓缓自阴云之中显现，其气息深不可测，气机更是十分诡异，若是不聚精会神，即便动用灵识，也很难发现其存在。 先前便是因此，明珂才屡屡被偷袭，否则的话，未必会是现在这般情景。 毕竟，双方的修为其实是大差不差的，皆是登灵境界，争斗起来，如果不出奇招的话，谁也奈何不了谁。 “顾靖！你为何要这样做？！” 明璨愤声质问，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昨天还一同清剿妖魔的正派修士，今天却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明明只是初见，无冤无仇，没有任何因果牵连。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想把你们姐妹俩收做鼎炉，以供玩乐了！” 顾靖阴笑一声，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半点淫欲，显然是在撒谎。 如此拙劣的借口，明璨自然也不会相信，又冷声喝道：“你这样做，就不怕尊者追究吗？” “要知道，你我可都是在图录上留了真名的！” 大魔神通诡异，手段防不胜防，是以为了避免队伍之中出现内鬼，大自在寺的尊者要求所有人留下真名刻录，这样也方便施以援手。 一旦有异动，尊者那边必定会有所感知，说不定，已然派人前来救助她们了，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毕竟明璨并非登灵，她只是化玄修为，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对方，贸然出手只是自寻死路，以卵击石。 而一提及尊者二字，顾靖也顿时脸色一变，显然有所顾忌，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刚才的神情。 不禁嗤笑一声：“呵呵，尊者虽厉害，但仅凭他一人，又哪里能分出身来。” “再者，我现在就把你俩给宰了，毁尸灭迹，他又能怎样？” 话音未落，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显然看穿了明璨的想法，亦或者说，真的对尊者有所忌惮，打算快刀斩乱麻，尽早结束这一切。 见状，明璨自然心中一惊，连忙祭出本命法宝，但似乎又觉得还不够，于是紧咬银牙，竟是催动了秘法，燃烧自身精血，换来战力的极大提升。 “去！” 她深知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是以没有用献祭得来的力量弄个龟壳护体，而是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长剑之中，拼尽全力朝顾靖袭去，打算殊死一搏。 哪怕自身殒落，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把最后一线生机，留给姐姐。 但不幸的是，赌上性命的这一剑，居然落空了，在刹那之间，二人擦肩而过，顾靖竟是莫名对明璨笑了一声，随后却是直直奔向刚刚吞下丹药，正在调息休养，争取恢复一分实力的明珂。 对方很聪明，知晓最大的威胁还是同为登灵的明珂，至于明璨，区区化玄，根本不值一提，反正等明珂一死，自然随手拿捏。 “不要！” 没想到对方完全无视自己，又找上了姐姐，明璨美目大睁，竭尽全力想要阻拦，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幽幽浑光袭向明珂。 这一击声势浩大，恐怕就连身为登灵的姐姐也难以抵挡，没准这下，便要生离死别了。 念及此处，明璨更是悲痛不已，忍不住闭上双眼，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伤感之余，也极为愤怒，痛恨自身为什么这么没用，不仅帮不上忙，还频频连累姐姐，明明来的时候，姐姐还警告自己寒天北境很是危险，化玄修士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若是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吵着闹着要跟过来，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至少姐姐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落败，毕竟她可是宗门翘楚，是被师尊寄予厚望的天才。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后悔药吃。 因此明璨只能静静等待着，预定死亡的到来。 果然，很快自身灵觉便有了反应，发出警告，预示着将要大祸临头，生存本能驱使着她下意识催动遁术逃跑，但却被硬生生止住了，仍旧留在原地，引颈受戮。 但，随后而来的，却不是什么难忍剧痛，有阵阵风声呼啸在耳边，紧接着便是炸雷般巨响，震耳欲聋，好似在身旁炸开了一道天雷，掀起的无形波动倏忽扩散开来，席卷四周，像是身处于风暴之中。 虽然很狼狈，但并没有受什么伤，这显然不太对劲，于是明璨有些不解地睁开了双眼，抬首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面前一个漏斗形状的大坑。 并且，坑里好像还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顾靖，只是现在对方气息奄奄，生死未卜。 至于另一人，好像不认识。 这一幕令明璨一时有些懵逼，无意间瞥了一眼，却是与坑对面的姐姐对上了视线。 第573章 非我之罪 “我这是，摔哪了？” 未曾想一朝得启，竟是在恍惚间入了神，乃至于魂灵沉溺于其中，无法自如操控躯壳，任由其自苍穹之上跌落下去，接连撞破重天，直至坠入大地，才自幻梦之中惊觉，恍然大悟。 离阳摇头晃脑，将纷乱的思绪整理，这才集中注意力，视线回归现世，放眼望去，便发现自己身处一大坑底部，深度不低，已然能窥见裸露的坚实岩层，层次分明。 见状，他稍加思索，心中便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这或许，就是自己坠落砸出的大坑。 明晰了这一点，离阳便打算先上去看看这里究竟是何处，然而他刚一运使功法，敏锐的先天感应就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并且离自己很近。 似乎，就在脚下？ 念及此处，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低头定睛一看，便发现竟是有一位年轻男子被踩在下方，生死未卜，从其气息来看，还是个登灵修士，想来，也是运气有些不好，刚好被坠落下来的离阳砸中。 这就有些令人尴尬了，双方未曾谋面，无冤无仇，如今却是不小心伤及对方，实在不好意思。 离阳当即飘身落在一旁，挥手放出七色玄光将对方托举起来，掰开嘴塞了几粒疗伤丹丸，阴阳五行齐上阵，又催动原初先天一气灌入肉身滋养五脏六腑，基本上能做的都做了，想来堂堂登灵，也不至于被活生生砸死。 只是，他这一套下去，此人非但没有好转恢复，原本略显古怪的气机，却是顷刻间衰颓下去，乃至于到最后，竟是彻底没了生息。 拿系统一看，更是连真名都无了，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这……” 意识到自己似乎滥杀无辜了，离阳心中便不禁生出些许愧疚之情，毕竟这并非他本意，一向也不是那种喜好杀戮之人，如今却阴差阳错，害了他人性命，真是世事难料。 “唉……” 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探明对方身份，将尸骨归还家眷好生埋葬，同时给些补偿，也不求原谅，只得一个心安。 人死不能复生。 只是，正当离阳打算将这具尸骸收入玄泱界暂时保管之时，他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对，没有奖励，应该不算是我杀的。” 他喃喃自语，再三检查了一番账目之上并未出现提示，这才肯定对方的死，并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而鉴于过往系统的判定方式，甚至很有可能，完全与离阳无关。 想到这里，他便长呼一口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即便我是问天，也不可能单凭肉身就硬生生砸死一位登灵。” 毕竟，他又并非体修，在得启之时，浑身法力神通都没有动用，没道理一个先天琉璃身，就能摧灭登灵。 随即又有些疑惑：“不过，既然并非是我，那此人又是如何丧命的？” 想到这里，心中有万般不解，于是便将尸首悬于身前，发散灵识，细细打量。 但这一探查，倒没有立刻寻觅到什么线索，反倒是发觉大坑之外，还存有两道气息。 离阳抬首一看，两个明晃晃的真名便摆在面前，赫然是两位人族女修，从名字上来看，应当还是姐妹关系，并且都受了伤，估摸着刚才必定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 或许，能从这二女口中问出什么来。 他心念一动，当即将尸首卷起，一并带离大坑，落在二女面前。 同时沉声问道：“尔等可知此人是何身份？又是如何毙命的？” “毙命？！” 听到这两个字，原本还有些茫然无措的明璨顿时反应过来，稍稍放出灵识探查，便发现刚才还嚣张至极的顾靖，如今却彻底没了生息，一动不动悬在一旁，显然是死了。 她不禁心中一喜，连忙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相救！” 闻言，离阳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便追问道：“这么说，刚才尔等是在和此人斗法？” 明璨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缓缓道来：“此人原本也是队伍中的一员，但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对我们姐妹俩下手，还差点让他得逞，幸好前辈您及时出现，晚辈才幸免于难。” “大恩无以为报，前辈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晚辈必将……” “咳咳……” 然而还未等明璨说完，一旁的明珂便又气血翻涌，脸色潮红，张口吐出一泼鲜血，虽然刚才顾靖那一击没有打中，但掀起的余波也影响到了她，本就重伤未愈，此时此刻，哪怕只是些许外力加身，都难受至极。 “阿姐！你还好吗？” 见自家姐姐气息奄奄，劫后余生的明璨便又提心吊胆起来，连忙凭空挪移到身边扶住明珂，愁眉苦脸。 “唔……” 此时的明珂似乎已经心神涣散，即便自家妹妹在耳边呼唤，也没办法做出回应，随即更是痛哼一声，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明璨怀中，双目紧闭，俏脸煞白。 “阿姐！你醒醒！” 见到这一幕，明璨顿时慌了神，当即便从自家洞天之中掏出些许丹药，硬生生往明珂嘴里塞，也不管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 但化玄级别的丹药，对于登灵修士而言，不能说完全没有用，但也收效甚微，至少这么一大把下去，明珂没有一点反应。 这下明璨一时也无计可施，完全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做。 迷茫无措之中，她却是不经意间抬首看向了离阳，先是一愣，随后便像是溺水之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满是希冀。 当即跪倒大拜，哀求道：“前辈！还请救救阿姐！日后晚辈给您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做牛做马！” 如今在她眼中，离阳便是唯一的救赎，是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求帮助。 而好在，离阳虽不算个好人，但也不会见死不救，再者，这对于他来说，不过随手可为的小事罢了，费不了多少心思。 是以当即轻笑一声，挥袖一抖放出七色玄光，在原初先天一气的裹挟下，一并涌向奄奄一息的明珂。 无穷玄妙灌注于身，莫大的伤害也一瞬痊愈，不过眨眼间，明珂原本极其微弱的气机，便再度强盛起来。 甚至于，下一秒，她竟是眼皮颤动，俨然一副将要苏醒的样子。 第574章 另有其人 “前辈，求求您大发慈悲……” 此时的明璨还在磕头恳求，殊不知明珂已然快要苏醒了，离阳也不忍看这小妮子一直拜首，心念一动，便放出无形伟大力，将对方缓缓从地上托举起来。 同时笑道：“莫要再跪了，你且看。” 说话间伸手一指，顺着引导，脸上泪痕未干的明璨下意识转头一看，便发现自家姐姐竟是不知何时，居然站了起来。 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眼花幻觉或者做白日梦，毕竟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恢复过来。 只是再这么定睛一看，明珂的状态却是一点没变，甚至于已然睁开了双眼，同样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空处，恰好与明璨投来的目光相撞，姐妹俩对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 “阿姐！” 明璨喜极而泣，一把飞扑投入了明珂的怀中，紧紧抱住对方不肯松手，就好像生怕跑了一般。 对此，明珂却是有些无奈，伸手轻抚着自家妹妹的头顶，默然不语。 生离死别，乃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而灾后重逢，则意味着莫大的幸运。 姐妹俩互相依偎着，过了许久，直到离阳有些不耐烦地清咳了一声提醒，明璨才有些尴尬地松开了自家姐姐，低着脑袋站在一旁。 “多谢前辈相救。” 不必自家妹妹告知，明珂也知晓是离阳救了自己，当即躬身揖礼，恭敬言谢，而见她这般，明璨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也连忙行礼，异口同声。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又言道：“关于此人的身份来历，尔等再细说一下。” 闻言，明珂这才发现一旁的顾靖尸体，显然对其死亡有些意外。 不过也很快便反应过来，稍加思索，这才回道：“前辈，此人名叫顾靖，乃是镜湖修士，与我等一样，皆是受大自在寺尊者召集而来，为了镇压寒天北境的大魔封印。” “昨日他与我们姐妹俩一同除去了附近一座魔巢，于是便约定今日趁热打铁，彻底将这里的魔窟拔除，但到了地方，却是无缘无故偷袭我等。” “或许，他已被魔气缠身，这才不分敌我。” “魔气吗？但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听完明珂这一番话，离阳非但没有解开心中疑惑，反倒愈发困惑起来，即便真如对方所说，这顾靖在对抗大魔之时，不小心沾染上了魔气，走火入魔，但也不太可能因此暴毙身亡。 与之相反，修士若是被种下了心魔，应该会愈发疯狂才对，毕竟这时元神还尚未彻底沉沦，正在与心魔殊死一搏，只有赢家，才能占据肉身。 想到这里，他便心念一动，将顾靖的尸体悬于身前，打算亲自看看，或许能寻得一些线索。 发散灵识细细打量之余，却是突然间掏出一枚六棱角白色晶体，此物名叫唤魔石，对魔气较为敏感，若是这顾靖身上沾有魔气，必定会产生反应。 然而，他拿着唤魔石在尸骸上扫了一圈，也没什么动静，与此同时，灵识却是意外间发现，这具尸首蕴有的阴幽二气极为浓郁，不太符合镜湖的修行功法。 “是悄然间被取而代之了，还是说？” 离阳心中顿时起了不少猜测，但都无法真正确定，缺少太多证据了，毕竟他又不是仵作法医之类对尸体很有研究的人，对于阴幽之法也不太精通，即便同为阴方，也分属正负两极，各有所精。 “前辈？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见他莫名陷入了沉思，明珂便满脸不解地问到，她自认为事情的大致经过都讲明白了，只剩下一些琐碎细节没有道明，难不成，这其中另有玄机？ 这一声呼喊将离阳唤醒，将注意力转回二女身上，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却是开口问道：“他先前与你们争斗之时，有说过什么吗？” 反派向来死于话多，说不准这顾靖也因此耽误了些许时间，才没能将二女斩杀，或许能从中寻得一些线索。 而听他这么一问，明珂却是有些为难：“这个……我那时身负重伤，心神恍惚，并未注意。” 随即却转向一旁的明璨，补充道：“不过，我小妹还保有心智，她应当知晓。” 于是离阳便将目光转向明璨，后者也没有含糊，稍作回忆，便回道：“他说要将我们姐妹俩炼成鼎炉，不过这必定是谎言，在其眼中看不到半点淫欲。” “其实，是看上了我们姐妹俩的真冰灵芯。” “真冰灵芯？你俩是冰极山修士？” 此灵芯极为特殊，算是上佳天赋，一般也只存在于寒天北境之中，而多半也会进入冰极山内修炼，毕竟那里的法门最为契合。 而也不出所料，二女齐齐点了点头，表明她们的确来自冰极山。 不过，单单这一条线索，还不足以推断出什么来，收集灵芯可以有很多目的，比如说移植天赋，亦或者干脆夺舍，像是那种老怪会做的事。 一时半会实在得不出结果，索性暂且抛之脑后，却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受命于尊者，那么可否知晓乾清宫掌门秋寻真的位置？” “我这里，有些宗门之物要转交给她。” “秋掌门？前辈莫非？” 听到秋寻真的名字，明璨眼前一亮，似乎对其很是推崇，也隐隐猜到了什么，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离阳。 他也没有遮遮掩掩，微微颔首回道：“不错，我亦是乾清宫修士，乃是采虚殿殿主。” “原来前辈是乾清宫殿主，失礼了。” 宗门修士对待散修和其他宗门修士的态度截然不同，在离阳报上名头之后，二女的神情明显更加恭敬了许多，纷纷躬身揖礼，也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 “秋掌门就在我冰极山做客，那里是尊者设下的大本营，前辈可以跟随我等，一同前往。”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又淡然开口言道：“届时，你俩可要作证，是此人疯魔在先。” “正好，也请尊者看看，此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此言一出，二女却是脸色有些古怪，毕竟在她们看来，这顾靖不就是离阳所斩么？还能有谁？ 将她们的反应一一纳入眼底，离阳不禁冷笑一声：“凶手，另有其人。” 第575章 司空见惯 在明珂明璨两姐妹的引领下，三人齐齐飞遁于青白天穹之中，朝着目的地的方向进发，过了片刻，稍稍发散灵识，远远便能窥见一座通体冰蓝的巨岳，高耸入云，巍峨矗立，扶摇直上重天，遗世而独立。 想来，这便是冰极山了，而明珂接下来所说的话，也印证了离阳这一猜测。 “前辈，前面就是冰极山了，尊者所设之地，就在山腰间的玄冥塔中。” 顺着此女的指引，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山腰处有一座九重宝塔半悬，只不过其无论是气机还是外相，都与整座冰极山极为相似，肉眼难以分辨，灵识也容易被迷惑，估摸着也是同出一源。 寒天北境终年积雪极冻，脚下是万年不化的极厚冰层，鲜有草木能在此生长，金石之物自然也难以开采，是以这里的建筑材料，都是各式各样的极冰。 不过虽本质相同，但也因阴阳五行灵机发生改易，形制色彩光泽不一，由专人细心搭配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宛如踏入异域冰雪之境，身处其中，颇为新奇。 他细细打量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对身旁二女言道：“既然如此，便先带我去见尊者。” “入了这地界，自然要打声招呼。” 那帮老秃驴也算是修仙界少有的老好人，整天不是在降妖除魔，就是在降妖除魔的路上，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维持正邪清浊，离阳才能过得如此舒服，是以对其也较为尊重。 再者说，对方毕竟是这里的头头，不去见一面，可不太好，至于秋寻真那边，之后再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自然是这样，前辈请随我来。” 闻言，明珂点了点头，随即便主动飞到离阳面前带路，三人缓缓自天中落下，只是临近冰极山时，却是被一道无形屏障给挡住了去路，想来也是护宗大阵。 明珂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枚令牌，放射心神投入其中，与宗门建立了联系，下一秒，大阵便凭空洞开一道流光门扉，她缓缓走了进去，身后的离阳与明璨自然也紧随其后，一同踏入其中。 周身景象瞬息变换，最终定格下来，离阳扫视一眼，便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九重宝塔前方，附近停有不少云辇车驾，时不时还能窥见天际间飞来数道流光，估摸着也是前来参战的修士。 镇压大魔封印事关重大，并非寒天北境一方的责任，乃是天罡大陆所有人族，甚至其他生灵的义务，毕竟大魔一旦破封，可不管你是人还是妖，但凡活物，皆要被其屠戮吞噬。 这也是为何，大自在寺尊者能够一呼百应，召集来自各地的修士，共同应对大魔出世。 “小和尚，尊者可在？” 宝塔前坐有一虎头虎脑的小沙弥，模样清秀，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冥想静修，听得明珂这么一问，便连忙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躬身揖礼。 “原来是明姐姐，尊者当然在，只是不知明姐姐有何事需要上报？” 明珂没有回答，让开了身子，离阳也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同时放出顾靖的尸首，悬于面前。 “这位同道死因不明，疑似遭人暗算，被其控制，对自己人下手。” “我寻不得线索，所以想来求助于尊者。” “哦，是这样啊，这是……顾大哥？！” 听闻此言，小沙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下意识看向尸体，但这么一瞧，却是当场愣住了，目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显然是认得顾靖，倒不如说，似他这般负责接待客人的侍者，此间修士必定都一一记录于心，不敢遗忘。 虽然对顾靖的死十分震惊，但毕竟是佛门中人，心神较之同阶更为强大，忍不住深呼一口气，便冷静下来。 却是抬首看向离阳，怯生生地开口问道：“还不知，前辈又是何方神圣？麻烦告知一番，届时小的也好与尊者报上名头。” 离阳也没有含糊，当即便回道：“乾清宫，采虚殿殿主离阳。” 只是，这小沙弥似乎没听过采虚殿的名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很快便收敛起来，朝离阳拱手执礼。 “原来是乾清宫殿主，还请前辈在此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退回宝塔之中，显然是去向尊者禀报了。 “前辈，可先坐在这边休憩一会。” 明璨不知何时在一旁寻得了桌椅，伸手招呼着，离阳与明珂对视一眼，便走了过去，入座品茶，静静等待着。 此时天际间又有数道流光飞逝而过，刚好落在不远处，现出身形，是一帮登灵修士，有男有女，其中气机最为强盛，也是最引人注目，隐隐被推举为首，好似众星拱月的，竟是个眉发皆白，美目冰蓝，身着臻皓羽衣的女修。 此女气质高冷，惜字如金，对一旁同伴的回应寥寥，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热脸贴冷屁股，一个劲地想要凑上来，想来这女修的身份地位，一定非同凡响。 这对于离阳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哪怕他只是初入问天，但高一个大境，无论如何，对方都要尊称一句前辈，而若是争斗起来，更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大境之差，何止天堑，离阳又掌握了先天阴阳五行权柄，即便是对上老牌问天，也有一战之力，更别说什么登灵翘楚了。 不过，令他有些好奇的是，此女一现身，身旁的明珂便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常，但从其眼中，隐隐能看到一丝挥之不去的敌意。 明珂未经掩饰，因此对方很快也发觉了她的视线，当即便将目光转了过来，二女针锋相对，在暗处较劲。 见状，离阳便看向一旁的明璨，笑着开口问道：“此女和你阿姐又有什么仇怨？” 明璨也没有遮遮掩掩，当即便缓缓说道：“她是雪玉宫当代真传大弟子，与阿姐的地位相同，雪玉宫和冰极山自古以来关系就不太好，每一代弟子之间，都摩擦不断，争斗不休。” “尤其是两边的真传首席，由于所修之道极为相近，往往只有一人能胜出，进而夺得飞升资格。” “至于输家，自然失去一切。” 听起来倒是残酷，但像这样的事情，在宗门之间，也是司空见惯。 第576章 道统之争 “唔……” 或许是旧伤未愈，也可能单纯是实力不济，总之，这一轮心神交锋，明珂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闷哼一声，身子一颤，摇摇欲坠。 “阿姐，你没事？” 见状，一旁的明璨顿时心中一惊，想也没想，当即上前伸手想要扶住自家姐姐，但却是被对方轻轻推开。 摇头回道：“我没事，小妹你还是继续服侍离前辈。” 说罢，便坐了下来，紧闭双目，开始调息，似乎并没有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沮丧万分。 而她的对手，名为雨兮的白发女修，也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就得意忘形，冰蓝的瞳目仍旧如海面一般沉寂，见明珂进入了冥想状态，宣告二人之间的争斗暂时告一段落，她便也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离阳。 只是这么一看，便被漠然浩大的气势所慑，仿若身处极渊沉海之中，心肺沉重，近乎喘不过气来，乃至于有些刺目，就好像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俏脸煞白，竭尽全力才勉强转开瞳目，闭上双眼，运使功法平息激荡的心神。 这，自然是离阳刻意为之，倒不是想为明珂出一口气，只是单纯以大欺小罢了，初入问天，也没能正儿八经找人打一场，一时有些手痒，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客气了。 算她倒霉。 但也没有多过分，见雨兮撇过脑袋去，离阳便收敛了自身气势，变得又和先前一般，平平无奇，否则的话，以他的实力，此女无论转向何处，甚至干脆闭上双眼，也免除不了这一影响。 问天之玄妙，岂是区区登灵可以抗衡的。 “兮，你怎么了？” “雨妹妹，可是不小心沾染了魔气？” 见雨兮突然间脸色大变，如遭重击，围绕在她身旁的修士自然连忙嘘寒问暖，又是掏丹药，又是施展神通的，如此看来，此女真是备受欢迎，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按理来说，到了这般境界，外相什么的，都是浮于虚表之物，不值一提，再者说，明珂的容貌也颇为不俗，没道理全追着雨兮吹捧。 而就在离阳思索这其中的玄机之际，一旁的明璨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心中窃喜之余，表面上却是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 “前辈息怒，犯不着与此女计较，她向来不通人情世故。” 听起来像是为其说情，但实际上，只是讽刺对方不知天高地厚，心底早就乐开了花，毕竟明珂是她阿姐，阿姐的敌人，就是明璨的敌人，看敌人受难，再爽不过了。 闻言，离阳瞥了明璨一眼，一瞬间就看穿了这小妮子的心思，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她的幸灾乐祸，似乎被对面给发现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兮儿的手下败将。” 是一位同样白发，唤作雨月的负剑女修，身为登灵，自然犯不着和小小化玄计较，于是先瞪了明璨一眼，吓得她躲到了离阳身后，随即便找上了一旁还在冥想静修的明珂，语气阴阳怪气的，听起来令人极为不适。 明珂这时也调息完毕，恢复正常，听闻这么一句话，顿时眉头一皱，显然极为不满。 不过是暂时的失败罢了，胜负未定，搞得好像对方必赢似的。 她当即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盯着雨月，虽并未动用任何神通，但独属于天才的气势，却是逼得对方竟是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雨月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是不慌不忙地嗤笑一声：“没想到堂堂冰极山真传首席，居然如此没气量，竟是欺负起下位真传来了。” 一句话点明了二人之间的地位差距，让刚才的尴尬变得合理自然，便没有人再关注这些琐碎小事，齐齐将目光投向明珂，想要看看她会怎么说。 但对此，明珂却是冷笑道：“欺你又如何？！” 话音未落，竟是抬手凭空凝出一道玄光，朝对方掷去，爆射而出，雨月显然没有料到明珂居然一言不合就出手，待她反应过来，匆忙祭出法宝应对，为时已晚。 不过，似乎也没受什么伤？ 稍稍感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大碍，正当雨月暗自庆幸之余，脑后却是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她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是抓了空。 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那一击，竟是将自己扎成长辫的三千青丝给一并斩去了，后脑勺光秃秃一片，裸露出大块大块的头皮，丑陋至极。 这倒也不打紧，对于登灵修士来说，一念便可再生出一头发丝，但这背后更深层的含义，却是令雨月脊背发凉。 既然能斩头发，自然也能斩去首级，也就是说，若是对方想，随随便便就可剥下这具躯壳的头颅，这固然有雨月一时不察的因素在，但也不可否认，明珂的实力，的确远胜于她。 就算不能一击致命，估摸着百来个回合下去，也能寻得破绽胜出，结果都是一样的，过程如何并不影响。 明晰了这一点，雨月眼中的忌惮之色便愈发明显，知晓自己实力不济，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明珂又乱来。 冷哼了一声，便退回了队伍之中，不再强出头。 明珂也见好就收，毕竟刚才那一击，已然展现了她的实力，足以服众，看看面前这些人的神色便知晓，无人敢与她直视。 随即却是转向一旁的离阳，拱手言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只是这毕竟是晚辈之间的较量，前辈贸然下场，恐有失身份。”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离阳莫要再插手了，毕竟道统之争，牵连自身因果，若是过于借助外力，届时纵使胜出，也得不到足够历练，功亏一篑。 但对此，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纠正道：“呵呵，其实与你并无什么关系，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撂下这句话，他也不打算做其他解释，端起面前的杯子，便开始细细品茶起来，见状，明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 此时的雨兮也已然恢复过来，不敢多看离阳一眼，仍旧冷着脸，自顾自地转向了别处，其他修士自然紧随其后，很快便消失在冰雾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再有片刻，先前进塔禀报的小沙弥总算是回来了。 “离殿主，尊者就在其间等候，请随我来。” 第577章 同门 告别了明珂明璨两姐妹，离阳便跟随着小沙弥进入宝塔之中，内里景象倒并无多玄奇，至少从外相看上去，与凡俗间寻常建筑没什么两样。 此间亦是有不少修士，个个气息浑厚，修为深不可测，境界最起码也是登灵，问天随处可见，说不准其中还有斩神强者，至于破劫大能，此等人物乃是一宗支柱，应当不会在这里闲逛，而是坐镇一方。 离阳的突然出现，显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毕竟他不怎么在外抛头露面，更何况也是刚刚晋升，没多少知名度，面生得很，自然令这群宗门修士有些好奇。 虽然碍于身份，知礼节，没有私下谈论，指指点点，但却是有处事圆滑之人灵机一动，盯上了一旁的小沙弥。 “小智悟，你这是要去哪啊？” 倚靠在墙边举着大缸，浑身酒气的邋遢男子醉醺醺地开口问到，说话间脚步虚浮，每每将要栽倒在地之时，却又阴差阳错，奇迹般地回转过来，如此周而复始，也不知究竟何时才会完全失衡，闹出笑话来，引人遐想。 闻言，小沙弥先是一愣，抬首看了对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宋施主，小的正要带这位离殿主去面见尊者。” “离殿主？” 听到这三个字，宋游稍加思索，却是没有在记忆之中寻得相对应的印象，于是便索性转向一旁的离阳，拱手执礼。 开口问道：“还不知，道友来自何处？” 但听到这番话，离阳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道友为何不先自我介绍一番？” 听闻此言，宋游稍作停顿，随即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 当即便回道：“鄙人宋游，乃是镜湖修士。”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言道：“离阳，在乾清宫底下做事。” “乾清宫？” 但似乎，这一回答并未解开宋游心中疑惑，反倒愈发不解起来，毕竟据他所知，乾清宫不过三品宗门，当代最强者乃是身为掌门的秋寻真，却也只有登灵，怎么如今，居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位问天强者，怪哉怪哉。 而就在他困惑之际，离阳却是又问道：“既然道友也是镜湖修士，那可否认得顾靖？” “顾靖？” 这一问询将宋游唤醒，不禁眉头一挑，显然，他是认得顾靖的，而按理来说，登灵和问天之间差距甚大，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才对，是以对现在离阳突然间提起对方，有些意外。 “提这小子做什么？可是他冒犯了道友？若是如此，我便惩戒一番，罚他去凌虚峰采集天虚。” 对此，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当即大手一挥，将顾靖的尸首放出，悬于身前。 同时解释道：“他疑似中了什么古怪神通，竟是走火入魔，欲要残害同道。” “什么？！” 听离阳这么一说，宋游顿时脸色一变，在看到顾靖的尸骸之后，更是眉头紧皱，发散灵识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其没一点生机，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 “唉，这小子行事向来莽撞，先前来的时候，我还特意敲打了一番，没想到最终还是难逃一劫。” “却是要感谢道友替我镜湖清理门户了，劳烦告知一下被他袭杀的同道身份，我也好一一补偿。” “还有这尸骨，也一并交由给我，带其回宗埋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说罢，便打算从离阳这边接过尸首，但却是落了空，不免有些诧异地看向离阳，眼中透露着莫名的意味，想要讨个说法。 离阳淡然纠正道：“放心，他的确伤及无辜，但并未害人性命，还有一点，便是他的死，并非是我一手造成的。” “凶手另有其人，是以才过来拜见尊者，想要寻得些许线索。” 此言一出，宋游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了古怪，忍不住追问道：“道友是说，这小子是遭人暗算了？”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这一肯定，让宋游陷入了沉思，或许是在回忆顾靖过往是否惹过一些不能惹的大能，也可能单纯是在思索其他可能性，总之绞尽脑汁，只是一时半会，又实在寻不得一个像样的答案。 最后索性说道：“既然事关我镜湖，那道友不妨带我一起去面见尊者，也好齐心协力，解开谜团，寻得真凶。” 对于这样的提议，离阳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毕竟人多力量大，再者说，也的确牵连到了对方因果，不可不管。 只是，这便让小沙弥有些为难了。 “尊者只召见了离殿主，若是宋施主您贸然跟过去的话……”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宋游便有些不耐地打断道：“小智悟，莫要这么死板，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要像那些老秃驴一般墨守成规。” 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尊者的地界当众用老秃驴这个蔑称，就连离阳也不禁有些佩服，毕竟若是换作他来，是绝对不敢公然开口的，最多也就在暗地里骂几句。 而小沙弥对此似乎也没有多大反应，却是有些无奈，像是已然习惯了宋游这般行径，满脸无可奈何。 “好，既然宋施主要来，小的也自然不会阻止。” “只是，届时越天海的时候，宋施主便要自求多福了。” 听到天海两个字，宋游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很明显这所谓的天海不是什么寻常事物，值得重点关注一番，不过也很快便恢复如常。 却是笑道：“呵呵，不必你小子提醒，我既然敢去，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你只管在前面带路便是。” 听上去似乎自信满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实际上究竟如何，外人也难以知晓，可能也只有宋游自己心里清楚。 而见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沙弥也没有再多言，仍旧按照先前的预备，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离阳自然紧随其后，但这时宋游却是大手一挥，凭空唤出一艘飞舟，倏忽间便坐了上去。 也不忘招呼一声：“道友何不上来品一品茶，坐而论道？” 见状，离阳思量片刻，倒也没有拒绝，一同入座，二人就这样乘着飞舟，缓缓跟在了小沙弥的背后，逐渐进入一方新天地。 第578章 功勋榜 跟着行进了片刻，离阳突然间抬首一看，却是发觉身前的小沙弥，竟是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再不见任何踪影，就连些许残留气机也寻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人间蒸发。 发散灵识探查了一会一无所获，他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先前说好了在前面带路，怎么如今却是悄悄溜走了呢？ 待客之道都去哪了？ 而见他这副表情，宋游便像是看出了什么，却是笑着说道：“看来道友是第一次来，那小子只能将外人带到这里，无法继续前进。” “不过，这里也已经到达了尊者的位置，只是还需越过天海，才能窥见真面目。” 话音未落，周身景象瞬息变幻，最终定格在了茫茫云雾，将四周都笼罩其内，无论肉眼还是灵识，都看不太真切，唯有凭借先天感应，才能隐隐辨识出些许轮廓。 正如宋游所说，尊者就在前方，至于这茫茫白气，想来便是所谓的天海，是功行到了一定境界，才能自然生出的异象玄相，无法看破之人，自然也没有资格，也不能承受这般神异玄妙，贸然闯入，只会害了自己。 可以说，是一种对低阶修士的保护手段。 那么，该如何跨越呢？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身形一转，直接脱离了飞舟，来到外间细细观察四周，左右打量着，有先天感应加持，他很快便寻得了一条道路，直通尊者轮廓。 是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踏入其中，打算直接走过去，而他的这一举动，却是让身后的宋游有些目瞪口呆。 忍不住劝说道：“道友莫急，这天海生自心相，有千百种变换，若是就这样贸然进去，恐怕……”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却已经脱离了天海，来到尊者面前，这一幕，便让尚且留在飞舟之上的宋游当即怔住了，乃至于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次有这么容易？” 他不禁喃喃自语，稍加思索，便咬咬牙，也直接下了飞舟，一步一个脚印，顺着离阳刚才走过的道路前进。 只是，没有先天感应的宋游，很快就渐渐迷失在了此方云海之中，画虎不类反成犬，倒了大霉。 离阳没有在意此人，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尊者身上，这位传说中拥有大智慧的大自在寺佛陀，从外相上看，也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神异之处。 不过，在先天感应下，他还是隐隐约约窥见了些许玄妙，借助系统，更是可以确定，此时此刻站在身前的，并非尊者真身，只是一具化体。 “顾靖一事，我已然知晓了，也是一桩离小友尚未了结的因果，存留至今，后患无穷。” 就在离阳上看下看之时，尊者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存有万般不解，于是他当即便追问道：“尊者此言，具体又是何意？” 尊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却是眉心佛光一闪，照在一旁顾靖的尸体上，缓缓从其中摄出一道虚影，从面目上来看，正是顾靖本人。 不过其身形黯淡无光，轮廓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瞳目之中，也并无半点灵光，如死鱼似的，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空了心神，任人摆布。 借助先天感应，离阳很快就明白了，这并非真正的元神，毕竟其早就灰飞烟灭了，而只是些许遗留下来的残念，回响不休，如今被尊者施展神通聚集起来，才勉强凝塑成现在这般模样。 本质上，顾靖的魂灵并没有复活。 尊者这时再伸手一点，落在虚影眉心，一瞬间原本还算平和的面目变得狰狞不已，也有点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奋力挣扎，完全依托本能行事，自然显得莫名可怖。 下一秒，便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片段凭空生出，离阳在其中还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顷刻间有千百张面容一闪而过，最终却定格在了一白发苍苍的老太身上。 “是她？！” 离阳定睛一看，便认出这老太正是当初差点把他给弄死的阴尸门登灵修士，绰号鬼嬷嬷的存在，这么细细一想，顾靖身上残留的阴幽气息，倒是的确与之有些相似。 如此说来，是对方盯上了明珂明璨两姐妹，不过明璨也猜错了，鬼嬷嬷所图并非只是她们的真冰灵芯，而是一整个人，显然是打算效仿当初对待李瑾秋姐妹一般，将之活活炼成阴尸。 一朝得指点，便恍然大悟，明晰了这一切，离阳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尊者会说这其中有他结下的因果。 “实际上，此人不仅仅对那两姐妹出手了，秋小友那边先前也遭受过袭击，或许，已然暗地里和大魔建立了联系。” “离小友若是愿意，我可将她大致藏身位置推算出来，届时召集几位同道将她打杀了便是，也算是提前铲除隐患，未雨绸缪。” 这一提议对离阳而言，倒不是不能做，毕竟的确和鬼嬷嬷结有仇怨，只不过，在听闻秋寻真也被其暗算过，他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却是故作愤慨道：“原来掌门也受过她的袭击，此人该杀！” “尊者放心，我即刻便动身追杀，还望先告知地点，提前做好准备。” 闻言，尊者微微颔首，随即并指轻轻一点，便有一道灵光凭空落在离阳掌心，融入其中，揭示了鬼嬷嬷的藏身之所，竟是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寒夜村落。 “那里的凡人皆是无辜之辈，离小友可莫要误伤。” 说罢，却是又大手一挥，放出一卷图录，其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事先在这图录上留下真名，之后进出这玄冥塔也方便。” “还可记录功勋，离小友若是看上了什么宝物，大可凑足功勋前来兑换。” 这图录显然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灵宝，但凡将真名纳入其中，便能遥相生出些许感应来，也可记录所斩杀的妖魔几何，以此来论功行赏。 离阳吹出一口气，将自己的真名也刻录于此，顷刻间便感应到了不少同道，还有功勋榜，排名第一的，是个唤作命净的斩神强者。 显然破劫大能不被考虑，否则的话，几个斩神加起来也比不上。 第579章 真用 “没想到这老妖婆不仅没死，还晋升为问天了，如此看来，那所谓的汐绝陵墓，说不准便是真的，内里可能存有大机缘。” 自尊者那里得知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离阳自然很是意外，原本他还以为越朔那边的秘境只不过是挂了个名头，跟汐绝女帝其实并无多大关系，乃是有心人故意放出风声钓鱼罢了。 但现在细细一想，能让鬼嬷嬷这般登灵修士御驾亲征的，就算存有片面的虚假，也不代表其分文不值，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又岂会白白浪费修炼时间。 毕竟，遗迹可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以离阳当初的修为，就算知晓那秘境之中存有至宝遗物，也不敢贸然前往，除非他在那之前没有先遇见鬼嬷嬷。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撞见，自然也不会知晓秘境的存在，是以即便错过，也并不后悔。 这世间机缘众多，不可能全被他一人独揽，又不是话本小说中的主角，亦或者什么受太殊星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 事实上，离阳自认为自己，还是挺倒霉的，若是没有系统，也不能每每化险为夷。 摇了摇头，暂且将纷乱的杂念抛之脑后，眼神顿时清明不少，循着先天感应，再度回转到茫茫云海之中。 他打算先去找秋寻真，转交信物之余，也刚好看看能否说服此女出些力，毕竟鬼嬷嬷先前也惹过其，算是共同之敌。 “这人，怎么还没走出来？” 只是下意识灵识一扫，却是不经意间窥见了宋游的气息，对方此时此刻仍在不断飞遁，试图寻觅出真正的通路，但很可惜，其没有像离阳这般强大的元神与极其敏锐的感知，又不像是精通阵法，通晓天地玄机之辈，只能一个劲地凭借蛮力左突右撞，非但没有破开迷障，反倒愈发茫然无措起来。 “唉，便帮你一把。” 见状，离阳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并指一点，放射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意图借此为对方提供一些指引，之后也好齐心协力，一同袭杀鬼嬷嬷。 但不知为何，这一刹那间，他好似福至心灵，竟是鬼使神差地弹指一挥，顷刻间周身诸多云雾被无形伟力推开，硬生生前方开出一条纯澈的通路，蔓延数里，直达宋游的位置。 见到这一幕，离阳自己都当场怔住了，毕竟这天海玄之又玄，就算是他，也只不过是凭借先天之影独有的先天感应，才能隐隐约约窥探出一条蜿蜒前行的道路。 但如今，竟是一下子便直接开辟了一条畅通无阻的直行道，他先前进来的时候可做不到这种程度，按道理来说修为没有提升，应该不会如此才对。 他顿时陷入了沉思，想着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关键。 不过这时，一直如苍蝇一般四处乱飞的宋游随意一瞥，便注意到了自己脚下的通路，并且目光顺着没有丝毫阻碍的空处，直直落在了离阳身上。 先是一愣，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瞳目大睁，满脸不可思议。 “道友这……又是什么神通？” 借助通路，宋游身形一转，便凭空出现在离阳面前，忍不住这样开口问到，眼中满是好奇。 离阳没有回答，默然不语，他现在仍旧于记忆之中搜寻细节，没工夫感知外界，再者说，一时也的确不太明了，就算想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徒增不解。 好在修士过目不忘，过往的一切一一记录于心，一番搜寻之下，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丝可能。 “是通……渠吗？” 曾经心神降临于泰拉星的时候，自那里捕获了一只域外灵质，将之炼化之后，便获得了原主通渠真人的些许记忆残响，也继承了一道神通，只是当初不明玄理，觉得无用至极。 直到现在，在得启天收获了些许感悟，又突破了问天，这才掌握了一丝诀窍。 明晰了这一点，离阳便抬首再度大手一挥，循着记忆，放出刚才的玄光，而也没有让他失望，玄光所至之处，诸多阻碍一并退散，又有一道无阻通路凭空显现，令一旁的宋游更加目瞪口呆起来。 自己绞尽脑汁也破不开的迷障，换作对方，却是只手可破，差距未免有些大了，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何名不见经传？ 莫不是昆仑蓬莱这两处的修士？ 念及此处，宋游心中便起了些许别样的心思。 而就在他思索之际，离阳却已经自顾自地沿着通路前进，显然是打算出去了，毕竟虽大致掌握了这一神通，但真想探究一番其中玄理，还得实战交锋看看，留在此处，光是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道友留步！” 见离阳欲要离去，宋游连忙中断了思绪，跟了上来，随即便开口问道：“还不知，道友在尊者那里寻得了真凶吗？” 离阳微微颔首，淡然回道：“是鬼嬷嬷的手段，顾靖其实早就惨遭毒手，被活生生炼成了阴尸，被其驱使，意图寻觅更多猎物。” 说罢，又将刚才自顾靖残念之中刻录下来的记忆显现于身前，以佐证自己所言非虚。 宋游皱着眉头看了一遍，脸色一阴，忍不住沉声道：“此人实属魔道，该杀！” 离阳点了点头，却是笑道：“尊者已将鬼嬷嬷的藏身之处告知于我，既然道友也认为如此，那你我不若同去？” 闻言，宋游自然大喜过望，但随即却又言道：“道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乃是我镜湖之事……”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摇了摇头，回道：“并非如此，实际上，我与此人也结有仇怨，如今正好碰上了，自然不能放过。” 听闻此言，宋游先是一顿，随即才恢复如常，微微颔首：“既然这么巧，那我与道友便一同前去。” 他也没有多问，毕竟这很有可能涉及个人隐私，贸然探查不太礼貌。 “那便要请道友稍等一会了，我还得去掌门那边，宗内托我带了些东西。” “道友是说秋掌门？” 宋游是知晓离阳来自乾清宫的，是以也明白口中所谓的掌门便是秋寻真。 “正是。” 得了这般答复，宋游思索片刻，却是说道：“那不如，我也过去讨杯茶喝。” “反正也无事可做。” 第580章 狐主 “近日过得可还算好？” 庭院之中，有二人在冰蓝巨树下弈棋，一方正是乾清宫当代掌门秋寻真，至于另一位，则是个有着丹凤眼，身穿白色皮毛大衣的俏丽女子。 面对其问询，秋寻真单单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视线不离面前的棋盘，聚精会神，似乎专心于对弈之中。 只是，她这般表现便让对方有些不满了。 “秋妹妹还是和过去一样高冷呢，连多年不见的好友找上门来，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俏丽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宇间显露出一丝幽怨之意，惹人怜惜，与此同时，双指间所夹的棋子却是毫不犹豫地落在了一处，似乎势在必得。 见对方下完，秋寻真正欲落子，却是不经意间一瞥，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已然完全被对方给封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又败了，算上这局，已然败了五次，无一取胜。 于是手中的棋子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缓缓收回，放入棋盖之内，仍旧注视着棋盘，默然不语，似是在思索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下次能否避免犯错。 而见她这般，俏丽女子便更加心情不好起来，秀眉微皱，稍加思索，却是随手一点，直接将棋盘恢复如初，使得秋寻真再无法从残局之中推算出什么来，进而有所感悟。 不过对于这一举动，秋寻真倒也没多大反应，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性子，见棋盘被清空，随即竟是直接拿起棋子，又下了起来。 只是，俏丽女子显然是不愿继续陪她了，当即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无语。 “既然秋妹妹不欢迎，那姐姐我可就先走了。” 听起来像是气话，而撂下这句话，她便真的转身欲走，只是秋寻真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静静注视着对方。 不过就在这时，远方天际之中，却是隐隐飞来两道遁光，并且瞬息间就落在了庭院之中，逐渐现出真身。 正是离阳和宋游。 “掌门，这位是？” 离阳灵识一扫，自然发现了一旁尚未来得及离去的俏丽女子，隐隐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莫名的气息，在先天感应之下略显古怪，至少不是寻常之辈。 而借助系统看破真名的同时，更是发觉此女竟然是妖族，心中顿时一惊，有万般不解，不禁这样问到。 只不过还未等秋寻真回答，此女先是上下打量了离阳一番，随即却是主动自我介绍道：“姐姐我是天机阁的狐主。” 随即又反问道：“小子，你在秋妹妹手下做事？” （狐主？） 这名头听起来倒是很吓人，但离阳却闻所未闻，再者，看气息对方也并非深不可测，也就比宋游强盛些许，不可能是问天以上的强者。 是以他浑然不惧，听到此女对自己的称呼以及不太好的语气，更是眉头一皱，随意瞥了一眼，便转向秋寻真，完全将其无视。 对此，狐霏自然脸色一沉，当即又言道：“小子，你没听见姐姐在问你话吗？” 闻言，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摇头回道：“还真没听见，麻烦您老人家说大声一点。” 此言一出，狐霏先是愣了愣，随即脸色更是阴晴不定起来，乃至于周身灵机涌动，显然是打算施展什么神通技法了。 意识到对方似乎想要开打，离阳也不敢托大，当即聚精会神，调用体内浑厚法力，做好战斗准备。 恰好，他刚参悟了一记厉害神通，正寻思着找个倒霉蛋看看具体效果如何，如今这骚狐狸自己送上门来，也省了不少事，便拿对方来开刀。 不过三言两语，气氛便凝固起来，剑拔弩张，一旁的宋游都还没反应过来，见二人目光争锋相对，俨然将要打起来的样子，这才连忙上前打算劝一劝。 他并不知晓狐霏是妖族，只想着既然也在这天极山，那自然应该都是同道中人，和气生财，大敌当前，没必要内斗，否则的话，或许便会站在离阳这一边。 人妖之间的隔阂与歧视，可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成千上万年的积累，对于靠近大荒的修士来说，更是与妖族有血海深仇，毕竟时常便有妖兽侵袭，害人性命，乃至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 是以，即便是狐族，不少修士也对其有很深的成见，认为妖便是妖，唯有死掉的妖族，还是好妖族。 不过，还未等宋游开口，一直沉默的秋寻真却是终于主动站了出来，挡在离阳与狐霏之间。 “离殿主别来无恙，她性子向来便是如此，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她面露歉意，拱手执礼，竟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离阳这边，令一旁的狐霏有些难以置信，瞪大美目。 “秋妹妹你……” 而见秋寻真堂堂宗主，居然向自家殿主行礼，虽说按二人的修为差距理应如此，但也并非是每个掌门都愿意这般做的，毕竟代表了整个宗门的脸面。 至少秋寻真这么一搞，离阳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计较下去了。 再者，他也有些忌惮狐霏口中所谓的天机阁狐主身份，说不准对方来历很大，才敢如此嚣张。 是以最终还是摇头回道：“掌门说笑了，我只是单纯有些不爽罢了，修仙界实力为尊，境界相同，就不该如此称呼。” “你说是，狐霏道友。” 没想到他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真名，狐霏顿时心中一惊，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随之消退了不少，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失了先机，便容易瞻前顾后，不敢贸然出手。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低头，单单冷哼一声，便撇过头去，不做任何回应。 见对方居然这般模样，离阳不禁暗自发笑，如此看来，秋寻真还真没说错，此女的确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有半点问天修士该有的心机城府。 “离殿主不远万里来此处找我，想来也并非单纯过来看看？” 秋寻真这时大手一挥，将棋盘撤去，换上桌椅茶酒，引得众人落座。 她倒是聪明，知晓离阳不是那种没事做就到处瞎逛的人，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些事情。 但离阳却是轻笑道：“掌门你这可就说错了，我的确是想来看看。” “话说，咱们的女儿呢？” 第581章 紫薇星尘 “女儿？！” 此言一出，最先失声的却是没有按照先前打算直接离去，反倒不知为何选择留下坐在一旁的狐霏，美目大睁，俏脸之上满是难以置信。 而这，也正是离阳最想看到的，他早就发觉此女似乎对秋寻真怀有别样的感情，光是目光都有些不对劲，是以故意这样说，来刺激对方。 狐霏震惊之余，却是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秋寻真，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显然是想要确认一下，这是否为真。 对此，秋寻真自然是有些无奈地摇头回道：“离殿主慎言，那孩子，不过只是沾染了些许气息罢了，与你我之间并不存在实质上的关系。” 话虽如此，但这个听上去有些模棱两可的答复对于狐霏来说，显然还远远不够，尤其当对方提及那孩子的确存在，不管是不是所谓的女儿，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思绪纷乱，复杂得很，最终一气之下，竟是当即挥袖转身就走，施展神通化作一道清光，扶摇直上天穹，瞬息间消失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见此女离去，离阳这才舒心不少，随即便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说笑而已，莫要当真，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人托我给你带些东西。” 说罢，也没有含糊，当即伸手成掌，将谕令自掌心凭空生出，落在对方面前。 见状，秋寻真不禁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倒也没说什么，单单心念一动，将谕令摄入眉心，闭上双目细细感知，这才恍然大悟。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问道：“先多谢一声离殿主了，还不知，我那姑姑为何提前出关了？” “可是宗门之中，生了什么异变？” 毕竟堂堂问天大能，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间冒出来，境界越高，修行的时间对其就越宝贵，争分夺秒，要赶在寿数将尽之前突破升华，重获新生，才得以片刻的安宁。 “姑姑？掌门是说秋道友？” 虽然早就猜出秋道微和秋寻真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也没有料到，二人乃是直系血亲，只相差一辈，离阳原本还以为，秋道微是秋寻真的奶奶或者外婆呢，毕竟名声不显，应该活了许久。 面对其问询，他稍加思索，便如实回道：“倒是的确出了点事，有一域外天魔偷偷潜入了宗门之中，还恰好窃据了一位登灵修士的躯壳，这才引得秋道友现身。”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已将之逼退，如今更是有秋道友坐镇，掌门大可放心。” “域外天魔？！” 虽然离阳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轻松惬意，但一听到这四个字，秋寻真便忍不住脸色一沉，毕竟域外天魔诡异至极，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应对，一旦在修士众多的宗门之中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有离阳在。 想到这里，秋寻真便微微颔首言道：“又劳烦离殿主费心了，此乃大功一件，届时我会派人将之记在功德簿上。” 话音未落，她便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精致琉璃小瓶子，递给了离阳。 同时解释道：“这便是说好的报酬，离殿主可要省着点用。” 离阳将此物接过，悬在身前细细打量，便发现瓶中装有些许紫色星尘，但量很少，甚至完全可以说，只有瓶底薄薄一层，吹口气恐怕就会直接飞散。 借由先天感应，他隐隐从之上察觉到了莫大的天地灵机，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其价值。 至少不像秋道微先前承诺的那般，能够让离阳满意。 是以仔细观察了一会，便追问道：“却是我孤陋寡闻了，还不知，此物究竟有何用处？” 他的反应似乎也在秋寻真的意料之中，当即便回道：“此乃姑姑她耗费多年炼制的紫薇星尘，若是单独拿出来，其实并无大用。” “但如果作为辅剂添加到丹药法宝的炼制当中，即可大幅度提升成功率和品质，甚至于从中萃取出稀世臻品。” 这么一说，此物对于丹师亦或者锻器师而言，显然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宝，但尴尬的是，离阳又与这两道不沾边，倒不如说，修真六艺他哪一门都不精通，即便是修习许久的符箓，如今也因为境界提高过于迅速，已然跟不上节奏，渐渐放弃了。 虽然大可去寻觅一些有名的丹师替他炼制丹药，但这样做，势必又得付出些许代价，若是不小心被坑了，更是有苦说不出。 是以，在他眼中，这紫薇星尘只是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念及此处，便连连摇头道：“我并不精通炼丹锻器，一时半会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能否换其他宝物？来件上好灵宝也行。” 毕竟只是帮人带个东西，也不要求什么罕见之物，离阳还是有分寸的。 听闻此言，秋寻真却是笑道：“这离殿主倒不必担心，姑姑她自己便是一位丹师和锻器师，届时你拿着此物回去，交还给她便是，定能让你满意。” 听到这番话，离阳先是似有所悟，说来也是，既然秋道微能炼制出这般玄奇的催化剂，想来其也是精通于此道。 但随即他却是又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提前探查一番所谓封印着赤霄山斩神强者的秘境，这也就意味着，可能要在这寒天北境待上许久，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 而若是转交给本体，那岂不是要暴露离阳尚在乾清宫的事实，引得秋道微前来纠缠。 不过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将紫薇星尘收入玄泱界中，好生保管。 随即却是开口问道：“听闻鬼嬷嬷先前暗算了掌门，可有大碍？” “鬼嬷嬷？提此人做什么？离殿主不必担心，有狐姐姐及时搭救，我并未受伤。” 听到这三个字，秋寻真顿时眉头一皱，显然心情不太好，毕竟她不过登灵，若是没有狐霏援助，肯定是斗不过鬼嬷嬷的，很有可能会如顾靖一般被活生生炼作阴尸。 而见她这般反应，离阳则是心中一喜，继续说道：“事实上，已然有不少修士惨遭她毒手，我身旁这位宋游道友门中，便有一位登灵惨死在其手下。” “因此，如今想围杀鬼嬷嬷，尊者也推算出了此女藏身之处，还不知掌门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第582章 真人 “原来如此，却是离殿主有心了，只不过我作为一宗之主，需坐镇于此，从而时刻调度门内其他长老，并与尊者沟通，商量大魔封印相应事宜，一时半会实在抽不出身来。” “但也可助离殿主一臂之力。” 说罢，秋寻真便紧闭双目，眉心处灵光一闪，竟是自其内凭空跃出一只模样甚是古怪的白毛小狗，一经显现，就汪汪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看起来很是兴奋。 “这是……符兽？” 还未等她开口解释，坐在一旁一直沉默品茶的宋游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十分惊讶，忍不住这样问到。 秋寻真也点头承认，笑着说道：“宋阁主当真见多识广，这的确是符兽，唤作苍元。” “带上它，届时便可提供不少增益。” “符兽？”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却是不禁眉头一挑，毕竟这玩意他闻所未闻，听上去似乎与符箓一道有关，但任凭怎么感知，也察觉不到什么相似之处。 就连无往不利的先天感应也看不出有何玄机，如此看来，这符兽必定并非寻常生灵，而鉴于其归属秋寻真这位乾清宫宗主，离阳有理由相信，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白毛小狗，没准便是护宗神兽一类的存在，自开宗立派之时遗留至今，守护了数千年之久。 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好奇，秋寻真也没有遮遮掩掩，当即便介绍道：“这符兽乃是上代天师飞升之前留下的残符蕴灵而生，跳脱阴阳五行，无分先天后天，玄妙至极。” “上代天师？！” 听到这名头，离阳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毕竟据他所知，这位老天师可不是一般人，其很有可能得了茅山真传，才能在茅山分裂之后，以三品宗门之主的身份成就破劫，迄今为止，乾清宫也只出了他一人，之后便彻底断了层，连斩神大能都培养不出。 若是这位遗留下来的宝物，那便毋庸置疑，自然极为不凡。 想到这里，他便拱手执礼，言道：“多谢掌门慷慨，竟是连此等至宝都舍得借用。” “放心好了，届时我必然会提着鬼嬷嬷的首级回来。” 语气平淡，似乎胸有成竹，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其实单凭离阳一人，对上鬼嬷嬷也有八分胜算，毕竟他虽然刚刚突破问天，甚至于还未彻底收归权柄，但在域外真功带来的玄妙，以及先天一道的双重加持之下，战力丝毫不逊色于一些老牌问天强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观鬼嬷嬷，纵使侥幸得了莫大机缘，借此突破了问天，也不太可能像离阳这般一朝晋升，便可硬撼问天老怪，可能性虽是有，但概率很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系统傍身。 不过离阳向来谨慎，即便知晓鬼嬷嬷极大概率不是自己的对手，也要拉上宋游，如今又得了秋寻真所赠符兽，自然十拿九稳。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对付这种魔道中人，自然得无所不用其极，他可不会像话本小说中的反派一般，明明能一指碾死主角，却要放水，最后待其成长起来，追悔莫及。 “那，我便在此静候离殿主的好消息了。” 对此，秋寻真也没再说什么，单单撂下这句话，便伸手将在身旁游动的符兽轻轻推了过来。 白毛小狗昂着小脑袋看了面前的离阳一眼，似是在打量他，注视了片刻，便狗叫一声，一个飞跃就落在了怀中，盘起身子蜷缩在内里，竟是开始睡觉起来。 见其如此憨态可掬，离阳也忍不住伸手怒搓了一下狗头，随即收敛周身灵机，这符兽便自然而然消去身形，变作一团虚影，隐隐约约环绕四方，只需心念一动，即可借得其玄妙，加持自身，以及增幅同伴，实乃斗法辅助利器。 “既然如此，那掌门，我便先离去了，虽说尊者手段高明，但也怕鬼嬷嬷有所察觉，提前跑路。” 离阳朝秋寻真拱了拱手，告别一声，当即站起身来，便打算离开此处，踏入寻觅寒夜村落之路。 但这时，天边却是隐隐飞来一道遁光，倏忽间便跨越万里之遥，直直落在了众人身前，璀璨光华褪去，逐渐显出身形，赫然是去而复返的狐霏。 只不过这次，她并非独自前来，身边还站着另一位眉眼含笑，美目盼兮的青衣女子，并且看二人的身位，似乎隐隐以此女为首。 凭借先天感应，离阳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已然超过了问天，估摸着是斩神大能，而再用系统一看，便惊然间发现，这人也是狐族。 “娘，就是这人族欺负我。” 就在离阳猜测这二女之间的关系，以及为何又转回来之时，狐霏却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指着他，这样说到，像极了小孩子受了委屈，跑回家跟家长告状。 这样的行为不能说是错的，但却是有失身份，尤其如今还发生在堂堂问天强者身上，若是传出去，恐怕要让他人笑掉大牙，成为酒后笑谈了。 而面对狐霏的指认，离阳也浑然不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昂首挺胸，淡然平视着二女，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这位斩神狐族，也就是狐霏的娘亲，狐茹身上。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上下打量着离阳，一双狐媚眼微眯着，俏脸之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这样的老怪物最可怕，城府极深。 “见过狐主，其实事情并非狐姐姐所说的那样。” 但好在，秋寻真及时出手了，上来便是躬身揖礼，恭敬言语，为离阳开脱。 而见她这般，离阳也有样学样，乃至于一旁的宋游也十分机灵，一同朝对方行礼。 不管怎么说，境界高低决定了身份地位，表面功夫做足了，也省得被抓住把柄。 面对众人的执礼，狐茹也微微颔首致意，却是没有收回有些危险的目光，仍旧审视着离阳，令他心中有些忐忑，甚至想着要不要当场自爆，直接舍弃掉这具分身，本体那边再造一具便是。 然而，过了片刻，狐茹便瞳目一转，竟是直接将一旁的狐霏摄入掌心，随即看向离阳，神色莫名。 “离阳对？本来你欺负小女，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着都得讨个说法。” “不过看在小真真的面子上，我便退而求其次，只从你身上取件东西，便一笔勾销。” 第583章 气机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心中一惊，甚至于下意识便想要直接开溜，毕竟想想也明白，对方绝对不可能随便取些没用的东西，往大了说借你人头一用，往小了说分润几年寿命，虽然后者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没准其中暗藏玄机，留有后手，贸然答应，只会害了自己。 他心中有万般不愿，是以当即沉声道：“我并未对她出手，所言也是实话实说，真相固然伤人，但这非我之罪。” “前辈这一提议，恕难从命！” 语气不卑不亢，昂首挺胸，眼神坚毅，看上去似乎无所畏惧，并不因为狐茹修为高深，地位显赫，便卑躬屈膝。 但其实说话间，暗中已然做好了逃遁的准备，实在不行，直接舍弃掉这具分身也是可以的，反正只要不伤及本体，届时再造便是，虽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重塑，但也总比落在一位斩神大能手中受苦要好得多。 而一旁的宋游见离阳态度如此坚决，面对高境修士竟是浑然不惧，震惊之余，心中也不由生出些许敬佩之意。 （离道友还真是……） 但佩服归佩服，他却是不看好这一举动，说不定便会彻底惹怒对方，斩神强者一旦发起飙来，就算在场其他三人加起来，也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既然事不可为，那便索性后退一步，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固然勇气可嘉，但却算不上明智之举。 只不过，令他以及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听完这一番话，狐茹脸上却也没有半点波动，这虽然无法证明她是否生气，毕竟到了此等境界，喜怒已不形于色。 但接下来从其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完全表明，似乎真的并无什么恶意，亦或者说其真实意图藏得很深，至少从表面上来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呵呵，放心，我不会拿什么重要事物，只取你一道气机即可。” 生灵皆有气机，这是活物的具体象征，固然重要，但却极易获得，毕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一旦彻底消去，便等同于死亡。 而事实上，以狐茹的修为，捕捉离阳的气机对她来说不过随手可为，根本无需像现在这般挑明，还提前告知一声，倒是显得怪有礼貌的。 虽然有些秘术能借助气机发动，但对修士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否则的话，修士之间的争斗哪里还需当面交锋，早就各自躲在暗中扎小人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心中大定，却是轻笑一声：“原来如此，前辈早说嘛，区区一道气机，算不了什么。” 说罢，便张嘴轻呼一口气，缓缓落在手中，逐渐凝塑为一团云雾，这便是所谓的气机了，其实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凡蕴灵之物皆有，也不知，对方要这个到底想做甚。 总不见得，有什么上古秘法，能单凭一道气机，便致人于死地？若真是如此，也算离阳倒霉，怪不得其他。 见他主动交出气机，狐茹嘴角也莫名提起一丝弧度，显然很是满意，但奇怪的是，她却是没有将云雾摄过来，单单看了一眼，便似有所悟。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收回了目光，面露淡淡笑意言道：“已然可以了。” “？！” 这显然超出了离阳的预料，他本以为对方取自己的气机，是想施些惩戒手段，再不济，也做做样子给狐霏看看，消消气，没想到只是远远感知了一番，便足够了？ 虽然对此心中很是不解，但不管如何，没真正取走便是好事，他也没有含糊，当即又深吸一口气，将云雾摄入体内，再不见踪影。 原以为这就告一段落，自此两清了，虽然有些故弄玄虚，但至少结果是好的，没有人因此受伤，只是未曾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令离阳更加懵逼。 “小女之前多有冒犯，她性子向来如此，也是拜她英年早逝的爹所赐。” “这枚青丘令牌，便当作是一点心意了，还望离小友日后若是有空，来我青丘看看。” 狐茹伸手成掌，目光一凝，掌心处便凭空冒出一枚古朴令牌，缓缓落在离阳身前，静待拿取，借助先天感应，能隐隐从其上探知到淡淡的妖气，不过倒也与阴邪扯不上边，毕竟青丘这一势力，与人族的关系还算友好。 这令牌虽然不算是什么至宝，单单一通行凭证罢了，持有者能够穿过大阵，踏入真正的青丘之境，但也仅此而已，去不了什么禁忌之处。 只是，离阳说到底也是欺负了狐霏，狐茹这个做娘亲的，非但没有替小女出气，如今反倒有好礼相送，实在是令人万分困惑。 实际上不仅仅是当事人离阳，就连包括秋寻真在内的在场其他人，也对于狐茹的做法有些诧异，甚至于，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态度转变如此迅速，翻脸比翻书还快，究竟是为何？ 莫非…… 离阳稍加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接过令牌，毕竟既然人家愿意结个善缘，也没必要不给面子，说到底，斩神级别的实力摆在明面上，稍微迁就一些，也不算什么。 不过，他是不太可能大老远跑去青丘闲逛的，虽然狐族圣地这个名头的确很吸引人，但毕竟位于大荒深处，再者，现在也完全没有时间，劫变将至，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而见令牌被收下，狐茹也微微颔首致意，当即挥袖一抖，自脚下凭空生起一团虹光。 “好了，我便不打扰尔等了，后会有期。” 撂下这句话，她便自顾自地驾驭起遁光飞升，扶摇直上天穹，眨眼间便消失于远方天际之中，连半点气机都未留下，仿若从未到来过。 待其走后，离阳沉思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暂且将这些琐碎小事抛之脑后，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眼下要做之事上。 “宋道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这话一出口，宋游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目光仍旧有些古怪地看了离阳一眼，似乎还在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离阳也看出对方很是疑惑，虽然他自己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事关重大，不能乱说。 第584章 祭祀 奥兰醒得很早，因为今天是祭祀的日子，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像她这样的小孩子来说，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可以通宵达旦的玩乐吃喝，忘却过去一年所有的不开心与郁闷，除去诸多晦气邪祟，欢欢喜喜迎接新的一年。 因此她昨晚几乎都没怎么睡，很是兴奋，不过虽然睡眠不足，但幸好年轻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本钱，给足了充沛的精力，一个翻身便下了床，小跑着朝灶间走去，打算先为自己和家人准备早餐。 虽然体重不大，但踩在破旧的木板上，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有些吵闹，是以当奥兰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挪了过去，以免吵醒精神向来衰弱的对方。 奶奶年岁大了，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奥兰曾经偷听过阿爸阿妈谈话，大概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大限将至，很快，就会回归擎英的怀抱。 擎英是寒天北境的本土神明，据说是汐绝女帝的一具分身，护佑着所有寒夜子民，在死后，魂灵将会进入冥天殿中，在那里接受擎英的洗礼，从而转世投胎，来世成人。 当然，这只是神话传说罢了，奥兰很清楚，死亡就意味着再也不见，这对于她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她自小就是被奶奶养大的，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是以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对方离自己远去。 而现在，便有一个好机会摆在她面前。 “如果，能在祭祀庆典上夺得首位，或许就能求祭司大人帮忙……” 奥兰一边给炉灶添着柴火，一边低头喃喃自语，村子里只有祭司大人能够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沟通，如果她能在庆典之中取得对方的青睐，没准奶奶便有救了。 就算无法长生不死，也至少能再活几年，这对她而言，已然足够了。 奥兰很想让奶奶见证自己成年，实际上，对方也总是将此事挂在嘴边，要是能满足心愿的话，便死而无憾了。 但要是想成功，她就必须竭尽全力，乃至于，超越自身的极限。 只是，说得轻巧，做起来可十分不容易。 大锅里的米粥在滚烫沸腾着，咕噜噜冒着泡，热气顺着边沿缓缓升起，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成露珠，打湿了眼眶，分不清楚到底是眼泪还是水汽，奥兰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像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她忍不住侧过脑袋，伸手揉了揉双眼，却是不经意间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到了外间莫名的光亮，有些怔神。 寒天北境位处极北之地，终年苦寒，昼短夜长，甚至于一年大多数时间内都处于极夜状态，在这一期间内，浑天大日将被完全遮蔽，太阴星也光华不显，是以往往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天边偶然产生的极光，能带来些许并不长久的辉亮。 意识到有极光降临，奥兰当即丢下手中的锅铲，来到窗户旁边，尽量把脑袋昂起来，企图透过厚厚的玻璃窥探到绚丽的景色。 她不敢贸然打开窗户，因为现在外面正肆虐着暴风雪，对于寒天北境的凡人来说，一直待在家中，尽量减少外出，才是最安全的。 好在这一次的极光覆盖面积很广，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穹，斑斓的色彩在一片浑冥之中愈发明显，映照在奥兰的瞳目上，点缀如辰星。 她不由自主地双手成掌，合在面前低头祈祷，极光非常罕见，是以往往它的到来，象征着好运。 或许，这是擎英的恩赐，预示着奥兰将会成功。 “糟了！” 但在内心恳求之时，鼻间却是轻嗅到了淡淡的焦糊味，她猛然间回过神来，睁开双眼，转头一看，不出所料，由于给柴较多，火烧得很旺，仅仅片刻的忽视，便使得这一锅米粥焦化了大半，黑与白混合在一起，显得很脏，至少不像是人能吃的东西。 见到这一幕，奥兰自然是愁眉苦脸，什么极光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当下之急，是如何处理这烂摊子。 寒天北境的气候极其恶劣，庄稼在这里也很难存活，因此粮食价格一直虚高不下，光是这一锅粥，都得阿爸阿妈劳动一整天才能换取到，是以绝不可能直接倒掉浪费。 但若是就这样端上桌，先不管阿爸阿妈会怎么训斥，以奶奶现在的身体，是绝对不能吃这玩意的。 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奥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抉择。 而更不幸的还在后面。 “小兰，你在厨房搞什么鬼？怎么像是有东西烧焦了？” 是阿妈的声音，往常第一个起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只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奥兰根本没怎么睡，才抢了先。 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 “完蛋了！” 阿妈的脚步声渐近，奥兰自然是惊慌不已，绞尽脑汁想要思索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然而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又能想出什么来呢？ 阿妈的身形已然出现在了门口，她满脸疑惑地看着奥兰，刚想开口问询，离散的视线却是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的大锅里，黑白混合的粘稠事物赫然显现其中，表明了一切，不言而喻。 “对……对不起……” 此时的奥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低着脑袋，像只鹌鹑一样蜷缩着身子，不敢直视，颤声喃喃自语，只希望阿妈别骂的那么难听。 但出乎意料的是，阿妈什么也没说，却是缓缓走到身前，将奥兰抱在了怀中，用手轻拍她的背安抚。 “没事，只是有些糊了而已，你能起来给大家做早饭，已经很懂事了。” “不过奶奶可能不太喜欢，所以你最好还是再烧一点，可以吗？” 轻柔的语气和动作令奥兰逐渐冷静下来，她这才敢抬首看向阿妈的脸，从对方带有温和笑意的脸上并未看出任何苛责，于是便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阿妈。” 二人缓缓分开，奥兰再度起锅下米，阿妈则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时不时出言指点一番，气氛倒很是融洽。 但就在这时，外间却是有无穷彩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落在锅中，见状，奥兰先是一愣，随即便和一旁的阿妈一起，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窗外。 在那里，她们看到了天边有几道华辉一闪而过，不太像是极光。 第585章 阴域 第585章 阴域 “这里，便是那魔道的藏身之处？” 青白天穹之中，宋游凭虚而立，幽幽目光俯视脚下不过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忍不住这样问到。 毕竟此处看起来实在是非常不起眼，也和修仙界扯不上半点关系，在灵识探查之下，也唯有一人身上沾染了些许灵机，而且并非真正入道，只是携带有一张符箓罢了。 堂堂问天大能，怎么会挑选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据点，最起码，也找个天地灵机较为充裕的位置自行开辟洞府。 离阳自然也看出了宋游的不解，却是轻笑一声：“宋兄此言差矣，正因为是邪修，才不可特立独行，引人注意。” “否则的话，还怎么暗中施展些阴谋诡计？” 除非实力高绝，不然邪门歪道高调行事，只是自寻死路，当那些名门正派是吃干饭的么？一旦在外抛头露面，必定会遭群起而攻之。 正所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闻言，宋游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离兄言之有理。” 随即却话锋一转：“也无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你我齐上，将她生擒搜魂便知一二。”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倒不如直接出手拿下对方，届时想怎么炮制皆可。 离阳微微颔首，大笑一声回道：“正有此意。”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牵引自家洞天降临，打算将此处尽数摄入其中，既能免于波及无辜，也可断绝逃遁之法。 一瞬间天地改易，时空斗转，物换星移，如此浩大的声势，自然引起了鬼嬷嬷的注意，此女也是谨慎，一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不假思索，当即掏出一张蕴有空间波动的符箓，毫不犹豫地将之催动，刹那引动空间道则。 只可惜，为时已晚。 “哼！想逃？！” 借助极其敏锐的先天感应，离阳其实早就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机，如今见其想要逃遁，不禁嗤笑一声，右手成掌伸出，放于身前单单一个虚握，先天御术之中的御空之意便悄然发动，瞬息跨越诸多阻隔，竟是将已然运转起来的符箓之力给硬生生掐灭了，以至于鬼嬷嬷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到离兄还精通空间一道，真是让宋某自愧不如啊。” 见状，宋游忍不住感慨之余，却也丝毫不含糊，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趁鬼嬷嬷还没回过神来，当即祭出本命灵宝，竟是一株盘踞如龙的青绿藤蔓，一经显现，迎风便涨，倏忽间撑天立地，分化出万千枝桠，朝对方袭去。 “哦？宋兄这莫非？” 离阳虽然出身微末，但也是见识过地阶灵植和天阶灵材的人，他一眼便看出，面前这藤蔓的气息，已然远超地阶，较之凤凰之羽，也不遑多让，是以心中自然有些许猜测。 而一旁的宋游也点头承认道：“不错，正是传说中的天阶灵植，只可惜宋某所得并非完全体，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还有钱财培养，才堪堪到达这种程度。” 话是这样说，但看他脸上带有的淡淡笑意与眉宇间微不可察的自豪，便知晓内心其实对此宝很是满意，毕竟天阶之物极其罕见，能炼为本命灵宝的，更是少之又少，就拿离阳自己来说，现在的素光真剑也未真正到达天之境界，唯有在先天之力的加持下，方可一跃飞天。 品级如此高的灵宝，其威能自然不可小觑，单单分化出来的枝桠，即便只是平平无奇的穿刺，都能隐隐戳破空间，激起涟漪震荡，扰动周天道则，使得逃遁变得更加不可能。 鬼嬷嬷此时也终于惊觉而苏醒，抬首一看，便发现有无穷绿意自四面八方飞梭蔓延过来，遮天蔽日，无处可逃。 她老脸顿时一沉，却也不慌不忙，浑然不惧，只是也不见其有任何举动，单单立在原地，似乎引颈受戮，静静等死。 虽然或许另有玄机，但宋游可不会因此便收手，与之相反，他目光一凝，心神与灵宝相合，催动更多玄妙，爆发出难以想象的伟力。 一动不动的鬼嬷嬷转瞬间就被如病毒般疯涨的藤蔓淹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与骨骼断折声，化作一滩肉糜，乃至于碾成齑粉，随风飘扬，彻底灰飞烟灭。 不过堂堂问天修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丧命，离阳这边更是根据没有收到半点系统奖励，便断定对方仍旧活得好好的，甚至于，可能并未受到分毫损伤。 而也不出所料，果不其然，下一秒，浓重的阴幽二气便自脚下生起，逐渐遮蔽感知，甚至于干扰灵机转动，使得身处其内的修士运使起功法来有些滞涩，似乎被无形之力所阻碍。 黑气缓缓凝塑出一道道虚影，赫然都是鬼嬷嬷的面目，连气机都是一般。 “傀儡替身之法？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少具合适的载体！” 见到这一幕，宋游不禁冷笑一声，心念一动，天阶灵植便将底下根须延伸出来，密密麻麻，盘根错节，遍布其间，将此方天地都笼罩在内，好似铸就一座樊笼，无人可以脱逃。 “去！” 一声令下，数不尽的苍白根须便好似利刃出鞘，将诸多顶着鬼嬷嬷气机的阴尸串成葫芦，璀璨绿意涌动，竟是连与生息相反的死气都被尽数吸干，只留下一张薄薄尸皮挂在上面，显得莫名诡异。 说到底神通的作用都是拿来斗法，外观其实大差不差，正派的手段可能看起来很骇人，魔道的招数也可伪装成佛光普照，关键在于其中真意。 只不过，纵使宋游操纵根须将弥漫四周阴幽死三气一扫而空，阴尸也仍旧在不断生成，无穷无尽，仿佛误入鬼蜮，被界所排斥。 于是乎，离阳便出手了，他也不可能在一旁干看着，速战速决，之后还有要事需做。 “开！” 言出法随，此言一出，先天之影内部的原初先天一气顿时欢呼雀跃着流转出来，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有数颗晨星自离阳周身显现，并且缓缓升空，凝塑为一轮浑天大日，无穷光辉照得四间通明，将众多阴霾气雾退斥一空，那些阴尸更是形神俱灭，仿若遇见了最为克制的至刚至阳之物。 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586章 门扉洞开 第586章 门扉洞开 “先天一道？！” 见离阳顷刻间便破除了此方阴域，一旁的宋游惊讶之余，却也看出其神通跟脚，正是先天一道。 此道修行起来较为困难，资质要求高，并且还往往需要先天体质，是以即便玄妙至极，威能尤甚，也没有多少人真正以身入道，最多也就掌握些许真意，聊胜于无，而能够修炼到离阳这般程度的，更是少之又少，乃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万中无一人。 “没想到今日我宋某却是有幸碰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他略微感慨之际，离阳已然扫清诸多邪妄，在先天净灵真光的照耀下，一切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藏身于暗中的鬼嬷嬷自然也不例外，很快便露出了蛛丝马迹，在先天感应之下，愈发明显。 离阳这时再目光一凝，悬于脑后的浑天大日便倏忽一闪，一瞬间产生的无穷光亮辐照万里，即便是站在一旁的宋游也难以睁开双眼，以目视物，只能借助灵识窥探，但所见亦是白茫茫一片，实在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在离阳的心念操控下，周遭天地的阴阳五行共同调用起来，封锁天地灵机，人工造就一处绝灵之地，再无什么神异可言，身处其间，运转功法莫说滞涩了，乃至于几近停止法力涌动，只能完全依靠自家洞天所生灵机，无法从四方汲取补充。 白光持续了数息，也可能只是片刻之间，但不管如何，都度日如年，时间仿佛被无形大手硬生生拉长了一般，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与折磨。 待得华辉终于渐渐消退，此间再无什么阴尸傀儡，只余下鬼嬷嬷的真身，却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她的面容年轻了太多，从以往的苍然老妪，转为如今的阴郁少女，眼袋深重，唇具墨色，漆黑的发丝遮蔽了苍白的瞳孔，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姿色，若是喜欢其这种沉闷的气质，或许能更添半分风情。 当然，此女这样做，肯定不是打算以美色诱惑二人，与之恰恰相反，若是一修行多年，功力深厚的老怪突然返老还童，那可要小心了，因为这便代表其已然打算出全力，乃至于殊死一搏。 人人都有年轻的时候，而往往那时，心智虽不算成熟，但最为昂扬勃发，有着不顾一切的冲动，这对于唯心的修仙界来说，便意味着锋芒毕露。 “起！” 沙哑嘲哳的声音沉闷响起，随之一同到来的，便是一尊大如山岳的黑石门扉，自脚下大地破土而出，隆隆升起，古朴与蛮荒的气息，象征着它的古老与被遗忘。 沿着台阶，鬼嬷嬷缓步踏入其中，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打算施展什么厉害神通，离阳与宋游见状，自然也没有傻傻待在原地干等着，仿若心有灵犀，几乎同时出手。 宋游再次催动那擎天藤蔓，只不过这次没有像先前那般单纯穿刺，手中掐弄法诀，枝桠之上便开始生长出无穷绿叶，层层叠叠，累如山卵，有诸多清光自其上落下，好似天降甘霖，但如这般蕴有勃勃生机之物，对于阴死晦气来说，却是致命毒药。 大雨倾盆而下，如天瀑席卷，淹没一切，将鬼嬷嬷连同黑石门扉一起浸泡于清光之中，年轻的肉体被满溢的生机注满，肉眼可见地溶烂消解，灰飞烟灭。 但这，似乎也在对方的计划之内。 抛却凡性的躯壳，问天修士强大的元神得以显现，细碎银屑之中，点缀有点点金光，如庚星闪烁，离阳一眼便看出，此女竟是隐隐触摸到了金带境，不禁有些惊讶。 虽说魔道邪修由于所修功法往往走入极端，非心智坚定之辈无法入道，是以魂灵强度时常要略胜于正派修士，但要知道，就连离阳自己也是因为在禅心塔试炼之中吞噬了大量天魔，吸收诸多精魄才能真正登临半步金带境，而在这过程当中，也有系统以及众多机缘的加持，否则绝然没有如今这般成就。 “莫非，也是自那汐绝秘境之中得来的机缘？” 这一可能性极大，不过现在，也并非是考虑这些琐碎小事的时候。 宋游的神通似乎无用，但与此同时，离阳的逆反先天之物也随之一同降临，这一大不敬的招数能够引得太殊星天道关注，乃至于跨界降下灾劫，可想而知，其有多么可怖。 并且随着离阳的境界突破，以及先天权柄的掌握，神通威能也水涨船高，如今即使就这样简简单单硬拍下去，也几近破开洞天界临暂时弥合而成的晶壁，真正砸到鬼嬷嬷跟前，更是令刚才还面无表情，一脸淡然的对方神色大变。 只是，即便想要闪躲，也为时已晚。 撞击只发生在刹那间，而就是这不到半息的时间，却恍若被直接静止了一般，阴阳五行全数停滞，就连一旁的宋游都感受到了有莫大的阻力牵连自身，哪怕是单单抬起手臂，都要比平时耗费多千百倍的气力。 时间显然并未被冻结，这只是能量到达一定程度，乃至于突破界限，才营造出来的错觉，注定无法维持长久。 下一秒，天地间便好似炸开了一混沌奇点，掀起的无形风暴席卷四周，以至于波及到了宋游的本命灵宝，这株扎根于脚下大地，盖压苍穹的天阶灵植不由哀鸣一声，却实在收不回蔓延此界的枝桠，只能任由其被摧灭破坏。 好在宋游也反应及时，当即心念一动，便将自家灵宝摄回，幸免于难，否则的话，虽然不至于直接崩解，也必定会伤及本源。 “哎呀，宋兄，实在是不好意思。” 离阳面露歉意，已然到账的系统奖励揭示了鬼嬷嬷的死亡，他自然无需在意，转回心神来发现不小心弄出了友伤，便这样说到。 好在宋游也没有计较这点小事，当即摇头笑着回道：“离兄不必如此，能见识到如此神通，宋某今日也是走运。” “不过，此人已然形神俱灭了吗？” 离阳刚想点头称是，极其敏锐的先天感应却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猛然发散灵识一看，便发现虽然没了鬼嬷嬷的气机，但那道神秘的黑石门扉，却仍然挺立在原地，分毫未损。 并且，已然开出了一道小缝，有莫名的光彩，自其内放射而出。 第587章 大魔出世 第587章 大魔出世 缝隙当中泄漏出来的暗辉浑冥，莫名的诡异气息高涨着，隐隐有刺骨的寒意自尾骨爬上脊椎，任谁也看得出来，这道门扉背后，恐怕藏有惊世大恐怖。 显然，鬼嬷嬷是以身为钥，开辟了通往异界的通道，换句话说，她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硬吃二人神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完成仪式，留下一个极难收拾的烂摊子。 “这老东西真狠毒！” 见到这一幕，离阳心中顿感不妙，当即便想直接溜之大吉，先保命要紧，哪管什么洪水滔天，纵使天塌下来，也自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他来。 但灵识一扫，却是不经意间窥见一旁的宋游，发现对方不仅没有脸色大变，反倒泰然自若，似乎胸有成竹。 莫非？ 离阳稍加思索，最终还是暂时断了逃遁的念头，先看看再说，说不准这人就有应对手段，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镇定。 “离兄，看来，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宋游轻笑一声，这样说到，但从他的神色上看不出多少慌乱，而说罢，也不等离阳回复些什么，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再度将本命灵宝放出，参天藤蔓迎风便涨，瞬息间将万千根须蔓延覆盖此方天地，就连因主人殒落，正在被太殊星天道牵引的鬼嬷嬷洞天，也被密密麻麻的枝桠笼罩，竟是一时半会无法沉降下去，被固化于此，充当界壁。 不，不仅仅是如此，这株天阶灵植似乎自成一界，离阳稍稍发散灵识，竟是惊然间捕捉到了一极其骇人的画面片段。 此物，居然在缓缓吞噬着鬼嬷嬷死后遗留下来的洞天！ 这当然不是宋游贪心，想将战利品尽数纳为己有，毕竟又不是什么魔道邪修，而是名门正派，再者刚才出力最大的也是离阳，就算分润也得先看看他的想法。 离阳已然隐隐猜出了宋游的计划，对方打算废物利用，以整个洞天为代价，来对抗黑石门扉。 只是，问天之界固然蕴有海量天地灵机，相当于一位问天强者的毕生修为，若是能尽数汲取利用，自然称得上威能通天，毫不客气地说，完全可以崩沉一方洲陆，在天罡大陆上硬生生凭空捏塑出一大空洞，灵机不显，阴阳逆乱，五行有缺，乃至于先天混沌。 但，要想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所需的代价恐怕也极为巨大，至少在离阳看来，单单一天阶下品的灵植，就算历经宋游千年炼化铸造，静心培养，也不太可能承受得住整个鬼嬷嬷洞天。 毕竟能成就问天的修士，除了离阳这般开挂不讲理的，其他基本上都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在日积月累的心神相合之下，洞天已然演变为了近乎独立于太殊星的界域，即便是太殊星天道亲自上阵，单单牵引具现到现世，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更何况如今欲要将之纯化为精粹，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吸收的。 不过，这也算是一可行的办法。 “宋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于是离阳没有选择在一旁干看着，撂下这句话，便目光一凝，催动先天一道，刹那间周身白光熠熠生辉，恍若有群星闪烁，实则全都是原初先天一气。 这是在勉强维持先天之影这具分身的前提下，能够挤出的最多了，再分化下去，可能便会因本源流失太多，结构不稳而彻底崩解。 而事实上，在抽出这么多之后，他的身形已然有些模糊了，诸多不重要的细节正在淡化，只剩下最主要的面目与气机还没有多少改易，这时若是宋游仔细用灵识上下打量，便有可能发现离阳并非真身。 好在，他没有这个闲工夫，因为伴随着离阳的一声令下，身后无穷多原初先天一气便如同浪潮一般涌去，山呼海啸袭卷而来，如奔流不息的大江大河，尽数灌入天阶灵植之中，其上的光华愈发明亮，直至爆闪一瞬，光是这声势，便堪比逆反先天之物。 而伴随着如此多的原初先天一气涌入，作为主人的宋游自然也能明显感知到，自家本命灵宝居然开始了新的蜕变，翠绿藤蔓不再肆意蔓延，而是立定根系，壮大本体的同时，也开始分化出万千枝桠。 显然，其正在尝试踏入树木之境，不再像先前一般，只是寄居他处的小花小草。 吱呀！ 但，门扉背后的莫名存在，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试图阻止它显现，粼粼彩光忽暗忽明，厚重的黑石大门也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显然开启的速度有所加快，距离真正完全洞开，也只有一步之遥。 见状，离阳也没说什么，单单看向一旁的宋游，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比对面快就行！ “起！” 离阳竭尽全力挤出最后几道原初先天一气，在他的心念控制下，再度灌注于面前堪堪长成的大树之上，就好似知道这是最后的催化剂一般，这株天阶灵植也拼了命地生长，宋游也将自身心神发散到极致。 最终，在外力与内在因素的双重干扰下，成功突破了冥冥之中界限，真正由草，转变为了树，还是一棵占据三个洞天，几乎要撑爆此方天地的擎天巨树。 到了这时，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接下来要做的，便很简单了。 宋游也没有丝毫拖拉，当即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巨树之上的光辉便再添一分，裹挟着整个鬼嬷嬷洞天的力量，扎根在了黑石门扉之上。 在如此庞大的无形伟力倾轧下，黑石大门开始缓缓关闭，眼看就要彻底断绝出路，将内里的大恐怖重归封印之中，然而这时，离阳与宋游的耳边，却是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道古怪的钟声。 铛！ 第一声奏响，大门便停止了关闭，任由宋游怎么施为，也撼动不了一丝，而这时的离阳即便想帮忙，也因为刚才消耗太多，一时半会实在也拿不出更多，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跑路的念头再度燃起，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说干就干，离阳当即驾驭起遁光便打算直接开溜，他也不管宋游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会有闲心去关注其他人。 铛！ 很可惜，这时又一道钟声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他赫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忍不住回首一看，借助先天感应，窥见一丝浩大邪恶气息。 是大魔出世了。 第588章 遗言 第588章 遗言 离阳其实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大魔，毕竟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其他修士来说，这种玩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是上古时代遗留下的产物，存在于新生纪元的生灵，自然闻所未闻。 可能也只有破劫强者有所了解，毕竟这一境界的修士往往都是自上古存活至今，就比如屈星河，他肯定见识过大魔尚未被封印时，肆虐天下的样子。 但即便是未曾窥见真貌，由先天一道催生出来，独属于先天之影这具分身的特殊神通，先天感应，也不断警告着离阳，黑石门扉背后的那道莫名气息，要比这世间最阴晦之物还要更加浑冥，就连半步金带境的强大元神，光是稍稍发散灵识探查，都刺痛不已，可想而知，其究竟有多么可怖。 他也不是没见过破劫修士，毕竟先前还和大自在寺的尊者谈笑风生，但即使是达到理论上最高境界的对方，给他的感受也没有如今这般绝望，固然可能有并未显露敌意的因素影响，但也大差不差。 大魔之名，当之无愧。 “这下可真的完蛋了。” 见堵门没成功，又意识到来者并非寻常之辈，而是传说中的大魔，离阳便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正他现在也被无形力量拘束，动弹不得，刚才又耗费了过多力量，即便想要逃遁，也没有办法。 当然，也是因为并非真身到场，只是一具分身，并且什么法宝都没带，即便就此消失，也于本体无碍，没有多大损失，过几个月又是一条好汉，否则的话，他肯定拼了老命都要逃脱。 只不过，离阳是分身，但一旁的宋游可不是，对方此时也显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当即摄回本命灵宝便打算遁走，也并未多看离阳一眼，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是出身于名门正派，人多半也是自私的。 只可惜，为时已晚。 “？！” 发觉自己被束缚在原地，根本无法施展遁术的宋游不禁脸色大变，却也没有放弃，一时间又是祭出法宝，又是催动符箓的，可谓是手段齐出。 然而任凭他如何施为，也摆脱不了禁锢，不免心中一沉。 恍惚之间灵识发散，没有探知到离阳的气机，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以为对方先抛下自己逃跑了虽然二人的关系并不算多亲密，但起码也是并肩作战过的同道，没想到连提醒一声都不愿，真是不讲义气。 只是，待宋游有些不甘地再一运转功法试图挣扎，便赫然发现，离阳其实也没有逃出去，只不过多走了几步在而已，亦是被困在前方不远处，愁眉苦脸的。 虽然不算什么好消息，但起码让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许，倒不是就见不得其他人好，只是这种情况下，人多半都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对视一眼，宋游便苦笑一声：“离兄，看来，你我今日注定要丧命于此。” 离阳也故作无奈地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此女居然真的与大魔有关联，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来了。” 随即又面露歉意：“却是连累了宋兄，若是我当初没有邀请一同前往，也不会沦落至此。” 闻言，宋游却是眉头一皱，当即纠正道：“离兄莫要这样说，此女杀了宋某门中修士，就算离兄不邀请，我也会自行跟过来的。” “并非你我之罪，只是命中该有此劫。” 离阳微微颔首，附和道：“也罢，也罢，正如宋兄所说，贼老天不当人子，造化弄人。” 铛！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诡异钟声却是突然间再度响起，一瞬间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道黑石门扉，只见原本被合力按压回去的大门，如今却又缓缓开启，甚至于缝隙比先前还要更大，隐隐约约，能从其中窥见一丝骇人轮廓。 非人非妖非鬼，真正的大魔绝非什么寻常阴晦之物可比，乃是这世间另一面的具现化，是浊与阴的代表，虽没有域外天魔那般诡异，能够玩弄人心，但其拥有绝对的暴力，乃是至邪至暗。 记得有种说法，便是认为这些大魔都是自传说中念海内所诞生的，乃是诸多生灵的妄念与欲望所凝，而星辰种族何其之多，因为躯体构造不一，相对应的本能也不尽相同，贸然糅合在一起，只会生出令人极其不适的玩意。 就比如对于一些妖族来说，吞吃子代是很正常的事，但人族多半做不到，即便有，也是迫不得已，不可能视作习惯。 虽然这一说法存在诸多谬误，也未经专人考证，不过至少从其上可以略微窥见，大魔的可怖与扭曲，远远超乎想象。 缝隙正在逐渐扩张，看样子很快这只大魔就要完全出世了，而届时，离阳二人，恐怕会成为对方的开胃菜，念及此处，宋游便呼吸一窒，心肺沉重，几近喘不过气来。 死亡，从未如此之近。 为了缓解内心的恐惧，亦或者说是干脆逃避，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求一些话题，于是便掏出了一枚小巧精致，其上刻有华字的玉佩，端在面前细看了一会，却是忍不住傻笑了一声。 但随即，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片刻，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离兄应该也有道侣？如今你我皆要葬身于此，不若先想想留些什么遗言，也好给她们一个交代。” 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是。 离阳不忍打击对方，于是欣然同意，掏出纸笔，在其上鬼画了一通，他自然不可能真写什么遗言，就算是假的，也太不吉利了，这不是自己咒自己。 只是待他糊弄完，抬首一看，却是发现宋游提笔迟迟未下，一个字也没写。 也是，真到了这种关头，哪里还能如想象中一般坦然赴死，虽说也不至于惊恐万分，但最起码心惊胆颤。 “唉？离兄这就交代完了？那……便多等一会宋某……” 注意到离阳的视线，宋游自然有些尴尬，他这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笔按了下去。 只不过，还未等他真正动起笔来，那如催命符般的钟声却是再度响起。 而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门扉已然完全撑开，有一团莫名虚影自其间显现。 第589章 师徒重逢 第589章 师徒重逢 待得大魔真正推开门扉，显现世间，离阳便预见了宋游的下场，他实在是不忍看对方惨死，索性直接收回了心神寄宿，让那具分身自行崩解，以免留下什么痕迹，被有心人利用。 当然，临走前也不忘刻录下对方亲笔撰写的遗书，毕竟大魔一旦出世，此处必将彻底毁灭，连问天之躯都会顷刻消亡，什么玉简图录自然更加不好使，无法留存下来的遗书，还能叫遗书吗？ 是以必须得由他记下，再转告其家眷才行。 “宋兄一路走好，汝妻女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将满含真情的遗书看完，离阳喃喃自语，不禁摇头叹气，感慨了一声，随即便开始打坐冥想静修，再造先天之影。 “这寒天北境果然凶险万分，随便杀个问天邪修，都能蹦出个大魔，若不是我一向谨慎，恐怕就要和宋兄一同赴死了。” 原本以为自己成就了问天，在整个天罡大陆上也算是一方强者，就算比不得破劫级别的尊者，也至少能周旋一二，却不想真遇到了大魔，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看来，还是小瞧了天下人。 这么细细一想，此行倒是并非没有一点收获，除去无意间明晰了通渠神通的具体用法以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寒天北境的具体情况，更是与传说中的大魔碰了个面，知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完全无法与之抗衡，差得远呢。 “也是时候，收归诸多权柄了。” 意识到自身战力还有所不足，离阳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将众多点化元灵归于己身，成就真正的问天之境，毕竟没有掌握神格的问天，根本不算是完整的问天，也就他能够凭借先天一道的玄妙表现出问天级别的实力，从表面上看不出破绽，若是换作其他修士，早就露馅了。 先前之所以没有做，自然是因为他还想再熬炼些日子，让秋娥等神明收敛更多香火之力，从而巩固自身神职，为日后打好基础。 但现在，已然没有多少时间了，便也只能先收为妙，至于未来，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留到以后再谈。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其他细枝末节，就不必一并考虑了。 说干就干，离阳心念一动，一心二用，一边凝塑先天之影，一边则借助脑中神印与分封各地的元灵建立联系，呼唤它们快快尽数归来，准备进行大一统。 秋娥等人自然莫敢不从，当即便表示自己即刻动身前往，至于秦霓裳，此女心智虽然并非离阳所点化，但既然受了神格，收录了真名，就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这是神印的根本，无法改易。 “说到秦霓裳，她师父好像也在我这里。” 提及对方，离阳这才想起，自己先前似乎从风剑宗将秦霓裳的化玄师父，也就是那名为宫烟的女修给掳了过来，一直关在玄泱界中。 说起来，本打算在其身上进行疫病研究，但奈何劫变将至，事务繁多，一时半会也抽不出身来，就这样把人家一直困在里面，未免有些过分。 不过，即便心存怨言，恐怕也不敢在离阳面前表现出来，否则便是自寻死路了。 “或许，可以换秦霓裳来。” 虽然离阳自己难以分心探究，但却是可以将一部分较为基础的委托转交给秦霓裳，想来对方也不会对自家师尊见死不救，必定竭尽全力。 这样的话，便可省下不少工夫，也让这二女为离阳做些贡献，总不能一直白养着不干活。 念及此处，他便心念一动，将对方从玄泱界内放了出来，当然，也不忘同时施展自千足怪花之上延伸出来的木行神通，将此女与周遭隔绝，以防疫病传播污染。 古咒神秘莫测，不可大意，万一自己亦或者道侣沾染上来，可就麻烦了。 在洞天之中待了许久的宫烟突然间回到了现世，感受着熟悉的天地灵机，一时半会还没有缓过神来，瞳目微散，重见天日，竟是觉得莫名有些刺眼。 不过，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一旁离阳的浑厚气机，下意识心中一惊，像是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一位登灵大能给收入了门中，并非仍在风剑宗内苟延残喘，与疫病殊死搏斗。 于是连忙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弟子宫烟，见过师尊。”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放出无形伟力将对方托起，随即却是笑着问道：“你可记得秦霓裳这个名字？” “秦霓裳？！” 这三个字一出口，宫烟当即愣住了，毕竟这对于她来说，乃是一遗忘已久的故人，只能说再亲密的关系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纵使修士过目不忘，日积月累之下，也会逐渐舍弃一些东西。 等到如今旧事重提，才历历在目。 虽然不知离阳提及自家徒弟是何意味，但宫烟还是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回道：“弟子自然记得，她乃是座下一位徒儿。” “只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然没了下落，生死未卜。” 说话间，她似乎也像是猜到了些许，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离阳也没有故弄玄虚，心念一动，便于身前放射出秦霓裳那边的投影，同时补充道：“她并未死去，只不过经历了一番变故罢了。” 他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将秦霓裳弄死，还利用神印束缚住，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反正其本人也没什么意见，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不仅被一群虔诚信徒簇拥，还与一位野神交了朋友。 正所谓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好良药。 见到这一幕，宫烟虽然略有预料，但也惊讶不已，而就在她注视着秦霓裳的时候，对方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二女对视一眼，也不知有多少沧桑。 “师父？！” 秦霓裳一眼便认出了宫烟，正是当初最为宠爱自己的师父，惊喜之余，也有些疑虑，为何会在离阳这边碰到对方，不应该一直好好待在风剑宗吗？ 莫非？ 她一时思绪万千，想到了多种可能，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在她眼中，离阳绝非善类，说不准宫烟就是被对方给硬生生抓过来的。 只是，纵使知晓心怀不轨，以现在的处境，也无能为力，秦霓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于是乎，她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第590章 界中封神 第590章 界中封神 师徒二人相隔数百年再度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离阳也大发善心，让她们待在一边，自顾自地谈论着，不予任何限制。 反正不过一个元丹一个化玄，就算合起伙来搞事，对于离阳来说，也不值一提，随手便可镇压。 至于他自己，专心凝塑先天之影之余，则开始着手天中界信仰的分配，进而收归权柄，毕竟，在脑中神印的呼唤下，秋娥一行神明不远万里，很快便从其他地域赶了回来。 如今诸灵已至齐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五位元灵皆有成长，但所收摄的香火之力也各不相同，毕竟点化时间不一，所修之道也大相径庭，乃是先天之别，决定了后天之差。 其中神火最为旺盛，神格也最为稳固的，自然便是最先被点化的水之元灵秋娥，此女不仅仅是占了先机，其所代表的水行一道，也注定不会缺信徒教众，毕竟水乃五行之源，万灵之母，滋养万物，温润四方，天生就受生灵敬拜尊崇。 其次却是木之元灵锦萝，此女虽然晚于火之元灵刑君诞生，但却是第一个被离阳派入天中界降临的神明，自然在其中聚拢了一大批信徒，而事实上，若不是她还要忙于催熟七彩菩提果，有如此好的环境，超过秋娥也不是没可能。 刑君排在第三，虽说火行一道凶烈异常，不如水木柔和，较为容易被凡人接受，但好在离阳将其遣到了好武善战的赤夏那边，一番经营之下，也算是小有成就，虽然也不算什么大神，但至少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只需耐心发育即可。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也多半没时间了，正好一并收摄了，也以免日后出什么差错，毕竟对于其他神明来说，还是太年轻了。 最弱小的自然便是土之元灵珏母，与金之元灵珏女，这母女二人生得太晚，是以即使互有相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吸引不了多少信仰。 但幸好，离阳早有安排，天中界内的百万人族，便是给她们，乃至于所有五行之灵准备的。 审视了一遍了众元灵，他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淡然言道：“既然诸神已至，那么，便即刻开始！” 说罢，便大手一挥，打开界门，身形一晃就钻入了天中界内，以真身降临。 “得令！” 一众元灵也莫敢不从，当即齐声相应，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同进入了洞天之中。 天中界的信仰本就归属于离阳一人，是以他在此处，算是至高无上的主神，而五行元灵也各自带有不少信仰，如今齐聚于此，如此浓郁的香火之力，自然引得界中天色大变，物换星移，时空斗转，异象横生。 而这一幕，对于界中生灵来说，也预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究竟是天灾浩劫，还是神赐福缘，却也不得而知。 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在其面前都显得渺小至极。 苍青天穹之中，离阳立于顶，双目紧闭，衣袍无风自舞，而五行元灵则在他身前一字排开，极尽臣服之状，便好似主仆君臣相见，肃穆庄重。 “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喝一声，心念一动，调用起此界浩瀚无垠的信仰，伸手成掌，逐渐汇聚于掌心。 在这一过程当中，诸天风云搅动，身后隐隐有一尊巨像显现，面目与离阳一模一样，但却失了情感，只剩下无边的浩大神威，不容亵渎。 “凝！” 而伴随着海量的香火之力缓缓凝塑成一方天地玉印，执掌寰宇，巨像也由模糊不清的虚影慢慢凝实，最终完全显现出来，变作一大如山岳，遮天蔽日，巍峨俯视众生万物的天神。 离阳此时猛然间睁开双眼，身后的天神也瞳目大张，万丈神光自其内喷涌而出，恍如一瞬间升起了千百轮浑天大日，又好似宇宙初生，混沌奇点顷刻开辟，先天划分清浊阴阳。 此刻，他便是这方天地的无上至尊，在积攒了许久的香火之力加持下，莫说改换时空，就连扭转规则也轻而易举，可以说纵使是破劫大能，也奈何不了。 当然，飞升修士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别人洞天之中，再者说，看似坚固无比的小界，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略费工夫就能彻底摧灭的玩意，到了此等境界，没有唯一道则作为支柱的洞天，随手可灭。 但不管如何，离阳现在已然达到了此方天地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再多的信仰积累，也无法真正突破，也不能突破，否则这天中界可就要承受不起了，毕竟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化玄魔道遗留下来的洞天，虽说经过了精心培养，又有地阶灵植作为根基，但对于问天修士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勉强。 幸好，日后便不用担心这些了，因为他现在便打算将自身的信仰分润出去，反正也并非神明，神力对离阳没有多大用处，但若是转到了五行元灵之上，就可以发挥出惊人的功效。 浩瀚神光一扫而过，将面前五位神明都尽数纳入视线之内，漠然浩大的神威，令周遭天地都为之一震。 “破！” 一声令下，将手中的玉印硬生生崩碎，象征着此方天地法则的碎片纷飞，均等分出五份，朝五位元灵各自射去，一经接触，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体内，再不见踪影。 信仰的全数分润，使得离阳身后的天神法相瞬息消散，而面前的秋娥等神则极速壮大，不过刹那间，便转变为五尊巨神，矗立云中，看上去，就好似的一位无知凡人，却面对五位至高神明，瑟瑟发抖。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离阳静静注视着面前的五行元灵，感受着它们澎湃的神力，随即却大笑一声，朗声宣告，开始封神。 神明应当有名号，不仅是代指，也是表明其神职，象征其神力，信徒供奉起来，也好以此立位，不可称呼真名，否则便是大不敬。 事关重大，可不能随意为之，必须谨慎对待。 但好在，离阳早有准备，而事实上，这对于他来说，也很简单。。 “既然尔等分属五行，而五行又对应这天地五方，东西南北中。” “那么，便以此为界定，封为五方五帝，执掌此界。” 第591章 五方天尊 第591章 五方天尊 “封秋娥为北方清妙无量天尊，执掌浩泽，位列坎宫，主调水行一道。” “封锦萝为东方长生度命天尊，执掌晨风，位列巽宫，主调木行一道。” “封刑君为南方曜日玄真天尊，执掌光焰，位列离宫，主调火行一道。” “封珏母为中央明皇洞虚天尊，执掌灵息，位列坤宫，主调土行一道。” “封珏女为西方皓玉上圣天尊，执掌天敕，位列乾宫，主调金行一道。” 离阳每定下一神号，天中界便动荡不已，而相对应的，立于他面前的五行元灵，在授受封号之后，也发生了根本上的转变，虽然外相与先前一般，但却真正固化了所掌权柄，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正神，今后除非此界改易，亦或者他自己转念，否则的话，任谁来也无法撼动根本。 而与此同时，天中界内所有供奉神位的地方，无论是寺庙还是民居，在离阳的雕塑之下，都凭空生出其他五尊神像，分属五方，如众星拱月，簇拥其间。 见到这一幕，万般生灵这才明白，是此方天地诞生出了新的神明，并且根据其神号来看，应当契合五方五行，坐镇东西南北中，将整个天中界，尽数囊括其中。 这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件好事，毕竟神明的增多，也意味着宗教的兴旺，再者日后若是遇上些许麻烦，也不必一个劲地逮着离阳这位开天大神祈祷，如今求雨可找北方清妙无量天尊，丧葬便寻中央明皇洞虚天尊，方便之余，也彰显出对离阳的尊重。 毕竟堂堂开天大神，怎能事事都亲力而为，只需端坐于顶，俯瞰众生宿命即可。 是以五灵一出，天中界内的神道香火便愈发旺盛，海量的信仰之力凭空涌来，只不过这次，却是没有尽数灌注于离阳一身，单单在他这边转悠了一圈，像是打个招呼，随即就朝五位天尊流去，充实神格，确立神位。 这，显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倒不如说，原本计划便是如此。 少了这些众生愿力因果加身，离阳顿觉身子一飘，轻灵舒泰，像是无形之中褪去了些许束缚枷锁，如释重负。 不仅如此，五位天尊的即位，也意味着权柄已然尽数摄回，很快，体内便莫名涌现出道道玄光，如潮水上涨，心中有所感悟，明心见气，自得其意。 他随即大手一挥，排出五颗光色不一的星辰，悬于身前，引极天地灵机，聚动五行轮转，这便是真正的五行权柄，如今尽数收入囊中，隐隐朝着道则境界升华。 等到有一日这五行权柄皆跃迁至道则层次，便是离阳飞升的时候，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过斩神一关。 斩神斩神，斩去诸神，但这诸神所指却并非是五行元灵，而是修士心中之神，是不可破除的执念，唯有舍弃这些妄欲，方可得道成仙，否则寸步难进，无论如何苦修，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问天境界，不得晋升。 好在，关于自身心中之神，离阳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眉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有感自身积累浅薄，需要勤加冥想参悟，才能在劫变降临之时，破劫飞升。 “但也快了。” 虽然越到后面，突破境界就越难，但与一开始还是大为不同的，修士刚入道时，还未完全蜕凡，自然要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需不分昼夜地苦修，而等到已然践行自身所修之道时，虽然瓶颈仍旧难以打破，但若是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却无需像之前一般水磨工夫，可一步登天。 归根到底，修仙是循序渐进的一件事，无法一蹴而就，唯有在前面夯实地基，方可万丈高楼平地起。 心神念动间，目光却回转至面前的五灵身上，审视片刻，便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随即沉声道：“既然入了神籍，之后尔等可要好好庇护此界生灵，回应众生祈愿，行善恶分明之辨法，通诸天万物之玄理，清天地，济苍生。” “若有违背者，当祛灵销念，永世不入轮回，不得超生，以天为道，以地为则。” 这不只是好心叮嘱，而是吩咐，是命令，此言一出，头顶天穹间更是隆隆作响，表示回应，有天道为证，只要不是疯魔，就不敢逾矩。 离阳作为开天大神，自然要对底下天尊进行约束，而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且不论唯一神印在脑中，光是这天中界，也是他囊中之物。 “得令！” 众元灵也莫敢不从，齐声附和，神威赫赫间，搅动周天风云，真正意义上的的一念兴雷霆。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也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言道：“很好，尔等谨记在心即可，这天中界，之后便完全托付于你们了。” 说罢，他便身形一晃，遁出了天中界，毕竟权柄收摄已然完成，再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了。 还有其他要事需做，不可懈怠。 而待离阳走后，五灵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纷纷动用自身权柄，催发神力，施展神通。 于是天降甘霖，滋润万物，干枯庄稼起死回生，重症缠身者无医而愈，地涌蕴气，众生安宁，枉死冤屈之魂证得清白，魑魅魍魉形神俱灭。 此乃大造化，亦是五位天尊降世带来的神赐，众生皆受益无穷。 “还算聪明。” 此时的离阳虽然已经离开了天中界，但他却仍旧能够感应到内里发生的一切，知晓了五位元灵没有即刻就位，第一时间做的，竟是布泽苍生。 这显然是明智之举，毕竟除去那些狂信徒以外，大部分人选择祭拜神明，都是为了讨好处，如今好处都给了，自然也令人信服，算是坐实了天尊之位，今后只需时不时回应信徒祈愿，便可坐享香火供奉。 不过离阳评价了一句，便没有再看那边，注意力回转至自身，五行权柄的收摄不仅填补了问天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让他得以凭空生造出部分本源，填补空缺。 这也就意味着，先天之影的凝塑过程被极大加快了，不过片刻，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便完全显现于世间。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本体却不禁叹了口气，吩咐道：“既然如此，先把遗书给送过去。” “寒天北境那边，之后再去也可。” 毕竟大魔出世所引发的动荡，一时半会可平息不了。 第592章 你爹死了 第592章 你爹死了 禁制之中，擂台之上，一男一女分立两方，从他们蓄势待发的样子便可看出，显然是准备进行斗法，这也是宗门修士必经之事，毕竟所修同源，略微切磋一二，不仅能查缺补漏，也可相互为鉴。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即便师出同门，甚至于修习一样的法门，也会因为天赋以及个人心智不同，而产生理解上的差异，进而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外相。 这并不是件坏事，毕竟各人走各道，若是能相互借鉴一番，取长补短，各有所得，也是妙哉。 “宋师姐，得罪了！” 一袭白衣的俊俏小生先是抱拳执礼，打了声招呼，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唤出背后虹色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稳稳落在手中，虎口收紧，一把握住，运使功法，鼓动体内灵力，抬手就是一剑斩去，锋芒毕露，推开重重罡气阻隔，血肉之躯若是被击中，恐怕不会太好受。 只不过，他的对手，被称为宋师姐的青衣女修面对这一剑，却是好似并未有避让开的想法，仍旧立在原地，脸上古井无波，清冷眼眸微垂，像是浑不在意。 若是被外人看见，还会以为她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实际上，这只是因为宋碧彤所修之道有些特殊罢了。 其名为无心，顾名思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心无念，方可入道，将行之事与心中所想需完全不同，也即是所谓的言行不一，唯有这样，才能遵循冥冥之中的指引，以无意识的状态出招，往往令对手防不胜防。 犀利剑光顷刻而至，眼看就要直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宋碧彤的衣袍无风自舞，美目仍旧垂怜半闭，但身躯却是自己动了起来。 而这一动，便动若脱兔。 刷拉！ 仅仅一个侧身，便恰好避开了对方这一击，慑人寒光距离白净脸蛋只差一毫，割肤裂肉，有一缕青丝缓缓飘落，险之又险，若是再进一步，就要在这张绝美脸庞之上留下骇人伤疤了。 不过，宋碧彤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于她的身体还未停止动作，几乎是同时，在闪躲之余，也不忘抽出玉白长剑，劈头盖脸朝对手砸去。 没错，是砸，并且看上去似乎毫无章法，完全就像是胡乱挥舞，但若是转到当事人齐流云的视角，便大为不同。 （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 竭力发散的灵识很清楚地捕捉到了剑影，但不知为何，无论他想要往哪边突破，似乎都不太行，灵觉隐隐发出警告，虽然不可轻信，但也不能不管。 看似平平无奇的招数，实则暗藏玄机，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愧是大师姐。） 但，齐流云又何尝没有做些准备呢？毕竟他所要面对的，可是镜湖当代真传首席，年岁不过百，便成就元丹的天才少女，如此高绝的天赋，无论拿到何处，都能引起他人的重视。 “开！” 见一时半会实在是无法破解对方的招数，齐流云索性以攻代守，手腕一横，便将原本就极其靠近宋碧彤的虹色长剑往其方向一撇，修仙可不讲究什么惯性和动能，即便只是一小段距离的蓄势，威能也不可小觑。 这一击若是中了，虽说不会致死，毕竟只是切磋罢了，但也有机会重创对手，进而决定胜负。 但宋碧彤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了他的动作，当即气沉丹田，腰部发力，整个人往后一仰，便又像刚才一般，以微妙的距离躲开了切削。 毫厘之差却恍若天涯之隔，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见状，齐流云自然也没有放弃，想着发动下一次袭击，只可惜，他似乎忘了，对方的玉白长剑，此时已然落了下来，如同当头一棒，将他硬生生给打醒了，周身凝聚的气机一下子崩散，身子一颤，连退好几步，才堪堪稳定下来。 胜负已定。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他的修为亦或者天赋都的确不如宋碧彤，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顿打下来，连人家神通丹域都没逼出来，光是在剑道之上，就输得彻彻底底，这对于剑修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齐流云呆立在原地，怔了好一会，直到外间传来些许动静，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处，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宋碧彤也一同看过去，而就是这么一看，即便所修的乃是无心一道，瞳目也瞬间微缩，显然很是惊讶。 毕竟，来者的气息深不可测，甚至于，比她那个问天父亲，还要更加强盛，如此大能，怎么会不请自来？ 齐流云也同样有些不解，而就在二人疑惑之际，跟在一旁一同进来的外门招待弟子做了解释。 “宋师姐，这位是来自乾清宫的离殿主，有些事想与梵长老聊聊。” 梵长老便是宋碧彤的生母梵希，在镜湖任长老一位，其醉心于炼丹，时常把自己锁在家里闭关，所以即便有事相求，也往往要先寻宋碧彤告知一声，才能与之见面。 “乾清宫？” 虽然明晰了对方的身份，但宋碧彤却更加疑惑起来，她自然知晓乾清宫是何势力，但在印象当中，自家娘亲是不太可能去那么远地方的，毕竟不喜走动，专研丹术。 除非，面前这人也是炼丹师。 想到这里，宋碧彤便开始仔细打量起离阳来，但后者却不愿浪费时间，当即大手一挥，将此女心神拉入临时捏塑出的虚行天地之中，得以在排除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进行交流。 毕竟，他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又是对方的家事，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传得沸沸扬扬。 “宋碧彤对，本座这次来，是为了你父亲宋游。” “父亲？！” 听到这两个字，宋碧彤心中顿时一惊，她是知晓自家父亲去了寒天北境参与镇压大魔封印的，那地方据说很危险，而如今此人居然说是有关这方面的消息，莫非？ 她已然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恐慌不已。 只可惜，离阳从不拐弯抹角，故弄玄虚，他向来主打一个词，诚实。 当即便沉声宣告道：“你爹他，死了。” 第593章 你丈夫死了 第593章 你丈夫死了 “宋师姐？” 一旁的齐流云见宋碧彤突然间怔住了，不免有些诧异，正打算开口问询，但下一秒，却是惊然发现不知何时，竟是有两行清泪自对方俏脸滑落，跌在脚下玄砖之上，打湿了一大片。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齐流云印象中，自家大师姐一向淡然面对一切，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这固然有所修之道的影响，也与其天性脱不了干系。 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宋碧彤大脑一片空白，心乱如麻，虽然从离阳口中蹦出的这句话很简单，只有五个字，但对于她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哪怕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根本压抑不住汹涌的情感。 毕竟，那可是生她养她的父亲。 见状，离阳也没有多言，毕竟像血亲去世这样的噩耗，除非走无情道，否则就连一些魔道邪修，也未必能古井无波，没有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便已然算较为克制了。 宋碧彤这般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就莫要贸然劝慰了，很有可能起反作用，还不如让其好好发泄一番。 一时间，此处寂静无声，没人言语，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带离阳过来的外门弟子见气氛有些不对劲，也是识相，没有久留，当即便悄然退场，不见踪影。 而齐流云虽然想弄清事实，也好帮忙，但无论他看向哪一方，都没有得到相应的答复，不甘之下，也只能选择告辞。 于是乎，这里便只留离阳与宋碧彤二人。 或许是外人的离去排除了不必要的干扰，也可能只是终于回过神来，总之，过了片刻，宋碧彤美目之中重回点点灵光，她的意识再次掌控了躯壳，注意力转回现世。 深吸一口气，却是开口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略微颤抖的语气表明了她的情绪，虽然相信像离阳这样有名有姓的正派大能不会胡言乱语，毕竟如此谎言也实在容易拆穿，但宋碧彤心中还是存有一丝幻想，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只可惜，离阳早有准备，大手一挥，便将由宋游亲笔撰写的遗书显现于此女身前，其上还留有独属于其父的气息，做不了假。 此物的出现，显然击碎了宋碧彤内心的妄念，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即便刻意闭上双眼不敢去看，灵识一扫，就明晰了一切。 的确是父亲的笔迹，其中更是暗藏玄机，是唯有她和娘亲才能辨识出的印记，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无人知晓这一秘法。 至此，便再无什么悬念了。 宋碧彤再度不语，不过或许是先前已然遭受了极为强烈的冲击，算是提前打了预防针，这次她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完全失神，没过一会，便暂时压制住了内心的悲寂凄苦。 当即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不远万里前来告知，家父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甚是欣慰。” 闻言，离阳不禁叹息一声，感慨道：“本座与宋兄一见如故，并肩作战，所向披靡，奈何大魔出世来得太突然，区区问天，在其面前也不堪一击。” “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堪堪留得一命，只可惜宋兄不太走运，被那大魔困住，独留下你们母女二人孤苦伶仃。” 他随即心念一动，御使法力凝聚，在面前凭空催生出一枚刻有离字的晶牌，递给了对方。 同时淡然道：“今后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大可凭此物来寻本座，定能助一臂之力。” 宋碧彤伸手接过晶牌，没有多看一眼，直接收入了囊中好生保管，对此，她自然是感激不尽，连忙又拱手执礼。 不管是不是惺惺作态，至少双方素未谋面，却愿意赐下信物，已然值得敬佩了，毕竟茫茫修仙界，又有多少人为蝇头小利便大打出手，乃至于血亲之间反目为仇，这种事，向来不少。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本座此行的目的也已然完成，该就此离去了。” 他来这本就只是传达一个噩耗罢了，如今遗书也已转交，便再无留在此处的理由了。 听闻此言，原本还打算让离阳留下来做客的宋碧彤顿时愣住了，好歹也是大老远赶过来的，无亲无故，起码也喝杯茶水再走，否则也太失礼了，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他人指指点点。 但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摆在这里，她一个小小元丹，自然也不敢忤逆和自家父亲同阶的离阳，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 “前辈慢走，今后若是有空，还望过来做客。” 离阳转身正打算就此离去，回去继续巩固修为，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是隐隐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气息陡然显现，并且还在急速逼近。 而一旁的宋碧彤虽然没有如此敏锐的知觉，但她却像是接收到了某人的提醒，脸上顿时一喜，不过很快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连忙告知道：“前辈，家母出关了，可否暂留片刻？” 离阳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些许猜测，而现在，对方的言语也印证了他的想法，稍加思索，便留步驻足原地，没有直接遁走。 那道气息很快便真正降临于此，现出真身，赫然是一位盘发高簪的美妇人，不过境界只有登灵，并且气机飘忽不定，像是刚刚突破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稳固修为。 其名为梵希，一经显现，一双秋水美目只在自家女儿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离阳身上，毕竟地盘内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修士，境界还高于自己，任谁都会格外注意的。 盯着打量了好一会，但却看不出一丁点名堂来，有先天之力加身，区区登灵，自然无法窥破分毫。 见从外相上实在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才开口问道：“还不知，前辈又是何方神圣，来这里，又是为何？” 虽说是以前辈相称，但听起来语气却是略显强硬，带有一丝审问的意味，或许是将离阳视作上门找茬的了。 此言一出，还未等一旁的宋碧彤传音解释，离阳便沉声回道：“本座乃乾清宫采虚殿殿主，今日来贵处，是告知一事，同时转交些许物件。” “你丈夫他，死了。” 他向来心直口快。 第594章 没死？ 第594章 没死？ 这句话一出口，梵希自然眉头紧皱，脸色一沉，不过看样子，她似乎并不相信，还以为离阳是在公然挑衅自己，甚至于赤裸裸的辱骂，即便修为存有大境之差，这样做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看不透对方，但她也浑然不惧，毕竟这里是自家宗门，也轮不到离阳一个外人逞能。 好在这时，一旁的宋碧彤急忙凑过来附耳解释，三言两语便道清了一切，又将那封遗书奉上，冲突这才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从自家女儿口中得知了一切的梵希自然神情大变，不过相比于宋碧彤，她的定力显然更强，没过一会便压制住了内心汹涌的情绪，将无限悲伤藏于眼底，不与外人说道。 随即却是拱手执礼，言道：“多谢前辈告知，实在是感激不尽。” “大恩无以为报，便取一炉丹药相赠，还望收下，莫要嫌弃。” “彤儿，替离殿主斟茶，娘去去就回。” 撂下这句话，梵希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显然是去准备谢礼了，也可能存了一丝躲起来偷偷抹眼泪的念头，毕竟相处多年的丈夫陡然丧命，再怎么冷血无情之人，也不可能心中没有一点波动。 更何况，既然此女愿意为宋游诞下一女，那便说明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还算和睦，或许是已然按捺不住了，才从口中蹦出如此拙劣的借口来。 念及此处，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安然落座，一旁的宋碧彤也极为识相地提起茶壶上前斟茶，看她略微发红的眼眶，便知其亦是很伤心，但如今娘亲不在，也只有她能来招待，若是随便唤一个下仆，就显得极为失礼了。 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离阳目光一凝，凭空将一旁的椅子挪移至对方身下，见状，立于一旁的宋碧彤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推辞，但却是被抢先了。 “坐，莫要拘谨，毕竟尔等才是此处的主人，而本座只是一过客罢了，无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语气古井无波，脸色淡然，闻言，宋碧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缓缓坐了下去。 今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太突然，情绪一上一下，高低起伏，心力交瘁，她的确有些累了，虽然单单坐下还不足以缓解内心的疲惫，但也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 她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对面的离阳也抬首望向空处，心神暂且回转至本体那边，专心巩固自身修为，固化所摄权柄。 一时间，此处又陷入了深沉的死寂。 不过也很快就被打破了。 熟悉的气息再度生起，不用感知，离阳便意识到是梵希去而复返了，只不过此时对方手中，并无任何丹药的痕迹。 甚至于，面上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她只瞥离阳一眼，目光便转向一旁的宋碧彤，见其状态很不好，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彤儿，既然累了，那你便先回去休息一下。” 说罢，便大手一挥，在对方身边凭空开出一个虚窗，从其中浮现的景色来看，显然是通往别处。 虽然听出了一丝莫名的催促意味，但宋碧彤也没有多想，毕竟她现在真的需要休养，父亲的死，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一时半会，是难以释怀的。 于是朝离阳躬身揖礼，告退一声，便转身踏入虚窗之中，须臾间连同虚窗一起消失不见，再不见踪影。 而待其走后，落座对面的梵希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离殿主，我想再确认一遍，宋游他，真的是被刚出世的大魔所杀么？” 对此，离阳自然是眉头微皱，毕竟对方此言，无非就是不相信他而已。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问天，又并非散修，完全没必要不远万里跑过来，就为了编造一个极其拙劣，非常容易被揭穿的谎言。 没想到一片好意，换来的却并非真心，而是掩盖不住的猜疑，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不太好，连带着语气也冰冷起来，沉声回道：“那大魔乃是本座亲眼所见，做不了假，当时我们二人连逃遁都来不及，便直接被其施展神通给困住了。” “幸好本座修习秘法，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脱逃，但宋兄可就凶多吉少了。” “更何况，他亲笔所写的遗书，本座不是转交给尔等了么？还有疑问？” 梵希自然听出了他的不满，于是连忙解释道：“并非是怀疑离殿主，那遗书也的确是真的。” “只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却是心念一动催发了此间的阵法，暂时与外界隔绝，显然接下来所说之事，见不得人。 随后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夫君共同修炼了一门秘法，可以相互感应元神。” “刚才我回去运使一番，便发现夫君那边的信号虽然微弱，但却的确存在。” “所以，才想找离殿主再确认一番，或许是弄错了……” “秘术？” 听闻此言，离阳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道侣共修功法很是常见，就连他自己，也与洛芷一同修习了十三神经共鸣模块，得以心神相合，移神交感。 只是，这还不足以证明宋游依然存活着，此女心中还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有人要当恶人。 他不禁摇头轻笑：“呵呵，不过一缕元神而已，说不准便是那大魔拿来钓鱼的诱饵，尔等就是大鱼。” “还有，即便侥幸活了下来，被大魔气息侵染，也必定入魔，再也不是真正的宋兄了，只是一披着人皮的鬼物。” “本座知晓你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宋兄完好无恙的几率，可要比走在路上被天劫劈还低。” 却不想话音刚落，头顶天穹之上便隆隆作响，天地灵机翻涌汇聚，即便有阵法阻隔，也能清楚感知到外间异象横生，显然将生有大变。 而一旁的梵希虽然没有先天感应，但也毕竟是登灵修士，当即便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转向离阳。 这，便让他有些尴尬了。 莫非，宋游真的没死？那他此行不是白忙活了，还当着人家妻女的面一直说死了死了，这不是明摆着咒对方么，若是被其知晓，恐怕脸色必定不会很好。 想到这里，离阳便陷入了沉思。 第595章 贺礼 第595章 贺礼 虽然有禁制阻隔，但在先天感应的加持下，离阳的灵识还是轻而易举突破了重重障碍，将外间景象一览无余。 定睛一看，便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只是恰好贵宗有人突破，这才招来的天劫，与本座刚才所言，并无任何关系。” 也是，哪有可能这么巧，刚说完就应验了，又不是什么乌鸦嘴。 不过虚惊一场罢了。 梵希自然也意识到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只是她心中仍旧存有一丝幻想，毕竟实在不愿接受自家夫君就这样死了，哪怕有一丝存活的可能，也不愿放弃。 当然，她也清楚，如今自离阳这里，已然得不到更多线索了，如此看来，还需亲自出马。 稍加思索，便计上心来，却是面露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一时心急，闹了笑话。” 随即伸手成掌，目光一凝，于掌心凭空显现出一枚紫体金纹的丹药，其上蕴有浓郁灵机，看起来就极为不凡。 “离殿主，此乃我倾尽毕生心血炼制的显化洞虚丸，位列地阶极品。” “虽说对于问天并无多大帮助，但却能替登灵修士固本培元，夯实基础。” “除此之外，也拿不出其他更为珍贵的至宝了，还望见谅。” 离阳也不指望此女能拿出什么天阶之物出来，毕竟其不过登灵，但如今这显化洞虚丸的功效，听上去倒是很适合宋音虞，毕竟她刚刚突破登灵，正是需要稳固境界的时候。 如今瞌睡来了送枕头，自然不能放过。 是以他当即笑道：“已然足矣，这丹药对本座有大用。” 随后大手一挥，便将这枚臻品丹药收入了囊中，好生保管，想着带回去给自家道侣当作晋升贺礼。 说实话，若不是劫变将至，如这般化玄成就登灵，理应是要举办大典庆祝的，毕竟入了登灵，也算是一方大能了，即便是放在整个天罡大陆之中，也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就好像此次镇压寒天北境大魔封印，参与的修士亦是登灵居多。 局势不明朗，自然一切从简，但身为道侣，该有的贺礼可不能缺，否则便有些冷落了。 而见离阳收下显化洞虚丸，梵希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这枚丹药的确如她所说，是耗费了诸多精力才炼制出来，但毕竟对于问天大能无有多大用处。 原本还怕对方看不上，好在，最终还是没有闹出什么尴尬窘迫来。 “合离殿主心意便好。” 梵希站起身来，又给离阳亲自斟了杯茶，不过这次，他却是没有再像先前一般细细品味，而是高举茶杯一饮而尽。 “好了，既然如此，本座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早该走了，再留在此处，也是无趣，更何况，本体那边还需继续冥想静修，才能完全掌握已然收摄过来的五行权柄，虽然可一心二用，但若是先天之影能够回归一同配合，修炼速度也会大幅提高。 闻言，梵希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不必要的挽留，其实她自己也希望离阳尽快离开，毕竟这样才好按照刚才所想的计划行事。 照例是躬身揖礼，恭敬言道：“那就祝离殿主一路顺风了，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离阳单单微微颔首致意，心念一动，身下便凭空显现出七色玄光，将他整个人缓缓托起，逐渐升空。 只是眼看就要完全消失之际，却冷不丁撂下了这样一句话。 “大魔刚刚出世，最近寒天北境不太安宁，可要小心。” 声音回荡于苍穹之间，久久未能停息，而底下的梵希听闻此言，则脸色一变。 显然，对方是看出她仍旧有些不死心，甚至料到可能会偷偷跑去寒天北境，才出言提醒。 或许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其看透，还自以为很聪明，实则老底都被人家给揭穿了。 但即便如此，梵希也没有放弃，她驻足原地，幽幽注视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身形一转，就开始准备动身前往寒天北境。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离阳其实也并不指望自己一句话就能吓退此女，他也只不过是做个警告，不过在他看来，梵希多半还是会去的，道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结的，若是把宋游换作洛芷亦或者宋音虞，他也会这样做。 “只希望，莫要落得一样的下场。” 宋游的死说到底和离阳脱不了干系，他自然不希望梵希也自寻死路，只是这一切，也无力改变，总不可能把人家生擒困住，那样又与邪魔何异。 他叹了口气，略微感慨一声，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现世，向来如此，不沉溺于过往，只往前看。 但飞遁不过片刻，却是撞见妖气滚滚，如狼烟般直上苍穹，显然是妖族又在肆虐入侵。 “真是多事之秋。” 前有妖族入侵，后有大魔出世，若是再往前推，还能把天外寄生算进去，风云涌动，似乎再寻不得片刻安宁祥和。 传说中的万年劫变，似乎真的来了。 离阳现在心情很不好，而借助先天感应，也探查到此间并无什么难缠的大妖，便索性一改往常的小心谨慎，转而驾驭遁光飞射而去，如一颗天外陨星一般落入战场之中，掀起极为浩大的声势。 他的出现，显然令双方都为之一震，而待得现出真身来，两边的反应便截然相反。 “是吾人族大能前来助阵了！各位同道，是时候齐上了！” 守御的人族见离阳冒出来，自然是欣喜万分，当即便有人振声呼喊，鼓动士气，一时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而反观对面的妖族，则脸色一沉，甚至于直接怯战开溜，四散而逃。 “这是何等修为？！化玄还是登灵？！如此大能，为何偏偏找上本王？！” 双方原本都势均力敌，最强者也不过元丹左右，如今却是突然间蹦出来一个离阳，气息深不可测，光是看一眼，便觉心神摇颤，不战而降。 真是倒了大霉了。 离阳也没有多言，目光随意一扫，视线所及之处，妖族尽数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彻底形神俱灭。 这一幕，显然令人族这边都有些惊骇不已，以至于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不敢靠近。 随意碾死几只虫子之后，离阳的心情才舒缓了不少，单单转头看了人族这边一眼，便消失不见。 第596章 失神 第596章 失神 “登灵之妙，似乎远超想象。” 罗刹界中，空悬阁楼之内，宋音虞端坐于寒玉宝床之上，冥想静修，耐心参悟。 在突破登灵之后，她对于自身所修之道有了新的理解，已然不同以往，因此需要多加思量，才能明晰今后的道路，至关重要。 但就在此时，一旁却是凭空生出一位与她容貌一般，只不过身着一袭银衣，面目僵硬，瞳中无灵的罗刹女，并且传达了些许消息。 有人来访，还是熟客。 得知了这些，宋音虞不禁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毕竟按道理来说，对方应该不会贸然来打扰自己。 不过也没有多想，当即中止修炼，心念一动，便遁出了自家洞天，来到了外界。 有人早早便在此处等候了，正是白雁依，只不过此女却是愁眉苦脸，一副十分烦恼的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得消解。 如此看来，或许是来寻求帮助的。 意识到这一点，宋音虞若有所思，随即却是大手一挥，先催动法力凭空凝塑出桌椅茶果，悠然入座。 同时笑着招呼道：“雁依妹妹若是有什么事，还是先坐下来慢慢说，莫急。” 心平气和才能真正渡过难关，若是心浮气躁，便连好好沟通也做不了，又何谈寻求解决之法。 白雁依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虽然心中烦闷，但还是点了点头，坐在了宋音虞对面，只是却看也不看面前的杯中灵茶一眼，完全忽视。 当即便自顾自地开口言道：“最近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烦躁，连阵法都懒得研究了，修行更是不得寸进。” “所以便想着来找虞姐姐散散心，莫要怪罪妹妹多事。” 听上去似乎只是心情不好，但堂堂化玄，又怎可能因为一些琐碎小事便心神涣散，宋音虞美目微眯，动用瞳术定睛一看，就隐隐发觉了什么。 她不禁摇头笑道：“雁依妹妹来寻，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于你。”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依姐姐看，雁依妹妹似乎并不是单纯情绪波动呢。” 闻言，白雁依先是愣了愣，随即也眉头微皱反问道：“是吗？莫非，是我走了岔路？” 显然她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并非那么简单，只是一时不太清楚，或许是运使功法有误，也可能被心魔所扰，但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更何况，宋音虞的境界还更高，一下子便洞悉了一切。 “雁依妹妹气机过于圆满，乃至于有些外胀了，之所以修为未见增长，显然是因为，你已濒临界限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宋音虞这么一说，白雁依这才恍然大悟，是了，细细算来，她停留于化玄三重境，也已然有数百年之久了，虽然天赋比不得虞姐姐，但能一边修习阵法，一边晋升至此的，也绝非泛泛之辈。 如此说来，还真是将要突破，触及瓶颈，过满则溢，以至于心神不宁。 只是，虽然心中疑惑得以消解，但随之一同到来的，却是迷茫无措。 因为没有察觉到自己境界已然圆满，临近极限，所以也自然没有为渡劫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样下去，肯定会突破失败，乃至于当场身死道消的，是以一时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念及此处，却是当即拱手执礼道：“多谢虞姐姐为我解惑，妹妹这就回去静修。” 说罢，便转身欲走，但就在这时，宋音虞却是又发言了。 “唉，雁依妹妹留步，莫要慌乱，以你现在的状态，若是贸然晋升，恐怕凶多吉少。” “先坐下来，你我慢慢交流论道，姐姐我刚刚突破，恰好能传授一些经验于妹妹你。” 却是白雁依有些昏头了，忘了宋音虞先前亦是和自己一般的修为，如今成就登灵，正好可以从对方这里请教一些秘诀。 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 于是她便停下了动作，又坐了回去，抬首满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宋音虞，希望能汲取到一些宝贵的经验，弥补自身不足的准备。 但对方却没有立刻开始讲，而是悬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同时弹指一挥，将白雁依面前的茶杯推到了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先品尝一番。 对此，白雁依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极为顺从地照做了，毕竟宋音虞成为了登灵，二者境界之间已然有了不小的差距，既然人家这样说，那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值得考量的深意。 回甘茶水入喉，暖意回转腹中，不得不说，这灵茶的味道的确不错，至少在白雁依喝过的灵茶之中，可以名列前茅。 但除此之外，便也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与她刚才所想的完全不同。 （莫非，只是我悟性不够，所以没有喝出来？） 想到这里，白雁依便又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美妙的滋味在舌尖回荡，冥冥之中，似乎也真的触摸到了什么。 于是她再度喝了一口，甚至于，直接仰头一饮而尽，不过喝干之后，却发现好像还差那么一点。 那就再来一杯！ 白雁依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随后举起茶杯，还未到嘴之时，目光却是不经意间看到了手中的茶壶。 怔了片刻，随即却是反其道而行，将茶杯放下，直接掀开茶壶的盖子，对着嘴灌了起来。 这显然极为不雅，但此时此刻，白雁依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坐在对面的宋音虞也没什么反应，单单轻笑着静静注视。 然而，有新的人入场了。 刚在外面发泄了一番的离阳很是舒畅，特意将显化洞虚丸装到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盒之中，又塞了不少珍贵灵材，乐呵呵地来见自家道侣。 只是刚一入门，便看见自家小姨子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提起茶壶就是一顿牛饮，一旁的宋音虞也没有制止，就在那里笑着看戏，实在是不像话。 见到这一幕，他当即眉头一皱，脸色古怪地开口问道：“你这是？” 突然响起的话语一下子便惊醒了沉溺于莫名之中的白雁依，失神的双目渐渐泛起灵光，低头一看手中的茶壶以及脚下的桌子，顿时身子一颤，立马把茶壶一甩，跳到一边，显然被自己的行为给吓了一跳。 离阳运使神通将飞出去的茶壶摄入掌心，稳稳放归桌面，不免有些无语。 这二女，趁他不在，在搞些什么玩意？ 第597章 转赠 第597章 转赠 虽然对白雁依的怪异举止感到极为不解，但离阳也没有多言，当即入座，提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在面前细品。 只是刚轻抿一口，对面的宋音虞却是突然间发话了，并且听上去，似乎还存有些许怪罪的意味。 “夫君这次来的可不是时候。” “？”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难不成，他坏了什么好事？ 只是看刚才那样子，也不像是在传道授业解惑之类的，完全是闲聊的轻快气氛。 一时心中有万般不解，于是便将目光投向对方，眼神之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 好在宋音虞也没有拐弯抹角，当即缓缓道来：“雁依妹妹修为趋于圆满，濒临界限点，只是她自己未能察觉。” “妾身一言点醒，又辅以悟道灵茶，便自然而然进入了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 “只可惜，眼看就要捕捉到那一丝冥冥之中的灵光，却是被夫君干扰了。”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不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白雁依，却发现此女似乎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即便当事人不知情，他也相信自家道侣绝不会妄言，恐怕自己贸然显身，的确败坏了小姨子的机缘，也一同葬送了宋音虞的努力，功亏一篑，罪大恶极。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凡俗间有句古话，叫做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放在修仙界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钱财二字，改为机缘更加合适。 如今离阳不小心打破了白雁依的顿悟状态，致使对方空耗心力，不得真果，实在是有些过分，若是双方素不相识，早就大打出手了。 不过，以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但若是不好好道歉赔罪一番，心中难免会生有芥蒂，进而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也不是没可能。 虽说对于堂堂问天大能而言，区区化玄三重境，就算是阵法大师，也不值一提，但也要考虑一下宋音虞的感受，更何况，也的确是离阳有错在先。 无心之罪，亦不能完全赦免，他向来敢于承认自身错误，当然，并非知错就改。 于是稍加思索，便清咳一声，面露歉意：“咳咳，是我不对，虽并非有意，但毕竟害得雁依妹妹葬送了到手的良机。” 说罢，便大手一挥，在身前排出一列丹药，品质皆极为不俗，最起码也是地阶，这自然是每日从乌有鼎内生出的，功效多样，主打一个什么都有，包罗万象。 这还不够，随即又轻吹一口气，便凭空生出一座宝光熠熠，灵机浓郁至极的小山，由众多珍贵灵材堆砌而成，这自然都是小型辰锋母巢自域外无尽虚空采集而来，也只是海量积累之中的一小部分，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并非如此了。 豪横之气扑面而来，着实令白雁依心惊不已，她身为阵法大师，自然对灵材有不少了解，毕竟布阵时常要用，未曾想如今面前这些哪怕是随意挑一个，都价值连城，实在是超乎想象。 就连坐在对面的宋音虞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愣了片刻，虽然知晓离阳战力高绝，修为深厚，但又不是什么炼丹锻器修士，不太可能刻意去收集各种灵材。 除非，都是战利品。 “若是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去便是，不必客气。” 将二女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离阳却面无表情，一点波动也没有，毕竟这对于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足以称道。 就算白雁依尽数讨去，也是能够接受的，不过他相信对方不会这样做，此女并非那种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之人。 而也不出所料，对此，白雁依果然秀眉微皱，心存犹豫。 连忙推脱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姐夫又并非刻意为之，而且说实话，我也……” 但还未等她说完，一旁的宋音虞却是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满。 “这些宝物虽然珍贵，但却比不得大机缘，夫君这样做，未免缺乏诚意。” 这话一出口，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乃至于将莫名的眼神投向对方，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自家道侣为何要这样说。 他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宋音虞，不单论以往，光是此次助其突破也下了不少力，怎么如今却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宋音虞所言甚是莫名其妙，以至于白雁依也有些懵逼，其实她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实质感，更何况，就算不被打扰，也不可能立地飞升，最多也就触碰到一丝门槛罢了，照样还需勤加修炼。 是以连忙劝说道：“虞姐姐，不必如此，光是这些便足矣，哪敢再奢求其他。” 见她发言了，离阳便没有再说些什么，单单将目光投向宋音虞，看看对方又是个什么说法。 但面对二人的注视，宋音虞却是一言不发，甚至于脸上带有淡淡笑意，美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作为道侣，与之心神相合的离阳却是隐隐感知到了什么，心领神会。 随即便沉声问道：“那么，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宋音虞这才微微颔首，伸手指了指挂在离阳腰间的玉盒，笑道：“妾身察觉到此物之中蕴有至宝，极为适合雁依妹妹，夫君不若将其赠予她。” 顺着她的手臂，离阳低头一看，便发现其所指赫然是装有显化洞虚丸的容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看上了这玩意。 伸手将玉盒取下之余，却是言道：“此物，其实是准备赠予你，充当晋升贺礼的。” “毕竟其功效极为适合刚刚突破登灵的修士。” 这话一出口，宋音虞当即愣住了，这是她未曾料到的。 一旁的白雁依听闻此言，更是连忙摇头推辞：“既然是打算赠予虞姐姐的，那我便更不能要了。” 说罢，便目光一凝，随意从面前的宝山之中取了些许灵材，之后竟是驾驭起遁光，欲要直接离去。 显然，她这般举动是想彻底断了其他可能，只可惜，还是被宋音虞给留住了。 “夫君的好意，妾身便心领了，不过妾身已然稳固了境界，此物还是更适合雁依妹妹。” “如今，便刚好转赠于她。” 第598章 洛神宫 第598章 洛神宫 被宋音虞强硬塞下显化洞虚丸的白雁依自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抬首看向一旁的离阳，毕竟此物是对方赠予自家道侣的，如今却被自己给拿下了，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但离阳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既然宋音虞愿意转手给他人，那就由她去，毕竟在脱手之后，此物便算是完全属于对方，想怎么处理都行。 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独属于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名义上说是什么晋升贺礼，实际单纯不过一随手带回来的土特产，不值一提。 是以完全无视了白雁依求助般的眼神，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这礼可是送到你手上了。” “以后可不要忘了这回事。” 闻言，宋音虞不免有些无语，眼神幽怨地回道：“难道在夫君眼中，妾身就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既然收下了，那便代表妾身承了夫君的情，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三言两语间，气氛却是逐渐变得暧昧起来，一旁的白雁依再度沦为了局外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是时候离去了，不能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是以当即躬身揖礼道：“多谢姐夫与虞姐姐赠宝，妹妹我就不叨扰了，还需回去冥想静修，准备突破呢。” “去，有空常来姐姐这里，若是遇上什么难关，我们夫妻俩，也好替你解惑答疑。” 宋音虞点头轻笑，离阳也微微颔首致意，在二人的目送下，白雁依这才驾驭起遁光倏忽离去，消失于天际之外，再不见踪影。 而待此女气机彻底消散，离阳却是突然间转头看向一旁的宋音虞，神色莫名，一言不发。 对此，她自然是娇笑一声，开口问道：“夫君可是有不解之处？” 当然是有的，不然离阳也不会有这般举动，只是他一时还没想好究竟该如何说出口，毕竟，这一猜想似乎有些荒谬。 他隐隐觉得，宋音虞像是想要撮合自己与白雁依，就如同之前的二师妹吴七一般。 虽然没有多少依据，但在先天感应的加持下，敏锐的灵觉还是略微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思量许久，却是反问道：“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此女的身世，又是如何与你以及罗刹宗扯上关系的，也是跟赤霄山有关么？” “一时有些好奇，还望解答一番。” 按理来说，如白雁依这般天赋高绝的修士，又是极为罕见的阵法大师，绝不可能是什么散修，而一般的修仙家族，也难以支撑起一位阵法大师的消耗，唯有宗门，才养得起这般人物。 既然是宗门修士，那就没道理会和宋音虞这位明面上的赤霄山在逃当代大弟子混在一起，更别说二人还是在天青山脉那个鱼龙混杂之地相遇的。 这其中必定存有隐情，只不过离阳之前也懒得去探究，直到现在，才拿出来，想要借此发挥。 而听闻此言，宋音虞却是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如此看来，白雁依的身世似乎并不太好。 “原本这是只属于妾身姐妹二人的秘密，但既然如今夫君想知道，那便也不瞒了。” 话虽如此，但她却是没有给离阳一丝反悔的机会，当即便继续言道：“雁依妹妹虽不是赤霄山修士，但她流落至此，也与赤霄山脱不了干系。” “她原本是太素修士，师承洛神宫，只可惜当初赤霄山与冥魂教大战之际，于天青山脉游历的雁依妹妹和其师尊不小心误入了赤霄山修士设下的禁制。” “一番争斗之下，雁依妹妹虽保全了性命，但她师父却身负重伤，甚至于没过多久便离世了，也就此，和赤霄山结下了深仇大恨。” “洛神宫？！”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顿时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毕竟据他所知，这洛神宫可是号称拥有汐绝女帝的传承，实力在二品宗门之中，也位列前茅，甚至于，与太一宗不相上下。 虽然明面上并无像屈星河这般的飞升修士坐镇，但想想也明白，其敢如此声张，必定留有女帝遗泽，说不准便是仙器之类的至宝，哪怕是破劫大能，也要畏惧三分。 没想到白雁依居然出身如此显赫，离阳原本还以为其最多只是三品宗门的修士，不过细细一想也有些道理，对方的阵法天赋有目共睹，至少在他见过的修士当中，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知晓了这些，他却仍旧存有一丝不解，接着问道：“她师父难道没有尝试元神离体，投胎转世重修吗？” 既然没有当场殒命，魂飞魄散，而是过了些日子才真正坚持不住，那便代表元神还尚未严重受损，这种情况下，完全是可以直接兵解肉身，重活一世的，反正届时也有自家弟子接引，就算没有修仙资质，也起码能安稳度过一生，亦或者说直接速死再来。 但对此，宋音虞却是摇了摇头：“虽然雁依妹妹没有告知太多关于其师父的信息，但依妾身看，或许她师父，是被摧辰剑给控制了。” “也就是说，其离世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应该就是这样。” 这样的可能性很大，也能够解释诸多疑点，毕竟即便是血亲之间，都存有各自的小秘密，更别说是单纯认的干姐干妹了，白雁依在这种地方说谎也是合情合理。 就是这谎言有些太拙劣了，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原来如此。” 听完这些，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好消息，他其实根本不在意白雁依的身世，本来只是想借此劝说宋音虞莫要有一些没名堂的想法，然而如今这么一搞，便不太好弄了。 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坦白，也懒得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外人。 沉声问道：“你，为何执着于变相替我讨好她？” 这一话题很是尖锐，但宋音虞却浑不在意，笑着回道：“身为正妻，替夫君寻些小妾，不是很合理么？” 这显然不是真心话，离阳与之心神相合，又有先天感应加持，一眼便能辨别真假。 “莫要胡言乱语，你应当清楚我的为人，绝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第599章 元变 第599章 元变 “夫君可还记得先天命元？” 宋音虞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离阳的问询，反倒是抛出这四个字，顿时令他陷入了沉思。 他清楚记得，当初尚被困于天青山脉的罗刹宗由于内部出了叛徒，也就是白雁依曾经的亲生哥哥白至星，其与冥魂教修士勾结，召集了数位化玄围杀二女。 便是在那个时候，白雁依身负重伤，元神大损，以至于为了救助对方，离阳与宋音虞不得不于界中阴阳相合，生造出先天命元填补缺漏，这才能保全性命，存活至今。 也因此，三人的元神之间建立了莫名其妙的联系，类似于至亲血脉，不过除去感觉较为亲近以外，倒也并无其他影响，至少对于离阳半步金带境的魂灵没有任何作用。 如今宋音虞旧事重提，又是何意？ 想到这里，离阳便点了点头，却是反问道：“与这，又有什么关系？” 宋音虞也没有故弄玄虚，当即便回道：“当然有所牵扯，而且，还至关重要。” “想来夫君也知晓，化玄修士若是想突破登灵，就必须先点化自身，进而将眉心玄隙转变为神印，方可录入其他神明。” “但雁依妹妹的元神并不完整，经过了你我的缝补，是以要想晋升，就必须一同点化。” “否则的话……” 听她这么一说，离阳这才恍然大悟，似乎有些迟钝，很简单的道理，一时却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所修之道与他人，乃至于整个天罡大陆上的生灵都极为不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还处于登灵阶段，只不过无论是境界还是法力，都达到了问天层次，甚至于远胜于同阶修士。 这是在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与系统的双重影响下才能形成的奇迹，莫说太殊星，恐怕放眼整个域外无尽虚空，都找不到像离阳这般的生灵。 偶然间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他不禁眉头微皱，却是又问道：“那，此事你与她说过吗？” 就算要助其一臂之力，也得争取当事人的同意才行，否则的话，若是届时热脸贴冷屁股，双方可就都尴尬万分，不好收场了。 宋音虞摇了摇头，却是轻笑道：“她现在当然不知道，但妾身必定会寻个好机会说明白一切的。” “在这之前，就麻烦夫君与雁依妹妹打好关系，方便日后的渡劫，以防万一。” 看来她早有打算，至于具体会如此操作，离阳也懒得去管，反正若是白雁依愿意，便帮人帮到底，毕竟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送死。 “我知道了，此事，便到时候再说。” 弄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也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过多停留，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话可不能说太早，容易超乎预料。 宋音虞也没有多言，单单微微颔首致意，这事就便就此告一段落，来日方长，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夫君此次归来，可是提前将那秘境探查了一番？” 不必明说，离阳也知道她话中所指的是何处，无非就是那据说关押了一位斩神大能的上古遗迹，先前派遣这具分身前往寒天北境，也是为此。 但，世事难料。 “别提了，此行倒了大霉，白白浪费了一具分身。” 他摇了摇头，不禁叹了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令宋音虞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毕竟在她看来，不过是先去看看情况，又没有立刻进去，怎么似乎还能生出些许变故？ 心中有万般不解，于是当即便追问道：“夫君此言，又是何意？” 离阳这才缓缓道来：“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半路中却是遇上了过去的仇人，便想着刚好借此机会一雪前耻。” “未曾料到，那人居然与大魔有关联，一番争斗之下，虽然魂飞魄散，但也成功以性命为祭，将一位滔天大魔的封印解除，显现世间。” “若不是我以分身代行，见势不妙便直接自行消散，不留痕迹，否则的话，如今也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大魔之威实在骇人不已，而有不幸的同道宋游作为参照物，更是愈发明显。 “大魔？！” 听到这两个字，宋音虞不免有些惊讶，虽然她也知晓最近寒天北境不怎么太平，封印松动，妖魔肆虐，需要大量高修前去镇压。 但也没想到，自家夫君第一次过去，就能直接撞上大魔出世，就连宋音虞自己也未曾亲眼目睹大魔之形，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当然是非常不幸，但好在并无什么大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顿时面露担忧之色，柔声安抚道：“没事就好，既然真有大魔出世，那夫君近日还是莫要前往了。” “至于那秘境一事，妾身自有安排。” 虽说颠覆摧辰剑的统治，挽救赤霄山是宋音虞毕生心愿，但她也分得清公私，无论如何，也不想离阳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受伤乃至身死，这显然是她不想看到的。 但离阳似乎不太领情，摇头回道：“此等大事，岂能随随便便交由其他人去做，放心好了，这一次，我必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再者，也有一些事要去做。” 原本他自然是不想继续去的，毕竟大魔动荡在即，但如今得益于权柄尽数收归，先天之影提早塑成了，再过去闯荡一番也是无妨，更别说，他也想弄清楚，宋游到底有没有死。 当然，除去这些外，离阳还存有一丝独属于自己的私心，心中之神已然明了，但该如何斩去，还需借助外力，如今寒天北境高修云集，大能汇聚，正是好机会。 其实到了这时候，劫变已然算是正式开始了，是以绝不能再像先前那般畏畏缩缩，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其他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动乱之中，方可窥见大机缘。 而听闻此言，宋音虞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劝诫不要逞强，但在注意到离阳的神色之时，却是打消了这般念头。 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明晰离阳的性子，知晓其绝不是莽撞之人，反倒谨慎至极。 既然能这样说，那就代表对方必定存有不少把握。 于是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第600章 淬灵 第600章 淬灵 谈话过后，再无其他要事，于是二人温存了片刻，便相互告别，转回自家洞天冥想静修。 显然，宋音虞也明白，大魔出世，意味着万年劫变真正拉开了序幕，留给天罡大陆之上众多生灵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若是能逃过一劫，那下一世代自然想怎么双修都行，子嗣也可以考虑，但如果有一方亦或者尽数殒命，一切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不能只有离阳一个人在努力，宋音虞自己也必须加把劲。 但不同于她，离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归玄泱界参悟道法，一是因为他现在的境界不太需要苦修积累，就算埋头闭关，也提升不了多少，二则是想先看看天中界的情况，毕竟五方天尊刚刚塑成，神位神格不稳，恐生有什么变故。 好在，至少表面上来看，风平浪静，一切都和往常相差无几。 “出来见吾！” 一声令下，五道门扉齐齐在面前凭空洞开，五位元灵自其内缓缓显现，不约而同地朝离阳躬身揖礼，穷尽臣服之状，莫敢不从。 “见过主神大人！” 他的目光逐渐扫过众神，一一审视，发现状态都很好，尤其是先前最为弱小的珏母珏女二人，如今汲取了足够的信仰，神火更加旺盛，神力也充盈满溢，神威赫赫，神光不减。 虽说仍旧比不过秋娥，但也借此抹去了不少差距，长此以往，势必能到达同一境界，届时，才算是真正能够坐镇五方的天尊。 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劝诫道：“尔等布泽众生，降下甘霖，这固然是明智之举，但也莫要忘记，不可强加干涉，否则就违背了神旨天理。” 人是很复杂的生灵，若是诸事都由神明赐福，便容易陷入不劳而获，贪图享乐的境地，信徒的祈愿千奇百怪，有些甚至极其大逆不道，不可能一应满足。 “得令！” 当然，离阳也相信五位元灵都不是傻子，毕竟之前也是在外闯荡过的，见识了不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人性还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不至于犯下这么简单的错误。 是以听得众神应声，他便没有继续多言，朗声宣告道：“既然如此，尔等便暂且退下，回归神位。” 说罢，也自顾自地身形一转，瞬间遁出了天中界，再不见踪影。 在其走后，五位元灵这才渐渐隐没于来时的五色门扉之中，重登神格，掌御五方，将此方天地都纳入管辖范围内，监察万物，俯瞰众生。 且说离阳出了天中界，也没有含糊，当即便又将分身派遣去寒天北境，不过这次，他是不打算与大自在寺的尊者，以及其他镇压封印的修士接触。 毕竟现在大魔出世，想想也明白，若是贸然牵扯，恐怕便会被卷入其中，退避三舍都来不及，还哪里会去自找苦吃。 他此次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关押着斩神大能的秘境，其他譬如宋游到底死没死，也只是顺带而为，若是实在事不可为，也大可放弃。 反正，遗书他是送到了，若是侥幸存活，也是万幸，不至于说是什么乌龙。 “虽说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也刚好，将那紫薇星尘给用了。” 先天之影驾驭遁光离去，本体却转回采虚殿之中，打算去见见秋道微，从而将秋寻真相赠的催化至宝给用了。 倒也不用他刻意寻找，一经露面，稍稍放出些许气机，此女便像是苍蝇一般，闻着味便过来了。 但或许是天辰玄理已然被离阳逐渐吸收，那股玄之又玄的韵味也淡了许多，秋道微神色有些莫名，幽幽目光静静注视着，叫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待得离阳心念一动，挤出更多来，她才恢复正常。 照例先是拱手执礼，随即便开口问道：“道友既然回来了，那便说明，那物件是送到了小真真的手上，她近日过得可还算好？” 离阳点了点头，却是回道：“自是已然送达，不过秋掌门似乎被两只狐狸精给盯上了，难以脱身。” “狐狸精？” 听到这三个字，秋道微顿时一愣，她不太明白所指是何意味，自家侄女一向清心寡欲，怎么会和妖族有牵连。 眉头一挑，感到意外之余，也有些好奇，将带有问询意味的目光投向离阳，期待对方给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离阳也没有故弄玄虚，当即便解释道：“秋掌门先前遭魔道偷袭，幸得一狐族相救，其自称乃是天机阁的狐主，不过依我看，这只是假借名头，真正的狐主，应当是其娘亲才对。” “那狐族谎言连篇，疑似对秋掌门有非分之想，纠缠不休，甚至于还对我恶语相向，或许是视作情敌。” “狐主？” 闻言，秋道微不禁眉头一皱，稍加思索，却是似有所悟，像是知晓这所谓的狐主是何人。 但这，便又引出另一个问题来，当即追问道：“我记得，那狐主不是只生有一位后代，还是雌性么？” 离阳自然点了点头，见对方一脸困惑，便笑着说道：“狐族天生媚态，喜好同性也不算什么。” 他前世经历过不少，自然容易接受，但秋道微可是活在数千年前的老古董，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是不太看好，更何况，如今居然还祸害到自家侄女身上了。 当即冷哼一声：“妖族居心叵测，阴险狡诈，可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看这样子，估摸着已然在心中打算如何告诫秋寻真了。 而这，也正是离阳想看到的，驱虎吞狼实在好用。 当然，表面上他也没说什么，当即掏出紫薇星尘，话锋一转，问道：“还不知，用此宝能催生出什么极品丹药来，灵材我出，道友尽管炼制便是。” “她居然将此物给了你？” 此物在离阳手中，似乎令秋道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低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我观道友气机饱满圆润，定是已然达到了瓶颈，如此，即便吞服丹药，也恐怕吸收不了多少玄妙，白白浪费。” “还不如，将此物拿来锻器淬灵。” 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离阳现在的确不怎么需要丹药，只不过若是锻器的话，他也只有一种选择。 思量片刻，便唤出了素光真剑。 第601章 窃法 第601章 窃法 “此处，便是那所谓的秘境么？” 由于没有在冰极山浪费时间，按照之前宋音虞所给的指引，这次先天之影很快便到了对应的位置。 但不管怎么看，眼前这地方都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白雪皑皑，冰天雪地，至少外相上并无多大差别。 “但或许，是刻意为之？” 修仙界讲究一个返璞归真，愈是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事物，内在愈有可能暗藏玄机，当然，这也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太过普遍脱不了干系，寻常修士都懂得藏拙二字，那些活了数千年的老怪更是最喜欢伪装起来，扮猪吃虎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都到了目标地点，说什么也要探查一番，否则岂不是白来了，无缘无故浪费时间。 话虽如此，离阳却仍旧悬在云天之中俯瞰下方，并没有贸然下去，即便他现在只是分身形态，但必要的谨慎，还是得有的，毕竟，这可是能压制住斩神大能的遗迹，更是出自一护道灵宝之手，不可大意。 “分！” 他心念一动，便催动五行权柄，眨眼间生造出足足五具化身，化作五道各色玄光飞射而下，带起的拖尾在天边经久不散，形如一座虹桥。 不过片刻之间，五行化身便分别落在此方天地对应的五行天枢之上，最大限度汲取周遭灵机，充盈自身，强化实体，以免遭受打击便一瞬消散。 并且借此，离阳也得以施展先天感应，巡察阴阳周天，捕捉异常之处。 煌煌神光自眉心喷涌而出，好似天眼洞开，稳稳落在无形间五位化身合力点化出来的枢窗内，顺着网状脉络，心神肆意游走于虚与实的境界之中，无论外相还是内在，都洞若观火，一清二楚。 不同于瞳术之类的神通，离阳此举是从根源上发掘一切，再高明的阵法也要依托阵眼存在，和先天阴阳五行是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也不求能直接破除，单单寻得些许蛛丝马迹即可。 “找到了！”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微不可察，单凭灵识实在无法感知到，但在借由五行权柄超载放大的先天感应之下，照样十分明显，一眼就能看出存在些许不对劲。 “去！” 离阳一声令下，五行化身便纷纷涌向略显怪异之处，由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肉身，只是五行玄妙所化，因此得以摆脱现实枷锁束缚，随意变换身形，自然而然融入天地之中。 但就在此时，他却隐隐感知到了其他气息正在飞速靠近，似乎是有人来了，但如此荒芜凄凉之地，怎会平白无故引得注意？ 莫非，是被摧辰剑给发现了？！ 想到这种可能，离阳顿时心中一惊，不过好在强化过的先天感应足够给力，下一秒便洞悉了来者的大致情况，虽是二人，但修为只有化玄左右，不足为惧。 双方一前一后，皆为女子，后者似是在追杀前者，但他定睛一看，却是脸色微妙。 只因，这疲于奔命之人，外相上虽是一面容精致如瓷娃娃般的丸子头少女，但实则内在，却是阳身，也就是所谓的男身女相。 并且，其所修之法也有些特殊，阴阳并济，绝非寻常传承，就连掌握了阴阳权柄的离阳一时半会都看不破其中真意，只能堪堪窥得一丝玄妙。 这，自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云师妹，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这寒天北境虽大，但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追杀之人乃是一虹衣负剑女修，唤作潘莹莹，只不过其眉目锐利如刀锋，却是不似名字这般给人一股柔弱的意味，说话的语气也凌冽似寒风，冰冷彻骨。 但闻言，名为云诘的少女却是不禁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你这小妮子也忒不讲理，不过是偷了一本没人用的功法罢了，何至于此？！” 不知为何，莫名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与其形象大有出入，形成强烈的反差。 而此言一出，潘莹莹却是脸色一沉，显然并非对方所说的那么简单，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再者，即便单论偷窃法门也是大罪，对于宗门来说，传承便是命根子，好端端地让人给拿去了，不发飙才怪。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不要怪师姐我手下无情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潘莹莹当即轻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剑，抬手便是一斩，犀利剑光瞬息而至，直接将云诘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 当然，只是残影罢了，其真身不知何时竟是凭空向前方挪移了一小段距离，蕴有一丝空间法则的味道。 见状，潘莹莹的脸上更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毕竟自打对方入宗起，她就觉得此女不太对劲，必定身怀大秘密，如今也只不过是随便寻个借口，将之生擒，再慢慢炮制，夺取机缘。 如今这道极为玄妙的空间神通，便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测，是以不再留手，当即鼓动自家洞天，汇聚天地灵机，打算施展本命玄法，一举将其拿下。 见到这一幕，云诘自然是眉头紧皱，原以为还能周旋一二再寻找机会，没想到一上来对方就直接开大招，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难不成，今日便要葬身于此？） 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但任凭绞尽脑汁，也寻不得一线生机可言，境界上的绝对差距，使得一切计谋都变得无力至极。 “看剑！” 思量之余，潘莹莹的本命玄法却是已然塑成，而云诘则被无形伟力禁锢，施展不了空间神通，脱逃不得，显然对方也早有准备。 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地落在身上，看其如此浩大的声势，不说当场粉身碎骨，也至少元气大伤，半死不活，变作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但，离阳又怎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刷拉！ 人未到，真光先至，恍然间好似升起一轮浑天大日，无穷光辉照耀之下，区区本命玄法自然不攻自破，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什么？！” 潘莹莹反应也算迅速，见势不妙，也不顾袭杀云诘，当即祭出一法宝，便打算直接遁走。 “哼！想逃？！” 只可惜，为时已晚，掌握之中，又岂能让其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第602章 魔尊 第602章 魔尊 “这位前辈！小女子乃是雪玉宫真传弟子！此次乃是奉师尊之命，追杀这叛徒！” 受缚只在一瞬间，潘莹莹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因为她能够清楚感知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宛如卑微蝼蚁，不值一提。 就连登灵师尊所赐下的秘宝都失效了，单凭区区化玄三重境的修为，又怎能脱逃，是以连忙报出自己来历，只希望能慑于宗门之名，不说好声好气，也起码有所顾忌。 “雪玉宫？” 离阳并不意外此女口中会蹦出这三个字来，毕竟寒天北境唯二的大宗门便只有冰极山与雪玉宫了，化玄对于他来说虽不算什么，但也并非随处可见，至少散修是绝难有这般成就的，必定有所属势力。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大手一挥，将此女凭空摄了过来，在其万般惊恐之中，缓缓覆上额头，开始搜魂。 支离破碎的记忆逐渐梳理完毕，离阳很快便明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没有痛下杀手，单单抹去了此女关于自己的记忆，并捏造虚假，令其以为云诘在争斗之中不甘受制于人，自行兵解，一无所获。 做完这些，便伸指于身前凭空划出一道虚窗，一脚将对方给踢了进去，传送至别处，再不见任何踪影。 处理完此女，离阳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一旁的云诘，幽幽目光漠然注视着，只叫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阵阵凉意爬上脊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感受到他的视线，云诘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相救，大恩无以为报，今后奴家便侍奉左右，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说话间，竟是显现出一丝媚态，显然是打算以姣好的外相来迷惑离阳，只可惜，他并不吃这一招。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的，没直接作呕已然算接受能力较强了。 却是摇头轻笑道：“呵呵，不必如此，你只需满足本座一个要求。” 闻言，云诘自然是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道：“什么要求？前辈尽管吩咐！奴家都愿意！” 但这话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只因离阳的神色有些莫名，瞳目之中闪过诡异的光。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大手便盖住了头顶，感受到澎湃的法力涌入自身，云诘不免有些无语，怎么到头来还是搜魂。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消息。 反观离阳这边，一将心神探入，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此人的元神如此强悍，还颇具韧性，以他半步金带境的魂灵，一时半会竟拿不下对方。 这显然不太寻常。 他思索之余，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云诘的脸，此人虽神色慌张，但瞳目之中却并无半点惊惧之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是有恃无恐。 “被小看了啊……” 意识到眼前这位化玄修士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离阳不禁喃喃自语，这便让云诘灵觉突显，警兆横生，恍若大祸临头。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离阳便目光一凝，心神汇聚，强大的元神在无穷意志的调用下推升至极境，甚至于在刹那间，越过了那道难如天堑的门槛。 他停留在此境界也已然许久了，虽然没有天魔吞噬，但积年累月之下，随着修为的不断突破，魂灵也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了天劫洗礼与道则淬炼，虽说离真正踏入金带境还有些距离，但只是一瞬的掌握，还是完全可以的。 金灿灿的元神圆满通透，在心神御使之下，化作万千神兵利刃，虽说以柔克刚，但若是达到了一定限度，便再也无法制约。 此时的离阳已臻至化境，心念一动，无穷魂刃便好似风暴一般涌入云诘的元神，席卷一切，在如此疯狂的切削下，即便难缠如牛皮糖，也逐渐被分割开来，显露出极为脆弱的魂心。 只是，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褪去不必要的伪装，云诘的真面目得以在其中显现，却是魔气缭绕，幽影森森，俨然一副魔道邪修的样子，离阳此举固然令他很是惊讶，未曾料到其元神如此之强，但这却是正中下怀，甚至于，刻意松懈了防御，为的便是将对方引入深处，再瓮中捉鳖。 离阳很快便发现，此人的魂灵之中似乎蕴有一道莫名虚影，不仅阻碍了他继续前进，甚至于隐隐生出些许不祥的预感。 并且很快便具现化了。 “桀桀桀！小子，算你倒霉，遇上了本座！” 云诘狂笑一声，倏忽间斗转星移，显然是施展了什么大神通，双方瞬间攻守易形，离阳凝塑出的万千刀兵仿若陷入泥沼之中，动弹不得，缓缓被魔气侵蚀，失了灵光，金彩黯淡。 这显然极为不妙，但即便离阳想要自行崩解这具分身，断开与本体之间的链接，也被那莫名虚影所笼罩，心神涣散，思维不振，难以施行。 如此看来，此人的来历颇大，恐怕远超想象，说不准便是自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老怪物，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过只是夺舍重修罢了。 也的确如对方所言，算离阳倒霉，随便逛逛都能碰上如此人物，并且若是不搜魂的话，还不至于此。 意识到这一点，他竟是沉寂了自身心神，任由云诘在其内肆意妄为，像是知晓大局已定，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接受残酷的命运。 “放弃抵抗了吗？算你小子识相，临死前，也叫你听听本座的名号，届时下了九幽黄泉，也不至于不知晓自己被何方神圣所杀。” “本座乃是无枭魔尊，你且记住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动起手来可丝毫不含糊，一下子便破开了离阳的御守，直入核心，欲要吞夺魂灵，窃据载体，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但都到了此等境地，离阳却是浑然不惧，甚至于，嘴角莫名提起一丝弧度，显露出诡异的笑容。 “故弄玄虚！” 但云诘可是堂堂一代魔尊，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吓到，在他看来，区区一问天修士，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但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只因魂心深处，除去离阳以外，还有一只黑手。 第603章 天选 第603章 天选 不管是魔尊亦或者仙神，在系统的黑手面前，都是一个下场，那就是飞起来。 但或许是只能吸收天魔，系统单单抹去了云诘的大部分魂灵，重创其元神，没有将这位大名鼎鼎的无枭魔尊顷刻炼化。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已然足矣。 “你……你究竟是何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云诘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元神之中存有仙器护持的不止他一人，并且双方还恰好碰上了，实在是造化弄人。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离阳早已不是区区问天修士，而是与他一般，自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飞升老怪，是以不禁开口质问其真实身份，从而借此周旋一二。 “真是一波三折啊……” 离阳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却是没有回答云诘的问询，心念一动，竟是继续了刚才的搜魂，初心未泯。 虽然此人魂心有莫名虚影镇守，不借助系统之力，单凭半步金带境的魂灵是绝然无法破开的，但好在刚才那一击，消去了对方大半元神，致使原本恍如坚固城墙的精神御守显露出一个漏洞，得以趁虚而入。 “等等！道友手下留情！我知晓许多魔道秘辛，没有我的帮助是不行的，莫要杀我！” 感受到离阳的心神肆意侵入自己的魂灵，纵使是杀人如麻的魔尊，也不免有些慌张起来，连本座都不称了，连忙抛出诸多机缘相诱，不是求饶，也胜似求饶了。 但离阳却不管不顾，对他而言，只有知晓了此人的全部秘密，才好随意拿捏对方，届时自然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虽然将近万年的记忆十分浩瀚，但在先天感应加持下，他也于顷刻间，将之阅览了一遍，现在，自云诘的诞生，到上古时代的终结，以及万年劫变的降临，都一清二楚。 不说全知全能，但至少如今在离阳眼中，这位无枭魔尊已然毫无任何秘密可言，洞悉相关一切，虽然由于仙器九元流阴伞的存在，无法直接奴役对方，但却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驱使此人。 说干就干，离阳当即催动阴阳权柄，念叨密文，与此同时，云诘脑中顿时显现出一玄奥印记，绯红如血，这是他所修功法，寂宸追魂魔功的罩门，正是凭借此法玄妙，才能摆脱上古劫变绞杀，存活至今。 如今离阳这么一弄，便等同于掌控了云诘的本源，只需稍稍转动，就能将今世苦修尽数葬送，一切都得重头再来，若是想的话，大可永世困于凡人之躯，不得超脱。 这对于堂堂无枭魔尊来说，也与死亡无异了，今后好坏都由对方一念之间，不是奴隶，也胜似奴隶了。 天大的噩耗好似晴天霹雳，若是换作他人，恐怕早就心神涣散，浑浑噩噩了，但云诘毕竟是自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魔道强者，深呼一口气，就渐渐平复了内心激荡的情绪。 却是苦笑道：“没想到道友亦是天选之人，我输的不冤，甘拜下风。” 显然，他是将系统也认作仙器了，毕竟在其眼中，也唯有同为仙器，才能与九元流阴伞对抗，其他什么护道灵宝，都不值一提。 离阳也并没有纠正这一点，甚至于颔首附和道：“呵呵，不过险胜一招罢了，若不是道友尚未恢复完全，又急躁了些，我也未必能拿下。” 这自然只是随口编造的，既然对方自己给出了相应的解释，但就不必去管，任由其脑补，也好深藏自身实力，时刻立于不败之地。 闻言，云诘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成王败寇，多说无益，道友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既然留了一条性命，想必也是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尽管吩咐便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并非懦弱之举，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根据刚才的搜魂，离阳倒是发现，这云诘的一生可谓是波澜壮阔，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经历不少，恐怕早就习惯了。 见其如此识相，离阳也没有含糊，当即便点头回道：“道友倒是敞快，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 “此间存有一危险重重的秘境，不知其中深浅，是以需要道友前去探探路。” 这是他一开始擒下对方的目的，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一些小状况，但最终结果还是与原本所想没有较大差距，甚至于，云诘的魔尊身份，或许能带来一些惊喜。 “秘境？” 听闻此言，云诘微微一愣，他原本还以为对方会让自己去干一些九死一生，几近送死的活，没想到居然只是当趟雷兵，这种事他经历多了，平平无奇。 不过，既然能让同为天选之人的离阳如此谨慎，那秘境恐怕也不简单，但不管如何，云诘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稍加思索，便无奈应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即刻便送我进去。” “唉，道友莫要心急，稍等片刻，正好，我也与你讲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免届时不小心中了招。” 先前派出去的五行化身还尚未回转，离阳不指望其能探查全部，但起码摸个底。 “道友同为天选，有仙器护持元神，也不怕摧辰剑的侵蚀，不过这秘境之中，可是封印了一位斩神大能，因此切记小心行事。” “毕竟，以道友现在的修为，就算见多识广，也难免有力未逮。” 说罢，却是挥手打出一道真光，稳稳落在云诘身后，凝塑出足足十道明轮，虚浮其上，神异非凡。 “先天一道？” 不愧是活了万年的老东西，一眼便看出这是先天神通。 离阳也颔首解释道：“不错，这道原初先天一气能助道友一臂之力，危难关头，即可催动。” 其实除此之外，还存有监视作用，毕竟若是云诘进去之后不干活，找个安定点躲起来，乃至于养精蓄锐，意图摆脱束缚，可就麻烦了。 云诘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过了片刻，有五色玄光凭空生出，射入离阳眉心，瞬息消失不见。 他闭目感知了一会，却是眉头一挑，原来五行化身根本就没进去，虽然找到了缺口，但似乎碍于秘境规则影响，只允许蕴有魂灵之物进入。 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但如今箭到弦上，也不得不发。 “好，我这便送道友进去，先祝道友一路顺风！” 第604章 沙丘 第604章 沙丘 恍惚之中，云诘隐隐约约感知到自己似乎平躺在一处较为灼热的地域，并且还触摸到了一些细碎的沙砾，像是身处于沙漠之中。 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有些昏黄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之中，还能窥见一丝莫名的轮廓，像是存在浮岛之类的建筑。 想要发散灵识探查一番，却是惊然间发现，自己浑身法力不能调用，诸多神通无法施展，修为尽数被封印了，如同一介凡人。 这样的规则在云诘所闯荡过的秘境之中并不罕见，但总的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空有余力而使不出的感觉，可要比竭尽全力，虽败犹荣更为难受。 “看来这下，要更加小心些了。” 用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不出所料，这里的确是一片茫茫无垠的沙漠，入目所见皆是漫天黄沙，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事物，没有生息，死寂得有些可怕。 以凡人之躯存在于此处，极其危险，炽热的阳光猛烈撒下，蒸发汗水，才不过几个呼吸，云诘便开始感觉有些口渴了，没有被衣物包裹，裸露在外的肌肤也灼痛难耐，显然是晒伤的前兆。 “必须得先找到藏身之处才行。” 他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当即迈起步伐，便开始行走起来，至于目的地，也早已在心中选好，就是正前方不远处的小沙丘，算是附近的最高处，登上那里，或许能有所发现。 在沙漠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是极为不明智的，不仅白白浪费体力，也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远离可能的绿洲，将一切生死都交付于运气，实在是愚蠢。 虽然小沙丘离得不远，但奈何如今这具载体是男身女相，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正常男性要弱不少，没走两步，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待得云诘艰难登顶，胸口已然像是蕴有一团烈火，体温升高了不少，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火炉炙烤，总之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 而以此为代价，换来的高处俯瞰，也只不过将周围星星点点的沙丘尽数纳入眼底，连半点绿意都未寻得，至于最为紧要的水源，自然更加不用想。 这里就好像是荒漠中心，鸟不拉屎，人烟绝迹，唯一等待的，只有死亡。 云诘默然不语，缓缓下了沙丘，即便消耗了大量体力，他也没有坐下来休息，没有遮挡，盲目停留只会空耗自身，等同于不战而降。 但即便一刻都不停歇，也不见得能寻得真正的救赎，更像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沿着沙丘的方向蜿蜒前进，每走一段距离，便登高俯视周围，希望能寻得一线生机，但始终不能得偿所愿。 即便在这种近乎绝望窒息的情况下，云诘的意志仍旧坚定如钢，未曾有分毫动摇，但他现在所驾驭的载体，可就有些撑不住了。 凡人之躯是有极限的，不像修士能够以唯心突破瓶颈，从而升华自身，很快，云诘便感知到身体越来越沉重，失水过多，令他的嘴唇干裂，暴晒过久，使得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犹如针扎，刺痛难忍。 虽然这些折磨对堂堂魔尊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也实打实地阻碍了前进，甚至于，再过一会，部分肢体竟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任凭心神如何指挥，也无动于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强大的元神，在被抹去了一众玄妙之后，又丧失了对载体的控制，已然什么也做不到了。 云诘终于停下了，倒不如说，是双腿完全不受控制，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黄沙之中，任由流沙慢慢将他吞噬。 肉身的毁灭并不算什么，但今世修为的消减，却是致命的，毕竟劫变将至，纵使有仙器护身，想要逃脱万年劫变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上一次便是兵解夺舍，才堪堪生还，如今眼看收回法门，离恢复大半境界只差一步之遥，却是出了此等变故，不仅倒大霉碰上了同为天选之人的离阳，受制于对方，现在更是极为憋屈地葬身于此。 他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只能暗骂一声贼老天不当人子。 但好在，于面容完全被淹没的刹那前夕，有些熟悉的声音却从耳边凭空响起。 “喂喂喂，道友听得见吗？” 是离阳的呼喊，原本应当憎恨其才对，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变得顺耳了许多。 求生的信念再次被唤醒，连忙在心中回道：“自然是在的，我现在被困于一处荒漠，功力被封印，附近也暂时找不到绿洲，如今肉身严重缺水，已然失去了控制。” “还不知，道友能否帮忙？” 闻言，离阳沉寂了片刻，才言道：“暂时可以用原初先天一气凭空生造出一些净水，不过只能解一时之急。” “道友还得自寻出路。” 话音刚落，云诘便感受到有涓涓细流自眉心凭空显现，顺着面颊滑落，无需意志操控，肉身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趁未被烈日晒干前，贪婪汲取着水分。 天降甘霖令载体重回掌握，他立马从流沙之中钻了出来，再晚一会，恐怕就要完全陷下去，窒息而死了。 “往这个方向走，那里隐隐有生灵的气机。” 先天是生造万物的根源所在，即便碍于秘境规则，诸多神通都无法使用，但毕竟仍旧存在于天罡大陆之上，依托阴阳五行建立的，离阳得以施展些许玄妙，窥探天机。 云诘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极为顺从地朝着所指方位行进，幸好也不算多远，一路上也不断有活水自眉心滴落，补充水分的同时也润湿肌肤，至少面部是不像先前一般，火辣辣的疼了。 再有大概半个时辰，目的地便渐近了，云诘随便在附近寻了一处沙丘登高望远，就窥见一斑。 似乎，是个极宽的大坑洞，横贯数座沙丘，绵延不知多少里，一眼望不到边，就这样突兀显现于一片荒漠之中，便好似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静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总之，光是看上去就觉得极其诡异。 “道友看到了什么？” 虽然借助跟随对方一同过来的原初先天一气可以感知些许，但离阳毕竟身处秘境之外，有禁制阻隔，实在是看不见内里的景物，因此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便主动开口问询。 “一座天坑。” 云诘如是回到。 第605章 天坑 第605章 天坑 “天坑？可是天外陨星之类的事物砸出来的？” 虽然对荒漠之中出现天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到这是秘境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便暂且释怀了，转而询问起其他细节来，意图从中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其实现在这种状况，离阳与云诘暂时算是较为另类的合作关系，帮助对方，便是帮助自己，自然不必再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但对此，云诘却是摇头回道：“光是在远处看看，又怎能知晓？道友莫急，待我先靠近一点再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和先前的离阳有些类似，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总之，离阳大发慈悲，没有计较，再度陷入了沉默。 当然，水停了。 没有了清凉的庇护，令人窒息的炎热再度将云诘包围，不过他现在已然摄取了足够多的水分，至少能支撑着走到天坑。 到那时，便可以寻得一处阴凉地点，暂且休息片刻了。 小细腿踩在流动不息的沙砾上，缓缓向天坑靠近，然而距其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离阳却是又突然间冒了出来。 “那道生机就在你不远处，四下仔细找找，小心一些，敌友未明。” 适时的提醒让云诘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瞳目大睁着，聚精会神观察四周，不敢放过一处细节。 毕竟正如离阳所说，虽有生命迹象，但却不知是敌还是友，若是贸然现身，被其偷袭，可就麻烦了。 “已经很近了，能看到吗？” 过了几息，在小心翼翼挪动了数步之后，离阳便又发出这样的提醒，但云诘的视野之内，连半个影子都没有，除去漫天的黄沙，便再无他物了。 不过，他也很聪明，当即便低下了脑袋，将注意力转向了面前的沙地之中，毕竟如果说对方是在藏匿之中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这细碎沙砾之下。 稍加思索，却是伸手解下了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随手一扔，打算探探虚实。 嘶嘶！ 但未曾料到，不算重的香囊落在沙砾之中，发出的微弱响声，却似乎唤醒了什么生物，伴随着一声极其尖锐的嘶鸣，层层叠叠的黄沙开始飞速下陷，若是再近一步，可能便要被束缚其中了。 在沙漠之中，除去高温和缺水少食以外，流沙也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也就是云诘活了数万年，经验丰富，一路上才没有误入流沙之中窒息而死。 当然，目前这状况，流沙显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还是陷阱显现，寄居于坑底的怪异昆虫。 其大如小牛犊，两根较长的獠牙突出，口器狰狞不已，森森利齿泛着寒光，恐怕能切金断玉，凡人之躯若是碰到，必定血肉横飞。 “我……看到了一只巨型蚁狮？” 这次不必离阳开口问询，云诘便主动告知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大概，是因为这蚁狮太大了。 “蚁狮？” 沙漠中出现这种生物很正常，但既然带有巨型二字，那便说明，其应该有较大的威胁，至少对于凡人之躯来说是如此。 不过相对的，也有作为食物的潜力。 “道友现在手上可有趁手兵器？若是有的话，便看看能不能将其杀死，也好饱餐一顿，恢复体力。” “光喝水，是不太够的。” 这倒是云诘没有想到的，毕竟吃食这种概念对他来说已然很遥远了，依稀记得上一次，还是吞食天妖龙骨髓，不过那玩意又腥又臭，血呼刺啦的，味道比大便好不了多少。 如今得了离阳的提醒，倒的确感觉腹中空空，浓烈的饥饿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原本可怖的怪物，也变得莫名美味起来。 “出！” 只是，待得云诘轻喝一声，想要唤出自家本命灵宝之时，却是半天都没有反应，他这才意识到，法力全无的自己，莫说法宝，就连洞天储物戒之类的异空间也打不开，自然也掏不出任何武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他用这具载体的小胳膊小腿，去和这巨型蚁狮肉搏，无异于送死。 也怪不得，离阳要先问一句，有没有武器在身了，是负于背部，亦或者挂于腰间的意思。 “却是让道友失望了，我现在身上除去衣裳之外，并无任何可用之物。” “这样啊，那便直接绕行，继续朝那所谓的天坑前进。” “既然这里存有生灵，那便说明，附近一定存在食物和水源。” 并且，还不算稀少，否则也养育不出如此大体型的生物。 云诘也知晓离阳言之有理，但如今突然间被勾起了馋虫，便有些走不动路了，幽幽目光盯着坑底只露出半截身子的巨型蚁狮，想着若是能将这玩意弄死，哪怕单纯烤制一番，流出的肥油也足够诱人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好在虽是肆意妄为的魔道邪修，但也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意识到再看下去恐怕会做出一些极其不明智的举动，云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撇开了目光，沿着巨型蚁狮所潜伏的沙坑绕了一大圈，径直奔向不远处的天坑。 临到近处，才发现天坑洞壁上居然凝结有一层薄薄的透膜，或许正是由于此物的存在，堆积的流沙才没有尽数往天坑之中滑落，而是半固化在上方。 这也使得一旁存在不少阴凉地带，些许灌木顽强生长着，虽然整体仍旧泛黄，没有半点绿意，但却的确带给人一丝生机。 总算，是可以暂歇片刻了。 云诘随便寻了个位置，一屁股便坐了下去，他抬首眺望着远方天际，时间似乎已然来到了黄昏时刻，那轮象征着无上光明的浑天大日，就快要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这样的景色固然不错，但同时也预示着，夜晚就要降临了，沙漠的温差极大，如果不想被活生生冻死的话，就必须先找个藏身之处。 至少云诘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远远不够的，没有太多遮挡物，一旦刮起凛冽寒风起来，便是刺骨削肉。 于是坐了片刻，待得恢复了大半体力，他便站起身来，缓步朝天坑走去。 站在边缘俯视下方，深不见底，黑洞洞一片，看不真切，且不论是否暗藏危险，光是如何下去，都成了一个难题。 于是只能求助于离阳：“道友能否生造出绳子之类的物件？我已打算下去了。” “绳子？不必那么麻烦。” 第606章 游戏 第606章 游戏 话音刚落，云诘便感知到自己背后莫名多了什么，他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有一对洁白光翼凭空显现，这显然就是离阳的手笔。 只是，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起码能省不少事。 但似乎是知晓他会这么想，离阳当即便解释道：“寄宿在道友身上的原初先天一气是有限的，没有我在一旁，也补充不了，用一点便少一点。” “所以，不可轻易动用。” 这样也勉强说得过去，虽然云诘自己并不通晓先天一道，不太清楚这其中的玄妙，但想想也明白，此处断绝了天地灵机，任何修士神通在这便像是无根之水。 “多谢，那我这就下去了。” 提前告知了一声，他便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背后的光翼并没有像翅膀一般一直扑棱，仅仅做最小幅度的扇动，抵消重力带来的部分影响，单单将下落速度保持在不会直接摔死的程度，若是想安稳落地，还得看云诘自己操作。 当然，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伴随着浓重的阴影逐渐将光线遮挡笼罩，很快周身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看不真切，无法对可能袭来的危险做任何准备。 “道友，这下面很黑，需要一点光源。” 说罢，云诘的眉心便凭空生出一道白光，非常柔和，并不刺眼，所照明的区域，也只有附近大概十米的距离，反正对于凡人之躯来说，已然足矣，再多的话，可能就容易吸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了。 更何况，大范围的先天感应才是最管用的，如同广域生物雷达，不断扫描周边，点明像先前巨型蚁狮一样的潜在危险。 凭借着眉心散发的白光，云诘得以看清身后的岩壁，远离了黄沙区域，便没有那层薄薄的透膜了，偶尔还能窥见零星的小洞，或许其中栖息着一些小动物，比如说蜥蜴与蛇。 这些都是能吃的。 经过了长时间的长途跋涉，云诘现在腹中空空，饥饿感像潮水一般不断侵蚀着心智，虽然在强大元神的压制下作不了妖，但现在他看到什么生物，都会下意识地评定能不能吃。 “道友还没降落吗？” 离阳不敢贸然收回光翼，不然万一把对方摔死了咋办，是以需要确认云诘现在的状况，才好做决定。 “没有，这地方看来很深，或许直达地底也说不定。” 刚说完这句话，云诘眼角余光却是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根梁柱，有很明显的人造痕迹，也多亏有光翼支撑，下落的速度不算太快，才能以肉眼捕捉到。 “道友，可以飞上去吗？我刚才看见了一人造建筑，立于崖壁之中。” 光翼顷刻展开，强大的推升完全抵消了重力加速度，在瞬间扭转了下落的趋势，硬生生带着云诘开始往上攀升，不过这样做，也给他的载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过载状态下，头痛剧烈，眼睛难以睁开，虽然只持续了半息不到，但仍旧令这具肉身极为不适。 “停！” 以至于，即便到了地方，也有些头晕目眩，视线迷离，纵使竭力克制，也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完全。 稳定下来的云诘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单单是一根梁柱，而是很多根，如高耸树木一般矗立着，支撑着岩洞，使其不至于坍塌。 “道友，再往前一点，便放我下来。” 光翼轻挥，推动着他前行，随后自行消散，化作细碎白羽随风飘扬，再不见踪影，没有了支撑的云诘自然落了下去，稳稳踏在凸出的平台之上。 “那些梁柱之上，是否雕刻有什么图案？或许能从中发掘一些线索出来。” 离阳的适时提醒让云诘靠近了两边的梁柱，借着眉心散发的淡淡白光，得以窥见其表面的形制，的确刻有一些笔画，虽然看起来很抽象，但也勉强能分辨出人形。 当然，如果忽略掉它们项上狗头的话，或许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是一群狗头人，要么是颂拜，要么是献祭，总而言之，文明程度并不高，尚且处于部落时期。” “是吗？或许，这些狗头人就是此界的原住民，继续前进。” 云诘伸手稍微触摸了一下这些柱子，表面还存有明显的毛刺，看来处理工艺也不太高明，如果真如离阳所言，这些狗头人是土着的话，那么凭如此落后的技术，该如何应对像巨型蚁狮那样的怪物呢？ （或许，另有诀窍……） 在心中思索了片刻，便沿着洞穴继续前进，虽然这里由于不透光，比外面更加黑暗，但好在原初先天一气凝塑出的柔和白光足够给力，十米之内，仍旧亮如白昼，一切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绝无遗漏。 走了片刻，嶙峋白骨陡然显现于面前，若是换作胆小之人，早就惊声尖叫了，但云诘却无动于衷，甚至于主动凑上前细细观察。 “发现了一些遗骨，从形状上来看，应该就是那些狗头人。” “如此看来，这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同族尸首都没人处理，附近也的确没有感知到生机存在。” “骨头如果还没脆化的话，可以暂时拆下来当武器，比如说股骨。” 离阳的这番话语令云诘有些意外，怎么感觉对方更像是魔道邪修，居然想着拿骸骨当兵器使，这对于死者来说，显然是极大的亵渎。 不过，这听起来倒也不错。 他俯身摸索了一会，便将最大也是最坚硬的股骨给拆了下来，不过由于狗头人的体型较小，也就差不多半人高，股骨拿在手中不像是大棒，更像是较长的匕首，亦或者一把短剑。 “勉强能用。” 但就在入手之际，云诘眼中却是莫名显现出些许文字，像是在描述手中的武器。 【荒漠先民的股骨，微弱伤害，有几率击晕敌人，但如果使用者太过大力，便容易损毁。】 他也是心神降临过云埃界的，自然知晓不少稀奇古怪的设定，这一幕对他来说，也不算非常陌生。 不禁喃喃自语道：“游戏吗？” “什么游戏？” “就是，那种打怪升级爆装备的游戏，刚才随意拆下来的骨头似乎是触发条件。” “那，道友能看到自己的属性面板吗？” “这个，好像不能。” 第607章 女神 第607章 女神 看不到自己的属性面板，也就意味着或许本身还并未完全数据化，当然，也可能只是隐藏罢了，总之，这样的规则有好有坏。 好处是可以轻松认识物品，坏处是，难以凭借个人操作突破一些提前设定好的机制，比如说获得了一把锋利度为三的剑，无论使用者力气有多大，也打不破坚固度为四的物质，哪怕只是一张薄纸。 “这样的话，道友之后可要多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物件，也一并捡起来，说不定都是装备。” “我知道了。” 将荒漠先民的股骨绑在了腰间，云诘继续前进着，再有片刻，面前不远处竟是隐隐映出了些许跳动的火光。 这或许，代表前方可能存有生灵。 “附近有生机气息吗？” “并没有，道友是看到了什么吗？” “有火光。” “那就小心一些，虽然没有活物，但也可能存在机关陷阱之类的死物。” 有离阳这个先天感应生物雷达帮助，云诘倒不用担心被此界土着埋伏偷袭，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一定不存在危险，有时候，环境对人的影响更大。 他把股骨取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尽量放轻脚步，缓缓朝着火光的位置挪动，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以防备随时可能突然出现的危险。 岩洞内静悄悄的，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伴随着逐渐靠近，火光的源头，也慢慢显现出真貌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处祭祀地点，周围岩壁上皆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图画，中间除去一简陋的高台外，便再无其他了，火光正是来自于其上熊熊燃起的烈火，并且有些特殊，透露出莫名的光彩，一看就并非凡物。 “到了一个较大的空间，火光是不太单纯的火焰，周围还存在一些壁画。” “不太单纯？那么，就先别靠近，观察那些壁画。” 离阳的提议也正合云诘心意，明显不对劲的东西，自然不能贸然接触，得放在最后，再三考虑。 于是他缓步走进了房间，沿着岩壁开始审视着其上的壁画，似乎是由于祭祀的神圣性与庄严，这里的图画虽然仍旧有些简陋，但比外面梁柱之上的鬼画符可要好多了，显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只为取悦所谓的神明。 “一群狗头人，应该说是荒漠先民，正在运输一只有多体节的巨型蠕虫，体型很大，相当于曳电舟坊的小型飞舟。” “它们把蠕虫开肠破肚，取出类似核心的晶体，将之作为祭品，投入火焰之中，供奉给神明。” “呃，神明最后现身了，不过其形象，有点类似于女修，能够看到明显的流苏云袖痕迹。” “女修？”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陷入了沉思。 随即又追问道：“可以具体描述一下那位女修的面目吗？” 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尚不能完全确认，需要更多证据才行。 但对此，云诘却是摇了摇头：“或许是由于对神明的敬畏，壁画上并没有显现对方的五官，只是一片空白。” 这样也是合情合理，但对于离阳来说，可就麻烦了，线索完全中断，寻不得真相。 稍加思索，便话锋一转，言道：“继续看下去。” “神明似乎对祭品很满意，所以赐下神光，令一部分狗头人健壮成长，另一部分则获得了类似于法术的力量，能够放出火球霜刺。” “故事的最后，神明的虚影消散，狗头人们也退场，看上去，这就是祭祀的全部流程了。” 壁画到此结束，算是较为完整的诉说了一段过往，没有什么明显的遗漏，即便是傻子，也能弄明白大致情况，而聪明人，则可以窥探出更多隐藏在深层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位疑似同道的神明，或许是依靠巨型蠕虫体内的晶体，才能施展神通。” 离阳的视线透过了虚浮于表的庄重仪式与神圣祭祀，直达本质，所谓的供奉，很有可能只是一次信息不对等的交易。 作为荒漠先民的狗头人们不能说愚昧无知，而是受限于文明落后，无法弄清晶体之中蕴藏的力量，但神明却能够汲取并掌握，因此通过降下神谕等方式，驱使着先民们去狩猎巨型蠕虫。 以如此落后的科技水平，去猎杀这样一只庞然大物，过程当中，必定会损失大量狗头人，而借此换来的赐福，对于作为修士的神明来说，可能也只是随手一道神通的事。 虽然看上去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也要认清一点，压榨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价值并不对等。 当然，这些也与二人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能够凭此看出，这位疑似同道，并非真正布泽苍生，眷顾万灵的神明。 云诘并没有想这么多，在看完壁画之后，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转向了高台之上的火焰，毕竟前方也没有路通向其他地方了，这里就是终点。 而除去壁画以外，此处也只剩下这团火焰了。 缓步上行，凑近了一看，这才发现这火焰完全是无薪之炎，没有任何燃料，却能一直燃烧着，没有半点将要熄灭的痕迹，甚至焰舌也不见缩短。 火焰带来了些许温暖，足够驱散极夜将至的寒冷，云诘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待在一旁，打算在此过夜。 现在要是出去的话，很有可能便会活生生冻死，甚至于没有这团火的话，单单待在洞窟里也经受不住荒漠夜晚彻骨寒意的侵袭，如此说来，幸好这地方有火，不然可就糟了。 “根据刚才的壁画，这团火应该就是与那位同道联系的工具，道友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将身上的一些东西投进去，看看能否换来些许赐福。” 离阳的话语再度提醒了云诘，他略微在身上摸索了一会，便掏出了之前拿来试探巨型蚁狮的香囊，这玩意虽说只是装饰品，但也算是一件法宝。 反正，现在也没用了，不如拿来试试。 手腕一翻，掌心的香囊便投入圣火之中，不过瞬息间就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并没有让焰舌增高一分。 但，下一秒，冥冥之中却是隐隐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伴随而来的，则是一条薄如蝉翼的蚕丝带。 第608章 底部 第608章 底部 丝带轻飘飘地落在了云诘手中，与此同时，其相应的物品描述也显现于瞳目之中。 【黛丝的馈赠，穿在身上能抵御黑暗，但同时，也更容易吸引某些存在的注意。】 看上去似乎是有利有弊，但云诘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之系在了腰间，顷刻华光四溢，照得四间通明，连原初先天一气所凝的白辉在其面前都相形见绌。 “获得了一根能够提供光辉，但会吸引怪物的丝带，道友可以将先天光辉撤去了，也还请多加留意。” “这样吗？很好。” 话音刚落，眉心处的神光便瞬间消散，不过有黛丝的馈赠在，周围仍旧亮堂堂的，和之前相比，没有多少差距，这也就意味着，完全可以单独胜任光源这一功能，无需继续消耗珍贵的原初先天一气了。 “那么，你刚才投入了什么？才换来此物？” “一枚香囊，仅此而已。” “如此看来，那位同道还算慷慨，或许可以考虑再来一次。” “却是要让道友失望了，我身上并无其他物件。” 交谈以云诘的回话告终，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看来夜晚已然真正到达，他坐在圣火旁，强忍着腹中饥饿，闭上双眼，缓缓入睡。 这具载体在白天经受了太多折磨，已然精疲力竭，需要长久的休息才能恢复完全，否则的话，明天必将浑身乏力，连站都站不起来，又何谈继续探险。 另一边的离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言语打扰对方，一时间，洞窟内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和之前并无两样。 高台之上的圣火仍旧熊熊燃烧，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但既然所供奉的神明依然存在，为何所谓的荒漠先民却完全不见了踪影呢？ 是暂时迁徙离开此处了？还是说，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完全灭绝了呢？这其中，和名为黛丝的女神又有什么关系？刚才那声叹息，是怜悯，还是故弄玄虚？ 让肉身进入深度睡眠的云诘不禁思索起这些问题来，强大的元神使得他并不需要真正入睡，照样精神抖擞，思维迅如闪电。 不过，由于缺少太多线索，即便心中存有些许猜测，也难以验证，等同于无意义的空想，白白浪费时间和心力。 是以云诘很快便放弃了思量，转而在心中问道：“道友，关于那位斩神修士，有什么情报吗？” 显然，他渴望知晓更多，从而避免届时以信息差遭劫，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但也要看离阳愿不愿意，对于主仆关系来说，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往往不会透露太多，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离阳沉默了片刻，却是回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道友了，这一秘境，其实和赤霄山有关。” “赤霄山？” 听到这三个字，云诘倒并不意外，毕竟先前对方便说过，这里被摧辰剑的力量影响，寻常修士若是贸然踏入，恐怕转瞬间就会被夺取心智，沦为提线木偶，任人宰割。 也就他有九元流阴伞这般无上仙器护持元神，才免受侵蚀。 虽然今世只堪堪修到了化玄境界，但作为曾经的无枭魔尊，云诘也留下了不少后手，探知宗门秘辛对他而言并无什么难度，自然是知晓赤霄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么，道友是想对付那护道灵宝，解救苍生了？”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总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救出被封印在此处的斩神大能，对方是赤霄山的太上长老，还并未被摧辰剑操控。” “若是能将其释放，肯定会主动去找摧辰剑麻烦的，到时候，你我只需在一旁助阵即可。” 对于离阳来说，如今此人的生死尽数掌握在他手中，将计划全盘托出也不碍事，更何况，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刻意为之。 就看对方会不会上当了。 “原来如此。” 听完这些，云诘也只是单单回了这一句，便没再多言，不过显然，他此时内心思绪万千，涌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堂堂魔尊，怎可郁郁久居人下，即便对方同为天选之人，倒不如说，离阳的出现，恰好给了云诘一丝希望，若是能将其魂灵之中的仙器也炼化为己用，区区万年劫变，自然也不值一提，随手可破。 总之，双方各怀鬼胎，现在只是表面上还算相处融洽而已，真到了紧要关头，便会暴露出一切。 不过，掌握了云诘所有记忆的离阳，显然占据极大的优势，基本上只要不搞什么逆天操作，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位魔尊数万年的积累，如今反倒成了拿来对付其的最好武器，一切神通秘术都有相应的解法与罩门，也算是借力打力了。 双方一时间再度陷入了沉默，无人言语，时间也很快流逝，直至气温渐渐回暖，代表着最为危险的夜晚已经过去。 咕噜。 云诘的心神重回载体，腹中发出饥饿的哀鸣声，渴求着一切能够消化的东西，缺乏食物，使得原本充足的休息，也变得不够起来，肉身还是使不上劲。 “那么，道友可以利用先天一道凝塑食物吗？” “当然可以，但这样做，势必会消耗大量原初先天一气。” 虚空生水也就罢了，费不了多少，但若是换成实体，可就有些浪费了，与其单纯拿来填饱肚子，还不如留给危急时刻解围。 显然云诘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没有真的要求离阳凭空生造出些许食物来，自顾自地从地上站起身，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出去，毕竟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待的了。 他打算继续往下探索。 出了深邃黑暗的岩洞，回到先前所看见的平台上，抬首眺望上方，只能看见炽烈的阳光，但即便是如此明亮的华辉，也驱散不了下方的深沉晦暗。 “这里暂时没有其他线索了，开始继续下落。” 话音刚落，光翼便又在背后陡然展开，云诘也得以一跃而下，纵身投入浑冥之中，这次他特意多加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周围的崖壁之上，以免像先前那般，差点错过情报，临时庇护所，以及女神的恩赐。 但，一路看下来，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并且很快，他就隐隐窥见了疑似底部的存在。 第609章 荧光寄生 第609章 荧光寄生 天坑底部，给人的第一感受便是潮湿与阴冷，空气中蕴含的水汽很足，想来也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以至于云诘的体表肌肤都蒙上了一层雾水。 在这种情况下，就连脚下所踩的地面也变得莫名松软起来，甚至于每踏一步，便有不少淤泥粘附在鞋底，重量的累积，使得行走速度减缓，并且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 这对于腹中空空，一整天都没进食的云诘来说，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浓烈的饥饿感虽然动摇不了飞升修士的心智，但却能对羸弱的载体造成极大影响，真正意义上的有心无力。 “需要一些食物。” “有一些微弱的生机存在，或许是些可食用的小动物，但也莫要掉以轻心。” 如此环境下，存在一些昆虫爬行类也是合情合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危险，对于脆弱的凡人之躯来说，一点点毒素都能造成器官衰竭。 云诘也知晓这一点，是以已然将挂在腰间的股骨给取了下来，握在手中，随时准备给潜在的敌人当头一棒，直叫对方头开花。 虽然更为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有黛丝的馈赠提供极为可观的光辉，不至于被偷袭。 不过此时，他却是希望能撞见些许生物，因为这样，便能获取食物，填饱肚子，从而恢复大量体力了。 为了保存本就不多的体力，行走愈发缓慢，由于土质较软，踩下去也不会发出多大的声响，甚至被呼吸声盖过，令此处重归死寂，只剩下微弱的换气声。 伴随着云诘的不断前进，空间倒是越来越大，再不像先前那般逼仄，不过相应的，所需要注意的区域自然也扩张了不少，威胁可能来源于各个方向。 就比如，现在趴在一旁岩壁上的一只怪异蜥蜴。 虽然这只蜥蜴凭借天生的保护色伪装得很好，但在离阳的先天感应生物雷达面前却一览无遗，云诘也不管这玩意有没有攻击性，当即抬手便是一棒打在其身上，正中头颅。 噗叽！ 伴随着怪异的声响，蜥蜴的脑袋被硬生生砸凹下去，内里的重要器官完全破碎，身子一僵便从吸附的岩壁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就彻底没了动静。 “生机信号已彻底消除，把尸体放在原初先天一气上进行净化，之后道友便可以放心吃了。” 云诘这才捏着尾巴将蜥蜴尸体提起来，这小东西大概只有一个手掌大，就算连皮带肉全吃了，也根本填不饱肚子，甚至于连一半胃袋都塞不满，估摸着最多也就三分之一的样子。 【荒漠暗蜥的尸体，含有剧毒，不可食用。】 一上手就显现出了相应的物品描述，看来这蜥蜴并非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居然还藏有剧毒，要不是云诘一言不合就下死手，没准还会吃点亏。 遵循离阳的提醒，将尸体在身后陡然显现的明轮之中过一圈，虽然外相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但介绍却是瞬息改易。 【荒漠暗蜥的尸体·已纯化，可以食用，但味道不太好。】 “道友要火吗？” “不必了。” 拒绝了离阳的好意，云诘直接将蜥蜴尸体生吞入嘴，口中不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是骨头在被牙齿切割，混合着血肉一起进入腹中。 生吃血肉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相比于天妖龙的骨髓，现在这玩意的味道，已然算是美味了，尤其是对于一具十分饥饿的载体来说，简直就是珍馐玉食。 咀嚼完毕，末了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这样的举动放在一个娇小包子头少女身上，显得格外诡异。 “还需要更多。” “那就继续前进，前方有大量生机信号，道友可要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 离阳的提醒令云诘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但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迈出脚步，朝着前方行走。 很快，幽幽蓝光便显现于面前，密密麻麻，像是一双双在暗中窥探的鬼眼，叫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见到这一幕，云诘也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吃下蜥蜴尸体补充了一部分体力之后，他虽有自信可以凭借纯粹技艺以少打多，但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以一当十不代表能够以一挡百，在双方实力差距还不够悬殊的情况下，人海战术的确很有用。 不过，待他慢慢靠近蓝光后，才发现这些其实只是某种荧光真菌，在黑暗之中固然有些奇怪，但一旦暴露在光辉之下，便显露无遗，全然没了可怖之状，甚至表面上的花纹看上去还有些漂亮。 “是一些荧光真菌。” “那么，要小心散发出来的孢子，没准蕴有剧毒。” 闻言，云诘定睛一看，果然发现这些类似于高杆蘑菇的荧光真菌正在不断从伞盖顶部喷洒孢子，一样的幽蓝闪闪，好似漫天星光，随风飘扬，但或许暗藏杀机。 他当即朝另一边快走了几步，打算先避开这阵孢子风，不管是否有害。 “有体量较大的生机信号在向道友的位置移动！” 或许是脚步声稍微大了一些，似乎惊动了一些生物，离阳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经久不息，云诘也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意图先离开这里。 不过，对方好像已然追过来了。 “是一只狗头人，不过看样子，它已经失去心智了。” 矮小的身形逐渐靠近，身上也带着相同的幽幽蓝光，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这些其实是寄生在对方血肉之中的真菌，覆盖了大部分体表肌肤，包括已经有些不规则肿胀的面部，从仅剩的一颗眼珠里能够看出，对方很痛苦。 肉身被外物侵蚀，沦为傀儡，但意识却尚未得到解脱，束缚在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载体逐渐恶化，但却无能为力。 面对如此狰狞的怪物，云诘浑然不惧，眼中只有漠然，以及淡淡的怜悯，在对方靠近到一定距离，他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股骨。 一下，两下，三下，被真菌寄生的肉体太过僵硬，亦或者说，是内部的神经肌肉都被吞食一空，总之，完全无法避开云诘的攻击，也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很快，便被一棒子劈开了脑袋瓜，轰然倒地。 第610章 沉沦废墟 第610章 沉沦废墟 宿主的死亡并没有让这些寄生真菌失去活性，它们仍在不断蚕食着逐渐死去的血肉，很快，这具尸体就会彻底与脚下大地融为一体，化作纯粹的养分，催生出更多荧光。 这显然也是生物圈的一部分。 “用火把这里烧了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团臻白烈火便在云诘身旁显现，高温使得空间扭曲，也令狗头人尸体上的真菌蜷缩起来，对于有机生物来说，火焰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毁灭方式。 “烧，正好开出一条路来。” 幽蓝光芒占据了视野的大部分，不清除一些，是没法继续前进的，云诘可不想这具仅剩的载体被孢子寄生，沦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臻白之火应声而落，从这具尸体开始，一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能够听到清脆的噼里啪啦声，是真菌在哀嚎惨叫。 狗头人提供了最初的柴薪，蔓延只在顷刻间，云诘也提前后退几步，寻得一处角落隐藏起来，在暗中偷偷窥视着，避免被这场大火造成的影响波及。 火势越来越凶，或许是想要自救，有更多被真菌寄生的动物从阴影之中现身，在孢子的操控下，义无反顾地投入烈火之中，试图熄灭，亦或者减缓。 但，这只会让火烧得更旺，毕竟并非寻常之火，而是由原初先天一气凝塑出来的臻白之火，即便此处断绝了天地灵机，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退的。 势必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明亮的火光显然吸引了不少其他生物的注意，云诘甚至隐隐窥见一团极大的轮廓，单从体型上来看，是他现在绝对无法抗衡的，也幸好早有预料，躲了起来，没有被发现。 大部分真菌都被彻底烧毁，化为灰烬，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由于分离开来，得以幸免于难，不过，却是被云诘给盯上了。 要知道，他可还没吃饱呢。 在火焰的烤制下，真菌失去了活性，寄生自然也无法进行，云诘这才敢将之拿在手中，进行鉴定。 【蓝影菇·已烤制，经过高温处理的蓝影菇，可以食用，能够提供大量质素。】 确认了没有什么毒素，便大口大口吞入腹中，吃起来有点像是没味道的树皮，很有韧性，不易消化，自然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当然，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塞满，没有多少油水，过不了多久还是又会饿的。 不过也足够了。 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了一地灰烬，待得那些被火光惊动的未知生物渐渐平息下来，云诘这才继续缓步前进着。 跨过这片充满恶意的荧光地，接下来的地面便开始变得坚实起来，不像刚才一样都是沉积的淤泥，这使得行走稍微轻松了些许，而云诘也恰好刚刚依靠进食补充了大量体力。 于是乎，他便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希望能够尽快寻得其他线索，毕竟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又危险重重的天坑底下。 而也很快，就遇见了较为特殊的地方。 “有一些铺设好的石砖。” 走了一会，面前竟是陡然间显现出有明显人造痕迹的石砖路，虽然磨制的工艺很粗糙，但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鬼斧神工从来不会如此循规蹈矩。 脚踏在上面，却发出较为沉闷的响声，或许与之特殊的材质有关，云诘尝试性地俯身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希望能借助此界的特性进行鉴定。 但似乎，只对能拿在手中的事物有效。 于是他继续沿着石砖路行走，渐渐的，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倾倒的石柱，捡起来一些碎片，很快便弹出了相应的描述。 【磨制墨石柱·已破损，一块建筑材料的碎片，没有多大用途，或许磨尖了能拿来割肉。】 从这一句话看不出什么来，对于物品的描述，往往仅限于当前的状态，无法知晓其来历亦或者过往。 云诘摇了摇头，随手把碎片扔到一边，快步行进，他隐隐有种预感，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而也不出所料，再小跑几步，面前便显现出一团坍塌的废墟，从部分细节可以辨认出，这里应该是一座哨塔，亦或者关卡，总之是用来分隔内外，充当预警，与抵御外敌的设施。 嶙峋乱石之中藏有几具森森白骨，从头骨上看显然也是狗头人，身上穿着有一定的皮甲防护，武器有弓箭和长刀，一并被云诘给扒了下来，一一察看。 【灰皮甲·已破损，被岁月侵蚀的防具，微弱防护，很快就会彻底坏掉。】 【红树弓·已破损，被时光腐化的武器，微弱伤害，很快就会彻底坏掉。】 【锻打石剑·已破损，被时光腐化的武器，微弱伤害，很快就会彻底坏掉。】 虽然很垃圾，但有总比没有要好，全部被他装备在了身上，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 越过倒塌的哨塔，进入了里面，赫然发现此处有不少房屋废墟，如此看来，在过去，这里应当是一座城邦，至少也是居住了不少荒漠先民的聚集地。 但为何，会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就算是为了躲避烈日，也没必要如此。 “或许，是被某种东西给砸下来的。” 离阳的言语让云诘想起了之前在地表上抬首眺望时，曾经窥见天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轮廓，那时还以为只是被光线扭曲的海市蜃楼，现在看来，说不准便是荒漠先民真正居住的地方。 而现在面前这一切，就是坠毁的浮岛，天坑也是因此而生的。 这么细细一想，就觉得非常合理。 意识到自己似乎接近了真相，云诘便继续前进，他想找到更多痕迹来佐证这一观点，以确保判断没有失误。 翻过一座又一座房屋废墟，最终似乎走出了居民区，来到了这座城邦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坑洞，洞中心有一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球，而在其旁边，则立有数具狗头人的干尸，仍旧保留着生前的姿势，应该是一瞬间被蒸发的。 “没有生机气息，那玩意应该是死物。” 虽然这并不代表没有危险，但云诘还是缓缓走了过去，毕竟这里也没其他值得关注的事物了。 而待他逐渐靠近，这晶球却像是感知到了存在一般，表面开始产生涟漪。 第611章 地底遗民 第611章 地底遗民 晶球的突然变化令云诘当即顿住了身形，没有继续靠近，但似乎是已然触发了某种机关，表面的涟漪并未因他的停止而中断，甚至于愈演愈烈。 涌动的波浪逐渐连成一条密集的线，亮度一瞬骤增，照得四间通明，即便想要看清一切细节，但为了避免载体受创，云诘还是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以此来阻挡猛烈袭来的强光。 同时，也快速后退几步，试图远离这玩意，以免被波及。 闪辉只在刹那间，待得光芒渐渐消退，定睛一看，却发现晶球的转动速度居然开始逐渐放缓，以至于到最后完全停止，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表面显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在颤动之中，四分五裂。 看样子，像是过载了。 碎片迸射而出，袭向四面八方，其上蕴含的动能超乎想象，轻而易举便击穿了环绕在一旁的干尸，深深嵌入到倒塌的墨石柱中，可想而知，如此大的威能，若是打在血肉之躯上，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必定血肉横飞。 幸好云诘意识到不对劲，提前退避三舍，才得以幸免于难，分毫未伤。 他瞥了一眼爆炸中心，也就是晶球一开始所在的位置，随即便转向最近的碎片，尝试性地伸出手轻轻触碰。 【天极能量核心·已破损，最高规格的能量供应装置，但现在只剩下残缺的一部分，没有任何用处。】 “能量核心？” 原以为是这玩意把狗头人的浮岛聚集地给砸了下来，但现在看上去似乎并非如此，不过也引出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此物所供应的能量也支撑着这座城邦悬空，意外出了些状况，失去动力，才导致完全坠毁。 但与云诘所关注的点不同，另一边的离阳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天极两个字上，依稀记得当初进入虚界之时，第一次虚行遇见了一位来自天极族的大能，从对方口中得知，天极族曾经大举入侵过人族界域。 这里的天极，所指的对象是否相同呢？ 恐怕单凭目前这点线索，还不足以验证这一猜想。 “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离阳的问询唤醒了云诘，令他自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缓步靠近那几具被蒸干的尸体，稍微触碰，便彻底失去稳定性，完全化作灰烬，簌簌落下，显然早就已经灰飞烟灭，只不过一直被能量核心生成的场域所束缚住，才得以维持原型。 如今能量核心过载炸裂，没了外力加持，自然原形毕露。 “没有，这里应该发生了一次大爆炸，除去能量核心外，基本上所有的物质都被湮灭了。” “那，还能继续前进吗？” 云诘抬首看向前方，越过核心爆发点，又进入了和先前差不多的居住区，这座悬空城邦的构造类似多个圆环嵌套在一起，环环相扣，只有内外存在差异，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布置。 大概绕着走了一大圈，除去遍地尸骸以外，也没有其他发现，这里完全是一片死寂的废墟，并且距离坠毁也已然过去了很久，即便存在某些有价值的信息，也会在无情岁月的侵蚀下渐渐磨灭。 简而言之，来得太晚了。 “找不到更多线索了，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便上天看看。” 既然知晓那些荒漠先民真正的聚集地是在天空中，那么就没必要继续在这天坑底下搜寻了，比起从死物之中汇聚拼凑支离破碎的线索，还是找个活体审问一番更方便。 于是洁白光翼再度于身后展开，无形扇动着，推动着云诘的身体逐渐攀升，随着高度的不断增加，他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广。 得以捕捉到不远处的不寻常变化。 “似乎，是狗头人。”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之中极为明显，能掌握火的，必然是有一定文明的存在，此时再联想起先前遇到的被荧光真菌寄生的狗头人，或许在这座悬空城邦坠毁之际，其上的荒漠先民虽然大多都当即毙命，但可能也有一小部分存活了下来。 “那，找个机会和它们接触一下。” 对离阳而言，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的，只要是所谓的荒漠先民，就肯定知晓此界的大致情况，要是能在这里弄清楚一切，也就不必耗费原初先天一气上天了。 他的命令云诘自然莫敢不从，当即握紧了手中的股骨，在身后光翼的帮助下缓缓下落，尽量落在火光附近，但又相隔一定距离，避免被对方发现。 种族之间的差异，使得初次相遇很难友好，必定存在戒备，甚至于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是以云诘并不打算贸然现身，而是躲藏在暗中，伺机而动，随便生擒一只即可。 “歪比巴布……” 伴随着逐渐靠近，耳边开始响起这些荒漠先民的独特语言，听得出来语气较为激烈，似乎在争论什么。 而再近一点，便发现一共有六位狗头人，皆披坚执锐，全副武装，只不过它们的眼神之中，却是略带一丝惊恐与不安。 “我们……” 虽然没有了神通，但对于破劫修士的元神来说，从面部表情以及身体动作推断出只言片语的含义再简单不过了，而一旦知晓某个词相对应的意思，演化整个语言自然也不在话下。 躲在一旁偷听了一会，云诘便大致掌握了这些狗头人的语言，的确如他先前所想，对方是在激辩究竟该不该继续前进。 “这地方只有死亡与黑暗，我们不该来这里的。” “但那道光大家都看到了，并不是幻觉。” “赛琳娜，我知道你还存有些许期望，事实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伟大的神明已经自身难保，我们这些被眷顾的凡人，也在劫难逃。” “可是……” 似乎所有人都在惧怕什么，它们最终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位，驻足停留在原地，目送着自己的同胞渐行渐远，有些犹豫不决。 这对于云诘来说，显然是个好机会，正愁没办法出手，如今刚好这人落单。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仍旧待在暗处静静等着，直到那五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陡然现身，从背后捂住了赛琳娜嘴巴，将之拖入黑暗之中。 第612章 预兆 第612章 预兆 “呜呜！” 狗头人的力气要比云诘想象中的还要大，以至于即便是偷袭，还钳制住了弱点，也有些按不住对方，挣扎实在太过激烈。 梆！ 幸好他见势不妙，及时举起股骨，抬手就是当头一棒敲在赛琳娜的后脑勺上，大力顺着颅骨传导至内部的大脑，引起震荡，令她头晕目眩，瞬间泄了气，脑袋一歪，身子一软，暂时停止了动作，陷入昏迷状态。 云诘这才松了口气，将其身上完好无损的皮甲给脱了下来，换到自己身上，同时撕开对方的衣物，揉搓成绳子捆住手脚，还特意绑在了一旁倒塌的巨石柱上。 这下，就算力气再大，也难以挣脱了。 “已经抓到一只狗头人了，需要水。” 净水从眉心应声而落，云诘先自己畅饮了一口，补充载体水分，随后才双手捧起，一把浇在了赛琳娜的脸上。 “呃啊……” 冰冷的触感涌上心头，瞬间让她苏醒，昏昏沉沉之中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闷痛，不由眉头一皱，而待意识完全恢复过来，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更是脸色大变。 “别做无谓的抵抗了，乖乖回答我一些问题，就会放你走的。” 云诘低沉的嗓音吸引了赛琳娜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抬首一看，却是当即愣住了。 “神……神使大人，是您吗？” 此言一出，云诘也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毕竟他并不认识对方，而这具载体可不是随便挑选的，乃是施展大神通催生而来的，世上不太可能存在相似的另一方。 很明显，是赛琳娜认错了，或许在这些狗头人眼中，人族都是一个模样。 不过，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云诘索性微微颔首回道：“是我，不必惊慌。” 他的承认显然令赛琳娜激动万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但却只能像蛆虫一般蠕动，于是也只能放弃，单单俯首以示尊敬。 “太好了！您终于回归了！吾等还以为……” 说到一半却是顿住了，显然后面不是什么好话，情绪变换过于频繁，以至于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像是卡了壳，生了锈。 但好在，这时云诘轻声安抚道：“放心，毕竟我已经回来了。” “先告诉我，在我走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淡然自若的神情似乎感染了对方，赛琳娜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复十分激荡的内心，整理纷乱的思绪。 过了片刻，她才开口说道：“在您不辞而别……对……对不起，是在您遵循神旨，行走于世间之后，梅兰德尔一开始还很平静，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但之后，奇怪的事情接踵而来，令吾等身心俱疲。” 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惨痛的经历，亦或者某种可怖的事物，赛琳娜的眼中满是不安，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先是天幕变得不稳定，灼热的太阳光照射进来，有不少人被烧伤，甚至于殒命，作物也枯萎了大半，本来丰收的日子，却变成了旱灾。” “有人猜测是核心出了问题，但长老们却表示一切正常，于是吾等为了挽救田地，便开始向尊敬的女神祈祷。” “但，黛丝女士没有回应。” 提起这一点，赛琳娜的神情明显有些低落，或许是认为它们被神明给抛弃了，这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情况越来越严重，天幕完全消失，浮岛也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起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摇晃，令大家很是不安。” “长老们开始寻求您的帮助，但您却早已离去……” 虽然对神使大人心存不满，但刻在灵魂深处的信仰，还是令赛琳娜不敢多说一句坏话，甚至每每提及，都会下意识地窥探云诘的脸色，生怕引得不喜。 “既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撤离呢？” 毕竟不是什么不期而至突然降临的天灾人祸，而是有明显预兆的变故，按理来说，正常生灵发觉这样的危险，都会做好准备的。 “大人，梅兰德尔是吾等唯一的家园，在底下的荒漠上，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存活下去。” “更何况，没有您的帮助，吾等也无法离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赛琳娜的声音很小，她这次甚至不敢偷看，毕竟所言完全表明，这一切都是神使大人的责任，若是没有贸然离去的话，也不至于随着梅兰德尔一同坠毁。 若云诘真是所谓的神使大人，他或许对此还会生有些许愧疚，但很可惜，他不是。 因此内心半点波动都没有，脸上更是漠然不语，听完这些，便陷入了沉思，同时也在和离阳交流。 “问问其他的悬空城邦。” “只有梅兰德尔发生这种情况吗？” “这个……” 赛琳娜有些为难，思量了好一会，才摇头回道：“神使大人，很抱歉，这些我并不知晓，因为从未离开过梅兰德尔。” “不过，当初坠毁之时，并没有发现其他穹域。” 她的语气有些忐忑，生怕这样的答案令云诘不满，进而降罪于她，看起来，所谓的神使大人似乎脾气不太好。 “只是较为特殊的个例吗？看来还得上天看看。” 离阳的话语令云诘放弃了跟随着赛琳娜去往临时聚集地的想法，他随意瞥了一眼对方，在有些期待的眼神当中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股骨，径直砸了下去。 硬物与颅骨撞击出清脆的响声，赛琳娜两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而云诘手上的这根股骨也终于到了极限，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显然，不能再用了。 不过如今有从这位狗头人身上扒下来的上好弓箭，区区小短剑也不值一提，既然坏了，便索性直接扔掉。 “话说，你不杀人灭口吗？” “没有必要，她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但道友不是魔尊么？” 离阳的话语令云诘有些无语，他是魔尊，又不是疯子，说到底，只是所修之法偏离正派罢了，杀起人来也是有目的地杀，不会随意出手。 “其实，也可以拿来做食物的，毕竟并非同族。” “道友所言更像是魔道。” 第613章 灵殇 第613章 灵殇 离阳当然不是没事找事，他怀疑这里的荒漠先民，和当初他在虚行之中碰见的狗头人是一个种族，所以才蛊惑云诘将其吞吃，没准能借此获得些许对虚界力量的抗性，以免瞬间被侵蚀。 只可惜，这家伙不上当。 固然可以强行命令对方，但这样做，也势必会暴露自身意图，引起云诘的逆反，进而终止对秘境的探索。 离阳向来分得清主次，当前最关键的，还是继续寻觅相关线索，其他都可以暂且抛却一边，是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却是不禁轻笑道：“呵呵，道友此言差矣，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正派修士。” 其实即便不这样亲口承认，云诘也看得出来离阳绝非善类，毕竟哪有正经修士一言不合就上来搜魂的。 “没有那个必要。” 单单回了这样一句，便凭借身后的光翼迅速飞升，瞬息间离开了坠毁的梅兰德尔，在高处以极佳的视野将这座悬空城邦的废墟尽数纳入眼底，很难想象曾经辉煌浮于天境的神明眷顾之所，如今却变成了眼前这样一副破败模样。 而这一切，都与那位神使的突然离去脱不了干系。 伴随着所处高度的逐渐攀升，云诘的周身也愈发明亮起来，摆脱了天坑的幽暗，回到了一片死寂的荒漠之上，炽热的阳光炙烤着一切，热浪滚滚，席卷四方，的确如赛琳娜所言，这里并不适合生物存活。 他也没有多看漫天黄沙一眼，当即便将目光转向头顶云天之中，锁定了先前所窥见的一丝轮廓，在光翼的推动下，朝着目标地点不断前进。 待得距离越来越近，即便是凡人肉眼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些许模糊的景象，的确是一方陆地，但所谓的天幕却不见了踪影。 “或许是隐形的。” 亲眼所见不一定为真，有太多手段欺骗视觉了，没有灵识从上到下，由内而外的全面扫描，光从外相上看，实在难以分辨出什么来。 因此云诘没有在原地驻足停留观察，而是继续靠近，希望能从细节上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当肉眼能看清大概时，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超出预料。 火，入目所见，放眼所及，到处都是燃起的火焰，无论是磨制好的墨石柱，还是平平无奇的碎瓦屋顶，不管物质本身是可燃还是不可燃，显然此火并非寻常事物，看其形态，应该和神明有关。 一切都被笼罩于神明的怒火之中，焚灭殆尽，在无上至极的伟大存在面前，人力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如此宛如天灾降临，神明灭世的一幕，显然令云诘有些意外，毕竟那些地底遗民的口吻可以看出，黛丝对信徒的态度还算不错，甚至完全可以说，是祂拯救了这些狗头人。 城邦悬空的力量来源和神明脱不了干系，没有黛丝的援助，荒漠先民早就随着漫天黄沙一并消逝在死寂之中了，绝不可能存活至今。 那么，如今为何又要这样做呢？ “没有任何生机信号，看来，这里也不存在其他活物，没有幸存者。” “那么，要回天坑吗？” “算了，毕竟它们也不知晓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先上去看看。” 在离阳的吩咐下，云诘没有丝毫犹豫地踏上了这座被圣火摧灭的悬空城邦，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在废墟上所有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然这些火焰看上去与天坑岩壁洞窟内所供奉的圣火一模一样，但看其对附近建筑的破坏力就知晓，并非人畜无害，不可贸然接触。 但不同于坠毁的梅兰德尔，此处并没有任何尸骸，至少在外间寻不得一具，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任何死伤，更有可能，是被彻底烧成灰烬，形神俱灭了，才不留任何痕迹。 不过，伴随着云诘深入，并且穿过居民区，来到核心，四周的空气竟然莫名其妙开始变得有些阴冷起来，明明圣火不息，头顶也没有了遮挡烈日的人造天幕，一路上都是大汗淋漓。 这显然不太对劲。 “虽然没有生机信号，但附近却隐隐蕴有些许灵性，可以尝试与之建立简单的沟通。” 或许是神明的仁慈，虽然肉体灰飞烟灭，但无限无垠的念想仍旧保留了一分，云诘很快便看到，面前有一团莫名的虚影在兜兜转转，不停打圈。 即便有离阳的命令，他也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俯身拾起一块石子，朝对方大力扔了过去，目标直指头颅，若是击中了，必定血肉横飞。 不过物理攻击对于灵体显然不太管用，投出去的石子完全从虚影身上穿了过去，落在背后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什么影响也没有造成。 于是云诘又捡起一根沾染了神火的木板，直接往虚影那边戳了过去，果然，这一套很有效，一碰上神火，虚影就像是霜雪遇热水，顷刻便消融了大半。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显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也是，毕竟只是死后残留下来的回响，除非生前的魂灵足够强大，才能在身死道消之后继续对世界产生影响。 经过这一试探，云诘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伸出手直接探入了虚影之中，闭上双眼，开始同步这些残念。 一瞬间纷乱的画面就浮现于脑海之中，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像是在面临无法抗衡的灾祸，但不同于其他人，这段记忆的原主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虔诚地祈祷着，希望神明能够来救赎自己以及他人。 只可惜，这场灾难的源头，就是它所供奉的神明。 画面就此中断，虚影也随之一同消散，再不见踪影，不过阴冷的气息并未完全改善，这附近，或许还存在更多灵性。 “从死前最后的记忆，能够获取到很多有用的信息，继续下去。” 不必离阳催促，云诘自己也会主动去寻觅虚影，他继续前进，并且捕捉到了更多灵性。 说实话，对于凡人种族来说，能够留存这么多残念徘徊世间，久久不能消散，固然有神明的因素影响，但也有些夸张了。 这或许意味着，在天灾降临前，发生了什么极其震撼人心的事情，引起大范围心灵冲击，才促成了如今这副场景。 死去的灵不肯离去，漫无目的地游荡于此。 第614章 圣蜕 第614章 圣蜕 “从已知的线索可以大致推断出，那位同道似乎走火入魔了。” 在遍历完大部分的残念记忆之后，云诘很快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毕竟在这些灵性所亲眼目睹的画面中，名为黛丝的女神虽然大体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眉心处一道明显的黑气，还是暴露出了她的异常。 而这，正是走火入魔的象征。 另一边的离阳结合所有细节，也推断出了这一可能性，不过他却没有直接认定这就是真相，毕竟这其中还存在不少说不通的地方，疑点重重，有待继续深入解构。 但不管如何，对于这座被神火焚灭的悬空城邦的探索算是就此告一段落了，再留在这里，也寻不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吸收了如此多的愿力，却又不直接转修神道，还想着逍遥长生，实在可笑。” “既然她已经被心魔左右了神智，那这一明面上的馈赠，便显得有些可疑了。” 云诘取下了系在腰间的蚕丝带，目光一凝，似乎窥探出了这其上蕴有的阴谋诡计。 “总之，是不要想着她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了，道友还需更加谨慎，继续前进，这周围，仍存在其他悬空城邦等待探索。” 即便离阳不这样说，对于云诘而言，现在这蚕丝带也无有什么用处了，毕竟并非身处天坑，不再需要光辉照亮视野，更别说还容易吸引一些特殊存在，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当即便毫不犹豫地随手一扔，抛向半空，最终兜兜转转，却是落在了熊熊燃起的神火之中，被烧灼为纯粹的灰烬，渣都不剩。 处理完此物，他才转身离去，沿着来时的路回转。 噔噔噔！ “？！” 然而，刚走没几步，耳边却传来一阵莫名激昂的乐曲，云诘顿时心中一惊，也不顾其他了，当即加快了步伐，打算先走为妙。 只可惜，为时已晚。 轰隆隆！ 原本倒塌的石柱与七零八落的砖块此时却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操控一般，缓缓从地上浮起，进而汇聚，最终凝塑成一堵厚实的废墟墙壁，单凭凡人之躯，是绝对不可能翻越的。 当然，有先天之力生造出的光翼加身，云诘完全可以飞过去，而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的。 但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在攀升至墙壁最顶上之时，却是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凭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突破，显然是规则所碍。 如果光是把人关起来也没什么，但要命的是，云诘隐隐感知到身后有什么莫名存在开始显现，如芒在背。 显然，这是瓮中捉鳖。 “看来，是触发boss战了，道友可要加油，肯定能爆好装备的。” 离阳的话语点明了实质，既然是杀怪升级爆装备的游戏，装备都有了，那么自然就要开始杀怪升级了，但不幸的是，第一次撞见的却不是什么小怪。 看着浩大的声势，起码也是个半神。 望着眼前无尽汇聚之光，云诘不免心中一沉，他也没有含糊，当即便举起手中的武器，张弓搭箭，抬手就是一箭爆射而出，快准狠，直直命中了光芒的核心。 但过场动画显然是不会被打断的，箭矢完全没入华辉之中，再不见踪影，也并未对其造成任何影响，作为挑战者的云诘，只能静静等待着boss完成祂的复苏。 好在也没等多久，确切来说，在他射完一箭之后，无穷无尽辉光便完成了汇聚，有一道轮廓从其中生出，也只是虚形，并没有实质。 有棱有角，覆以华丽的花纹，可以看出明显的宗教氛围与祭祀痕迹，简而言之，就是一充满了神圣气息的造物。 但所对应的描述，却与外形有较大出入。 【圣蜕·污痕，一位神明蜕下的躯壳，承载了污秽与伤痕，在觉醒自我意识后，便开始四处播撒毁灭与死寂，或许是以此来控诉原主的摒弃，也可能单纯享受这种病态的杀戮，真实原因，只有祂自己清楚……】 光是听上去，就觉得极其不凡，而真正现身，更是一瞬间便掀起风暴，席卷四方，直接将云诘吹飞，若不是身后的光翼及时发力，勉强悬停在了半空中，恐怕就直接撞到墙壁之上，被碾成肉糜了。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很难不令人绝望。 “按理来说，这种封闭场所boss战，应该有可以利用的机制，道友可以仔细找找。” 离阳的话语提醒了云诘，他环首扫视了一圈，倒也不必多看，毕竟这里除去永燃的神火以外，也没有其他特殊事物了。 于是当即挥动光翼飞掠而过，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将神火引到了手中的箭矢之上，在空中一个旋身，再度拉强弓如满月，化作一道虹光袭去。 噗嗤！ 像是某种腐蚀的声音，沾染了神火的箭矢极为精准地命中了虚形的头颅部分，在轮廓上开出一个大洞，显露出内里极为不堪的污秽与触目惊心的伤痕。 光是看上一眼，云诘的载体便受到了很明显的影响，视野被显着限制了，甚至于模模糊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最好睡上一觉，做个好梦将其忘记……】 虽然不小心中了减益效果，但这一箭所造成的伤害有目共睹，令人振奋不已。 他索性暂时闭上双眼，凭着刚才的感觉，再度射出一箭。 但这次，没有命中的实感，反倒是离阳那边传来了警告。 “祂已经来到道友身边了，应该是以某种闪烁方式瞬间跨越了大半距离，总之，很快。”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但云诘也不慌不忙，他甚至眼都没有睁开，当即操控着身后的光翼，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成功躲过了圣蜕的冲刺。 “小心，还有，看来这是初见杀。” 冲刺没有停息，一段接着一段，单凭肉眼完全捕捉不到虚形的存在，唯有借助离阳的先天感应，才能精准预知到其轨迹。 而云诘也足够冷静，在这种高压情况下，也没有任何慌乱，躲避之余，他甚至还抽空又给箭矢上了神火。 当然，是根本没机会射的，甚至完全可以说，这样的行为不仅无意义，一旦失误便容易当场去世。 但云诘的性子便是如此，他向来不喜欢一味的闪躲避战。 第615章 填充 第615章 填充 “冲刺停止了，但下一波攻势应该很快就会降临，并且攻击方式也会有所改变。” 为了避免挑战者背板，boss战往往要设计得极其随机，从而令人防不胜防，但即便不是游戏，在现实中也不太可能出现一招鲜吃遍天的情况，就算是离阳，在施展先天神通之余，也会时不时动用五行权柄。 云诘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趁着这片刻的喘息机会，当即深呼吸调整自身气息，做好应对各种突然袭击的准备，同时也不忘张弓搭箭，不断将沾染了神火的箭矢射向虚形，虹光不歇，几近拉出一条绚丽的天桥。 大量的神火顺着命中的箭矢蔓延到圣蜕之上，撕开表面神圣的伪装，显露出内里不堪入目的污秽与狰狞刺眼的伤痕，不过片刻，外层的躯壳便完全被剥离，显现出真身。 这下，便再无什么至上可言了，只余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残忍。 “来了！” 褪去欺瞒愚人的枷锁束缚后，周围的空间便开始扭曲起来，伴随着阵阵涟漪波动涌现，有千百道棱针自其中凭空生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刺目不已，难以直视。 随后，便是如暴雨倾盆而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这些‘雨滴’之上都蕴有污痕的力量，不是凡人之躯能够承受的，擦着即伤，磕着就死。 如此密集的弹幕攻击，单凭背后的光翼是绝难避开的，毕竟是封闭场所，无法越过环绕四周的高墙与头顶的无形屏障，从而脱逃出去。 难道，就真的没任何解法吗？ 面对劈头盖脸袭来的万千棱针，云诘面不改色，浑然不惧，仍旧强拉弯弓如满月，不停地将沾染神火的箭矢射出，但这次的目标却并非圣蜕，因为现在二者之间，已然存有不少障碍，需要先一一清除才行。 而所谓的阻隔，正是那些自污痕核心之中诞生的墨色棱针。 咔嚓！ 是箭矢与棱针相撞的声音，在神性造物面前，人工塑成的武器不堪一击，瞬息间就崩碎了，但相应的，其上沾染的神火也成功蔓延开来，令棱针破碎，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箭矢只是载体，神火才是关键，凡人之力不能伤及神明分毫，唯有同样承载了圣洁的造物，才能与污秽抗衡。 以一对一，同归于尽，接下来便是依葫芦画瓢，正前方的棱针不断消弭，至于其他方向的则擦身而过，毫厘之差却宛如咫尺天涯，未能伤及分毫， 云诘，竟是硬生生用箭矢在暴雨之中开出了一条道路，得以幸免于难。 但不幸的是，箭矢的数量是有限的，很快，他便伸手摸了个空，背后的箭袋早已空空如也，而棱针暴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圣蜕不语，只是一味地召唤。 “我来助你！” 眼看云诘就快要被汹涌袭来的无穷棱针所淹没，离阳的声音适时在心中响起，留存于身的原初先天一气遵循号令，化作一道轻柔的白光落在弓弦之上，渐渐凝塑成箭矢的形状。 见状，云诘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弓弦拉到极致，先天之力所造的箭矢承载着无穷神明怒火倾泻而下，将来袭的棱针尽数击溃，甚至于，反压过去。 神火永燃，先天长存，同样的无穷无尽。 云诘不语，只是一味地射箭。 但没有不断的神火侵蚀，圣蜕表面的外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这意味着，再拖下去，便要前功尽弃，一切都得重新来过。 “还望道友再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只有一句话，便能心领神会，懂得其中真意。 云诘再度拉弓，这次身后凭空涌现出了更多白光落在弓弦之上，而且并没有像刚才一般单纯转变为箭矢形状，仍旧维持原样。 光就是光，无有定型，亦不能触碰，只可感知其存在。 瞄准，松手，汇聚的白光并没有如箭矢一般爆射而出，在停滞了片刻之后，才像是终于解除了束缚似的，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顷刻蔓延，倏忽间便笼罩了整个boss战的场地，甚至于突破废墟高墙与无形障壁的阻隔，透体而出，播撒到星云天中。 华辉所及之处，棱针尽数灰飞烟灭，汹涌之势摧枯拉朽，一箭击溃百万军，将圣蜕照耀其间，即便没有神火的加持，也依然让这位污秽存在如遭重击，乃至于全身上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像是即将碎裂的精美瓷器一般。 见到这一幕，云诘也没有停歇，正所谓乘胜追击，他当即又拉弓不断射出沾染了神火的先天箭矢，没有了棱针暴雨的阻隔，漫天箭矢得以席卷四方，直接将圣蜕淹没，嗤嗤声响彻不歇，乃至于冒起滚滚黑烟。 这意味着，有大量的污秽正在被神火灼烧焚灭，化为乌有。 “第三波来了！” 但神性造物怎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打败，话音刚落，一道无形波动便以圣蜕为中心，朝四方上下急速扩散，如同澎湃海啸，碾碎一切。 见势不妙，云诘当即中断了连绵不绝的攻势，操控背后光翼，一瞬掠过汹涌袭来的波潮，随后在半空中再度凝神静气，射出一箭，直取对方头颅。 然而，箭矢刚摆脱弓弦，还未真正命中，便被无形力量所影响，瞬间停滞，随后震飞出去，再不见踪影。 虽然无法摧毁先天之力，但却可以将之暂时退散开来，不说彻底绝除后患，至少短时间内能够保全自身不受侵害。 不得不，圣蜕的确很聪明。 但也只是小聪明。 “看来此物已无其他招数，尽快解决它算了。” 说罢，寄宿于云诘身上的原初先天一气便自行汇聚，于刹那间映照出寰宇寂灭，即便是对于天地灵机不显的此界来说，先天一道也是本源一般的存在。 而所谓的神明，只不过是窃据了些许权柄，便沾沾自喜，为所欲为的愚者。 入目所见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却不感刺眼，反倒像是身处冬日暖阳之中，周身轻灵舒泰，快活不已。 而反观对面的虚形，却是一瞬间被白光充盈内在，填补外壳，太多先天之力的涌入，使得其满载的污秽与伤痕尽数消散，具体象征不复以往，存在自然也一并抹去。 第616章 幸存 第616章 幸存 “此次耗费颇大，接下来，便要靠道友自己了。” 显现出来的威能固然极其可观，但相应的，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甚至于连光翼都无法维持，缩小了大半的原初先天一气在半空中骨碌转了一圈，才遁入无形阴影之中，静静等待下一次复苏登场。 幸好耳边莫名响起的激昂奏乐已然停止，临时被凝塑出的废墟高墙也土崩瓦解，一切都回归原样，这也意味着，所谓的boss战已经结束了。 也是时候，收获战利品了。 失去了支撑的云诘稳稳落在了石砖之上，缓步走向已成空壳的虚形，这具神明蜕下的遗留存在，如今再无任何神圣与邪恶可言，污秽被神火灼烧殆尽，伤痕亦充盈着跃动的先天之力，只剩下有形无质的象征，诉说着淡淡的凄凉与悲伤。 那是曾经被毁灭的文明，以及死去生灵的哀悼。 当然，对于云诘来说，这些都只是过眼浮云，他没有多看一眼，目光便汇聚于空壳之上，眼神闪动片刻，却是伸出手与之触碰。 一经接触，实质化的神圣便转变为银色的流浆，顺着肌肤蔓延开来，逐渐覆盖全身，将他完全包裹在内，像是穿上了一套紧身衣。 确切来讲，应该说铠甲才对。 【污痕遗壳·已灌注，一具满载神性的铠甲，能够为宿主提供近乎半神的伟力，但相应的，也要付出些许难以言明的残酷代价……】 虽然没有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云诘也很快就切身体会到了，一瞬间有大量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记忆当中，充斥着毁灭与不祥的气息，妄图扭曲心智，影响思维。 但如此拙劣的心神侵染，对于一位飞升修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雕虫小技！” 他冷哼一声，当即凝神静气，意守存思，在仙器九元流阴伞的加持下，强大的元神如同一座巨岳高山，任凭汹涌浪潮席卷也岿然不动，甚至无需刻意维持，单单依靠分神便足以与之抗衡。 显然，所谓的残酷只是针对凡人亦或者其他此界生灵而言，放在外来修士身上，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乃至于有些班门弄斧了。 “很好，相当于一件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上佳装备，这样的话，即使没有我的帮助，道友也可应对接下来的探索。” “或许，其他悬空城邦也存在相应的boss，有更多神性武器在等待着。” “继续前进。” 在离阳的催促下，云诘没有在此处久留，也的确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被神明降下的怒火点燃，随后又遭到了圣蜕的污染，这里除去游荡的灵以外，早已空无一物，就连维持动力的天极能源核心也不见了踪影，或许被神使取走了。 虽然没了光翼，但好在获得了一件活体盔甲，他心念一动，背后便扭曲滋生出一对银翅，不断扇动着带离己身，在云天之中肆意穿梭翱翔，去往下一座悬空城邦。 载体仍旧是凡人之躯，并未得到任何赐福，唯有借助这具活体盔甲，才能显现出超凡能力，就比如扩大感知范围，以肉眼看破重重阻碍，窥见远方的事物。 当然，这样做势必会让肉身的负担加重，一旦久了，便容易造成严重损伤，是以只能偶尔动用，无法常驻。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更何况，还有离阳的帮助。 “左前方有些许生机信号，去看看。” 闻言，云诘当即调整飞行姿态，银翅倾斜，带着身体向左边滑翔，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最终到达了一片无有多少阻碍，视野还算明朗的净空。 而一座比先前坠毁的梅兰德尔，以及被神火焚烧殆尽的墨伊规模更大的悬空城邦，就矗立于此，巍峨浮于天际之中，透过湛蓝色的人造天幕笼罩穹顶，可以清楚看到，内里有不少狗头人，显然这里并未遭受任何天灾人祸。 这无论是对于云诘还是离阳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想办法混进去，这具活体盔甲应该也有拟态功能。”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污痕遗壳充盈着不可思议的神性，可以随心如意变化姿态，转变为荒漠先民的模样也是轻而易举。 虽然只是外相更改，内在不变，但对于科技尚处于铁器时代，连蒸汽动力都未掌握的文明来说，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了。 但关键是，该怎么混进去？人造天幕可不是摆设。 伪装完毕的云诘躲藏在层层云雾之中，于暗中窥探观察着眼前这座浮空城邦，围着绕了一整圈，将各处的景象都纳入眼底，还真寻得了一处空缺。 简陋的石板从下方延伸出来，污水四溢横流，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更恶心的事物，顺着口子缓缓倾泻而下，但并不能刚好落在正下方的区域，很有可能在半途中，便被高温蒸发，随后又被狂风席卷，最终落到别处。 “是排污系统，它们还没有自循环处理的技术，因此只能将废品通过管道输送出来，进而直接落在外界。” 虽然很肮脏，但对于云诘来说并不算什么，身为曾经的魔尊，他连某些稀世大妖的粪便都炼化过，眼前这些，自然不值一提，当即便催动身后的银翅，缓缓靠近。 神明虽然赐予了荒漠先民生存的土壤，但它们的文明实在不太匹配如此卓越的科技，连基本的外来异物监测手段都没有，竟是让云诘安全地到达了排污管道，一路上没有碰见任何变故，居住在内里的狗头人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唧！ 踩在污秽之中发出的怪异动静的确令人恶寒不已，而一旦联想起这其中混有的各种污物，便更加难以接受，不过好在有污痕遗壳充当阻隔，不至于弄脏载体。 云诘顺着通道缓步行走，刚走没几步，面前便显现出数道岔口，一时也难以判断究竟该走哪边。 “生机信号更为密集的区域是在左前方。” 幸好有离阳的帮助，云诘才不至于迷路于此，但要想真正到达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里错综复杂，各种岔路盘根错节，很明显没有经过较为缜密的计划，突出一个能用就行。 实在是落后。 “右上方有类似狗头人的生机信号，或许就是出口。” 第617章 世外桃源 第617章 世外桃源 “听说几天前梅兰德尔似乎断开链接了，不知道他们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受天爆影响？” “有人看到墨伊所在的方向闪动着火焰的影子，但明明还没到绚春节，难道失火了吗？” 越是靠近，声音就越清晰，像是不少荒漠先民聚在一起讨论着最近发生的异象，略带不安的语气渲染出令人忐忑的氛围，含糊其辞的描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未知。 即便不能确定这些故事是真是假，但他们显然也嗅到了某种危险正在渐渐逼近，就像是暴雨将要来临前，蜻蜓低飞的预兆。 总之，人心惶惶，动荡不宁。 “现在处于这些狗头人的正下方，因此最好还是不要直接破土而出。” 充斥着污物与恶臭气味的排污管道内，有一道莫名身影矗立着，正是在离阳的指引下走到这里的云诘，他扫视了周围一眼，并未发现任何通往地面的出口，便随意选了旁边一条岔路，继续前进。 虽然仍旧七拐八拐好似迷宫，但毕竟靠近地表，不可能有死路，必定通往某一出口，才方便将污物排入系统之中，进而输出至外界。 是以没走几步，穿过一个拐角，云诘便撞见了一根从上方垂下来的绳索，顶部是开口，接引着外间天光照射而下，令周围一切都显露无遗。 “虽然附近没有生机信号，但也要小心，没准会在较为空旷的地方。” 即便没有被抓个正着，一旦被目击到从这里面爬出来，就很难甩脱嫌疑，虽然以污痕遗壳的威能，将此处的狗头人尽数屠戮也是小菜一碟，但这样做，便无法收集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云诘虽是魔道，但也并非蠢人，自然分得清主次，不会任由欲望主导心智。 于是他心念一动，手腕上的一部分污痕遗壳便熔化为银色流桨缓缓流下，随后顺着绳索攀爬而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留有银色鳞片的蟒蛇。 当这一分化出来的触手器官顶开盖在开口处的铁圈，将自身蔓延至上方的大地，云诘便得以借助其感知周围一二。 运气还算好，这一出口没有开在广场亦或者大街上，而是位于一条狭长幽暗的小巷之中，也怪不得附近没有多少生机信号了，毕竟谁没事会来这种角落里溜达？ 如此好的机会云诘自然不可能放过，是以他当即催动污痕遗壳在背后放射出奇妙的神性火花，推动着整个人直接向上攀升，不必借助绳索。 不着急先收回触手器官，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在地下设立警戒区域，这样即便事发突然，也有所准备，不至于手足无措。 不过，似乎是多虑了。 悬出排污系统的云诘稳稳落在石砖路上，小巷内寂静无声，不存在任何生物，唯一的动静，还是从远处传来的鸟叫，清脆悦耳。 这同时也意味着，潜入成功了，并未被任何荒漠先民发现。 而有了这一前提，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身上的污痕遗壳迅速完成变形，将云诘的外相以及身形都完全转换为狗头人的模样，除非主动暴露，否则以荒漠先民自身的落后科技，是绝难探测出来什么破绽的，单凭肉眼实在无法分辨真假。 做完这一伪装，他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小巷，来到存有不少人的主街道上，对于云诘的突然出现，没有一个狗头人觉得不对劲，最多也就稍微瞥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 他一边缓步行走，就和其他行人一般，一边则暗中观察周围，将一切细节都纳入眼底，分毫不漏。 此时似乎正值早市，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香甜气息，来源于这些荒漠先民的特殊主食，一种形似栗子的带壳果实，被烹饪成各种小吃，比如放在水里加热的果肉泥团，亦或者单纯串在签子上，又辅以各种香料，总之，品种还算多样。 云诘也想尝尝，只可惜身无分文，不过这也难不倒他，眼睛骨碌一转，便选定了一衣服样式较为奢华的狗头人，刻意靠近对方，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利用触手从人家口袋里偷了一大把钱。 这些荒漠先民使用的货币有点像是贝壳，重量很轻，伪造起来也没有多大难度，唯一需要解决的，便是原料问题，这种物质显然被长老把控，不然也不会被用于铸币。 “来点这个。” “好嘞！您拿好！” 云诘随便找个摊子，拿了几串就开始吃起来，刚一入口，耳边便传来离阳的问询。 “味道如何？” 他咀嚼了几下，才沉声回道：“味道有点像是没煮熟的糯米，而且很甜，相当于生吃提炼好的糖浆。” “也就是说，不好吃喽？” 听这描述，离阳就已经能够想象出那种甜掉牙，还粘在上面下不来的恶心感觉了，对于较为嗜咸的他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但云诘将之咽下去后，却是淡淡回道：“别有一番风味不是么？” 在他吃过的所有食物当中，这玩意虽然味道不好，但也绝不算是难吃，毕竟还有更令人作呕的存在。 对此，离阳也没有说些什么，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没准人家就好这口，魔道嘛，行事向来不同凡响。 云诘坐下来进食补充体力之余，也不忘扫视周围，观察一切，将附近的景象一并纳入眼底。 摊贩与客人讨价还价，面红耳赤，路旁有孩童追逐嬉戏打闹，笑脸盈盈，人群川流不息，挑担的货郎吆喝甩卖，时不时还有拖着货物的板车经过，俨然一幅安居乐业的景象。 于是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所以说，果然只是运气不好么？” 眼前如此和谐融洽的一幕，与先前两座悬空城邦的遭遇截然不同，实在是天壤之别，尤其是对于刚从圣蜕之灾与神火毁灭中出来的云诘来说，不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此便下意识地猜测，只是自己先入为主，才认为此界遭遇了一场大灾大劫，实际上，单纯偶然罢了。 “嘿嘿，这可说不定，没准道友一过来，这里就要遭殃了。” 离阳的话语也不无道理，并非简单的调侃，毕竟自打从圣火之中交换来了那条蚕丝带，或许云诘已然被黛丝给盯上了。 他的降临，很有可能会给这些狗头人带来灾难。 第618章 渡星 第618章 渡星 见云诘突然沉默不语，离阳不免脸色古怪，心想莫非这位无枭魔尊突然间大发慈悲，善念觉醒，不忍因自身的到来而伤及无辜？ 这就有些离谱了，且不说魔道身份，就算是正派修士，也往往只顾自家种族，哪里会管异类生死。 毕竟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种族之差可不只是表面上简简单单四个字，意味着很多东西，比如文化习俗，生活方式，以及载体本能，这些都存在极大的差异，就好比人和蚊子永远无法相安无事。 念及此处，他便清咳一声，轻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道友不必当真。” 随即话锋一转：“还是先想想怎么混入核心区域，那里才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不管是不是离阳多虑了，这些也都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还有更关键的事要去做，可不能待在这里摸鱼。 云诘仍旧什么也不说，但好在也行动了起来，快速吃完手中的食物，便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处，顺着街道向远处走去。 荒漠先民的落后技术显然无法制造出悬空城邦这样的奇观，都是由神明赐下的恩泽，多半也是利用法宝捏造出来的制式规格，这一点从先前的梅兰德尔以及墨伊都可以看出来，它们的建筑风格虽有所不同，但布置却大体无差。 是以，只需要朝着远离天幕的方向前进，便能进入这座浮岛的内部，也就是天极能源核心所在的区域。 但还没走几步，云诘便发现周围的狗头人正在逐渐减少，并且它们身上的衣服也开始转变，相比于之前更为华丽，显然这里是有明显阶级划分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也有样学样，寻个无人的角落钻进去，操控污痕遗壳变换衣装，使其符合在此处生活的荒漠先民的身份，再大摇大摆地缓步走出来，无人发觉任何古怪之处。 只是，随着愈发深入，如此简单的伪装，也变得不太够。 尤其是当云诘来到一座有卫兵把守的金色神圣大门前，他被对方伸手给拦住了。 “站住！这里不允许非神职人员进入！” 身穿银色盔甲的狗头人神色肃穆，眼中似乎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直勾勾盯着云诘，像是看出了神明。 对此，云诘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在卫兵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在远处。 不过，只是视觉上的消失，这具活体盔甲承载了满溢的神性，能够施展什么神通，全看使用者的发挥，而对于一位魔尊来说，光学隐形不过小菜一碟，只需同时操控全身上下所有银色流浆变换为周围的景色，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便可。 当然，说起来轻巧，实际做起来，也远不是区区凡人所能完成的，需一心千用才行，也就高阶修士可以凭借强大的魂灵分化心神多线程操作，处理一切。 “那家伙好像从来没见过，有些怪怪的。” 目送着云诘离去，卫兵却是悄悄与同伴讨论起来，他的确发现了某些异常，只是一时还不能确定。 “要通知长老们吗？就说可能有奸细混进来了。” 听到长老两个字，卫兵先是眼前一亮，但随后却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算了，他们最近已经够忙了，这种小事，还是不要麻烦。” “待会换岗，我自己去看看。” 虽然定好了相应的计划，但殊不知，云诘现在就站在他们旁边，静静听完这些，便直接走进了大门。 对于两位卫兵来说，就像是一缕清风吹过，无事发生。 大门之后是这座悬空城邦真正的核心，这里到处都是刻满咒文的石柱，有不少穿着华丽的神职人员穿行其间，时不时虔诚祷告，亦或者奉上供品，维持着神圣的祭祀。 云诘躲在暗中仔细窥探着，没有放过一丝细节，就连那些刻在墙壁上的雕塑，他也一览无余，尽数收入眼底。 虽然都是些单纯取悦神明，歌功颂德的描述，并无实际意义，但也充实了被称为黛丝的形象，让离阳二人更为了解这位同道。 在荒漠先民眼里，黛丝是原初之神，祂带着狗头人的祖先渡星而来，据说是搭乘着沙舟，由于在过程中遭遇了风暴，沙舟损毁落入脚下大地，便塑造出了这片无垠无边的荒漠。 幸好黛丝提前将大地之上的生灵尽数保护起来，才免受这无妄之灾，之后在祂的帮助下，狗头人祖先与此界土着齐心协力，打造了悬空城邦的原型，也就是第一城克洛希克。 为了表达歉意，黛丝许诺会为土着寻觅一个崭新的世界，并在很久以前便实现了这一恩赐，将它们尽数迁移到了其他地方，独留下狗头人在此。 毕竟荒漠先民是祂最忠实的信徒，黛丝在哪，他们就在哪，不可分离，是以即便有机会去往环境更适合生存的世界，也毅然而然选择了放弃。 作为忠诚的奖赏，黛丝赐予了狗头人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混沌能源，令他们得以在这片荒漠之上，打造独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一直延续至今。 没想到这些悬空城邦居然不是神明造物，而是倾尽万族之力所铸，这倒是令离阳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有参与其中，那起码也掌握了部分技术，怎么如今却是连蒸汽动力都未发现？ 亦或者说，是太依靠神明所赐予的一切，因此不思进取吗？ “所谓的混沌能源，恐怕就是指天极能源核心了。” 但不幸的是，无穷能源很有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届时，这座名为阿诺拉的悬空城邦，恐怕便要落得和梅兰德尔一般的下场了。 当然，或许梅兰德尔坠毁的原因并非如此，但不管如何，现实都显然与这些狗头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墨伊被神火焚灭，以及圣蜕降临的画面可还历历在目。 “沙舟应该就是她的法宝，至于渡星，这个星辰，是否意味着她来自外域？” 新的发现似乎推翻了过往的猜想，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而云诘在看完这些壁画以后，也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而是继续朝着深处前进。 在那里，是存放天极能源核心，以及一众长老所在的地方。 第619章 天极 第619章 天极 “一个不幸的消息，墨伊也已经断开了链接，我们无法与那边进行沟通。” “神使大人怎么说？” “自从天爆发生后，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拒绝面见。” “恐怕，是黛丝女士出了问题……” 略显逼仄的狭小空间内，挤着足足八位狗头人，看他们绣有繁复精美花纹的华丽衣装，以及虽老眼混浊，但毛发却油光水亮的样子，便知晓地位极高，处于最上层，乃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阶级。 但现在，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却一个个愁眉苦脸，所有人都笼罩在不安与忧虑的紧张气氛当中，即便面前杯中的热茶快要变得冰冷，也无人端起来轻抿一口。 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有人看到了焰光，来自墨伊的方向，或许是失火了。” “但，什么样的大火，会照亮半个穹顶呢？” “是天火。” 谈论又一次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心事重重，部分瞳目之中甚至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 对于尊神文明来说，神明是他们的支柱，也是脊梁，只要神明屹立不倒，那么文明便能永续长存。 而一旦失去了神明，混乱便随后而至，即便届时或许会有个体觉醒作为凡灵的不屈不挠，也难以挽回大局。 利弊非常明显，归根到底，神明可不是单单一个称呼，它意味着更多深层次的事物，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当一众狗头人长老沉默不语时，早已凭借着隐形身躯混进来的云诘也结束了他的偷听，从刚才这些荒漠先民的谈话中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也指明了下一个目标。 也即是所谓的神使大人。 “去看看，我猜，她和黛丝之间的关系，不止传教士那么简单。” 于是在离阳的催促下，云诘悄然离开了这个暗藏于地下的小型议事厅，转而迈向矗立于宏伟教堂之上的尖顶钟塔。 神使，就居住于此，真是高高在上。 顺着盘旋于屋顶的悬阶而上，越是靠近，在耳边响起的莫名低语就越频繁，显然这里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所笼罩，对于凡人而言，是不可逾越的禁地。 但在云诘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是骇人的怪异嘶鸣，还是狂热的信徒祷告，亦或者干脆就是来源未知的不明响动，在破劫修士的强大元神面前，都只是无谓的嘈杂。 “聒噪！” 只需心念一动，便自动隔绝了所有影响，连外部心神的御守都无法突破，更别说侵染魂灵了。 他完全无视了这些会让凡人发疯，陷入癫狂状态的神性干扰，操控着污痕遗壳，一步一步，朝着最顶端不断前进，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一切神明设下的无形障碍也一并摧枯拉朽般碾碎过去。 在这种近乎渎神的行为彰显下，即便什么都没做，独有的势也开始疯涨，就仿佛曾经的魔尊虚影在云诘身后悄然显现，支撑着他以一己之力，摧灭此方天地。 行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到后面，那些烦人的耳语已然慑于无穷威能，在虚影下卑躬屈膝，彻底臣服，再无任何阻碍可言。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俏脸，她的瞳目是流转神秘的月银色，搭配上璀璨夺目的日金长发，显得神性盎然，不容侵犯。 “汝终于来了，吾在此，已等候汝多时了。” 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却带有不息的回响，听起来就仿若一瞬间有许多个分体在耳边齐声歌颂，浓重的史诗与使命感扑面而来，这或许，会令一些人激动不已，好似承接了天命。 但，云诘面不改色，内心毫无波动，而另一边的离阳，则更加无语。 “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大家都是界外之人，就不要装模做样了。” 借助寄宿于身的原初先天一气，得以将这句话直接传输过去，而无需交由云诘转告，也看得出来，离阳对这种含糊其辞，一上来就说些信息量极低屁话的行为很是反感。 倒不如说，大多数修士都是如此，毕竟修仙的宗旨，便是逆天而行。 绝不服从命运的安排。 他的话语显然令对方有些意外，愣了片刻，才无奈叹了口气，却是点了点头。 “既然道友不喜，那我便长话短说了。” “虽然不知道友为何而来，但要想突破天极族的封印，就必须先打破我本体的限制。” “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办法，但最简单粗暴的，还是我刚才所言。” （天极族？） 虽然对于此女这么直接也有些惊讶，不过对方所言倒是印证了离阳的部分猜测，天极能源核心之中的天极，果然是指曾经横渡无尽虚空，四处侵略人族的天极族，而并非什么随意取的名号。 只是，这么一推断，摧辰剑居然还和域外种族有关，莫非？ 半步金带境的元神令他的思维运转极其迅速，一下子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天极族？！） 但不同于离阳，云诘听到这三个字，心中却是不禁有些诧异，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这一种族。 倒不是魔尊之号名不副实，而是他虽是破劫，但毕竟没有真正飞升，甚至于破劫境修为都尚未稳固，刚踏入没多久，便因上古劫变降临，不得已兵解肉身，魂灵寄宿于九元流阴伞中转世投胎。 从没有去过无尽虚空，对于域外之事不太了解也很正常。 当然，就算不知道也没什么，反正表面上，云诘还是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不过，读取了他全部记忆的离阳，便占据信息差带来的优势了。 离阳，是知晓云诘没见识过天极族的。 于是他顺水推舟言道：“天极族便是摧辰剑之灵的真身，自上古劫变存活至今，和人族是死敌，祸乱赤霄山，只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这只是离阳的猜测，但拿来糊弄云诘还是很有效的，毕竟也的确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就按她说的做，也不要忘了寻求报酬，任务委托怎能没有奖励。” 于是在他的吩咐下，云诘微微颔首，随即开口问道：“那，还望道友先告知本体限制在何处，又该如何解开。” “同时，也希望道友能拿出些许诚意来，助一臂之力。” 第620章 过场 第620章 过场 然而对此，神使却是有些为难，不禁叹了口气。 “我暂时帮不到道友，本体正在被禁制抽取力量，用以维持封印，连维持这具化身都很勉强，实在无法分润更多力量。” 很明显，这便是其他神使无故消失的真正原因，并非什么尔虞我诈，只是作为本体的女神被钳制住了，实力受限，才无法人前显圣。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墨伊被神火焚灭，以及那些死灵记忆之中走火入魔，大开杀戒的黛丝，又是真是假？ 恐怕，此女还隐藏了什么关键。 “至于具体该如何做，也很简单……”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身上的气息却是开始莫名攀升起来，华丽的衣裙无风自舞，连带着一头金发也披散开来，张扬似完全展开的浑天大日，发梢便是无穷光辉延伸，所及之处，即是神权。 月银色的瞳目陡然变换，鲜红的血色在其中晕染，闪烁着极其危险的红光，映照出云诘的面目，宛如身处阿鼻地狱之中，不得逃遁，不得解脱。 【渡星使徒已苏醒！】 【作为原初之神的长子，祂曾引领着荒漠先民战胜过许多骇人的凶兽，亦或者恐怖的天灾，任何阴谋诡计在祂面前都是无用之举，原初之神的庇护会焚尽一切邪祟，唯有堂堂正正一战，才能泯灭这位神性的象征。 所以，使出全力，不然绝对会被神之怒摧灭的……】 如此突然的转变着实令二人都有些意外，不过也不至于完全反应不过来，事实上，当神圣之中略带激昂的音乐在耳边响起，云诘便知晓，自己又要面临一场boss战了。 游戏的设定若是放在现实中，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又开始了？那道友可要小心应对，我会同时给予适当提醒的，做好准备。” 虽然一言不合就开打有些突然，但幸好先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这次便无需做任何更改，直接依葫芦画瓢就是。 离阳通过先天感应精准捕捉对方的生机信号，再转述给云诘，得以凭空拥有一个广域全屏雷达，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暂时失去了原初先天一气的帮助，基本上只要不犯蠢，就很难被拿下，更何况，现在还有污痕遗壳提供神性驱动。 但似乎，对面打算放水。 “来了！” 出招之前，这位大名鼎鼎的渡星使徒却是先提醒了一句，随后才利用披散的金发收摄浑阳之力，聚集于手中随意甩了过来，沿着掌边滑动的轨迹，拉出长长的金弧，停滞片刻，之后爆射而出。 光是这么一个小招式，过程当中就有好几段改易，叫人防不胜防，更别说是直接发波，没有生机信号，被此界规则影响的先天感应实在难以锁定，相当于半瞎了。 要不是此女提前喊了一声，云诘虽说不至于反应不过来，但也绝不能像现在这般，扭个身子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莫非只是碍于规则，走个形式罢了？” “再来！” 就在二人对此还存有些许疑虑之际，对方又喊了一声，伸手高举过顶，仿若拽下群星夜幕，进而凝塑为一柄暗晖长枪，朝云诘的位置奋力掷出，破空声呼啸入耳，几近割裂现实。 这一击来得势大力沉，并且所射出的长枪似乎具有神性权柄，无论闪到何处，都难以避开，只能乖乖被贯穿躯体，血肉破灭。 但由于预先提示了一句，云诘也没有托大，当即操控污痕遗壳散布为细碎银色流浆，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瞬间爆炸了一般，肢体横飞。 实际上，他完好无损，并且成功借助这在极短时间内的变形，躲过了必中的一击。 “看来的确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道友可以放下心来，按照提醒，专心躲避攻击便是。” 想来也是，前脚还拜托于人，不可能一转眼就翻脸，即便受制于此界独有的游戏规则，作为boss模板不可能与挑战者和平相处，也大可在战斗之中留手。 不过闻言，云诘也只是单单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或许这位曾经的无枭魔尊，有自己的想法。 但不管如何，对于离阳来说，只需要对方完成探索，其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不碍事。 “还有！” 接下来的发展与刚才大同小异，渡星使徒每次欲要展开攻势之前，都会开口说一句，如此明显的放水，就算招数一个比一个厉害，对于云诘而言，也随随便便就能避开，不能伤及分毫。 修士的强大元神令反应极为迅速，只要有预兆，除非刻意而为，否则绝对是不可能反应不过来的。 而如今又有了污痕遗壳这具满载着神性的铠甲加持，即便受制于天地灵机消止，仍旧是凡人之躯，也不存在肉身跟不上意识的问题。 “但既然是boss战，最终还是要将她打倒的，道友可不能只守不攻。” 其实不必离阳提醒，云诘也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机会罢了，毕竟渡星使徒的攻势迅猛，招式多样，连绵不绝，一开始连喘息时间都极为宝贵，更别说借机反攻了。 不过，既然是游戏，但就不存在卡关。 “预留的喘息时间到了！这是神明给予汝的恩赐！” 很快，在放完一轮群星崩解之后，渡星使徒便这样朗声宣告到，同时一直张扬的金色长发缓缓落下，赤红的眼眸再次转变为月银色，身后的深沉阴影之中，逐渐显现出一粒微不可察的光点。 这代表着昼夜交替，是黎明的救赎，也是第一道曙光将要降临的时刻，意味着留给赎罪之人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但也足以云诘酝酿出目前来讲最强的攻击。 虽然没有了原初先天一气，但却获得了污痕遗壳的力量，这具活体盔甲是从圣蜕转变而来，而那玩意可是直接从黛丝真身上剥离下来的，单论位格，甚至要略高于只是力量化身的渡星使徒。 于是趁着这大好机会，他静心凝神，调动蕴藏在银色流浆之中的神性力量，汇聚于脚下大地，顷刻间地动山摇，地面布满裂隙，隐隐有浑暗幽冥之光从其内迸射而出。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面对灌注全力的这一击，对方虽然没有躲避，但却是选择了防御。 第621章 退 第621章 退 黎明之前是最深沉的黑暗，星天夜幕成为了她的斗篷，以权柄的一部分为代价，成功抵御住了云诘的攻势，让陡然显现于脚下大地的无穷裂缝尽数弥合，恢复原样。 虽然不能说这一击未建寸功，但也完全和二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是说好放水走个过场么？怎么在蓄势的时候，还有心思进行防守。 太不讲道义了！ “这……或许也是机制，强行进入第二阶段，把该走的流程提前走完。” 伴随着瞳目再度从月银色转变为赤红，昭告漫漫长夜的逝去，以及新生黎明的降临，一头耀目如浑日的金发再度张扬开来，无风自舞，彰显出太阳的神权，播撒万千华辉。 显然，这位渡星使徒已经完成了她的转变，踏入了新的领域，就和离阳所说的一样。 “不过，我觉得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道友还需小心应对。” 但同时，他也隐隐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意味，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时间到了，你的罪孽是否已经赎清？” 审判的钟声准时响起，渡星使徒高举手中由纯粹天阳与神性烈火铸成的裁决之剑，朗声宣告着清算的降临。 言出法随，一瞬间，头顶上方天穹有无数光羽凭空显现，其上闪耀着独属于神性的光芒，熠熠生辉，但如此美丽绝伦的景象，却在眨眼间转变为了人间地狱。 神性光羽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竟是不顾尚在阿诺拉的那些荒漠先民，直接轰击在用于抵御烈日的人造天幕之上，一开始只是细碎的裂纹，但下一秒就蔓延至整体，再有半息，便是轰然瓦解，支离破碎。 就好像打破一层玻璃，毫不费力。 而在击穿这层防护之后，神性光羽威能却丝毫未减，仍旧将包括云诘位置在内的一大片区域笼罩于轰炸范围内，不只是脚下的钟塔与教堂，向外延伸了数里，几近将整个核心包裹其中，遮天蔽日，灭杀一切。 这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看来，她的确出了点问题。” 暂且先不论人造光幕被击碎后，整个阿诺拉就完全暴露在了烈日之下，光是现在如此大范围无差别的轰炸，便足以毁灭大半。 而对于真正的挑战者云诘来说，这样的招数却并不难以应对，他心念一动，又故技重施，将身形分化为无数银色流浆，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神性光羽的切削。 但反观周身其他事物与生灵，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毕竟它们没有像污痕遗壳这样的神器加身，只是凡人之躯。 轰隆隆！ 脚下塔楼被一只神性光羽击中，直接从命中部位炸裂开来，断成两截，失去了支撑轰然倾倒，重重砸在教堂的彩琉璃屋顶之上，创出了一个大坑，密集的玻璃碎片四散纷飞，不知割下了多少狗头人的皮肉，一时间哀号遍野，惨叫连连。 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神性光羽所塑造出的毁灭暴雨并未因生灵的哭嚎而停息，它是天神无穷伟力的象征，天生就是无情且冷漠的，轮番不间断地坠下，仿若是想要彻底犁平这片满载苦难的大地，以此来达到所谓的安宁与死寂。 很快，这座供奉原初神明，黛丝女士的大教堂，便在无穷光雨之下，发出不堪承受的悲鸣声，缓缓坍塌，淹没一切。 荒漠先民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建造的女神雕像也一同倾倒，有不少狗头人来不及避开，直接被数吨重的巨石碾压，原本象征着希望与祈愿的寄宿体，如今却变成了杀死这些虔诚信徒的罪魁祸首，血肉模糊，骨断筋折，就算不死，也在劫难逃。 只因，凡人的建筑完全无法抵御神之怒火，神性光羽在摧毁砖瓦之后，仍旧蕴有强大的力量，在狼藉一片的废墟之中猛然炸裂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掀起席卷四周的冲击波，缓缓扩散开来，久久未能平息。 每一枚神性光羽都像是一颗天外陨星坠落，在脚下大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看这架势是要摧灭一切，俨然已经脱离了与云诘对抗的初衷。 “也是，既然本体都已经走火入魔，自身难保了，那这具承载部分灵性的力量化身，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渡星使徒的改易并非没有任何预兆。 而在离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满载着神性的毁灭光雨总算停歇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战斗的结束，因为作为boss的对方还活着。 并且，发生了新的转变。 “现在并非是阶段转换了，她已经被彻底左右了神智，陷入疯狂。” 耀金色的长发开始逐渐被莫名涌出的血色侵染，连带着白净的俏脸之上也显露出不祥的赤痕，这位鼎鼎大名的渡星使徒似乎已然脱离了自身所掌管的权柄，在可怖之物的诱导下扭曲象征。 这次再没有像之前一般的提示音，甚至于连半点前摇都没有，几乎是一瞬间，一场难以想象的太阳风暴就以对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疯狂扩张起来，沿途所接触的一切都直接被气化，宛如吞噬万物的黑洞。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污痕遗壳加持，云诘也感觉到有明显的刺痛，明明风暴还未真正降临，防护却已然被穿透了，可想而知，若是卷入其中，必定尸骨无存。 “既然事不可为，那便先退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同于之前在墨伊与污痕圣蜕的争斗，这次boss战并未在封闭场地内进行，而如今唯一的阻碍，也就是那道庇护整个阿诺拉的人造天幕，也在刚才的神性暴雨之中土崩瓦解，只剩下些许残骸还屹立于天穹之上。 这也就意味着，云诘想走，随时都可以。 那么，他的选择是？ 当然是开溜了！又不是傻子。 其实在神性暴雨降临之际，云诘心中便生出了些许退意，只是碍于离阳才没有表现出来，如今既然对方也认为不可力敌，自然不再掩饰，顺坡下驴。 当即催动污痕遗壳，于后背再次长出一双银翅，微微扇动，强大的推力瞬间把他拉升至天幕之中，之后便随意指定了一个方向，朝着那边爆射而去，一眨眼就彻底没了踪影。 第622章 疯嚣 第622章 疯嚣 “她似乎没有追过来。” 望着不远处逐渐扩大的太阳风暴，依靠污痕遗壳悬停在半空中的云诘神色莫名，从他脸上看不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只从微微皱起的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疑惑与不解。 毕竟按理来说，对方应该跟着自己才对，不然还叫什么boss战？ 而就在他思索这其中是否存有什么玄机之际，另一边的离阳却是通过先天感应给出了答案。 “她的生机信号正在快速衰减，甚至已经彻底消失了，恐怕在刚才的战斗之中耗尽了全部神性力量。” “这团太阳风暴，便是她最后的回响了。” 神明的力量化身虽然强大，但毕竟只是所掌权柄的一部分延伸而已，承载的神性力量有限，除非在一瞬间尽数释放，否则是绝然做不到眼前这种程度的。 也就是说，这是渡星使徒的绝唱。 闻言，云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前方的阿诺拉上，静静注视着这座宏伟的浮空城邦被太阳风暴尽情毁坏，就连搭载了污痕遗壳的他都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那些肉眼凡胎的荒漠先民了。 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并且祈祷这个过程不会太痛苦。 而伴随着不断吞噬物质，太阳风暴的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大，影响范围也一同扩张，令云诘不得不再拉开些许距离，以免被波及。 很快，太阳风暴就完全替代了原先的人造天幕，将整个阿诺拉都笼罩在内，但二者却截然相反，一个象征着庇护与生机，而另一个，则是彻底的毁灭和死寂。 同时，也是凡物与神造的对比，到头来，还是自己救了自己，而所信奉的无上存在，却毫不留情地播撒死亡与恐惧。 这对于一个尊神文明来说，何其讽刺。 在将其上的生灵以及建筑等各种事物都连根拔起之后，贪婪的太阳风暴便把目标指向了阿诺拉的本质，也就是由数亿万吨岩石与土壤堆积而成的陆地，它向来如此，来者不拒，誓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但前面也说了，神明的力量化身是有极限的，其所承载的神性力量即便全数释放出来，也无法真正毁灭一切，更别说，在刚才的战斗之中，还耗费了一部分。 大量物质的涌入，使得太阳风暴变得极其不稳定起来，能够明显看到它的内部在不断闪动着，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散，亦或者完全坍缩。 这对于二人来说，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也就是说，轮到我们进行收尾了，希望还能算作击杀，得到一些奖励。” 在离阳的吩咐下，云诘再度操控身上的污痕遗壳，将其上蕴含的神性力量汇聚于掌心，这样做的代价是耳边的低语愈发嘈杂，扭曲心智，但在飞升修士无比强大的元神面前，也不值一提，完全无视。 凝塑只在一瞬间，没过片刻，一束神光便从他的掌心爆射而出，但在靠近太阳风暴时，却又四散分为千百枚光点，星罗棋布于附近，密密麻麻，好似群星天幕。 这时云诘再目光一凝，这些细碎的光点之间便开始延伸出象征着神性力量的触手，一个接着一个链接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绘制什么图画一般。 但实际上，是在定位太阳风暴的临界点。 无情肆虐的破坏天象已然啃下了半个阿诺拉，其状态也越来越差，待得所有临界点都锁定完毕，尽数纳入云诘的掌控之中，他便轻轻并指一点，仿佛眨眼间跨越无穷阻隔，精准落在核心之上。 刹那间好似时间静止，不断涌动的太阳风暴竟是停止了动作，临界点的一一坠落，使得它固化了自身形态，再也无法通过无尽的吞噬来增长躯干，而已然被摄入的物质，则开始剧烈地挣扎。 它们并不属于一片虚无。 于是乎，下一秒，时间再次恢复了流动，而曾经无法无天的太阳风暴，也终于因为所犯下的累累恶行，迎接寂灭的命运。 先是陡然扩张到极致，随后却莫名向内坍缩起来，过程当中，不断有物质从内部抛射而出，像是吃撑之后再呕吐一般。 而伴随着大量物质的逝去，太阳风暴的体型也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消散于无形之中，显露出一道人影，正是渡星使徒。 不过很明显，她的存在已经因为全部神性力量的散失而被彻底抹去，所留下来的，只是一具带有虚形的空壳。 但即便如此，其内涌动的沸腾赤色，也毫不遮掩地显露出她的恶意与混乱，这位使徒已然由神明的人间代行体，转变为了纯粹的毁灭化身。 “也是时候，为这场天灾盖棺定论了。” 失去了实质的意志自然不足为惧，甚至于云诘只需轻轻一点，这道仅存的残影便彻底破碎，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太阳风暴体系的完全崩溃，其内所吸入，但尚未完全毁坏的物质在一瞬间被尽数喷射出来，四散纷飞，就像是陡然炸开了一枚爆弹。 爆炸的威力实在过于强大，即便云诘与之隔了一段距离，也仍旧处于杀伤范围内，有断裂的石柱朝他飞速袭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狗头人支离破碎的尸体。 当然，这样的攻势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稍微扭扭身子就能躲过，但不过半息间，这里就被数不尽的残骸所笼罩，并且在神性力量残余的回响作用下，仍旧悬在半空之中，没有直接坠落下去。 “有点像是太空垃圾场。” 离阳的形容很贴切，现在看上去，这里的确像是真空环境下浮动的废墟，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好像有一团蕴含着极大能量的事物，应该就是奖励了。” 在他的指引下，云诘灵巧穿梭于阿诺拉的残骸之中，跨越了好一段距离，才抵达核心处，也就是渡星使徒原先所在位置，阿诺拉的大教堂。 但现在，这里只剩下半个浮岛，像是被某种巨兽啃食了一部分，而满载光辉的神之使徒也不见了踪影，原地只余一枚赤红色，不断涌动着奇异光芒，如同心脏一般的晶石。 或者说，它就是心脏。 【疯嚣之核，神性堕落之后的精华产物，满载着无穷恶念，从其上看不到任何生机与希望，只剩下毁灭的余响……】 第623章 收监 第623章 收监 “这玩意应该是心魔的一部分，借由力量化身从本体分离出来，显然是想要延缓发作。” “只可惜，心魔无穷无尽，这样做，无异于抱薪救火，非但消减不了心魔，反倒助长其势。” “看来，我们这位同道的神智，已然不太清醒了。” 借助先天感知，离阳一眼便看出了这枚疯嚣之核的本质，进而借此推断出其背后蕴藏的，更为深层次的东西，不禁摇头叹气，有些无奈。 至于云诘，在听闻此言之后，也眉头微皱，毕竟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真如对方所言，那么他最终要面对的，恐怕便是真神了，就算不在此界之内受规则限制，到了外处，也一样难以应对。 即便他曾经踏足破劫境界，但如今的载体却不过化玄，对上真正的斩神修士，自然卑如蝼蚁，虽说有仙器护持元神，不至于彻底灰飞烟灭，但肉身顷刻间便会彻底毁坏，百年苦修功亏一篑。 如果放在平时这自然没什么，大不了重头再来，但现在万年劫变将至，已然没有更多时间让云诘慢慢修炼了，这也是为何他先前要冒险窃法，不走些捷径，境界之间的门槛实在难以跨越，往往需要水磨工夫，等不了太久。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想来道友也知晓，我所掌控的仙器，极其擅长应对侵染心神的邪魔。” “并且不同于道友只能被动守护的九元流阴伞，可以主动出击，若是能与之接触，必定能驱散邪妄。” “甚至于，借此机会将其纳入掌控之中。” 离阳自然看出了云诘的顾虑，是以这样说到，意图安抚对方。 当然，这完全是他胡编乱造的，事实上系统大爷怎么可能听从他的指挥，唯有魂心面临被夺舍的危机，才会出手，至于其他情况下，自然是龟缩于元神深处。 但不管如何，拿来哄骗云诘也是可行的，毕竟先前对方可是切身体会到了系统的厉害，即便还对此存有疑虑，如今完全受制于离阳，也不敢明着质疑。 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随即便将面前的疯嚣之核摄入掌心，缓缓融入污痕遗壳之中，再不见踪影。 “此物虽然被心魔污染了，但仍旧蕴有大量极其珍贵的神性结晶，与这具活体盔甲配合起来，威能更甚。” “不过，道友也要为此承担相应的代价。” 虽说这心魔来源于他人，但此等阴邪之物，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修士的魂灵对其乃是大补之物，更别说若是完全吞噬了，便可鸠占鹊巢，获得阳身行走于世间，肆意享乐纵欲。 这对于心魔来说，亦是极大的诱惑，不可能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因此二者一经融合，云诘的心中便多了一道莫名的虚影，并且渐渐凝塑为实质。 显露出，一位金发银眸，容貌与渡星使徒极为相似，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子，但其身上所带有的气质，以及冥冥之中蕴含的韵味却大有不同。 妖异邪魅，摄人心弦，夺人魂魄，称得上一天界尤物，乃是专精魅术的狐族都比不过的风情。 显然，这便是所谓的心魔了。 “呵呵呵，道友是来自外界？若是想出去，妾身可以帮忙。” “不过，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然妾身也所求不多，只需道友一半魂体即可，反正还可长回来不是么？” 靡靡之音入耳，动摇心神，意志稍有不坚定，便会入神痴迷，进而完全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沦为提线木偶，任人宰割。 但云诘可并非泛泛之辈，纵使如今失去了全部修为，他仍旧是曾经叱诧风云，唯我独尊的无枭魔尊，光是些许言语，完全不能撼动他的心智，更遑论影响元神了。 而见他岿然不动，默然不语，心魔也知晓自己是碰上了硬茬子，转而嫣然一笑，美目流波，显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看来是妾身太过贪心了呢，既然如此，便什么也不要，只求道友能带妾身一同离开此处。” “若是想的话，妾身也可陪道友双宿双飞，做一对鸳鸯呢。” 说话间，她一个瞬身，便来到了云诘身后，柔弱无骨的娇躯紧贴着，淡淡香气入鼻，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此女的亲密触碰。 然而，表面上是单纯色诱，装作还不太熟练的样子，令人下意识地放松警惕，实际上，已然施展了心魔独有的神通，开始缓缓侵染心神，为彻底夺舍做好准备。 不过，云诘又何尝不是刻意为之呢？ “开！” 只见他轻喝一声，竟是主动放开心神防护，接引心魔力量入神，这一极其反常的举动自然令对方惊疑不定，但一见到魂体深处的可口魂心，独属于心魔的本能便再也压制不住，一时间什么念头都被抛之脑后，眼中只剩下对元神的渴望与贪婪。 随后，便是直接撞上了一直寄宿在魂灵深处的九元流阴伞，在这件由云诘发现于上古秘境之中，其存在可能贯穿整个天罡大陆历史的绝世仙器面前，区区斩神心魔，还只是一部分，自然不值一提。 “不好！” 而这时心魔也反应过来，当即便打算逃跑，甚至于毫不犹豫地舍弃一部分躯体，以此来换取短时间内更为强大的力量加持。 只可惜，为时已晚。 闪耀着莹莹玉光的白伞只是一收一合，便毫不费力地将欲要逃遁的心魔摄入其中，任凭其如何奋力挣扎，使尽浑身解数，也甩脱不得，只能乖乖接受既定的命运，被仙器压制，并且日复一日地磨灭力量，最终逐渐吸收。 虽然不似离阳的系统一般粗暴，但也算是神通广大了，就是不知道，若是对上天魔，还能不能发挥如此绝对的压制力。 阴邪之物固然狡诈，但本质上皆是诞生自灵，拥有共同的弱点，那就是所欲所求不得解脱，只要认清这一点，除去天魔这种古怪存在以外，其余的妖魔，便不难应对。 “道友真厉害，那么接下来，就该去其本体所在之地了。” 也就是原初之城克希洛克。 离阳的语气听不出是虚伪还是真挚，但云诘也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将心魔收监之九元流阴伞中缓缓炼化之后，他的瞳目之中，便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光彩。 第624章 癫狂 第624章 癫狂 克希洛克的具体位置，已经通过渡星使徒自爆之后留下的疯嚣之核确定了，虽然距离阿诺拉，也就是云诘现在所在的地方很远，但当疯嚣之核与污痕遗壳两件神器融为一体，满载的神性力量，便开始散发出无穷的光辉。 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翅膀了，其内寄宿的心魔被除去，得到净化的核心提供强大的驱动力，充盈这具活体盔甲，使之位格凭空攀升到足以掌握一部分权柄的绝对高度，完全超脱了凡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云诘，基本上算是半步问天境界了，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本命灵宝亦或者神通加持，但光凭单纯的权柄调用，便足以扭曲现实，颠覆天地了。 仅靠外物加持，便能踏足此等高深莫测，乃至于逆转阴阳的层次，对于需要不分昼夜苦修，一刻也不能松懈的修士而言，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由此可见，在此界的规则之中，神器的威能的确不同凡响，超乎预料。 “既然如此，那便要寻找更多获取神器的机会才行，早早为最终之战做好准备。” 离阳这句话，也是云诘想要说的，毕竟他才是以身入局之人，届时要是打不过当场暴毙，也是他受苦，至于坐镇后方的离阳，自然什么影响也没有。 最后驻足原地，再看了一眼被彻底毁坏的阿诺拉，云诘这才催动起身上的污痕遗壳，一瞬间自身所在的空间扭曲波动，在宏观层面上掀起阵阵涟漪，缓缓扩散开来，久久未能停歇。 而这些被影响的区域，便是他可以随时跃迁的范围，只要心神足够强大，顷刻间闪烁千百次也不在话下，并没有过于苛刻的限制。 没有cd的无缝传送固然很强，但真要对上神性造物，还得倾尽全力进行攻击，否则只躲不打，也根本无法摧毁对方。 与神明扯上关系的事物，一向生命力极其顽强，光靠每次闪烁出来偷划拉一下，恐怕下一秒人家就恢复如初了。 心神尽数灌注于这具活体盔甲，云诘心念一动，便身形一转，瞬息间跨越万里之遥，可比先前硬飞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即便如此，天穹之广大浩渺，也超乎凡人想象，悬空城邦之间的距离有的很近，就比如墨伊与阿诺拉，而作为原初之城的克希洛克，则位于此方天地的极北之地，传说，那里便是神明带着狗头人祖先初次降临的地域。 也因此，在沙舟倾覆之中得以幸免于难，保存有一方冰天雪地，而并非灼热黄沙。 即便是以云诘现在的速度，想要到达那里，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更别说为了收集神器增强实力以应对最终决战，他还得时不时停下来打boss做任务，这么一算，恐怕要过许久才能踏足所谓的原初之城。 “前面有大量生机信号，看来是另一座尚未沦陷的悬空城邦。” 这不，刚闪烁几次，离阳借助先天感应便探查到了另一座荒漠先民聚集地，并且单从居住人口上来看，规模要比之前被太阳风暴吞噬的阿诺拉更大。 不过，这也意味着，若是这里的神使也陷入了疯嚣，其实力也会远超渡星使徒。 毕竟，对于尊神文明来说，信仰与人口是成正比的，人越多，所提供的愿力就越大，汇聚出来的神力自然更多，而反过来，要想管理如此多的信徒，对应的神使也得更加厉害。 但不管如何，都得过去看看，堂堂无枭魔尊，可不会知难而退。 于是乎，在离阳的指引下，云诘再一个闪烁，身形便转向了悬空城邦所在的方位，紧接着再往前迁移，就能隐隐窥见厚厚云层之中，有一抹非自然的轮廓显现。 但与此同时，借助污痕遗壳被疯嚣之核强化的感知能力，云诘得以探察到阵阵异常的波动。 似乎，是有人正在进行神战，浓郁的神性力量满溢而出，扩散开来，乃至于波及周边。 “是有敌人入侵吗？” “这个……的确有几坨比较强盛的生机信号，远超其他。” “从我这边看不出什么具体来，还得道友亲自上阵。” 闻言，云诘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催动活体盔甲闪现了过去，当然，他也没有直接贸然入场，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距离，想要看得更为清楚些，才好了解情况。 只不过，在传输过程当中，似乎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 本来无论是极限距离，还是最短距离的跃迁，所花费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也即是瞬时，不过一眨眼，但这次云诘却迟迟没有重回现实，他的躯体仍旧处于不定形的位移状态。 另一边的离阳自然发现了异常，于是便提醒道：“呃……道友，你走偏了。” 云诘也立马做出了相应的解释，沉声回道：“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拉扯我，难以挣脱。” “啊，那……看来，也许是某种游戏规则。” 而就在离阳说完这句话之后，下一秒，云诘总算是脱离了无处落脚，有力使不出的情况，回归了物质界。 但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绝非刚才预定好的落点。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参赛者！” 庞大的悬空城邦竟然从中间凹陷了下去，形成一座天然竞技场，两旁的陡坡之上坐满了荒漠先民，各阶级的都有，衣服花色混在一起，可谓是人山人海，应接不暇。 而云诘此时此刻，便刚好站在底下的平台之上，像是一位新入场的选手，虽然实际上并非如此，但在播报员的怂恿下，所有观众都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庆祝他的到来。 “嘿嘿，不出我所料，这里应该被设下了专属的另外规则，道友可要小心谨慎些。” 离阳此言说了跟没说似的，云诘单单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放眼四周，观察这里的一切，初来乍到，实在不太清楚状况。 而就是这么粗略一扫，便发现无论是台上的选手，还是两边的观众，神态都不太对劲，莫名的兴奋，甚至于，几近癫狂。 不仅如此，这里的空气之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力量，诱人冲动。 “哎呀，忘了提醒道友了，先天一道已然差不多恢复过来，可以适时助你一臂之力，但只有一次机会，得好好把握。” 第625章 孽化 第625章 孽化 “道友的意思是，此处被一股莫名力量影响，所有生灵都变得极其好战？” 虽然从表面上看大体是这样，但云诘不认为只是如此，他从这些怪物眼中，看到了更为诡异的东西。 没错，虽然观众都是狗头人，但参赛选手却并非荒漠先民，而是一群满载着神性力量的怪异生物，非人形态占据多数，剩下的也不一定是人，可能只是外相塑造上以人族为蓝本罢了。 不过令云诘更为意外的，则是这些瞳目之中显露莫名光芒的参赛选手当中，居然还有几位宗门修士打扮的存在，身着整齐划一的赤色法袍，看其上较为简单的花纹与坠饰，应该是低境界弟子。 “是赤霄山门人。” 离阳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对方出现在此处也不意外，合情合理，只是看上去，似乎已然被此间弥漫的特殊力量给侵染了心智，眼睛内闪过一丝嗜血的鲜红。 “或许是某种实验品，不必去管。” 摧辰剑掌控了整个赤霄山，在其操纵下，放几个低阶弟子进来测试此界规则与稳定性，或者单纯充当耳目也很正常，反正就算死了也不碍事，人多着呢。 不过虽然说是这样说，但云诘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这些人一眼，心想既然能把人送进来，那肯定有其他的入口，要是能找到，并借此出去的话，便不必与斩神大能争斗了。 当然，也只敢在心中想想，真说出来，离阳第一个不答应，毕竟他还指望云诘直接解除黛丝本体封印，一同对抗摧辰剑呢，怎么可能让其提前开溜。 “第一回合！” 实际上留给云诘观察的时间只有一瞬间，还未等他探寻更多细节，下一秒，播报声便凭空响起，语气激烈，略带一丝常人难以察觉到的癫狂，在奇特力量作用下，变得很容易感染情绪，做出冲动之举。 也就云诘凭借飞升修士强大的元神能够抵御这种影响，其他站在一旁的所有生物，都情不自禁地以各种方式回应，嘶吼声连绵不绝，蹦跳捶胸应接不暇，皆进入了彻底的狂热状态。 轰隆隆！ 话音刚落，随后而来的则是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平台居然毫无征兆地显露出一道贯穿上下的大裂缝，不少站在上方的生物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一转眼便失足跌落下去，陷入无边黑暗之中，而之后隐隐响起的咀嚼与惨叫声，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下面，藏有某种骇人的怪物。 “非常强盛的生机信号，道友还是先暂且退避三舍，以防万一。” 既然离阳都出言提醒了，那便意味着不是开玩笑，云诘默然不语，只是一味地向相反的方向闪烁，尽可能远离裂缝。 被裂缝完全分成两半的平台开始缓缓向左右分离，与此同时，也有数不尽的紫色触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来，席卷四周，将一切捕捉到的事物都拖了回去，之后便再不见踪影，下场不言而喻。 “是个大家伙，而且看起来很饥饿，它把很多神性造物都直接给吞了，道友可要小心。” 伴随着裂缝越来越大，从底下无边黑暗之中伸出的触手也越来越多，很快，即便云诘已然退至最边缘，靠近观众席，也有好几根触手盯上了他，翻涌着袭来。 见避无可避，也只好出手，他心念一动，便有星夜天幕在身后凭空涌现，随即扭曲落入掌心，凝塑为一杆暗晖长枪，抬手间爆射而出，划破长空，猎猎作响。 这显然是继承自渡星使徒的权柄，让云诘得以掌握暗夜神力，威能虽然比不过日曜，但也不可小觑。 至少单单对付一只触手，是完全足够的。 暗晖长枪瞬息而至，将最近的一只触手直接钉死在地面上，极为痛苦地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了束缚，只能任由幽蓝色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古怪血液从创口喷涌而出，逐渐将下方地面晕染为相同的莫名颜色。 不过，云诘这一凌冽犀利的反击，似乎起了反作用，虽然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来袭的敌人，但却是因此引来了其他触手的注意。 这些怪异的分化肢体显然同属一源，在察觉到有猎物反抗，甚至击伤自家同胞之后，竟是直接放弃了已锁定的目标，转而一同冲向云诘，同一时间，足足有八根触手破空而至，将他团团围住，无处可躲。 但，也不必闪避。 深沉的黑夜一瞬飞逝，迎来了最终的破晓，黎明带来最为炽热的曙光，但不同于曾经的渡星使徒，作为无枭魔尊的云诘，更喜好百兵之王的刀。 于是所显现的，便是满载耀金之气的擎尊圣相，周游六虚，穷尽寰宇星辰至极，神光所及之处，无物不伤。 刷拉！ 只见一道金光忽闪而过，八根凌空触手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半息时间，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自中间折断，上头跌落在地，滚了好几圈，血流如注，只剩下根部如遭重击，飞快收回。 这一击下去，几乎横扫云诘周身所有，不光是触手，连带着那些狰狞可怖的怪物也一并波及，毫不留情地灭杀，反正也迟早要这样做。 屡屡受挫的触手似乎放弃了他，亦或者说，蓄势待发，转而专心捕捉在场其他生物，卷入本体吞噬。 而这时，脚下平台的分离也终于进入了尾声，伴随而来的，则是一直潜藏在黑暗之中，无尽触手之主的轰然降临。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神使大人！” 播报声适时响起，一头大如山岳的巨兽横空出世，其长有银黑色的生物甲壳，密密麻麻的紫色触手是从内部延伸出来的，而在最上方的区域，则立有一道扭曲的人影，已看不清具体面目，全身上下，皆由缠结的血肉与脉络构成，可怖异常。 一经显现，便将浑冥的目光投向了云诘所在的位置，很明显，是盯上了他，毕竟刚才，也只有云诘对其造成了较为显着的伤害，至于在场其他生灵，要么直接被触手卷起送入口中吞噬，要么竭力躲避苟延残喘。 “枪打出头鸟，道友还是太过冲动了。” 但这时候，说这种话，也为时已晚。 【吞世使徒·孽化已苏醒！】 第626章 吞世 第626章 吞世 当对方的幽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诘便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吞世使徒并没有立即出手，甚至于连对场上神性造物的贪婪掠食都不知为何莫名停止了，万千紫色触手一瞬间收回甲壳之下，岿然不动，好似一座战斗要塞立于台前。 而等到两旁坐席上的观众停止了雷鸣般的鼓掌，熟悉的播报声才再度响起。 “神使大人为吾等与神明建立了沟通的桥梁，居功甚伟，今日莅临，是吾等的荣幸。” 说到这里，其停顿了片刻，语气却是陡然一转，带有明显的恶意，且更为激切，仿佛带着满腔怒火与愤慨。 “尤其是对于你们这些犯下大罪的凶恶之徒来说，是一次完成自我救赎，证明配得上窃来神性的机会。” “现在，就想办法，尽可能让他的肚子满意！” “否则的话，等待汝等的，便是彻底的毁灭。” 此言一出，不光是云诘，就连另一边的离阳都有些懵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按理来说，boss都现身了，不应该直接开打吗？怎么突然间就要开始料理了？ 诧异之余，也不忘开口问道：“想来道友也是会做饭的，但手艺具体如何？” 修士的元神异于常人，思维敏捷迅速，能够感悟玄之又玄的天地至理，区区烹食，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正所谓技进乎道，若是想真正在某一领域踏足至极之处，就必须开始尝试触摸道的门槛，无论是修炼还是日常，皆是如此。 离阳就怕云诘会做饭，但手艺不行，无法令这位吞世使徒满意，自然也难以过关。 但好在，闻言，云诘当即便沉声回道：“我曾经花费百年研习包括烹食在内的小道，虽说比不得专修之人，但也上得了台面，不至于拿不出手。” 犹记得当初他刚刚突破斩神之际，斩去了心中神明，诸多杂念便随之消散，但相应的，却意外陷入了莫名的心神困顿，即便昼夜不分地苦修，也感悟不出任何，乃是修士晋升之后，经常会遭遇的情况。 于是便隐藏修为，遁入红尘之中历练锻心，期间几乎什么职业都做过，杀手，屠户，可谓是经历异常丰富。 事实上，莫说像他这样活了数万年的魔道巨擘，大部分化玄以上的修士皆是如此，就算是不过三百多岁的离阳，曾经也绘制过符箓，养过灵植。 一路走来风风雨雨，久经沧桑方成正果，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那就好，接下来，便看道友发挥了。” 云诘的答复让离阳稍稍放下心来，其实就算对方不精，他也能借助寄宿其身的原初先天一气在背后指点，不过既然这么自信，也无需他亲自上阵，在一旁监督即可。 （说起来，也许久没有这样做了。） 自打转世重生成功，云诘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修行之上，想要尽快恢复自身修为，以应对即将降临的万年劫变，没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 现在，倒是有机会，虽然也是迫不得已，受制于人，但苦中作乐，一向是他的性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确认一下。 云诘心念一动，身旁便凭空凝塑出一道金光，在他的驱使下飞快掠过场上一众神性造物，来到吞世使徒的附近，分化出细碎曜芒，显然是打算试探一二。 虽说对自己的厨艺有自信，但他还是更擅长战斗，更何况，若是一直跟着对方走，岂不是完全被牵住了鼻子，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云诘可不喜欢这样，是以他打算看看，能否直接对这位孽化的使徒发起进攻。 铛！ 但很可惜，在接触的一瞬间，无形屏障骤然亮起，顷刻间将分离出的点点曜芒吸收殆尽，甚至于反过来感染金光，幸好云诘反应迅速，及时收回，才没被无故波及。 然而，原本没了踪影的播报声此时却是再度响起，并且语气似乎带有一丝得逞的意味。 “啊，你们之中有人冒犯了神使大人，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才行。” 话音刚落，一道炽热的火柱便凭空在云诘脚下生出，威能尤甚，带有独属于规则的漠然气息，若不是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闪烁，在一瞬间挪移至了别处，恐怕就算不死也得受创。 只不过，他这么一躲，遭殃的便是附近的神性造物了，被火柱覆盖，转瞬即逝，渣都不剩。 “好了，他已经得到应有的教训了。” 似乎只是做做样子，也可能是碍于规则，才无法直接灭杀云诘。 总之，显然只能按照对方所说的去做。 只是，正当他准备重操旧业，大显身手之际，却是突然间发现，似乎好像身边并没有任何食材。 厨具之类的倒是好办，可以通过污痕遗壳直接凭空捏塑出来，但用于烹饪的食物，却没办法无中生有。 就算可以拜托离阳使用先天一道生造，但要想满足这一庞然大物，所需的分量一定非常惊人，恐怕耗干了身上这一缕原初先天一气也不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是以云诘当即无奈言道：“虽说技艺还算精湛，但这里并未提供相应的食材。” “还望道友想想办法。” 听闻此言，另一边的离阳沉默了片刻，却是轻笑着回道：“我建议，道友不妨试试将这些神性造物当作食材，刚才它不是吃得很开心么？” “还有，先前斩下来的触手，也可以一并加进去，不能浪费。” 听他这么一说，云诘这才茅塞顿开，前者是他一时大意忽略掉了，而后者，则是完全没有想到。 离阳总是语出惊人，让云诘对其真实身份愈发好奇，莫非也和自己一般，是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老东西？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是否相识？ 思索这个问题之余，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利用被疯嚣之核加持的污痕遗壳，一顿砍瓜切菜，便将附近的神性造物尽数杀灭，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尸体一并收集起来，晾在一旁备用。 之后便是借助从这具活体盔甲之上分化下来的银色流浆生造厨具，起锅烧油，准备开始烹饪。 不过，令云诘有些意外的是，除去他之外，场上居然还有其他人这样做。 正是那群赤霄山弟子。 第627章 下药 第627章 下药 “看来，他们似乎还保有部分神智。” 这一发现，算是较为惊人的，毕竟在场其他神性造物之中，也不乏有聪明个体，但如今却无一能够摆脱弥漫四间无形特殊力量的影响，皆嗜血如命，形同野兽，陷入完全的癫狂之中。 在这种极其不明智的状态下，莫说是按照规则烹饪佳肴珍馐了，光是刚才这位吞世使徒粉墨登场之际，便有不少发了疯的怪异物种，要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触手席卷，要么自不量力上前攻击，连暂且避战保存实力都做不到，完全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只剩下作为生物的本能。 然而，现在这几位来自赤霄山的低阶修士，明明实力可能最弱，但却偏偏能勉强抵御住癫狂瘟疫的影响。 这的确超出了云诘的预料。 但另一边的离阳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摧辰剑的保护，毕竟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地派他们进来这里，总不可能只是送死，必定有相应的任务。” “为了保证目标的完成，自然要给予一些适当的帮助。”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以至于云诘听完，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并且概率还挺大，说不定便是真相。 “不过，以道友的实力，想来也无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算这些赤霄山弟子有摧辰剑的赐福，能够暂时维持心智，进而炼化神性造物，但对于云诘来说，也根本算不上对手。 无论是斗法，还是烹饪，他都有这个自信，就算一时大意，败给了同为天选之人的离阳，难道连几个小辈也斗不过吗？ 于是乎，云诘深呼一口气，当即点火架锅，凡火显然难以烧锻这些满载着神性力量的血肉，但好在他继承了渡星使徒的一部分权柄，得以凭空催生出星夜与日曜之火，二者也刚好暗合阴阳，落到修士手中，倒是如臂使指。 随即心念一动，便将刚才收集到的众多神性躯壳一并投入锅中，熬煮翻炒一应俱全，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顷刻炼化其中神性精华，萃取大药。 末了，才将先前斩下的几根紫色触手也丢进去，搅和在一起，使之融合定性，更为适合其本体，也就是吞世使徒，必定会非常满意。 不过，待这满载神性力量的珍馐将要完成之际，另一边的离阳却是悄然催动先天一道，偷偷往里面加了点料，倒不是说要陷害云诘，单纯为了保险，以防万一。 云诘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察觉，虽说他曾是破劫修士，但如今只有化玄境界，再者也不通晓先天一道，更何况，还被离阳搜魂遍历了一生记忆，对其可谓是了如指掌，强弱之处皆明了于心。 稍微动用些手段，便能骗过此子，神不知鬼不觉留下后手。 “开！” 过了片刻，云诘轻喝一声，这才掀起锅盖，没有想象中的什么玄光闪闪，神异非凡，甚至连半点诱人香气都没有，定睛一看，才发现锅中只剩一颗巴掌大小的肉球，亦或者说，是丹丸。 这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毕竟烹食一道本就是炼丹的一种，二者皆是将各种材料精心糅合在一起，使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如今云诘没有借助专门的丹炉，而是单纯用污痕遗壳分化出来的锅碗瓢盆烹出此丹，既是证明了这一点，也意味着，他所言非虚，技艺的确高超。 至少离阳自认为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他能煮出一锅肉糜汤就算不错了。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先天一道的帮助。 但不管如何，也是时候过关闯阵了。 “看来，已经有选手准备好了大餐！” 熟悉的播报声突然间响起，令两边坐席上的观众齐齐将目光投向云诘这边，面对无数双赤红的眼眸，他面不改色，内心毫无波动。 “不过，看样子似乎不是很好吃，分量也不太够。” 这一发言让不少狗头人为之点头，显然它们也不太看好，毕竟这就是个肉丸子，还是用那些怪物的血肉煮出来的，一定很难吃。 是以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乃至于大肆辱骂，毫不留情。 “这样的粗食怎能配得上高贵的神使大人！” “不错，我建议直接取消她的资格，丢进幽洞之中。” “如此赤裸裸的冒犯，是对神明的亵渎！” 闻言，云诘不免眉头一皱，他倒不是生气了，而是怕因此直接被判定失败，那可就麻烦了，以现在的实力，还暂时无法与此界的规则抗衡。 换而言之，若是不过关，便等同于死亡了。 离阳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不禁有些无奈道：“实在不行，道友便施展些障眼法，糊弄一下。” 云诘也正有此意，不过还未等他施为，播报声却是再度响起。 “不要担心各位，神使大人包容一切，即便是偷窃神性的异端也能赐予救赎的机会，现在这种小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只要能让神使大人满意就好，说不定，里面藏着惊喜呢！” 没想到一向极为尖酸刻薄的神秘播报员，这次居然出来打圆场了，虽然语气听起来仍旧有些阴阳怪气的，但至少这么一说，两边的观众便没再指责云诘和他的大肉丸。 一切又重归刚才的样子。 “那么，就请这位选手先稍等片刻，让其他选手再多加把劲。” 说罢，头顶上空竟是凭空浮现出一行倒计时，显然是有时限的，至于究竟是不是因为云诘这么快完成才开始的，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接下来，也只有静静等待了。 当然，也不忘观察场上其他生灵，尤其是那群赤霄山修士。 由于实力太弱，没办法像云诘这样随意捕捉附近的神性造物作为食材，但好在，这些宗门弟子似乎提前带了不少正经食材，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只不过，他们的烹饪技术实在不太行，外人看起来或许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但在云诘眼中，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不足为惧。” 在内心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云诘便没再继续关注对方，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位于平台中心的吞世使徒。 以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似乎很难应对。 第628章 同化 第628章 同化 “道友也要做好被潜规则的准备，毕竟，此界主要还是被摧辰剑把控着。” “没准其赐予了这些赤霄山弟子稳定过关的秘诀。” 虽说场上除去对方以外，便再无其他竞争对手了，但鉴于这些外来修士的身份特殊性，还是有必要引起一部分重视的，不可掉以轻心。 当然，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刚才离阳所留下的后手便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了。 不过，看云诘的状态，似乎也有所安排，只是一时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且静观其变。 “铛铛！时间到了！” 沉闷的钟声响起，恍如审判之音，炼制好的神性丹丸陡然间不受控制，直接脱手而出，朝着吞世使徒的方向飞去，最终落在了其面前，与那些赤霄山弟子烹煮的菜肴并列一排。 相比之下，显然对方利用正常食材制作出的珍馐卖相更好，不过是否美味，还得吃进嘴里才能评价，单单讨论这一点，云诘对自己精心调配的丹丸非常自信，绝对适合这位孽化的使徒。 毕竟，其中添加了与之同源一体的触手，在神性力量的奇妙作用下，逐渐与其他造物融为一体，可谓是量身打造。 当然，也正如离阳所言，也可能摧辰剑暗箱操作，届时，也唯有一战了。 云诘已然做好了准备，是以浑然不惧。 “如此珍贵的救赎机会，你们这些渎神者却不好好把握，只有两道珍品供奉给神使大人，对此，我很失望。” “神使大人也是一样。” 播报声漠然无情，显然不太满意，而话音刚落，一直矗立于中心的吞世使徒却是再度行动了起来，就像先前横空出世一般，延伸出万千触手，开始肆意捕食场上的生灵，无论是神性造物，还是云诘与那些赤霄山修士，都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这对于云诘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凭借搭载了疯嚣之核的污痕遗壳，密密麻麻，气势汹汹，蜂拥而至的紫色触手在他眼中不值一提，随手便可斩落，就和之前一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但，那些赤霄山弟子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在刚才的初次袭击当中，他们还能凭借摧辰剑赐下的法宝抵御，但很可惜，都是一次性的，谁能料到，即便按照规则准备好了供品，也要遭受到无差别进攻呢？ 只能说，永远不要指望这些被本体心魔侵染的力量化身思维正常，要想与潜在的疯子对抗，就必须拥有一定的实力，至少能够自保，否则实在难以预料对方的行为。 跟疯子讲道理是无用的，唯有拳头。 “不！” 于是乎，伴随着几声极为凄厉的惨叫，这些被摧辰剑派进来，不知肩负着什么任务的赤霄山弟子便被触手卷起，扔回了本体所在的位置，被深渊巨口吞噬，骨骼破碎与血肉撕裂声令人牙酸。 嘎嘣脆，顷刻炼化。 “这样看来，道友似乎已然赢了。” 突然间发生这样的变故，不光是离阳，就连云诘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本来还以为这些低阶修士或许掌握了某种秘诀，算是非常有威胁的竞争对手。 然而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却是沦为了使徒的食物，这样的话，就算那道菜肴成功过关，也无有任何意义了。 实在是意料之外。 当场上的神性造物被吞世使徒吃了个七七八八，才像是终于暂时平息了怒火，亦或者单纯吃饱了，收回了延伸出去的触手，维持原样。 “就是这样！窃贼应该为自己的可耻行为付出代价！” 这一发言引起了两旁观众的齐声附和，一同欢呼起来，愈发血红的瞳目之中，逐渐染上一抹病态的癫狂。 游荡于此处的莫名力量，得益于众多生灵的念想加持，正在无形之中变得越来越强大，假以时日，或许会催生出如之前席卷阿诺拉的太阳风暴一般的灾难。 “好了！让我们回到比赛现场！虽然只有两道美食，不过我相信，其上一定灌注了真诚的敬畏之心！” “尊敬的神使大人，请开始享受这些可怜人的供奉！” 说罢，吞世使徒便用硕大的触手同时卷起了丹丸与菜品，一同送入深渊巨口当中，说实话，这么小份的食物在其如此庞大的体型衬托下，显得塞牙缝也不够，实在是令人怀疑，是否能满足对方。 而且，一同入口的话，届时又该怎么判断胜负呢？ 没有咀嚼声，入口即化，吞世使徒一动不动，云诘默然不语，静静抬首注视着，播报声也暂时沉寂，就连两旁明显被侵染的狂热观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时间，这座怪异的竞技场内出奇地安静，但或许只是风暴降临前，片刻的死寂。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只是一瞬间，总之，这位无物不吃的吞世使徒，居然干呕了一声，从底下的深渊巨口之中吐出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正是赤霄山修士烹饪出的菜肴，居然完好无损，只是沾染上了一团恶心的灰色黏液。 不过这也并非关键，最重要的，还是背后的意味。 “啊，好像我们赢了。” “让我们恭喜，来自未知之地的未知参赛选手，获得了神使大人的肯定！” 此言一出，两旁坐席上的观众瞬间沸腾起来，虽然也有不少人对于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大体上还是庆祝的气氛，或许是觉得，云诘的成功有它们的功劳。 但不管如何，这一关似乎是过去了，只是不知奖励有哪些，以及，接下来要不要再闯关。 “好了各位，静一静，既然比赛已经结束，那么，也是时候到颁奖典礼了。” 雷鸣般的掌声停歇，云诘脚下的石砖陡然脱离地面，在面前排列出层层悬阶，盘旋而上，直达高天，和吞世使徒上方的血肉人形并列同一高度。 见状，云诘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抬腿踏上这一天梯，一步一步，很快便到了终点，也是最高处。 狰狞可怖，没有面目的人形就在他面前，抽搐痉挛了一瞬间，才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响声。 “你做到了，你向我证明，有资格承载高贵的神性。” “现在，接受我的恩赐。” 伴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肉撕裂声，人形直接从中间裂开，显露出癫狂的核心，诱惑凡灵。 从而吸收。 第629章 毒发 第629章 毒发 赢和输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对于这些被本体心魔污染的力量化身来说，祂的心智已经在长久的沉沦之中变得扭曲，认知蒙蔽，所谓的奖励，可能是凡灵远远无法承受的。 云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事实上，在沿着悬阶到达高处，直面血肉人形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而此时此刻，也正是夺取先机的绝佳机会。 “开！” 对方的核心近在眼前，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是以他当即轻喝一声，催动自渡星使徒继承过来的权柄，身后深沉星夜天幕一瞬破晓，接引黎明晨曦之光轰然降临，在污痕遗壳的加持下，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的双手直接凝塑为了昼与夜的锋刃，黑白分明，满载的神性光辉在其上欢呼雀跃，蠢蠢欲动，就好似是闪动的雷霆天劫，噼啪作响，隆声阵阵。 紧接着，便是双刃交叉，在胸前划出一个x，一经显现，就搅动周天风云汇聚，乃至于波及到了正坐在两旁的狗头人观众，令这些凡灵心神摇颤，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跪倒求饶，在心中祈祷所谓的原初之神能够护佑自己。 “我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伴随着离阳的声音响起，寄宿于身的原初先天一气再度显现于世间，化作一道纯净透明的柔光注入x，为其存在隐隐蒙上一层重影，这是割裂现实，破碎时空的直接表现。 在先天一道的加持下，云诘这道神通威能骤增，得以顷刻间破除诸多限制，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席卷四周，一切事物都不能幸免于难，就连大如山岳的吞世使徒，也在风暴的洗礼下遍体鳞伤，银黑的甲壳完全无法抵挡伤害，只能任由幽蓝色的血液流淌。 造成大量破坏之余，漠然浩大的威势却是无意间让一部分荒漠先民恢复了神智，暂时摆脱了此间无形特殊力量的影响，瞳目重回清明，再无赤色。 只可惜，为时已晚。 充盈的神性力量提供了一切可能，辐射范围极速扩张，不过眨眼间，这座竞技场就被陡然形成的风暴占据大半空间，刚刚苏醒过来的狗头人，还未来得及逃跑，就被卷入其中，直接撕裂成碎块。 在天灾面前，众生平等。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间，当汹涌的浪潮带动着滚滚大势攀升至了最高处，云诘才有了下一步行动。 “斩！” 与其说是斩击，其实更像是某位无上存在一时不喜，因此降下寰宇神谕，欲要将被孽化的力量分身完全抹除，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消灭，类似于用橡皮擦掉顽童稚子随手乱画的奇怪图案。 是修正，是大刀阔斧地改良。 云诘为这一击，可是准备了许久，一直在暗中蓄势待发，而如今又得了离阳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 不说直接灭杀这位吞世使徒，也至少能够重创对方，进而为接下来的战斗提供较大的优势。 然而，分化成两半的血肉人形似乎完全无法抵御如此恐怖的力量，还未等x真正临身，便在逸散而出的神性光辉照耀下灰飞烟灭，而那颗最为珍贵的核心，则明灭不定，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云诘手疾眼快，在感知到这枚核心暂时失去了稳定性，当即便扭转昼夜锋刃，归合为混沌一体，产生极为强大的吸力，意图将此物凭空摄拿过来。 这显然是这位吞世使徒的力量源头，精神核心，只要掌握了它，这场战斗便真正结束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云诘刚一施展神通，这枚核心居然就直接被吸引了过来，落在他手中，能够明显感受到其内蕴藏的神性力量，也不像是假货。 有这么容易吗？ 事实上不止是他，就连另一边的离阳对此也极为诧异，好歹也是个boss，就算看上去有些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起码也来个二阶段之类的，不然还能叫boss？ 然而，当核心被云诘取得，紧紧握在掌心之后，吞世使徒偌大的躯体便像是真的完全失去了神性供给，难以支撑这坨纯粹的肉山，发出一声极为不甘的悲鸣，缓缓向右边倾倒，如山岳崩塌。 待得完全瘫倒在脚下大地，便掀起阵阵尘雾，伴有轰隆作响，一时间恍若地龙翻身，震颤不已。 没有了神性力量的加持，如此庞大的生物是不太可能直立的，没有什么骨骼能够承受起这么大的压力，或许也只有大海汪洋之中，才能孕育出这种庞然大物。 而一旦到了地面上，便是自寻死路。 大名鼎鼎的神使大人，最终的结局却是如此，真是不禁令人觉得有些荒谬。 “死了吗？” 云诘这话同样也是离阳想问的，不过，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至少凭借先天感应，这只巨兽的生机信号的确彻底消失了，再不见踪影。 “这个，我这边的确无法感知到祂的生机信号了，应该是死了。” “不过，恐怕，没这么简单。” 调用先天一道的同时，离阳也似有所感，他先前悄然投入丹丸之中的原初先天一气，好像仍旧存于某处，这意味着，吞世使徒或许还没死。 “什么意思？” 但显然，云诘并不知晓离阳做了什么，他对于这一提醒，自然万般不解。 不过，似乎也无需对方解释了。 “卑劣的窃贼小偷！胆敢拒绝神使大人的恩赐！罪该万死！” 沉寂了许久的播报声再度响起，这次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愤怒，而下一秒，一道汹涌的火柱便毫无征兆地在云诘脚下生起，直接将他吞噬。 如此突然的袭击，又是规则之力，就算继承了渡星使徒的部分权柄，也难以反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不得已舍弃掉了部分污痕遗壳，用手紧握着疯嚣之核，以纯粹的凡人之躯，闪烁躲避。 这对于肉身的负荷显然极重，而火柱却没有给任何喘息机会，一道接着一道，精准捕捉着云诘每一次跃迁的落点，逼得他只能不断超载自身，在偌大的竞技场上跳来跳去。 这显然不是办法，继续下去，载体肯定会承受不住，直接被充盈的神性力量给瓦解的，但一时半会，云诘也难以寻得破局之法。 只是，闪躲了片刻，火柱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并且伴随着极为憋屈的指责。 “你！你太卑鄙了！” 第630章 面具 第630章 面具 “？！” 形势转变得如此迅速，就算是对于活了数万年的云诘来说，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最开始先发制人，掌握核心，自以为胜券在握，上一秒自己还在亡命逃遁，没想到一转眼就峰回路转，对方不知为何，不仅停下了连绵不绝的汹涌攻势，居然还莫名其妙破口大骂起来，可谓是一波三折，实在是令人费解。 明明只需要一直催动火柱，迟早能灭杀自己，为何要半途而废，给予喘息机会？ 是刻意为之，还是另有玄机？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而不同于有些茫然的云诘，另一边的离阳倒是非常清楚，不过也有些意外。 那位神秘播报员突然间终止袭击，并且气急败坏，开始污言秽语，自然是因为离阳刚刚见云诘情况不太妙，便索性引爆了寄宿于吞世使徒的先天神通，反正这一后手也是留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击似乎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颇为有效，不仅解了燃眉之急，好像还直击要害。 过了好一会，熟悉的播报声都未再度响起，规则火柱也没有显现，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于，一直弥漫此间的无形特殊力量，也开始渐渐消散。 这不禁令离阳的脑海之中突然间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莫非，死了？） 除了这一可能以外，他也想不到有其他原因，能让掌握了此间强大规则之力的对方放过云诘，并且销声匿迹。 但为了验证一番，离阳还是吩咐道：“道友不妨去声音来源处看看，或许能有所发现。” 他这番话一出口，云诘顿时明白了什么，瞳目之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驾驭污痕遗壳，朝那道神秘播报声传来的方向闪烁而去。 当然，临到近处，还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以防万一，毕竟很明显，对方才是幕后黑手。 不过，现实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变故，安全来到位置随意一扫，便能窥见一具瘫倒在地上的狗头人尸体，看对方身上的华丽衣裙，想来也是高层人士。 而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了。 “看来，的确是死了。” 离阳能够感知到这具尸体上留存的先天气息，这也就意味着，他刚刚引爆的先天一道，就寄宿在这位荒漠先民身上。 也就是说，对方便是那位神秘的播报员，也和吞世使徒有莫大的关联，不然的话，没道理被巨兽吞下丹丸之中的先天神通，会转移到此人的身上。 而见他似乎早有预料，云诘也似有所悟，却是当即开口问道：“看来是道友所为，可否告知一二？” 离阳斟酌了一会，才沉声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既是播报员，也是真正的吞世使徒。” “乃是异体同心，巨兽摆到明面上震慑敌人，而它则坐镇后方，暗箱操作，以此来转移注意力，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并且方便偷袭。”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到这里，离阳不禁摇头叹了口气，他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否则便要暴露之前在丹丸之中加料的事实了。 至于云诘会不会因语焉不详而更加疑惑，就不关离阳的事了，反正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悟。 再者，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当自己还受制于人，相信聪明的对方，肯定明白这一点。 “原来如此。” 云诘的确听得有些迷糊，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表示认同，其实到这种时候，真相已经不太重要了。 反正，他已经拿到核心，解决了这里的一切。 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不过，在这之前，云诘还是想稍微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倒不是什么想摸宝，而是打算看看，这位真正的吞世使徒，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心念一动，催动污痕遗壳分化出银色流浆，顺着脚下蔓延至大地，如同密集生长的菌丝一般缓缓朝尸体靠近。 一经接触，便瞬息覆盖全身，将之包裹在茧中，凭空吊了起来，这样就能清楚看见其全貌，无有遗漏。 而这么定睛一看，倒的确有所发现。 这只狗头人的脸完全被一张奇怪的面具所遮蔽，像是直接长在了上面，与之血肉相连，赤红的色泽隐隐透露出和弥漫此间的无形力量有关，说不准，这才是癫狂的根源。 但奇怪的是，云诘并没有从上面感知到任何神性气息，这玩意居然不是神器？这令他大感意外。 难道，还存在某种奇特的超脱之路，能够让凡人比肩神明？ 带着这个疑问，他操控蔓延出来的菌丝，直接把面具从荒漠先民的脸上撕了下来，一时间血流如注，的确如先前所想，这张面具已然完全与血肉融合，脱下来的同时，也带走了对方的整张面皮。 不过，在成功将之剥离下来之后，其上粘连的肉皮便被自行吸收，再无任何痕迹，像是吞噬了宿主，处处透露着诡异。 而将之拿到手，相应的物品描述也蹦了出来。 【癫狂面具，一件神奇的天外遗物，其上似乎寄宿了某种怪异的力量，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侵染附近生灵的心智，使得它们沉沦于无尽的癫狂之中，难以自拔…… 当前吸收数：】 “天外遗物？” 这些文字似乎揭示了此物的真正来历，好像并不属于秘境，而是来自外界。 但天罡大陆上，似乎并不存在这种体系，这一点，作为魔尊的云诘最为清楚，而读取了他全部记忆的离阳自然也明白。 “也就是说，这里，与其他界域是连通的喽？” 并且恐怕还并非如云埃界那般的小界，最起码也是五方界的水平，再结合这张面具的风格，离阳有理由相信，那地方是个奇幻体系的国度。 不过这似乎也和二人现在的目标没多大关系。 “好了，这也算是一件额外的战利品，道友或许可以尝试一番其威能。” 虽然同样有这个想法，但云诘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很明显，这玩意能够吞噬宿主，要想运用得当，得先找个生灵试验一番才行。 第631章 异界来客 第631章 异界来客 不同于疑似来自界外，十分诡异，并且作用不明的癫狂面具，吞世使徒的核心显然更为安全稳定，至少，这玩意的作用一目了然，就是实体权柄的凝聚态，力量化身的神性源头。 满载的神性力量充盈出了独特的光辉，照耀在身上，就如同冬日暖阳一般，令人神清气爽，周身轻灵舒泰。 是以云诘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之供奉于胸口处，感知到浓郁的神性力量近在咫尺，污痕遗壳就像是暂时活过来一般，主动分化出银色流浆，缓缓包裹住整颗核心，进而完全吸收。 新加入的吞世水晶与原本的疯嚣之核产生了共鸣，鎏金色的华辉在二者之间流转，渐渐遍布云诘全身，提供全新的升华与进化。 现在，他所掌握的神性力量更为雄厚，也继承了吞世使徒的部分权柄，可以操控血肉，扭曲空间，可谓是实力大增。 但代价是，这座竞技场被肆虐的风暴席卷一切，完全成了一片衰败倾颓的废墟，面目全非，而那些充当观众的荒漠先民，则死伤惨重，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幸运儿躲过了刚才的灾难，余下的，皆化作冰冷的尸体。 惨叫，哭嚎，此起彼伏，虽然慑于漠然浩大的威势，无人敢抬首直视此刻凌于吞世使徒尸体上的云诘，但从他们的眼中，都能看到明显的憎恶与愤恨。 很明显，这些狗头人刚刚摆脱癫狂面具的影响，一经苏醒，下意识地就把云诘认定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毕竟，那场史无前例的风暴的确因他而起。 这无疑是误解，乃至于赤裸裸的污蔑，若是换作离阳，肯定会主动澄清一切的，再不济，也得解释一番。 但对此，云诘却是默然不语，单单随意瞥了周围一眼，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身形一转，闪烁了出去，只余下这些荒漠先民在自己家园的废墟之中痛哭流涕。 不过待得这次跃迁结束，现身于现世，他却没有立刻继续跳跃，而是驻足原地，静静注视着不远处逐渐分崩离析的浮岛残骸。 似乎每一次摧灭无辜，这位无枭魔尊都会暂且停下来，也不知是单纯欣赏自己的杰作，还是另有玄机。 “如此看来，所有悬空城邦的神使都有可能被本体心魔污染，进而扭曲规则。” “道友可要更加小心谨慎些，莫要因为一时的得意而托大。” “也是时候前往下一座悬空城邦了。” 最后远远望了一眼身后的竞技场，云诘这才在离阳的催促下再度踏上了行程，并且这次，才跳跃几下，就捕捉到了大量生灵的气息，显然周围有一座距离较近的悬空城邦。 看来，伴随着越来越靠近原初之城克希洛克所在的极北之地，附近的狗头人聚集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出现的机率更加频繁。 “又一座城邦，去看看。” 既然正好顺路，就有必要过去探索一二，更何况，以云诘现在的实力，一般的神使即便被心魔侵染黑化，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相当于一件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神器，又怎能错过。 云诘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朝着离阳所指出的方位接连快速闪现几次，跨越大部分距离，很快就来到了目标近处。 但令二人有些意外的是，这里却并非预想中的悬空城邦，面前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陆地亦或者人造建筑，而那些被先天感知所侦测到的生机信号，实际上是一群骑在双翼飞龙上，披坚执锐的龙骑士。 从他们盔甲上带有浓重宗教意味的符号可以看出，应当是被某个教派所掌控，说不定全是信仰极其虔诚的狂信徒，才愿意为所供奉的神明拿起武器，献出一切，包括最为珍贵的生命。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便是他们的种族，并非此界现在的实际掌控者，也就是狗头人。 而是金发碧眼，带有明确异国特征的人类。 在荒漠先民所描绘的神话当中，可没有出现过黛丝以及神使以外的人类，此方天地的原住民大多都是些智力低下的原始怪物，连基本的文明体系都尚未完全确立，更别说组建大规模的军队了。 这些龙骑士的陡然出现，实在是有些突兀，就像是从别处过来的。 “我觉得，他们应该和癫狂面具的来源有莫大的关系。” 离阳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而云诘闻言，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比较认可这一说法。 于是乎，他当即身形一转，利用污痕遗壳的特殊性，再加上刚刚继承自吞世使徒的血肉权柄，将自身外相改易，变作若隐若现的虚形，悄然混入其中。 虽然这些龙骑士和所骑乘的飞龙似乎都接受了强大的赐福，身上的神性气息非常浓郁，远超常人，但也比不过真正的神使，自然无法发现有人在暗中窥探。 只是，队伍内无一人言语，皆在首位的带领下默默朝着前方飞翔，云诘一时半会也收集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即便以他现在的实力，拿下这些人也不是问题，但失去了法力之后，搜魂便无法进行，单凭审问拷打，对于狂信徒来说，未必管用。 不过，似乎还有别的办法。 云诘当即掏出了癫狂面具，悄然给位于自己身旁的一位龙骑士戴上，意图引起混乱，混水摸鱼，正好也借此看看这玩意的具体效用。 “唔！” 对方也只挣扎了一瞬间，便被癫狂之力俘获，赤色的面具与血肉融为一体，想要硬扯下来，需付出的可不只是一张面皮，而是完整的生命。 但即便只是半息间的异常，也被其他龙骑士所捕捉到，尤其是位于最前方带队的那位，在其手势号令下，纷纷停下了步伐，将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同伴。 入耳首先是叽里呱啦，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但在修士强大的元神理解下，很快便知晓了大概意思。 “是教皇指定的禁忌之物，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异界的空间不够稳定。” “不管如何，先将之收容，随后吾等就可以返回复命了。” “没有女神的荣光照耀，这里的空气都让我觉得亵渎。” 简短的对话过后，便是毫不留情地出手，直接用手中的长矛将陷入癫狂的龙骑士刺死，随后祭出一面银镜，就这样把十分棘手的面具给收容了。 第632章 双重 第632章 双重 即便是对于自己的同胞也毫不留情，果真如离阳先前所预料的，这些龙骑士都是最为虔诚的狂信徒，而他们的言语以及行为，也证明了与癫狂面具之间有莫大的关系。 同样来自异界。 “那么，要跟过去吗？” 似乎面具就是这些龙骑士来这里的原因，而现在，成功将其收容之后，便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向教皇复命了。 也就是说，云诘或许可以尾随在后，一同降临异界。 不过，这似乎与离阳派他进入秘境的目的相违背，毕竟本来是打算一路打败被心魔侵染的力量化身，不断收集神器，增强自身实力，最后与女神本体一战的。 中途突然改易去别处，不仅浪费时间，最终也有可能什么奖励也没有，白费功夫，还耽误大计，对今后的发展极为不利。 只是，即便如此，或许离阳另有打算。 是以，云诘这才主动开口询问，到底要不要紧随其后。 毕竟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对方，他如今受制于人，自然不能逾越。 而对此，离阳的回答自然是…… “不必了，继续朝着极北之地前进，那才是你的主要任务。”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便暂且先放到一边，不必去管。” 这样的抉择也在云诘意料之中，毕竟当前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其他琐碎小事自然得为其让道，正常人都会这样做。 但他不知道的是，离阳其实并没有放弃，只是表面上这样说，糊弄糊弄而已。 得了这般回应，云诘自然是悄然转动身形，无声无息间离开了这支来自异界的军队，回到了原来的路线，继续向极北之地前进，与龙骑士们渐行渐远。 但在他离去的一瞬间，却是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先天气息自寄宿于身的原初先天一气上分化下来，依附在一位龙骑士身上，跟随着他们一同消失。 事实上，从一开始离阳就说了谎，他赐予云诘的可不止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而鉴于先天一道的玄妙之处，完全可以再分化出一部分，去往异界探查。 虽然没有云诘的配合，不过以先天一道的神异，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土着，甚至相比于这位活了数万年的无枭魔尊更好控制。 毕竟即便遍历了记忆，又掌握了所修功法的罩门，但久经磨炼的坚定意志却难以动摇。 （还是没多少阅历的懵懂青涩小登更可爱啊……这些老怪一个比一个精明。） 飞了一小会，龙骑士们便停下了脚步，而在他们面前空处，有一不大不小的缺口默然矗立着，没有任何神异之处，若是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里还存有如此奇特的现象。 疑似这支队伍首领的龙骑士主动上前一步，摘下头盔显露出真面目，居然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外貌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岁，至于实际年龄，在超凡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伟大的光辉之神，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祈求神圣圆盘的注视……” 一些穷尽赞美与歌颂之词的语句从她口中脱出，属于是非信徒听了就要头皮发麻的程度，至少离阳直接忽略了这些屁话，反正他也用不上。 等到冗长又复杂的吟唱结束，缺口也开始缓缓扩张，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双闪耀着无穷光辉的大手在其内撕扯空间，扰动界与界之间的阻隔，显然就是所谓的光辉之神。 而见到这一幕，年轻女子便重新戴上了头盔，在她的引领下，龙骑士们开始加速，并且同时异口同声地吟诵着某种特殊的韵律，这似乎能带动他们身上所蕴含的神性力量产生共振，从而极大幅度提高威能。 很快，便有四溢的金色流光在周身凭空生成，逐渐覆盖在场所有人，在其包裹下，缓缓朝着已经有半人高的缺口飞去，并且最终完全消失于其中。 传输的过程很短，但经历的变化可不小，即便只是一道神念，离阳也遭遇了大量莫名力量的冲刷洗礼，仿佛是要将他这位偷渡客完全剔除出去。 幸好，先天一道足够给力，在不断损失气息的同时，却能通过阴阳五行循环恢复一部分，虽然无法完全抵消，但也极大程度上延缓了这一过程，给予了些许喘息机会。 而前面也说了，异界传输的过程很短，因此离阳就这样勉强撑了过去，神念没有完全磨灭。 他最终成功到达了龙骑士们所在的世界。 “哎呀，终于过来了。” 摆脱界力排斥的离阳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离开所依附的龙骑士，毕竟这些人可是要去找教皇复命的，在尚未掌握足够的力量之前，还是暂且不要与此界的强者接触。 万一被发现，虽说对本体没有任何影响，但却无法继续探索异界了。 “似乎是群森深处，没有人烟。” 虽然没有实体，但借用先天感知，照样能探查到周围的大致情况，尤其是对于生机信号极为敏感，这么随意一扫，才发现附近似乎没有体型较大的生物。 “又是兔子。” 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别无选择，离阳最终还是寄宿在了一只外出觅食的兔子身上，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兔子的气息最熟悉不过了，属于是从里到外的那种。 “这地方虽然没有天地灵机，但似乎拥有类似的特殊力量。” “魔法还是奥术？” 有了载体的感官延伸，得以窥探出更多情报，发现此界好像要比秘境之中限制更少。 也是，没有这样的环境，也诞生不出那么多的强者，秘境之中同样有神明的存在，但除了神使以外，却无一超凡。 这对于离阳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毕竟一直没有实体，单单当个感知被极大限制的旁观者实在做不了什么大事，若是能顺应此界的规则，进而夺舍亦或者重塑一具躯体，就方便多了。 于是乎，在他的干扰下，所寄宿的兔子一反常态，背弃了曾经的家园与安全路线，冲入了森林的更深处，在那里，有更多特殊力量。 只不过，刚走没几步，便撞上了一团较大的生机信号，并且对方身上也汇聚了不少特殊力量。 “掌握了超凡的生物？”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不禁心中一喜，连忙驱使着兔子靠近。 第633章 改易 第633章 改易 “可爱的小家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森林深处有很多猛兽，不适合兔子生存呢。” 米妮洛丝看着非但不避，反倒直直朝自己冲过来的灰耳兔，不免有些诧异，毕竟在她印象中，灰耳兔生性胆小，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于是当即蹲了下来，伸手一把将这只行为反常的灰耳兔搂在了怀中，同时释放自然魔法，想要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点点如萤火的绿光自掌心落下，灌注于灰耳兔的头颅，安抚心灵，治愈伤口，这是作为自然之子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群森种精灵的特征之一。 不过，在将这只灰耳兔全身都检查了一遍之后，米妮洛丝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好像，单纯是对方与众不同罢了，并非受外力因素影响。 意识到这一点，她顿时心中一喜，毕竟谁不喜欢独一无二呢？ “小家伙，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啊？可以给你很多叶薯吃哦！” “如果答应的话，就点点头。” 说话间，她却是悄咪咪地伸手覆上怀中灰耳兔的脖颈，显然是想在此处发力，以营造出对方点头的假象，自己骗自己，也算是心安理得。 但令米妮洛丝更为惊讶的是，这只灰耳兔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语，极为顺从，乃至于有些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小脑袋。 这显然令她愈发欣喜，忍不住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对方，银铃般的笑声自檀口之中传出，回响于四周山林，久久未能散去。 “那就说定了！” 撂下这句话，米妮洛丝便兴高采烈地抱着这只神奇的灰耳兔，一蹦一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相信一定能给母亲，还有姐妹们带来大大的惊喜。 当然，不止她一人这么高兴，寄宿于兔子上的离阳神念，也很是满意。 “成功了！” 虽然由于尚未适应此界规则，缺失感官延伸，不知道这个智慧生物究竟长什么样子，又打算带自己去哪，但至少伴随着移动，特殊力量的浓度越来越高，得以凭借先天一道缓缓解析。 相信很快，离阳就能掌握一部分独属于此界的超凡力量，初步摆脱旁观者的身份，真正下场干预。 届时，便可以着手重塑载体，进而贯彻本体的意识，行走于现实之中，探究此方天地的奥秘。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里，或许与摧辰剑有莫大的关联。 “双管齐下，即便云诘那边出了什么差错，也好挽救。” 这样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便专心于研究无处不在的神秘力量，暂时没有其他安排，心神得以回转至别处。 但却不是云诘，甚至并非先天之影，而是真正的离阳，也就是尚在乾清宫的本体。 只因，素光真剑的淬炼，已然进入了尾声，需要他亲自上阵，与之心神相合，才能完美谢幕。 剑修的剑，可不是他人能够染指的，即便是锻器师也不行。 此时此刻，紫薇界，也就是秋道微所开辟的洞天之内，风云聚变，明明尚且处于白昼，但高天之上，却是挂有几颗璀璨明星，绛紫色的华辉照耀四方，令一切事物，都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素光真剑的淬炼就在这里进行，确切的讲，是于一尊唤作中宫天斗鼎的极品灵宝之中熬炼，据说此物能最大限度发挥紫薇星尘的玄妙，令所锻之物品级跃迁至极境。 当然，这些都是秋道微一人所言，离阳又并非锻器师，不太懂这里面的名头，至于究竟是真是假，看看最终结果便知一二。 “可以了，道友现在便将心神寄宿其中，与之产生共鸣。” “同步率越高，效果就越好。” 过了片刻，一直紧闭双眼掐弄法诀的秋道微突然间苏醒过来，这样说到，同时施法打开中宫天斗鼎的上盖，有氤氲的紫气自其内喷涌而出，一时间鸿蒙滚滚，气蒸雾霞。 “好。” 离阳也没有犹豫，说做就做，当即缓缓合上眼皮，鼓动元神出窍，牵引出一道心神于指尖流转，随后弹指一挥，便精准落入中宫天斗鼎中。 “收！” 秋道微随即也再度施展神通，将悬起的上盖重新合上，失去了源头，弥漫四间的紫气便渐渐消散，显露出本真。 做完这些，她才松了口气，显然耗费了不少心力。 却是看向一旁的离阳，沉声言道：“接下来，便要看道友与剑中真灵的契合度了。” “到了这一环节，我已帮不了太多。” 离阳微微颔首回道：“先多谢一声道友了，我自然明白。” 说罢，他便端坐于云天之中，聚精会神，灌注所有精力于投入鼎中的那一道心神上，而见状，秋道微也点了点头，掏出丹药吞服炼化，开始调养身心。 等下最终的浇铸，可还要她来主导，自然得先做好准备，以免届时出岔子。 感官接驳，初次所感受到的便是一团绛紫色的迷蒙，不分上下，没有左右，一切归于混沌，在这种玄奇环境下，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感，进而彻底迷失在内，渐渐沉沦。 但好在，离阳有先天净灵真光照耀出一条道路，通渠之法破开诸多障碍，畅通无阻，凭借对素光的感应，得以在虚实不定之中，寻得真果。 近了。 曾经的小丫头似乎仍旧没有长大，不过从她的瞳目之中，却能读出一丝莫名的意味，以至于令离阳自己都不禁起了些许鸡皮疙瘩。 “咳咳，素光啊，跟我来，带你出去。” 利用咳嗽声掩饰尴尬，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略显局促，从口中蹦出来的话语，听起来有点像是拐卖无知少女。 素光歪了歪小脑袋，盯着离阳看了好一会，才张嘴吐出几个字。 “老爷，素光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 若是放在以前，离阳肯定会说你一个剑灵吃个屁糖葫芦，但鉴于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便笑着微微颔首。 “吃，大口吃，想吃啥都行。” 得了这般承诺，素光原本僵硬的脸上才显露出娇憨的傻笑，捣蒜般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了背后，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以至于离阳自己都觉得，刚才是不是由于身处中宫天斗鼎中，被秋道微所掌握的紫薇权柄所影响，而产生的某种幻觉。 第634章 初步 第634章 初步 当粗壮的古树枝桠缓缓靠近了地面，米妮洛丝便从上面直接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作为精灵，身手矫健是必须的。 “非常感谢你愿意带我一程，这是应有的馈赠，要好好收下哦！” 她转身向这棵盘踞大半个灰湖区的古树道了声谢，随后低声念了一句晦涩难明的咒语，伸手成掌贴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双目，可以明显看到有满载生机的点点绿光闪烁其间。 这是自然之子独有的能力，可以永久擢升生命层次，但仅限于植物，不过也因此和森林密不可分，建立起坚实的纽带，群森就是她们的家园。 刷拉拉。 接受到米妮洛丝的祝福以后，枝桠颤动了一会，显然很是满意，抖落出一堆落叶，随风飘荡，却又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捕捉到，在半空中逐渐凝塑成一枚草环。 “是给我的吗？” 刷拉拉。 “太好了！” 米妮洛丝笑着收下了这枚虽不算精致，但却蕴有特殊力量的草环，小心翼翼地将其戴在了头上，搭配曜金色的长发，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再见！” 古树的枝桠缓缓收回，重新隐没于山林之中，米妮洛丝也朝它消失的方向挥手告别，随后轻抚怀中的灰耳兔，垂首附在耳边低语。 “小家伙，我们已经到了哟！这里，便是你今后的家！” 说罢，她便转身将灰耳兔高高举起，像是想让对方一览面前的绝景。 在密林之中，坐落着一座村庄，这里的一切都完美和附近的环境相融为一体，无论是近乎自然生长出的树屋与根壁，还是浑然天成的大门，如果不仔细观察，就很难发现此处居然还存在文明的迹象。 瀑布从两边的岩壁上飞流直下，溅起的水雾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有大量的绿色藤蔓从上方垂落，并且还生长着一些美丽的花朵，以及能够散发荧光的奇特果实。 的确是一幅绝妙的画卷。 精灵娇小的身影在其中穿行，当米妮洛丝出现在大门口时，便有背负长弓，身披斗篷的守卫从根墙上纵身一跃，落在她的面前。 她认得对方，而且很熟悉，因为是关系最亲密的母亲。 “看看是谁回来了！我最亲爱的女儿！” 一见面，赛莉卡便非常热情地伸手抱住了米妮洛丝，呼吸出的热气令她的脸颊有些红润，不过也很享受母亲的拥抱。 过了片刻，二人才总算是分开，赛莉卡看着米妮洛丝怀中的事物，不免有些诧异。 “你带回来了什么？一只……灰耳兔？” 她的语气略带疑惑，毕竟灰耳兔虽然很可爱，但也很常见，女儿出去前，可是说过要找一只非同凡响的生物来做自己的使魔，怎么会选择这个。 使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关于精灵以后与自然的结合。 似乎是看出了自家母亲的不解，米妮洛丝连忙解释道：“母亲大人，不要小看它，它可是一只非常特殊的灰耳兔！” “你说是！小泽。” 小泽自然就是指这只灰耳兔，虽然是临时起的名字，不过米妮洛丝自认为还算好听顺口。 而她这样问，自然也是想让自家母亲看看，究竟为什么选择小泽。 然而，怀中的灰耳兔却是一动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似乎之前的点头，只是巧合。 当然，事实上只是离阳仍旧专心于解析特殊力量，没空搭理对方。 但这，便让米妮洛丝非常尴尬了。 不过好在，赛莉卡并不太明白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单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只灰耳兔，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看不出它有任何奇特之处，或许你应该挑选其他更契合灵性的生物作为使魔。” 灰耳兔的无动于衷固然让米妮洛丝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坚信不疑，认为这只是对方肚子饿了，只要喂些叶薯就好了。 于是面对自家母亲的劝解，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朗声回道：“不用了！我就选它！” 而见她态度居然如此坚决，赛莉卡也很是意外，毕竟自家女儿的性子她最清楚，一向是优柔寡断，怎么如今，却变得这么干脆了？ 难道说，这只灰耳兔真的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赛莉卡便再度观察起了对方，并且这次，她还用上了自然魔法，氤氲的绿光在掌心汇聚，要比米妮洛丝更为熟练，也更为厉害。 “好机会！” 此时的离阳虽然尚未完全研究透彻此界的特殊力量，但却是能够吸收经过这些智慧生物提纯出来的精华，毕竟有时候原始就意味着杂质更多，结构更为复杂，不太好解构。 是以在感知到有一股纯粹的精华靠近时，他便毫不犹豫地运使神念，瞬间将其摄入自身。 “？！” 感受到自己刚放出去的自然魔法一眨眼就消失了，赛莉卡自然有些震惊，同时也意识到，自家女儿没有说谎，这只表面上看似平平无奇的灰耳兔，还真并非凡物。 察觉到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米妮洛丝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母亲大人？” 闻言，赛莉卡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摇头回道：“没事，只是理解了你的想法。” “它的确很特殊，可要好好对待。” 说话间，也不忘伸手轻抚着灰耳兔，只不过由于没有再释放自然魔法，被离阳操控着避开了，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毕竟是活了近百年的老人，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 “好了，我现在还得回去值守，你可以带它先熟悉一下环境。” “知道了。” 目送着母亲悄然隐于风中，再不见踪影，米妮洛丝摸了摸小泽的脑袋，笑着说道：“你看，母亲大人都对你很满意呢。”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看看呢？要不要先去我家吃点叶薯，应该肚子已经饿……哎呀！” 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驱使着灰耳兔主动从怀中跳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朝着村庄飞奔而去。 他感知到了有大量神秘力量存在于某处，要是能去那里，可以大幅提高修习速度。 “你要去哪？等等我！” 米妮洛丝连忙跟在了背后，亦步亦趋，却也没有阻止，毕竟她也有些好奇，对方究竟要去哪里。 第635章 吃食 第635章 吃食 “道友啊，我觉得，这剑灵似乎有些怪怪的。” 虽然最后成功利用神念将素光从中宫天斗鼎内带了出来，回转至真剑之中，但刚才发生的一切离阳还历历在目，心中存有疑虑，才忍不住这样问到。 闻言，秋道微也眉头一挑，显然对此有些意外，毕竟按理来说，紫薇星尘只会影响真剑的品质，进而反哺剑灵，不会直接作用于对方，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心智污染。 “呃，具体是如何呢？” 单从这句话分析不出什么来，得补充更多细节才行。 “这个……” 但说实话，离阳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只是觉得素光发生了某种奇特的转变，至于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暂时还没有任何头绪。 再者，若是他知晓，也不必求助于秋道微了，自己便能解决。 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秋道微更是眉头一皱，要知道，她锻器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莫不是对方在故意刁难自己？ 不过这一念头刚生出，便被她自行掐灭了，毕竟虽未和离阳相处多久，但从行为举止上也看得出，对方并非那种无理取闹之人。 能修到问天境界的，纵使是较为偏执的魔道邪修，也不会没事找事，毕竟那样就与疯子无异了，根本寻不得真果，又何谈长生逍遥。 “道友只需简单描述一下，到底是何处与先前不同便可。”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缓缓道来：“大概就是，她突然想吃糖葫芦了，毫无征兆。” “糖葫芦？” 听到这三个字，秋道微的脸色也不免变得有些古怪，她踏上修道之路已然数千年，早就忘了凡俗食物的滋味，甚至在许久之前便辟谷，昔日非常好吃的糖葫芦如今在她印象中，只留下酸酸甜甜的大致描述。 食欲并非被彻底遗忘，而是有更渴求的事物在前，人与野兽的最大不同，便是可以依靠意志控制本能，这也是超脱的前提。 现在离阳这么一说，倒是唤醒了她对过往的回忆，突然之间，竟是也想尝尝味道了。 是以思索了片刻，却是笑道：“既然如此，道友便带她去吃就是了，届时再看看不就明白了？” 其实离阳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既然有锻器大师在旁，便寻思着主动问询一番，或许能求得些许靠谱方案。 只可惜，秋道微最后给出的法门还是这个，未免有些令人失望。 不过这样的负面情绪自然不能表露在外，他单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拱手执礼。 “多谢道友指点迷津，那么，我便去凡俗间一趟，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正欲直接离去，未曾想却是又被背后的秋道微给喊住了。 “道友不若带我一起，或许，还能助一臂之力。” 话虽如此，但离阳还是愣了一会，随后才反应过来，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 “也好，到时候道友可要帮忙看看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一定一定。” 话音刚落，他便唤回素光真剑，驾起七彩遁光，扶摇直上，化作一道虹光在天际间疾驰，奔赴最近的凡人城池。 秋道微也紧随其后，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地方，正是隶属于乾清宫管辖的恒远，乃是一座居住人口高达百万的巨城，幅员辽阔，堪比连城首都。 离阳心念一动，便催动先天一道，更改了自身外相，正所谓入乡随俗，修士踏入凡间，必然要收敛气息，也省得引起骚乱轰动。 秋道微亦是施法隐匿了自身独有的神异，但却并未变换面目，仍旧顶着原先那张淡雅清净的俏脸。 见状，变作长髯佝偻老翁的离阳也没有多言，当即唤出真剑，引得寄宿于内的素光缓缓落在一旁，显出身形。 一见面，自然是躬身揖礼，恭敬问候道：“老爷，有何事需要素光去做？” 离阳摇了摇头，却是笑道：“你不是说要吃糖葫芦么？来，我这便带你吃个够。” 说完这句话，随即便大手一挥，带着对方身形一转，真正闪入下方城池之中，秋道微亦是一同前往。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天刚蒙蒙亮，此刻正值早市，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糖葫芦，自然也不难寻。 离阳一眼便捕捉到了那一抹在人群之中极为显眼的赤色，当即带着素光走了过去，一路上的行人都下意识地避开让路，使得畅通无阻，这自然也是通渠神通的妙用。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吃了生津止渴，开胃消食！” “唉？这位大爷，可是要给娃娃买一串糖葫芦解馋？” 由于没有刻意掩饰身形，离阳和素光一来到旁边，就被扛着插满糖葫芦的棍子，到处吆喝的小贩给发现了，这人也算精明，一眼便看出谁才是主顾，谁又是真正的受益者。 “一串哪够，你把这架子给我。” 离阳摇了摇头，甩出一张银票，还未等小贩反应过来，手中的糖葫芦架子便被抢走了。 不过他也没有反抗，只因看到了手中银票的面额，可要比辛辛苦苦卖一整天赚得还多，自然也不再计较。 甚至于搓了搓手，谄媚笑道：“哎呦喂！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若是想要更多，小的可以再拿过来。” 听闻此言，离阳转头看向旁边的素光，开口问道：“还要么？” 已经美美吃上了的素光自然是摇了摇头，勉强将口中的山楂咽了下去，怯生生地回道：“老爷，不必了，素光已然心满意足了。” 得了这般回应，离阳便瞥了一眼小贩，直接施展神通凭空抹去了此人关于他们的记忆，随后带着素光悄然离去，无人发现。 待出了恒远，回到云天之中，静静注视着素光吃了一会，离阳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于是他转向一旁的秋道微，传音问道：“道友可有所发现？” 秋道微不语，只是一味地上前，伸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根糖葫芦，竟是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一幕便让离阳很是懵逼。 这玩意，真有这么好吃？ 还是说，要切身体会一下，才能感同身受，从而寻得其中的奥秘？ 念及此处，他便也有样学样，上前随意扯了一根细细品尝起来。 第636章 塑像 第636章 塑像 “近了！” 驱使着所寄宿的兔子飞速奔跑，离阳能够清楚感知到，自己越来越靠近特殊力量的源头，这同样也意味着，他距离完全解析只差一步之遥，肉身重塑自然也指日可待。 说实话，单纯依靠先天感知固然能从更高层面窥探现实，直指事物的本质，但在这过程之中，也会损失许多虽不关键，但却能够给予大量视觉填充的细节。 毕竟他尚未脱离生物的界限，还处在半人半仙的状态，自然不太适应。 然而，现实往往不会遂人心愿，在将要进入一栋建筑物之时，却是被无形屏障阻隔在外，直接一头撞翻在地，幸好被莫名能量护持，没受任何伤。 当然，即便这具寄宿体死亡，也对神念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需要再寻其他依附罢了，在尚未适应此界规则前，一切技法都难以施展。 看着跑在前方的灰耳兔突然来了个前空翻，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跟在背后的米妮洛丝不禁捂嘴偷笑，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将对方重新抱在了怀中。 一边伸手轻抚背脊，一边笑着告诫道：“小家伙，那里可是自然女神的神庙，不可以随便进哦！” （神庙？）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毕竟在他的感知之中，那股特殊力量无处不在，原本想着应该是魔法，元素，亦或者奥术之类的奇幻体系，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独属于神明的力量遍布四周，这对于凡灵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修士眼中，更是赤裸裸的枷锁与束缚，是自己不得长生逍遥的根源所在。 “不过你刚进来，就精准找到了神庙的位置，看来也是受女神眷顾的生灵呢。” 说话间，米妮洛丝垂目思索了片刻，像是在权衡利弊，并且最终也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样，我就提前带你进去，反正将来晋升使魔的时候也要过来。” “不过记得别发出任何声音，要是被祭司大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还有这种好事？） 离阳正愁没办法进去一探究竟呢，没想到这只智慧生物居然愿意带他一起，虽然是不太合规矩的偷偷潜入，但只要能靠近源头就行。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是以连忙操纵着兔子捣蒜般点了点小脑袋，令米妮洛丝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忍不住怒搓兔头。 “那就说定了，你待会可要安静些，我这就进去了！” 上下其手了好一会，差点把兔毛都给撸秃噜皮了，她才扯起一直挂在胸口的银月吊坠，轻轻贴在了封锁大门的无形屏障之上。 这是母亲大人送给她五十岁的生日礼物，精灵的寿命很漫长，普遍都能够达到上千年，五十多岁也只不过是相当于幼年时期，米妮洛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接触的一瞬间，吊坠之上显现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辉光，面前充当阻碍，将离阳拒之门外的无形屏障缓缓消解，显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灰耳兔当然可以轻松穿过，但米妮洛丝即便身材娇小，也要蜷缩着身子才能勉强过去。 离阳看不到内里的具体景象，他只能感知到生机信号，以及其他事物大致的轮廓，似乎身处于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延伸至类似大厅的地方。 而事实上，米妮洛丝此时正是行走于两旁刻满壁画的通道内，烛火映照出那些传承自过去，略显抽象的图案，她每次偷偷溜进来，都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这是精灵的历史，也是自然女神的历史，更是这片名叫奥亚大陆的历史，满是岁月的沉淀。 不过这次，正当米妮洛丝看得有些出神时，怀中的灰耳兔却是有些不安分起来，自然是离阳在变相催促她赶快前进。 “好了，别闹腾了，我这就去，行了？”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奈，但更多的则是宠溺，垂首用脸颊蹭了蹭灰耳兔的鼻子，这才加快了脚步。 但等她走出了长长的甬道，来到大厅前，却是再度放缓了速度，甚至直接停了下来，躲在了柱子背后。 “哎呀，忘记今天是祝福的日子了，现在这里不光有祭司大人，其他的姐妹也在呢，可不能被她们发现！” 看着大厅内攒动的人影，米妮洛丝便像是这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恼地用手指卷起耳边的金色发丝，陷入了沉思，心想或许自己应该放弃了，明天再来也行。 不过这时的离阳已然有些等不及了，因为力量的源头近在咫尺，简直触手可及，他便控制着灰耳兔，直接从对方的怀里跳了出来。 当然，为了避免被大厅内的智慧生物捉住，他便特意跑到了下一根柱子背后，用阴影藏匿自己的身形，以免被发现。 “小泽……？” 见状，原本非常忧虑，但又不敢发声的米妮洛丝似乎领悟了什么，也有样学样，跟随着灰耳兔的步伐，精灵的身手可是相当的矫健灵活。 虽然大厅内的智慧生物很多，但好在有先天感知监视着一切，一旦察觉到有人靠近，离阳便按兵不动，而跟在背后的米妮洛丝也是十分默契。 就这样，一人一兔慢慢地穿过了正在举行仪式的大厅，来到了背后的小房间内，说实话，这里连米妮洛丝自己都没有来过。 “是女神大人的神像！” 虽然和外面不同，此处并无烛火，但顶上却开有天窗，接引明光落下，照耀在一半身根植于大地的女子塑像，能够从她的眉宇间看出盎然的生机，神色自然，体态浑然天成，堪称绝美的艺术品。 （就是这了！） 离阳看不见塑像，他只能感知到源头就在面前上方，因此当即驱使着灰耳兔纵身一跃，打算再靠近一点。 但就在此时，身后的米妮洛丝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连忙伸手将尚在半空中，距离女神塑像只有咫尺间隔的灰耳兔捉住，甚至不顾其在离阳驱使下的奋力挣扎，直接塞进了衣服里。 “嘘，有人过来了！你就先躲在里面，不要发声。” “交给我。” （？！！） 此时，离阳的心中只有摊上一个猪队友的悔不当初，只差一点他便成功了。 第637章 生长 第637章 生长 离阳并不喜欢吃甜食，酸味对他而言更是相当于负面影响，因为这会让口水不由自主地分泌，有种超出控制的感觉。 所以当糖葫芦入口之时，他几乎是硬着头皮，皱着眉头，勉强咀嚼了一番，才咽下去的。 虽然尽可能放缓了吞食的过程，但却并未从中寻得半点神异之处，这便让他对于秋道微的行为更加不解。 总不可能，是对方也单纯想吃？ 什么时候，堂堂问天大能都变得这么馋嘴了？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 不同于正在进行头脑风暴的他，此时的秋道微很是惬意，毕竟她已然许久没有尝到食物的滋味了，如今偶然间品鉴一番，也是回味无穷。 这串糖葫芦，让秋道微回想起了自己尚未踏入仙门，还是凡人小娃娃的时候，父母带着她逛灯市，由于去晚了没摘到彩灯，为了安抚她，爹爹买了根糖葫芦，虽然那时糖浆都有些化了，但吃到嘴里却很甜蜜。 虽然大多宗门修士都是出生于世家，但她却是一个例外，生父生母皆是没有灵芯的凡人，很早便化作了一抔黄土，即便每次轮回转世都会去暗中照顾一二，也终究回不到曾经。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唉……” 诸多复杂情感，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看着手中才咬了一颗的糖葫芦，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吃下去，目光一凝，便凭空崩解，消散为点点星光，随风飘散，再不见踪影。 或许，这也象征着过往不复来。 秋道微的唉声叹气倒是唤醒了一旁的离阳，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手中的糖葫芦不见了，便想着应该已经吃完了，再加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或许是有所感悟。 于是当即便开口问道：“道友可是看出了什么玄机来？” 只可惜，他完全猜错了。 闻言，秋道微自然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并非如此，我只是睹物思情罢了，还望道友见谅。” “不过，道友剑灵似乎并无任何异常。” 说话间，她转向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素光，无论怎么看，这小剑灵都是一副娇憨的样子，至少表面上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顺着她的视线，离阳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注视着自家娃娃，倒的确如秋道微所言，一切正常。 但之前可并非如此，他很确信那不是幻觉，素光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未知的改易，不把这玩意搞清楚，恐寝食难安。 察觉到他的窥探，素光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也略带勉强，低着小脑袋不敢直视。 怯生生地问道：“老爷，可是有何吩咐？” 对此，离阳自然是摇头回道：“没事，你继续吃，不必在意。” 得了这般回应，素光才像是松了口气，继续享受美食起来，她似乎很喜欢甜食，和离阳完全不同，或许是继承了苍的部分。 但这时，一旁的秋道微却是突然发声了。 “道友平日里对待剑灵都是这般态度？” 她这话似乎另有所指，令离阳不禁眉头一挑，莫非对方认为自己虐待素光？ 开玩笑，他什么时候不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对方，虽是剑灵，但由于自己并非纯粹的剑修，又更擅长五行道法，是以即便与人争斗，也极少动用真剑。 自从掌握了先天权柄，能够生造出先天之影这样的分身之后，更是暂且将素光封存于本体这边，单独驱使分身外出冒险。 可以说，素光完全不像寻常的剑灵一般跟随主人到处征战，杀伐无数，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后方摸鱼，即便有轮到她出手的时候，也不过斩几下做做样子。 离阳的实力多半还是体现在先天一道之上，真剑只是辅助而已。 因此面对秋道微的质问，离阳不禁冷哼一声：“是她性子向来如此软弱，我可并未苛责。” “也叫道友知晓，我并非真正的剑修，主掌还是先天一道，素光不常动用，又何来压榨一说。” 但听闻此言，秋道微却是眼前一亮，像是突然间捕捉到了极为关键的一环。 却是当即摇头轻笑道：“道友此言差矣，正是如此，这小剑灵才有可能性情大变。” “说起来道友应当是不久前才开始淬炼真剑？所以这剑灵才如此年轻，带有稚气，尚未完全成熟。” 很明显，她是把离阳当作一个时代的修士了，已然活了数千年，如果自修道之初便蕴养真剑，到现在剑灵绝不可能是这般模样。 是以下意识地认为，是在最近百年内才开始修习剑道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离阳也不打算掩饰，如实回道：“实不相瞒，这真剑其实跟随在一旁许久了，只是我修道至今也不过三百多年，纵使不分昼夜与之心神相合，” “三百？！” 这个数字一出口，秋道微顿时美目圆睁，显然极为惊讶，甚至于眉头一皱，认为离阳是在糊弄自己，毕竟哪有人三百多年便能登临问天之境的？若真是如此，那她数千年的苦修岂不是都喂了狗？ 她的反应其实也在离阳意料之中，但却不打算做多余的解释，毕竟这种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再者说，总不可能把系统的存在暴露出来？ 因此避而不谈，沉声道：“这并非关键，道友只需明白，我与素光并不缺少神意共鸣。” 秋道微也是个聪明人，见离阳不愿在这个话题上久留，她也没有多问，即便心中仍然存有些许不解。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话锋一转，回到了先前的讨论之中。 “原来如此，不过道友这么一说，倒是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道友可知，这器灵皆是由死物转为活体，往往经过极其漫长的演变，才能渐渐成熟。”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的生长期更长，类比于婴孩，自然也需要更多的关注。” “道友的意思是？” 此言一出，离阳也像是似有所感，低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在此时，他这边却是接收到了来自宋音虞的传音。 说是自家小姨子，也就是白雁依准备突破登灵了，鉴于先天命元的影响，离阳必须要去一趟。 不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是以当即拱手执礼道：“不好意思，内人传来家中急事，需要先去处理一番，先告辞，还望道友见谅。” 第638章 转移 第638章 转移 “米妮洛丝！你又一个人偷偷溜进来！别以为我们发现不了！” 事实上，来得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基本刚才在大厅的所有精灵都跟了过来，带头的是个衣着华丽，手执权杖，脸上还刻有奇怪青绿色图案的短发女子，虽然面容依旧年轻，但却不怒自威，天生带有一股凌人的气质，想来就是所谓的祭司大人。 “啊？！” 这仗势着实吓了米妮洛丝一跳，差点把藏在衣服下的灰耳兔给抖落出来，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调整了体态，才没有露馅。 “洛丝，你让我很失望，这是你第几次擅自闯入神庙了？” 亚密尔脸色阴沉，语气也很不好，看样子，她的确生气了。 不过米妮洛丝却明白，这位自家母亲的闺中好友，其实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别看说得这么严重，实际上并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以往又不是没被抓到现行过，照样能够全身而退，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总之，先道个歉。 “对……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好奇，想进来看看，这里以前还没来过呢！” 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乖乖承认自己的错误，至少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但似乎，同一招数不能总是生效，对方已然有免疫抗性了。 亚密尔摇了摇头，沉声道：“这并不是你违反禁令的理由，我觉得，你有必要去荒谷接受考验了。” “荒谷？！” 听到这两个字，米妮洛丝顿时大惊失色，显然荒谷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那地方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荒芜破败，与世隔绝，更关键的是，还完全脱离了自然女神的视野，在那里无法时刻沐浴在荣光之中。 这对于身为自然之子的精灵来说，是非常难以忍受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绝情，米妮洛丝不免慌了神，以至于连一直束缚住灰耳兔的手都松懈了。 （好机会！） 这一刻离阳等了很久了，是以当即驱使着灰耳兔直接从衣服下面跳了出来，目标依旧直指女神塑像。 只可惜，亚密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在半空中便施展自然魔法，将灰耳兔定住，任凭离阳如何驱使，也动弹不得。 不过，她对此同样有些意外。 “灰耳兔？你把它带进来做什么？” 闻言，有些迷茫的米妮洛丝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禁眼前一亮。 她连忙解释道：“这个……其实是小泽想要进来，所以我才带它一起的。” 说话间，她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不敢看灰耳兔，毕竟直接把对方给卖了。 但在场包括亚密尔在内的其他精灵似乎并不相信这句话，毕竟这听起来太荒谬了，谁不知道灰耳兔生性胆小，绝不可能离开巢穴到处乱跑的。 “这借口可太拙劣了，洛丝，你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灵光了？” “是没有向女神大人祈祷吗？” 姐妹们的反应令米妮洛丝有些不知所措，当即摇了摇头，辩解道：“没有，我没有说谎，就是它主动跑进来的。” “我只不过是跟在背后……”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亚密尔便顿了顿手中的权杖。 “好了！不管是不是这样，你都得为冒犯女神的不敬行为负责。” 说罢，她便挥手施展自然魔法，在身前虚划了一圈，凭空显现出一道门扉，内里流光四溢，显然通往别处。 恐怕，就是所谓的荒谷。 见状，米妮洛丝更是惊慌不已，甚至于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只可惜，为时已晚。 “到那边好好反省一下！” 亚密尔抬手虚握，凭空显现出的层层绿光便将刚迈出一步的米妮洛丝直接束缚住，随后毫不犹豫地往旁边一挥，对方就在满脸绝望之中，被送入了门扉内，眨眼间消失不见，再不见任何踪影。 “唉……” 做完这些，亚密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想这样做，毕竟和赛莉卡的关系很好，以往也很是照顾米妮洛丝，但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公然包庇，有损威信。 更何况，对方也到了觉醒的年纪，也应该去历练一番，从教训之中学习。 “祭司大人，那这只灰耳兔怎么办？” 一旁的姐妹的声音将亚密尔唤醒，她这时才将目光转向仍旧被自己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灰耳兔，神色有些莫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之处。 稍加思索，却是言道：“或许洛丝说得对，这只灰耳兔，的确不是一般的灰耳兔。” “它叫什么来着？” “是小泽，祭司大人，洛丝妹妹刚才是这样称呼的。” “好，小泽。” 亚密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一凝，便将灰耳兔摄入了怀中，伸手轻抚着脊背。 “如果你听得懂我说的话，那就安静些，不要再想着靠近女神塑像。” “这是为你好，自然神力可不是寻常生灵能够承受住的。” 然而离阳哪里会听，他又不是兔子，而且现在，他也不必在意了。 因为就在刚才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然借助此间极高的特殊力量浓度，迈出了最后一步，完成了解析。 其实目标从来都不是什么女神塑像，只不过越靠近源头，特殊力量的丰度越大，离阳的研究速度就越快罢了。 在初步适应此界法则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摆脱了灰耳兔，凭空挪移到了附近其他载体身上。 也就是最近的亚密尔。 这位精灵祭司突然间眼神呆滞，空洞无比，像是彻底失去了魂灵，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实际上，离阳已然侵入了此女的心神，当然并不是夺舍，他还看不上如此羸弱的肉身，只不过完全操控着潜意识，暗中影响罢了。 在他的诱使下，亚密尔顿了顿手中的权杖，转身对着众人宣告道：“你们先出去，我得留在这里，女神大人赐下了神谕。” 对于敬神文明来说，神明的名号向来非常好用，此言一出，在场众多精灵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便极为顺从地直接退出去了。 “还有，把这只兔子也带出去。” 离阳已然不再需要这玩意了，要不是现在寄宿于自然之子上，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第639章 植入 第639章 植入 在接收到宋音虞的传音之后，离阳当即便告辞了秋道微，带着素光返回了采虚殿，并在自己道侣的指引下穿过界门，踏入白雁依的洞天。 依稀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对方元神大损，需要救治，也正是如此，才有了现在。 四间仍旧是一幅云雾缭绕的景象，宋音虞与那位龙女虚立于天中，显然是早早便在此等候了。 “现在情况如何？” 一见面，离阳便这样沉声问到，先前的传音只告知了这一消息，没有描述更多细节，他需要深入了解一番，才好下决断。 似乎是觉得他有些急躁，宋音虞便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道：“暂时还没什么问题，突破时需要注意的诸多关键点，妾身已然事先告知雁依妹妹了，这一点夫君不必担心。” “等到点化元灵之时，你我夫妻二人才要一同上阵，帮助雁依妹妹转化遗留在她元神之中的先天命元。” 听完这些，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和二女一同站在此处，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端坐于天瀑之中的娇小身影，也就是此方天地的主人白雁依。 但仅仅看了一会，他便觉得有些无聊，毕竟很明显，对方尚且处于酝酿准备阶段，此时此刻或许正在专心于收摄自身所掌握的规则，并没有任何异象展露于外。 只是见一旁的宋音虞目不转睛，显然很是担心自家小妹，离阳也不好破坏气氛，索性将心神回转至其他地方。 不过，却是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悬于身边的素光真剑，虽然剑灵已然隐入其中，再不见任何踪影，但他仍旧回想起先前的经历，以及与秋道微的讨论。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冥冥之中灵光一闪，好像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关键所在。 离阳神色莫名，瞳目之中有异光闪动。 “开始了！” 宋音虞的话语将他唤醒，抬首一瞧，便看到有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咒文在白雁依周身显现，想来这就是此女所修之法了，看这架势显然与阵法脱不了干系，也是合情合理。 晦涩难明的阵纹常人看了只会头晕目眩，不解其中真意，离阳虽然从未涉足阵法一道，但好在于先天阴阳五行之上颇有造诣，而阵法也是依托于这些天理道则建立的，是以他勉强能看出大致含义，不至于百思不解。 当然，基础阵纹其实就那么几个，阵法一道主要还是考量排列组合，复杂多变，没有足够的天赋，即便看得懂单个意思，也难以理解无穷复合之后的繁杂阵列。 离阳便是如此，仔细观察了一会，就觉得很多地方都有些莫名其妙，干脆放弃了，反正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想要看看，并不打算真正踏入阵法一道。 再有片刻，一众显现的符咒便尽数消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枚返璞归真，充盈着古朴气息的律令悬于卤门之上，下一秒，白雁依的眉心陡然绽开，其内玄浑洞冥，隐隐有混沌气息发散而出。 这便是化玄修士独有的玄隙了，所谓的本命玄法，也是生自其中，可谓是最为玄妙之处了。 待得玄隙完全展露，那枚象征着法则的律令便倏忽间落了下去，一瞬融入其中，搅动诸天风云，异象横生。 到了这一步，突破便算是已然过半了，剩下的就不必多说了。 界中弥漫的水雾渐渐消散，仿若有一股清风自外间吹拂进来，拭去迷障，还一个乾坤朗朗，雨过天晴。 不过，这些气云并没有完全沉降下去，而是在无形伟力的驱使下，缓缓汇聚于天穹之间，很明显，是在凝塑天劫雷云。 见状，在场三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倒不是怕被天劫波及，而是防止天道检测到多名修士，从而增大天劫威能，于渡劫不利。 “我记得殿库之中有一些能够帮助渡劫的宝物，你可有拿给她？” 离阳有自己的小金库，因此不会动用采虚殿的库存，有韩家经营，每月的收入也是不菲，支撑起基础消费的同时，也能积攒下不少去购置法宝和丹药，以供殿内修士使用。 他虽一向吝啬，但也知道该用就用，否则待得后悔莫及之时，省下来又有何用？ “这点夫君就放心，妾身早就为雁依妹妹安排好了，再加上她自己也做了不少准备，渡劫并不算什么难事。” 似乎是为了印证宋音虞这一说法，伴随着一声霹雳怒吼，一道幽蓝天雷轰然落下，直直劈在白雁依身上，却是被环绕周身的隐隐宝光尽数抵御住，分毫未损。 天劫并非循序渐进，说白了，这就是老天爷看修士不顺眼，打算彻底灭杀的手段，从来都没有什么给予喘息机会的说法。 现在这一道就好像是冲锋前的号角，一经吹响，下一秒，无穷雷光便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直接将白雁依娇小的身形淹没，即便离阳动用先天感知，也只能窥见模糊轮廓。 对方的气息完全被天理道则遮掩，外人实在难以探知其中的具体情况，自然也无法施以援手亦或者指点一二，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鲤鱼跳龙门，跃过飞天，而若是失败，可就不止维持原样了，最起码也要元气大伤，蕴养浊气，转为地仙。 不过也正如宋音虞所言，以白雁依的天赋，渡劫虽有些挑战，但也必定能渡过，而一旦渡过了，便轮到离阳夫妻二人出手了。 待得天劫渐渐平息，而白雁依的气息非但没有跌落，反而愈发高涨，宋音虞便知晓对方已然成功渡过了天劫，并且状态还很好。 当即言道：“夫君，该你我上阵了。” 离阳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二人对视一眼，便身形一转，落在了白雁依身旁，心有灵犀一点通，同时施展阴阳离合大法，开始帮助对方转化元神之中的先天命元，从而点化元灵，完成突破登灵的最后一步。 但等进度到了一半，，离阳却是心念一动，突然间唤出素光真剑，将剔除出来的先天命元直接转到了真灵之上。 在他看来，既然此物妨碍了白雁依晋升，不若转入他处，而刚好素光最近性子发生了某些奇诡的转变，借着先天命元与本体的特殊联系，或许能修复一二。 一石二鸟。 第640章 集会 第640章 集会 赶走了一众无关人等之后，离阳便驱使着亚密尔来到自然女神塑像之前，垂目低首，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在虔诚祈祷。 当然，离阳并不信神，就算抛去天生逆反的修士身份，前世的他也有较为具体的信仰，而并非抽象笼统的概念。 这样做，只是为了祈求祝福降临这具载体，转化提纯为所谓的自然魔法，进而直接吸收，纳为己用罢了。 单单完成初步解析，还不足以让离阳彻底掌握弥漫此界的特殊力量，再加上又与神明有关，便想着最好还是先不要与之贸然接触，日后再看。 伴随着冗长的祷词逐渐进入尾声，塑像也开始散发象征着无穷生机的绿光，这意味着女神接收到了信徒的祈愿，并进行人前显圣。 但这次，似乎和亚密尔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活力四射的绿光并没有直接落下，而是依附在塑像表面，勾勒出独属于自然女神的轮廓，进而缓缓浮现出来，形成一道带有柔和面目的虚形。 （？！） 见状，离阳自然很是惊讶，甚至于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被对方给发现了，心想接下来究竟是一击脱离，还是尝试交流一番。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 “亚密尔，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虽然听上去像是命令，但语气却很平和，尤其是放在一位高居星界的女神身上，便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了。 毕竟以祂的强大实力，完全不必在凡灵面前表现得如此和蔼可亲，就算是为了吸纳更多信徒，也只需把握好一个度，即便盛气凌人，也自有教众愿意归顺。 当两边的实力差距过大时，态度对于强者来说，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次离阳没有刻意去影响潜意识，而是让这只精灵自由发挥了，反正对方也是极为狂热的信徒，或者是，从记忆中可以得知，此界所有凡灵都是虔诚教众，毕竟神力无处不在。 “尊敬的女神大人，请您尽情吩咐，吾等必将竭尽全力。” 但如此郑重的语气和措辞，换来的却是有些脱线的发言与行为举止。 “哎呀，亚密尔，不要总是这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虚形笑脸盈盈地飘了过来，伸手捏了捏亚密尔的脸颊，像是在摆弄一件喜爱的玩具。 看来，这位自然女神似乎心情很好，在亚密尔印象中，平日里头虽然也很温柔，但不会这样。 “只是要你去苍翠王庭一趟，其他祭司也已经通知了，就在那里集会见面。” 听起来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何又要让各路祭司都跑过去呢？汇聚如此多的强者，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有些不解，但很可惜，作为信徒的亚密尔，是没资格询问所供奉神明的。 她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和其他小家伙们，就在王庭等你，可不要拖太晚。” “当然，也不必着急，毕竟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聚会。” 说罢，虚形便缓缓上悬，逐渐与台上的塑像重合。 但下一秒，却是又陡然显现了出来。 “哎呀！差点忘了给你的赐福了，可要好好收下，别浪费了。” 浓郁的，富含神性力量的绿光落下，眨眼间便融入到了亚密尔的体内，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便是身为祭司的她，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彻底转化为自然魔力。 不过，现在有离阳帮助，可以大大缩短这一过程。 “感谢您的馈赠。” 这下虚形才彻底回归塑像之中，这位自然女神的面目仍旧平和，如同大地之母一般，温柔地注视着祂的子民。 而跪拜于前的精灵祭司亚密尔，也在离阳的驱使下，走出了这个小房间，回到了原来的大厅之中。 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从她们的目光中看出了渴求，显然很想知道，尊敬的女神大人又颁布了什么谕令。 于是朗声宣告道：“女神大人需要我去王庭一趟，在此期间，便由赛莉卡暂替我的位置。” “希望汝等不要贸然行事，明白了吗？” 最后顿了顿手中的权杖，一众精灵便捣蒜般点了点头，齐声回是，莫敢不从。 不得不说，在敬神文明中，神灵的名头就是好用，只要搬出来，基本上没什么人敢对着干，当然，也得小心别被正主给发现了。 “那么，就此告别。” 亚密尔把权杖暂时存放于大厅的石柱上，有先前的吩咐，这些精灵会告知赛莉卡的，不必亲自转交。 做完这些，她便右手虚划，绿光汇聚，在身前凭空洞开一道流光四溢的门扉，缓步踏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当然，以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在一瞬间跨越万里之遥，从而直接到达苍翠王庭，因此再度显现之时，只是堪堪离开原本所居住的精灵村庄，甚至尚未完全走出群森。 不过好在这一穿梭法术的冷却时间很短，尤其是身处于茂密山林之中，作为自然之子的精灵魔力恢复大大加快，基本上每隔半小时就能再释放一次。 但反正自然女神都说不用急着过去，离阳也顺其自然，更何况，他也刚好可以借着赶路的时间，让亚密尔彻底转化神性力量，进而吸收纳为己用。 “如果这样的话，或许还可以更快。” 放开心神影响，让亚密尔自己在山林之中穿梭之时，寄宿于身的离阳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他再度接管了这位精灵祭司的潜意识，伸手施展自然魔法，于身前洞开门扉，但这次却没有直接走进去跃迁。 而是抬手一挥，将被传送到另一边的米妮洛丝给抓了出来。 “哎呦！” 这位尚处于幼年期的精灵由于惯性失控，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撞到一棵巨树才停了下来，虽然身上很狼狈，但由于自然女神的祝福，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米妮洛丝刚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的情况，离阳便分出一道神念，落在了她身上，瞬间侵染心神，潜移默化之中受到影响而不自知。 表面上虽然一切正常，但同样也沦为了提纯神性力量，转化为自然魔法的工具以及暂时的容器。 “我，我这是在哪？” “反正不在荒谷就是，跟我走。” 第641章 习惯 “夫君这是？” 离阳并未做任何掩饰，是以他这一举动，被一旁的宋音虞尽数纳入眼底，不免这样开口问到。 他也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对自家道侣有所隐瞒，当即便解释道：“最近素光进行了淬灵，但似乎有些揠苗助长，性子乖离了不少。” “如今正好借助这先天命元，稳固关系，重回过去。” “这样啊……” 闻言，宋音虞目光闪动，神色莫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离阳便默认她支持自己。 毕竟这一行为，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固然可以循序渐进，心神温养慢慢矫正，但如今万年劫变将至，时间所剩无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为素光植入先天命元之后，离阳便将注意力转回白雁依这边，剔除虽然很成功，但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道缺口，虽然微不可察，但对于元神来说，也是极大的损伤。 不过好在对方刚刚渡过天劫，有天道赐福滋养，此时离阳只需催动先天一道，为其勾连出大致的轮廓，定下节点，便能恢复如初，焕然新生。 当然，这一过程，也需要白雁依的配合。 “放开心神，莫要反抗。” 离阳传音入耳，白雁依也没有丝毫犹豫，乖乖照做，即便这样会完全暴露她所有记忆，今后在对方面前再无任何秘密可言，但相比于突破失败带来的严重后果，这么点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事实上，离阳也没那个心思窥探他人魂灵，又不是什么怪人，待得白雁依将自身元神主动展开，他便轻呼一口气，引动先天玄妙，开始构造修复模型。 也多亏之前进行过类似的操作，有一定经验，再加上离阳对于魂灵一道也有所研究，很快便完成了基础结构的建立。 接下来，便要看白雁依自己了。 而她也并未让夫妻二人失望，当即意守存思，鼓动自身元神，在天理道则的加持下，缺口边的魂灵开始缓慢生长，并且沿着离阳刚才所设的脉络不断蔓延，再有片刻，便完全弥合在了一起，再看不出任何缺漏。 至此，突破算是圆满结束了，之后点化元灵便是白雁依自己的事了，离阳与宋音虞也不好干涉。 洞天内的风暴倏忽停歇，蒸腾的雾气再度弥漫四间，渲染出一片朦胧景象，端坐于天中的白雁依总算是睁开了双眼，美目之中有道道彩光闪过，神异非凡。 “恭喜雁依妹妹，今后你我姐妹俩便又可以同道相称了。” 宋音虞笑着拍了拍手，离阳也微微颔首致意，而面对二人的衷心祝贺，白雁依却一言不发，垂目低眉，随后竟是躬身恭恭敬敬行了一大礼，极为庄重。 这是她应该做的，毕竟双方非亲非故，却能多次相助，甚至挽救于水火之中，与二人结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自从师尊死后，白雁依已然许久没有像这样被他人关爱了，不免回忆过去，感触良多。 不过，表明谢意之后，她却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离阳，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不似曾经。 对于白雁依有些莫名的注视，离阳自然也有所察觉，但他却并未多想。 反倒是沉声告诫道：“你的元神已然恢复，但还需磨合一阵子，在此期间，还是不要耗费太多心力。” “阵法一道的研究可以先放放，多与音虞四处逛逛，修身养性。” “明白了，姐夫。” 不知为何，白雁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尤其是在最后两个字上。 当然，这一点，在场也只有宋音虞注意到了，至于离阳，他虽有先天感应，但此时正忙着指挥远在万里之遥的先天之影以及神念分身呢，没空观察这些细枝末节。 更何况，他现在更想看看先天命元的植入，有没有让素光的性子回转过来，好歹也是手边最为趁手的兵器，可不能出问题。 赤手空拳的法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是以当即言道：“既然你已成功突破，我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还有些要事需做，便先告辞了。” 见离阳这么快便要离开，白雁依自然想要挽留，毕竟对方帮了她这么多，此处又是自家地盘，作为东道主，理应好好招待一番登门拜访的客人才对，否则便失了礼节，成何体统。 但话到嘴边还未真正说出口，却是突然间收到了一旁宋音虞的私密传音，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到最后竟是改换了念头。 拱手道：“是妹妹招待不周，祝姐夫一路顺风，改日必定设宴相邀。” 离阳单单点了点头，随即便驾驭起七彩遁光乘风而去，白雁依也极为配合地洞开了界门，目送着对方离去。 待得离阳的气息彻底消散，白雁依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面前的宋音虞，二女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芊芊，你先回去做些准备，届时也好点化元灵。” 元灵并非只能点化死物，就如离阳当初也选择了素光，活体亦可承载权柄，当然，前提是绝对忠诚，否则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不过很显然，龙芊芊和白雁依之间签订了契约，大概率还是魂契，背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是真反目为仇了，也只能说倒霉。 “遵命，主人。” 在白雁依的吩咐下，龙芊芊极为顺从地摇身一变，现出原形，长啸一声，便飞入云雾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她这一去，此处便只剩下宋音虞与白雁依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些东西？” 宋音虞语出惊人，一言便点破了白雁依此时的困扰，看来，对方是早有预料。 意识到这一点，白雁依便直接开口问道：“这么说，虞姐姐是知道在妹妹身上发生什么了？” 宋音虞自然也没有拐弯抹角，点了点头，便笑着回道：“雁依妹妹可还记得当初你被冥魂教的化玄打伤，元神大损？” “那时我们夫妻二人合力，才生造出先天命元，帮你缝补好了即将完全崩溃的魂灵。” “但这次，夫君又将先天命元取了出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白雁依总觉得自己少了一部分，虽然说无伤大碍，但也让她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那股独属于亲人之间的血脉联系感早已成为了习惯。 第642章 别神 刷拉！ 茂密山林之中，有两道绿色身影一前一后，矫健穿行于枝桠繁叶间，动作迅捷如风，往往只能听见气流带动草木摇晃之声，簌簌作响。 如此疾奔片刻，走在前头的亚密尔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而跟在后面的米妮洛丝见状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随后也双目失神地立定原地。 在离阳的驱使下，二女不再前进，而是于附近寻得了一个树洞充当藏身之所，有自然魔法的帮助，以及自然之子天生与群森沟通的天赋，伴随着萧瑟之声，原本敞开的出口被两边的枝桠遮掩，难以窥见其中具体景象。 （成了！） 此时距离亚密尔离开原来所居住的精灵村庄已然过去了整整三天，而在这期间，除了断断续续的赶路以外，也没有停止对于神性力量的提纯。 到现在，总算是将之前自然女神降下的大赐福给完全转化，获得了大量的自然魔力，这也就意味着，离阳可以开始肉身重塑了。 不过，为了获取更多的神性力量，他得稍微改换一下载体的外相。 （就以洛芷为模子，她应该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在他的控制下，亚密尔和米妮洛丝分立两旁，同时伸手成掌，有氤氲的绿光在她们掌心之间显现，并且由小到大，逐渐汇聚，规模愈发增长。 下一秒，下方的木质层中便有一道青气缓缓升腾而起，伴随着它逐渐脱离，原本所寄宿的区域也开始坏死，染上了一层凄凉的灰败。 显然，这玩意是整棵巨树的生机根源，一旦失去，便好似凡灵折了寿数，时日无多矣。 （似乎，让身为自然之子的精灵做这种事，有些不道德。） 何止是不道德，若不是现在二女的潜意识都被离阳给侵染了，看到眼前这一幕，早就悲从中来，立马不顾一切想办法挽救了。 但对于离阳来说，一点感觉也没有。 生机根源的夺取令绿叶凋零，枝桠萎缩，甚至于直接干枯脆裂，噼里啪啦折了一地，一踩就碎，可见其中一切生命源质都被抽取了出来。 群森是有模糊意志的，个体的死亡，让整个集团为之哀悼不已，树叶沙沙作响，但相应的，巨木的逝去，也换来了凡灵的新生。 有了生机根源充当核心，剩下的一切都可以用自然魔法模拟构造出来，不同于人类，没有骨骼与血肉，只是密密麻麻的虚化脉络，如同缠结在一起的血管，其中所泵动的，便是蓬勃生机与自然朝气。 在离阳的刻画下，一位面貌和洛芷不说完全一样，但起码有九成相似的娇小精灵缓缓显现，双目紧闭，虽有活力，但却并无灵性，乃是一具空壳。 入住者，自然便是离阳自己。 “呃……似乎和我所想象的有很大差别。” 精灵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完全不同，甚至从根本上来说，并不属于碳基生物，和元丹以上境界的修士一般，已然脱离了凡灵的层次。 在这种前提下，所表露出的外相或许更像是一种继承于原始形态的习惯。 简而言之，这具载体其实并不具备雌性人类的任何能力，毕竟连对应的器官都没有，一切都只是传下来的特征。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心理上过得更为舒坦些。 “身体素质一般般，还好可以施展自然魔法，如果积蓄了足够多的神性力量，战力也不可小觑。” 稍微活动了一下躯体，提前适应掌控，他随即转向一旁的二女，心念一动，便修改了对方的记忆，为自己凭空捏造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 也就是米妮洛丝的妹妹，安莉维尔。 做完这些，离阳便暂时解除了影响，恢复正常的二女对于他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反应，已经下意识认同了这一身份。 “休息完毕，继续赶路。” 虽然设定年龄是三人之中最小的，但在潜意识的影响下，地位却是最高的，在他的命令下，亚密尔再度施展法术，于身前洞开了门扉。 由于重塑这具载体耗费了由大赐福转化过来的所有魔力，离阳现在根本无法显现任何自然玄妙，还得借助这位精灵祭司才行。 但正当他打算踏入其中进行跃迁之时，眼角余光却是窥见了一旁的米妮洛丝，对方此时正呆呆注视着完全枯死的巨木，翠绿的眼眸当中流露出明显的悲伤，甚至于下意识地低下小脑袋，开始念叨起来。 显然，是在为逝去的自然祈祷。 见状，离阳自然是眉头一皱，本打算直接制止对方，但又突发奇想，没有任何行动，就这样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反正门扉还能够持续一段时间，不必着急过去。 此界所有生灵之所以都是信徒，除去神性力量无处不在以外，也和各路神明虽然高居星界，但却有求必应脱不了干系，毕竟谁不喜欢 于是乎，在米妮洛丝的祈祷下，很快便有浓郁的神性力量临近，不过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来的却并非自然女神。 “嘶……” 望着面前蠕动扭曲的混沌，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踏入了门扉之中。 至于那两只精灵，就听天由命了。 绿光消散，离阳重现于世，借助先天感应稍微探察了附近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这才松了口气。 只可惜，在他过来之后，或许是因为时间到了，也可能施术者已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法继续维持法术，总之，这道折返门扉很快就直接关闭了，亚密尔没来得及跟上来。 这也就意味着，离阳无法继续通过门扉来快速移动了，而他现在仍旧处于群森之中，离精灵的王都，苍翠王庭还有不少距离。 至少单凭行走奔跑，到达的日子遥遥无期。 当然，这也难不倒离阳。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转换目标，去别的地方窃取神性力量了。” 此界神明多如天上的繁星，偷哪个不是偷，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是，就在他计划着接下来的去处时，一道莫名的声音却在耳边骤然响起，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元神极其强大的离阳，也不禁眉头一皱。 “外来者，吾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第643章 皇核 且说离阳这边一遁出白雁依的洞天，便马不停蹄地转回了自家玄泱界中，同时唤出寄宿于真剑之中的素光，开始上下仔细打量对方。 “老爷，又有何吩咐啊？” 面对他有些肆无忌惮的观察，素光自然是心慌不已，表面上仍旧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但背地里却在绞尽脑汁，思考自己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引得主人发怒，也好补救一番。 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然而离阳看了半天，却是什么发现也没有，反倒是将小丫头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先前的异常感也再不见任何踪影。 莫非，先天命元真的有效？ 但若是如此，对方应当会更亲近自己才对。 念及此处，他目光闪动，若有所思，随即却是突然间抬首看向素光。 同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与我之间产生了莫名的联系？” 闻言，素光先是一愣，随即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老爷，素光乃是剑灵，当然与您心神相合了！” “不信的话，只需在心中默念素光的名字，便能有所回应。” 牛头不对马嘴，离阳当即摇了摇头，纠正道：“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指，除此之外的，类似于，血脉相连。” “血脉相连？” 听到这四个字，素光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临到半途中，却又像是突然间察觉到了某种东西，神情愈发精彩起来。 怔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老……老爷，好像……真的有……”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离阳也真的感知到了二人之间隐隐的纽带，虽然比过去和白雁依之间要浅薄得多，但的确存在，毋庸置疑。 他这才能够确定，先天命元的移植真的成功了，不管白雁依那边如何，反正素光这里的问题，已然彻底解决。 可以安心了。 “有就好，你也不必惊讶，这是正常现象。” 话虽如此，但素光还是忍不住追问道：“老爷，素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闻此言，离阳却是反问道：“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更清楚才对。” “唉？” 见对方仍旧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无奈地扶额，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忘了，这一点倒是自始至终都没变。 于是便耐心提醒道：“还记得刚才的糖葫芦吗？之前在中宫天斗鼎内，你可是面露凶光，吵着闹着要吃这玩意。” “糖葫芦？” 然而听离阳这么一说，素光却是更加懵逼，就好像上面所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极为陌生，甚至从来都没发生过。 而见素光居然这般反应，离阳也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毕竟看其神色自然，不似作伪。 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绝非幻觉，秋道微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么，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一时间，离阳心中思绪万千，低着脑袋陷入了沉思，而他这一举动，也让一旁的素光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思索，当然到最后，离阳还是放弃了这一无意义的行为，毕竟已知线索实在太少了，不足以推论出比较靠谱的结果。 他心念一动，便与素光心神相合，开始遍历对方的记忆，先前也这样做过，但却一无所获，不过这次，由于先天命元的加入，倒是隐隐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一块紫色星石？” 在素光真灵深处，离阳借助先天命元的指引，发现这里居然不知何时生长出了一块闪耀着绛紫光辉的晶体，并且从其上感知到了极其浓郁的道韵。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玩意就是个好东西，很明显素光的转变就是它造成的，而且看样子也和紫薇星尘的注入脱不了干系。 “如此说来，还是得找秋道友看看。”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对真剑进行淬灵了，干脆炼几个丹丸罢了，哪有这么多事。 只可惜，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 “老爷？” 虽然无法知晓离阳内心具体所想，但双方毕竟心念相通，素光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烦闷，不免更加心慌，忍不住开口问询。 见状，离阳也没有多言，却是笑着回道：“没事，你还是先回去继续休养。” 这般答复着实令素光松了口气，一直提心吊胆的她总算是放下心来，捣蒜般点了点头，便极为顺从地遁入了真剑之中，静心感悟淬灵给自身带来的增益。 而见她回转，离阳却是一下子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幽幽，当即身形一转，便出了玄泱界，直奔采虚殿。 秋道微仍旧驻足于此，并未离去，即便离阳身上独属于天辰玄理的气息早就消散了，如此看来，她或许在一开始就另有所求，也可能只是中途改易了念头。 总之，没走就好，也省得离阳登门拜访。 “道友的家事处理好了？” 再见面，秋道微便抛出了这一问题，离阳也很敷衍地颔首回应，一言不发。 当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还不知，道友见没见过这玩意？” 说话间，弹指一挥，周身的阴阳五行便在他的指挥下排列组合，凭空生造出一幅画像，其上所显现的正是紫色星石的模样，被完全刻录了下来，无有任何遗漏。 见到这一幕，秋道微美目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隐隐有所明悟。 “此物……道友莫非是在剑灵之中发现的？” 没想到此女居然猜到了这一点，看来的确如离阳所想，对方见过这种情况，这便好办多了。 他自然是点头回道：“没错，正是于我那剑灵内部窥探到的。” “希望道友能够解释一番，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 面对离阳的问询，秋道微也没有含糊其词，当即便开口言道：“道友可是走了大运，此物唤作皇核，乃是中天权柄孕育而生。” “长有此物，便具备统御之法，类似于妖族之中的血脉压制，可以随意驱使同族。” 她这番话令离阳眉头一挑，不禁有些意外，毕竟原本还以为是肿瘤之类的恶物，没想到居然另有玄机。 “此话当真？！” “道友大可寻别处剑灵试试。” 此言一出，离阳内心其实已然相信了大半，不过该有的测试，还是会去做的。 眼见为实。 第644章 抵达 莫名之音在耳边回荡，经久不散，令离阳不禁眉头一皱。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一语道破自己的真实来历，果然身处于这种神性力量无处不在的世界内，就难以摆脱神明的监视与影响，即便是骗过了天理道则，偷渡成功的外来者。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诈胡而已。 但不管如何，至少语气听上去像是能够交流的样子，所说的言语也印证了这一点。 于是便沉声反问道：“既然是交易，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又能给什么呢？” 简单直接，对方也很快便做出了相应的答复。 “需要你帮忙去解除一个地方的封印，一旦成功，吾便会赐下神性力量，足够你完成由凡灵，向半神层次的跃迁。” 这样的报酬不可谓之不丰厚，但同样也意味着，任务的难度必定也很高。 至少对于刚重塑肉身的离阳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优质委托，他完全可以按照先前的计划，凭借着精灵身份混入苍翠王庭，进而窃取神性力量。 是以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风险与回报并不对等，我拒绝。” 反正又并非本体，只是一道神念，就算彻底消散了，也没什么影响，更何况既然对方有求于自己，也必定是看中了某些特殊之处，否则的话，堂堂神明，又何必委曲求全，以交易二字称道。 总之，在意识到其并非无理智的可怖之物，能够进行沟通之后，离阳是浑然不惧的，最怕便是一言不合就开杀，但若是各有所需，自然可以虚与委蛇，讨价还价。 而对于他的一口回绝，混沌之音沉寂了好一会，才再度响起。 “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力，美色？这些吾都能赐予。” 虽然听起来完全彰显出了对方的神通广大，但实际上，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在表明，这位未知神明的确有某种必然的原因，不得不选择离阳，才愿意退让一步。 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外物于离阳而言，都是过眼浮云，更别说是来源于其他界域了，就算大费周章搬回天罡大陆，也容易因为法则不同而失效，实在不值当。 “并非是索取其他，而是仅仅提升至半神，还不够。” 若是有其他凡灵敢这样在神明面前说话，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但离阳不仅毫无畏惧，无形之音的主人听了，也没有立刻降下灾劫，反倒是再度陷入了死寂，或许是在权衡利弊。 无形之中，他已然占据了主动权，拿捏这一把柄，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究竟能够争取到多少，便要看个人发挥了，离阳其实也不要很多，比半神略微高一点就行，只有这样，他才能转回去帮助云诘。 对方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过了一会，熟悉的幽冥之音便再度于耳边回荡。 “吾现在无法降下更多，待你解除封印之后，便可赐予。” 真假难辨，离阳更相信其只是在画大饼，于是他再度摇了摇头，竟是直接转身离去了。 “你！” 显然，对于他的选择，对方有些生气了。 但离阳现在完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鸟都不鸟，凭借精灵之躯，矫健穿行于山林之中，一路上也不忘摄取这些草木的生机根源，纳为己用。 可谓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雁过拔毛。 这些东西累积起来，也能催化出不少自然魔力，事实上精灵就是这么逐渐成长的，只不过她们的手段更温和，互利互惠，而离阳则完全是竭泽而渔的做法，与自然之子这个名头背道而驰。 群森的意志在哀悼哭泣，但他却视若无睹，不过只是暂时借用一段时间罢了，等完成目的，这具躯体自然会舍弃于此，还道于天，一切因果都一笔勾销。 只是，离阳的这般行为，却是令其他人有些不爽了。 “住手！你想彻底摧毁群森吗？” 那道奇怪的声音似乎从未离去，即便他已然明确表示不想替对方做事，也一直暗中监视着，真是不要脸。 闻言，离阳当即停下了脚步，扫视了一眼附近因自己而生的荒芜死寂，却是满不在乎。 “群森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消减，我只不过是弄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更何况，也并非毁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却是笑道：“你若是觉得痛心，那就分点神力下来，我自然不会继续了。” 当然，他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不指望对方会这么慷慨。 但现实，往往出人意料。 “吾给你便是了！”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团浑冥黑光陡然显现，直接落在了离阳身上，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好在也并非什么坏东西，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实质上，只是掌握权柄不同的神性力量罢了，从其中嗅到了腐朽衰败的气息，正好与自然女神相反。 看来，对方或许与自然女神是敌对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心中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哎呀，那就多谢了。” 既然对方都这么配合，他自然也不会出尔反尔，毕竟有纯粹的神性力量，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收集这些杂七杂八的生机根源。 驱使肉身开始缓缓转化刚到手的神性力量，离阳继续赶路，同时也真的停止了对附近生机的掠夺，不过之前所毁灭的一切，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了。 精灵的躯体不会感到疲惫，但他却是有些厌烦一成不变的疾奔了，也实在太慢，按照现在这速度，恐怕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到达苍翠王庭。 幸亏这时刚好已经转化了一部分神性力量，囤积了大量自然魔力，可以施展跃迁法术了，虽然不能一步跨越，但起码能够大幅缩短耗时。 不过，离阳并没有这样做。 “你还在对？若是能现在将我送到苍翠王庭那边，之前的任务，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没有回应，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似乎对方早就放弃了。 但下一秒，周身景象便复杂转变，画面不断闪烁，最终定格在了一座巍峨矗立，高耸入云的尖顶巨城之前。 很明显，他已然来到了精灵圣地，群森核心，传说中的苍翠王庭。 “你可要信守承诺，否则，吾不会放过你的。” 未知之声幽幽响起，令人脊背发凉。 第645章 同步 先不论弥漫四间，并且极其浓郁的神性力量，光是面前鬼斧神工，宛如奇观的宏伟建筑，就足以令凡灵为之震撼，乃至于顶礼膜拜，高呼神迹。 但对于不信神的离阳来说，还是前者更为吸引他，一呼一吸间，便有不少珍贵的神性力量被摄入体内，进而在精灵之躯的特殊构造下缓缓转化为自然魔力。 虽然这一过程较为漫长，也容易损耗部分，但最终所催化出来的自然魔力，显然要比神性力量更为可控。 当然，这只是对于凡灵而言，若是能像云诘一样，寻得一件可以承载神性力量的神器，那么自然也无需大费周章进行提炼，直接驱使神力，产生更大的效能。 目的地近在咫尺，但离阳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藏匿身形，避免被发现。 根据先天感知，这里的生机信号密密麻麻，显然护卫森严。 同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那封印在哪，又该如何解除？” 这话，自然是对冥冥之中那道声音说的，毕竟接下了任务，那就得问清具体情况。 而对方也很快便给予了相应的答复。 “就在王庭之中，具体位置，你只要进去，吾便会给予指引。” 混沌之音的这般回应令离阳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却又合情合理，也怪不得人家愿意将自己送过来，原来两边的对象虽然不同，但目的地都是一样。 或许，从一开始对方就知晓他会来这里，正是因为这样，才主动人前显圣。 “至于如何解除，也很简单。” 话音刚落，一枚表面闪烁着奇异能量的黑色晶体便凭空出现，稳稳落在了离阳掌心，他从其中能够感知到极其浓郁的神性力量，不过尽数被权柄限制，以现在这具载体的实力，还不足以破开禁锢，从内部汲取转化。 “届时，只需要放下这颗寂虚之光，就能撬动封印。” “寂虚之光？这个名字，倒很适合。” 离阳两指捏着晶体端在面前细看，果真从浑冥幽暗之中窥见了一道曙光，便好似黎明破晓，为最深沉的黑夜带来一丝希望，同时，也孕育了新生。 此物的某些性质，也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这位躲藏在暗中的别神，或许便是掌握死寂权柄，与自然女神分属现实两面的神明。 那么，其口中所谓的封印，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说不准便是某种牢狱，一旦开启，内里关押的可怖之物就会重见天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从而动摇位格根基，再不济，也能给予信仰一次沉重打击。 神与神之间的斗争，向来便是如此，这在菲亚恩德早有记载。 在心底思量了片刻，离阳便将寂虚之光收好，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苍翠王庭之上。 “不愧是精灵的圣地，设有魔法结界的同时，也建立了物理屏障。” 自然的伟力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粗大的藤蔓扭曲缠结在一起，形成一堵厚实的城墙，恐怕单凭肉身蛮力，也只有传说中的龙族才能破坏。 但无形之中存在的魔法结界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检测到外敌入侵，威能巨大的自然魔法便会自动触发，在群森意志的加持下，即便上没有哪个奥术大师能够抵挡得住。 更别说，还有众多精灵组成的明哨暗哨监察部队了。 离阳现在也只是没有过于靠近，再加上有自然魔法遮掩，不然的话，他早就被发现了。 “应该把那位精灵祭司带过来的，这样的话，就可以借其身份混进去了。” 如果亚密尔还在的话，离阳便能以同行人员的说法糊弄过去，不过即便现在没有，也难不倒他。 只需在这里静静等待便可，自然会有办法的。 “女神大人召集我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谈话声渐近，一群精灵自璀璨绿光之中凭空显现，正好落在离阳旁边，显然也是被自然女神的神谕所唤来的各地祭司。 而这，便是他一直等待的好机会。 心念一动，在先天一道的加持下，神意分合无休，不知不觉中侵染了这些精灵的潜意识，让离阳得以大摇大摆地现身，与之同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直接吸收其中一位，从而将之取代，这样的话，届时也不必再对护卫下手。 现在，离阳有了新的身份，那便是科瓦村祭司，克莱尔·灵风。 自从重塑肉身之后，他便发现精灵的躯体实则只是一具满载着生机的容器，只要掌握了一定技巧，吞噬起来就毫不费力，和之前摄取群森根源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样的效率还是太低了，不如直接转化神性力量来得快，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要知道，此方天地可是尽皆被神性力量所笼罩，真正意义上的神明注视万物，也就离阳能凭借先天一道的玄妙勉强遮掩自身气息，但即便如此，他也被混沌之音给发现了。 可想而知，若是真的肆意妄为，恐怕早就引得一众神明降下天罚了。 “克莱尔，你还好吗？” 或许是略微停顿的身形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一旁的精灵有些关切地这样问到。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沉声回道：“没事，只是在想刚才的问题罢了。” 事实上，他的确也对自然女神的谕令有些好奇，甚至下意识地猜测会不会与自己有关，不过这一念头很快就被否决了，毕竟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以对方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动手，不必故弄玄虚。 “这样啊……还是别多虑了，届时女神大人自然会说清楚的。” “希望如此。” 对话就此结束，也是因为众人已然到了树根城墙之前，守卫在两旁的精灵披坚执锐，一上来便掏出一枚自然神印，开始验证身份。 离阳由于完全吸收了克莱尔，自然成功通过，实际上，对方的意识现在还被困于躯壳之中，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读取了记忆。 倒不是他不忍心下手，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诸位，可以进去了，陛下正在里面等候你们呢。” 检查完毕之后，伴随着轰隆巨响，巨大的树根缓缓向两边分开，显露出内里的景象，而与此同时，魔法结界也已然显现出缺口，以供外人进入。 第646章 公主 “克莱尔，尝尝这个，很好吃。” 由于各地的祭司尚未到齐，自然女神也没有降临，因此众人先被安排进场，享受歌舞与美食，也算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了。 但让离阳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是，有只精灵一直跟着自己，显然是原主的好朋友，但关系也未免太过亲密了，疑似有别样的想法。 索性心念一动，也改易了对方的潜意识，算是无形间，帮真正的克莱尔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呼，这下便清净了不少。” 远离了耳边的纷扰，随意拿取些许食物，机械般进口的同时，却是悄然朝角落靠近。 而或许是预料到了他的行为，也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总之，混沌之音陡然间再度响起，并给予了明确的指示。 “走出橡树大厅，往右拐，尽量避开护卫，不过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无视她们。” 闻言，离阳单单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多问，按照对方所言，缓缓离开了祭司们享受宴会的橡树大厅，回到了先前经过的桦木大道，接待便是在此处进行的。 左边是来时的路，而右边显然是通往苍翠王庭的深处，也因此有侍卫看守。 “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禁止入内。” 似乎是察觉到了离阳不加掩饰的视线，侍卫郑重其事地提醒了一句，当然，从语气上来看，应该是赤裸裸的警告。 不过，下一秒她的态度便转变了。 “尊敬的克莱尔，您蒙女神眷顾，自然有资格入内。” 翠绿的瞳目之下是一闪而过的幽光，即便相比于凡灵而言，精灵已然算是一种超脱的生物，但在半步金带境的元神面前，任何尚未踏足神话领域的生物都不值一提。 魂灵顷刻沦陷，心神被改易，由衷地说出这样违背原则的话语，也依然觉得理所当然。 在唯心体系当中，意志，决定了一切，不再受制于物质。 就这样，离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侍卫也恭送着他缓缓离去，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 “直走，需要注意，这里设有结界。” 穿过桦木大道，右转之后便来到了一条寂静幽深的蔷薇小道，之所以这样称呼，自然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鲜艳的蔷薇花朵，赤色的花瓣随风飘落，身处其中，倒是觉得极其唯美安宁，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但这里的神力浓度却要比外面低得多，或许是被这些美丽的花朵给吸收了，想到这种可能，离阳便伸手摘了一朵，放在掌心细细感知，果然，其中蕴藏有大量未经过转化的神性力量。 甚至于，都快要结晶化了。 “看来，应当积攒了很久。” 离阳也没有客气，当即大手一挥，便将这些蔷薇内部的神性结晶尽数收摄于身，可能有数千年的历史，积少成多，造就了一笔极其可观的宝贵财富。 “若是能全部转化，也算是半只脚踏入神话领域了。” 即便未明之音已然给了指引，但在吸收了如此之多的神性力量之后，离阳便断了立即行动的念头，转而驻足原地，开始慢慢转化起来。 反正也没有限定时间，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并且对方也没有再出声催促。 转化的速度虽然缓慢，但并非一成不变，伴随着这具载体的实力不断增强，转化的效率也越来越高，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离阳才差不多完全消化，心满意足。 此时，外面的天已然彻底黑了下来，抬首便可看见头顶繁星闪烁，意味着起码过了一整个白天。 他这才重振旗鼓，沿着蔷薇小道继续行走，直至尽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面前，也就是所谓的结界。 但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只手可破。 不过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还是口中念念有词，单单并指一点，落在结界之上，略微开出一个小口子，以供载体钻过去。 幸好精灵之躯足够娇小，柔韧性……应该说是可塑性较强，可以做出一些寻常生灵难以想象的动作，毕竟没有骨骼血肉之类的器官。 实际上，就算只开一个小洞，也能硬生生挤过去的，但那样的话，场面就会有些惊悚了。 “左拐，看到雕像了吗？念动七咒，从暗门过去。” 指引如期而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晦涩难明的咒语，虽然看不太懂，但离阳还是听了一遍就完全记下来了。 结界背后是表面上看起来极为正常的精致树屋，至于所谓的雕像，应该就是指他现在面前的这只丑不拉几的蛤蟆，粉色的舌头吐露出来，褐色的竖瞳令人感到不安。 离阳当然毫无畏惧，甚至于直勾勾盯着这玩意看了好一会，发现没有神性力量可以吸收，才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按照指引念动咒文。 紧接着，没有任何动静，一道黑不溜秋的暗门便在雕像下悄然显现，他也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周身景象瞬息变换，最终定格在了室内环境。 从周围的家具以及各种摆设上来看，应当是某人的住所，而且心理年龄应该不会很大，毕竟这里有很多毛绒娃娃。 但倒也不必猜测，主人家此时此刻就在屋里头，离阳一现身，刚好与其撞了个对面，是个头戴花冠，身着白裙的精灵少女。 “你！你是谁！” 对于外来闯入者，此女非但没有被吓得尖叫，反倒是当面质问起来，也算是胆子大了，只可惜，离阳并未做出任何答复。 他单单不失尴尬地轻笑一声，随即右手虚握，刚刚转化出来，几近满溢的自然魔力便在心神调用下汹涌而出，宛如陡然上涨的潮水一般，直接将对方裹挟其中，无法挣脱。 但这时，虚无之音却突然间响起。 “她是公主，受了神赐的，你不能把她给杀了。” 这一提醒固然让离阳有些意外，而紧接着这位公主的反应，却更加令他感到惊讶。 “没错，我是公主！你要是把我杀了，女神大人不会饶了你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能听到神音，亦或者说，是这位别神刻意为之？ 想到这里，离阳不禁陷入了沉思，但也并未思量太久，因为人家都快被弄死了。 第647章 恶作剧 虽然受神赐庇护，但在绝对魔力的压制下，莱维娜还是动弹不得，难以挣脱，便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而事实上，离阳只需动用神念侵染，便可轻易绕开神赐阻隔，直接将此女魂灵灭杀。 这并非表明神赐就不护佑神意，而是光凭些许神性力量，根本无法抵御半步金带境的元神，毕竟一般最起码也要斩神修为才能达到此等层次，但此界诸神，也不过这一境界左右。 不过，在意识到对方同样听得见混沌之音，他便断了这般念想，另有思量。 瞥了这位精灵公主一眼，心念一动，便撤回了法术禁锢，对方这才得以脱身，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瘫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脸色却没有多大波动，神情淡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白裙上沾染的灰尘，整理衣物，重回刚才的端庄典雅，尽显皇家风范。 同时，却是开口问道：“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姐姐派你来的？” “姐姐？”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自然是眉头一挑，有些惊讶，原以为对方不过是识得别神的真实身份，现在看来，双方之间的关系要比想象中更近。 察觉到他的反应，莱维娜的脸色不免有些古怪，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轻笑一声。 “嗯？你似乎还不清楚？即便如此，也敢贸然闯进来吗？倒是勇气可嘉。” 她拍了拍掌，像是在赞许离阳的鲁莽，随后却是抬手一挥，将一旁的桌椅给凭空挪移了过来，主动为二人倒上一杯热茶。 “精灵公主亲自倒的茶水，是给予勇敢者的奖励。” 莱维娜举了举茶杯向离阳示意，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轻抿了一口，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慵懒地仰倒身子，靠在椅背上，神情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她似乎一点都不怕离阳对自己图谋不轨。 虽然不知此女的盲目自信来源于何处，又有什么依仗，但既然人家都这样了，离阳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更何况，他也的确想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虚无之音的情报。 于是索性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只不过这玩意的味道偏甜，不像是天罡大陆之上的回甘之物，更类似于饮料。 至少离阳是这么认为的，可能也与他不太喜欢纯粹的甜味有关。 总之，单单尝了尝味道便没再继续了，反正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放下茶杯，随即便追问道：“那么，关于这个‘姐姐’，你究竟知道多少？” “姐姐就是姐姐喽，她的真名叫做莱席卡，和我一样接受了神赐。” “不过，在很久之前，她就背叛了自然女神，转投了生机的对立面，也就是传说中的死寂之主。” “她这次派你过来，也应该是为了封印？” 莱维娜三言两语便道明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看其神情语气也不似作伪，当然，离阳从来不会盲目相信他人，亦或者说，他生性多疑。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她是我们的敌人了？” 他仍旧是以现在这具载体，也就是精灵祭司克莱尔的身份与之对话的，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暴露身为异界来客的真相。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对方的反应却是令离阳大感意外。 “敌人？不不不，你理解错了，虽然掌握的权柄相反，但那只是各司其职而已，神明之间并不存在对立关系。” “就好像树木终有一日也会枯死，生灵也会渐渐步入暮年，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莱维娜很是耐心地这样纠正到，虽然言之有理，但却和离阳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在他眼里，此界应该和菲亚恩德是差不多的，怎么现在又好像有点不同？ 不解之余，他开始遍历吸收过的精灵记忆，倒是的确没有从中发现任何有关神战的片段，甚至于这个词语，对于她们来说都显得非常陌生。 这样的情况出现于一个被神力所完全笼罩的世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在离阳的印象中，神明向来都是如此。 除非，他遇见了真正的神明，而并非那些单纯掌握了权柄的强者。 念及此处，离阳的目光闪动了片刻，像是在思量些什么。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再问道：“那么，封印具体又是什么？” 这也是关键之一。 “是姐姐的一部分啦，由于改易了信仰，属于自然的神赐就得剥离下来，不然凡灵之躯是难以承受两种权柄影响的。” 正如离阳所料，所谓的封印也并非是什么可怖之物，而是本就属于对方的事物。 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物归原主。 但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取呢？” 神明之间并不存在对立关系，又是自己的东西，完全没必要驱使别人来拿，不仅多此一举，还要为此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实在是自讨苦吃。 而对此，莱维娜也很快便做出了相应的答复，只不过，听上去未免有些荒谬了。 “这个，应该是姐姐的恶作剧了，她最喜欢玩这种把戏，以往也不是没有精灵中过招。” “只是，她们大多都被侍卫拦在了外面，根本进不来。” “像你这样可以一路闯到这里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可真棒！” 言语间表露出明显的赞许之色，说到最后，莱维娜甚至把自己头上的花冠摘了下来，戴到了离阳头上，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 但这样的善意举动，却并不能让离阳好受多少，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那就是恶作剧。 也就是说，自己完全被骗了吗？ 虽然这一路上也收摄了不少神性力量，将载体的实力凭空拔高了数个层次，但最终许诺的奖励却完全落了空。 也是先入为主，在经历过菲亚恩德之后，便下意识地认为这种敬神文明都是一个套路。 聪明反被聪明误，莫过于此了。 好在如今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更何况离阳也的确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就这样被人随意驱使，可不是他所愿。 “原来是恶作剧啊，可真是……” 话音未落，由自然魔力生成的绿色触手便将莱维娜再度捕获，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完全吸收了。 第648章 真神 父债子偿，姐姐所犯下的罪过，自然也可以由妹妹来承担，反正都是一家人。 所谓的神赐在离阳半步金带境的元神面前不堪一击，才坚持了半息不到，便完全破灭，摧枯拉朽一般化作了尘灰。 逸散的神性力量被尽数收摄了起来，没有丝毫浪费，莱维娜的同化，让这具载体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已达半神。” 在境界跃迁的同时，他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是某人的暗中窥视，亦或者说，是所谓的别神，也即是莱维娜的姐姐，莱席卡。 层次的升华，令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得以彰显独属于先天一道的更多玄妙。 “桀桀桀，找到你了！” 正所谓斩草除根，既然离阳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都被莱席卡尽数纳入眼底，那此子也断不可留，更何况，恶作剧的主谋正是对方，不将其一同吸收了，可不太行。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显得有些疯狂，但实际上，他是经过一番仔细思量，才痛下杀手的。 毕竟不管此界的神明是好是坏，离阳千里迢迢降临此处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收摄神性力量的同时，尽可能寻觅有关摧辰剑的情报。 虽然后者现在一点影子都没有，但前者他可是一直在为之努力，而且进度不慢。 而现在，将这两姐妹一并吸收，自然也是这一计划的一部分。 即便这样可能会惊扰到那位自然女神，但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让莱席卡逃走报信也是一样的下场，说不定，对方早就向另一位死寂之主上报了离阳的存在。 反正，迟早要和这些神明碰一碰的，赢了大赚特赚，输了也只不过损失一缕神念罢了，离阳早就彻底断绝了与本体的联系，避免像之前在帝坟之中被寒卿卿威胁。 不过，此界的神明也没有这位始祖真凰厉害，二者差远了。 总之，他打算大开杀戒了。 在借助先天感知捕捉到莱席卡的气息之后，离阳便直接催动神性力量，以现在载体的实力，已然无需转化为自然魔力了。 少了这一步骤，也意味着少了更多损耗，威能不减。 不过对方反应也很快，事实上，在离阳对莱维娜下手之际，莱席卡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见势不妙，直接开溜。 “哼！想逃？！” 只可惜，并未攀登至极境的魂灵，又怎可能比得过将近超脱的元神。 浓郁的神性力量在离阳手中汇聚，并且逐渐蔓延至全身，将这具临时捏造的载体完全转化为神性容器，以堪堪半神的境界，却是隐隐触摸到了权柄的门槛。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意志便借由无处不在的神性力量延伸到了四周，在神念的鼓动下席卷一切，天罗地网之下，莱席卡很快就被钳制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而等待她的，自然是如期而至的毁灭。 “就只是恶作剧而已，没必要这样？” 奇怪的是，即便是面临生与死的危险，这位和莱维娜长得一点都不像的精灵仍旧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当然，这只是对于离阳而言，说不定在对方眼中，这句话算是求饶妥协的委婉说法呢。 但不管如何，自莱席卡以混沌之音的身份故弄玄虚，开始欺骗离阳起，她的结局就已然注定。 神性力量的浪潮蜂拥而至，淹没一切，气息彻底消弭，再不见踪影。 “嗯，比你妹妹要强大不少，也算是不负姐姐之名。” 转化只在片刻，原本还算可观的自然魔力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已然略显微小，他此时此刻，正在朝着真身的领域前进。 当然，由于本体的境界尚未真正达到斩神，所以这一缕神念就算吸收再多神性力量，也始终无法踏出最后一步，母本限制了子代的扩张与伸展。 而这时，又有新的杂音响起。 铛。 是汇聚的钟声，意味着精灵祭司们已经到齐，也同样预示着，自然女神将要降临。 这对于离阳来说，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说干就干，他心念一动，躯体便在神性力量的裹挟下，穿过重重阻隔，顷刻间跨越先前所经过的一切障碍，回到了最初的橡树大厅。 这些精灵祭司每个都分润了一部分自然女神的权柄，如果能将其尽数吞噬，那么届时至少在自然权柄上，能与对方抗衡一二。 由于现在离阳完全融入于神性力量当中，不再具有明显的实体，所以在场这些精灵并不能察觉到他的到来以及存在，也因此，能够悄无声息地吞没一切。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隶属于自然之中的生机以及其他权柄，也开始尽数在离阳身上彰显，在不断暴涨的神性力量加持下，愈发明显。 而当到达某个界限时，他便能感知到蕴藏在此界深处的事物，就比如一道正在飞速靠近，玄浑若冥的气息。 想来，便是那位自然女神了。 即便人格部分多么和蔼可亲，在看到自家信徒尽数被离阳摧灭，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而事实上，离阳也已经做好了迎接第一波冲击的准备，如果能挺过这招，便意味着还能与之周旋一二。 但若是顷刻破溃，无法坚持，那最好还是直接自行消散，以免留下把柄。 他已然尽可能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至于剩下的，要么几率太低，要么根本不符合常理。 然而，现实往往出乎意料。 “来了！” 自然女神带着那张熟悉的柔和面容降临，不过她却是没有和想象中一般，直接对离阳出手，反倒是先扫视了一眼橡树大厅内，美目闪动彩光。 “啊，这些小家伙那么可爱，你也忍心下得了手？” 话音刚落，堪称奇迹的一幕便出现了，刚才被离阳尽数灭杀的精灵一并重生，甚至包括莱席卡姐妹俩。 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自己这具载体的力量并未被抽回，仍旧好端端地留存在体内。 也就是说，并非真正的复活吗？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才对嘛，不要伤及无辜。” 自然女神大手一挥，双方便凭空挪移到了别处，这里繁星点点，除脚下藤蔓以外，其余地方皆是黑洞洞的虚无，显然就是所谓的星界。 也即是真神所在之地。 第649章 统御万灵 “联系中断了吗？看来，似乎遇到了些许麻烦。” 此时此刻，远在乾清宫的离阳本体有所察觉，但也只是刹那间的感应，之后便什么也没有。 不过，神念分化本就只是一步闲棋，有所建功固然值得庆幸，没作用也无所谓。 他摇了摇头，将诸多杂念暂且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素光这边。 虽然先前从秋道微那里得知了紫色星石的真实来历，但离阳对此仍旧持有不少疑虑，倒不是他过于谨慎，而是这玩意毕竟深藏于素光灵心，至关重要，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中天之精华，皇极之凌驾。” 口中念念有词，目光幽幽，稍加思索，便挥袖一抖，从玄泱界中唤出诸多法宝，这些都是他斩杀修士得来的战利品，什么级别都有，未经仔细分类就一股脑塞进来，堆积成山。 以往都是丢在角落里吃灰的，而现在，倒是能派上些许用场，也即是验证秋道微说法。 “起！”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雄浑法力伴随着响动极速扩散开来，辐及万里，在先天一道的加持下，更显玄妙，一瞬间就唤醒了尘封于这些器物之中的众多灵性。 在原主彻底湮灭之后，它们便陷入了长久的沉眠，如今一朝得以重见天日，自然不由自主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也有较为聪明的，在感知到离阳的存在之后，便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穷尽谄媚之言，意图讨好，以免重蹈覆辙，继续在暗无天日之中渐渐腐朽。 “老爷有何吩咐，小的一定尽力去做，绝不含糊！” “主人，奴家擅音律歌舞，若是不嫌弃的话，愿奏一曲助兴。” “……” 纵使耳边纷扰不休，离阳也面不改色，反倒是瞥了一眼一旁的素光，莫名的眼神，令对方有些忐忑不安。 “老爷，素光还小，待长大一些，再说……” 话还没说完，原本白净如瓷的小脸蛋便酡红不已，低着小脑袋不敢直视，俨然一副羞涩少女的样子。 她这般反应，着实让离阳有些无语，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吗？一个劲地瞎想脑补。 忍不住摇头叹气，无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想多了。” 只是，素光好像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仍旧保持着埋首于胸的鸵鸟姿态，面红耳赤，还未从刚才稍显大胆的发言之中缓过来。 气氛顷刻间变得凝固起来，有些尴尬窘迫。 见状，一旁宫装女子形象的器灵当即灵机一动，连忙上前似乎是想打个圆场，也可能另有所图。 她对着素光轻笑道：“姐姐若是不懂侍奉之道，妹妹或许可助一臂之力，只需……” “聒噪！” 如此荒唐的话语，离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不禁冷脸呵斥一声，吓得宫装女子俏脸煞白，当即跪地大拜，连些许求饶之语也不敢说，娇躯颤颤，抖似筛糠，像是随时都会完全瘫软倒下，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在场其他器灵也慑于这股极为骇人的气势，噤若寒蝉，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无有任何生灵敢发出响动，生怕惹恼了离阳，招来罪罚。 有不少器灵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宫装女子身上，眼神当中透露出些许同情，也不知这位同胞的下场会如何，但肯定不太好受。 没准，就会因为这一句多嘴，便失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看离阳的样子，似乎很是生气。 然而，待得嘈杂之音沉寂，离阳却看都没看宫装女子一眼，直接无视了对方。 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是犯不着和这些灵性计较，只不过是借机发挥，压服众灵罢了。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将视线回转至真剑这边，沉声言道：“素光。” 这一直呼名号的举动总算是唤醒了素光，连忙恭敬回道：“老爷，素光在呢。” 她脸上的羞红还未彻底褪去，眼神也闪躲不定，显然尚未完全恢复过来。 但离阳却不打算继续嘻嘻哈哈了，当即便吩咐道：“接下来，你听我号令，汇聚心神于灵中，进而催动皇核。” “皇核？” 对于这两个字，素光自然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其所指具体是什么。 好在离阳不厌其烦，立马解释道：“就是你现在体内的那颗紫色星石，它是紫薇结晶，天命所授。” “承载了中天之权柄，寰宇皆定。” “哦。” 虽然点了点头，但看这小丫头仍旧有些懵逼的样子，便知她尚未真正理解。 不过，也不碍事。 离阳微微颔首，随后便原地打坐冥想，心神逐渐与素光勾连， 双方灵性差距宛如天堑，更何况，还有契约压制，因此一经接触，离阳便掌握了完全的主动，一步一步引导着素光衍法。 在离阳的帮助下，就算素光有些愚笨，也成功激发了皇核的玄妙，顷刻间有紫色漩涡凭空生出，逐渐将她的灵性躯壳染成神秘无垠星河，绚丽多彩。 而与此同时，显现于外间的，便是莫名的统御之力，帝王之压，一经释放，在场众多器灵无不俯首称臣，顶礼膜拜，敬素光如神明。 “现在，你可以尝试一下指挥它们了，比如说向左转。” 离阳富有磁性，或者是略带蛊惑之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素光倒也没有犹豫，反正老爷说什么，她便照做，就算错了，也无有什么大碍。 于是闭上双眼，调用体内皇核，发出一道无形波动，倏忽间扩散开来，影响到在场所有器灵。 下一秒，堪称奇迹的一幕便发生了，这些灵性真的在素光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面向左边，而且并没有完全失去自我，这一切，都只是下意识地动作。 见到此番情景，离阳便明白，皇核之妙，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若是这样的话，大有可为。” “唔……”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一旁的素光便皱起了眉头，甚至于不过半息，就直接闷哼一声，如遭重击。 一旦脱离了状态，对于万灵的统御自然也随之一同失效，虽然它们对此并没有任何感觉，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绝非幻觉。 “发生了什么？” 离阳不禁这样开口问到，他从其中看到了诸多可能性，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第650章 两极 “素……素光不知道……” 面对离阳的质问，小丫头眉头紧皱着，表情略显痛苦，像是刚刚遭受了一记沉重的打击，灵性有损。 她的回答其实也在离阳意料之中，毕竟此女向来都是如此，也不指望其在短时间内能有所成长，说到底，素光满打满算到如今也不过三百多岁，莫说其他灵宝，就算相比于在场一些玄器之灵来说，也小了不少。 还是得亲自上阵。 离阳当即发散心神，探入真剑之中，循着先前的脉路，再次寻得嵌入内部的皇核，相比于之前，这次此处，已然发生了较大的转变，并隐隐有种不祥的气息。 皇核附近的灵性尽数染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绛紫之色，就像是被内里泄露出来的玄妙至理给侵染了一般，产生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变化，不管最终会如何，但至少现在看来，于素光很是不利。 果然，是此物出了问题，亦或者说，是现在的素光还无法承载如此之多的灵性，一下子驱使万灵，对于尚未完全成熟的她来说负荷巨大，以至于真灵超载，没有直接烧毁，已然算是万幸了。 离阳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轻吹一口气，运使先天一道，凭空生造出先天命元，灌注其中，缓缓修复。 在掌握阴阳权柄之后，他已不再需要与人双修，阴阳交泰，才能催化先天命元，单凭阴果阳实即可。 “呃啊……” 先天命元的注入令素光好受了不少，甚至于忍不住檀口微张，从其内发出些不真不假的呻吟，原本煞白的小脸蛋也重现一丝血色，一下子就恢复了大半，着实神异。 但离阳明白，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升华素光的灵性，日后只要调用皇核，便会自我毁伤。 还未伤敌八百，便先自损一千，实在有些不值当。 固然可以降低每次驱使的器灵数量或者质量，从而一定程度上减轻负载，但若是那样的话，这一神通便没有多大作用了，威能大减，即便施展出来，也不见得能有所建功。 徒费心力，好似鸡肋。 “那么，该如何淬炼灵性呢？” 离阳很快便想到了秋道微，毕竟先前素光淬灵也是经由她手，这位锻器大宗师浸淫此道已久，想来也知晓不少方法。 念及此处，他便大手一挥，直接将面前万灵再度收入玄泱界中，随后又把素光唤回真剑之内，摄进神印间，利用原初先天一气温养。 随后，则驾驭起七彩遁光，扶摇直上，又出了天中界，重归现世的采虚殿内。 秋道微仍在此处，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般极为惬意地饮茶赏景，竟是原地打坐修炼起来，似有所悟。 这便让离阳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她了，毕竟对于修士而言，顿悟的机会可是很宝贵的，尤其是放在问天大能身上，说不准参悟些许真意，便能大幅提升修为。 不过，倒也不必纠结于此，只因秋道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缓缓睁开双眼，退出了冥想状态。 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笑着说道：“看来，道友已然见识到了皇核的玄妙。” 或许是因为离阳身上仍旧残留着中天权柄的气息，才令对方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女感官实在敏锐。 对此，他也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皇极统御之力，的确非同凡响。”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但，真剑之灵，似乎尚且无法承载如此之多的灵性。” “因此想来请教一番道友，可否有其他淬灵之法？” 离阳所言似乎也在秋道微的预料之中，她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疑惑不解，毕竟掌握了中天权柄，想来也知晓皇核调用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寻常真灵根本难以负担。 “自然是有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道友真剑当属水行？” 离阳点头回道：“正是，可是需要水行灵材？我这里刚好有一些。” 事实上，拜不断飞升无尽虚空摄取灵材的小型辰锋母巢所赐，玄泱界内现在已然装载了大量的珍贵灵材，其中不乏一些极为罕见的珍品，用都用不完。 得了这般回应，秋道微稍加思索，便言道：“水行灵材当然是要的，固本培元，对于灵性自增有极大的加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不过，若是道友愿意的话，我这里有门妙法，有几率大幅提升灵性。” “只是，需要与法宝属性完全相反的灵材。”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当即便反问道：“道友是说，两极相冲？” “对。” 得了秋道微的肯定，离阳便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他的确听闻过，也知晓这种法门，毕竟在阴阳五行一道上造诣不浅。 只是，这一理念拿到锻器领域，倒是闻所未闻，想来也是对方独创的法门，说不定这次也是存了尝试一番的念头。 这样的话，就有些不靠谱了。 不过，除此之外，离阳也寻不得其他方法了，他认识的锻器大宗师只有秋道微一人，何必舍近求远。 再者说，此女乃是乾清宫本土修士，就算失败了，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追责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反正他又不靠剑道斗法，成了固然值得庆幸，不成也无有什么大碍。 总之，在内心权衡了一会利弊之后，离阳最终还是选择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可以试试，这样的话，便需要火行灵材是？” “我这里，正好有些稀罕货。” 话音刚落，他便掏出先前寒卿卿所赐予的凤凰真羽，说实话，这玩意虽然珍贵，但对于一个不会炼丹锻器布阵的散修来说，却是没有多大用处，只能拿来换取他物，但这样做，又势必会吃亏，所以一直积压至今。 不过现在，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要赌就赌大的，更何况，这样还能令对方更加慎重，算是无形之中施加了不少压力。 “这是？！” 感受到浓郁的火行之力扑面而来，秋道微也意识到这绝非凡物，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色彩，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道友家底如此丰厚，居然连此等至宝都能拿出手。” “却是让我有些难办了。” 第651章 裂世 “原初之城，克希洛克，就是这里了。” 云诘凭虚而立，伴随着附近的袅袅云雾渐渐散去，有一座巨城在他面前缓缓显现，规模远超这一路上所见过的所有悬空城邦，并且庞大的人造天幕上，居然还浮有一轮曜金色的圆环，播撒万千光辉，照耀世间。 这无疑是神迹。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神性力量已然不算什么了，长达数天的跋涉并非只是一味的跃迁，在这过程当中，一位又一位神之使徒被击败，祂们的力量与权柄尽数收摄为神器，并最终纳为己用。 如今的云诘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副武装，浑身上下，无论何处都闪烁着独属于神性的曜金光芒，繁复多样的权柄累加在一起，使得他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半个造物主，可以肆意扭曲现实，随心所欲修改一切。 这已然算是凡人之躯能够达到的最顶点了，再往上，便真正触及到神明领域，需要先蜕凡才行。 “最终之战即将到来，道友可要谨慎对待，我亦会在一旁协助。” 对于离阳的提醒，云诘也只是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单单抬首看了头顶无垠天穹一眼，整个人便瞬间消失。 倏忽遨游寰宇，空间亦不能阻挡片刻。 一个时移的元衡量单位之后，他便毫不费力地穿过了笼罩整座聚集地的人造天幕，即便是上方那枚满载神性力量的金环，也无法捕捉到他的穿梭，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短到足以让空间折叠，从正面跳到反面，中间的一切自然尽数被忽略。 此时此刻，云诘就立于大街中央，来来往往的狗头人们从他身边穿过，根本察觉不到异常，身后的女神塑像即便沐浴着神性荣光，也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这里，完全看不出任何神明坠殒，使徒孽化，天灾将至的痕迹，熙熙攘攘的人群描绘出一幅繁华多彩的生活画卷，和前几座悬空城邦相比，此处安宁祥和的，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只可惜，云诘来了，这就意味着，此处，很快便会沦为神明之间争斗的战场，最终下场，可能要比废墟更加凄惨。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原罪亦或者万恶之源，即便没有他插手其中，原初之神的堕落也是不争的事实。 水源一旦污浊，所分流出来的诸多江河，也会逐渐坏灭，克希洛克的崩塌，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身为无枭魔尊的他，从来都不介意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若是换作离阳，可能还会有所顾忌，但云诘不一样。 “在那里。” 虽然集众多神器于一身，但这些神性力量和权柄说白了都是来自于原初之神，与之同源，自然能够借此隐隐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话音刚落，身形便飞逝如光，不过刹那间就踏入了位于这座巨城中心，最为宏伟，也是最为神圣的地方。 一处与天际金环相连的祭坛，浮动的光圈在其上翻涌，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有些莫名的轮廓，从形状上来看，像是一盏金杯。 “荒漠先民神话中的圣物，据说是原初之神裁剪外间天星所锻造，并垂泪其间，具有难以想象的威能。”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块拼图了，只要将它拿到手，道友便可与那位原初之神一战。” 闻言，云诘目光闪动，神色莫名，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触碰这枚传说中的圣物。 只可惜，有人不愿如此。 咔嚓。 是悬于天幕之上的那枚金环，它是这座巨城的能量来源，也是无穷光辉的实体象征，和外界的浑天大日，算是同一层级的事物，一样普照众生万灵，播撒希望，收割黑暗。 而现在，它居然在肉眼可见地扭曲，亦或者说，是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吞噬。 伴随着阵阵骨骼断裂与莫名哀嚎声，金环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它的逝去，也代表着无穷黑暗的降临，而在这其中，还有更可怖的存在。 【原初使徒已苏醒！】 对方的名字已然表明了一切，正是这座原初之城的神之使徒，也是第一具力量化身，从原初之神那里接收到了最多的权柄赐予，其实力要远超其他所有使徒。 甚至于，比祂们累加起来，还要更为强大。 虽然原初使徒已经现身，但由于现在失去了光源，眼前一片黑暗，并且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更是神性意义上的，即便调用身上所有神器，云诘也无法正常视物亦或者感知。 自然也难以对敌。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动作很快，而且还有干扰，我只能提供大概的位置，道友可要好好把握，争取一招制敌。” “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先天感知虽然不受视界限制影响，但权柄以及浓郁的神性力量还是造成了片段的失真，再加上有秘境规则压制，使得最终显示的结果，变得有些不太精确。 但对于云诘来说，已然足够了。 嗡。 是神性力量共鸣产生的激荡声，神器虽多，但若是分开使用，亦或者单纯齐射，是绝对无法与原初使徒对抗的。 必须将它们的权柄聚合在一起，环环相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才能真正再现出独属于造物主的伟力。 “凝。” 单字轻吐出口，四散的光芒最终汇聚为一体，没有凝塑为任何实质性的武器虚影，因为已然不需要了，如此浩瀚无垠的力量，即便只是随手挥出，也能于物质层面掀起席卷一切的无穷浪潮。 “斩。” 一声令下，浓缩到极致，只剩下光点外相的神性力量一瞬喷涌而出，在密密麻麻的权柄加持下，轻而易举撕破现实的表层空间，直达最为深秘的内里，在世界之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笼罩整座巨城的黑暗一瞬闪烁了片刻，很明显，这裂世的一击命中了对方。 “气息跌落了将近大半，即便没有立即毙命，也至少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只是，能够以原初之名降临世间的第一使徒，会有这么容易落败吗？ 不只是离阳，就连云诘自己，对此也持有疑虑。 而很快，这一问题便有了答复。 “是火吗？” 云诘不禁喃喃自语。 第652章 献祭 天突然就黑了，这对于居住于克希洛克的荒漠先民来说，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奇怪到，令人有些发慌了。 “发生了什么？” 光芒的消逝令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头顶无垠天穹，希望能寻觅到异变的缘由，以此来缓解忐忑不安的内心。 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那枚象征着原初之神无上伟力的艾尔圆环也不见了踪影，视野之中空无一物，只余下令人恐惧的未知。 这样的异变若是发生在其他世界中，必然会引起大范围的骚乱与动荡，但此时此刻，即便心中惶恐不已，这些狗头人也没有大喊大叫，亦或者四处乱跑。 它们纷纷低下了脑袋，垂目不视外物，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正在向伟大的原初之神祈祷，保佑平安。 似乎，虔诚的信仰的确能成为心灵的支柱，让渺小的凡灵在面临不可预见，同时也难以抵御的灾难面前，得以坚持下来。 不过很快，盲目供奉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 火，熊熊燃起，散发出的光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深处的黑暗之中，似乎只存在面前这唯一的救赎曙光。 “是神赐。” 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其认作为了原初之神的显圣，不再犹豫，不再迷茫，不再手足无措，摸着黑离开原地，走出家门，开始朝着火焰汇聚。 动身的狗头人越来越多，遍布大街小巷，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它们的身影，密密麻麻，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迁徙的蚂蚁。 但它们的具体行为，则更类似于飞蛾扑火，而且并非单纯的比喻。 是字面意义上的飞蛾扑火。 最先靠近火焰的荒漠先民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迈步踏入其中，在扭曲神性塑造出的炽烈下顷刻炼化，蜕去凡性的躯壳，将纯粹的灵奉献给未知的存在。 很明显，这是一场无痛的献祭，发起者正是那位原初使徒。 而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祂需要信徒的灵，来填补空缺，从而在恢复伤势的同时，让自身实力更上一层楼，攀升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一切，都在云诘眼皮底下进行，但他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在一旁静静注视着。 这便让另一边的离阳有些纳闷了。 “道友不出手阻止吗？若是让对方成功，会很麻烦的。” 他的质问似乎也在云诘预料之中，当即便沉声回道：“没必要了，这些信徒是完全自愿的，即便我现在杀灭它们，也中止不了仪式。” “信仰难以断绝，除非剔除根源所在，方能一劳永逸。” 但这样做，对于一个敬神文明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弄不好，便会直接摧毁一切，什么也留存不下来。 “那，道友可要小心，干扰非常严重，这家伙的气息愈发高涨，先天感知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具体位置了，只能提供较为模糊的范围。” 无论云诘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他敢坐视不管，想来也是有把握在身，离阳便任其为之，反正就算届时出了差错，也是对方倒霉。 对此，云诘也只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仍旧看着火焰愈烧愈旺。 虽然这座巨城的人口很多，粗略一扫大概有数千万，但也不过片刻，便尽数被火焰吞噬，再无任何生机可言，彻底变作一座空城，无人生还。 一片死寂换来的，则是原初使徒的新生。 在完成献祭之后，这位第一使徒总算是展现出了祂的外相，除去发色与瞳色完全变黑了以外，看上去和那位原初之神没什么两样。 “来了！” 话音未落，云诘便遭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一丁点蛛丝马迹，凌冽的攻势，似乎和离阳的提醒是同一时间到来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是面不改色，心念一动，便将彻底损坏的神器剔除出去，保留相应的权柄，重新整合剩下的神性力量。 并且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反击。 “中了。” 但效果似乎不太明显，明明刚才还能重创对方的一击，现在却只伤到了表层，而对于此等境界的存在来说，只要不波及核心，顷刻间便可复原如初。 当然，这也没有超出云诘的预料，他早有准备，几乎是同一时间完全解放了一路上累积下来的所有神性力量。 伴随着一件又一件玄妙至极的神器崩坏，内里寄宿的权柄尽数被掌握于手中，再没有实体的阻隔，大放光彩。 虽然这样对于凡人之躯来说乃是极大的负担，但云诘说到底也并非真正的凡人，他只不过是被秘境规则给强行压制住了肉身，而内里的元神仍旧是大名鼎鼎的无枭魔尊。 而现在，众多权柄加持于身，使得他暂时突破了束缚，毕竟这些权柄正是此界规则的具体显现，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的云诘已然和天地融为一体。 也即是天罡大陆上所谓的合道，乃是斩神与破劫之间的最后一道阻隔，只要迈出这一步，便有望飞升上界，蜕去凡性，成为传说中的仙人。 自此长生逍遥，超脱凡尘世俗。 “我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与此同时，离阳也出手了，不过他并没有真正动用原初先天一气，只是利用先天一道的玄妙，将那些荒漠先民的残渣汇聚起来。 即便它们的灵已然尽数被原初使徒所摄夺，但化为灰烬的躯体之中，却仍旧留有先天之物。 那便是胎气。 任何生灵初生之际，都会带有一道胎气，无论是不是由母体分化而来，这一道胎气象征着先天转变为后天的过程，也是生物演化的具体表现。 于是乎，增殖的血肉开始在云诘身上生长蔓延，这些失去了灵的细胞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只是一味地不断扩张，为了生存占据更多的地盘，吸取更多的养分。 最终，他全身上下都被不规则的组织包裹，宛如一会移动的肉球，模样不说狰狞，也实在非人。 至少从外相上来看，此时的云诘更像是怪物，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给此界现在的实际掌控者，也就是荒漠先民们带来了无穷的灾难，更别说，他在天罡大陆上还真是魔道。 不过，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此刻，唯有生死之分。 第653章 断开 此时此刻，双方都显现了各自的最强状态，而战斗也如期而至。 “看到了。” 在离阳的驱使下，荒漠先民肉身之中所蕴藏的胎气被引动，不仅滋生出肆意蔓延的血肉，也让云诘得以进入黛丝信仰的领域。 亦或者说，他现在也成为了一个虔诚信徒，自然能感知到原初使徒的存在。 “来了。” 而再加上先天感知的模糊范围捕捉，便可精准确定对方的位置，这片笼罩巨城的无垠黑暗，不再限制视野。 原初使徒的猛烈攻势瞬息而至，光是一路上引动的余波便摧毁了大量的细胞，但这对于云诘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成为他反击的机会。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需动用心念，一瞬千击。 生长的血肉就像是云诘的神经链，在他神意操控下肆意彰显权柄的威能，看似稳固的现实在堪比原初造物主的力量面前，宛如一张薄纸，随时都可折叠裁剪穿透，于虚与实之间反复跳跃。 到了此等一念便可改换天地的境界，交锋往往只在一瞬间，顷刻就能决出胜负，一见分晓。 无论在什么世界，什么法则限制之下，绝强者之间的生死搏斗都称不上精彩二字，毕竟它们早已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做到了真正的一念兴雷霆，呼吸动风云。 在这种状态下，招数、神通、秘术之类的玄妙法门便好似耍小聪明，远不如直接假借天地之奇来得更为实在。 正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不外乎如是。 两边似乎势均力敌，但别忘了，云诘这边可是有离阳在暗中协助，也就是说，算是二打一，更何况，先天一道的玄妙甚至略胜于香火之力。 在这一前提下，结果也不言而喻。 “赢了？” 先天感知无法捕捉到原初使徒的气息，或许对方已然殒命，但若真是如此，击杀奖励也应该即刻显现才对。 还是说，又有所谓的第二阶段？ “赢了。” 好在，云诘的及时回答打消了离阳的疑虑，这位大名鼎鼎的无枭魔尊，此时却略显狼狈，原先搭载于身上的诸多神器尽数毁坏，内里的转世之躯也已然支离破碎，距离彻底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可以说现在若是旁边陡然显现一位三岁小孩，都能靠蛮力将云诘给推垮了。 不过，凭空悬于右手掌心之上的曜金圆环，还是表明他更胜一筹。 【克希洛克之环，寄宿了原初神力的器具，被赋予了难以负荷的意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会打破原本就极其不稳定的循环，造成未知的后果。】 看到这些，离阳不禁开口问道：“也就是说，其实是对方自爆了？” 至少从物品描述上可以推断出这一点，至于是真是假，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原初使徒已然坠殒，渣都不剩，该着手进行下一步了。 云诘默然不语，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金环取下，转而戴在右手中指上，刹那满溢的神性力量从其上喷涌而出，顺着臂膀一路蔓延至全身，对他的肉身进行了一次完全的重塑。 当然，这样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神性力量的根源是此界法则，也就是说，一旦离开秘境，一切玄妙都会自行消失。 这意味着现在的云诘若是贸然回到天罡大陆，他被改造过的躯壳就会转瞬间瓦解，神性力量的飞逝不仅会撤回已有的修复，同时还会带走支撑的结构，毕竟二者已然相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到最后，恐怕也就只剩下被仙器九元流阴伞护持的元神，虽然对于修士而言，魂灵才是根本，但也要考虑到劫变将至的前提。 但不管之后如何，至少现在，云诘得以重回巅峰状态，再登神境，甚至更上一层楼。 于是乎，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转向了那盏悬于祭坛之上，连接天地的金杯，在充盈的神性力量加持下，能够从其上感知到莫大的伟力。 甚至于，远超克希洛克之环。 “圣物是比神器更接近真神的事物，道友可要谨慎应对，莫要大意冲动。” 其实不必离阳出言提醒，云诘也明白这一点，他在原地驻足片刻，静心凝神调养刚刚重塑的肉身，待得完全平衡了其中的阴阳五行，至少暂时固化了当前的结构，不至于一受到外力影响便失稳。 做完这些，随后他才慢慢靠近金杯，试图将此物纳为己用，以对抗真神。 愈是接近，一种古怪的感觉便愈发强烈，就像是有阵阵无形波动扩散开来，席卷四方，激起现实涟漪，令感官错乱，躯壳不由自主地产生共振效应。 待得真正快要触及之时，云诘自身已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这代表着他的存在有些失真，在传输过程中，关键信息缺少了一部分。 一旦混乱程度在某一瞬间恰好到达了巅峰，他的这具载体就会被彻底抹去，除了有仙器护佑的元神能留存以外，其他一切都将湮灭。 但好在，这种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亦或者说，是云诘的动作足够快，在概率出现之前，就直接取得了金杯，断绝了可能。 从通天的光柱之中拿出这件圣物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过程当中没有任何阻力，而当此物完全脱离祭坛的注视，原本一片黑暗的巨城，便骤然间亮起。 只不过，散发光辉的并非是克希洛克之环，毕竟它现在被云诘戴在了手上，播撒光芒的另有其物。 而且，极其非同凡响。 “非常……强大……气息……真神……道友……小心……” 离阳的声音突然间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极强的干扰，并且杂乱的噪音越来越大，甚至于，到最后话语竟是完全消失了，只余下逐渐放大的噪声。 云诘这时才发现，这些噪声，其实是合唱的颂歌，在耳边不断回响，就仿佛有无数信众在围绕着他虔诚祈祷，以此来迎接最为敬爱，也是最为崇尚的存在。 【原初之神已苏醒！】 真神的降临固然在预料之中，但离阳的断开却令云诘不禁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在感知到对方的气息，连同寄宿于自身的原初先天一气一并消去之后，他的目光便开始闪动起来，瞳目之中有异色跳跃，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654章 监牢 事实上，离阳并没有真的完全失去联系，他先前悄然埋藏于云诘所修功法罩门的印记尚未抹去，单凭这一手段，便可随意拿捏对方。 之所以主动遮掩自身痕迹，营造假象，也只不过是见原初之神降临，暂避锋芒罢了，毕竟对方可是此界的真神，实力堪比破劫修士。 仅靠些许原初先天一气，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回转心神到其他更重要的地方。 没错，正是之前那一缕分化出的神念，在漫长的断联之后，总算是重回视野之中。 这其实才是离阳停止在暗中援助云诘的真正原因，当然，也存了一丝试探对方的念头，看看自己若是不在了，此子会不会搞事情。 “多半还是会的，毕竟是魔道嘛。” 实际上和所属阵营是正派还是魔道并没有多大关联，任谁也不愿受制于人，正所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不过，除去那件仙器算是唯一变数以外，其余皆无需理会。 念及此处，离阳不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都抛之脑后，聚精会神，专心接收来自神念传递的信息，重新建立同步。 只是，这么一弄，便眉头一皱。 只因，情况似乎非常复杂，至少一时半会理不清。 视角转了过去，入目皆是扭曲生长的血肉，像癌细胞一样肆意蔓延，几近填满整个空间，畸变的组织和器官到处都是，甚至此刻头顶便有一颗硕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在幽幽注视着离阳。 他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被自然女神拉入了真神所在的星界才对，而现在这地方，不管怎么看，都和众神圣所扯不上任何关系。 更像是一座监牢。 “莫非，我被囚禁起来了？” 或许在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里，神念虽然实力超群，但最终还是不敌自然女神，惨败于手，只不过对方慈悲为怀，也可能存有别的想法，总之没有直接碾死，而是将其关在了此处。 “但，神性力量好像还在。” 只是，离阳稍微感知了一番，便发现之前通过吞夺一众精灵祭司，从而摄取过来的神性力量并未被剥夺，仍旧好端端地留存在自己身上，一点都没少。 把他关在这里，又不收回神力，这或许意味着，这座监牢无法被打破。 甚至于，可能是专门为离阳所设的。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直接出手，弹指一挥从指尖爆射出一道满载神性力量的刺芒，目标直至上方那颗诡异的眼球。 一直被这玩意看着，着实不太舒服。 噗呲。 充盈的伟力一瞬间便穿透了表层的半透膜，沿着脉络长驱直入，最终在内里炸裂开来，纷飞的血肉碎块四散落下，差点直接砸在离阳头上。 好在周身时刻有神性力量护持，邪祟难近，污浊不沾身。 随手解决了这一较为碍眼的事物后，他正打算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然而，就在眼球破碎的下一秒，一股低沉的声响却陡然显现，回荡于此，像是惨叫，又类似于呻吟。 “活体？” 这动静很像是受击反应，再结合周围满是血肉的场景，离阳便不免产生这样的猜测。 当然，还只是猜测而已，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声音似乎是从这边传来的。” 于是乎，在大致确定了接下来行动的方向之后，他便一边前进，一边肆意摧毁沿途一切看不太惯的东西，比如说异常增生的瘤子，亦或者表面凹凸不平，长满密密麻麻疱疹的肉球，以及一些更为可怖的玩意。 “真恶心。” 纵使见识过不少邪修魔道的残忍手段，离阳也感到极为不适，毕竟血肉对于修士而言乃是最为无用之物，很少有人会专门鼓捣这玩意。 就算是阴尸门也更偏好于完全失去活性的尸体，尚且存有命元的阳身不利于阴幽二气的滋生，毕竟唯有阴阳平衡方可生造五行，进而演化生机。 细胞作为生物的元构成单位，有无穷组合方式，催生出来的畸形自然数不胜数，千奇百怪，带来最为直接，也最为粗暴的感官刺激。 到最后，他索性暂时封闭五感，单靠先天一道感知周围，并不影响继续前进。 不过，依靠破灭这些令人作呕的器官，进而引动出的奇妙声响，也逐渐为离阳指明了前进的道路，不至于迷失在这片血肉丛林之中。 “近了。” 伴随着不断前进，声音越来越大，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离来源处已然不远了，就是不知道，那里又有何物在等待着。 没准并非想象中的出路，而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亦或者其他不怀好意的存在。 总之，一切都是未知。 当然，离阳也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了，不过他浑然不惧，毕竟只是一缕神念罢了，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大不了再拔线就是。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目光一凝，直接汇聚神性力量于瞳目之中，大放神光，将面前的血肉轰烂成齑粉，簌簌落下，硬生生开创出一条道路，通往神秘的终点。 在揭开帷幕之前，离阳也下意识地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只不过，现实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哎呀，你总算来了，赶紧帮帮我。” 略显熟悉，宛如银铃般的声音入耳，语气轻快，不像是在求救，更类似于喊人帮个小忙。 但据说有些鬼怪邪魔便是这样坑害好人的，一旦不小心答应了，就会在无形之中与之建立某种骇人的契约，进而谋害性命。 离阳自然不会回答，浓郁的神性力量在他周身涌动，锋芒毕露。 也只是片刻的犹疑，下一秒，他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鼓动伟力掀起无形震波，席卷四方，生长的血肉在其面前就好似破布一般触之即碎，乃至于在稳固的现实当中激起阵阵涟漪，极速扩散开来，摧灭一切。 不管是人是鬼，先清洗一遍再说，唯有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得到救赎。 这一击下去，附近的血肉都被彻底湮灭，原地形成一个大坑，诸多阻碍一并消去，离阳也得以窥见对方的真面目。 是自然女神。 第655章 不计前嫌 “不，不一定。” 虽然对方长得和自然女神一模一样，但单凭外相相同，也不能完全肯定其就是本体，说不定只是一具力量化身罢了，用以迷惑离阳。 更何况，此女现在的状态，也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下半身似乎完全和周围的血肉融为了一体，能够隐隐窥见不断有血光上下来回闪烁，像是在汲取养分，亦或者供给能量。 总之，看起来十分诡异，和先前生机盎然，平和自若的女神形象截然不同，更类似于某种邪魔。 “帮一下喽，不会费你多大力气的。” 语气仍旧略显轻快，并不像是陷入绝境之中，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但越是如此，离阳就越觉得古怪，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念激发神性力量，再度掀起毁灭性的震波，席卷四周。 轰鸣过后，大坑的面积又扩大了不少，但对方却是完好无损，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并且依然和底下保持着链接。 如同一株根植于血肉大地之上的艳丽毒花，凭借极具诱惑性的外形来吸引猎物，最后将其吞噬殆尽，化作肆意生长的养分。 “很痛哦，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了。” 可以确定声音的来源就是此女，她和此处空间应当是共生关系，亦或者说，只是其上某个拟态器官。 见自己的攻击对她无用，离阳便没有再继续轰击，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和对方交流一下。 毕竟，这地方除了瘤子便是畸胎，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还算顺眼，又能说话的生物，自然得尝试沟通一番。 哪怕是陷阱。 “你是谁？和自然女神又是什么关系？” “这里，又是何处？” 接连抛出了三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随后离阳便停止了言语，静静注视着对方，等待其回应。 若是什么也不说的话，那也可以威胁看看，正好摧毁这些血肉能让其感到痛楚。 “我就是自然女神纳拉。” “至于此处……应该算是我肚子里。” 出乎意料的是，此女很快便进行了相应的答复，只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太令人信服，疑点重重。 于是离阳当即便沉声道：“自然女神好歹也是真神，祂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恶心的实体，你或许要给予合适的解释。” “否则的话，恕我爱莫能助。” “恶心吗？我也不想这样的……” 听到离阳对这里毫不客气的评价，纳拉的神情明显有些低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或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是外来者，不清楚这里的具体状况，可以理解。” “真神，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当，尤其是所有信徒都寄居在你的躯体之上……” “躯体？你的意思是说……” 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对方此言似乎揭示了此界的真实面目，和他先前所认为的完全不同。 纳拉点了点头，赞许道：“很聪明嘛，实际上就是如此，这里原来其实并没有任何物质，都是一片虚无。” “直到，小芊带着我们穿过晶壁系，降临于此。” 听到这里，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再次发问：“这个小芊又是谁？也是众神之中的一员吗？” “她嘛，曾经也是真神，只不过后来发现新的世界，于是便跑过去传播信仰了。” “至今还没回来。” 闻言，离阳稍加思索，却是追问道：“关于这个小芊，你了解多少？” “她是正义女神，性格可能比较固执，当然也很有魄力，正是在她的领导下，我们才能孕育出如此之多的生灵。” 说到一半，纳拉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面露狐疑地看着离阳。 “你问这个干嘛？难道，你见过小芊？”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但实则内心已然有了些许猜测，只是一时还有些不太确定，需要更多的证据。 不过看纳拉这个样子，恐怕也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便会引得对方警觉。 于是便话锋一转，继续先前的话题：“虽然身化天地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某些问题。” 比如说神性力量为何能无处不在，因为脚下大地便是真神的躯体，无论是精灵还是离阳自己，皆立足于上。 “但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神性躯壳的最终演变结果可并非扭曲血肉。” “还有，你为什么不杀我？” 说话间，离阳却是悄然催动神性力量，与纳拉的位置拉开了不少距离，毕竟这次的问题有些敏感，说不定对方会借此发挥。 但，似乎是他多虑了。 纳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道：“虽然神性力量的笼罩让所有生灵都成为了信徒，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欲望是不分好坏的，即便是再虔诚的教众，内心偶尔也会产生别样的念头。” “这些杂质混合在祈愿之中，一同进入神格，便会埋下恶毒的种子。” “而现在，只不过是发芽了。” 说白了，就是吸纳信仰之力的时候，没有先经过分流萃取，便一股脑吞了下去，能不吃坏肚子都有鬼了。 一般宗教招收信徒都是需要经过一系列考验的，毕竟生灵有好有坏，有些甚至天生坏种，就算成为了教众，也是居心叵测，百害而无一利。 这不能说是神道的弊端，而是生物本能的缺点。 说完这些，纳拉瞥了一眼离阳，有些不满。 “至于你，能杀我早就杀了，这不刚好绝症发作了，才来不及出手。” 倒是实诚，但这样的话，离阳就更没有理由救她了，毕竟并非慈悲为怀，不忍杀生，而是半途出了状况，才没有痛下杀手。 若是现在将对方解救出来，说不定脱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一指头碾死离阳，等同于自寻死路。 但，他现在降临于此的，也只是一道分化出的神念，即便彻底消散，也对本体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于是乎，听完这些，离阳目光闪动了片刻，却是稍微走近了几步。 同时沉声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帮你呢？” 这一言语，倒是令纳拉自己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皱着眉头盯着离阳，一脸不解。 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只需要伸手拉我一把就够了。” 第656章 脱出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便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必须一撞到底。 离阳伸手向前，目光在纳拉身上扫视了一个来回，最终定格在了一头秀发之上，毫不犹疑地探出去一把抓住，向上发力打算把对方提起来。 对此，纳拉自然有些无语。 “你怎么抓这里……算了。” 好在没有过多计较，她缓缓闭上了双眼，而与此同时，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离阳便察觉到了强烈的粘滞感，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附一般。 紧接着，更为古怪的一幕发生了。 纳拉的躯体开始萎缩干枯，内里的血肉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只留下一张满是褶皱的皮囊，那些组织也并没有不翼而飞，而是逐渐凝聚成一颗小肉球，顺着头发蠕动到了离阳的手上。 确切来说，是寄生在内部，可以透过表面的皮质看到明显的形变，令人恶寒不已。 也就是精灵之躯没有血肉骨骼，不然的话，被这么一钻，整个胳膊恐怕都要废了。 肉球沿着臂膀一路疾驰，最终来到了肩膀的位置，再过去一点，便要触及脖颈了，要是长在那里，可不太美观。 幸好，肉球最终停在了这里，并且从里面钻了出来，现出原形，鲜红的血肉逐渐转变为头颅，外相和纳拉一模一样。 这让离阳想起，当初秦霓裳尚未被分离出去，也是一个躯干顶着两个脑袋，活像个双头食人魔。 “你，就不能重塑一具载体吗？” 虽然没具体指明，但听这语气便知晓他对此有些不满，任谁来了也是一样，不愿独属于自己的躯体分润给别人。 只可惜，纳拉也没办法。 “哎呀，就借用一段时间而已，再说了，你这也是拿我的神力具现的，还抄了信徒的设定。” “这叫物归原主。” 话虽如此，但这具躯体毕竟出自离阳之手，就算材料以及原型都和对方有关系，所属者也应当是他才对。 不过像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离阳也懒得去计较，单单摇了摇头，不屑置辩。 “现在，该告诉我怎么出去了？我可不想一直待在这鬼地方。” “什么鬼地方，只不过是难看了一点，说实话，你还是第一个被本女神吞下的凡灵，值得骄傲。” 似乎在脱离了脚下这片血肉大地之后，纳拉的性格变得更加活泼起来，同样的，话也多了不少，就像只蚊子一般，一直在耳边嗡嗡叫。 搞得离阳不禁冷哼一声：“会有像你这么蠢的神明？连信徒都不仔细挑选，一味的奉献，只是助纣为虐。” 空有一身伟力，却不知如何正确使用，让所有生灵都成为信徒，表面看上去像是明智之举，彻底杜绝了信仰之争，实则大错特错，完全低估了生物本能的险恶。 更何况，也没有相应的理念来引导。 “别这样说嘛，人家也是尽心尽力……” 被他这么一骂，纳拉顿时泄了气，很明显，她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些幼稚，但奈何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见状，离阳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和他其实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借此回怼对方罢了。 再者，此界表面上，也的确要比天罡大陆更为和平安宁，而代价也都被这位自然女神给承担了，光论这一点，纳拉也配得上真神的称谓。 “好了，不管是不是鬼地方，先出去再说。” 他这一句话总算是让纳拉回过神来，也没有再插科打诨，当即把脑袋一转。 “走这边，大概就能找到出口了。” 离阳这才点了点头，运转体内神性力量，推动躯体飞速前进，一路上只要碰到血肉阻碍，便直接轰开，这下纳拉倒是没有再喊疼。 不过，在对方的指引下飞遁了一段时间，他的脑海之中却是陡然间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这里是肚子的话，那么出口会不会是…… （神明的躯体构造，和凡灵应该不太一样？） 鉴于继续想下去有些恶心，离阳便及时打住，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旁的纳拉一眼。 因为没有任何掩饰，自然被对方察觉到了。 “话说，你这张脸好像从未见过，是不是你本人？” 说话间，纳拉摇身一变，便化作洛芷的模样，也即是离阳现在所寄宿载体的外相，他之前捏人的时候，就是直接把洛芷的脸拷贝了过来，自然一模一样。 “是，有什么意见吗？” 他脸皮向来厚得很，说起谎来也面不改色，再者，也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挺好看的，我可以借用一段时间么？” “不行。” 身为道侣，离阳自己用用也就得了，怎么可能让别人假扮。 只是，即便他一口回绝了，纳拉也没有变回来，仍旧顶着洛芷的脸左顾右盼，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娃娃。 见此女这般无礼行径，离阳也不打算惯着，像这种心智不太成熟的顽童，正应该教育一番，否则不长记性。 只不过，他还未开口，纳拉却是先声夺人。 “到了。” 同时，面前陡然显现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星光，像是自外间射进来的，这也就意味着，此处与外界是相连的。 也就是所谓的出口。 离阳随意一扫，这才发现这里的血肉已经远没有之前的鲜活了，大部分都发黑腐烂，四间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味道，令人从生理到精神上都感到极为不适。 并且甚至在不断吸收附近的神性力量，壮大自身，更像是一种基于神性的污染，或许，这便是那些神之使徒堕落的源头。 盲目的攻击，可能只会助长污染的蔓延，除非离阳动用先天一道，但寄宿于这缕神念上的，只有一丝原初先天一气，用了就没了。 想到这里，他便放缓了脚步，动用神性力量包裹全身，避免接触，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好在缺口足够大，也可能是这具载体足够娇小，总之，虽然险之又险，但最后还是成功钻出去了，也并没有沾染污浊。 外间的景象也和想象中差不多，是一片无垠的星空，没有左右上下之分。 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星界。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这时便回首望去，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是从何处出来的。 只是，这么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有一颗硕大的眼珠，正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刚才，就是从布满窟窿的眼白下钻出来的。 第657章 众神之灾 并非从肛门出来的固然是件好事，但如今面前这一幕，倒是显得有些骇人了。 眼白之上遍布密密麻麻，且极其不规则的孔洞，一眼望不到边，光是不小心瞥到便觉头皮发麻，偌大的翠绿瞳孔投射出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只叫人不寒而栗。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是巨物独有的，即便放在天罡大陆，体型也是衡量实力的一部分依据，并且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见状，离阳几乎是下意识地鼓动充盈周身的神性力量，一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试图与之拉开距离，避免遭受近程冲击，同时做好随时进行战斗的准备。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 巨型眼珠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单单静静注视着离阳，而伴随着双方之间的间隔拉长，经过放大的视野也得以捕捉更多景象。 他这时才发现，这颗眼珠，其实是好端端生长于一张脸庞之上的，虽然后者更为巨大，不过借助神性力量，也能轻易窥见全貌。 正是纳拉的样子。 “别害怕，是我。” 面前的巨大脸庞和肩膀处的头颅异口同声，说出的话语形成了回音，一直在离阳耳边游荡，经久不散。 也是，前面对方也说了，他本就是处于自然女神躯体之中，现在钻了出来，回首所看见的，当然就是纳拉本体了，绝非什么可怖的狰狞怪物。 属于是自己吓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暗暗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只因这具真神之躯，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 先不论内里，光是下半身的外在，便极为怪异，依稀记得原先在塑像之中，所描绘的下半身乃是根植于脚下大地的古树形象，象征着无限生机。 但现在，却变成了扭曲的血肉，其上还长满了各种畸形的赘生物，腥臭的脓液四溢横流，污浊整个星界，就像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腐尸，和自然女神这个名号完全扯不上关系。 叫血肉之主还差不多。 从上下两部分之间有些模糊的交界线可以看出，不断增殖的血肉正在侵占更多的神躯，并且是由内而外的，离阳最终能从眼白里钻出来，就证明污染已然接近头颅了。 一旦内部完全被腐化，那么外相的沦陷也是迟早之事，届时，这位真神就离真正的堕落不远了。 近在咫尺。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禁沉声道：“看来，你的情况要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都说了是绝症，不然我早就捏死你了。” “那么，你为何还不动手呢？”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目光幽幽，漠然注视着纳拉，令对方感到有些不适。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别那么在意，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怎么会杀你呢。” 她的妥协也在离阳意料之中，毕竟看对方现在这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的样子，就算有杀心，也动不了手。 但他却摇了摇头，淡然言道：“我可没有这么神通广大，能一瞬间消解这积年累月的神性污染。” “你还是去寻别人，此界，应当并非只有你一位真神才对。” 从那些精灵的记忆当中，离阳得知了不少关于此界的资料，真神虽然稀少，但也并不是一家独大，事实上，最为强大的应当是光辉之神才对，毕竟祂的信仰更为普遍。 大部分生灵，都会崇拜带来无穷能量的光明。 但对此，纳拉却是一脸无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大家都是一样的……” “别藏了，赶紧出来各位。” 说到最后，她突然间喊了一句，像是在呼唤什么。 闻言，离阳目光一凝，当即完全展开先天感知，细细探察周围，果然，有所发现。 赫然是好几团极其强大的生机信号，甚至于濒临界限点，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干扰，令一缕神念难以承受住负荷，只能暂时转嫁于本体那边。 下一秒，无穷星光便被阴影遮蔽，有数道莫名虚影在其中显现，模样千奇百怪，如纳拉这般的人形都是极少数，更多的则是凡灵难以理解的怪异形态，一旦长久注视了，只会心神沉沦。 不过，单从浩大的气息上来看，显然，这些都是真神境界的伟大存在。 众神齐聚一堂，如此宏伟壮观的场面即便是对于离阳来说，也压迫感十足，毕竟真神虽然比不过真正的破劫修士，但也要比一般的斩神强太多，区区问天在对方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他毫不犹豫地暂时中断了与本体之间的连接，只与先天之影保持监视状态，以防万一。 “纳拉，就是他么？这个小家伙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不觉得，他能帮助我们。” 好在这些真神没有出手，不过从回荡的神音来看，祂们显然并不看好离阳，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纳拉却有自己的想法，亦或者说，在与离阳的交流当中，她悟出了什么。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否则世界会随星界的崩塌一同毁灭。” “必须迁移到别的地方，而他刚好来自外处，可以充当指引信标。” 虽然听起来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也算是一条出路，只不过，这对于离阳而言，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那我这，岂不是相当于带路党？！） 念及此处，他不免有些尴尬。 “外界？他来自哪里？要是个小地方，可容纳不下我们。” 纳拉摇了摇头，却是回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猜，应该就是小芊去的地方。” “小芊？！” 这个名字似乎唤醒了在场诸神的回忆，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但也只是片刻的死寂，随后便被打破了。 “原来如此，那就这样，反正，我们也没有退路了。” “不过，你确定这个小家伙会答应吗？” 话音刚落，一众真神的目光便汇聚在了离阳身上，令他骤感压力颇大。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一口回绝的，毕竟劫变将至，现在的天罡大陆本就够乱了，再让这些异界神明偷渡过去，就更麻烦了。 只是，离阳也有自己的打算。 见他沉默不语，纳拉便劝说道：“放心好了，我们只是一群无处安家的老东西，不会……”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做出了答复。 “可以。” 第658章 锻神 “小家伙，你不再多考虑一会吗？” 离阳如此干脆利落的同意，倒是令在场一众真神有些诧异了，毕竟无论如何，祂们都来自异界。 如今要去往别处，往好了讲是逃难，往坏了讲，便是偷渡，甚至在土着居民眼中，更像是赤裸裸地入侵。 在这一前提下，引路之人，便等同于罕见了。 想到这里，就连纳拉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毕竟不管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这种人。 事实上，离阳当然不是，他可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答应的，绝非一时冲动。 若是一切都能按计划行事，那么此界诸神的入住，不仅不会侵占天地灵机，甚至还会给天罡大陆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惠及所有种族，称得上是恩泽众生的壮举。 届时作为发起者的离阳，也必将流芳百世，受万民歌颂，乃至于立下神牌供奉，香火不绝。 当然，若是搞不好，那自然害人害己，遗臭万年。 不过，他有一定的把握，即便中途发生什么变故，也至少能够兜底。 “当然，是有条件的。” 这才对嘛。 离阳这一发言倒是令在场众神微微颔首，毕竟这样才稍微合乎常理，天生反骨实在少见，更别说，像这种背叛故乡的内奸了。 “那么，小家伙，你想要什么呢？” “我们可以把一半的神性力量分给你，不过，也要看你能不能将它们都掌握在手中。” “毕竟，还挺多的，凡灵难以承担。” 话音刚落，这些莫名虚影便齐齐从自身分化出数道神光，五颜六色，七彩斑斓，极高的浓度意味着权柄的凝聚，扰动天地，聚散风云。 倒是出奇地慷慨，居然舍得直接分润一半，如此量级的神性力量，至少也要积攒万年，不过鉴于这些真神和纳拉是一伙的，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虽然在某些方面做得还不够好，但祂们的确算是真正尽职尽责的神明，而并非那种只是恰好踏入神道的强者，二者有根本上的差距。 区别在于，神明是无私奉献的象征符号，是抽象具现，而强者便意味着，它仍旧是生物，没有完全超脱，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行动。 但对于众神的大方赐予，离阳却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不必了，我不修神道，神力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留给你们，才能完成条件。” 众神也不是傻子，听闻此言，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态度却是相当的一致。 “是想要我们帮你摧毁敌人？很抱歉，神不应该插手生灵之间的恩怨。” “对于我们来说，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不能偏袒。” 或许也正是因为足够公平，此界的生灵才会愿意供奉祂们，并献出虔诚的信仰。 不过，众神这般反应似乎也在离阳意料之中。 “并非生灵，而是某种象征毁灭的负面存在。” “是众生之敌，正需要你们与之抗衡。” 其实就是大魔。 没错，离阳的计划实际上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要借助此界众神之力，将封印在寒天北境的大魔彻底灭绝，之后便正好可以入住那片冰雪之地，反正也没多少人族居住。 虽然很直接粗暴，但的确有相当的可行性，并且一石二鸟，既解决了大魔之灾，又让异界众神有容身之地，想来天罡大陆的万族也不会不愿意。 说到底，只要利益足够，见不得光的偷渡也能变成正大光明的入住，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这样嘛……小家伙你可不要欺骗我们这些老东西。” “无聊的谎言，已经见识过太多了。” 虽然在场的真神有好几位，但除去纳拉以外，其他神明都保持着惊人的同步，祂们的话语重叠在一起，回荡其间，经久不散，带给人莫名的沉重。 不过，这样的气氛塑造并不能影响到离阳半点，或者说，若是撑不住的话，早就败在对方的注视之下了。 他面不改色，神情淡然，单单回了一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如此自信的态度也感染了众神，便没有再提出任何质疑，同时也将分化出的神性力量收回，逐渐脱离虚影，显出原形。 当然，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模样，其中也不乏有一些长得比较骇人的存在，也与之所象征的权柄有关。 “很好，小家伙，你有资格被火焰之神巴尔记住。” “诉说你的真名，我会把它刻录在熔炉之中，从而锻造出一柄神器。” 一位由永燃烈焰与黑石碎片组成的真神陡然上前，并且在挥手间凭空塑造出一座熔炉，材质和祂本身相同，亦或者说，就是从本体之上分化下来的。 是神性力量的具现，也是权柄的实体象征。 闻言，离阳也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即便如实报上了自己的名头。 “离阳。” 其实真名的脱出并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否则像屈星河那样人尽皆知的大修士岂不是要遭重，只不过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罢了。 “离阳？名字很不错。” 不同于喷涌着火焰表示赞许的巴尔，一旁的纳拉在听到这两个字，美目之中有异色闪过。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离阳？听起来似乎……” 刺啦。 伴随真名吐露而生，无形的实质被巴尔一把抓住，送入熔炉之中淬火升华，其间还加入了在场其他真神所贡献出的权柄象征，用手在熔炉之中搅动了片刻，使其充分融合，最后由另一位隐匿于群星阴影之中的真神进行封装。 没过一会，一件专属定制神器就新鲜出炉了，速度的确很快，但前提是有诸多真神协助。 “拿好了。” 巴尔将手中的未知事物递给了离阳，一入手，才显现了这件神器的真貌，与素光真剑一模一样。 显然，它是根据使用者的习惯来随意变换的，单论品质，这把剑必定超过了素光，恐怕护道灵宝也不过如此。 当然，由于承载了此界的规则，因此一旦转回天罡大陆，就会造成不可避免的威能损失。 但即便如此，对于离阳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他伸手轻抚着剑身，一路上行，最终停在了剑尖，细细感受其锋芒。 过了片刻，才回转注意力于现世，扫视了面前众神一眼。 “那么，现在就出发。” “不过在这之前，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换个外相，以免届时被人误会。” 第659章 遗留 虽然与远在乾清宫的本体断开了联系，但此刻于秘境之外等候的先天之影，却仍旧能够接收到分化神念传来的情报。 得以同步进行预先设定好的计划。 “光凭我一人可不够。” 离阳喃喃自语，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驾起遁光，扶摇直上天穹，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虽然异界众神实力雄厚，相当于数位半步破劫大能，但寒天北境所封印的大魔也并非泛泛之辈，甚至于连真正的飞升修士都要慎重应对，因此，要想与之抗衡，还需更多助力。 而刚好，大自在寺的尊者坐镇于此，并且召集了大量高阶修士，同样也是为了对抗大魔。 在这件事上，双方的目的是一致的，并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所以合作便变得大有可为。 更何况，大魔的实力要强于任何一方，也唯有并肩作战，才有可能彻底终结这些活了数万年的邪物，还寒天北境一个安宁祥和。 单单再度封印，只是治标不治本，后患无穷。 然而，在天际间飞遁了片刻，离阳却是隐隐嗅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至邪至恶，似乎正是大魔的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收敛了自身气机，并当即停止了飞遁，驻足原地。 大魔的修为远超问天，根本不是现在的离阳所能匹敌的，要是想着直接逃遁，大概率会被对方捉住。 当然，按兵不动也可能只是等死，大魔什么都吃，绝不会放过饱含生机的活体的。 不过，在静心凝神动用先天感知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大魔的身影之后，他便松了口气。 大魔向来是不屑于躲躲藏藏的，本身便是毁坏的象征，在其面前一切生灵都将湮灭，没有立即出手，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对方根本不在此处。 这时离阳再定睛一看，便有所明悟，只见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极深的坑洞突兀显现，和周围的地形毫不相干，显然是人为导致的。 那股独属于大魔的气息，正是来源于那里。 他盯着看了片刻，却是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亦或者说，是自己去过。 想到这里，便心念一动，开始沉入记忆的海洋之中，仔细搜索起来，没过一会，就有了答案。 “原来，是这里。” 目光闪动间，神色莫名，稍加思索，便再度运起七彩遁光，直奔深坑，不过半息的工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离阳稍稍降下身形，单单凌于坑洞之上数丈之遥，发散灵识扫视四周，将附近一切景象尽数纳入眼底，显露无遗。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似乎被摧毁得很彻底，连些许蛛丝马迹都未能留存下来。 “如此看来，宋兄生还的机率很小。” 没错，此处其实就是先前离阳与宋游到过的寒夜村庄，鬼嬷嬷便藏身于此，当初他们二人在这与对方斗法，以多打少本应大胜，奈何这来自阴尸门的邪修居然与大魔有联系，以自身命机为钥，解开了封印。 在其死后，大魔横空出世，席卷一切，离阳及时止损，单单没了一具先天之影，但同行的宋游可就倒霉了，他是真身到场，想逃也没法。 虽然之后其妻表示可能另有玄机，但现在依据面前这死寂的一幕，还是可以断定对方生还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微乎其微。 总之，概率很低。 念及此处，离阳便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便驾起遁光，准备离开此处，故人以往，再留在这里，也只会触景伤情，徒增悲痛。 更何况，还有要事需做，关系黎民百姓，天下苍生，不可拖延。 但就在此时，一直散布周身的先天感知却是突然间有了反应，揭示了一极其微弱的生机信号，就蕴藏在脚下大地之中，虽似风中残烛，但却顽强泵动，尽显独属于生命的奇迹。 在察觉到的一瞬间，离阳便做出了相应的行动，无论是不是宋游，都值得他去拯救。 喀拉拉。 一念之下，废墟瓦解，残骸崩散，有净光凭空生出，除晦消秽，得以中和大魔独有的灾邪污染，还一方清净无妄。 那一缕生机信号很快便被他所捕捉，被包裹于先天茧中，自地上升起，最终化蝶。 嗯，并非宋游，而是一小女娃，并且身上没有半点灵机，显然是纯粹的凡灵，不登仙门。 但这，就更加奇怪了，毕竟连堂堂问天修士都死无全尸，区区未经修炼的凡灵，怎么偏偏就幸存下来了？ 离阳心有不解，也没含糊，在施展神通稳定了对方的生命体征之后，便直接大手覆于脑门，开始了搜魂。 凡人的寿命要比修士更为短暂，因此其记忆相对而言体量较少，单单扫一眼就能遍历完全，只不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除了某一点有些可疑。 “一个重病卧床的奶奶？” 读取到这一信息的时候，离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毕竟在这位名叫奥兰的少女印象中，所谓的奶奶连名字都没有，这和二人关系很亲密的事实似乎有些冲突。 对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来说，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很明显，这其中存有古怪，要么是奥兰提前患上了老年痴呆，要么…… “谁！” 然而，还未等离阳多想，先天感知便先灵觉一步告知了潜在的杀意，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就直逼面门，想要置他于死地。 只可惜，对方出手还是不够快，都被察觉到了，又岂能得逞。 一瞬间阴阳五行权柄齐发，硬生生将周身一大片区域扭曲为禁法空间，寒光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得寸进，其内蕴藏的诸多玄妙尽数被撤去，只留一具空壳，自行崩解。 与此同时，数道原初先天一气汇聚于掌心，抬手虚划，劈出一条凛冽白痕，瞬息而至，斩向空处，激起无形震波，席卷四方。 但似乎并未真正命中，显然敌人也并非泛泛之辈。 离阳聚精会神，试图寻得对方踪迹，但这时身旁的奥兰却是莫名生出了些许魔气，他也是果断，不假思索，直接将之摄入了体内，并加持阴阳五行权柄封禁。 想来，也是为了此女，绝不能让其得手。 第660章 护法 “桀桀桀，小辈，老夫劝你最好将那小女娃放出来。” “否则，后果自负。” 阴恻恻的苍老之声在耳边流转，经久不散，叫人脊背发凉，起一身鸡皮疙瘩。 显然，不是邪修，也是诡物。 离阳自是浑然不惧，不禁摇头轻笑道：“老头，说这些没用，你若是想要，便直接出来干架！” “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他便猛然转过头去，目光幽幽，直勾勾盯着一处，倏忽风云涌动，阴阳逆转，五行真光齐聚，在一瞬间催动了诸多神通，即便是问天修士也不会太好受。 不过，对方的藏匿能力，的确有些夸张，几乎是在离阳借助先天感知，通过声音捕捉气息，确定位置的同时，这老头就改易了方位，挪移到了别处，并且在这过程当中，一丁点气机都未外泄。 这样的本领若是当杀手刺客之类的，真叫人防不胜防。 “小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乃是擎英座下右护法。” “你若是再不将那小女娃拱手送出，老夫可要唤大魔过来了！” “擎英？大魔？” 大魔的名头固然骇人，但离阳曾经直面过一次，也就不怎么惧怕了，当然，真要到面前来，肯定还是得逃跑的，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但他也不太相信，堂堂大魔能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唤来，不过吓唬人罢了。 虚张声势。 相比之下，更感兴趣的还是前面擎英两个字，毕竟从奥兰的记忆中，离阳得知擎英乃是寒天北境人族所供奉的神明，也是汐绝女帝的一具分身，主掌冥天殿，接管地府轮回，算是一尊大神。 怎么现在，居然沦为大魔了？ 或许寒卿卿知晓这其中的奥秘，但现在离阳也不敢再去找那家伙了，指不定到时又折磨他呢。 因此，要想解惑，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离阳心念一动，无穷原初先天一气便自体内分化而出，如汹涌浪潮席卷四方，将禁法空间完全填满，在消去了天地间阴阳五行的干扰之后，先天一道得以主宰一切，魑魅魍魉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这样的操作之下，对方很快便不得以现出了真身，毕竟四周都布满了原初先天一气，想继续藏匿下去也不行。 “执迷不悟！” 应天冷哼一声，当即催动功法，调用阴魔之气，在得到大魔灌顶之后，他的实力已然突飞猛进，距离斩神也不过一步之遥，寻常问天在他眼中不值一提，随手便可捏死。 浑冥幽暗之物陡然显现，一下子便震退了弥漫四间的原初先天一气，不仅可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更胜一筹，反过来侵染白雾，污浊净灵。 见状，离阳也面不改色，神念闪动间，先天一道便自行逆反，催生出更为莫名的事物，区区阴魔之气，又怎可能比得过本源之法。 是以很快便反扑过去，乃至于彻底转变性质，竟是开始吞噬起黑气来，借其玄妙不断增殖自身，逐渐蔓延，将应天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哦？你这小辈倒是有几分能耐。” “不过，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对此，应天亦是无所畏惧，厉喝一声，祭出本命灵宝，乃是一面深邃如星夜的黑镜。 一经显现，原本悬挂于头顶上空的浑天大日竟是眨眼消失不见，像是被吞噬了一般，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连灵识亦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不过有先天一道加身，离阳还是能清楚感知到周身的一切，同样，也能察觉到对方引动的无上伟力。 来自正阳星的背面，也即是世间所有阴行的根源所在。 “太阴之力？”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倒不是说无法应对，而是单纯觉得对方用错了招数。 “若论这个，我可不怕你。” 之前在蓬莱仙岛上，由于太阴星通道开启，离阳可是直接沐浴在太阴之力的海洋中，吸收了大量的太阴之力，之后更是借此补全了阴行权柄，使得九枚神印破格容纳下十位元灵，功成圆满，突破问天。 太阴之力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秦霓裳！” 一声令下，纵使此女不愿，也要乖乖遵命，不过似乎自从离阳把她师父宫烟带回来，这人便安分了不少。 或许，是终于念着了离阳的好，也可能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实力不济，又寄人篱下，才不得不委屈求全。 但不管如何，在他的驱使下，秦霓裳的虚影当即显现于身前，美目之中流光四溢，伸手向前一个虚握。 随即只见应天那边好不容易聚拢的太阴之力顷刻崩散，进而被牵引到了离阳这边，最终被秦霓裳摄取，并借助阴阳权柄转化，最终归于太阳。 “什么？！” 这一幕自然是让应天惊骇不已，而与此同时，离阳眉心神光一闪，刚刚生出的太阳之力便喷涌而出，在他的神念操控下，凝塑为万千日曜长枪，爆射而出。 并且这其中还加持有原初先天一气，威能更上一层楼，不可小觑。 虽然被离阳的操作给吓到了，但也只是片刻的发愣，在察觉到这些日曜长枪的厉害之后，应天当即便回过神来，心念转动间，手中的黑镜一个翻身，就将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反射了回去。 不过，此时离阳先前设下的逆反先天之物却是又涌动起来，在禁法空间的加持下，一瞬间便突破了应天环绕周身的防护手段，令其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雕虫小技！” 但应天反应也是极快，当机立断，直接掐弄法诀，竟是分化出无穷虚影，如天女散花，刹那间场上皆是他的苍老面目，只叫人应接不暇。 而此法也并非单纯迷惑之术，与之恰恰相反，虚影勾连实质，引动阴魔权柄，竟是悄然间塑成一大阵，反过来将离阳困锁其中。 只是，离阳又何尝没有留后手，虽然这具先天之影没有灵宝在身，但他自己便是上好的武器。 一念之下，身形归合为一，在浓郁太阳之力的加持下，逐渐与日曜长枪融为一体，横扫周天，贯穿星辰，搅动天地灵机。 锋芒之下，虚影一触即破，便好似梦幻泡影，不堪一击，无论真身藏匿于何处，一并摧灭，就无有退路。 第661章 寄魂 “死了吗？” 一番横扫寰宇之后，无论是先天感知还是灵识之中，都无有应天的气息，四方寻不得踪迹。 但离阳这边也并未收到奖励，显然对方并未真正身死，或许是趁机逃窜了。 不过，至少这场战斗算是暂时结束了。 “损失了不少啊。” 先天之影虽继承了本体大部分神通，但毕竟并非真身，其存在依托原初先天一气，有先天权柄加持，固然能够缓慢再生，维持日常消耗，但一旦进行高烈度的战斗，恢复速度就完全跟不上了。 光是这一次，就足足去了半成之多，若是应天再拖一会，胜负便难料了。 当然，离阳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濒临界限前，他必定会神通尽出，乃至于直接自爆这具分身，连同体内的奥兰一并毁灭，令对方的念头落空。 总之，无论出现什么变故，他都有相应的处理手段。 “先离开此处，不宜久留。” 应天有可能还没走，其藏匿之法也颇为棘手，说不定此时正藏在暗中蓄势待发，不可大意。 是以离阳没有过多停留，最后幽幽扫了此处一眼，便身形一转，催动转箜叶直接凭空跃迁至别处，这一古宝蕴藏空间道韵，寻常修士难以捕捉波动，自然也无法跟踪。 果不其然，待他走后，应天便从阴影之中浮现出来，原本就十分苍老的面目如今变得更加枯槁起来，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也受了不小的伤害，气息摇颤，心神倾颓。 “这小辈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如此厉害？除去阴阳五行道法以外，居然还掌握了极为罕见的先天一道。” 他抬首眺望着离阳离去的方向，不禁眉头紧皱，没想到自己山中苦修数千载，又得了大魔灌顶，不说以下伐上，起码同阶难寻对手，结果如今，竟是败在了一个不知出身的小娃娃手下，实在讽刺。 当然，毕竟是活了许久的老怪，一时的输赢在他眼中并不重要，也早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但关键在于，对方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五行俱全已然算是凤毛麟角了，应天久经沧桑，印象中能掌握的修士也不过十数，更别说，还有阴阳以及先天这两条更为高深莫测的大道。 这三者即便是单拿出来也极为不凡，而现在，居然有人凑齐了一套，实在不可思议。 “此子断不可留，必须尽快除之！” 应天稍加思索，便下了决断，他打算回去将此事上报给擎英，想来有大魔出手，任凭离阳天赋异禀，也难逃一死。 如此绝世天才，若是处于敌对状态，就必须在其羽翼未丰之时下死手，出重拳，绝不能让对方发育起来，否则后患无穷。 “只可惜，虹道友凶多吉少了。” 他最后叹了口气，撂下这句话，便后退一步，重归深沉黑暗之中，与之融为一体，再不见踪影。 此时的离阳并不知晓自己将会被擎英大魔盯上，他一路飞驰，最终来到了冰极山之外，立在原地抬首眺望，便可看见不远处的蓝色巨峰。 “这样的话，那人应该就不敢现身了。” 若是对方真的追了过来，他也大可直接转入冰极山中，届时有大自在寺尊者坐镇，谅其也不敢造次。 不过借助先天感知探查了一番，倒是没有在周围发现什么异常，离阳这才心念一动，将先前摄入体内的奥兰给放出来。 纵使有先天净灵真光护持，此女也因自身滋生的阴魔之气侵染，外相变得有些诡异，原本还算白皙的肌肤转为淡紫色，并且布有稀奇古怪的黑色纹路，过多注视，便容易头晕目眩。 看上去，便是十足的妖道。 但离阳目光一凝，便冷笑道：“呵呵，事到如今，道友还打算躲躲藏藏吗？” “还不快快现身！” 说话间，眉心处金光一闪，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倏忽聚散，放射出数道神光罡气，毫不客气地打在奥兰身上，令此女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 他这样做自然不是闲着没事折磨人家，而是为了逼出藏匿其身的妖魔，此女身上的异变便是因阴邪而生，若是不除去病根，单单消解表面症状，只是治标不治本。 在满载太阳之力的神光照射下，很快便有一模糊的狰狞面目自奥兰身上浮现，离阳趁热打铁，再张口吐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神光之上瞬间威能大增，伴随着阵阵穿心夺魄的哀嚎惨叫，虚影渐渐被强行牵引出来，与肉身彻底分割。 这才缓缓现出原形，竟是一愁眉苦脸的女子，不过从其面相上来看，离阳还是能够确定其身份。 正是鬼嬷嬷。 “道友可真是运气不好，若不是我偶然间经过此处，还真要让你给跑了。” 没想到此女居然没死，也怪不得奥兰能在大魔手中幸存，原来是被这鬼嬷嬷给附身了，假以时日，待其恢复些许元气，即可夺舍占据，重见天日。 只可惜，恰巧碰上了离阳，只能说，因果之玄妙。 “哼，小子，你可不要太得意，大魔已然苏醒，届时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今日绝难生还，鬼嬷嬷索性破罐破摔，浑然不惧，甚至于，反过来威胁离阳。 但这样的言语，在应天那里早就听过一遍了，又岂能吓到他。 不禁摇头叹息道：“道友虽为邪修，但好歹也是人族一方，如今却甘愿当大魔走狗，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实在不应该。” “向来你也知晓大魔的性子，无论许诺多少好处，到最后，它都会毁灭一切生灵的。” “届时纵使尔等做牛做马，尽心尽力，也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活体和大魔做交易，便等同于与虎谋皮，什么血契魂契都是废纸，或许上一秒还灌顶增修，下一秒就大开杀戒，敌我不分。 离阳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愿意帮大魔做事，就算走投无路，也不至于此。 鬼嬷嬷不置可否，单单嗤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说这么多干嘛？赶快动手！” 见她这般，离阳也没再多言，摇了摇头，神光一扫，便令其魂飞魄散，彻底身死道消。 当然，此女的记忆还是要收下的，从其中或许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比如说擎英为何成了大魔。 第662章 巧遇 对于一位常年闭关潜心研究丹道，不擅斗法的登灵女修来说，大魔出世，阴邪肆虐的寒天北境的确不是个好去处，这里危机四伏，连像离阳那般的问天强者一不小心都会殒命，更别说之下境界的其他修士了。 但为了自家夫君的性命，梵希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否则她寝食难安。 “这里，便是夫君气息最后出现的地方。” 此时的梵希御使着自家本命灵宝，一唤作绮光帘的三丈虹色长绫悬于天中，俯瞰下方，不禁眉头一皱，只因所见只有一辐及万里的深坑，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无论灵识还是各种神通秘法，都探察不到一丝活物的迹象，就好像这里只剩下毁灭与死寂，简直和现世割裂。 而有关宋游的线索，也就在此处完全断绝，其他地方再寻不得半点。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梵希仍旧有些不甘心，紧咬银牙，再度运使功法，催动绮光帘裹挟自身继续向前飞驰。 来之前，她也做了不少准备，知晓大自在寺尊者召集的修士都在冰极山，或许能从那里找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最起码，也让自己记住罪魁祸首的名头，不说报仇雪恨，也至少泄愤一番，倾尽胸中闷气。 “就在前面。” 飞遁不过片刻，就能远远望见高耸入云的冰蓝巨峰，这便是寒天北境唯二的二品宗门之一，冰极山了，也是除魔联盟的驻扎地，其内汇聚众多修士，来自天罡大陆各处，皆是仁人志士，为清剿邪魔抛头颅洒热血，值得后人歌颂。 然而，正当梵希打算过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是突然间感到身后传来阵阵凉意，顺着脊背爬至后脑，忍不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谁？！”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顿时心中一惊，当即驱使绮光帘环绕周身护持，同时掐弄法诀，施展神通凭空向后挪移，拉开距离，避免被偷袭。 不过，似乎并非梵希所想那般，是有诡物埋伏。 “咳咳，莫怕，是我。” 话音刚落，一道虚影便从柔和白光之中缓缓显现，正是离阳。 说来也巧，他刚超度鬼嬷嬷的元神，从其庞大的记忆海中读取到了不少关于大魔的秘辛，正打算进冰极山上报给尊者，结果还未动身，就撞见了梵希。 此女的出现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当初对方便透露出想要来寒天北境寻觅线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是，离殿主？” 虽然双方只有一面之缘，但修士毕竟过目不忘，梵希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认出了离阳，这才松了口气。 当然，只是表面上如此，实际上，她并未完全放松警惕，毕竟现在这里阴魔肆虐，保不准会有什么邪物假借熟人之外相伪装，拉近距离，方便偷袭。 离阳显然也有所察觉，倒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修士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一些也不为过。 他单单微微颔首致意，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想来，你也去过那深坑了，可有宋兄的线索？” 梵希也没有隐瞒，摇头回道：“并无。” 说话间垂目低眉，神情肉眼可见有些倾颓，语气也变得低落起来，显然心情很不好。 只不过，在离阳眼中，此女却还算幸运，若是先自己一步到了深坑探察，说不定就会撞上应天，区区登灵又怎能与问天强者抗衡，更别说对方还接受了大魔灌顶，即便在同阶之中，实力也算数一数二。 双方一旦碰面，梵希必死无疑，恐怕到头来，这夫妻俩便要葬在一起了。 当然，也可能只要不把寄宿了鬼嬷嬷元神的奥兰发掘出来，应天便不会现身，但此等邪魔歪道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指望其安分守己是不太现实的。 但这事也已然过去，离阳也不可能再拿出来说道说道，只会徒增烦恼。 见梵希面露悲色，他便安慰道：“故人已往，节哀顺变，本座劝你还是尽快回去，此处危险至极。” “不是登灵该来的地方。” 适当的提醒也是必要的，不要为了逝者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想来若是宋游残魂尚在，也一定会这样说的。 但对此，梵希却默然不语，看样子，她仍旧有些不甘心。 见她这般反应，离阳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禁叹了口气。 “想来，你也是要去冰极山，正好本座也是一样，便带你一程。” 话音未落，便大手一挥，催动转箜叶，其上发散道道金流，将二人一同裹挟在内，倏忽间破开空洞，穿梭而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冰极山之下。 动作如此迅速，以至于梵希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在她眼里自己不过失神刹那，周身景象便完成了转变。 显然，对方的实力要远超于自己，是不是真的离阳已然无所谓了，毕竟无论是人是鬼，以如此伟力，都能随意碾死她。 不过，既然敢踏入冰极山，那就表明其并非邪魔。 意识到这一点，梵希便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离殿主相送。” 离阳摆了摆手，随即便掏出令牌解开大阵限制，于面前显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却并未先行。 梵希也明白他的意思，又道谢一声，迈步踏入其中，身形转瞬消失不见。 离阳这才紧随其后，缺口飞速弥合，恢复如初。 二人一同入了大阵，离阳自然直奔九重宝塔，但梵希却是第一次到达此处，纵使来之前做了些功课，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迷茫不已。 因为夫君的生死未卜，她已然乱了心神，四下张望了一番，见离阳远去，便咬了咬牙，索性也跟了上去。 察觉到此女的跟随，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仍旧继续飞驰。 很快，他便落在了九重宝塔之前，小沙弥有所察觉，抬首看了一眼，连忙躬身揖礼。 “原来是离殿主。”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便沉声吩咐道：“尊者可在？本座有要事相商，关于大魔。” “大魔？！” 这两个字一出口，小沙弥顿时面色凝重，也没有含糊，当即告退，转回塔中上报。 不过片刻，便又走了出来，双手合十言道：“离殿主，尊者已在里面等候。” 随即却是看向一旁的梵希，笑道：“梵施主，尊者有请。” 第663章 大功 （莫非？） 小沙弥这句话令刚准备进入宝塔的离阳停顿了片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诸多猜测，一时思绪万千。 但当事人梵希却满脸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沙弥，还不知，尊者为何唤我？” 对此，小沙弥摇了摇头，单单回了一句：“施主去了便知。” 说罢，便站回原位，双手合十，低头闭目念起晦涩经文来，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见状，梵希也没有再问，稍加思索，便心事重重地跟在离阳后面，一同踏入九重宝塔。 二人一前一后同行了片刻，离阳却是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梵希，目光闪动。 他沉声问道：“你可知，尊者为何唤你？” 梵希自然是摇了摇头，说实话，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离阳神色莫名，却是笑道：“本座猜，是和宋兄有关。” “夫君？！” 听到这话，梵希猛然间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离阳，目光锐利如刀，切肤裂肉，只叫人不敢直视。 “真的吗？！” 仿佛但凡回答一个不字，就要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解脱。 当然，离阳何许人也，他浑然不惧，轻声言道：“当初那妖道的踪迹便是尊者推算出来的，想来其与大魔勾结的事实，尊者也应该知晓。” “但你也莫要太过激动，这毕竟只是本座的猜测。” “究竟如何，还要看尊者怎么说。” 说话间催动先天一道，震醒了几近魔怔的梵希，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甚至对于相差一个大境，实力悬殊的双方来说，已然算是逾越了。 毕竟若是换一个不太熟悉的问天被登灵这样瞪着，早就毫不客气地放开气息，狠狠压制一番了，哪里还会像离阳这般好声好气。 “抱歉，是我失礼了。” 梵希躬身揖礼，面露歉意，不过从她隐隐发亮的瞳目之中，还是能够看出逐渐重燃的希望，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离阳这番话对于她而言，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于溺水之人，无论如何，也要拼尽全力抓住，紧紧不放手。 “走，莫要让尊者久等。” 离阳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继续走在了前头，梵希自然紧随其后，这次她虽仍旧沉默不语，但脸色相比于之前明显好了不少。 但，若是最终落空了，恐怕会更加难受。 再有一会，他们便到了茫茫天海之前，梵希虽然不擅斗法，但常年研究丹道也令她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否则也洞察不了各式灵材之中的阴阳五行与药性，又何谈平衡炼化。 是以她一眼便看出这地方有古怪，不能贸然踏入其中，否则虽说不至于受伤殒命，但也会迷失方向，不得脱身。 “离殿主……” 然而，还未等梵希提醒，离阳便目光一凝，直接动用了自域外灵质继承而来的通渠神通，眨眼间于身前凭空开出一条道路，畅通无阻。 “前路由我闯，后程任尔奔。” 兴致来了长啸一声，身形飘忽不定，一瞬落在极远处，进而彻底消失不见。 见到这一幕，梵希愣了好一会，直到道路两旁的云雾有弥合的趋势，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一路飞驰，横跨天海。 等她到了最终目的地，才发现离阳已然跟尊者席地而坐于菩提树下，开始交谈起来。 “擎英大魔？这名号，离小友是从哪里听来的？” 听到这四个字，一向喜乐平和的尊者竟是罕见皱起眉头来，显然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阳也没有含糊，直接将鬼嬷嬷的记忆复制了一份，原封不动地转给对方。 活了数千年的问天修士识海自然非常庞大，但对于身为破劫强者的尊者来说，也不过如此，单单闭目静思半息，便尽数纳入眼底，一览无余。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些魔徒居然这么大胆，竟敢以阴魔之气祭炼那位。” “不过大帝之躯，又怎可能如此轻易就沉沦。” 尊者冷笑一声，面露讥讽之色，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这般反应倒是让离阳稍稍松了口气，同时也意识到，似乎事实并非自己所想那般，而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 他开始暗自思量起来，根据已有的线索来推断可能性。 但或许是误认为离阳仍旧有些忐忑，尊者便安抚道：“离小友也不必担心，擎英并非真成了大魔，依贫僧看，只不过是暂时被阴魔之气压制住了。” “若是敢正面现身，便有机会将其唤醒，拉入除魔联盟之中，与我等一同对抗大魔。” 这对于人族，乃至天罡大陆其他生灵而言，都无疑是喜讯，但离阳听了，却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他之前可是与具天大神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虽说是被迫，但也称得上侮辱了，而擎英同为女帝分身，若是知晓此事，在苏醒之后，虽说不至于直接碾死离阳，但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即便分身之间记忆是独立不共享的，但如果被对方洞察自己与寒卿卿之间的关系，下场必定不会很好。 只是，以离阳现在的实力，也无法阻止尊者等一众飞升大能，想到这里，他便突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了。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也只能期望擎英继承了汐绝女帝的性格，宽宏大量一些了。 正当离阳陷入苦恼之际，尊者却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还要多谢离小友提前告知此事，当称大功一件！” “观小友主掌先天一道，同时阴阳五行俱全，实在难得，贫僧这里刚好有一至上妙法，只可惜所需天赋甚高，门中弟子无一人能参悟，渐渐无人问津，宝珠蒙尘。” “如今，便借予小友一观，希望能有所帮助，也算物尽其用。” 说罢，便伸手成掌，其上一开始先凭空显现出一灰点，之后不断旋转，缓缓划出一圈又一圈虚痕，层层叠叠，最终塑成通圆之体，宝光不显，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闻言，离阳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现世，倒也没有推辞，只因面前此物隐隐引得先天一道产生共鸣，或许和先天御术类似。 见他收下，尊者微微颔首，随即却是转向一旁的梵希。 “梵施主请入座，贫僧这边，可是有一人等了你许久。” 第664章 万各 尊者此言令刚到场的梵希当即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神情莫名有些激动，即便勉强坐了下来，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挲着，表明了内心的忐忑不安。 见她这般反应，一旁的离阳也若有所思起来，显然猜到了什么。 （莫非？） 好在尊者也不是那种喜欢故弄玄虚之人，当即念诵了一道晦涩难明的经文，由虚形转为实质，化作一道佛光落在旁边空处，凭空洞开了一道门扉，隐隐约约能窥见其中布满佛陀虚影，像是一菩提佛国。 下一秒，一道身影便从其中缓缓显现，虽然穿着打扮有些奇怪，一袭白衣略显丧气，但从外相和气机上来看，正是镜湖问天修士宋游。 “夫君？！” 见状，梵希竟是直接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一个飘身便冲到了对方面前，手臂一展打算拥抱，没想到自己却硬生生穿过了宋游，好似其只是一团虚幻泡影罢了。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美目圆睁，泫然欲泣，“夫君你？！” 宋游默然不语，只是一味地苦笑，神情复杂，还是一旁的尊者站起身走了过来，无奈摇头发话替他解释。 “宋施主肉身尽毁，元神大损，受创极深，贫僧也无力回天。” “怎么会？！” 闻言，梵希自然是娇躯一颤，泪水在眼角打转，满脸难以置信，伸出手想要触碰宋游的脸庞，纤纤玉指却是落在空处，摸不到半点实质。 夫妻重逢固然值得欣喜，但若是一方正处于弥留之际，生离死别近在咫尺，便实属悲哀。 见自家娘子泣下沾襟，宋游也愧疚难当，忍不住安抚道：“也不要过于伤心了，我虽已身死道消，可魂灵尚在，转世重修便是。” 话虽如此，但正值万年劫变，天灾人祸数不胜数，修士尚且要殊死一搏，方能拼出一线生机，更遑论凡人。 说不定宋游刚一投胎，就被直接扼杀在了摇篮之中，莫说再活一世重登仙门了，连安稳长大都做不到。 固然可以多次转世，但转世也不是没有限制的，次数越多，觉醒前世的概率就越低，毕竟每次投胎之前，都得经过地府的洗礼，记忆逐渐被尘封，到最后，已然算是另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格了，与前世再无任何关联。 梵希很清楚这些，她也明白自家夫君这样说，无非是不想让自己过于悲痛罢了，只是即便尽力收敛自身情绪，但一想到这次相见或许就是最后一面，泪水就根本停不下来。 如此悲情的一幕，看得一旁的离阳都唏嘘不已，不禁想着若是宋音虞亦或者洛芷也遭重，自己又会如何呢？ （应该……不对！我瞎想什么呢！） 只要自己加把劲提前破劫，届时便可带着二女一同飞升，就不可能发生这种悲剧。 摇摇头把脑子里纷乱的杂念暂且抛之脑后，他忍不住长呼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起来，斗志昂扬。 这时一旁的尊者走了过来，拍了拍离阳的肩膀，示意二人去另一边，把此处留给这对苦命鸳鸯。 刚好先天之影还有关于异界众神的计划要说，于是便点了点头，跟在了对方背后，坐回了菩提树下的石凳。 “说起来，离小友可有道侣么？” 却不想一入座，尊者就这样问到，差点让离阳把口中的茶水吐出来。 “咳咳，自然是有的，尊者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个来了？佛门应该禁止邪淫？” 尊者摇了摇头，笑道：“那只是凡俗间的看法，离小友也应该明白，双修讲究阴阳交泰，和男女欢爱大有不同。” “当然，贫僧也不是为某人说亲，而是想提醒离小友一下，近日有不少修士在冥想之时被阴邪入梦。” “很有可能，是大魔万各出世了。” “万各？还不知，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说实话，虽然知晓大魔的存在，但离阳对其却缺乏深入了解，毕竟在以往，有关寒天北境的秘辛都被宗门牢牢封锁，散修难以触及。 也就如今大魔逐渐破开封印，真正显现于世人眼中，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稳定，才有些许信息流出，但大多也零零碎碎，甚至经过不少有心人的加工，已然和真相有所出入，牛头不对马嘴。 这便导致离阳内心也积压了不少疑惑，或许，现在尊者能解答一二。 “万各一说是狐族出身，意外吞夺了地渊奇精，修炼上万年得道飞升之时，却被地渊反噬，堕落成魔。” “又说其根本就是地渊化身，行走世间只为将生灵拉入地渊之中，填补空缺。” “但不管万各来历如何，吾等更需要注意的，是其能力。” 说到这里，尊者停顿了片刻，大手一挥，于身旁凭空凝塑出一幅画卷，其上绘制有诸多鬼怪面容，狰狞不已，并且齐齐涌向一正在打坐的道人。 “万各没有实质，生自虚形之中，因此世间诸多法门都对其无效，这是它与域外天魔之间最大的不同。” 天魔之所以难缠，是因为其专门针对神魂，而且行踪诡秘，叫人防不胜防，并不代表能够免疫术法，只是难以命中罢了。 “万各虽不会窃据肉身，但却比域外天魔更为难缠，只因其影响乃是悄然进行的，不像天魔直接侵占元神，中招修士往往在不知不觉之中便沦为了万各手中的提线傀儡，任其摆布。” “其最擅魅惑之法，对付有道侣之人，往往便会变作道侣，这也是为何，普遍认为万各与狐族有莫大的关联。” “离小友既然有道侣，那便要小心一些，已然有不少修士中招了。” 听完这些，离阳这才恍然大悟，表面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实则内心另有思量。 既然这万各与域外天魔有些类似，那能否用系统对付其？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兴奋起来，毕竟大魔往往存活了数万年之久，若是能将之吞噬殆尽，金带境自然指日可待。 离阳的元神停留在这一境界已然许久了，灵药也吞了个遍，苦于没有天魔充当补药，不得寸进，或许万各能带来一丝突破的希望。 不过，大魔毕竟实力超群，不可小觑，此事还需慎重考虑。 他稍加思索，却是话锋一转：“实不相瞒，我今日登门拜访，除去擎英以外，还有另一件事。” “关乎整个寒天北境的归属。” 第665章 混血 “离小友此言又是何意？” 见离阳说得这么玄乎，纵使身为飞升修士，实力屹立于天罡大陆顶层的尊者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毕竟在他看来对方虽然天赋异禀，但终究是后进之士，可上厅堂，但难登云台。 简而言之，就是生太晚了，没能赶上好时代，如今万年劫变将至，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以修炼了，再怎么天才，也多半只能停留于问天境界，突破斩神概率微乎其微，破劫更是不用想，绝无可能。 殊不知，离阳可不是一般的修士，他是开挂的孤儿。 “便是字面意思，尊者可否做主整个寒天北境的归属？” 闻言，尊者自然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呵呵，小友你这可折煞贫僧了，若是大自在寺，还能说道说道。” “但贫僧与小友对于寒天北境来说，皆为外人，又怎能擅作主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贫僧可唤来冰极山宗主，雪玉宫那边也能说上几句话。” “当然，离小友可要慎重，毕竟这两位可不如贫僧好说话，若是拿不出……” 还未等尊者说完，离阳便点了点头：“这便足够了。” 说罢，他伸手成掌，目光一凝，炯炯眼神犹如实质，落在掌心之上，凭空定出一混点，并且逐渐凝塑为七彩棱晶，这是借由先天一道以及阴阳五行权柄生造的通感元石，将神念所见所闻一并记录其中，好似身临其境。 通感元石在离阳的施为下开始显现另一边的景象，此时此刻，诸神正在收摄信徒以及躯壳，只要完成这些，祂们便可通过神念来时的缝隙到达秘境，进而降临天罡大陆。 见状，尊者眼中顿时精光一闪，忍不住开口问道：“离小友，这是？” 离阳也没有含糊其辞，缓缓言道：“我在外出历练之余，无意间踏入一道裂隙，通往异界，那里存在数位实力相当于半步破劫境的真神，并且与人和善，不仅没有刁难我这个外来者，还热情招待。” “但由于一些变故，祂们现在不得不离开原生界域，寻觅他处定居。” “于是，我便告知了祂们大魔一事，约定若是能一同退敌，这寒天北境，就转入其手。” 听完这番话，即便是尊者，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毕竟兹事体大，牵扯过多，不可妄下决断。 不过，也只是思量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一计划有些许可行性。 随即言道：“若是真如离小友所说，那些神明悲天悯人，愿意与吾等并肩作战，彻底消灭大魔，那这凄苦难耐的寒天北境让给祂们也无妨。” “当然，此事贫僧一人不能做主，离小友稍等，待贫僧传音给冰极山宗主，以及雪玉宫那边。”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缓缓消隐，没入空处，再不见踪影，显然是去通知那两位大能了，独留离阳一人坐在此间喝茶。 “那夫妻二人应该谈完了？” 只是孤零零待在这里实属无聊，再有一会，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刚好想起外面宋游夫妇，打算过去看看。 于是当即站起身来，抬腿一迈，倏忽间便像是穿过了什么无形屏障，来到了菩提树荫之外。 也幸亏尊者设下的禁制可单向通行，不然的话，以离阳现在的实力可冲不破一位破劫大能所布下的阵法。 他的出现未经任何掩饰，是以夫妻二人很快便有所察觉，梵希神色莫名，不知为何撇开了脑袋，不敢直视。 宋游则是眼前一亮，笑着招呼道：“离兄来得正好，宋某有些话，想要与离兄说说。” 此言一出，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当即身形一转，来到了二人面前。 拍了拍胸脯，承诺道：“何事？宋兄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倾力相助。” 反正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他现在不缺外物，也能使唤几人。 得了这般答复，宋游自然欣喜不已，连忙拱手执礼：“那就先多谢离兄一声了。” 随即也没有支支吾吾，直接言道：“是这样的，宋某即刻便要去投胎转世了，有尊者相助，倒是不必担心半途夭折。” “当然，也要看宋某自身的造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只是希望离兄能够照顾一下家妻，毕竟宋某一旦离去，宗门之中只剩她孤身一人，独木难支……”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梵希便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不必了，夫君这般好意，妾身心领了。” “妾身虽不擅斗法，但在丹道上颇有成就，单凭这一技法，便足以维生了。”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说实话，离阳也认为宋游此举实在没必要，觉得自己帮衬不了什么，毕竟对方是宗门修士，背靠镜湖这一二品宗门，实力强劲，就算宋游不在了，也不太可能受人欺辱。 是以微微颔首，附和道：“她言之有理，宋兄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放心，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我还是会帮忙的。” 然而，宋游却是面露急色，连忙喝道：“你难道忘了当初焚天谷一事？！” 这三个字一出口，梵希不禁娇躯一颤，俏脸煞白，显然这焚天谷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此女也是倔脾气，纵使气息摇颤，也连连摇头，沉声道：“纵使他愿意掺和，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作用。” “夫君不必再说了，妾身自有打算。” 她这般反应，反倒是引起了离阳的好奇心，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宋游，希望对方能给个说法。 察觉到他的视线，宋游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投胎转世，尘封前世记忆，而现在这周围也只有离阳一人值得信任，便咬了咬牙，下了决断。 忍不住叹了口气，面露歉意：“实不相瞒，家妻出身有些特殊，继承了一部分炎凰血脉，因此招致昆仑修士追捕，说是要抓她回去抽髓洗练。” “多年来，宋某带着她辗转各地，都不能摆脱跟踪，幸好宋某实力尚可，每每能击退他们。” “但如今宋某一走，便再无人护持她了，因此希望离兄能帮帮忙。” “炎凰？昆仑？”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的脸色却是突然间变得古怪起来，在宋游看来他是有些为难，实则并非如此。 第666章 双主 离阳的神情变化令宋游忐忑不安，但一旁梵希的沉默不语更让他痛心。 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咬咬牙，又开口说道：“只需离兄将来袭的昆仑修士击退，之后宋某会让家妻转至别处安顿，愿以全部身家作为报酬。” “宋某知晓这一请求实在唐突，但还请看在当初你我并肩作战的份上，助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然略带哀求之色，面露愁容，引得身边的梵希也不禁潸然泪下起来，好一对苦命鸳鸯。 一时间，夫妻二人的目光齐聚于离阳身上，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难以拒绝。 其实，他本来也不打算袖手旁观，毕竟这对于他来说，似乎并非什么难事，甚至完全可以说，随手便可为之，自然乐意。 稍加思索，却是反问道：“宋兄此言可否属实？她真的身怀一部分炎凰血脉？” 闻言，宋游先是一愣，之后却是捣蒜般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不然的话，又哪里会招来昆仑关注。” 似是怕离阳不信，他随即转头看向梵希，言道：“娘子，你展示给离兄看看。” 在他的催促下，梵希有些不情愿地掐弄法诀，伴随着浓郁的火行之力骤然升腾而上，她原本细腻如白瓷的肌肤之上，竟是渐渐显现出细密的火羽，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很是难看。 也怪不得，她会不太愿意了，女修向来是爱美的。 见状，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联系上了本体那边，大手一挥，利用先天一道模拟出凤凰真羽的气机，落在梵希面前。 同时问道：“你可否觉得此物有些亲近？” 实际上，其一经显现，便吸引了梵希的绝大部分注意力，蕴藏在深处的血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面前这玩意崇高至上，带有淡淡不可违抗的威严，即便只是一丝，也足以令自己心悦臣服。 见此女眼中失神，直勾勾盯着掌中之物，对于自己的问询不做任何回应，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离阳便不禁眉头一皱，心想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凤凰真羽对这些分支血脉的压制力了。 毕竟来自于始祖真凰，而梵希只是混血，连神兽遗种都算不上。 意识到这一点，他索性心念一动直接将手中的气机崩散，重新化作原初先天一气归于己身，梵希这才回过神来，面露茫然之色，不太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离阳再开口问道：“刚才的气机，想来你也应该感受到了，觉得很熟悉对？” 这次梵希自然是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忍不住追问道：“请问，那究竟是何物？” 然而，还未等离阳回答，一旁的宋游便一脸激动地说道：“莫非，是传说中的凤凰真羽？！” “凤凰真羽？！” 这四个字一出口，梵希不禁美目圆睁，显然她也听说过此物，只是没想到，如今能够亲眼目睹。 离阳微微颔首，笑道：“没错，正是凤凰真羽，你们夫妻倒算是找对人了。” “我刚好与昆仑寒家有些来往，届时替你俩求下情便是，想来堂堂仙山也不会为难一混血。” 听他这么一说，夫妻俩自然是欣喜不已，原本还以为宋游一投胎转世，梵希便要带着自家女儿四处奔逃躲避追捕，未曾想离阳居然和昆仑寒家有关系。 能接触到凤凰真羽这般至宝，怎么可能只如对方所言，单单有些来往，必定交情不浅，说不定便是座上宾一般的存在，梵希的困境对于此等人物来说，还真不过提一嘴的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何止找对人，简直就是命里有福，遇上贵人了。 宋游当即躬身揖礼，梵希也有样学样，二人异口同声，恭敬言道：“那就多谢离兄了，此等大恩，我们夫妻俩没齿难忘。” 对此，离阳自然是摆了摆手：“唉，不必如此，不过顺手为之。” “待我处理完此间诸事，便带你上昆仑说道说道。” “这下，宋兄总算是可以放心去转世投胎了？” 宋游哈哈一笑，颔首回道：“的确如此，有离兄安排，宋某大可放心。” 随即转向一旁的梵希，轻声叮嘱：“娘子，待我离去，你便跟着离兄，最好把碧彤也带过来。” “这里有尊者坐镇，那些人应该不敢造次。” 梵希自然是点了点头，却是面露哀色，轻咬朱唇：“夫君这便要走了么？不再多留一会？” “不了，我已是死人，再留恋这世间可不行。” “放心，若是顺利的话，你很快便能再遇见我。” 话虽如此，但从宋游瞳目之中也能看出，他同样十分不舍，以至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摸自家娘子的脸颊，为其拭去泪水，但奈何他现在无有实质，只余虚形，直接穿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离阳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轻吹一口气，运使先天玄妙，暂时让宋游获得了实感，得以接触到梵希。 不过，由于原初先天一气算是先天之影的一部分，因此这样做，会让离阳获得相同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在触碰梵希一般。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在想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将脑中诸多杂念一并抛却，注意力重回现世，这才发现宋游已然不见了踪影，而那道通往佛国的门扉也彻底关闭，显然去转世投胎了，原地只留下梵希一人，驻足目送，在心中默默祈福。 见她这般，离阳便没有出声打扰，自顾自地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留给对方一些空间，却不想竟是一眨眼就穿过无形屏障，坐回了菩提树下的石凳。 尊者已然去而复返，就坐在对面，不过两边却是各多了一位女修，容貌各有特色，但无一例外，皆眉眼冰寒，冷面如霜，气质凌然，叫人不敢直视。 离阳一下子便猜出了二人的身份，想来便是冰极山与雪玉宫的宗主，也是寒天北境唯二的斩神强者，即便放在整个天罡大陆之上，实力也算是佼佼者。 他偷瞥了一眼左手边罕见留着冰蓝短发的女子，对方身上的衣装也略显古怪，像是罗裙之上又套了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似乎是察觉到了离阳的窥探，此女当即冷声问道：“你便是离阳？那本座问你，你和小真真是什么关系？” 第667章 示好 说实话，对方这一问未免有些莫名其妙，当然，让离阳更为不解的是，秋寻真的知名度似乎出奇得高，一路走来，所遇见的众多女修，几乎没一个不认识她的，并且还较为亲密，这一点，从小真真这个称呼便可看出。 同阶也就罢了，毕竟是一个时代的天才，或许曾经共事亦或者竞争过，但如今斩神大能居然也是如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此时，若是再联想起当初于幽昼殿内所经历的一切，比如说化作小秋寻真的乾真皓玉，以及身为汐绝宫最后一任神女的陈允儿，还有屈星河，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离阳不禁怀疑，秋寻真说不定也和屈星河一般，是自上古存活至今的强者，只是因为某种变故，才沦落到这般地步，否则的话，难以解释对方被这么多人熟知。 但不管如何，面对这短发女修的质问，他单单淡然回了一句：“自然是普通关系。” “是吗？最好如此。” 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对方得了自己这般略显敷衍的回应，居然没有继续追问，似乎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打算深究。 “咳咳，离小友请坐，且容贫僧先介绍一番，这位是冰极山掌门凌溟夙，这位则是雪玉宫宫主玉映川。” “她们二人，比贫僧更有资格讨论寒天北境的归属。” 一旁的尊者这时上来打圆场，先揭示了二女的身份，最后再点明她们能够代表此处，毕竟乃是这里唯二的二品宗门话事人，非两位莫属。 凌溟夙自然便是坐在离阳左手边的短发女修，而玉映川则是剩下那位留有冰晶长发，眉眼皆白的清冷仙子，不过与其表现出的凌然气质截然不同，在察觉到离阳目光时，竟是转头朝他颔首微笑，好似万年冰川雪融，生出的极大反差感，令人几近痴迷。 幸好离阳元神足够强大，一下子便摆脱了魅惑，却也不敢再与对方直视，想来这两位既然能各占一半寒天北境，肯定皆不是泛泛之辈。 还是尊者看起来更为顺眼，慈眉善目的老好人形象，叫人讨厌不来。 而见他居然一瞬间便清醒过来，玉映川美目中不禁流转些许彩光，随即便轻启檀口，温声细语从内里飘出，酥软入骨。 “关于异界诸神一事，阳弟所言是否属实？” 明明二人只是初次见面，却用如此亲密的称呼，离阳听了不免脸色古怪，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同时放出通感元石，再现神念分身那边的景象。 “二位请看，这便是我所说的众神。” 闻言，二女便抬起臻首，聚精会神地看了片刻，纷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看出离阳在这件事上没有弄虚作假。 不过，光有这些可不够。 凌溟夙当即便开口问道：“你确信，这些神明愿意与吾等并肩作战，以功劳换取土地，而不是和大魔一般侵占天罡？” 她语气凛冽，如刺骨寒风，叫人不敢妄言。 当然，对离阳没什么影响，摇头回道：“这我自然不能保证，毕竟人心隔肚皮。” 随即话锋一转：“只是，单凭我们，真的能压制住大魔吗？” “还望二位明鉴。” 每只大魔的实力都相当于飞升修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天罡大陆之上的破劫强者屈指可数，并且不少还得坐镇自家领地，若是倾巢而出，难保不会有其他种族趁虚而入。 单单是人族内部斗争都极其激烈，更别说是异族了，纵使万年劫变将至，天罡大陆之上的生灵也绝不可能形成铁板一块，最多临时结盟，还得时刻防备暗算偷袭。 并非大家伙不明白团结的力量，只是总有人想要把水搅浑，并不是所有人都把天下苍生放在眼里，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的性命都罔顾。 在这样的前提下，想要单凭本土势力对抗自上古存活至今的滔天大魔，实在有些不自量力，就比如在座四人之中，可能也只有尊者一人能与之抗衡，其他三人就算绑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斗过一只大魔。 最多周旋一二罢了。 离阳既然敢弄这一出，就代表他有这个信心，至于这些老东西愿不愿意，就是他们的事了。 不过，应该没有人会这么蠢？ 而也不出所料，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气势略显逼人的凌溟夙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显然其实内心也认可这一说法，只不过还需权衡一番利弊罢了。 至于另一边的玉映川，则是直接点了点头，干脆承认道：“阳弟说得没错呢，单凭我们，可斗不过这些大魔。” “要知道，就连上古先贤，以及临岿汐绝两位大帝，都只是将大魔封印了起来，可想而知，它们实力究竟有多强悍。” 她眉宇间略带悲伤：“说实话，本来我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为门下弟子讨条生路。” “如今阳弟带来外援，真是万幸，日后若是有空，可一定要来我雪玉宫坐坐，姐姐必定会热情招待的。” 说罢，她竟是朝离阳眨了眨眼睛，堂堂斩神大能，二品宗门当代掌门，居然会做出如此俏皮的小动作，实在不可思议。 当然，此时的离阳早已意守存思，不闻诸外事。 见状，一旁的凌溟夙不免眉头一皱，冷声道：“固然如此，但还需从长计议。” “毕竟事关重大，并非你我几人就能决断。” “我会向宗内太上长老说明此事，还望你尽量拖延一会，别让那些神明这么快抵达寒天北境。” 话音刚落，却是弹指一挥，从手中射出一道寒光飞向离阳，若不是尊者在场，他恐怕便要闪躲了。 蓝气落掌，倒没有任何影响，渐渐凝塑成一枚玄奥印记，并且只要他想，随时都可剔除。 “这是我冰极山洞真殿的通行令牌，凭它可以进去领一门功法，至于品阶如何，便要看你自己的眼光是否犀利。”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是拱手执礼，言道：“多谢凌宗主。” 却不想刚谢完，另一边的玉映川似是不甘落后，也轻吹一口气，飘出一团气雾，缓缓落在离阳头顶，编织出一顶白玉冠。 “阳弟戴着这个，就能自由穿行我雪玉宫了，若是闷了，也可来姐姐宫中小叙片刻。” 两位斩神女修一同示好，身份还颇为不俗，这本该令人欣喜，但离阳却是从中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第668章 保持 齐齐表明好意之后，二女对视一眼，双方神情虽没有任何变化，但针锋相对的目光还是暴露出了一切，火药味十足。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尊者，我便先告辞了，门中还有不少要事需处理。” 撂下这句话，凌溟夙的身形便隐于猎猎寒风之中，再不见踪影。 一旁的玉映川也微笑着说道：“我也得回去与姥姥商量一下此事，就不久留了。” 临走前，她竟是还朝离阳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得二女的气息完全消散，尊者却是看了离阳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离小友可要小心，被这两位盯上，可不算什么好事。” 此言一出，正举杯喝茶的离阳差点呛到，忍不住追问道：“尊者为何这样说？我也并未招惹她们。” “呵呵，这当然不是离小友的错，说来也话长。” 尊者摇了摇头，随即口中念念有词，脑后佛陀光轮骤然显现，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虚影虔诚敬拜，之后自行消散，正是宋游。 显然，是在帮助对方转世投胎。 做完这些，尊者才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她们原本乃是金兰之交的好姐妹，师承洛神宫上一代神女，从小到大无论修炼还是玩乐都在一起，可谓是情谊深厚。” “只可惜，最终却是因为一名男子，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男子？！”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大感意外，他实在想不出，这世间会有什么绝世好男人，能够令两位身份显赫的斩神女修争风吃醋，乃至于大打出手，自此恩断义绝。 能到达此等境界，恐怕也与性别没有多大关系了，更像是狐族魅术，无论男女老少，亦或者猪狗牛羊，都要被其吸引，直至痴迷。 实在可怕。 震惊之余，也不免有些好奇，连忙问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厉害？” 却不想听他这么一问，尊者竟是当即点头称赞道：“离小友真乃聪慧，一下子便猜出了关键。” “没错，那人并非凡灵，也不是修士，乃是上界圣仙的一缕神识，偶然间降临天罡，周游天下，着实吸引了不少修士，有男有女。” “这二人，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下倒是合情合理起来，也怪不得堂堂斩神大能会不顾姐妹情谊，毕竟是传说中的仙人嘛，下界修士在其面前，无论境界几何，也与凡人无异。 但这，和离阳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所谓的上界圣仙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存不解，尊者随即便解释道：“虽然离小友和那位存在无关，但自那之后，这二女便养成了习惯，什么地方都要和对方比比。” “两家宗门的道统之争便是这样来的，如今离小友收了她们的赠礼，也要沦为争斗的工具。” 听完这些，离阳不免有些无语，合着他变成了这二女暗中较劲的擂台，你对他好，我要对他更好。 同样的，你对他坏，我也得更坏，否则如何压对方一头？ 只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都是活了数千年的老东西，还搞这一套，连三岁小儿也不如，实在可笑。 但有时候，世界便是这么荒谬。 离阳摇了摇头，甩开诸多杂念，不再去想这其中的缘由，比起这个，更关键的是如何破局，他可不想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被牵扯进两位斩神大能，乃至于两家二品宗门的争斗之中。 是以当即开口问道：“那依尊者看，我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被波及无辜？” 尊者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缓缓回道：“很简单，贫僧建议离小友哪一边都别去，时间久了，她们自然会把你给忘了，届时你再悄悄上门讨要功法。” 说实话，离阳并不怎么需要功法，他一身实力都依托于系统，再者说，大五行天地真经这门域外真功已然够用了，是以听尊者这么一说，在心中便做了决断，无论是冰极山还是雪玉宫都不去，日后也是一样。 更何况，也的确没有这个闲工夫，万年劫变将至，还要忙着修炼呢。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拱手执礼：“我知晓了，多谢尊者指点迷津。” 尊者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话锋一转，问道：“离小友，还记得贫僧先前转赠于你的那门功法吗？可否从中有所感悟？” “功法？” 闻言，离阳这才想起有这回事，他连看都没看，又怎么可能参悟出什么来。 是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却是让尊者费心了，我还没开始修炼。” “是吗？也罢，是贫僧有些心急了，还望离小友见谅。” “只希望离小友若是似有所得，及时告知贫僧一声，毕竟此法已然在门中尘封了许久，有太多师兄弟在其上折戟沉沙，包括贫僧也是一样。” 即便如此，尊者也没有催促离阳，反倒是自己先面露歉意，搞得离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便拍了拍胸脯，承诺道：“放心，一有收获，我便会来找尊者。” 尊者这时右手轻捻，从念珠之上取下一粒，轻推到了离阳面前。 “凭此物，离小友便可以在天罡大陆之上各处联系贫僧，危急时刻，也能抵御阴邪，争取些许时间。” 离阳收下了舍利子，倒也没有细看，毕竟以对方的实力也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坑害自己。 他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我有一事甚为不解，尊者可否知晓，秋掌门与汐绝宫神女，有无联系？” 听到这话，尊者罕见沉默了片刻，才笑着回道：“这个，贫僧不方便说，离小友只需记住一点，最好和秋掌门保持亲近。” “日后，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的效用。” 说完，也不给离阳继续追问的机会，尊者当即便垂眉低目，手中念珠轮转，身形渐渐模糊。 “好了，贫僧也该回去处理事务了，最近阴魔肆虐，吾等天罡生灵，与上古大魔的最终一战，或许很快便要来临了。” “还望离小友提前与异界诸神说明情况，届时双方也好沟通，并肩作战，斩妖除魔。” 撂下这句话，他的气机便彻底消融，只余离阳一人坐在菩提树下，思索着刚才对方刚才那几句话蕴藏的深意。 第669章 先天使法 “宋兄已然去了？” 离阳最终还是离开了菩提树，来到了外间，此处也只剩下梵希一人，至于宋游，早已不见踪影。 这对苦命鸳鸯，终究还是各奔东西了，下次再相遇，也不知是何时。 “嗯，这是夫君临走前，要我转交给你的，还望离殿主莫要嫌弃。” 梵希点头应声，随即掏出一枚界晶，内里寄宿了宋游的全部身家，如今却主动奉上，只可惜被离阳摆手拒绝了。 “不必了，我并不缺外物，还是先说说你与昆仑的事。” “既然你是混血，那么父母肯定有一方是寒家人了？” 对于他这般举动，梵希先是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倒也没有坚持，将界晶小心翼翼地收好，毕竟这也算是自家夫君的遗物了，得妥善保管，平日里也可拿出来怀念一番。 随后才缓缓说道：“没错，我母亲是寒家人，当初她久居昆仑觉得无聊，于是便偷偷下山，入凡尘游历，这才与我父亲相遇。” “虽说是私自行动，但其实有许多神兽都会这样，毕竟仙山虽好，但待久了也会觉得厌烦，高层对于这种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言道：“关键是生下了你对？让神兽血脉分润出去了，触及了昆仑的根本利益，为了杀鸡儆猴，便不得不派人追捕。” 毕竟昆仑之上最为宝贵的财富，便是那些上古神兽遗种，一旦流传到了外界修士手中，即便不通御兽之法，也可单纯圈养，抽血吸髓，炼魂夺魄，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宝。 某种意义上来说，仙山此举也是为了保护神兽，杜绝有心人窥探。 梵希怔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附和道：“离殿主说得没错，主要原因还是我的出现，连累了父母。” “如今，又害了夫君。” 说话间，她垂目低眉，让人看不清神情，但想来脸色一定很不好看，面带愧疚之情，将诸多因素都揽在自己一人身上，自责不已。 但，真的是她的过错吗？ 离阳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不禁摇头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归根到底，还是昆仑欠考虑了。” “明明知晓可能发生这种事，却又放任神兽下山，要是严加看管，便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当然，现在说这些，也都是马后炮，你也无需太过内疚。” 话虽如此，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梵希止不住自己的思绪往那一方面发散，她的脸色愈发阴郁起来，连带着周身气息也变得沉闷了些许，令人好似身负重担，寸步难行。 见自己的安慰似乎不起作用，离阳便话锋一转，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与宋兄又是如何认识的？” 这一问题其实有些私密，他作为外人，是不太应该问这些的，但这种时候拿出来，或许有奇效。 “我与夫君相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梵希猛然间抬起头来，美目闪动，口中喃喃自语，显然是陷入了回忆，那些曾经美好的日子，的确冲淡了此刻的悲伤与寂寥。 良久，才缓缓道来。 “爹爹和夫君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我俩从小在一起长大，日久生情，其实早已私定终身。” “这么说，你和宋兄还算是青梅竹马？” 离阳小时候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别说青梅竹马了，连同龄玩伴都没有，毕竟被收养的孩子年纪大多都不相同，出身也千奇百怪，很难有共同语言。 基本上可以说，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孤独之中度过的，当然，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已然习惯了。 有时候，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梵希点了点头，随即却又面露悲色，继续说道：“只可惜，爹爹没能撑到成亲那天，他在多年之前便被昆仑修士给打伤了，神魂受损，一直无法痊愈。” “临死前爹爹将我托付于夫君，还叮嘱他要好好照顾我，否则即便化作厉鬼也不放过。” 说到这里，她却是突然间苦笑一声，似是在埋怨自家父亲不合时宜的话语，又好像单纯悲从中来，泣极反笑。 两行清泪缓缓自眼角流下，顺着脸颊滴落，打在脚下地板之上嗒作响，如泣如诉。 见状，离阳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叹息一声：“起码，宋兄的确做到了。” 幸运的人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苦难。 不过，或许是提起父亲，让梵希低落的精神勉强振作了起来，也可能只是发泄足够了，没过一会，她便停止了哭泣，朝离阳躬身揖礼。 恭敬言道：“离殿主，我需回去将小女也接过来安顿，也要处理一些宗门事宜，还望见谅。” 离阳微微颔首：“去，此处有尊者坐镇，那些昆仑修士应该也不敢造次。” “不过在路上，你也要小心。” 说罢，他弹指一挥，射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梵希身上，对方也没有闪躲。 “此物能护持你些许，但也不可大意，最好避战。” 梵希捣蒜般点了点头，又执一礼：“多谢离殿主。” “随我来，那天海，还得由我开路。”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身形一转，眨眼间走到了前头，梵希自然紧随其后，二人一同来了天海之前。 通渠神通一瞬激发，云开雾散，前路再无任何障碍，畅通无阻。 梵希再庄重行了一大礼，这才转身驾起遁光，朝着远处天际疾驰而去。 目送着对方离去，待得此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气息也一并散去，离阳这才伸手成掌，浑点于其上突显，轮转成圈，一环又一环，最终塑成通圆。 但这般表现，其实和内里寄宿的法门并无什么关系，想来也只是大自在寺专门用来存储至上妙法的手段，更类似于一个容器。 并且，封禁已经解除。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等玄妙法门。” 他口中念叨了一句，随即便目光一凝，将自身灵识发散，投射其中，顷刻间面前像是炸开了一混沌奇点，宇宙初生，浓郁的先天气机飞速蔓延至全身。 在一片刺目白光之中，隐隐约约能窥见四个大字，玄奥莫名。 “先天使法？” 离阳的语气有些诧异。 第670章 衍浑 单从名字听上去，似乎和先天御术极为类似，甚至可能大致相同。 “这样的话，可就有些鸡肋了。” 正所谓法不在多，而贵于精，若是这先天使法相比于先天御术来说没有什么较为出彩的优点，那么离阳就完全可以不考虑修习，毕竟二者择其一便可。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投入福缘，进行参悟，没想到还未耗费多少，便隐隐与先天御术联系在了一起，互通有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契合度非常之高，严丝合缝，就好像，本来便是一个整体。 “原来如此。” 离阳这才恍然大悟，并非是大自在寺弟子学艺不精，天赋不高，是否掌握先天一道也不是关键，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此法其实和先天御术乃是承上启下的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先天御术，便根本无法正常参悟先天使法，没有前者夯实基础，自然不可能建立后者，所谓的高楼大厦也只是一纸空文。 这两门功法，其实本该合在一起的，这样才算是完全体，只需稍稍涉足先天一道，是个天赋异禀的修士都能领会其中真意。 只可惜，或许是天意，也可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将其一分为二，一半寄存在大自在寺，成为诸多僧侣乃至尊者都难以理解的至上妙法，尘封数千年之久，甚至可能一度被视为某位至高存在的胡言乱语。 另一半，则乘着灵机气旋四处游荡，飘洋过海，过程中可能经过数次转手，沾染了不少鲜血，有众多修士因其丧命，才最终落到了天海上人的手中，但即便是他，也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 直到现在，机缘巧合之下，亦或者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它们在离阳手中完成了跨别千年的重逢。 并且即将继续发光发热。 “得先离开这里。” 并非害怕尊者对自己图谋不轨，而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宜声张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离阳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大胆想法，深呼一口气，整理好内心的纷乱思绪，将杂念暂且抛之脑后，瞳目只在顷刻间便完成了归位，将注意力回转至冰冷，但富有实感的现世。 没有犹豫，没有不耐，心念转动间，通渠神通再度发动，茫茫天海之中有一条通路骤然显现，凭虚而立，踏风前行。 只不过，此时此刻，似乎刚好有人从外间进来，并且气机较为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离阳下意识地发散灵识，想要看看究竟是谁，但也不知是对方有所察觉，还是单纯巧合，总之，在他将目光转过去的同时，人家也将视线投下。 就这样，双方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汇，但似乎并不值得庆祝，甚至有些令人生恶了。 只因，来者居然是那位仗着自己娘亲乃是拥有斩神修为的天机阁狐主，便高傲不已，拿鼻孔看人的狐霏。 见到此女，离阳自然是不禁眉头一皱，当即收回灵识，撇过头去，不愿与其有过多接触，麻烦至极。 却不想这一举动反倒是让狐霏反应过来，面露愠色，当即大喊一声：“站住！” 她显然是那种逆反性格，别人越是讨厌，就越要纠缠上去，不搞得服服帖帖便不罢休。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更加不愿停下来了，立马催动功法，提升遁速，化作一道虹光，倏忽间就跨越了天海。 见状，狐霏自然想要追上去，奈何她是凭借娘亲赐下的灵宝，才能免除天海影响的，虽说可以自由出入，但却无法中途改易，只能眼睁睁看着离阳的气息逐渐消失在远方天际。 “该死！让他给逃了！” 她很不甘心，以至于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心烦意乱之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四下扫视，突然间眼前一亮。 “有了！” 离阳虽然走了，但他所开辟的通路却并未完全弥合，狐霏得以收回灵宝，转而沿着这条宽敞的大道原路返回。 “应该被甩掉了？” 且说离阳一路飞驰，不过片刻便直接出了九重宝塔，回到了冰极山地域，在察觉到身后没有对方的气息时，他就稍稍放缓了遁速。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别跑！” 听到这话，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心念一动，便直接催动转箜叶，在空间道则的裹挟下，身形一瞬破空而去，原地只留下阵阵涟漪微弱激荡，很快就彻底平复。 这一次跃迁，便足足跨越了数万里之遥，几近直接离开寒天北境的范围，身后的冰极山早已消失不见，连一粒光点都看不到，显然相隔极远。 但这还不够。 虽然大概率彻底摆脱了狐霏，但离阳这次外出的原本目的，可是为了推演新法，必须要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行。 于是他的视线逐渐由低转高，最终落在了天穹之上，那里，有天道分割出的九重天境，虽说危险重重，但也非常适合进行某些较为私密的事情。 “就去这里。” 决断也只在一瞬间，离阳当即扶摇直上，接连撞破界限阻隔，长驱直入，最终来到了第八重天，得启天。 当初他便是在此将五行阴阳乃至先天一道的玄妙推升至极，否则的话，之后的五方天尊绝没有那么容易立下，权柄也不可能先行摄回，必定还要参悟一段时间，才能厚积薄发。 而现在，是新的法门。 如果说，御术相当于函数的声明，在内部寄存了相应的地址，那么使法便类似于调用，取出相应的数字，进而运行其所代表的方法。 在这一前提下，离阳便可利用五行阴阳，乃至先天作为分割的元素，随意组合，进而彰显出无穷的可能性。 甚至于，他可以临摹天地寰宇，效仿那些只存在于传说神话之中的通天大能，一念凝塑界域，一言定鼎乾坤。 也就是真正的衍造浑天。 这和开辟洞天是完全不同的，毕竟洞天之种来自于界中，依托于天道，只能算是假借天地之奇，待修士身死，便会还道于天。 而离阳现在要做的，则是从一张白纸，不，应该是从一颗树种开始，完完全全的从无到有，并且一切都归属于他自己，不再受制于太殊星天道。 如此疯狂的念头一旦生出，便停不下来，灵感犹如泉涌。 “起！” 第671章 对冲 “道友？” 秋道微的呼唤令离阳不得不睁开双眼，但由于先天之影衍法在即，需要耗费大量心力，他只能勉强分出些许心神回转注意力至现世。 当即沉声问道：“对冲可是建立完成了？” 秋道微自然点了点头，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搅对方。 “接下来，道友可要保持与剑灵心神相合，意守存思。” 随意叮嘱了一句，随即便美目一凝，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明的咒文回荡其间，手上不断掐弄玄奥法诀，凭空捏塑出一个又一个繁复印记，落在中宫天斗鼎之上，渐渐勾连天地之力，形成一微缩阵法。 过了片刻，她才停下动作，双眼微合，悬出一枚紫青丹药徐徐炼化，增补法力，调养心神。 同时轻声提醒道：“道友现在可以投剑了。” 闻言，离阳也没有含糊，心念一动，便驱使着素光真剑飞射而出，在半空转了一圈，才精准落入鼎中，待得上盖一合，霎时绛紫之气升腾而起，犹如实质，弥漫四间，将此处尽数笼罩于中天权柄之内。 “去！” 见真剑已然就位，秋道微当即便弹指一挥，左右开弓，将事先准备好的各种灵材按照顺序依次加入，并且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倾泻。 此时此刻，中宫天斗鼎所蕴藏的灵机已然满溢，但在她的操控下竟是一滴也没有浪费，齐齐灌入内里的真剑之中，一旁的离阳能够同步感知到，素光正在进行新的升华。 由于投入的大多都是水行属性的灵材，再加上素光本身也是水行，因此现在鼎中波涛翻涌，怒浪席卷，水行之力充盈激荡，但这对于炼器一道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毕竟五行若是不能轮转循环，便容易打破所炼器具的属性平衡，轻则灵性大损，重则直接报废。 秋道微当然明白这一点，但她却并未立即出手，幽幽目光仍旧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而也并未过多久，确切来说，当中宫天斗鼎之中的水行之力以指数级的增长速度不断攀升，直至到达顶峰之时，她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定！” 一声令下，满载着浓郁火行之力的凤凰真羽便化作一道虹光爆射而出，一头扎进中宫天斗鼎之内，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灼炎之痕，如同空间伤疤，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此处的空间法则。 正所谓物极必反，当水行暴涨到无法承受的界限，便会自然而然催生出与之相反的火行出来，这算是天地的自我防护机制，以此来遏制无极限的增殖，平衡周天。 而如今，秋道微则恰好卡在转变的一瞬间，投入了火行，这使得水行的逆反中止，并以最强之势与之对冲。 这一操作不可不谓之艺高人胆大，稍有差错，便容易酿成大错，前功尽弃，就连一旁的离阳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当然，他肯定不是害怕，只是担心万一把自家灵宝给毁坏了，好在，秋道微在锻器领域的确造诣颇深，没有任何失误。 到了这一步，对方的任务算是大致完成了，之后，便是离阳自己的事了。 “老爷，素光有点儿难受。” 水火两行的极点对冲构造出了一个极端环境，即便是真灵，在其中也会受到显着的影响，而这也正是此法淬炼的原理，通过正反灵机同时作用，引导器物发生迭代。 “莫要多言，随我一起沉心静气，方可渡过难关。” 说罢，离阳放开心神，将素光一并裹挟在内，以自身为鼎中之炉，对真剑进行多重炼化。 虽然好巧不巧先天之影那边为了衍法，不得不挪去大部分心力，但他毕竟元神强大，半步金带境的魂灵足以支撑起一心多用，双管齐下。 很快，在水火交加之中，离阳的元神不断遭受冲击，连带着内里的素光也被两行淬炼，主仆二人同时进行锤锻，这也是各路兵修必经之事。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凤凰真羽彻底焚化为纯粹的晶灰，火行之力断绝，多余的水行之力被素光吸收，一切才尘埃落定。 “起！” 秋道微这时轻喝一声，右手往上一指，中宫天斗鼎的上盖便自行悬起，一柄染上了些许尘灰的细剑逐渐从内里升出，并在她的法诀之下微微一颤，震散表面的淬火杂质，使得内里真物重见天日，光华骤显。 “幸不辱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宇间略显疲惫，但美目之中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仿佛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对于锻器师来说，没有什么比炼器成功更值得欣喜的了，尤其是当自己同时尝试了自创的新法之时，带来的成就感 离阳这时也缓缓睁开双眼，思绪一转唤回素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 于是便拱手执礼，笑着说道：“多谢道友相助。” 话音未落，他便大手一挥，于身前排出一众珍贵灵材，其中甚至还包括一枚凤凰真羽，反正这玩意他多得是，暂时也用不上，不如拿来换个人情。 “这些便赠予道友了，聊表谢意，莫要推辞。” 看到这些不可多得的至宝，即便是秋道微也不禁瞳目生异色，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挥动云袖，将外物尽数收入囊中，纳为己有。 同时笑道：“道友若是还有什么宝物需要祭炼，大可来寻我。” 当然，她也不是想要从离阳这里收取很多珍贵灵材，而是还有许多锻造法门等待验证，好不容易碰到一位愿意配合的修士，自然不能浪费。 只可惜，离阳身上除去素光真剑以外，便没有其他灵宝了。 是以他摇了摇头：“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有需求。” 秋道微也没有表露出丝毫失落，单单微微颔首，一言不发，似是还在回味刚才的经历，意图从中参悟些什么出来。 见状，离阳便执了一礼，道：“既然无事，那我便先告辞了。” 撂下这句话，他便身形一转，倏忽间隐没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实际上，却是转到了罗刹界中，并且刚好碰到宋音虞与白雁依二人坐而论道。 “夫君可有何事？” 见离阳出现，宋音虞顿时笑脸相迎，心有灵犀，从他的神情上似乎看出了什么。 “该去了结一段因果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672章 限制 “小家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虚无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在这里面，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只要是被定义过存在性的事物，都将湮灭于无形之中，化为乌有。 随后，便是回归了一切的，亦是终点，难以划分。 此时此刻，神念分身就立于一片虚无面前，无法感知到任何具体化的实质，包括自己，若不是手中的神器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神性力量波动，于魂灵之中激起阵阵涟漪，恐怕离阳早已陷入了自我寂灭。 他放眼望去，无论是浩渺无垠的天穹，还是坚实广阔的大地，亦或者高耸入云的山脉，以及深邃幽暗的洞穴，曾经矗立于视野之中的一切，如今却尽数没了踪影，从物理层面消失不见。 只余下异界诸神更为凝实的躯体，在收摄完所有生灵以及物质之后，祂们最终回归了最原始，也是最完整的形态，单从气息上来看，已然和破劫修士没什么两样了。 而像这样的真神，足足有九位，虽然相比于整个天罡大陆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也称得上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至少有了祂们的帮助，原本不可战胜的上古大魔，变得能够抗衡一二。 甚至于，彻底灭杀一部分。 “那么，就跟我来。” 手握神剑的离阳朗声宣告，随即凭虚而立，御空而行，他走在了最前方，是引路人，是开拓者，而诸神则紧随其后，带走此方天地仅剩的道则，令其重归混沌。 今后若是没有其他通天大能踏入此界的话，便需要上亿年的时间自我演化，并且过程当中，还得经过各种概率极低的巧合，才有可能孕育出新的生灵。 对于大部分时间是一片死寂的寰宇来说，活体的诞生无疑是个天大的奇迹，在没有外部因素人为干扰之下，很难发生。 “就是这里了。” 很快，在离阳的引领下，诸神来到了世界缝隙之前，原本就不大的缺口在祂们几近遮天蔽日的身躯面前愈显渺小，以至于让人不禁怀疑，到底能不能钻过去。 当然，这只是凡灵的多虑，实际上对于这种至高存在来说，物理层面上的大小并不影响任何。 “先提前告知你们一点，这道裂缝并不直接通往我所在的世界，途中还会经过一处被异常规则束缚的亚空间。” “并且在那里，或许会遭到某些存在的阻拦。” 说话间，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似乎在暗自思量什么。 “小家伙，是不是又想让我们帮你对付别人了？” “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干最好。” 永燃之火从巴尔的周身喷涌而出，如火山爆发，祂的言语以及行为举止已然表明，不愿受离阳的驱使，尤其是在对待其他生灵方面，作为神明必须保持绝对的中立，否则便违背了神格。 “没错，小子，你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唯一维持人形的纳拉在诸神之间肆意穿行，虽然祂的实力在众神之中不算顶尖，但地位却有些特殊，似乎被大家伙所宠爱着，也可能只是神格的影响，毕竟自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包容万千。 对此，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单纯提醒一句。” 他当然明白诸神和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并没有任何附庸关系，自己无法指挥对方，即便是上古大魔，也是因为祂们天生的使命便是如此。 “不过，若是遇上特殊情况，你们也莫要袖手旁观。” “自然如此。” 诸神的答复整齐划一，神音回荡其间，久久未能停息。 只有纳拉脸色略显古怪，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无意间对上了离阳的双眼，交汇的视线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并最终闭口不言。 “那么，现在就过去。”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先行一步，转身直接穿过了缺口，回到了秘境之中。 周身景象瞬息变幻，最终却定格在了漫天黄沙，此时此刻，他身处其间，汇聚的风暴席卷一切，却撼动不了分毫。 抬首望去，天穹黯淡，早已没了浑天大日的影子，光辉不显。 “看来，这里的情况不太好。” 纳拉的脑袋从身后的缺口中探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也的确符合现状。 只是，在祂准备完全钻过来的时候，却是只显现了上半身，还有一部分卡在了后面。 亦或者说，是被限制住了，这一点，从缺口附近不断闪动的幽蓝色光可以看出。 见状，离阳便试着用神性力量牵引对方，但越是发力，缺口就越是紧缩，似乎并没有作用，于是他就放弃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我，是等同的权柄。” 纳拉略显郁闷，随即却是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离阳能够隐隐感知到，缺口背后有强大的力量正在酝酿，显然是对方通知了另一边的诸神，正在聚合发力。 为了避免被波及，他当即往旁边退了几步，刚拉开一小段距离，便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 再转头定睛一看，便发现缺口附近的晶壁已然生出了细密的裂痕，并且还在不断扩大面积，逐渐蔓延到整体各处，到最后俨然变成了一块易碎的玻璃。 而崩溃，也只在一瞬间。 界与界之间的阻隔被暂时抹去，纳拉得以脱困，而诸神也跟在了后面，一同钻出了已然扩大数倍的缺口。 刹那间，离阳便感知到了太殊星天道的注视，但也只是片刻，随后，就被一道更为隐秘的目光代替，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时刻在被人监视着。 其实之前在秘境外便有这种经历了，这也是他没有让先天之影一同进来的原因之一，而随着神念分身在接受完诸神权柄灌注之后，实力突飞猛进，窥探就愈发明显。 而现在，更是到达了巅峰，犹如实质。 离阳的视线穿云裂雾，冲破重重阻碍，最终落在了莫名空处，虽然这里什么也没有，但先天感知却是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这里，曾经存在某种事物。” 而就在他思量之际，一旁脱身的纳拉却是同样昂起脑袋眺望，口中不禁喃喃自语。 “是……是小芊的气息。” 第673章 援军 咔嚓。 是克希洛克之环崩解的声音，也就是说，云诘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一件完好的神器了。 这同样意味着，此时他只剩下被秘境规则压制的凡人之躯了。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尤其是对于当前情况来说。 刷拉。 真实战斗不可能是你来我往的回合制，对手也不会因为云诘失误就手下留情，千百道由纯粹神性力量凝塑而成的曜金雷霆瞬息而至，电芒逼人，刺激肌肤酥麻，汗毛直立，头发根根竖起。 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没有任何防护，被这么直接一劈，恐怕顷刻便会化灰，肉身彻底崩解，只剩下被仙器九元流阴伞护持的元神。 虽然对于修士而言只要魂灵不灭，便无伤大雅，但奈何云诘的修为尚未恢复，再加上这秘境灵机断绝，一旦失去了载体，就再难施展各式神通，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身为堂堂无枭魔尊，他可不愿引颈受戮，坐以待毙。 于是千钧一发之际，云诘目光一冷，硬生生将自身魂体分割部分，献祭于九元流阴伞，从而换来极短时间内的控制权。 即便得到这件仙器已然数万年，但却仍旧没有完全掌握它，只能以这种方式运使，一是因为云诘境界不够，二则或许是其品阶较高，下界修士难以参悟真意，不得真法。 但不管如何，能解燃眉之急就行。 “呃啊……” 元神是生灵的根本，一有损伤，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缺口，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轻则心神恍惚，重则自我否定，即便是云诘，也不由痛哼一声，眉头紧皱。 不过坚定的意志，还是驱使着他略微涣散的瞳目刹那归位，幽幽目光直冲云霄。 “起！” 一声令下，九元流阴伞的虚影倏忽显现于头顶，面对来势汹汹的神性闪电，这件神器单单轻轻转动根柄，棱盖不紧不慢地绽开，徐徐攀升，最终投射下浮动着玄奥咒文的帷幕，遮掩阴影。 啪啦。 霹雳轰鸣降临，但落在帷幕之上，却是一下子萎靡不振，甚至于，不过半息间就彻底消融，只余零星几条电蛇在其上涌动翻腾，并且很快也一同崩散。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击却这么轻易就被化解了，由此可见，九元流阴伞的确配得上仙器的称号，玄妙至极。 不过，原初之神并没有因此而中断连绵不绝的攻势，甚至于愈发迅猛刚烈起来，大手一挥，便有无穷辉光在周身显现，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直接将云诘的位置淹没。 近乎无尽的神性力量狂涌着，咆哮着，奔腾着，企图撕碎面前的一切阻碍，无论是活体还是死物，对于神明的怒火来说，都只有一种结局，那便是彻底焚灭。 只可惜，仙神之间，亦分高低。 面对汹涌袭来的一切，云诘却是驻足原地，一点反应也没有，从他的瞳目之中，看不到一丝畏惧。 分割灵魂的代价固然昂贵，但换来的东西，一定程度上来说，也很值得。 至少在席卷一切的浪潮之中，他单凭头顶的九元流阴伞虚影，便能安然无恙，如溪流中的石子岿然不动，又似狂风中的青松屹立不倒。 上下界之间的差距是真的天堑，即便只是一件无主仙器，也不是什么辰星神明所能碰瓷的。 更别说，这位原初之神的真正实力，其实还尚未达到破劫境界，也就比斩神强那么一点点，连真神都算不上。 见到这一幕，一直稳稳占据上风的原初之神也不禁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片刻的犹疑，随后便神光一闪，开始汇聚更为强大的力量。 此方天地的权柄尽数掌握在祂的手中，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诸天寰宇皆随心意，万古辰星尽如臂使，有何等凡灵，能够以一己之身对抗一方界域？ 苍穹间猛然炸开一道浑洞，有莫名之物在其中显现，难明莫测，一时间无论白昼还是黑夜，分割的天相都飞速流逝，尽数收缩至一点，就像是直接将星球整个大气层都攥在了手中，再于时间的元单量之中释放。 此乃倾天之坠殒。 但即便如此，云诘却仍旧面不改色，毕竟仙器之所以被称为仙器，绝不只是因为其来自上界，更关键的，则是其内寄宿有先天之种，混沌之华，鸿蒙之精，这三者无论单拿哪一个出来，都远胜于道则。 纵使天幕将倾，盖压整片大地，日月无光，山河轰倒，无处可躲，避无可避，九元流阴伞的虚影依然傲立其中，在天与地，清与浊，实与虚的界限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就算是此界万物都尽数化为尘灰，也未伤分毫。 “开！” 甚至于，伴随着云诘一声怒喝，根柄猛然一撑，伞盖倏忽一展，原本眼看就要完全贴合在一起的天地，居然再度分开，一上一下，像极了传说之中大神开天。 “？！” 天地的再度回转掀起了难以估量的动荡，以至于原初之神自己都被震退了一段距离，对此祂自然是惊讶不已，目中神光微敛，竟是暂时停止了攻击。 一时间，场上一片死寂，唯有天地逐渐复归原位，但那些生灵在这样的无情天灾之下，已然魂飞魄散，随着山海一同毁坏，什么也不剩。 此时此刻，云诘的内心完全不像表面一般平静，毕竟他对九元流阴伞的掌控只是暂时的，持续时间一过，这件神器便会重回元神之中，并且在那之后，即便他再次献祭灵魂，也无法动用。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认主，驾驭起来自然极为不方便，甚至可以说，完全看对方脸色。 （还有其他办法吗？） 他必须提前找到其他应对手段，否则的话，帷幕消失之际，便是自身遭难之时。 只是，九元流阴伞已然算是云诘身上最大的秘密了，除此之外，也再找不到其他能够助他脱离眼前险境的方法。 走投无路。 “看起来，道友的情况很是不妙呢。” 熟悉的声音陡然在耳畔显现，原本按照二人之间的纠葛，云诘不说厌恶，也至少有些不喜。 但现在，对于身处于绝境之中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并且，还未等云诘开口，一道煌煌剑光便劈裂苍穹，闪亮登场。 “既然如此，我便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第674章 过分 犀利剑光倏忽间横贯苍穹，瞬息而至，将原初之神连同身边的一切事物尽数纳入斩击范围，由九位真神灌注的权柄之力顷刻爆发，于呼吸之间生造出一场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随后，则是悄无声息，好似时间放缓的收缩，塌陷，以及最终洞穿晶壁，破碎道则的内轰。 不错，来者正是刚带着异界诸神从裂缝穿梭过来的神念分身，他其实早就知晓云诘在与原初之神的战斗之中落入了完全的下风，毕竟从未与之真正断开过链接，在假装受到严重干扰之后，便一直躲在暗中窥探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尽数纳入眼底，诸多细节显露无遗。 之所以早不出手，自然是想让对方逼出原初之神的更多招数，也免得亲自上阵之时试探。 离阳先前对云诘搜过魂，遍历了这位无枭魔尊的记忆海，对其所修技法神通一清二楚，稍作思量便能推算出毫无胜算可言，还得他自个来。 不过，在骤然现身之后，他却是发现，此子居然没有立刻下场，难不成还想帮忙？ 但以其现在的状态，除去挨打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更别说单凭凡人之躯对上神性力量，眨眼间便会粉身碎骨，当肉盾都嫌太脆皮，装诱饵也没有太大吸引力。 废物一个。 是以当即笑道：“道友还是先去一旁歇着，这里有我来。”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大手一挥，将云诘扫到异界诸神那边去，场上没了无关人等，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离阳微微颔首，随即目光幽幽，注视着不远处一片狼藉的爆炸中心，灵觉告诉他，刚才那一击虽然使出了全力，但却并没有彻底湮灭这位原初之神。 毕竟，此界归属于对方，有无穷权柄供其驱使，力量源源不断，更伴有其他诸多不可思议的玄妙，要想真正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先将这座秘境崩坏，断绝源头，方可摧灭一切。 轰隆隆。 此念刚一生出，便有无形伟力倾泻而下，盖压于身，以至于这具神念分身突然间好似背负山岳巨峰，若不是及时紧握手中锻神之剑，鼓动权柄对抗，恐怕就要直接被碾碎成齑粉了。 这并非一神之压，而是一界之重，凡灵又怎可能抵御。 “呵。” 不过离阳随后轻喝一声，便引动剑中满载的神性力量，顺着剑柄逐渐蔓延至全身，缓缓凝塑出铠甲样式，华光熠熠，辉芒耀目。 并且凭借这一神力具现化的象征，他竟是慢慢挺直了原本被压下去的脊背，乃至于昂首挺立，目中锐意横生。 锻神之剑毕竟是由九位真神联合打造的，其中每一位的实力都要远胜于面前这位原初之神，更别说，祂们所掌控的也是真正的一界，而并非类似于亚空间的秘境。 这也就意味着，祂们所赐予的权柄，即便只是一部分，也足以与原初之神分庭抗礼。 “这才算公平嘛。” 若是像云诘一般，单凭几件神器，就算玩出花来，也绝对不是原初之神的对手，毕竟神器之上寄宿的权柄与力量本就来源于祂，即便一定程度上被固化了，稍稍勾连也可引动。 不过或许是看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神性力量，也可能是受制于游戏规则，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原初之神并没有这样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让一介凡人用神器来弑神，无疑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 换成现在的离阳，便差不多了。 面对离阳的升华，原初之神不语，只是一味地发动连绵不断的攻势，在整座秘境加持下，祂的境界已然达到了新的层次，甚至于，隐隐触摸到了破劫的门槛。 但有锻神在手，离阳根本毫无畏惧，更别说，他还留有后手，胜券在握，又怎能退让。 战斗顷刻打响，双方刹那间便交锋了成千上万次，光是产生的余波就将原本分化的清浊打得支离破碎，两边都承载着近乎一方天地的权柄，生灭起来自然轻而易举。 不过很快，离阳便渐渐占据了上风，这固然是因为手中的锻神之剑足够厉害，但与先天一道也脱不了干系。 确切来说，是先天之影那边此刻正在进行的衍浑新法推演，让他能够从更高的角度洞察世间一切，天地自然也尽数纳入眼底，剖析阴阳命理，五行轮转，先天再造。 进而，触碰到构成世界的基本结构，五行之线，先天之种，甚至于混沌之华。 一边对抗整个秘境，一边解析深层原理，二者交相映照，互通有无，自然使得感官更为敏锐，于瞬息间捕捉弱点。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 原初之神突然间停止了其他动作，悬于天中，或者说是虚无之中，因为天地已然崩解成残骸，不复存在。 随后，祂的身形渐渐消融，外相开始剥离，显露出更为纯粹的内在，并且与某种莫名的存在进行混溶。 见到这一幕，离阳不免眉头一皱，只因对方此举看上去，似乎和传闻之中的合道极为相似。 “若是如此，便不能让祂成功了。” 否则的话，就算手中的锻神之剑再怎么强大，也难以与之抗衡。 但就在他准备出手打断原初之神的仪式之际，一道身影却是陡然显现，并且先行一步，抢在了前头。 是纳拉，没想到祂居然违背了自己作为神明的原则，主动干涉生灵之间的争斗。 不过对此，离阳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打算做什么。 在纳拉的驱使下，翠绿的藤蔓迎风便涨，一下子就将原初之神完全包裹在内，并且逐渐回归现世，复归原形。 仪式最终还是被强行中止了，神性力量以及权柄尽数被真神剥夺，这位原初之神总算是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是那位斩神剑仙独孤楠。 “小芊做的太过分了……” 其实，离阳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现在，这已然并非重点了。 纳拉的这番话，似乎揭示了更为深层次的秘密，并且和离阳先前所想的大差不差，他现在愈发接近真相了，而本体那边，也已然就绪。 这也就意味着，是时候了结一切因果了。 第675章 来了 “我……我这是在哪？” 独孤楠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并非一剑喝退百万妖众的剑仙，而是一位诞生于寰宇之初的神明，两边说不出谁更厉害，但至少作为神明，祂所肩负的责任更重。 所沾染的因果，也更加难以摆脱。 故乡的毁灭令祂不得不逃往别处，最终在一方新界落脚，原本以为能够延续文明之种，没想到这只是滔天灾劫的开端。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最后某种怪异的疫病侵蚀了祂的神格，将人性压制，自此心神沉沦，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元神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折磨，痛苦不已。 虽然现在一切似乎都结束了，但，长期沉浸在糜烂的幻觉之中，独孤楠渐渐丧失了自我，她已然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 “咳咳，独孤前辈？” 最终，还是离阳的声音将她唤醒。 耳边又响起熟悉的词语，独孤楠猛然间睁开双眼，幽幽目光四下扫视着，只在面前的离阳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别处，最终看向一旁的纳拉。 她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和梦中自己所染上的疫病极为类似，但若是细细感知，也能发现些许不同。 但不管如何，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和此女脱不了干系。 此念一经生出，便点燃了复仇的火焰，积压在内心已久的负面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否则念头不通达，就会滋生心魔，有碍日后修道， “死！” 于是乎，独孤楠当即厉喝一声，同时思绪转动唤出本命灵宝，手持长剑直直朝纳拉杀去，脸上表情冰冷，欲要置对方于死地。 铛！ 是兵刃交锋，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响，没想到刚一出手，便被一旁的离阳给挡住了，显然对方早就有所察觉，并非泛泛之辈。 更令独孤楠惊讶的是，自家本命灵宝与对方手中长剑相拼，没有压制不说，竟是一时落入了下风，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禁眯起了双眼，再度审视起面前这位修士来。 即便因为长久的沉沦实力大损，但独孤楠的境界仍在，在苏醒过后，一眼便看出离阳虽然气息强横，但尚未到达斩神层次，自然不足为虑，下意识将其忽略，把注意力转向纳拉这位真神。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看走眼了。 “冷静，独孤前辈，祂并非敌人，倒不如说完全相反，正是纳拉刚才施以援手，前辈才能重获自由。” 手中的锻神之剑铮铮作响，离阳面不改色，沉声解释到，同时，也在观察对方。 这位赤霄山的斩神大能，似乎神智有些不清楚，元气也伤了几分，战力恐怕也有所下降，甚至于，说不定身上还留有摧辰剑的后手，可能成为一个定时炸弹。 好在，他如今也不太需要此女的帮助了。 “你又是哪家宗门的修士？报上名来！” 纵使似乎无法力敌，独孤楠也没有收回灵宝，当即冷脸开口朗声问了一句，眼神犀利如剑，仿若但凡有半点欺瞒，便会洞穿心扉。 但这可吓不倒离阳，他拱手执了一礼，笑着回道：“我乃乾清宫的采虚殿主，离阳，想来前辈也不认得。” “乾清宫？！你与小真真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三个字，独孤楠的瞳目之中明显闪过一道异色，继续追问到。 她的这般反应虽然在离阳的意料之中，但也不免在心里吐槽一句，怎么是个女修都认得秋寻真，此女身上蕴藏的秘密，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多。 “我与秋掌门，自然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当然，私交也不浅。” “是吗？” 闻言，独孤楠垂目低眉，似是陷入了沉思，但也并未思量太久，没过片刻，她便再度抬首，又看向一旁的纳拉。 “你，不说些什么，解释一下？” 这一突然间的提问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纳拉却像是心领神会了一般，忍不住无奈叹了口气，面露歉意。 “实在抱歉，的确是小芊做的太过分了，祂……” 然而，还未等祂说完，独孤楠便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甚至于反问道：“只是过分而已？！祂可是滥杀了许多无辜的生灵，祸乱了整个赤霄山，罪不可赦！”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用那个名字称呼祂，因为已经不配了。” 一番话说得纳拉哑口无言，即便想要为小芊辩解，也不知究竟该怎么说，毕竟，对方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一位曾经布泽众生的神明，而是赤裸裸的邪魔外道，是祂们的敌人。 见这位自然女神沉默不语，独孤楠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随即却是收回了本命灵宝，凭虚而立，眺望远方破碎的天穹。 大战之后，这一秘境已然濒临崩溃，天与地之间的分割不再明确清晰，一旦清浊不分，便会回归混沌，无法维持现世。 也就是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注视了许久，才转过头来，沉声问道：“小真真没有来吗？单凭你我，可斗不过摧辰剑灵。”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但却是轻笑道：“前辈无需多虑，神明之事，当然要同为神明的存在去处理。” “祂们会完成一切的。” “祂们？你就这么相信这些异界神明？” 显然，纳拉的表现使得独孤楠不太信任异界诸神，毕竟对方不仅和摧辰剑灵同出一源，关系好像还非常不错，这一点，从小芊这个略带亲密的称呼便可看出。 在这一前提下，很难不怀疑纳拉会不会因念旧情而偏袒，乃至于包庇对方。 不过，离阳自有决断。 “祂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作为神明的原则，毕竟信仰体系尚未完全转变过来，不可妄动。” “更何况，祂们现在走投无路，只有这样做，才能表露最基本的诚意。” 听完这些，独孤楠一言不发，并没有说任何话语，若有所思了片刻，却是猛然间转过头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龟裂如玻璃的天际间什么也没有，或许只是错觉，但借助先天感知，离阳却的确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常。 “来了！” 独孤楠喃喃自语，瞳目之中几近喷涌出火焰。 是将她囚禁于此的存在，也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一手主导了赤霄山的沉沦。 仇恨的根源必须断绝，否则，死不瞑目。 第676章 生界 “似乎，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云天之中，离阳一行人被转箜叶所生造出的金光包裹，不断借助其上蕴有的空间法则进行跃迁，一瞬便可跨越万里之遥。 但这还不是古宝的极限，在通过先天之影，同步完神念分身那边的记忆之后，离阳便心念一动，显现先天一道的玄妙，为转箜叶灌注了一缕原初先天一气，顿时宝光大放，遁速更上一层楼。 “夫君，可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原本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有些不妙，见这般举动，宋音虞更是不禁眉头一皱，当即开口问到，想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也好有所准备。 一旁的白雁依也是一样，只不过三人之中无论是说关系亲密程度，还是境界高低，修为深浅，都得宋音虞先开口。 离阳也不打算隐瞒，毕竟这也是迟早要一同面对的事实，现在告知也无妨。 是以当即沉声回道：“摧辰剑灵已然现身了。” 不错，在解救完独孤楠之后，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自然浮出水面，毕竟在秘境之中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对方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更别说，还有纳拉一众异界神明的到来。 事到如今，摧辰剑灵的真实身份已然明了，正是纳拉口中的小芊，也即是第一个通过裂缝离开异界，进入到天罡大陆的神明。 祂的神格是正义，也很符合所作所为。 “摧辰剑灵？！” 听到这四个字，二女自然是惊讶不已，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面对赤霄山转变的罪魁祸首了。 宋音虞原以为，离阳叫上自己，只是为了独孤楠而已。 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之种瞬间被唤醒，生长出复仇的花朵，白雁依默不作声，垂目低眉，或许是在与其师尊的在天之灵祈祷，大仇将报。 即便是宋音虞也不免有些恍惚，毕竟她早已不是当初略显青涩的大师姐了，修道至今也逐渐意识到，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或许到死也无法为同门报仇雪恨。 但现在，却是即将面对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梦魇，怎能不失神。 不过，她心中很快又涌现出了些许疑虑，将注意力转回现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离阳。 “夫君，有把握对抗摧辰剑灵吗？” 报仇可不是送死，宋音虞知晓自己和白雁依不过区区登灵，就算两个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一个问天境的赤霄山殿主，更别说作为护道灵宝的摧辰剑了，恐怕一照面便要身死道消。 她很清楚，这场战斗的主角是离阳，但又不太清楚对方的真正实力，虽然已然到了问天境，但摧辰剑连斩神大能都能压制，显然已经触碰到了破劫的门槛，问天在其面前，也与凡灵无异，随手便可捏死。 是以，不得不这样问到，希望离阳有所计划。 但他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单凭我一人，自然是斗不过摧辰剑灵的。” “不过，这次我带了不少强力帮手，整体实力算是碾压级别的，不必多虑。” “强力帮手？除去独孤前辈以外，还有其他人愿意相助？” 离阳的这番话在宋音虞眼中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赤霄山的转变早已持续了好几百年，过程当中，也无一家二品宗门站出来，甚至连高阶修士都没有参与其中。 依稀记得当初她刚刚摆脱摧辰剑的控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天青山脉游荡，不仅无一人依靠，还要面对昔日同门的追捕，真可谓是举目皆敌。 即便后来与白雁依相识，组建了所谓的罗刹门，情况也没有好转多少，说是打着复仇的名号，但响应的修士寥寥无几，根本难以与庞大的赤霄山抗衡，只能东躲西藏。 闻言，离阳也明白了她的难以置信，当即安慰道：“放心，并非那些沆瀣一气的宗门修士。” “至于究竟如何，届时你亲眼看看便知。”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有些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实地观察，再者说，也没必要全盘托出，徒增烦恼。 说实话，离阳其实是不想带二女过来的，毕竟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之中，可是包括了大魔以及异界神明，天罡本土飞升修士在内的众多强者，莫说登灵，就连他自己也完全不够看。 届时大战开始，若是被余波殃及，岂不是自讨苦吃。 但事关摧辰剑灵，若是他刻意隐瞒，二女固然没了性命威胁，但却是再不能斩断因果，今后道途算是彻底断了。 是以，不得不同行。 而听他这么一说，宋音虞虽然仍旧心存不解，但也没有再问，自顾自地低头陷入了沉思。 无人言语，一时间，金光内再度一片死寂，但也没有持续多久。 只因，第一个目的地已然到了。 “起！” 明明寒天北境近在眼前，离阳却轻喝一声，突然间驱使着转箜叶向上方跃迁，接连突破重天障碍，不过片刻，便来到了第八重天，得启天。 “你们二人莫要乱动，此处虽然没有什么阴魔妖邪，但却存在莫名力量，境界不高便容易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九重天内无论哪一重天都是机遇与危险并存，得启天自然也不例外，这里固然能激发灵感，进入顿悟状态，但若是修为不足，便会心神困顿。 当初即便是离阳在觉悟之后也暂时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直接从八重天一路砸下来，若是换作宋音虞或者白雁依，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妾身明白了，夫君这又要去做甚？” 宋音虞自然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有些好奇地问到，毕竟此间看上去，似乎和传闻中的第八重天，得启天有些类似，莫非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打算参悟什么？ 离阳轻笑一声，单单吐出两个字：“生界。” 随后，他便身形一转，瞬间遁出了金光，来到外间，凭虚而立，御风前行。 很快，留在金光之中的二女便发现了惊人的一幕，另一边居然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并且无论是气息，还是外相都与离阳完全相同。 显然这并非什么简单的力量化身，而是某种分身技法，只是没想到，居然连修为都能完全复刻，实在玄妙。 但随后，更令她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离阳与先天之影中间，隐隐有一浑冥之物显现，并且还在不断扩张。 仿若一界生出。 第677章 自相残杀 御为上，使做下，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构造出新法的大致框架，为后续真意延伸以及玄妙自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这一前提下，五行，阴阳，先天三位一体，搭建出完美无缺的金字塔，逐渐填补缺漏，充实骨架，丰满整体，趋于通圆。 最后，只需要加上一点点灵感，以及冥冥之中，那一莫名的玄机。 至此，衍浑大功告成。 但新法的推演还远未结束，即便是在得启天的悟道加持下，离阳也耗费了大量福缘，才堪堪完成第一步，也即是界种的埋藏与孕育，等到新生的萌芽破土而出，才算是真正展现其奥秘，步入正轨，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与积累，直至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道途一路畅通无阻，扶摇直上。 不过，现在也足以催生出诸多神通了。 浑冥气雾之中，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有奇光流转，神异非凡，显然修为有所精进，功力大增。 此时再定睛一看，便能发现对坐于他的先天之影逐渐模糊了面目，身形也飘渺如云雾，似是与得启天融为一体。 这是因为在刚才的参悟之中，离阳借助了分身的先天感官来洞察天地灵机，与本体所修先天一道结合，双重作用下，窥破真果，无所遁形。 而如今，新法已成，已然不需要对方了。 于是离阳轻吸一口气，对面的先天之影便化作纯粹的雾霭涌入他的体内，流经大小周天，最终汇聚于眉心处，与脑中神印相合，复归原位。 闭上双眼，稍稍感知一番激荡的原初先天一气，随后再度张目，视线横扫四周，最终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金光之上。 宋音虞与白雁依就在其中，听从了他的叮嘱，没有贸然离开庇护区域，此时此刻，正安然无恙地在内里交谈，有说有笑。 离阳神色莫名，目光闪动，身形一转，便遁入了金光之中，落座于一旁。 他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二女的注意，宋音虞当即便开口问道：“夫君可是处理好了事务？” 离阳单单微微颔首，默不作声，随即却是将幽幽目光转向对面的白雁依，他的莫名注视，令对方有些不安。 见过了好一会都还没收回略显古怪的视线，白雁依便忍不住问道：“姐夫，可是有什么事？” 这一问题的答案宋音虞同样想知道的，于是乎，一时间二女齐齐看向离阳，眼神当中透露出问询的意味，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但离阳仍旧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白雁依，并且下一秒竟是突然间唤出素光真剑，抬手便朝对方砍去。 这一击来得毫无预兆，以至于二女都没有反应过来，即便想要施展神通抵御，也为时已晚。 “夫君？！” 宋音虞不禁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白雁依一个躲闪不及，直接被离阳持剑洞穿肩胛骨，一瞬间血染青衣，气息跌落至微弱，俏脸煞白。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血肉之伤并不算什么，但要命的是，真剑并非寻常兵器，其上承载了权柄，一经接触，斩字真诀便破坏了大小周天流转，使得法力滞涩，难以催动。 这也就导致白雁依连疗伤法术也运使不了，再加上离阳周身刻意用阴阳五行权柄营造出来的禁灵领域，令她无法调用灵机，布阵也做不到，甚至于犀利剑气刮骨剥髓，不仅动弹不得，还痛苦不已。 “呃啊……” 她强忍着痛彻心扉，乃至于令灵魂犹如针扎的不适感，缓缓举起双手，试图把插在自己肩膀的素光真剑拔出来，理论上来说，只要成功了，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留下一些后遗症。 然而，即便手掌被锋利无比的剑刃完全穿透，剑身也纹丝不动，仍旧留在白雁依的体内。 绝望之中，她勉强抬首看向离阳，张口想要质问为何要这样做，却是直接撞上了冰冷漠然的眼眸，在其中看不到任何怜悯，只剩下深邃的黑暗，缓缓吞夺心神。 到嘴的话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没必要了，这种眼神，对方显然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 白雁依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不是因为恐惧而哭泣，只可惜自己还没能为师尊报仇，只可惜再不能专心研修阵法一道了，遗憾太多，也没有来世可言。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白雁依已然完全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与抵抗，离阳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芒，眉心华辉骤然显现，手中素光真剑清鸣一声，再度深入几分，俨然一副要将对方大卸八块，彻底斩杀的样子。 “住手！” 见状，一旁的宋音虞也不再犹豫了，毕竟再等下去，恐怕白雁依便要香消玉殒了。 她当即唤出玄光分影剑，同时与剑灵苍心神相合，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最强一击。 毕竟对方的修为远高于自己，若是这时还不全力以赴，之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却不想离阳似是推演新法行了岔路，走火入魔，在宋音虞挥剑的同时，他竟是直接从白雁依身上抽回了素光，一个旋身，转头便是利索一剑斩落，自上而下，像是要活活将宋音虞劈开。 六亲不认。 并且这一击完全不是刚才那招能够相提并论的，五行阴阳先天权柄齐发，甚至还加入了刚刚推演出来的衍浑新法之妙，使得不仅威能大增，更是浑冥莫测，难以避让。 但接下来，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离阳如此恐怖的一击落在不过登灵的宋音虞身上，竟是卡在了半空之中，明明距离大好头颅只有一步之遥，却迟迟无法真正劈下去，不得寸近。 就仿若有一道至高无上的律令横置于此，不可冒犯。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以至于身后没了真剑压制，总算勉强缓过来，有些茫然张开双眼的白雁依看了，都不禁瞳目圆睁。 一波三折，情况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任谁也看得出宋音虞不太对劲，而她似乎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了。 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呵呵，没想到，你这修士居然还会声东击西。” “不过，境界还是低了点，完全拿妾身没办法呢。” 略显刻薄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宋音虞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然发生了某种奇诡的变化。 第678章 魔染 “虞姐姐？” 宋音虞身上发生的变化实在有些古怪，以至于一旁的白雁依全然忘了自己肩膀所受的伤，任由其血流不止，面露不解地盯着对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然而，宋音虞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脸上仍旧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略显戏谑地静静注视着，眼神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奇诡之感。 反倒是对面的离阳沉声说道：“它并非宋音虞，乃是大魔万各。” “大魔？！” 这两个字一出口，白雁依顿时心中一惊，但鉴于离阳刚才的疯魔举动，她又有点不相信对方所言。 只是，宋音虞也的确有些不太对劲，倒不如说，夫妻二人都莫名其妙，他们的离奇行径，实在令白雁依这个小姨子懵逼不已，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谁是谁非。 不过，似乎也无需继续猜测了。 只因，有人已然不打算隐瞒下去了。 “呵呵呵，你这修士，感知倒是敏锐。” 宋音虞突然间轻笑一声，下一秒，她的面目竟是如同融化的蜡烛一般逐渐滴落，五官慢慢扭曲，最终只剩下一张无有七窍的脸庞，但若是与之对视，便能察觉到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洞察心神，诸多妄念在其面前无所遁形，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不仅仅是外相，体态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周身有浓重的黑气凭空生出，犹如活物一般飞速蔓延开来，吞夺灵机，湮灭生息。 “这是……什么？！” 白雁依从其上嗅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心中警铃大作，灵觉反应之强乃是前所未有的剧烈，所有探查手段都在向她发出赤裸裸的警告，绝不能沾染上这些黑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她想施展神通，布下阵法亦或者动用法宝进行抵御，残留在体内的剑气仍旧封锁了大小周天流转，澎湃的法力完全阻塞其中，根本驱使不了。 纵使先前插在肩膀上，洞穿肩胛骨的素光真剑已被拔出，白雁依此时也和凡人无异，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慢慢朝自己涌来，与对待死物一般，将她彻底吞噬，转化为一体。 嗡！ 好在绝望之际，一声清鸣陡然显现，正是离阳，他竟是收回了迟迟砍不下去的素光真剑，转而心神与剑灵相合，又催动先天一道，双重加持之下，才勉强掀起阵阵涟漪，将附近侵蚀万物的黑气震退，翻腾不止。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既不能破局，也无法长久，甚至于，没过片刻，黑气便卷土重来。 “开！” 离阳这时轻喝一声，七彩玄光在他瞳目之中一闪而过，五行阴阳先天权柄齐发，一瞬间抽离了周身的诸多玄妙，形成一片禁灵区域，好似真空阻隔了黑气的前行。 白雁依这才松了口气，却是脸色复杂地看向对方，欲言又止，说实话，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开口问询，生怕又给自己来一剑，以她现在的状态，哪里还受得了。 但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离阳转过身来，却是一改先前的漠然无情，面露些许歉意，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 “实在不好意思，事急从权，也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只可惜，还是没能将它拿下，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大魔么？” 听到这话，再结合刚才宋音虞所言，白雁依才终于明悟了些许，似乎对方早就发现了宋音虞的不对劲，只不过佯装疯魔，先拿自己开刀，打算声东击西。 虽然这一谋略没有成功，也没有提前和她商量，但如果真是大魔，如此谨慎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纵使事出有因，任谁平白无故挨了一刀心情都不会太好，即便以离阳的实力，刚才那一招绝对手下留情了，对于白雁依来说，也距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而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离阳当即眉心一闪，放出一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白雁依身上，肩膀处原本血淋淋的肉洞瞬间弥合如初，不留半点疤痕，同时也驱散了滞留在体内的剑气，浑厚法力得以狂涌。 “呃啊……” 一直遍布周身的不适感总算完全消解了，一时轻灵舒泰，白雁依不由轻哼一声，畅快不已。 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离阳又转了过去，顺着对方的视线定睛一看，便注意到原本横扫一切的黑气竟是不知何时散去了大半，而内里疑似大魔的形体也不见了踪影。 不仅如此，周遭的景物也像是不稳定一般，开始频繁的闪烁，上一秒还是气雾四散的云天，下一秒却转为了艳阳高照的荒漠，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 更明显，不知不觉中，他们似乎落入了对方精心营造的幻境之内，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完全虚假，被捏造出来的。 见状，离阳目光闪动，沉声言道：“现在还是莫管其他了，先想办法渡过这一难关。” 白雁依也是识大局的人，再者说，她现在身上的伤口已然痊愈，便不必再去计较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一个有些荒诞的噩梦遗忘就是，最重要的，还是眼前之事。 是以点了点头，却是又问道：“姐夫可否说说，这万各大魔究竟有什么神通？我也好做个准备。” 虽然以她的实力帮不了什么忙，但也不能拖后腿，成累赘，所以一些了解是必要的。 离阳也没有隐瞒，直接回道：“万各最擅长侵蚀魂灵，倾颓元神，稍有不慎便会沦为提线木偶。” “接下来你只需意守存思便可，它的主要目标，其实还是我。” 毕竟也只有他在万各面前有一定反抗之力，这还是因为对方并非真身降临，只是如尊者之前所说那些受害的修士一般，单纯被力量影响到了。 当然，若是本体到场，虽然不可力敌，但离阳还有系统兜底，保个元神不灭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其他人可就麻烦了。 但堂堂大魔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问天修士便亲自上阵。 白雁依也知晓自己实力低微，因此没有再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即原地打坐，闭上双眼开始冥想，以此来对抗万各的侵染。 至于离阳，他则凭虚而立，眺望远方天际，幽幽目光窥见一丝破绽。 第679章 收摄 实际上，在踏入寒天北境的一瞬间，离阳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毕竟是本体到场，有系统加身，在注意到宋音虞头顶所悬的真名突然消失之后，他就明白对方已然不知不觉中被掉包了。 而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并且不被先天感知探测，以离阳现在的实力，斩神已然不太可能，至于以上的境界，除去破劫修士以外，也只有大魔能够做到了。 恰好尊者先前提醒过他，最近被称作万各的大魔活动频繁，已然有不少修士惨遭毒手，没想到一转眼自己便中招了。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他静静注视了周身景象许久，随即瞥了一眼一旁正在打坐冥想的白雁依，系统显示此女暂时还没什么问题，并未换人，但以对方的低劣修为，在这幻境之中待久了，彻底沉沦也是迟早的事。 要想破局，还得离阳亲自上阵才行。 “去。” 他心念一动，竟是直接将素光真剑显现于此，刚好护佑白雁依，随即便身形一转，驾驭转箜叶遁往别处。 金光骤闪间，瞬息万里，然而此间毕竟是幻境，无有尽头，任凭如何飞驰也逃脱不得。 当然，离阳此举也并非是想要避让，换句话说，既然来的不是大魔真身，单单一个念头固然能够影响到他的感知，却完全侵染不了被系统护持的元神。 是以浑然不惧，甚至于打算直面对方，进而尽快终结这场闹剧，要知道，摧辰剑灵那边，可还有异界诸神等待着呢。 “你这修士，何必徒费法力，此间无涯无垠，浩渺如域外无尽虚空，你一个小小问天，单凭飞遁之术，又能跑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飞遁不过片刻，耳边便再度响起阵阵蛊惑魔音，侵染心神，只可惜在离阳半步金带境的元神面前还不够看，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目光闪动间，先天感知探察四周，却寻不得半点蛛丝马迹，显然对方藏匿手段极其高明，比先前先天之影遇见的擎英座下右护法应天还要厉害许多。 毕竟是真正的大魔，纵使并非真身降临，对付起斩神以下境界的修士来说，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离阳可不是普通的问天。 在发现完全寻不得对方的踪迹之后，他却是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动手，反倒躲躲藏藏？！” 说来也奇怪，大魔可不是什么喜好折磨的魔道邪修，乃是纯粹妄念催生出来的可怖存在，天生便对万千生灵带有浓重的恶意，更何况又实力强悍，破劫修士一对一都难以占据上风。 在这样的前提下，没道理被离阳识破之后不开打，反倒隐于暗中。 要么是其喜好偷袭，要么，便是另有企图，而若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 “你这修士也莫要激妾身，实在看你可怜，便好心告知一二，你以为从他处请来援军，就能消灾解难？” “天真！” 此言一出，即便离阳隐隐有所察觉，也不由脸色一沉，没想到对方居然知晓了自己的计划。 究竟是尊者那边出了内奸，还是在秘境之中停留了太久，亦或者说，和摧辰剑灵有关？ 但对于他来说，这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再者说，大魔有所行动，天罡修士难道会坐以待毙吗？想来尊者那帮活了上万年的老登也有所准备，完全不必担心。 是以反倒笑着回道：“既然这么说，那一定对你们有威胁了？” 若是异界诸神的加入无有作用，大魔也不必多此一举，现在这般行径，反倒是表明离阳这一步棋走对了。 “呵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劫已至，吾等便是天道降下的责罚，尔等逆天而行，必将付出代价。” 撂下这句话，魔音便彻底停歇，之后再无任何动静，此间又回归一片死寂，只余下离阳一人凭虚而立。 他神色莫名，随即却是停止了无意义的飞遁，转而驻留原地，盘坐于云天之中，缓缓闭上双目。 当然，并非是打算冥想静修，且不说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样做，再者说，在收摄权柄之后，离阳便陷入了瓶颈，直到先天之影推演出衍浑新法，他才有所寸进，已然隐隐触摸到了斩神的门槛，只差一步之遥。 到了这种程度，再怎么苦修也是无用，必须斩去心中之神才行。 离阳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引蛇出洞，毕竟对方若是一直躲在暗中不露面，他也没什么办法。 在传说中的大魔面前，寻常修士一般都是无能为力的，也就他能凭借自身实力周旋一二，但也难以破局。 必须走极端才行。 “出！” 心念转动间，元神刹那出窍，并且在先天权柄的加持下迎风便涨，倏忽撑天而起，没过片刻，便显现出寰宇之玄相，擎天立地，周身金光万丈，辐及四方上下。 半步金带境的魂灵便是如此强悍，距离下界的顶点也只有咫尺之隔。 大魔固然狡猾，但与域外天魔一般，皆遵循自身妄念，难以抗拒本能。 天魔喜好吞噬魂灵，而大魔则无物不吃，如今离阳主动显现自身元神，并且完全放开了御守，中门大开，就不信对方不上钩。 与此同时，他也朗声质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口中的她自然就是指宋音虞，说实话，也的确非常担心对方，即便看样子，万各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只是想将他们困于此地，显然是为了某种计划妥协。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身便有氤氲魔气逐渐显现，翻腾狂涌着蔓延，开始缓缓侵蚀离阳元神，不过速度却是有些慢，看来万各似乎有所戒备。 也是，毕竟离阳此举太过反常，傻子来了都看得出他必定藏有暗招。 只可惜，当万各忍不住诱惑，打算利用魔气先试探一番的时候，结局便已然注定了。 既然对方不主动，离阳便亲自上阵，御使自身元神反其道而行，将黑气包裹其中，引出大魔力量影响。 魂灵无时无刻不再被魔气侵染，很快魂体便显现出龟裂的痕迹，似乎濒临瓦解。 万各的力量影响已然深入离阳的元神，感染趋势无法停歇，之后等待对方的，自然便是系统的黑手。 第680章 回忆 “……” 宋音虞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遍历了自身记忆，也寻不得半点蛛丝马迹，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周围不断变换的景象，以及内心始终空落落的，都在提醒她，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是什么呢？” 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没有答案，也得不到相应的回复。 心神浑噩之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御风飞遁，想要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只可惜，此间似乎是一片幻境，除宋音虞自己以外，这里的其他事物都变幻不定，上一秒可能还是弥漫气雾的云天，下一秒，就变为了下着滂沱大雨的街道。 雨水滴落在身上，竟是能够穿透法力御守，直接润湿三千青丝，顺着脸颊滑下，最终啪嗒一声打在脚下长满青苔的石砖路上，激起附近水洼阵阵涟漪。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其间，也撞上不少人影，即便活灵活现，喜怒哀乐一应俱全，但都并非实体，不过是梦幻泡影，一指即可戳破。 “这位姐姐，雨这么大，若是不嫌弃，还是先进来躲躲。” 在雨中独自漫步了片刻，身后却是传来清脆如黄莺的呼喊声，宋音虞罕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垂目低眉。 是个梳着包子头的可爱少女，此时正蹲在一间茶肆的屋檐下，双手捧脸，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上行人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下四散而逃，淋成落汤鸡。 察觉到宋音虞的视线，少女便面露微笑，表明自己的好意，并非另有企图。 犹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宋音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嘈杂的声响，模糊的雨幕尽数被她甩在身后，就好像有一道门扉陡然显现，隔开了凡尘俗世。 “姐姐稍等片刻，我去取毛巾来，若是染上了风寒可不好。” 见宋音虞真的来到了自己身边，少女便屁颠屁颠地转回屋内，扯来一块干布，想要替她擦拭身上的雨水，然而在踏入茶肆的一瞬间，宋音虞就动用神通，蒸干了自己，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不过，或许是为了顾及对方的感受，也可能单纯下意识而为，宋音虞最终还是在发梢之上留了点点水迹，少女见状，便耐心用手上的干布拂去这些湿润。 同时笑着问道：“姐姐是哪里人啊？我似乎从没见过呢。” 显然少女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跟谁都聊得来，或许，这也和她在茶肆有关。 察言观色，八面玲珑。 “正尚，一个过去还算美好的国家。” “总之，离这里很远。” 即便知晓对方不过是他人精心营造出来的幻觉，宋音虞也没有敷衍了事，只不过，纵使她吐露真言，也没有任何影响。 “正尚？没听过呢，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听到这两个字，少女略微皱起眉头，抬首思索片刻，却是一无所获，便索性放弃了，反正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只是问一句罢了。 随即又问道：“对了，还不知姐姐姓名，我叫白环，可以叫我小环。” “宋音虞。” “原来是宋姐姐，宋姐姐一个人出行，见下了大雨也不像其他人一般仓皇逃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若是心里闷得难受，大可与小环说道说道，或许能消解些许苦楚呢。” 说话间，白环停止了对宋音虞头发的抹干，毕竟本就只剩下表面薄薄一层，即便不擦，很快也会被体温蒸发，不会造成任何不适。 但她的这番话，却是让宋音虞陷入了沉默，美目闪动，神色莫名。 “那个，若是不方便说的话，也不必勉强。” 见似乎是自己说错了话，白环不免面露歉意，甚至于小脸煞白，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从刚才的交谈也看得出还算好说话，却给她带来莫大的压迫力，连时常来这里喝茶的张员外都比不过。 不过好在，宋音虞当即摇了摇头，单单叹了口气，无奈回道：“只是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是这样吗？” 得了这般回应，白环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对于宋姐姐来说很重要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宋音虞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她已然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是大致情况，还是细枝末节，都尽数沉入了海底，再也捞不出来。 不过，既然她会为此难受，为此悲伤，甚至于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那或许便说明，是重要的东西。 否则的话，不会这么痛苦迷茫。 “嗯。” 于是宋音虞微微颔首，这样回到，虽然很简洁，但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白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却是眼前一亮，似有所得。 “姐姐若是为此苦恼的话，小环这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有所帮助。” 说到这里，她似乎陷入了回忆：“娘亲曾经告诉小环，如果遗忘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事，反倒不能一个劲地去想，因为这样是想不起来的。” “这种时候，得放空心思才行，毕竟记忆就像个调皮的孩子，越是追逐，就越会离你远去。” “不过这都是娘亲说的，小环也从来没试过，所以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 白环有些尴尬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说实话，她自己也搞不太懂这其中的原理，小时候可能还会相信，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只是娘亲安慰自己罢了。 但等她将注意力回转到现世，却是惊然间发现宋音虞居然闭上了双眼，似乎真的按照自己刚才所说去做了。 并且，好像还真有点用？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眉宇间挥之不散的忧愁也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至少让白环感到很舒服。 “唉？” 但这时，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突然间停歇了，白环抬首一看，便发现刚刚还下得极为猛烈的暴雨，如今却是顷刻消停了，并且太阳紧随其后，雨过天晴。 说来也奇怪，明明不是夏天，这雨却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下意识地昂起脑袋眺望天空，面露不解地张望着，却是隐隐从天边那轮浑天大日之中读出了些许独属于人类的意味。 “？！” 第681章 醒来 “原来在这。” 声音隆隆作响，震天撼地，恍如一位至高无上的古神显现神威。 白环眼睁睁看着悬于远方天际的浑天大日闪动一瞬，顷刻间天地改色，仿佛一下子从白昼转到了黑夜。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一时走神看花了眼。 等白环再度睁开眼，定睛一看，却是真的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太阳仍旧高挂于头顶，似乎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呼。”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由长舒一口气，用手抚着胸脯，安慰内里的心悸，一个转身，却是撞上了另一道人影。 而且并非一直站在一旁闭目静思的宋音虞。 白环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是有一年轻男子陡然出现在屋檐下，对方目光幽幽，此时正静静注视着宋音虞。 行为举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不太像是好人。 于是她当即开口问道：“你谁呀？突然冒出来，吓人家一跳。” 闻言，男子转过头来，淡淡回道：“那还真不好意思，我来，只是为了带她回去。” “她不属于这里。” 说罢，便将视线回转至原处，显然，对方口中的她就是指宋音虞。 “你认识宋姐姐？” 白环还是不太相信此人，尤其是当其说要带宋音虞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地认定对方看上了宋音虞的美貌，不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也至少另有企图，绝非善类。 但此言一出，男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一般，不禁摇头轻笑，似乎很是无语。 “我当然认识，并且，和她的关系还很不错。” 但这一说法，白环 “口说无凭，你可要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就等宋姐姐找回失去的东西再说！” 她主动挡在了宋音虞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对方，她可不会任由此人对宋音虞动手动脚。 见白环居然这般举动，男子不免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扶额，似乎很是头疼。 “好好好，我就在这等着，什么也不会做，总行了？” 撂下这句话，男子竟是自顾自地走进了茶肆，从内里随意搬来一张座椅，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他这一行径，反倒是让白环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判断来，莫非对方其实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而是真的和宋音虞关系莫逆？ 在内心思量了片刻，还是没有得出确切的答案，毕竟已知的线索实在太少，推断不出什么来，只能寄希望于宋音虞了，等对方醒来，一切疑惑都会自行消解，水落石出。 届时若是自己弄错了，大不了道歉赔罪便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白环便定了定心神，继续立在宋音虞身边，以免对方受到打扰，同时也不忘用眼角余光观察另一边的男子，以防此人搞鬼。 但似乎是一直站着实在有些累了，也可能单纯不愿看宋音虞继续受累，总之，过了一会，白环见男子那边没了任何动静，或许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回转入了身后的茶肆，打算也搬来座椅休憩一下。 只是，当她踏入屋内之时，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轻悄悄的，以至于有些可怕起来，墙壁上被烛火倒映的光影好似扭曲的怪物触手，就连柜台边供奉的神像，也变得莫名狰狞。 “人都去哪了……” 白环自言自语，试图为自己打气，驱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阴云，但效果显然不太好，口中说出的话语落在此间，竟是形成了回音，经久不散，逐渐模糊失真成怪异的响动，像是虫鸣，又类似兽吼。 总之，这里的气氛十分沉闷古怪，没有一丝生气，不像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还没走几步，她就已然不敢再待下去了，仿若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阴影角落中，默默盯着自己，如芒在背，脊背发凉，心肺沉重，难以呼吸。 到最后，白环还是选择了放弃，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即便离最近的座椅只有一步之遥。 “呼……呼……” 在迈出门槛的一瞬间，她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一般，如同溺水之人上岸，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光明。 “怎么了？” “啊呀！”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着实吓了白环一跳，不由惊叫一声，直接钻到了宋音虞的身后，瑟瑟发抖。 过了好一会，发现没什么危险，她才勉强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着，眼角还噙着泪珠。 这才发现原本像是睡着的男子居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来刚才也是对方在问话，白环总算是松了口气。 同时埋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声响都不出，吓死我了。” 赤裸裸的欲加之罪，男子也不计较，笑着问道：“我看你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可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没想到对方居然开始关心起自己来，白环的心情顿时好受了不少，这才从宋音虞身后钻了出来，本该是她保护宋姐姐才对，不免有些尴尬。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说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明明记得，下大雨的时候有不少客人留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你刚才进去的时候，还有人吗？” 男子摇了摇头：“并没有，可能在大雨停歇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这样吗？” 似乎有这种可能，白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她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面前的街道，有些过于安静了。 明明大雨已然停歇，现在又并非晚上，理应很热闹才对。 带着心中满载的疑惑，她抬首一看，便发现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附近的店铺甚至连灯都没点，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这里还冒着光亮。 这，实在不对劲。 白环不由自主地朝一旁的宋音虞靠近，没想到刚走几步，就撞上了实体，再挪动不了一分。 “？” 她有些懵逼地转头一看，才发现那名男子竟是先自己一步来到了宋音虞的面前，二人额头相贴，动作十分亲密。 白环刚想制止，却不想男子当即厉喝一声：“还不醒来？！” 这一声宛如当头棒喝，金光乍现，不仅让陷入沉眠的宋音虞终于睁开了双眼，也令站在一旁的白环似有所悟。 第682章 再来 神秘的年轻男子自然就是离阳，在借助系统的黑手解决了万各魔气侵染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利用先天感知搜寻宋音虞的踪迹，最终来到了这里。 其实刚才白环所看见的浑天大日，就是离阳的一只眼睛，幻境乃是较为独立的小空间，从外间窥探，所以显得极为巨大。 当然，以他的真正实力，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声厉喝下去，被万各夺走的记忆复归原位，宋音虞这才想起关于离阳的一切，不禁双目噙泪，差点就完全失去彼此了。 “唉，莫哭莫哭，我在呢。” 离阳也是头一次见着此女哭泣，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将对方抱在怀中，轻声安抚到。 好在，毕竟是登灵修士，又拥有罗刹女的称谓，没过片刻，宋音虞便停止了无用的哭泣，只是仍旧不肯放开离阳，像只猫咪一般蜷缩在怀中。 对此，离阳也只能欣然接受，一言不发，眼角余光却是瞥到了一旁的白环，似乎此女并非单纯幻觉。 蒙蒙白光一闪而过，包子头少女便完全变了样子，赫然是宋音虞的本命法宝，玄光分影剑的剑灵，名为苍的白短发冷脸女子，和刚才的形象完全相反。 但鉴于万各所精心营造出的幻境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欲望，离阳有理由相信，这位苍，其实是那种外冷内热的性格，真正的自我人格和白环一样，表面上的，只不过是伪装罢了。 察觉到他仿若洞察一切的视线，苍不免有些心慌，也只能强作镇定，仍旧冷着一张脸，不过微微波动的躯体，还是表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对方这般反应，令离阳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心想果真如他所料，此女的确 “好看吗？” 宋音虞突然间的问询打破了宁静，听语气似乎有种吃醋，兴师问罪的意味。 但离阳与之相处许久，早就洞悉了此女的性子，知晓其并非此意。 于是反倒是笑着回道：“当然好看，毕竟是你一手捏造点化出来的真灵，眉宇间尚有几分相似之处。” 闻言，宋音虞不禁嗔怪道：“夫君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可是跟外面的花花公子学的？”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花花公子没有遇到过，倒是碰上了一位仁兄。” “只可惜……” 说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现在说这种事有些不妥，于是便强行中断了。 只是，为时已晚，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口中的所谓仁兄恐怕凶多吉少。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一旁的宋音虞本想说些什么来安慰离阳，但话到了嘴边，又实在出不了口。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这种生离死别面前，也哑了声，说不出任何花样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如此，再有一会，离阳才长叹一声：“好了，过往已逝不复来，先莫要管这些了。” “大魔已然开始行动，吾等也要尽快赶过去才行，以免再出什么差错。” 宋音虞微微颔首，却是问道：“夫君这么说，刚才原来是大魔出手？” “正是，而且还是最为神出鬼没的大魔万各，其诡异程度不下于域外天魔，就连我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让你受苦了。” 说话间，离阳面露歉意，幸好万各没有直接痛下杀手，而是另有企图，或许是打算把他们困于此处，不然的话，纵使有系统相助能够灭杀魔气，恐怕也救不回宋音虞。 “妾身并无怪罪之意，说到底，夫君其实完全不必带妾身来的。” 宋音虞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已然逐渐成为了累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知道她的天赋已然算是万中无一了，修炼数百年便踏入登灵境界，却也完全比不过离阳。 对方的修为就好似吃了仙丹一般一路攀升，更可怕的是，在保持如此快晋升速度的同时，战力也没有丝毫落下，甚至于更胜一筹，每每能打遍同阶鲜有对手，实在不可思议。 “不斩断因果可不行。” 离阳摇摇头，单单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即便催动转箜叶，放射出耀目金光将众人包裹在内，一同遁往远处。 目的地，自然是秘境。 “有魔气！” 然而刚飞没多久，先天感知便探察到了极其浓郁的魔气，浓度之高，以至于离阳下意识地以为万各又出手了。 好在，经过一番仔细观察，最终排除了这一可能。 “这一魔气，似乎与万各的有些不同。” 宋音虞遭受过万各影响，对其气息非常熟悉，一眼便看出面前的魔气并非来自于万各。 “还是莫要打草惊蛇，先绕路避开。” 虽然秘境那边有神念分身处理，并且在异界诸神的倾力帮助下，也已然进入了尾声，但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之后，离阳总觉得大魔们可能另有暗招。 当然，尊者一众天罡飞升修士也不可能没有准备，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尽快赶过去再说。 更何况，衍浑新法的塑成，使得离阳有了新的感悟，修为也精进了不少，若是能三位一体相合的话，或许就能突破斩神。 只可惜，有人不想让他遂愿。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略显熟悉，在系统的加持下，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来者正是之前与先天之影交过手的擎英座下右护法应天。 没想到这老登居然主动找上门来，想必也是境界有所突破，亦或者得了些玄妙法宝，只是，从气息上来看，仍旧停留在问天境界，并未晋升至斩神。 这样的话，离阳可就浑然不惧了。 “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大魔走狗，当初放你一条生路，还想着能否知错就改，弃暗投明。” “现在看来，却是我有些痴心妄想了，尔等为虎作伥，已是执迷不悟。” “既然如此……” 话音刚落，他便心念一动，唤出素光真剑，虽然剑道不堪，但奈何此剑经过数道淬炼，融入了凤凰真羽这般天阶灵材，威能玄妙何止提升数倍。 在这一前提下，配上五行阴阳先天权柄，以及衍浑新法，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力够大，砖够硬，纵使力大砖飞，也不可小觑。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会逞口舌之快。” “不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683章 不怯 应天敢主动找上门来，自然是有所准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先前在离阳手中吃瘪之后，便立刻向擎英大魔上报了对方的存在，指出其天赋异禀，如若不尽快除去，日后恐成心腹大患。 擎英大魔也是明主，当即便再度给应天灌注了大量魔气，同时赐下了一件更为玄妙的古宝，有这二者加持，他自然战力大增，即便是斩神修士也能斗上一斗。 谅离阳纵使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短时间内也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提升，毕竟这才仅仅过去数日而已，就算偶然间灵光一闪，也起码得经过数月的冥想静修才能有所感悟。 但很明显，应天错了，错得还很离谱。 噗！ 犀利剑光一闪而过，即便应天反应极快，当即催动一铜钟样式的古宝护在身前，待得清鸣过后，他却是元气大损，仿若是在一瞬间被抹消了大半身形。 受创之重，以至于本就枯槁的老脸变得更为憔悴起来，浑浊瞳目之中更是满载着不可思议。 “你！你这小子，怎地如此厉害？！” 原本信心满满，势在必得，未曾想才不到几个回合下来，自己便落入了下风，究竟只是单纯的棋差一招，还是说，对方同样精进了自身修为？ 这未免也太巧了？ 听闻此言，离阳却只是淡然一笑：“老登，不是我厉害，是你老了，不中用了。” “还是快点入土，起码能保一世英名。” 说罢，他再度御使素光真剑，抬手又是无穷剑光爆射而出，劈头盖脸袭向应天，暗合大小周天，隐隐塑成一樊笼，配合抽取五行阴阳权柄生造出的禁灵领域，封锁一切，无处可逃。 “哼！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夫平生所见修士之中，你这小子最为无礼！”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离阳这么一骂，应天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但鉴于刚刚的经历，他这次没有选择硬抗，而是直接本命神通隐于无形之中，再不见任何踪影。 他这一去，横贯天际的诸多剑光自然落了空，然而离阳早就猜到对方会像当初那般施展隐匿之法，毕竟方才那一击下去，应天气息微弱了不少，显然有所建功。 只见离阳眉心神光一闪，右手一个虚握，便隔空将细碎的锋芒吸到一起，如掌中飞剑，如意驱使，不过半息间，便将四间风云搅动，灵玄不聚。 在这种极为混乱的环境下，纵使应天竭力维持神通，也无法避免露出破绽，再有一会，他便察觉到有一道寒光盯上了自己，不禁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嗡！ 几乎是他有所感知的同时，一道凛冽真光便于刹那间破开诸多阻隔，呼啸而至，正是素光真剑。 速度之快，气势之盛，威能之强，远远超乎应天预料，再加上他心存侥幸，以为能像上次一般成功脱逃，一时间竟是寻不得半点生机，无处可躲。 当然，这也和离阳使出了全力脱不了干系，更别说还加入了衍浑新法与通渠神通，双重加持之下，这一剑基本上可以说是斩神之下必死无疑。 纵使是斩神修士，若是没有任何防护挨了这一击，也要舍去不少元气。 “开！” 但应天毕竟是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又得了擎英大魔的魔气灌注，一身修为已臻至化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也十分果断地直接燃烧自身精血，强行将境界拔高至斩神层次，当即怒喝一声，便震退了素光真剑。 “终于打算拼命了吗？” 本命灵宝稳稳倒飞回手中，表面宝光并未黯淡一分，显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但离阳却是直接将其摄入玄泱界内，似乎不打算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继续使用了。 毕竟，剑道其实并非他的强项。 心念转动间，有先天玄相自身后凭空生出，俯瞰寰宇诸天，神威赫赫，硕大如浑天大日的瞳目之中陡然显现出一浑点，随后豪光大放，照彻云间。 此时，应天才从弥漫四方上下的滚滚魔气之中显出身形，他浑身上下的皮肤皲裂，有幽冥紫气自其内喷涌而出，渲染得面目略显狰狞，好似阴魔。 然而，正当离阳热血沸腾，打算倾力一战之际，应天却是自行崩散，气息一瞬消解，再寻不得半点踪迹。 这一幕，未免令人有些意外。 “跑了？” 离阳眉头紧皱，催动先天感知探查四周，虽没有锁定对方的气机，但却捕捉到其遗留下来的魔气，毕竟来自擎英大魔，与生灵不相容，一旦激发，便很难消去痕迹。 若是依据这一线索，立即出发也能追上应天，但离阳稍加思索，还是选择放弃。 毕竟，他还有更要紧的事需做。 “便先将首级暂存你这老登脖颈上，日后有空再来取。” 撂下一句狠话，离阳便再度御使转箜叶，裹挟自身进行空间跃迁，由于已然踏入了寒天北境，因此没过片刻，就到了秘境所在地。 只不过，这里的魔气浓度似乎过于高了些，并且除去万各和擎英以外，还有另外数道不同的气机，可见恐怕有许多大魔降临于此。 不说倾巢而出，也起码来了大半。 “这可不太妙。” 虽然大魔投入的力量越多，就越重视，也证明异界诸神的威胁很大，但对于像离阳这样的低阶修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本来只打算当个中介，把异界诸神带过来而已，至于之后怎么做，就看尊者这些飞升老怪的安排了。 现在看来，似乎难以抽身不沾血了。 想到这里，离阳便沉声叮嘱道：“你们二人还是先进玄泱界，此处被大魔力量侵染，危险重重。” 宋音虞自然微微颔首，却是轻声劝说道：“若是实在不行，夫君还是回乾清宫。” “大魔并非吾等能够抗衡的。” 话虽如此，但离阳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他现在距离斩神只有一步之遥，如若不于战斗之中窥见自我，正视内心，斩去心中之神，前路难矣。 再者说，万年劫变已至，时间不多了，容不得半点拖延。 更何况，神念分身尚在秘境之中浴血拼搏，他这个当本体的，可不能怯战。 于是摇头轻笑道：“娘子好意，为夫心领了。” “只是，我已不能一退再退了。” 第684章 神殒 “咳咳。” 秘境之外的魔气便足够浓郁了，里面自然更加严重，近乎实质化的恶念遍布周身，充盈溢满，若是稍有不慎吸入体内，轻则污浊自身灵机，坏灭法力，重则阴邪侵心，走火入魔。 即便是离阳，也只能凭借先天一道勉强抵御，并且还需要时刻耗费宝贵的原初先天一气，若不是他还掌握了五行阴阳权柄，能够在玄泱界中自行循环，恐怕也扛不住。 “只是，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阳抬首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云雾，而且并非寻常之物，乃是多种魔气凝结在一起形成的极恶精华，对于魔道邪修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但现在，这些云雾的存在完全遮蔽了灵识探查，就连一向十分灵敏的先天感知也变得不太管用起来，单凭肉眼，很难辨别附近的具体情况，能见度极低。 这种情况下，但凡有妖物鬼蜮躲在暗中偷袭，离阳都难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所以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同时尽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幸好神念那边还没什么问题。” 与神念分身之间的链接并未断开，离阳得以知晓对面的大致情况，虽然异界诸神似乎没了踪影，但至少还未发生什么异变。 此时的神念分身正和赤霄山太上长老独孤楠待在一起，前者静静等待本体的到来，后者则原地打坐静修，开始疗伤。 轰隆隆！ 正当离阳稍微松了口气，头顶苍穹间却是陡然传来阵阵闷响，好似雷霆狂涌，但他定睛一看，却是未能窥见半点银蛇电光，仍旧灰蒙蒙一片，压抑得令人心肺沉重，呼吸不畅。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稍微加快了步伐，跟随着指引前往神念分身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安全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 轰鸣的雷声再度响起，并且听上去距离更近了些，察觉到这一点，离阳更是心中一惊，他稍加思索，最终还是选择停止前进，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擎天巨爪便破开云雾，落在了不远处，也在离阳前进方向上，这意味着他刚才若是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就很有可能直接被抓住了。 由于云雾影响，临到近处，才勉强看清巨爪的模样，其上没有鳞片，暗红色的肤质像是沾染了干涸的血液，部分地方长有尖角，森然可怖。 “看这形态，像是屠无。” 因为先前借助系统黑手灭杀了万各的一部分力量影响，离阳得到了对方些许记忆，其中便有关于另外几只大魔的信息，得以大致了解敌人。 屠无便是其中之一，据说酷似生有百爪的猿猴，或许也与心猿一说有关，代表众生妄念。 一爪便可开山凿河，掌中更是长有一枚心眼，一旦张开，目光所及事物尽皆要化为尘灰，就连破劫修士都不敢硬抗，可见其威能之强。 以离阳现在的境界，要是被照到，恐怕必死无疑，因此他丝毫不敢妄动。 巨爪在落点虚握了一下，却是抓了个空，不免有些疑惑，在附近转了一圈，有好几次距离离阳只有一步之遥，幸好最终还是没有发现。 “看来，这云雾不仅阻碍了灵机，也使得魔气难以分辨。” 众多魔气混杂在一起，都是同等级的大魔，自然谁也不让谁，没想到原本碍手碍脚的云雾，如今却成了庇护之物，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巨爪游荡了许久，才极为不甘地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吼，随即收了回去，没入云雾之中，再不见踪影。 “再等等。” 但离阳可不敢贸然行事，他有的是耐心，多待一会，等确认足够安全才出去也无妨。 而也不出所料，才不过片刻，一道阴冷的魔光便照了下来，赫然是那巨爪去而复返，甚至不惜动用心眼，可见其阴险至极。 只可惜，这次它又无有建功，原地发泄了好一会，搅动周围云雾，最终才离去。 但离阳却仍未动身，甚至于原地打坐，开始冥想专心回复原初先天一气起来，在外人看来，或许有点过于谨慎了。 但在他眼中，应对大魔就该如此，好歹人家也是活了好几个世代，自上古乃至远古便留存下来的阴邪之物，岂能小觑。 于是乎，又过了不知多久，巨爪依然没有再度现身，离阳才睁开双眼，打算离开此处，继续前行了。 “应该差不多了。” 再等下去，可就有些浪费时间了，说不准届时还会发生别的变故。 他神经绷紧，缓缓往左边走了几步，从而绕开刚才被巨爪搜查过的路径，虽然这样会平白无故耗费更多时间，但既然刚才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么一点。 噗嗤。 然而，还未走几步，耳边便又传来怪异的响动，虽然这次和先前有所不同，并非雷鸣般的闷响，而是类似于某种东西破裂的动静。 但同样值得警惕，离阳二话不说，直接就近找了个云雾最浓的地方躲了起来。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头顶的云雾突然间被一道无形伟力拂去，显露出更为浩瀚的苍穹，只不过如此广袤的空间，却是被两道身影占据了大半，擎天立地，投下令人战栗的巨大阴影。 其中一方自然便是先前巨爪的主人，大魔屠无，至于另一位，离阳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勉强辨认出对方乃是异界诸神的一员，唤作艾尔，主掌风元素的女神。 之所以一眼看不出来，自然不是因为离阳记性不好，而是因为此时的艾尔状态很差，庞大的神躯之上满是漏洞，密密麻麻，显然是被屠无心眼给穿透出来的。 异界诸神本就要比破劫修士弱一分，对上强于飞升大能的大魔，一来二去算是低了两等，自然难以力敌，没顷刻落败，已然算是神道的优点了。 但照这样下去，被彻底吞噬也是迟早之事。 “其他异界神明呢？” 离阳分明记得足足有九位异界神明，而大魔只有五位，再加上尊者一众破劫老登，若是一同对敌，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的。 就在他思索之际，屠无再度发动心眼，一瞬万千魔光齐发，直接将艾尔淹没，伴随着神躯的逐渐崩解，这位风之女神正在缓缓步入死亡。 第685章 核舟 “！！！” 一位尊敬神明的殒落固然值得为之默哀，但随即大魔屠无陡然投下的险恶目光却更令人心惊。 一瞬间仿佛有数道利刃穿心而过，心悸胆寒，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环绕于离阳周身的先天防护彻底崩解，一下子就破碎成虚无，竟是连片刻都无法支撑，可见大魔之威强盛至极。 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能与之抗衡。 意识到对方已然发现了自己，再留在原地便无异于等死，离阳自然有所行动，当即全力催动体内雄浑法力，尽数灌注于转箜叶之中，一瞬金光大放，照彻四间。 虽说贸然在被魔气影响的秘境之中进行空间跃迁可能会迷失于混乱界域之中，这也是为何他先前不敢动用这件古宝进行快速移动，但现在，却已然顾不了这么多了。 事急从权。 “该死！根本无法摆脱！” 然而，纵使转箜叶放射出的万丈豪光已然将离阳完全包裹，预想之中的空间波动却没有照常进行，不仅如此，通过先天感知他还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向某个地方靠近，完全偏离了预设的逃遁路线。 正是屠无的位置！ 显然，在大魔面前，传说中的古宝也算不了什么，说不准转箜叶的存在时间还没有屠无长久，即便得了海量灵机加持，亦不能胜过对方。 “开！” 见此法无用，离阳便厉喝一声，使出通渠神通，同时也施展衍浑新法，基本上所掌握的玄妙都一股脑丢出去，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这种时候也来不及做什么细思巧算，先保住小命最重要。 只可惜，无数道玄光飞射而出，却动摇不了屠无分毫，只能勉强在附近的云雾之中激起阵阵涟漪，好似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对于问天修士来说，大魔还是太夸张了，毕竟二者之间足足跨了两个大境界，即便天赋异禀，战力超群，也难以逆天改命。 现在什么神通都已用过，什么技法也已试完，离阳此时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仍旧无济于事。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那道散发着极恶气息的阴影越来越近，随后完全被吞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寻常生灵到了这一步，已然可以宣告死亡了，并且无论肉身还是魂灵都会彻底被大魔吸收殆尽，融为一体，再无转世超脱可能。 但，离阳不同。 嗡！ 一片混沌之中，粼粼彩光忽闪，离阳身处其中，躯体表面似有半透薄膜护持，免于被附近狂涌的本源魔气直接碾碎，纵使凭虚立于大魔躯体内部，也安然无恙。 此谓之功德，乃是天道赐下，给予善人善举最大的奖赏与肯定，阴邪不得侵，诸法皆辟易，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将之视为天道的力量延伸。 大魔固然强大，并且超脱六道，不属五行，但只要其尚在太殊星之上，便要天生低天道一头。 更何况，先前万各也透露出了一点，大魔或许还给天道打工，自然不可能以下伐上。 长久积攒下来的功德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但相应的，象征着功德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小，虽然因为不如福缘通用，平日里功德基本上没有消耗，所以存储总量极其可观，即便以现在的趋势下去，也要过许久才会完全归零。 但一直靠功德硬撑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总有用完的一天，离阳必须想办法脱出屠无的躯体，免受本源魔气的侵蚀。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完全搞不清周围的状况。” 受本源魔气影响，无论是灵识还是先天感知都失去了作用，单凭肉眼也看不透这些最为深沉的黑暗，他没办法确定附近的情况。 “勉强可以动。” 虽然无法施展任何神通，但幸好在功德的护持下，离阳还是可以依靠最为原始的方式，也就是肉身摆动进行穿梭，不过本源魔气造成的阻力非常大，速度慢如龟爬。 但除此之外，他也寻不得别的法子了。 “起码也是个念想。” 苦中作乐。 离阳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但这一次所面临的困境，实在是有些令人绝望了，他只能暂且抛却诸多杂念，放空心神，一往无前。 艰难在本源魔气构成的海洋之中游动，却不知方向，亦不明前路，单单遵循本心，一个劲地往自认为的方向前进。 这样做的话，恐怕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能够捕捉到一线生机，简而言之，希望渺茫。 似乎，结局已然注定了。 “离阳……”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间响起微弱的呢喃声，一下子便唤醒了离阳。 “在那边！” 他瞬间便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方向，鼓动全身力气朝位置游动，伴随着躯体挪移，耳边传来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这表明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逐渐的，面前隐隐显现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带有象征生机的青绿色，如清风拂面，温暖如春。 这对于离阳来说，无疑是希望的曙光。 “近了！” 他愈发有了动力，甚至不惜燃烧自身精血，来短暂提升躯体气血，这对于修士而言完全是赤裸裸的浪费，但现在却算是物尽其用。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明明在平时一瞬便可跨越的距离，如今却耗费了数个日夜，终于，离阳来到了那束光的源头，近在咫尺，得以窥见其真貌。 是一颗充盈着神性力量的晶体，能够从其上模糊感知到木行所属，在离阳靠近的同时，有一道虚影缓缓显现。 正是风之女神艾尔，也就是刚才被屠无灭杀的异界神明，看样子，祂也被吞噬了，庞大神躯不见踪影，只剩下一颗象征着位格与权柄的神核。 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呼唤离阳，是打算做什么呢？ “伸出手，离阳。” 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什么意思，但听闻此言，离阳毫不犹疑地照做，毕竟还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 而当手指触碰到神核，原本覆盖周身的彩光竟然开始蔓延，借助神核的力量，无穷功德逐渐凝聚在一起，塑形出一艘平平无奇的小舟。 见状，即便对方不说，离阳也心领神会，主动坐了上去。 “保重。” 说罢，虚影顷刻崩散，如玻璃破碎，好似梦幻泡影。 而小舟则载着离阳飞逝如光。 第686章 归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 独孤楠眉头紧皱，突然间睁开紧闭的双眼，原本进行到一半的疗伤运气也强行中止，造成灵机反噬，俏脸煞白。 但现在已然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心神不宁，冥冥之中，似乎将有大劫降临。 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一旁的离阳，却发现对方此时同样额头冷汗直冒，就连手中的锻神之剑也拿不稳，只能插在地上，双手扶住剑柄，借此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显然状态不太好。 “你也有所察觉？” 独孤楠沉声问到，同时右手并指一点，放出一道玄光落在离阳身上，助其平和灵机，安宁心神，这才好受了不少。 面对此女有些莫名其妙的问询，离阳稍加思索，便选择点了点头，假装自己也同样知晓。 实则他刚才完全是因为本体那边出了问题，才影响到神念分身这边，并非灵觉感知到了什么。 得了这般答复，独孤楠美目闪动，接着问道：“那，可有对策？” 这自然是没有的，毕竟离阳到现在都不知晓对方所言到底指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故弄玄虚。 “等。” 单单回了一个字，便紧闭双眼，继续固守心神，本体那边现在情况危急，可不能分心。 离阳这般举动令独孤楠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此人即便得知大祸临头，也淡然自若，明明修为还不如自己。 她思量片刻，却是不打算效仿对方，向来不走寻常路，坐以待毙并非所愿。 “起！” 当即心念一动，唤出本命灵宝，与之心神相合，人剑合一，身化长虹，便朝着远方天际飞驰而去，显然是打算先走一步，离开此处。 但临到半空，独孤楠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云天之中的气雾翻腾狂涌，似乎根性有所变化，仔细一感知，便赫然发现其中蕴有大量的魔气。 “什么时候？！” 没有料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被魔气包围了，恐怕是大魔作怪，意识到这一点，她顿时心中一惊，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咬牙催动全身法力，遁速骤增。 只可惜，在大魔面前，斩神亦不算什么。 无声无息间苍穹洞开，一道靡靡神光顷刻落下，精准照在独孤楠身上，顿时压力大升，好似有一擎天巨手按在头顶，几近崩碎颅骨，从卤门一穿直下，活生生震成两半。 “开！” 自身性命危矣，她也十分果断，直接伸手成掌，狠狠拍在眉心处，激发内里的神核，瞬息间豪光大放，照彻四间，将那靡靡神光消去，得以脱身。 斩神斩神，斩去心中之神，随后便是自我成神，无需像神道那般发展教众，聚拢信仰，这就是正经修行的优势所在，完全集伟力于一身，不依靠外物，不沾染因果，日后方可飞升上界。 然而还未等独孤楠喘息片刻，下一秒竟是有数道靡靡神光倾泻而下，好似暴雨天瀑，誓要将底下一切都毁灭殆尽。 “该死！” 见状，她忍不住怒骂一声，却也不敢硬抗，且不说来者乃是传说中的大魔，实力强劲，再者，她现在也尚未恢复全部实力，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心念转动间，当即掏出一枚半虚半隐的符箓，略微有些心疼地将其捏碎，放射出漫天虚影将自身护住，随后却是转回原处。 靡靡神光不断打在虚影之上，每一次轰击都能在其上激起阵阵涟漪，无形波动逐渐扩散开来，也影响到了独孤楠自身，躯体震颤不已，内里大小周天混乱不堪，若是有五脏六腑的话，早就被搅成一团浆糊了。 好在她并未遁出多远，不过片刻，便回到了离阳所在的地域，见对方仍旧留在原地，不免松了口气。 同时朗声呼喊道：“道友助我！” “？” 见此女去而复返，离阳有些不解，但待他听到对方的求助声，再注意到紧随其身后的靡靡神光，不禁脸色一沉。 （就是你把大魔引过来的？！） 此时的离阳只想一巴掌呼上去，直接把这家伙干翻在地，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添乱，现在居然还把敌人带过来，实乃非人哉。 只可惜，这一想法是暂时难以实现了，只因有更多靡靡神光自天穹落下，或许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去！” 离阳手握锻神之剑，聚精会神，引动其上无穷权柄，横着一转，便推出一道犀利剑光，满载神性力量，掀起风暴席卷四周。 虽然这具分身只是由一缕神念凝塑而成，但在得到异界诸神灌注神性力量与权柄之后，实力比本体只高不低，即便对上独孤楠，也有一战之力。 但在大魔面前，显然还不够看。 挥出去的凛冽锋芒只堪堪消去了一道靡靡神光，便没了大半，残余的威能在其他靡靡神光照射下不堪一击，顷刻破碎，冲势不减地袭向离阳，欲要将他淹没。 不过他此时也浑然不惧，心念一动，手中的锻神之剑便换了个样子，赫然变成了一面古朴铜镜，在神意驱使下悬于头顶，其上隐隐显现出数枚玄奥咒文，晦涩难明，气息古朴，显然传承久远。 这其实是得自万各大魔记忆之中的法门，专门应对离阳现在面前这位金银两生，唤作天守的大魔，据说其原本乃是看守仙界之门的护卫，却不知为何堕落成魔，镜子能映照是非正邪，乃是飞升之证。 其实大魔皆有克制之法，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天罡大能封印于寒天北境，万年不得翻身，唯有劫变生起方可出世，兴风作浪。 但这些法门也不能直接解决大魔，只能抵御其神通，到头来，还得绝对硬实力才能压制对方，进而完全消灭。 “收！” 离阳轻喝一声，头顶铜镜猛然一闪，瞬息生出一浑洞，将来袭的数道靡靡神光尽数牵引其中，在平静如湖的镜面上掀起阵阵涟漪，好在最终还是没有脱出，成功收容。 只是，接下来也不能再动用此法了，得先等刚才收摄的神光被熬炼干净才行。 不过，争取来的片刻喘息机会，已然足够离阳遁至别处，先避上一避。 “？！” 只是，他刚要挪移自身，本体那边却传来了别样的好消息。 同时也有所感应，抬首眺望，定睛一看，便发现远方天际有一道清光飞射而至。 第687章 归位 “那是什么？” 不仅是离阳，与此同时，独孤楠也有所感知，抬首眺望，不禁面露疑惑。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外物的时候，要知道，纵使离阳利用锻神铜镜收摄了不少靡靡神光，也仍然有许多辉柱跟随在独孤楠身后，紧追不舍。 稍有不慎，便会被击中，本就实力尚未完全恢复，一旦受伤，更是雪上加霜。 “开！” 她紧咬银牙，轻喝一声，遁速再提几分，并且一瞬间周身凭空涌现诸多莫名虚影，齐齐自行迎上靡靡神光，与之相撞，虽不能完全消解，但却能减缓冲势，争取更多时间。 有神通相助，再加上离阳之前的举动替她减轻了不少压力，独孤楠得以于无穷光雨之中穿行如龙，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最终安然无恙地落在了一旁。 她略带感激地说了一句：“多谢道友相救，还望再助我一臂之力。” 随即，却是立马吞服下数粒丹丸，原地打坐开始调息疗伤，显然刚才纵使及时动用神核化险为夷，但被靡靡神光那么一照，也受了不小的伤害，元气有损。 只是，她这般行径，无疑是将离阳推出去当挡箭牌，毕竟天守大魔的攻势尚未停歇，离阳若是不在一旁护持，独孤楠莫说疗伤运气了，连原地驻足片刻都不行。 一旦停留哪怕半息，便会遭受疾风骤雨般的轰炸，危险至极。 说实话，二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甚至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于情于理，离阳都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对方。 但，他目光闪动了刹那间，却是并没有选择一走了之。 只因，核舟将至。 “终于来了。” 离阳凭虚而立，衣袍无风自舞，猎猎作响，在他的心念驱使下，铜镜再度转变为长剑，紧握于手中，再度挥出数道犀利剑光，不断与来袭的靡靡神光相撞，湮灭于无形之中。 但这样做，并非没有代价，这些声势极为浩大，威能强劲的靡靡神光其实不过是天守大魔的随手一击，离阳却要竭尽全力才能抵挡，每一次挥剑，都是对神性力量与权柄的极大消耗。 无法支撑太久。 再这样下去，落败也是迟早之事，即便届时一旁的独孤楠疗伤完毕，稍微恢复了些元气，并肩作战，也不见得能扭转大局。 天守大魔的实力虽然在五位大魔之中最弱，但说到底也是堂堂大魔，与破劫修士乃是一个段位的强者，纵使神念分身在得了异界诸神灌注神力权柄之后，到达了斩神境界，也难以与之抗衡。 不过，纵使知晓这一点，离阳却也浑然不惧，他的幽幽目光，穿云裂雾，其实一直都停留在划破天际的那道清光之上，本体的气息，愈发明显。 没错，来者并非是什么天外陨星，正是刚刚借助风之女神艾尔的神核玄妙，以及无穷功德而摆脱屠无大魔吞噬的离阳真身，乘着小舟穿梭时空，灭却本源魔气，最终前来相会。 “近了！” 伴随着两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清光逐渐褪去，显露出小舟的模样，由于本体的靠近，神念分身的强度也有所增长。 但同时，那位天守大魔似乎也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雷鸣般的闷响在天穹中翻腾涌动，一道漆黑如墨的闪电骤然显现，呼啸而至，精准打在了核舟之上，银光四溅，噼里啪啦，就连周围完全由多种魔气塑成的云雾都一下子气化了，可见其威能尤甚。 只是，待弥漫尘烟渐渐散去，内里的核舟却是分毫未损，去势未减，唯有表面粼粼彩光一闪而过，显然是功德再度发挥了作用，完全抵消了天守大魔的攻击。 这一击有烟无伤，没有对核舟造成一丁点破坏，自然更加影响不到此时正躲在其中的离阳本体。 不过，如此惊人的表现，显然也引起了天守大魔的注意。 “哼！” 浩瀚神音隆隆作响，回荡其间，很难将其与无恶不作的大魔联系在一起，更像是某位至高无上的神明。 但某种程度上，这二者是相同的。 伴随着这道沉声冷喝一同到来的，是一道擎天立地，高不知数，宽也不知数的巨大门扉，遮天蔽日，播撒出万丈光辉，照耀世间。 厚重的门扉虚掩着，内里隐隐有飘渺之气泄出，仿若通往上界天辰，也即是传说中的仙境。 但紧接着，却是一只漆黑无比的大手陡然从其中伸了出来，盔甲表面刻画着诡异的花纹，注视久了，便像是整个人要被完全吸进去一般。 单单是躯体的一部分显现，深不可测的气息便在四间掀起了无穷风暴，席卷一切，光看上一眼，神念分身便波动不已，仿若随时又有可能完全失衡，自行消解。 “该死！” 一旁的独孤楠更是直接被强行打断了疗伤，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即便是斩神强者，在对方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俯首称臣。 “来。” 这位极恶存在虚握着擎天大手，即将降落的核舟便像是被无形伟力压制住了一般，突然间停止了动作，象征着功德的彩光不断闪烁，下降速度已然和之间在屠无体内一样。 本就被本源魔气磨灭了大半，之后为了冲破阻碍，又耗去了不少，纵使积累了许久，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已然濒临界限。 神念分身神色莫名，手中的锻神之剑不知何时已然反握，在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犹疑的眼神之下，瞬间穿透了自身躯体，胸口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隐隐有金色神光自其内显现。 “你要做什么？！” 见状，独孤楠不禁大声质问到，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离阳不予理会，单单回了一个词。 “归位。” 说罢，他抬首看向天穹之中，正在被渐渐拉入门扉之中的核舟，纵身飞跃，化作一道虹光疾驰而去，一往无前。 虽不知离阳到底打算做什么，但天守大魔可不会在一旁干看着，无数道漆黑闪电瞬息落下，劈头盖脸打在虹光之上，轰隆作响。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遭受到如此猛烈的袭击，以至于摇摇欲坠，但却并没有完全湮灭的迹象，不断朝着核舟前进。 并非功德，而是权柄，是神性，离阳把得自异界诸神的一切，又还了出去。 第688章 复活 神念分身所化的虹光如飞蛾扑火，倏忽跨越万里，撞破重重阻碍，最终一头扎在了核舟之上，瞬间没了踪影，气息也一同消去，似乎就此彻底湮灭了。 独孤楠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她眼中，离阳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这家伙怎么送死了？！” 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随即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驾驭起遁光打算先离开此处，没有离阳的帮助，单凭她一人，可完全拿天守大魔没有办法，留在原地只是等死。 只不过，对方显然不愿就这样放过她。 “来。” 又一只漆黑大手挣扎着从门扉缝隙之中挤出来，对着独孤楠的方向一个虚握，她便无法施展任何神通，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话也说不出一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牵引过去。 似乎，结局已然注定。 “唉，可惜了……” 已然预见了自己的下场，独孤楠不禁无奈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趁临死之前片刻的喘息机会，来快速回忆一遍自己的人生，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憾了。 毕竟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她回想起摧辰剑灵尚未觉醒的日子，赤霄山正气凛然，乃是正道魁首，带领正道修士无数次抗击妖魔邪修，受世人称赞，黎民百姓供奉，香火鼎盛，日益兴隆。 可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样子，高层有的身死道消，有的亡命天涯，底下诸多门人弟子更是沦为提线傀儡，为虎作伥。 实属不应该。 在被封印的那段时光内，独孤楠有时候也会想，即便有天道存在，好人有好报这句话，也无法真正实现吗？ “这不公平。”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她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就快要死了，等到劫变冲刷掉大部分证据，下一世代的人绝对会把赤霄山打成彻彻底底的魔道势力，盖棺定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只余下一丝遗憾，或许当初，自己应该阻止师尊定灵的。 没有后悔药可吃。 往昔历历在目，渐渐的，独孤楠的心神沉入海底，浑浑噩噩，像是正在被魔气侵蚀，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不过奇怪的是，走马灯已然转完了，但预想之中的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却是略显模糊，但的确存在的耀目烈焰，直接照耀在人的内心深处。 “什么？” 独孤楠勉强睁开双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是有两道伟岸的身影在天边显现，正是对方的浩大气息，震慑住了大魔天守的两只手臂，得以保全她的性命。 “雷来！” 一声粗犷怒喝震天撼地，搅动风云，伴随而来的，则是密密麻麻，汇聚成一团毁灭风暴的万千雷霆，如天神之洗礼，横扫一切。 与此同时，永燃之火陡然于独孤楠的周身显现，当然，对她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迎风便涨，熊熊燃烧，好似顷刻间炸开了一轮浑天大日，直接把漆黑大手震退数万里，得以摆脱限制。 独孤楠反应也极为迅速，当即燃烧精血，同时掏出一根闪耀着神秘紫色辉光的羽毛，轻吹一口气，落在其上生出鲲鹏虚影，裹挟着她一瞬遁出万里，来到了外间，这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望去，两位通天大能的攻势尚未停止，雷火交加，威能更上一层楼，打得天守之臂节节败退，根本无法反抗。 但这，并不代表胜局已定，毕竟天守还未显出完全真身，只是两只手而已。 不过至少，独孤楠可以待在一旁看戏了，反正以她的实力上去也是送死。 “千雷城的技法。” 静观片刻，她便辨认出其中一人似乎来自千雷城，而能与大魔较量，想来也是破劫修士，这样的强者，据她所知，只有一位。 那便是千雷城第二十四代老祖，绰号天工的申屠相。 “没想到，竟然连他都出山了。” 申屠相和屈星河乃是一个时代的强者，只不过其早年间被天劫所伤，寿数平白削去了不少，于是为了保全自家性命，早早便闭了死关，说白了就是陷入沉眠，以此来减少消耗。 千雷城的逐渐没落，也和这位老祖的隐世脱不了干系，不过对于此等人物来说，什么宗门传承，弟子后代恐怕都不值一提，唯有自身才最为重要。 连寿数不多，一直苟延残喘的申屠相如今都参战了，证明这次大魔苏醒更加严重，亦或者说，是打算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有异界神明相助，或许真的可以彻底灭杀这些大魔。” 独孤楠的视线落在了另一道虚影上，刚才的火法正是对方施展的，其气息和修士不同，显然是被离阳带过来的异界神明。 说到离阳，刚才对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清光，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独孤楠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天守的另一只手臂，刚才正是此物捕获到了即将降落的清光，或许就是因为如此，离阳才不得以主动前往会合。 “空的，去哪了？” 显然，和她一样，在申屠平以及异界神明的攻击下，天守放开了对清光的束缚，使得其落到了别处。 倒也没有离太远，随意一扫，便找到了位置。 独孤楠心念一动，身形便转了过去，临到近处，她这才发现清光之下，居然是一艘小舟。 并且其上，还有乘客。 一道身影坐在内里，背影略显熟悉，她美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悄然靠近。 不过，似乎她的小心谨慎是多余的，因为对方气机生息全无，好像已然身死道消了。 “是他。” 不出意料，此人正是离阳，此时此刻，正双眼紧闭，盘坐于小舟之中，像是在冥想静修。 但实际上，完全消隐的生机揭示了他的真实情况，已然死去多时了，只剩下一具还算完好的空壳。 只是，令独孤楠有些意外的是，在尸首胸口处，隐隐有辉光闪烁，像是什么宝物。 虽然她并非那种喜欢摸尸寻宝的人，但一时也有些好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打算取下来看看，反正解开心中疑惑之后再物归原主便是，她也不稀罕死人的遗物。 然而，纤纤玉指刚一触碰，辉光便骤然明亮了几分，与此同时，更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尸体身上，竟然开始流转粼粼彩光。 第689章 三位一体 已经彻底死去的尸体突然间又焕发出新的生机，虽然这样的奇迹对于修士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现在真实发生于独孤楠眼前，还是令她不禁有些惊讶。 毕竟刚才明明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完全就是一具冰冷的死尸，内里的元神无影无踪，只剩空壳。 （难道说，是被魔气给侵染了？）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也的确有这种可能，并且概率还非常大。 于是乎，独孤楠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同时暗暗运气，对方稍有异动，便可先发制人，以防万一。 而也就在她做好防备的下一秒，尸首之上的生机已然满溢，完全活了过来，死而复生。 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神光大放，脑后明轮乍现，周身隐隐有无穷华辉逸散，气息正在不断攀升，一瞬间便超越了独孤楠，这令她更加警惕起来，毕竟之前对方可没有这么强悍。 但这般玄妙景象也只持续了刹那，不过片刻便尽数消解于无形之中，待得眼中神光自行瓦解，离阳的注意力得以回转至现世，落在身前不远处的独孤楠身上，幽幽目光令她不寒而栗，好似被什么太古凶兽给盯上了，危险至极。 见状，独孤楠顿时心中一惊，好像真如她所猜测的，对方似乎被天守大魔的力量影响，沦为提线傀儡，为虎作伥。 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毕竟单从气机上来看，离阳的实力，似乎远超于独孤楠。 不过，似乎是她多虑了。 离阳并没有出手，随意扫了周围一眼，搞清楚大致状况，便收回了视线，再度闭上双眼，开始冥想静修，整理收获，他这次可是大有进步。 其实神念分身并没有完全被天守大魔摧灭，多亏异界诸神赐予的祝福，让他得以在最后关头，与核舟之内的本体相会，融合为一。 至此，三位一体已成，他的境界已经无限接近于斩神层次，战力更是飙升，寻常斩神亦不是对手，就算是像独孤楠这样的老牌强者，也能压着打，稳稳占据上风。 但在大魔面前，还是不够看，哪怕天守乃是五位大魔之中实力最弱的，也不是破劫以下的修士能够碰瓷的。 好在，离阳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部分，该进行最后的收尾了。 “道友可还算好？” 见他没有发动攻击，独孤楠便稍稍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稍加思索，开口问了一句，显然是打算先试探一二。 离阳此时也刚好收摄完心得感悟，对于自身所修之道理解再度加深一分，他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心念一动，脚下飞舟便缩小为一颗晶体，也即是其原身，风之女神艾尔的神核。 但现在，这枚神格与权柄的聚合之物，却黯淡无光，甚至表面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似乎离完全破碎已然不远。 这同样意味着，艾尔的复苏也变得十分困难，神躯和大部分力量都被屠无吞噬之后，仅剩的神核也濒临界限，存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抹去，到那时，世上便再没有对方了。 离阳将神核小心翼翼地悬在掌心，拿到面前细看，忍不住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谢谢，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把你唤醒的。” 他向来知恩图报，既然对方用最后的力量送了自己一程，那么适当照顾一下也是义不容辞的。 神核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离阳的话语，只可惜，他听不懂。 但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离阳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当即将神核收入了玄泱界，叮嘱五方天尊妥善保管，甚至准许分润一部分信仰。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独孤楠，微微颔首：“我很好，让道友费心了。” 随即抬首眺望不远处天际间的两道身影，确切来讲，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操纵永燃之火的一方，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是巴尔，祂旁边另一位，似乎是修士。” “擅使雷法吗？” 虽然不识得对方，但光凭极为明显的特征，便足以确认其来历。 不过，也无需瞎猜。 “那是千雷城第二十四代雷祖，天工申屠相。” 独孤楠的发言免去了离阳的推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整个天罡大陆，擅长雷法的势力就那么几家。 而在这其中，能冒出足以与大魔抗争强者的，也只有千雷城了。 精湛的雷法催生出极为发达的锻器产业，方便大肆敛财，为锻体提供充足的外物，而体质的增强也使得雷法的修炼难度降低，如此构成一个良性循环，周而复始。 “道友口中的巴尔，是指旁边那位异界神明吗？” “没错，祂主掌火焰与锻造，我手中这柄锻神之剑，便是出自祂手。” 说到锻神之剑，离阳这时掏出来一看，才发现由于献祭了太多神性与权柄，这件神器已然失去了大部分威能，只余下略显特殊的外相，波动不息。 或许，还能拿来给素光吞噬，物尽其用。 “同样涉足锻器一道吗？怪不得他们二位能凑到一起。” 独孤楠此言也提醒了离阳，虽然两边算是盟友，但毕竟出身不同，种族不一，很难聊到一起，恰好巴尔与申屠相都是锻器大师，又分属雷火，才能并肩作战。 在两位通天大能的默契对敌下，天守大魔的两只手臂完全落入了下风，不过片刻，表面覆盖的漆黑盔甲便支离破碎，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漏洞，坑坑洼洼，可谓是遍体鳞伤。 但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 “他们尚未出全力，留有余手，但天守大魔也只是探出了两只臂膀。” 离阳沉声说到，虽然由对方掀起的雷火风暴席卷一切，但他借助强化后的先天感知，还是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再者说，他先前也亲眼目睹过巴尔全力以赴的样子，眼前这些可差远了。 “道友认为，他们二位有希望将天守大魔斩杀于此吗？” 独孤楠美目闪动，神色莫名，说实话，她不太看好，毕竟大魔的实力有目共睹，单凭人数优势，固然可以将其打败，但却不太可能斩草除根。 离阳摇了摇头：“现在暂时还难以看出来，且静观其变。”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第690章 飞升之谜 “巴兄，照这样下去，很快天守大魔便会显现真身了。” “到时候，你可要小心些。” 滚滚雷云之中，一光着膀子的精壮大汉凭虚而立，有玄奥的符文刻印在他虬结的肌肉上，勾连在一起，形成莫名的图案，神威赫赫。 瞳目之中电芒忽闪，仿佛目光所及之处，便有雷暴骤然显现，霹天雳地，摧灭万物。 没错，此人正是千雷城第二十四代雷祖，天工申屠相。 而在他身旁，则是由永燃之火与黑石构成的奇特存在，也即是神明巴尔。 但此时，巴尔却流露出了一丝悲哀的回响，火焰噼啪作响，黑石沉落下方，逐渐垒成一座小山。 亦或者说，是坟墓。 “吾的胞妹消失了，祂的气息，再也感知不到。” 如此伤感的话语，令一旁的申屠相不禁失声，沉默不语。 纵使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但只要还未真正踏入无情道，修士便不可能免除情感所带来的影响。 好在，即便无人安慰，巴尔也毕竟是真神，不过片刻，便收敛了略显杂乱的思绪，注意力重回战斗之中。 也没有给同胞哀悼的时间了，门扉已然洞开，这意味着，天守大魔要出全力了。 吱呀。 伴随着好似指甲刮毛玻璃的刺耳声音，原本狭窄的缝隙逐渐扩大，在两只擎天大手的努力下，一团无穷光辉从门后的空间陡然探了出来，照彻云间。 这便是天守的头颅，也是这位大魔身上，唯一遗留下来的，曾经看守仙门的痕迹，揭示了它无比辉煌的过去。 但现在，在黑与白的衬托下，却显得更为堕落。 申屠相和巴尔都没有继续攻击对方，单单矗立云间静静注视着，反正此时纵使出手，也只不过是拖延些许时间罢了，最终还是要跟完全体的天守大魔斗法的，不差这几息。 更何况，门其实也是天守大魔的一部分，想要通过关门将对方关在另一边，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据说，它原本乃是守卫仙门的士兵，但不知何时，仙门突然消失，天守也堕落成魔。” “之后，天罡修士便只能用飞升台渡劫前往上界了，但这样做，失败的概率很大。” “而且过去有记载的仙人下凡，现在也彻底绝迹了，再不复以往。” 独孤楠抬首眺望着门扉，喃喃自语，但从她的话语之中，离阳却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道友是不是想说，上界可能出了某些问题，才导致了仙门的闭塞？” 独孤楠点了点头：“我的确这样想过，但也没办法确定。” “毕竟，天罡与上界的联系早就断开了数个世代，纵使有人飞升，也传不回任何消息。” “久而久之，破劫大能们便不愿飞升起来，他们惧怕曾经的仙境，可能发生了变化。” “否则为何一代又一代的祖师爷，一句话也不愿说给徒子徒孙听呢？” 其实离阳以前也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他一转眼就忽略了，毕竟眼前总有更要紧的事需做，没空胡思乱想。 但现在，他离飞升也不远了，或许，也应当思考一下，太殊星和上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由蓬莱仙岛的太阴星通道可以推出，太殊星并没有完全绝地天通，但仙门的闭塞，以及飞升难度的增加，也表明与上界的阻隔越来越严重。 “或许，是天道。” 似乎对离阳的回答有些失望，独孤楠不禁摇摇头：“天道虽无情，但却并非无理。” “断绝飞升之路，对于太殊星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此多的破劫大能留在这里，反而加重了天地的负担。” 后一句话没什么问题，但前一句话，离阳可不太认同。 他当初突破的时候，老天爷可是每次都故意刁难，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修为也不高，纯粹是搞针对。 说歧视外来者嘛，也不见天魔入侵的时候吱声，更别说还有敛皮族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人家海族延续了数个世代，乃是正儿八经的太殊原住民，结果现在都快要被敛皮族给灭绝了。 屠戮生灵无数，天道也没拿敛皮族怎么样，甚至连雷劫都懒得降下。 但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离阳很清楚两边都说服不了对方，毕竟又不是三岁小儿了，皆有自己的看法，实在难以统一。 所以他淡然一笑：“道友言之有理，只是，你我皆是生灵，又岂能猜定天道的想法？” “若是真想深入探究，还得要合道才行。” 合道乃是斩神突破到破劫的第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到了此等境界，心念合天地，神意动乾坤，方可窥探天机。 “合道吗？” 这个词对于独孤楠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她早已成就了斩神，只可惜一直被摧辰剑灵封印于此，元气大损不说，还浪费了大好修炼时间。 若是能早点脱逃，或许现在已然开始准备合道破劫了。 而如今，万年劫变已至，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见她突然间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离阳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向战场。 此时，门扉已然完全开启，而天守大魔的真身，也得以显现于世间。 除去头颅以外，它庞大躯体的其他部位都穿上了漆黑的盔甲，晦涩难明的纹路构成一个整体，看久了，便会心神困顿，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直至被彻底魔化，成为如应天那般的魔人。 “尔等窃据天道，寄真修假，冥顽不灵，执迷不悟！” 幽幽魔音回荡其间，激起阵阵涟漪，无形波动逐渐扩散开来，离阳当即封闭五感，收回灵识，只用先天感知探查，以免受到影响。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会不会真如天守所说，其实是天罡修士走错了路，才令仙门闭塞呢？ 但这一猜想，很快便被离阳自己否决了，毕竟他修习的可是域外真功，这说明上下界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真谁假。 “妖言惑众！” 粗犷之声如闷雷炸响，显然是申屠相所说，伴随而来的，是道道至刚至阳的天雷，轰然落在天守头颅上，竟是直接炸开一个大洞，显露出内里更为夺目的光华。 与此同时，巴尔也出手了，永燃之火凭空自天守胸前生起，这是欲念之火，妄求不消，火便不熄灭。 第691章 选宝 “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一级别的战斗，以你我的实力，根本无法介入。” 独孤楠沉声说到，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离阳，却是发现对方没有丝毫意动。 察觉到她的视线，离阳不禁轻笑一声：“若是想的话，道友大可直接离去。” “不必管我。” 这样的答复，让独孤楠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虽然离阳的气息比她强盛不少，但也远没有达到破劫层次，就算强于斩神，在大魔面前，也不值一提。 即便留在这里，也无法帮上什么忙，还容易被波及，甚至说不准，会成为累赘。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难以认同离阳的做法，独孤楠不置可否，当即驾驭起遁光，便打算自己一个人开溜。 她可不想成为大魔的口粮，更何况，若是尽快出去，借助赤霄山遗泽勤加修炼的话，说不定还能在自身灾劫降临之前搏一搏，有望飞升上界。 只是，她还未动身，耳边却又传来离阳的话语。 “哦对了，忘了告诉道友，现在外间全是大魔，五位极恶存在已然齐聚于此，魔气缭绕，可以说是进来容易。” “出去难。” 此言一出，独孤楠不免娇躯一颤，当即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离阳一眼，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 她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既然像申屠相这样寿元无多的老怪都出了山，那便说明大魔已然发动了全面进攻，被选定为战场的这里，在分出胜负之前，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更别说是区区斩神修士了。 念及此处，独孤楠几乎是一瞬间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挥手散去脚下的遁光，落回原处，眉头紧皱，低头陷入了沉思，或许是在寻求其他办法。 只可惜，任凭绞尽脑汁，也一无所获，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并非是些许巧思异想就能弥补的。 “难道，你我就站在这里干看着？” 思量无果之后，独孤楠的目光便再度投向一旁的离阳，忍不住这样开口问到，对方一直这么淡定，莫非是有什么对策？ 然而，离阳却是反问道：“不然呢？道友不会是想上去参战？” “若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拦着道友，喏，此物可助道友一臂之力，莫要嫌弃。” 弹指一挥放出几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独孤楠身上，倒是让她的元气恢复了不少，但离完全痊愈还差得远，不过对方这一举动，倒是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 就算暂时无法逃出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起码把自身修为拔高回原来的境界，也方便之后的其他计划。 于是她轻声言道：“道友可否再来一次？刚才那玄妙事物，对我有大用。” “可以用宝物或者秘辛交换，不会让道友吃亏的。” 闻言，离阳思索片刻，随即却是摇了摇头，故作为难，打算先敲一笔竹杠。 “道友这可就有些贪心了，那原初先天一气可并非寻常玩意，乃是脱胎于先天一道的精华产物。” “以我在此道之上的造诣，想要凝塑出来，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实际上，在完成了三位一体之后，在衍浑新法的加持下，玄泱界内已然自成一方天地灵机循环，以往需要稍微省着点用的原初先天一气，如今对他而言，完全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先天一道？怪不得如此神异非凡。） 独孤楠暗自思忖着，却是直接开口问道：“道友直说，具体想要多少？” 她可不愿一直虚与委蛇，拉拉扯扯。 “这个嘛，还要看道友究竟能拿出什么来，我才好定价。” 离阳搓了搓手，脸上挂着奸商的笑容，他有预感，能从此女身上骗到不少好东西。 闻言，独孤楠冷哼一声，当即排出几件光华隐隐的至宝，每个气息都极为玄奥，显然皆非凡物。 “天阶灵宝，天阶灵材，我这里应有尽有，道友只管开口。” “但也得给足原初先天一气。” 见状，离阳自然是眼前一亮，捣蒜般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同时却是自行封闭了五感灵识，连先天感知也屏蔽了，此时的他莫说面前的宝物，就连自身也察觉不到，心神仿佛完全遁入虚空之中，唯一能起作用的，只有系统奖励了。 比如说，宝运。 以往这玩意只能被动触发，但现在，由于离阳的种种操作，它开始主动发挥作用起来，一一指明宝物的位置。 并且，因为独孤楠掏出来的宝物都品级甚高，所对应的宝运消耗也大大增加了。 但对于长久积攒下来，已然达到天文数字的总量来说，这点损失似乎也不算什么。以现在的下降速度，可能还要过几年才能彻底清零。 以往的盲目节省总算是留下了恶果。 不过好在，只要离阳一直不把宝物拿到手，宝运的消耗便会持续下去，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真的想快速将所有宝运都消耗殆尽，那就必须锁定更多宝物。 “道友看够了吗？需不需要我介绍一番？” 见离阳看了这么久，独孤楠有些不耐烦起来，毕竟两位大能与天守大魔完全体之间的战斗已然打响，玄妙神通掀起的浩瀚伟力已经扩散到这边了，再浪费时间，可就容易被卷入其中。 “不必了，只是这些我都不太满意，还请道友换一批。” 若是知晓了这些宝物的来历和作用，宝运的消耗便会大大降低，甚至于不再起作用，是以离阳拒绝了独孤楠的好意，并希望能够有更多至宝。 对此，独孤楠即便不太情愿，但奈何有求于人，也只能先顺从对方。 一收一放间，先前的宝物被摄入洞天之内，但宝运对其的消耗却并未停止，反倒由于小界的阻隔增加了不少。 而紧接着，新的宝物也摆了出来，宝运的消耗又多了不少。 “再来。” “不错不错，还有吗？” “差点意思，拿你压箱底的出来。” 挥霍一时爽，一直挥霍一直爽，在离阳的操作下，宝物换了一批又一批，宝运的消耗也以指数级别骤增，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很快就能耗尽了。 只可惜，有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道友莫不是在戏弄我？这也不要，那也不行，若是实在不愿交易，明说便是！” “何必拐弯抹角！” 第692章 取法 此时的独孤楠眼神有些吓人，瞳目之中好似快要喷射出火焰，即便作为赤霄山的太上长老，她所拥有的宝物众多，单论数量，可能连一般的飞升大能都比不上。 但也经不住离阳这样乱来，换了一批又一批，已然轮过大半了，其中甚至还特意藏了一些独孤楠自己都不舍得用的至宝，却也没入对方的法眼。 要么是此人在故意戏弄自己，要么，就是其眼光极高，一般的宝物完全无法满足，但对于独孤楠来说，这二者都没什么区别。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换不来原初先天一气，从而恢复自身实力，那么这交易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所以直接收回了身前的宝物，并不再换新。 “唉？” 察觉到宝运的消耗不再增加，离阳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定睛一看，便发现独孤楠怒目而视，面露不满地盯着自己，俏脸冰寒。 显然，对方生气了。 也是，毕竟离阳做的的确有些离谱，不过他并不后悔，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于是面露歉意道：“咳咳，不好意思，道友身家实在丰厚，我一时难以抉择。” “这些便当作是赔礼。” 说罢，便抬手一挥，于指尖放射出几道原初先天一气，落在独孤楠身上，被她贪婪吸入体内，补全缺漏，修复损伤，充盈元气，飘飘欲仙，实乃甘口良药。 单说对不起当然不太管用，但若是给予足够的补偿，那么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便可瞬间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人总是逐利的。 但即便得了些许补偿，独孤楠也不愿再继续浪费时间了，毕竟那二位与天守大魔之间的战斗愈发激烈，雷火交加，魔气四溢，将此界完全变成了人间炼狱，已然影响到了这里。 再不拉远距离，可就真的要被波及了。 是以她当即冷声问道：“哼！你到底想要什么？” 并且心中暗做打算，若是对方还拖拖拉拉，便索性结束这场交易，反正她已然得了不少好处。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离阳居然没有再犹豫，和刚才完全不同，也不知是为何。 他点了点头，直接回道：“就刚才那几枚五行属性的神核，再加上那门与阴阳大道有关的天阶法门。” 其实离阳早就选定了目标，只不过为了尽快耗尽宝运，才一直拖延下去。 现在，虽然独孤楠不愿再继续，但宝运的消耗也从未停止，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再过一会，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只剩功德和福缘，还有寿命了。） “拿去！” 闻言，独孤楠随手一甩，便将离阳所说的宝物全部取了出来，三枚色泽不一的奇异晶体，以及一本略显破烂的古籍。 奇异晶体自然便是神核，乃是斩神修士亦或者对应境界的神明才能拥有的宝物，并且若是想取得，就必须斩杀他们，十分的不容易。 从眼前这三枚神核便能看出，独孤楠的确财力雄厚，连如此至宝都有。 不愧是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 至于那本古籍，虽然还没有翻阅，但离阳已然从其上感知到了浓郁的阴阳道韵，显然也是阴阳至法。 “多谢，道友稍等片刻。” 将这些至宝拿到手，他随即便紧闭双眼，通过脑中神印沟通玄泱界内的五方天尊，借助先天一道，开始催生更多的原初先天一气。 而也没过多久，确切来讲，只是不到片刻的工夫，一大团原初先天一气便自眉心凭空生出，并且心念一动，就射向了独孤楠。 见到这玩意出现，此女也是欣喜万分，连忙张口将其摄了进去，囫囵吞枣，直接收入体内大小周天。 不过独孤楠并没有立刻开始炼化，而是驾起遁光，打算先尽可能地远离战场中心，确认不会被轻易波及。 然而，她还未真正动身，便又被一旁的离阳给喊住了。 “等等，道友身上，可否有能够快速燃烧寿命的秘术？” 听闻此言，独孤楠的脸色略显古怪，上下打量了离阳一会，若有所思。 “这样的魔道秘术可不好找。”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更多。 但离阳可不在意，他更怕对方回答没有，那样的话，单凭敕命魔功，燃烧速度太慢了。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放心，若是足够厉害的话，再给道友和刚才差不多的也无妨。” “这可是你说的！” 独孤楠也没有含糊，直接甩出一枚古朴戒指，其上刻有形似乌鸦一样的花纹，看起来煞是诡异。 “这里面寄宿了一缕天外邪神的残念，借此可以与其本体沟通，通过献祭寿数，来换取无上伟力。” 离阳接住戒指，灵识探入其中细看，发现的确如对方所言。 只不过，这邪神的气息，怎么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很好，多谢道友。” 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当即又弹给独孤楠一团原初先天一气，此女得了滋养，也没有多言，直接运使功法朝远处疾驰了一段距离，才原地盘坐冥想，徐徐疗伤。 目送着对方离去，离阳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停留在原地，反倒是转过身抬首眺望不远处的战场。 此时，单凭灵识已然完全无法感知到申屠相与巴尔的气息，此间天地灵机已被搅乱混沌，即便借助先天感知，也只能勉强窥见慑人雷火之中，隐隐有两道虚形在与庞然黑影交锋。 战况愈发激烈了。 轰隆隆！ 一道闪电轰然落下，就砸在他的脚边，直接炸出一个浑洞，威力不亚于天劫，很明显，两位大能的力量，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再不跑的话，可就要被殃及池鱼了。 但即便如此，离阳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甚至于与独孤楠相反，他目光闪动了一瞬，竟是身形一转，更加靠近战场中心了。 这样做的后果也是可以预料的，天雷地火不分敌我地袭向离阳，其实这也并非申屠相与巴尔所愿，但奈何像他们这样的通天大能，一念可动乾坤，力量实在浩大，一旦全力以赴，就势必会对周围造成极大的影响。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过现在，作为‘凡人’的离阳却主动上前挨打，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无异于自寻死路。 第693章 拿了就走 “他在干什么？” 不远处的独孤楠刚运起功法打算疗伤，却发现离阳的身影居然渐行渐远，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战场中央前进。 这一举动，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她静静注视着对方慢慢被天雷地火淹没，受两位大能伟力以及魔气影响，很快便完全遮蔽了气机，无法探察到存在。 “算了，也与我无关。” 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继续意守存思，专心恢复自身元气。 多亏离阳最后又给了不少原初先天一气，独孤楠现在有把握将实力回转至原来的九成，虽然仍旧差了那么一点，但也足矣。 至少若是再碰上先前的靡靡神光，无需动用神核玄妙便可消解，这样的话，逃遁也变得略微可行了。 不过，最好还是再等一会，待战斗进入尾声，才是绝佳的机会。 想到这里，独孤楠便加快了速度，她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不愧是破劫层次的强者，全力以赴之下，连余波都如此恐怖。” 此时的离阳愈发靠近三位至上存在斗法的位置，到了这一地步，天地的概念正在逐渐崩解毁坏，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晦涩难明的浑冥，原本无处不在的灵机，也早已被其他事物取代。 暴戾的雷，炽热的火，以及狂涌的魔气，三者交相混溶在一起，凝塑出极为混乱的界域，熵在不断暴涨，极端无序的环境对于任何生灵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炼狱，在这里，适应变成了天方夜谭与滑稽的笑话。 即便是现在的离阳，也无法自由穿行其中，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浩瀚伟力的倾轧，并且每踏出一步，压迫就会更加严重。 呼吸不畅，法力滞涩，心神困顿，魂灵衰败，若不是先天一道护持周身，恐怕天人五衰的迹象便要显现出来了，到那时，死神的镰刀可就近在咫尺了。 “还能继续。”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一步接着一步，以凡人的速度，妄图踏足神明之上的领域。 就像是飞蛾扑火，追逐着将会焚灭自身的光明。 当然，离阳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倒不如说，现在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算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必然要经历的过程，步入正轨，并未产生什么变故。 值得庆幸。 啪啦。 是类似于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覆盖于躯体表面的白色光罩之上，陡然显现出细密的裂痕，虽然只是一小块区域，还没有完全蔓延开来，但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是先天一道的具现化象征，一旦发生了崩解，就意味着目前所承受的负面影响已经濒临界限点，而鉴于此处的分布并非均匀，或者说，除去遵循近高远低的基本法则以外，没有任何基本的规律可言。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下一秒，先天一道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届时离阳的肉身将会完全暴露在浑冥之中，要不了半息，便会粉身碎骨。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挑战自身极限的话，他现在就应该停下来了。 然而，离阳竟是连片刻都没有驻足，单单目光闪动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抬起腿，一往无前。 而这一小步，却像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从纸张的正面来到了背面，完全是一处崭新的天地，玄之又玄的莫名之物遍布其间。 是道韵。 斩神修士在经过合道以后，才能晋升为破劫大能，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除去心身的完全蜕变以外，最为关键的，便是道则的掌握。 道则诞自混沌之初，鸿蒙伊始，乃是诸天，生于天地间的凡灵若是想涉足，唯有假借天道，方可参悟。 “似乎，已经进入真正的道则影响范围了。” 到了这里，离阳稍微放缓了步伐，倒不是因为白色光罩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先天一道已然快撑不住了，而是单纯想借这些道韵来提升自己对于所修之道的理解。 这可是个好机会，平日里哪能见到如此之多的道韵。 “雷。” 他的注意力首先放在了申屠相的道韵之上，细碎的电芒好似密密麻麻的小蛇，在空处肆意游荡。 选定好目标之后，心念一动，原初先天一气所生造出来的大手便直直抓去，然而就在快要命中之时，却似乎被电蛇察觉到了，一瞬扭动避开。 并且离阳这一举动，好像激怒了对方，在半空中闪烁蓝光，竟是鼓动起周围的其他电蛇，一同冲了过来，如暴雨倾泻而下，打在白色光罩之上。 咔嚓。 本就接近极限的先天一道受了这一击，自然不堪重负，伴随着略显刺耳的脆响，彻底炸裂开来，碎了一地，要想恢复，得再过好一会。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海量的电蛇破开了防护，直接袭向了离阳本体，若是被这么多道韵轰击，不说元神，起码这具肉身是没救了，即便拥有先天琉璃体这样的特殊体质，也抵挡不了道则的压制。 但其实，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雷属木。” 言出法随，五色玄光突显，五行轮转间，一根嫩绿枝桠缓缓生出，吸引众多电蛇聚拢，然后顺着脉络一并转入循环之中，纵使威能赫赫，也难以摆脱五行相生相克的至理，逐渐磨灭炼化。 当然，还是有不少电蛇没有被木行压制，毕竟来得实在太多了，遮天蔽日，更何况，这四间皆是对方的地盘，离阳才是那个无礼的闯入者。 但别忘了，即便暂时无法动用先天一道，他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粼粼彩光骤然显现，是功德，即便先前被屠无的本源魔气消耗了大半，现在也仍旧剩下不少。 至少，足以抵御这些电蛇了。 “还有火。” 离阳完全无视了噼里啪啦在自身炸响的电蛇，他的目光转向了弥漫此间的另外一种道韵，也就是来自巴尔的火之神性。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未动手，生长于不朽黑石之上的永燃之火便自己漂了过来，稳稳落在掌心，甚至于，震退了那些肆虐的电蛇。 同时，耳边响起恢宏浩大的神音，回荡其间，经久不息。 “小家伙，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巴尔的警告，祂这么做，显然是让离阳得了好处赶紧走。 只可惜，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第694章 耗尽 “那小子过来干嘛？找死吗？！” 申屠相粗犷的怒喝在云间回响，好似一瞬间炸开了无数道闷雷，又仿若有千百座洪钟同时奏鸣，震耳欲聋。 一旁的巴尔没有回答，永燃之火噼啪作响，偶尔见得几点火星从不朽黑石上溅射下来，落在氤氲的魔气之上，缓缓熄灭。 见祂这般反应，申屠相便冷哼一声：“那我可不管了！” 说罢，双眼紧闭，心念一动，遍布全身上下的玄奥纹路开始发亮，并且越来越强烈，以几何倍数增长，不过半息间，青白色的浑光便辐照方圆万万里，若不是受魔气限制，恐怕能够直接照亮整个寒天北境。 来也一瞬，去也一瞬，当耀目华辉黯淡下来，申屠相的位置已没了人形，只余下一道完全由雷之道则凝聚的玄相，玄之又玄，浑冥莫测。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附近原本肆虐的魔气便顷刻崩散，眨眼间震退无穷远，完全清空了面前的战场，显露出天守大魔无比巨大的魔躯，甚至连它，都慑于浩大威势，四肢蜷缩在一起抵御席卷而来的风暴。 这才是破劫大能的真正实力。 “死！” 这次的呼喊声和先前已然完全不同，从中隐隐能听到冥冥之中的回应，显然，是高居太殊苍穹，俯瞰众生万物的天道。 没有什么雷声隆隆，也不见电蛇扭动，但天守大魔的胸口却是毫无征兆地迸发出刺眼雷光，并且是由内而外产生的，就像是它自行发动的神通一般。 但紧接着，完全破碎的盔甲，以及显露出的内部灰色躯体，再加上糜烂的创口，还是清楚表明了一点——它受了伤，而且还不轻。 虽然伤口面积不小，但对于擎天立地的整体而言，还是不值一提，不过，申屠相这一击的威能，可还未完全显现。 噼啪。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守大魔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无缘无故炸裂开来，盔甲碎片四散纷飞，割裂现实，甚至于把正在吸收雷火道韵的离阳都给波及了。 幸好，有功德护持，他安然无恙。 不过，这一现象的出现，也意味着战斗的烈度进一步提高了，无关人等，最好还是先撤离躲避，以免殃及无辜。 “该走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离阳的脚步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出，亦或者说，他口中的走，本就不是逃离的意味。 而是继续前进。 咔嚓。 先天一道刚刚凝塑出来的防护倏忽便崩溃了，彩光的闪烁频率上升，甚至于，变为了常亮。 他现在，完全是靠长久积攒下来的功德硬抗，并且由于先前在屠无那边消耗了不少，如今以这样的趋势下去，可能再过一会，便要彻底耗尽了。 但，这正是离阳想要的结果，所以他非但没有停止，亦或者放缓，反倒是尽全力加快速度，甚至不惜借助邪神戒指，通过燃烧大量寿命，来换取无上伟力的投射。 宝运的消耗从未中断，而现在，对雷火道韵的感悟也在同步进行，由于心神不够集中，福缘的花费也大大增加了。 可以说，他如今正在逐步耗尽所有系统奖励，并且过程当中存在大量的，无意义的损耗，完全可以用挥霍两个字来形容。 放在平时，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毕竟离阳向来节省，总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 喀拉。 在申屠相显现最强姿态，并施展神通的同时，巴尔也动了，数不尽漂浮在永燃之火内的不朽黑石被无形力量操控，吸引彼此撞击，逐渐聚合在一起，相融为一体。 火焰是温度的上升，但本质上，其实是物质的根源改易，这也是为何，其能与锻造一道联系在一起，在这方面有所相似。 此时的天守大魔刚刚被申屠相完全剥离了身上的漆黑盔甲，紧接着，便是巴尔的热辐射，它灰色的躯体慢慢缩水，像是蒸干了所有的水分。 但实际上，完全是本源魔气的性质发生了改变，这些由纯粹恶念组成的极恶事物，正在逐渐脱离原本的框架，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执迷不悟！” 自身的无端转变令天守大魔愤怒了，身后的门扉一开一合，它的身形便突然间转到了巴尔面前，翻腾魔气蜂拥而上，意图把这位神明撕碎，正是对方在尝试扭曲自己。 “开！” 但一旁的申屠相又怎可能坐视不管，一声令下，言出法随，天守大魔身上瞬间炸开好几个大洞，就连它尚未被染成灰色的头颅，也破碎不堪，如同缺了半边的灯泡，显露出内里更为明亮，但却异常脆弱的灯芯。 然而，如此严重的伤害还不足以阻止天守大魔，它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倒不如说，表面上的创口对于并非生物的大魔来说，只是假象而已。 在本源魔气如同病毒一般的扩张速度下，转瞬间便蔓延恢复如初了。 见状，申屠相也没有含糊，直接祭出本命法宝，或者说，体修的法宝，便是他自己。 这一身最为普通，随处可见的血肉，在经过无数天材地宝的熬炼，以及大灾大劫的催化下，已然臻至化境，莫说像素光这样的真剑灵宝，就算是同为破劫修士手中的至上神兵，也伤不了分毫。 毕竟，体修一道本来针对的便是兵修，乃是最强之盾，一拳动山河，一脚碎云天。 申屠相挥出一掌，光是带起的风流，便足以盖压此方天地，无数罡云玄光在他手中破溃，不堪一击，即便是有功德护持的离阳，也被震退了数里之远。 更遑论，被这一击直接打中的天守大魔。 然而，接下来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蕴有无穷威能的一掌落在天守大魔身上，竟是纹丝不动，未能伤及分毫，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刚才雷法还能破开好几个大洞的，怎么换成其他神通便不起作用了呢？ “盔甲，只是对它的限制而已。” 离阳喃喃自语，明悟了些许，大魔本就是无形混沌之物，穿上盔甲，反倒是对它的一种束缚。 而现在，锁链被解除了，这意味着某些东西被释放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观战，继续埋头于自己的计划。 “快了，马上就要全部耗尽了。” 第695章 亲自上阵 “雷来！” 见拳脚居然不起作用，申屠相便当即怒喝一声，召来煌煌雷法，劈头盖脸轰击在天守大魔身上，一瞬炸开好几个大洞，显然对方并非完全无敌。 但，为何体术难以发挥应有的功效呢？明明也并非寻常技法，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掌一指，其实内里暗藏玄机，不然的话，也绝不可能与那些玄奇神通相抗衡。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皆直指根源，通往至高无上境界，不分高低，只看领悟几何，理解多深。 这一问题的答案，同样也是离阳想知道的，只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冥顽不灵！” 身后的门扉再度显现，并且这次门似乎完全展开了，天守大魔伸手插入其中，一个抽身，便从内里取出一柄绛紫长戟，在掌心转了一圈，于天穹间划出道道虚影，割裂现实。 作为曾经的仙门守卫，它当然拥有武器，而且据说这柄长戟非同凡响，乃是上界仙人赐下的仙器，用以镇压任何不服管教的破劫修士。 毕竟在飞升之前，皆是盖压一世代的绝世天才，通天大能，然而到了上界，不说直接沦为最低等的矿工苦力，地位也一落千丈，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经此番变故，性情暴戾亦或者随心所欲，心高气傲之人，自然愤懑难平，说不得就要搞出什么破坏来。 这种时候，便轮到天守出马，在仙门之前就来个下马威，打压气焰，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提前上一课，叫那些人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于到了上界吃大亏，栽跟头。 但现在，这一仙人设下的机制却成了致命的威胁。 长戟虽然缺了一半，但仙器的底子尚在，一个奋力挥舞，便横扫出万丈紫芒，横贯天穹，摧枯拉朽，气势汹汹，所及之处无论雷火道韵还是魔气，皆崩解坏灭，在赫赫神威面前颤抖不已。 目标仍旧是巴尔，毕竟似乎也只有对方的神通才能威胁到天守大魔，至于一旁的申屠相，则完全被忽略了，即便他的雷法声势浩大，但每次施展，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开出的大洞眨眼便恢复了。 可能伤害很高，但伤害很高又不太可能。 “哼！莫要以为，只有你有仙器！” 对于天守大魔这般无视，申屠相自然也愤愤不已，当即冷哼一声，祭出一小巧精致，不过一指大小，好似孩童玩具的小鼎，材质非金非木，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神异之处。 实际上，此物乃是他最重要的至宝，无论是熬炼自身体魄，还是修习无上雷法，这紫极震元鼎都大有用处，可以说，申屠相能有今天这般成就，这宝贝功不可没。 而除去能够助人修炼以外，这紫极震元鼎更是一件攻伐至宝。 申屠相心念一动，手中小鼎迎风便涨，倏忽化作一道矫健紫芒，扶摇直上九天云霄，引动万千雷霆轰鸣，伴有一声长啸，随即一条通体电芒闪烁的紫龙穿云而下，呼啸落在他周身，环绕游动，灵性十足。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去！” 在申屠相的命令下，紫龙嗥叫一声，震天撼地，龙吟引动风云，龙形穿行其间，迎上那摧灭一切的万丈紫芒，竟是一个甩尾，便破了招。 随后龙鳞电闪，由尾至头，沿着脊背一路传递，于犄角之上汇聚，口中似蕴有一颗天外陨星，喷涌而出，伴有道道惊雷，震退阴邪魔气，将原本灰褐色的天穹映照如晴天白昼，光明乍现。 这一击裹挟着惊天大势，一瞬间仿佛生出些许错觉，宛如天倾盖压，纵使天守大魔再挥出一戟，也难以抵挡，坚持不了半息，便被轰然砸落，引动此方天地大震。 而此时，一旁的巴尔也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原本在神性影响下聚合于一起的不朽黑石顷刻瓦解，其上携带的永燃之火也随之一同四散飞射，落于四方天穹间，如群星坠殒。 啪嗒。 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阳有所察觉，缓缓睁开双眼，定睛一看，便发现是一颗漆黑无比，好似能吸收所有光芒的小石头跌在了自己脚下，其上燃起的火焰表明，它曾是巴尔的一部分。 但现在，逐渐熄灭的火焰，揭示了它的末路。 离阳抬首望去，正好窥见了如此壮丽绝伦的一幕，无数星火划过天穹，最终落在被紫龙镇压的天守大魔之上，永燃之火明灭不定，但留下的不朽黑石却缓缓融入本源魔气之中。 “是诅咒。” 离阳喃喃自语，他能够从这些不朽黑石之中感受到巴尔的愤怒，为了彻底消灭大魔，对方竟是不惜以大半神性和位格作为代价，以一位正直真神的身份，对极恶存在施以最纯粹的诅咒。 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扭曲道则，颠覆常理。 但若是细细感知，又可以隐隐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哀伤，似是在为某人哀悼。 嗡。 是玄泱界内传来的反应，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当即将发出响声的事物取出，正是风之女神艾尔遗留下来的神核。 这枚被屠无大魔掏空了神性的晶体，此时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回应巴尔。 “祂们之间的关系，或许类似于凡灵中的同胞，是兄弟姐妹。” 年长者为后来人的早逝悲伤，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发生于这种时候，或许透露出别的意味。 轰隆隆。 然而，还未等离阳细想这其中的真意，天穹间便再度掀起了不祥的风暴，一道紫光突闪，直接洞穿了巴尔的神躯，将祂直接钉在了无形的壁垒之上，神血如熔金散落，亦或者说，这些都是被魔气腐化的神性。 是天守大魔，它不仅没死，而且看上去，也没受什么伤，似乎巴尔的诅咒并没有起效。 “不对，它还是中招了。” 借助先天感知，离阳得以窥见一丝破绽，组成天守大魔的本源魔气在巴尔力量作用下，正在不断变换，它的性质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改易，变得更加神秘莫测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恶念的增生。 反应到天守大魔身上，便是它的气息忽高忽低，状态略显不稳定。 “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就是不知，能否把握。 但不管如何，离阳决定亲自上场了。 第696章 再锻 “好机会！” 连离阳都能感知到，作为破劫大能的申屠相自然一眼便洞察了玄机，知晓这可能是取胜的关键，也大概率，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说到底，即便不论极其强悍的实力，大魔自身的生命力也是极为顽强，诞生自纯粹恶念的它们，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如今天罡修士与异界诸神联手，固然能占据上风，但要想击败，乃至于彻底消灭对方，还是非常困难的。 “破！” 心念转动间，雷龙再度搅动风云，天穹间电闪雷鸣，隆声阵阵，云间隐隐显现出一只大如山岳，横贯苍空的龙头，幽幽烛目降下赫赫神光，伴随着滔天龙威一同席卷长戟。 仙器自有仙器去应对，至于天守大魔真身，便轮到申屠相一人来抗衡了。 他敢单枪匹马过来，自然也有所准备，倒不如说，在出山那一刻，心中便下了决断。 “燃！” 很难想象，无形的话语会转变为有质的事物，申屠相这一声便好似导火索，彻底点燃引爆了蕴藏在人体深处的秘藏，雄浑的气血与饱经淬炼的肉体一瞬狂涌，凝结为纯粹的玄天之精，罡地之华。 显然，他是在燃烧自身精血珍肉，从而换取无可匹敌的力量，但这样做，势必会将锻炼捶打了将近万年之久的肉身破坏，乃至彻底损毁，无穷苦修毁于一旦，前功尽弃，再难复原。 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万年劫变降临，一旦没了身为体修最大的依仗，单凭较为羸弱的元神，根本无法避开大灾大劫。 也就是说，无论能否借此击败天守大魔，申屠相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要么在战斗之中便燃尽自身，要么艰难取胜，元气大伤，苟延残喘，死于其他灾祸。 但即便知晓这一点，他的脸上也没有显现出分毫畏惧之色，甚至连一刻犹疑都没有，玄相一念生起，迎风便涨，倏忽擎天立地，宛如上古开天大神，瞳目大如星辰日月，俯瞰众生万物。 在此时的申屠相面前，原本遮天蔽日的天守大魔也显得十分渺小，甚至于，被他伸出大手直接擒拿住，一上一下，宛如拧毛巾一般左右转动挤压，原本还算完好的形体瞬间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模样，本源魔气翻腾激荡，却撼动不了分毫。 虽说大魔要比飞升大能强大一分，但若是像申屠相这般，以自身血肉为燃料，爆发出无穷光辉，即便是极恶存在，也要畏惧三分。 毕竟，每一位破劫修士都是道则的凝聚体，是人定胜天的终极表现，某种程度上，还要比大魔这种玩意更胜一筹。 纯粹的蛮力使用起来自然和优雅扯不上任何关系，但若是放在一尊开天大神身上，便显得莫名的恢宏浩大，在绞杀了大量的本源魔气，令天守大魔缩水了一圈之后，申屠相目中神光大放，两条拱如银河长带的巨臂同时发力，竟是打算直接将对方扯成两半。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肆虐的电光，没有什么所谓的神性人性，自我人格也已然在无尽力量的冲刷下逐渐变得浑浑噩噩，脑海之中，只余下一个念头，那便是彻底灭杀敌人。 “死！” 一声怒吼之下，熊熊战意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杀气一同迸射而出，席卷四方，一瞬间在周身营造出一片雷霆炼狱，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那些雷之道韵隐隐在颤抖，似乎也因为主人的愤怒而害怕。 “尔等……” 原本态度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天守大魔此时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连之前的语句都难以重复，不断鼓动的本源魔气表明了它的抵抗，但在申屠相坚如天辰，纹丝不动的擎天大手面前，却像是无谓的，垂死挣扎。 似乎，这场战斗就快要结束了。 “是时候了！” 但离阳却不这么认为，他这时，居然已经来到了巴尔的身边，当然，为了穿过申屠相掀起的雷霆风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一直护持周身的粼粼彩光逐渐黯淡。 功德，已然告警，濒临界限点，距离彻底清零，也不剩多久了。 “谢谢你，小家伙。” 出乎意料的是，双方再见面，仍旧被钉在无形壁垒上，极其虚弱的巴尔却是这样说到，语气略显感激。 离阳目光闪动，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已然知晓对方的真意，无非是感谢自己护住了艾尔的神核，没有彻底被屠无大魔吞噬碾碎。 但这位风之女神又何尝不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神格，将离阳送出了屠无大魔的体内，拯救于水火之中呢。 二者各取所需，互利互惠，也算不上什么恩情。 “我需要你帮一个忙，不知方不方便。” 此言一出，组成巴尔的不朽黑石颤动了片刻，便像是心领神会一般，传来了愿意的答复。 祂似乎已然预料到离阳要做什么了，该说不愧是真神吗？感官如此敏锐，甚至于，要比申屠相这位破劫大能更为厉害。 “那就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离阳的周身突然冒出漆黑无比，带有邪恶气息的火焰，这是献祭之火，也是与邪神沟通的证明。 此时此刻，他的寿命正在以几何倍数的速度消逝，换来的则是微不足道的修为提升，这样的交易显然是不公平的，但邪神向来如此，更何况，有个词叫积少成多。 只要充当货币的玩意足够多，即便价格虚高不下，也有赚头。 “起！” 海量的法力一瞬间倾泻而下，尽数灌注于巴尔体内，这位神明得以暂时脱身，然后却熄灭了所有在不朽黑石之上生起的永燃之火。 “素光！” 漆黑无比的石头渐渐融化在素光真剑上，内里的真灵正在接受神性的淬炼与洗礼，很明显，这是在借助巴尔的权柄，再次生造出锻神之剑。 并且威能，还要更强于之前那一把，毕竟虽然融入了众多权柄，但贪多嚼不烂，比不上专精一道。 只是，就在离阳打算收取巴尔的神核，保留部分神性之时，它却没有答复，甚至于直接崩解自身，将所有神性和权柄尽数消解，用以提升素光真剑的品质。 “艾尔……” 这是最后的回响，离阳能够感知到，玄泱界内的风元素神核，正在哭泣。 神明亦会落泪。 第697章 斩己 燃烧全身气血固然能换来强大的力量，以至于显现寰宇玄相镇压天守大魔，但这样做，并非没有代价。 且不说自身元气每分每秒都在消逝，更何况，对方的反抗也从未停止。 在申屠相竭尽全力鼓动双臂，想要将天守大魔完全捏碎的同时，逸散而出的本源魔气也在不断侵蚀着擎天大手，虽然每次都只能吞夺芝麻大小的碎块，便会被其内蕴含的精华充盈撑炸，但奈何魔气滚滚滔滔，不仅铺天盖地，数量极多，恢复速度也极快。 往往上一批刚被摧灭，下一批就已然生造了出来，如此轮换交替上阵，纵使玄相庞大似巨神天灵，也很难支撑得住，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正是这个道理。 此消彼长之下，或许要不了多久，玄相便会被吞吃一空，也就是说，若是申屠相不先一步彻底终结天守大魔，那么最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以凡灵之躯，驾驭天理道则，纵使能强压过大魔一头，作为生物也难以与这样的极恶存在比消耗，必须一招制敌，绝不能拖泥带水，打拉锯战，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申屠相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当即心念一动，神意沟通起正在与长戟缠斗的雷龙，打算将这件仙器唤回，助自己一臂之力，方能完全压制住天守大魔。 至于长戟又由谁来应对，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 不过似乎，巴尔那边出了点状况。 “是那小子？” 虽然是体修，元神较为羸弱，但那也只是在同阶之中，申屠相好歹也是破劫大能，巴尔那边一有动静，他便有所察觉，神识捕捉到了离阳的气息，不禁有些诧异。 且不论对方是如何硬抗着自己与天守大魔的战斗余波过来的，就算勉强到了跟前，以其那点修为也根本不够看，又能做什么呢？ 但就在申屠相不解之际，锻神突然间开始了，他能够清楚感知到，巴尔的气机正在逐渐消去，最终遁入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二人早就有所准备，如今也只不过是按先前所约定的计划行事。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是否太大了点。 “巴兄，何必如此……” 意识到这些，申屠相不禁喃喃自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但也没有留给他遗憾的机会，阵阵激荡自手心传来，震得虎口发麻，天守大魔的反抗越来越激烈，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便要彻底压制不住，让对方脱身了。 “这样的话，那长戟便交由你小子处理了！” 随口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话中真意却是顺着遍布此方天地的雷之道韵传了过去，精准在离阳的脑海中响起。 此时，在巴尔的帮助下，素光真剑已经完成了阶段性的蜕变，吸收了这位主掌火焰与锻造真神的大部分神性与位格，原本平衡的水火两极已然被打破，现在，火行主宰了一切。 但这，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反倒是件好事，毕竟相比于润物细无声的水行，火行显然更为凶烈，极重杀伐，又是至刚至阳所属，拿来对付阴邪妖魔，再适合不过了。 于是对于申屠相的安排，离阳微微颔首致意，二人的幽幽目光似乎穿越了中间的重重阻碍，交汇在一起，心领神会。 “好！你小子可莫要让本座失望！也别令巴兄白死！” 申屠相大笑一声，随即卤门玄奥纹路骤闪，正在使用星殒吐息的雷龙瞬间停止了动作，乃至于一个旋身变回了原形，转成紫极震元鼎的模样返归于身，高悬头顶，降下道道真雷天电，加持巨灵玄相的同时，也破溃不断侵染的本源魔气，这才将天守大魔再度压制住，不得翻身。 没了阻拦的长戟自然也想回到主人身边护持，但奈何一道烈光忽闪而过，定在面前，傲然而立，显现身形，正是手持素光的离阳。 “你的对手是我。” 此时的素光已完全变了模样，永燃之火熊熊燃烧，不死不息，就连剑身也换了颜色，从象征水行的淡白，转为了深邃的漆黑，其上还带有道道龟裂纹路，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完全破碎开来。 真剑的变化，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离阳自身，毕竟对于剑修而言，剑乃是另一具躯体，算是分身之一。 他现在体内火行充沛，几近满溢而出，心火旺盛，以至于瞳目赤红，燥热生出暴戾之意，杀气滚滚。 “死！” 一见面，便直接厉喝一声，抬手挥出一剑，永燃之火喷涌而出，横贯天穹，好似一长虹飞射，在通渠神通的加持下，毫不费力地推开诸多阻碍，直击长戟。 虽说是仙器，但这一击毕竟裹挟有巴尔这位真神的位格，威力不可小觑，长戟也是有器灵的，没有选择硬抗，戟身之上镶嵌的蓝晶宝石倏忽一闪，便凭空生出一团紫色漩涡，神秘莫测，似乎通向未知未明虚无之地。 炽焰长虹落入其内，便好似泥牛入海，眨眼便没了踪影，一身威能未能显现，甚至于化作养分，助长漩涡扩大，竟是开始吸摄起离阳本体来。 但他也浑然不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再度挥动手中长剑，心念转动间，便有无数飞虹爆射而出，如疾风骤雨倾泻而下，乃至于连续成一道横贯天际的光束，直冲漩涡。 已数不清到底挥了多少次剑，已看不见漩涡的神秘紫光，视野之中满是永燃之火塑成的弧光，将之连同长戟一并淹没，入目所见，皆是一片赤红。 便如他此时的瞳目一般，鲜艳如血。 再玄妙的神通，也是有极限的。 而现在的离阳，在四种系统奖励的辅助下，已然超越了自身极限。 如此多的犀利剑光涌入，漩涡涨大速度可想而知，很快便不堪重负，濒临界限点。 “破。” 此时离阳口中轻吐一字，便好似言出法随，漩涡猛然间停止了看似无止境的扩张，仿若时间静止，随后，则是更为激烈的坍缩与内陷。 再然后，便是彻底的爆发，就好似一颗恒星喷涌日冕，掀起的太阳风暴席卷周围一切，摧枯拉朽。 而这，还不是最后一击。 此时此刻，离阳的心神已遁入太外青冥，借由先天感知，他能够窥见这世间的本质。 再动起手中素光，这一击，不止是斩敌，亦是斩己。 第698章 斩神 申屠相与天守大魔之间的角力从未停止，此时此刻，这两位无上存在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彻底摧灭对方，无论用什么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他们早已舍弃了诸多玄法神通，返璞归真，看似是平平无奇的拳脚，但实际上，是两条大道在不断交锋，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也即是频繁相撞来一决胜负。 每一瞬间，每一刹那，都有无数道韵在轰击之中彻底瓦解，在现世激起阵阵涟漪，从根源上改易物质，重塑法则，寻常修士只是站在一旁，便会因为自身五行颠倒，当场身死道消。 这附近，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无论是死物还是活体，贸然靠近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被碾成齑粉。 但，引动如此天地伟力的代价并不是没有，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申屠相自身所修之道，正在逐渐散去消失。 那些历历在目的修行感悟慢慢被遗忘，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力量悄然抹去他的来时路，无因自然无果，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一旦完全失去，届时他就离功力尽失，复归凡人不远了。 这对于修士而言，无疑是极其可怖的刑罚，毕竟不知有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呕心沥血，只为寻求一条只属于自己的大道，为此，纵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修之道对于修士来说，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事物，他们相信，只要道路传承下去，延续一代又一代，自己就死而无憾。 人来一趟这世间，不过是为了留痕。 “死！” 但即便如此，申屠相也没有丝毫犹疑，他真正赌上了自身一切，只想在此地，将天守大魔灭绝。 这其中，固然有被大魔纠缠上，便难以脱身，不得不战的因素影响，但也不可否认，他的确为了天下众生，倾尽了全力。 不管是不是单纯大限将至，走投无路，所以想在死前殊死一搏，即便不成功，也能流芳百世，留个好名声，说不定还能借此受世人供奉，立个神牌，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千雷城都是好事。 至少，申屠相站了出来。 有紫极震元鼎阻碍本源魔气的侵染，寰宇玄相得以再度完全压制住天守大魔，两只擎天大手愈发握紧，在强大的倾轧之下，几近将庞大魔躯拧成一根麻绳，并且中间部分，已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开！” 咔嚓。 伴随着申屠相的一声怒吼，裂纹飞速蔓延开来，最终生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天守大魔彻底断成了两截，被分为上下两部分，仍旧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以自身精血为燃料，焚灭一切妄念恶果。 但似乎，对方的反抗力度非但没有消减，反倒愈发激烈起来。 “不，是我在衰弱。” 申屠相清楚感知到，自己一身熬炼万年的血肉已然耗去了大半，单凭一人与大魔抗争，对于法力心神的消耗自然极大，更别说，为了彻底碾碎对方，他还一直献祭本就不多的寿数。 而如今，便是还债的时刻。 几乎是一瞬间，天人五衰的迹象便在他身上一一显现，原本健硕的躯体也开始萎缩起来，甚至于，肤质之上刻画的玄奥纹路，也一同失去灵光玄机。 此时的申屠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衰败，连同他所修之道一起，缓缓踏入坟墓之中，无能为力。 而与之相反的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天守大魔气息却愈发强盛起来，就好像是吸取了申屠相的生命力一般，一增一减，局势瞬间逆转。 “不！” 在这种情况下，粗狂的怒吼也变得更像是哀鸣，即便申屠相竭尽全力，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再压制住天守大魔，两只擎天大手震颤不已，显然已经快要抓不住了。 也就在下一秒，遮天蔽日的手掌顷刻土崩瓦解，如经过了数亿年风化的岩石一般，一阵风吹过，便化作细碎沙砾，随之一同飘荡入云天，再不见踪影。 反作用力在现世掀起无穷震波，直接将庞大的寰宇玄相逼得一个趔趄，轰然坐倒在地上，双臂之上怒蓝色的道纹寸寸崩裂，如琉璃坠地般溅起漫天星火。 “该死！” 申屠相闷哼一声，本源魔气的侵蚀令他心神困顿，但还没到放弃的时候，重振旗鼓再度站了起来，擎天立地，傲然无双。 只是，此时的天守大魔也完成了合体，不过半息的工夫，它的躯体居然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要比之前更为可怖，仅有的白色光颅，也隐隐蒙上了一层灰。 它的魔堕正在加深。 魔手伸出，一个虚握，一道紫光便从另一边呼啸而至，稳稳落在手中，正是那柄仙器级别的长戟，看其完好无损的样子，那小子即便得了巴尔的力量，也做不了什么。 “可惜了……” 申屠相倒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能与大魔相争的，唯有破劫强者，其他修士来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摇了摇头，再度欺身上去，挥出一拳横扫，天守大魔也祭出长戟，打算凭借这件仙器抵挡。 但二者一经接触，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便发生了，长戟在申屠相的拳头面前，竟是不堪一击，直接轰碎了主结构，隐隐能够听到其内仙灵的哀嚎声，经久不散。 “什么？！” 见状，申屠相自然十分惊讶，虽说此物不仅半残，也受了魔气侵染，威力大不如前，但好歹也是仙器，不太可能如此轻易就被自己砸烂，莫不是天守大魔的阴谋诡计，刻意示弱？ “不对！” 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一猜测，只因身后某处突然有一股绝强的气息正在显现，不断攀升，顷刻间就到了某一境界。 “怎么可能？！” 申屠相对此很熟悉，是斩神的味道，只是，对方的气机未免太强了些，就连寰宇玄相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此时的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师尊的教导，据说，斩神斩神，斩去的心中之神越强大，那么修士所获得的提升也就越大，并且理论上来说，是没有上限的。 毕竟妄想无边无际，没有限制，诸天神明亦可入神，但这样的话，自我人格受到压制，也根本修不到问天。 “这小子，到底斩了什么神？” 第699章 封魔 离阳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与其他天罡修士不同，他来自异界，是纯粹的无神论者。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神明了，恰恰相反，自始至终，他的心中之神就只有一个。 那便是神秘的系统。 毕竟，系统的所有功能都是bug级别的，无一例外，就拿功德这一项来说，无论是存续万古的天妖大魔，亦或者高高在上的诸天神佛，一旦争斗起来，不管使用什么至上妙法，都得先破除护持于周身的粼粼彩光，才能伤害到离阳。 这对于其他生灵来说，无疑是不可思议的。 更别说剩下的三项，一个比一个逆天，也正是在系统的加持下，离阳才能以极差的资质，一步一步，逐渐改易天命，登临绝顶，有今天这般成就。 当然，这其中固然还存在其他因素影响，比如说庭浮的赐法，以及离阳自身的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系统的功劳最大，系统得了vp。 在这一前提下，纵使离阳不信奉任何神明，在内心深处，也潜移默化地将系统放到最高位，也就是系统没有自主意识，不然的话，高低给你整出个心魔来。 而这其实，已然相当于天罡修士口中的心中之神了。 自然而然的，要想突破斩神，他就必须先斩去系统，所以先前离阳才会不顾一切地挥霍掉所有系统奖励，毕竟这些都是系统的一部分，是其权柄的延伸。 现在看来，他好像成功了？ “系统？” 心中的默念呼唤没有得到像往常一样的冰冷回应，这似乎表明系统已然成功被斩去了。 只是，真的有这么容易吗？好歹也是超越仙器的系统。 但无论是体内更为精炼澎湃的法力，还是脑中凝结聚合的神核，都表明离阳突破成功，晋升到了斩神境界。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他这样喃喃自语到，随即却是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注意力重新回转至现世，毕竟眼下可还有其他要事需处理，也顾不得其他了。 “素光。” 心念转动间，真剑入手，离阳随意瞥了一眼，其上继承自巴尔的永燃之火便微弱了不少，焰舌舔舐着剑身，像是淬炼一般，将漆黑的外壳剥离下来，逐渐显露出内里的素白。 这是素光原本的颜色，也是水行之属的象征，现在能够回归，也就意味着，他对于五行一道的理解加深了许多，在其上的造诣，能够与巴尔残留下来的力量分庭抗礼，已然触摸到了真神的门槛。 也即是道则。 合道，似乎近在咫尺。 离阳手持真剑，抬首望去，幽幽目光穿云裂雾，直直落在战场中心，他的这一窥探，同时引起了两位至上存在的注意。 早就有所察觉的申屠相自然面露惊讶之色，而一旁的天守大魔虽然没有具体的面目，但同样能从它身上体会到一股莫名的意味。 是敌意，是恶念，还深藏有，一丝恐惧。 虽然微不可察，但却的确存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毕竟这世间怎会有能让大魔此等极恶存在感到害怕的事物。 而这，却似乎也在离阳的意料之中。 “没想到，你居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为时已晚。” 他轻笑一声，随即心念一动，身形倏忽遁入虚冥之中，再不见踪影。 紧接着，原本所在的位置陡然间冒出一玄冥莫测的浑点，肉眼可见地扭曲时空，仿若能够吸摄世间一切，其中又似乎隐隐蕴有一丝崭新的生机，毁灭与创造并存，两极交相融合之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玄妙威能。 这，其实是衍浑新法，只不过由于现在的离阳实力飙升，所施展出来的神通也愈发厉害。 成功斩去系统这一心中之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提升，原本即便三位一体，又得了巴尔的残留力量锻神，真实战力也不过斩神之上，未达破劫，在大魔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而如今，离阳已踏入斩神境界，虽说尚未与人争斗过，不知战力究竟拔高了几何，但他相信，至少绝不会像先前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于，彻底逆转局势。 “好小子！算本座看走眼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即便燃尽成灰也摧灭不了天守大魔，没想到紧要关头，居然又有人站了出来，申屠相此时的心情略显复杂，欣慰之中，又夹杂着些许怅然。 或许，是作为前代先人，一代老祖，突然间发现有后辈超越了自己。 但这一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闪动了片刻，便被他自行斩去，熊熊战意重新燃起，瞳目之中再添几道暴戾电光，周身雷霆滚滚，隆隆作响，搅动风云。 擎天大手刹那探出，将天守大魔牢牢攥在掌心，即便虎口因对方的剧烈反抗震颤不已，双臂也被本源魔气肆意侵染，其上布满龟裂痕迹，距离彻底崩解也只有一步之遥，申屠相也没有丝毫放松，此时此刻，似乎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限制住对方，不惜一切代价。 显然，他是在为离阳争取时间，纵使还不知晓对方是否能解决天守大魔，也毫不犹疑地行动了，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再者说，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将申屠相这般举动尽数纳入眼底，身心已然完全和玄泱界融为一体的离阳喃喃自语，在他的驱使下，这一方小小的洞天，逐渐开始向真正的界域扩张。 亦或者说，是衍造浑天。 浑点转了一圈又一圈，连出的线绘成了面，最后则塑为了体，几乎是一瞬间，申屠相便感知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中，陡然转入了新天地。 此时他抬首望去，便能窥见天穹间隐隐有六道虚影显现，正是五方天尊与离阳，在五行元灵的拱持之下，神光大放，刺目耀眼，顷刻转为白昼，就连本源魔气也无法阻止。 在这浑天之中，离阳才是真正的主宰，道则尽皆臣服于脚下，他现在与天道无异，区区大魔，自然只手可灭。 “执迷不悟……” 天守大魔显然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本源魔气肆意翻腾狂涌，直接将一直钳制自己的寰宇玄相给震了开来，双臂寸寸崩碎，元气大伤。 但这在离阳眼中，不过是无谓的徒劳罢了。 “执迷不悟的，应该是你才对！” 第700章 道种 “死了吗？” 当神识之中再无天守大魔的气息时，申屠相心中却突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倒不是遗憾于对方并非败于自己之手，只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怅然若失吗？呵呵……” 不禁摇头轻笑一声，下一秒，寰宇玄相寸寸崩解，庞大擎天立地之躯尽数化作尘灰，随风飘扬，散入云烟之中，再不见踪影。 这时显露出申屠相的真身，才能发现，他已形同枯槁，原本精壮的躯体如今却萎缩瘦小，身形佝偻，老眼浑黄，瞳目之中再无刚才的意气风发，战意熊熊，就连暴戾的霹雳，也转为了细碎的电蛇，扭动其间。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衰败的气息，就连心神也困顿倾颓，灵光不显，仿佛眨眼之间，便老了好几十岁。 但其实，这只是献祭血肉的代价罢了，修士即便大限将至，只要气血不腐，就不会显老，仍旧青春永驻。 现在的申屠相，已是油尽灯枯，距离入土，也只有一步之遥。 “申屠前辈，您……还好？” 离阳陡然间遁出虚冥，落在申屠相身边，面露些许关切之色，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刚才若是没有其暂时压制住天守大魔，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展开玄泱浑天，完成封印。 没错，天守大魔其实并没有死，只是暂时被离阳锁在了玄泱浑天之中，由五方天尊看守，说到底，他现在还不知晓究竟如何，才能彻底摧灭这些极恶存在。 当然，离阳心中其实也隐隐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尚且停留在模糊的轮廓阶段，像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看得见起伏的曲线，却辨不清具体的路径。 那些念头时而如萤火般在思维的暗处闪烁，时而又沉入意识的深潭，让他捉摸不定。 只能日后再说了，反正如今天守大魔丧失了大量的本源魔气，极其虚弱，一时半会还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臭小子，难道你觉得老夫现在很精神吗？” 申屠相的回答倒是毫不做作，直接把我快不行了写在脸上，话说到一半，还忍不住咳嗽几声，啐出二两暗红的淤血，身躯颤抖不已。 “前辈，我来助你。” 见状，离阳当即心念一动，自眉心放射出几道浑天一气，缓缓落在申屠相身上，融入体内，顿时让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机，也稍许活跃了几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若是不想办法补充极度亏空的本源，单凭些许外物滋养元气，申屠相只能苟延残喘，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是以当即摇头回道：“不必了，老夫已是将死之人，也早就该死了。” 自打当初与域外种族争斗受了重伤，千百年来，申屠相一直靠着千雷城的供养才能存活至今，如同一只吸附在宗门上的水蛭。 从原本人人敬仰，盖压一世的老祖变为彻底的累赘，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活命甘愿放弃一切的人，不然的话，如今也不可能主动站出去对抗大魔。 而现在，虽说过程有些曲折，但幸好，结局还是非常圆满的，五只大魔如今去了其一，天罡生灵的压力，也减了不少。 申屠相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死而无憾。 离阳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言道：“前辈若是还有什么心愿，可以说道说道。” “就等着你小子这句话呢！” 此言一出，申屠相顿时精神抖擞了不少，和之前相比判若两人，以至于令人有些怀疑，他刚才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骗同情的。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赶忙说道：“咳咳，若是一些牵连诸多的大事，我也帮不了忙，还望前辈见谅。” 他生怕对方央求自己接下传承之类的，如今正值万年劫变，可没那个闲工夫帮别人寻求传人，抓紧修炼飞升才对。 不过，似乎申屠相也没打算说这些。 “你小子，莫担心，只是老夫个人的请求罢了。” “首先呢，自然是把老夫的道种带回千雷城，交由现任申屠家家主，可要亲自送到他手上，别半途被人掉包了！” 对方此言令离阳不免有些无语，好歹也是一代雷祖，千雷城的修士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一位破劫大能的道种做手脚。 不过，若是被其他破劫大能盯上了，倒也有可能暗中作梗，毕竟道种也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宝，若是能拿到手吸收炼化，修为也可精进不少，省去千年苦功。 “放心，我一定会将前辈的道种带到申屠家家主掌中的。” 离阳拍了拍胸脯保证到，毕竟对方可是在与大魔的抗争中燃尽自身一切的，于情于理，这样拯救苍生的英雄都不能埋骨他乡，再者说，也不过只是走一趟而已，说不定到了千雷城，还能借此敲诈点宝物。 算是一件肥差事。 申屠相微微颔首，随即又说道：“其次，老夫有个年纪轻轻便踏入了问天境界的后代，虽说比不过你……”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皱起眉头，一脸无语。 “打住打住！我已有道侣，便不劳前辈费心了！” 再者说，对方口中的年龄小，可能也起码上千岁了，毕竟问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尤其是对于这些没有系统的天罡本土修士来说。 他的态度令申屠相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重新审视。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专一的，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这话说的，难道离阳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吗？他不过是脸稍微白了一点，身材略显瘦削，可这些都是天生的，虽然可以随意改易，但已然习惯了。 “好，强扭的瓜不甜，老夫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你小子不愿，那就算了。” “当老夫没说过。” 话音刚落，申屠相便缓缓闭上了双目，面露淡淡微笑，他的躯体之上突然间生出道道雷光，将血肉彻底湮灭，遗留下来的莫名事物，逐渐汇聚在一起，凝塑成一颗晶莹剔透，其中蕴有雷纹的晶体。 这便是道种了，乃是破劫修士死后一身精华所汇聚而成的产物，同样，也象征着对方所修之道。 种子种子，只要找到合适的土壤种下去，终有一日，就会生根发芽。 第701章 再相见 “结束了？” 独孤楠已然好一会儿没有感知到什么大动静了，虽然附近仍旧魔气弥漫，但相较于先前，却是平和了不少。 她不禁猜测，是不是已然分出胜负了，如果是的话，那么又究竟是哪一方取胜呢？ “或许，得过去看看。” 神识受到了较为严重的干扰，待在这里，什么也探察不到，独孤楠稍加思索，便驾起遁光，朝中心飞射了一段距离，也不敢过于靠近，万一战斗还未停止，贸然凑上前，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似乎，没有天守大魔的气息。” 临到近处，神识才能发挥作用，透过由滔滔魔气凝结而成的云雾，将周身的景象一览无余，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也捕捉不到独属于天守大魔的踪迹，好像对方已然离去，亦或者彻底消失。 不过后者可能性极小，毕竟就算是五魔之中最弱的，实力也要比破劫修士更胜一筹，纵使和异界诸神联手，也最多像上个世代一般，将天守大魔重新封印起来。 但不管如何，至少现在安全了不少。 “那么，那二人一神呢？” 独孤楠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调动体内法力，开始寻觅起申屠相等人，但奇怪的是，也没有他们的影子，战场中心空空如也，只余下被无上伟力炸开的浑洞，以及一片茫茫虚冥，不见任何生灵。 “莫非，是……谁？！” 她心中刚生出些许猜测，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离阳，对方此时，就凭虚立于天中。 不过，暂时还不能确认其身份，或许是大魔伪装的傀儡也不一定。 因此独孤楠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竭力发散神识，上下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离阳，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似乎，一切正常？ “不对，完全看不穿他，神识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心念转动间，施展起瞳术秘法起来，双目逐渐染上一抹银蓝，显现出某种晶体折射的光彩，神异非凡。 但在这一加持之下，独孤楠所窥见的事物，却令她心惊胆颤。 浓郁至极的恶念扑面而来，堵得水泄不通，几近窒息，仿若是在直视一位真正的大魔本体一般，心神一下子困顿起来，灵性不显，脑海之中像是突然间掺入了一颗石子，不仅阻塞思维的运转，也磨得生疼。 “什么？！”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不惜反噬代价直接强行中断神通，双目紧闭，两行血泪缓缓自眼角流下，在脸颊留下殷红的痕迹，略显诡异。 但也来不及疗伤修复，几乎是同时，独孤楠立马掏出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打算借此尽快逃离这里。 对方绝不是真正的离阳！ “道友留步。”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挽留，虽然语气淡然，但落到独孤楠耳中，却显得异常冰冷，仿若一道寒芒直取首级，脊背发凉。 （完蛋了。） 一时警铃大作，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回头，此时不顾一切向前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奈何身子僵硬，根本动弹不得，使唤不了，显然是被某种无形力量所束缚住了。 连无谓的挣扎都难以施行，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乖乖顺从对方的命令，缓缓转过身去，也不敢抬头，仍旧刺痛的双眼便是最好的警告。 （此女又在发什么神经？） 不同于心中满是绝望的独孤楠，此时的离阳脸色古怪，将对方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不免有些诧异，怎么好像此女很害怕自己似的。 他也没有火力全开，明明气机都收敛如常人了，现在就算是个三岁小儿站在面前，也敢伸手戳一戳。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也不值得在意，离阳摇了摇头，当即言道：“道友若是想离开，我可以送你一程。” 然而对此，独孤楠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推辞道：“不必了，我一人便可。” “是吗？不是我小看道友，可现在外间还有其他大魔，单凭几张符箓，可逃不出去。” 即便天守大魔已然被封印在了玄泱浑天，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足足四位大魔徘徊在这附近，区区斩神要想离开，可没那么容易。 然而即便知晓这一点，独孤楠也仍旧摇头：“没关系，我自有妙计，便不劳道友费心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内心慌得很，生怕惹怒了面前这假扮成离阳的非人存在，一言不合就将自己给打杀了，毫无反抗之力。 但其实，这些都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祝道友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见此女态度如此坚决，离阳也没有多言，毕竟他现在虽然境界相仿，但实力可是远超于对方，以道友相称都是抬举，也就是看在其与自家道侣关系密切，才愿意帮上一把，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既然不愿，自然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说起宋音虞等人，倒是有必要让双方见上一面。 想到这里，离阳便再度开口，喊住了对方。 “等等！” 闻言，独孤楠身子又是一颤，欲哭无泪，到底有完没完，不带这样折磨人的。 她勉强回转身形，僵硬一笑：“道友还有何事相求？” “是这样的，有几个人，想见见你。” 话音未落，离阳眉心一闪，宋音虞，吴七，白雁依三女便凭空显现于一旁，其中吴七虽然修为最低，不过元丹，但她却是最先知晓独孤楠存在的，毕竟正是对方给出的线索，离阳才能进入秘境。 是以目光一扫，便落在了独孤楠身上，认出了对方之后，顿时面露惊喜。 以至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独孤长老？” 听闻此言，独孤楠先是一愣，随后有些狐疑地看向吴七，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似乎在哪里见过。 修士向来过目不忘，她很快便想起对方的身份：“吴真传？” 吴七自然是捣蒜般点了点头：“是我，独孤长老，大师姐也在这。” “大师姐？” 听到这个词，独孤楠更是惊讶不已，顺着对方的指引，扭头看向一旁的宋音虞。 “原来，你还活着？” 语气很是诧异，毕竟她可是知晓摧辰剑一直在追捕对方，没想到在如此高压之下，居然还能幸免于难。 实在不可思议。 第702章 赐位 众女的出现令独孤楠暂时转移了注意力，似乎一瞬间，她便感知不到离阳身上的恶念了，就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只是错觉。 虽然现在而言，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 “你们没有落入摧辰剑的魔爪，真是万幸。” 聊了一会各自的境遇，独孤楠不禁感慨万分，她稍加思索，随即却是并指点在眉心，从其中凭空摄出一道玄光，落在掌心塑形为一颗不断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透明六棱晶石。 她注视了此物好一会，才介绍道：“这里面承载了赤霄山大多数功法秘术，现在，便交由你们二人保管。” “如此一来，赤霄山的传承也能在外面生根发芽了，不至于随着山门倾覆而彻底断绝。” “这……？” 此言一出，吴七顿时面露犹疑之色，对方此举略显突然，她和宋音虞毕竟只是真传弟子，哪里能受得了如此重任，更何况，赤霄山现在尚未彻底沉沦，还存有一线生机，只要把罪魁祸首摧辰剑斩灭，便可重整旗鼓，再现往日辉煌。 完全没必要。 一旁的宋音虞也觉得不妥，沉声道：“独孤长老，据我所知，有几位传法长老在大变之际也成功逃脱，或许将此物托付给他们更为合适。” 但对此，独孤楠却摇了摇头，神情肃然，朗声宣告道：“赤霄山弟子听令！” “宗门遭此大劫，根基虽在，但人心已散，如今更是恰逢万年劫变降临，命途多舛，前路难测，恐失天机。” “尔等既为真传，自当肩负重任，不容推辞，今日我便代掌教之身，赐真传首席宋音虞赤天长老一位，主掌赤天殿。” “赐真传次席吴七传法长老一位，主掌传法殿，今后，便由你们二人延续山门，传承不息，赤霄永存。” “听清楚了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二女自然莫敢不从，躬身揖礼，异口同声道：“谨遵太上长老之命！” 独孤楠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大手一挥，将满载着赤霄山传承的晶石赐下，稳稳落在宋音虞手中。 这一交付完成，她顿感轻松，好似一直压在心头上的某座大山被挪移走了，如释重负，心境一收一放，灵光自显，若是勤加修炼，或许还能赶在自身大灾大劫降临之前，尝试晋升破劫。 但前提是，得先过眼前这一关，也就是逃离被大魔占据的秘境。 自然而然的，独孤楠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一旁的离阳身上，这次即便一时不小心直视了对方，也再没有像刚才一般，被极其浓郁的无穷恶念所包裹，压抑至极。 （大概，真的是我看错了……） 心念转动间，拱手执礼：“此地不宜久留，还望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她这般举动令离阳不免有些无语，明明刚才还一脸抗拒，现在却又恳求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莫非是被魔气侵染元神，影响了心智，变得有些疯癫？ 实在想不通此女的脑回路，他索性暂且抛之脑后，祭出转箜叶，双目大睁，内里浑光大放，熠熠生辉，落在古宝之上，引动寄宿其内的空间道韵，于身前洞开一道门扉，流光溢彩，通往别处。 “从这里便可直接离开寒天北境，到了外间就安全多了，但毕竟劫变已至，说不准还会有其他灾难。” 劫变并非一个一个按着顺序排队发生的，就比如现在，寒天北境有大魔肆虐，而人族边境也同时遭妖族入侵，更别说南离大漠的遗迹异动，以及西极昆仑，寒卿卿的夺舍重生。 可以说，如今整个天罡大陆都在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有天灾，也有人祸，而且并不局限于人族，所有生灵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味地逃遁是不行的，纵使能躲开规模较大的天灾，人祸也难以避免，尤其是命中该有此劫之时，若是无法渡过，便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道友相助，今后只要赤霄山还存在，道友便是座上宾。” 撂下这句话，独孤楠便一往无前地踏入了门扉之中，身形一瞬隐没，再不见踪影。 待对方离开，宋音虞看了看手中的晶石，随即却是抬首转向一旁的离阳，只不过她还未开口，便被对方洞悉了真意。 离阳当即摇了摇头：“既是赤霄山的传承，我一个外人又岂能染指，你自己收好便是。” “罗刹门，不是刚好缺镇派之法吗？实在不行，也可拿来充实宝库。” 言之有理，宋音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将晶石摄入洞天之中，妥善保管。 “你们二人还是先回洞天，大魔一事，尚未完全解决。” “夫君小心些，妾身帮不了什么忙。” 二女再度被离阳摄入玄泱浑天，以她们的修为，若是留在外界十分危险，最好还是暂且待在里面，这样的话，只要离阳不死，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到处都不安宁啊，或许得把那两小子也拉进来。” 感叹世间动荡，天下大乱，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固然可以独善其身，但有太多牵挂放不下。 这便是不修无情道的最大弊端，但某种程度上，离阳能破尽艰难险阻，一路走到今天，也少不了身边人的帮助。 “纵使天下无敌，举世无双，可到头来却成了孤家寡人，形单影只，那又有何用呢？” 他是习惯孤独，但并不代表就讨厌与人交际，说到底，人还是社会性动物。 感慨也只是暂时的，离阳很快便收拾好纷乱的情绪，瞳目之中再无迷茫之色，只剩下道道精光，幽幽目光划破长空，扶摇直上天穹。 “该去寻找其他大魔了，顺便，与那些飞升大能会合。” “或许，能找到彻底毁灭大魔的方法。” 在五方天尊的压制下，天守大魔暂时陷入了沉睡，但若是不斩草除根，便如鲠在喉。 “素光。” 心念一动唤来真剑，身化虹光爆射而出，有通渠神通开路，魔气尽数退散，前方畅通无阻，只不过才飞遁了片刻，便感知到了其他大魔的气息。 受被封印的天守影响，离阳现在对于魔气非常敏感，再加上先前借助系统吞噬了一部分大魔万各的记忆，对于其他大魔有了大致了解。 是以一下子便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擎英？” 第703章 凶兆 “老家伙，好了没？小爷我快撑不住了！” 能让一位来自金阳宗的飞升强者说出这种话，可见局势已经到了何等危急的地步，甚至放下了阳烨人独有的自傲，开始求助般催促起来。 但对方的回应，却更令人火大。 “急什么？再等一会！”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袁淳心中同样也有些焦躁，倒不是因为面前的擎英大魔，而是刚刚借助天演罗盘推算出来的卦象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应该啊？怎么全是大凶之兆？） 虽说大魔实力强悍，但这次可是足足有三位破劫强者前来应战，就算无法彻底灭杀对方，也至少不会落败，没道理显现出这样的卦象。 除非，还存有其他变数。 当然也有可能是推算出了问题，不过作为天机阁当代宗主，袁淳对于自己的天演之法还是很有自信的，不太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只是，究竟为何呢？ “袁阁主，似乎有其他人来了。” 就在袁淳苦思冥想之际，耳边却传来一声清音提醒，源自一旁身着一袭素白流云广袖长裙，盘坐于古琴之后的仙子，眉目如画，眼波温柔，气质空灵。 此女正是天音宗当代掌门，云清澜，同样也是破劫境强者。 “云道友此言何意？还有援军？” 袁淳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一切事宜在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五位大魔依照实力强弱，各自都分配有相应的飞升修士去对付，虽然异界诸神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压力，但人还是不太够用。 毕竟并非只有寒天北境出了问题，其他地方也生有各种天灾人祸，需要修士去解决，更别说，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需要坐镇自家势力，以免被仇家偷袭。 一来二去，自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太可能存有其他救兵，一切只能靠自己。 除非，有一只大魔已然伏诛，方可解放一部分有生力量。 但对此，云清澜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识得那人的气息，似乎从来没见过。” 她的语气略带犹疑，显然也不太清楚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就有些奇怪了，毕竟飞升级别的强者即便放在整个天罡大陆，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屈指可数，正因为同阶稀少，所以即便种族各异，相互之间也都有不少交流，纵使常年闭关静修，也不可能籍籍无名。 是以听云清澜这么一说，袁淳不禁眉头微皱，心想莫不是其他大魔假扮的，打算搞偷袭。 “让老夫算算便知！” 话音未落，便当即大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不断掐弄法诀，凝塑出一道道玄奥印记，一个接一个地打在悬于身前的天演罗盘之上，宝光大放。 不过片刻，便有一卦象生出，晦涩难明，唯有天机阁修士才能窥破奥妙，领悟其中真意。 “不出所料，果然是大魔伪装，气息与天守相似，看来，申屠老弟那边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袁淳不禁叹了口气，天守大魔能出现在这里，便说明申屠相等人战败了，至于最终下场如何，已然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那便交由我来应对。” 云清澜面露微笑，轻抚一声琴弦，便主动迎了上去，留下袁淳一人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欲言又止。 音律一道虽可攻可守，玄妙至极，但正是因为过于平衡，乃至于略显中庸，战力不算突出，单凭云清澜一人对抗天守，实在有些冒险。 但袁淳又不能跟上去协助对方，毕竟眼下可还有擎英这位极恶存在需要处理，并且其实力较之天守更胜一筹，若是让金天赐独自对敌，后果不堪设想。 “只希望，申屠老弟消去了一部分本源魔气，令天守的实力不复以往。” “不然的话……” 他已不敢继续想下去，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现世，与金天赐并肩作战。 只是在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难道，这便是变数么？） 且说云清澜扶摇直上，循着气息一路飞驰，不过片刻，神识便捕捉到了来者的身形，未曾想对方竟然毫不遮掩，单单披着人皮，就以为能骗过自己？ 实在愚蠢至极！ “起！” 对付大魔不必多言，先下手为强，她当即轻喝一声，指尖轻挑，拨弄琴弦，一声清越的泛音荡开，瞬间将周围肆虐的魔气静滞，无形波动飞速扩散开来，激起阵阵涟漪，撼动现实根基。 起手式，也是演奏的开始。 一双纤手在古琴之上来来回回，刚起调的琴音也渐入佳境，好似清风拂面，悦耳不已，就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离阳听了，也觉周身轻灵舒泰，心神顺畅，诸多妄念消去，心中喜乐平和。 他忍不住拍了拍手，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不错不错！实在太好听了！” 但这样的反应落在云清澜眼中，却是十足的讽刺，没想到以往能轻而易举斩灭诸多妖魔的《清灵歌》竟然毫无作用，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大魔么？ 她不禁脸色一沉，双手陡然成掌按在琴弦之上，强行中断了《清灵歌》的演奏，十指转而勾连，在七弦间织就一张错综复杂的音网，曲调顷刻转急，宛如金戈铁马，又恰似秋霜肃杀。 这是纯粹的攻伐之音，也是云清澜普通状态下能使出的最强招数，若是还伤不了对方，便要付出些许代价，比如说燃烧精血了。 “道友这又是何意？” 感知到浓重的杀气，离阳双眼微眯，神情冷了下来，他不太明白此女为何刚见面，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 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无怨无仇，怎地如此不讲理。 但此时的云清澜根本不打算搭理他，毕竟和大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左手按弦不动，右手轻轻一勾，便凭空显现出一道长虹，直奔离阳的位置。 “去！” 与此同时，琴音未歇，无形之中生出无数道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转瞬间此处便成为了云清澜一人主宰的界域。 但离阳却是浑然不惧，不禁摇头轻笑道：“原本见道友还是一副仙子做派，现在看来，和邪修魔道也没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浑点骤然显现，伴有虚冥莫测之气，漠然浩大的气势转瞬间便盖压过了对方。 第704章 不准 “不对！这不是大魔的招数，你究竟是何人？！”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云清澜却并未停止攻击，琴音连绵不绝，如疾风骤雨一般袭向离阳。 “什么大魔，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乃正经人族修士！” 离阳的反击和他的回答一样迅速，浑天一气化作的大手轰然落下，心念转动间一个横拍，便扫清了面前诸多音刃，席卷一空。 “人族？可有证据？” 云清澜再度发问，同时并指一弹，爆射出一道更为绮丽的虹光，并且其上居然还能自行生出阵阵幻音，扰乱心神，灵性不显。 “怎么？难道要我把灵芯掏出来给你看看？” 人族最与众不同的特征便是被誉为天地之根，灵机之源的灵芯，这是其他种族都没有的，但若是仅凭这玩意就想分辨种族，也不切实际。 毕竟到了此等境界，肉身改易已是轻而易举，莫说灵芯，就连妖丹都能给你变出来。 是以离阳此言乃是赤裸裸的讽刺，幻音入耳，他稍稍意守存思，已然真正踏入金带境的魂灵坚如磐石，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没错，斩神的突破，不仅大大提升了战力，也让他停滞已久的元神境界晋升到了崭新的层次，乃是真真正正的金带境，并且除去魂体表面染上了金尘以外，内部也有近乎五分之一的区域转为了纯金，魂力大增。 而听他这么一说，云清澜也意识到自己所言有些不妥，犹疑片刻，竟是突然间停下了演奏，纤纤十指轻抚琴弦。 “失礼了，是我一时乱了心神，还望道友见谅。” 实际上，她还不能确认离阳是敌是友，毕竟有袁淳的推算在先，但从刚才几回合的过招也能看出，莫说是大魔，连魔道邪修都不是，乃是纯粹的先天一道，只不过高明了许多。 光凭这一点，便足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不必一味地争斗。 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每一缕有生力量都必须尽力争取。 “哦？现在知道错了？” 此女的态度转变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离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过见对方停手，他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毕竟来这里也不是和人打架的。 当即自我介绍道：“我乃乾清宫采虚殿殿主离阳，有令牌为证，而且，申屠前辈也能证明这一点。” 说罢，令牌与雷祖道种一同显现，云清澜看都没看前者一眼，注意力直接落在了后者之上，神情复杂。 莫名虚影自其内晃晃悠悠地钻出，正是申屠相的残魂，见得云清澜，不免有些尴尬。 “咳咳，原来是云妹妹，不过别看我这样，天守那边，已经解决了。” “全靠这小子临阵突破。” “原来如此。” 有申屠相作证，云清澜自然相信，当即拱手执礼：“先前多有得罪，还望道友海涵。” “什么道友，这小子刚晋升斩神，云妹妹大可直接唤他真名。” “斩神？！” 申屠相此言着实令云清澜惊讶不已，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离阳，倒是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错，我低一境界，云前辈这样称呼，可是折煞我也。” 他的承认更让云清澜不是滋味，这么说的话，自己刚才岂不是和一位斩神修士斗了个旗鼓相当？ 甚至于可以说略微处于下风？ 这太离谱了。 她蓝如春水般的瞳目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但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便收敛了起来，重回往日的平和。 “吾等天罡修士从来不以境界论高低，实力才是关键。” 云清澜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你来得正好，我们这边需要帮助。” “擎英的状态很不稳定，袁阁主说，若是能想办法剔除本源魔气，或许就可以让这位女帝分身恢复神智。” “你既然能解决天守，那就一定有应对手段喽？” “这个……” 离阳面露难色，毕竟他其实并没有彻底摧灭天守，只是利用玄泱浑天把对方封印了起来，还要多亏在这之前，申屠相与之殊死搏斗了一番，消耗了不少本源魔气，致使其十分虚弱，最终才能成功收摄。 简而言之，条件非常苛刻，而且还有不小的概率失败，再者说，云清澜是想要高效对抗本源魔气的方法，而并非单纯关押擎英。 所以，离阳最终还是摇头回道：“我拿下天守的办法只能算是取巧，并不适用于其他大魔。” “不过，云前辈说擎英的情况有些特殊，具体是什么样子？” 对于这样的回答，云清澜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也并未多言。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随我来，一同过去看看便一清二楚。” 撂下这句话，她便身形一转，沿着来时的路回飞，离阳收回令牌和道种，自然也紧随其后，二人很快便穿过盘踞上空的魔气阴云，拨开气雾见得下方真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离阳极为熟悉的面目，和他当初在具天小云埃中遇见的具天大神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有卤门之上的漆黑印记了，与天守大魔盔甲刻印的纹路有些类似，或许出自同源。 “想来，这便是擎英了，不过，未免有些太大了。” 光是最先看到的头颅便填满了离阳的视野，除此之外再看不到身体的其他部分，尽数被遮蔽了，在其面前显得极为渺小，更类似于人体身上的螨虫，只可惜没有毛孔，不然或许还能钻进去一探究竟。 谁小时候没有这样幻想过呢？ 除去这位曾经的女帝分身以外，离阳自然也察觉到了在场的另外二人，只不过他斩去了系统，不能看破真名了，有点不太习惯。 好在，有云清澜贴心一一介绍。 “这位是天机阁袁阁主，袁阁主，你先前的推算，是否出了问题？” 见云清澜不仅这么快便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人，袁淳自然意识到了什么，如今再听她这么一问，更是不禁眉头紧皱，老眼微眯，上下打量着离阳，仔细审视对方，试图找出什么破绽来。 但很明显，离阳和大魔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袁淳这么一看，非但没有释然，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奇怪，怎么又是这样？” 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先前的卦象也不准，莫非，是自己老了，推演真的不准了？ 第705章 解除 “那老头怎么还没弄好？” 不同于离阳等人，此时的金天赐神经紧绷，虽说擎英大魔因为袁淳的提前布置暂时陷入了沉睡，但使得这位女帝分身堕落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弥漫四间的本源魔气可不安分，不断蔓延侵染，想要将母体唤醒。 为了阻止对方，金天赐必须时刻维持至上妙法八极锁曜印，但这样做，无异于以一人之力对抗擎英大魔，势必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负荷，即便是破劫强者也撑不了多久，所以才需要袁淳的帮助。 只是，金天赐等了许久，也没见对方出手，而他已然快要坚持不住了。 危急之下，他勉强分出一缕神识，发散开来，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定睛一瞧，便发现三人居然在一旁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丝毫不顾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像是完全被对方给遗忘了。 这实在太过分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金天赐当即破口大骂道：“老东西！你耳聋吗？！还是眼瞎？！” 这话说得很难听，但却是误打误撞直接惊醒了正苦思冥想的袁淳，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需做，眼下对付擎英才是关键，至于离阳那边暂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既然云清澜敢把对方带过来，相信也做了确认。 总之不是大魔一方的就行。 “咳咳，让金道友久等了，老夫这便开始。” 随意敷衍了一句，随即便祭出天演罗盘，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不断掐弄法诀，眉心处凭空显现出道道玄奥印记，如天女散花，朝四间飞射，落在各处，勾连天地，塑成一弥天大阵。 离阳稍稍探察了一番，便发现即便是借助先天感知，也难以窥见什么破绽，再看原本肆虐狂暴的本源魔气在阵法布下之后，瞬间就被压制住了，可见这大阵的确非同凡响，不愧是出自老怪之手。 “呼……” 有了阵法相助，金天赐这才轻松了不少，得以喘口气，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也落在了一旁的离阳身上，毕竟先前可没见过对方。 “这位是金阳宗的金长老，金长老，这位是乾清宫的离殿主。” 云清澜的介绍很及时，但听闻此言，金天赐却是更加疑惑起来，毕竟据他所知，乾清宫区区一个三品宗门，修为最高者不过问天，而面前这位破劫强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非，是那种压箱底的秘密武器？ 可按理来说，所有飞升修士应该都是记录在案的，并不存在陌生个体才对。 难道说？ 他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却是拱手执礼：“原来是乾清宫的离道友，多谢前来相助。” 随即转向一旁的袁淳，开口问道：“老头，你之前说可以抽离本源魔气，现在有离道友的加入，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 “这个……老夫还需要一点时间。” 袁淳勉强笑了笑，继续埋头钻研起天演罗盘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见状，金天赐不免有些无语，合着刚才自己拖那么久还不够，这天机阁的法门也不过如此，还以为很厉害呢。 摇了摇头，索性盘坐原地，紧闭双眼开始冥想，尽量降低消耗，同时也更为稳定地维持秘法。 见暂时没有安排，离阳便与云清澜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他随即一个瞬身跨越了擎英的头颅，沿着对方极其庞大的躯体飞速下降，最终落在了最底部，也就是足的位置，居然没有穿鞋。 但赤脚所踩的，却并非坚实大地，而是一片类似于玻璃的轻薄晶体，离阳落在其上，低头一看，便能撞见自己在其中的倒影。 “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他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偏了偏脑袋打量了一番，略显自恋地念叨了一句，反正这地方也没其他人。 “你小子可真不要脸。” “谁？！” 脑海中突然间响起莫名的声音，顿时让离阳警觉起来，他当即发散神识探察四周，却是一无所获，然无意间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一丝异常。 正是他脚下承载擎英整个躯体的晶体，其上不知何时，竟是倒映出一位身着彩衣，面露淡淡微笑的女子，就站在身后，面目有些熟悉。 “寒家老……寒卿卿！” 几乎是一瞬间，离阳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具躯壳虽然是属于当今寒家老祖寒彩的，但内里的魂灵，却早就换成了始祖真凰，寒卿卿。 还是他帮助对方夺舍的，自然非常清楚。 “哼！怎么说话呢？真没礼貌，你应该唤我一声寒前辈才对，就和当初在帝坟里一样。” 寒卿卿冷笑着从晶体里直接缓步走了出来，身形由虚幻转为真实，漠然浩大的气势如天穹倾倒，纵使离阳下意识调用了浑天之力，也难以抵御，对方的实力，似乎比先前更为强大。 “没想到多日不见，你小子倒是进步迅速。” “这样的话，也能多帮我一些。” 伸手在离阳脑袋上一顿乱搓，就像是在安抚自家的小狗，令他倍感屈辱。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无法力敌，自然要虚与委蛇。 于是拍了拍胸脯：“想来寒前辈远道而来，也是为了这擎英大魔了，此般斩妖除魔之事，我自当义不容辞。” 但寒卿卿却是翻了个白眼：“我是为了这贱人没错，但也没说，要彻底把她摧灭了。” “不好好折磨一番，可不行。” 说话间，她幽幽注视着面前的庞大躯体，心念一动，胸口陡然冒出一团红光，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从内里逐渐显现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你把这玩意喂给她，便可消解本源魔气的影响。”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明白了寒卿卿的真正诉求，此女是想先让擎英脱离魔堕状态，恢复神智，重归女帝分身，这样才值得羞辱。 否则若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无异于摆弄一位陌生人，自然无法消解心头怨气，也无多少乐趣可言。 实在狠毒。 不过，这倒是和天罡修士的目的不谋而合，只要能解决大魔，一切都好说。 离阳也希望如此，是以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从寒卿卿手中接过那略显诡异的心脏，身形一转，便飞遁回了原来的位置，也就是擎英头颅之上。 第706章 显现 “还是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再次推演出来的卦象仍旧古怪至极，明明在来之前还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实在让袁淳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是魔气的关系，莫非，是因为这擎英的前身？” 他也知道擎英堕落成魔之前是女帝分身，只不过按理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在排除诸多不靠谱的猜想后，便只剩下这一可能了。 想到这里，袁淳当即从洞天内掏出一顶残缺的王冠，这玩意是当初汐绝女帝飞升之时遗留下来的，经过了数万年岁月的无情洗礼，又在不少人手中辗转流离，机缘巧合之下，最终才落到了他这里。 其上已然看不见宝光，神识也感知不到任何神异之处，长久以来，只是作为一件古物尘封于角落之中，无人问津，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希望能发挥作用。” 袁淳利用法力将王冠悬起，随即双目圆睁，轻吹一口气，从嘴里放射出三道虹光，分别落在天地人三位，开始对位于中心的古物进行灌注。 伴随着玄机的传递，王冠残缺的部分逐渐以虚影的形态补全，虽然并非实质，但至少可以暂时还原完整状态，弥合缺漏。 “老头？你做了什么？！” 此时一旁盘坐的金天赐猛然间睁开双眼，眉头紧皱，因为他感知到自己的法力消耗速度在一瞬间飙升了好几倍，若不是及时催动了其他神通，恐怕八极锁曜印便会直接崩碎，造成反噬的同时，也无法限制住肆虐的本源魔气。 届时擎英大魔苏醒，可就麻烦了。 但面对他的质问，袁淳却是充耳不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逐渐显现真身的王冠之上，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下来，似有所悟。 “去！” 下一秒，袁淳大喝一声，弹指一挥射出一枚古朴符文，落在已然成型的王冠之上，仿佛激活了什么，顷刻间豪光大放，照彻四方，好似旭日初升，就连一旁的金天赐也不得不施展技法抵御，肉眼实在无法直视。 万丈光辉清退滚滚魔气，接引纯彻天光落下，照在王冠之上，由无形转为实体，凝塑为一颗宝石镶嵌其中，严丝合缝，就好像这才是本相。 这一天光玉的显现，揭开了王冠的真面目，在袁淳的注视下，竟是脱离了三才虹光的束缚，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擎英硕大的头颅之上，显得愈发渺小。 “老头？”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金天赐不禁面露惊色，下意识地再度发问，想要知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 但很可惜，此时的袁淳眼中只有无穷涌动的因果线，他现在才领悟到先前卦象的真意，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口中喃喃自语，随即祭出天演罗盘，又开始了推算，但这次和刚才完全不同，他已窥破天机！ “这老东西没救了。” 见对方根本不搭理自己，金天赐不免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来之前原以为是强强联合，现在看来，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干实事的。 一个神神叨叨的老神棍，一个辅助有余，但战力拉垮的琴女，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突然蹦出来的愣头小青年，全都靠不住。 略微感慨几句之后，他服下一粒丹丸，金色瞳目一瞬转赤，气息陡然飙升，不过半息间，相比于刚才便足足翻了数倍，显然是同时催动了什么秘法，单凭丹药，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既然这些人都帮不上忙，便由小爷我一人来解决。” 阳烨人向来高傲，纵使是身为飞升强者的金天赐也不例外，此时的他全力运转八极锁曜印，在至刚至阳的太阳之力下，无数本源魔气灰飞烟灭，一触即死。 象征邪妄被摧毁的黑烟蒸腾而上，很快便弥漫开来，将原本被天光冲散的阴云重现，此处又变得昏暗起来。 刚飞上来的离阳见到此般情景，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看上去好像在各做各事，完全没有配合？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遵循寒卿卿的命令，趁暂时没人关注自己，当即身形一转，便到了擎英大魔的嘴边。 只是，由于陷入了沉眠，对方完全合上了上下颚，连一丝缝隙也不留，丢是肯定丢不进去的，起码得使点力才能硬塞里面。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运使浑天一气，提前将那枚古怪心脏包裹起来，随后并指一点，在他的驱使下，化作一颗天外陨星坠落，目标直指唇间。 然而，就在二者接触的一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预料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完全融入其中，与之合为一体。 “或许，并不需要塞嘴里？” 这一幕让离阳察觉到自己似乎受了惯性思维的影响，以为只有从口腔吃下去才叫喂，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毕竟擎英即便不是纯粹的大魔，也完全超脱了凡灵的范围。 嗡。 当心脏消失之后，阵阵奇特的蜂鸣开始回响其间，有一道明亮的光芒忽闪，吸引了离阳的注意力，他分明记得，先前没有这玩意才对。 “是那三人所为？” 思索之余，见将有大变发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他可不想成为首当其冲的倒霉蛋。 “什么情况？” 正在全力运功的金天赐突然间发现从擎英身上逸散出的本源魔气少了许多，与刚才相差甚远，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凭空摄去了大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袁淳，却发现对方同样面露不解，不断伸手拨弄着身前的天演罗盘，企图推算出什么来。 “不对！” 袁淳眉头紧皱，这和他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似乎又产生了新的变数，也不知到底是从何处来的，遮蔽了天机。 但还未等他细想，震耳欲聋的声音便从面前的擎英大魔身上传出，响彻四方，轰鸣作响，搅动风云，掀起席卷一切的风暴，无人能置身事外。 紧接着，硕大面目之上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显露出内里莹白如玉的瞳目，被这样的眼睛注视到，即便体型差距悬殊，也不会感到可怖，只觉亲切无比，如沐春风。 擎英，已然苏醒，而且还是以女帝分身的姿态显现。 第707章 游子归 啪嗒。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亦是某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无形回响，总之，提醒了某人。 “汐师妹？你怎么了？” 今天时恰逢雾隐天河解冻，这一水行源流原生自北冥界，后被沧澜仙府初代祖师看中，施展大神通凭空挪移了过来，奠定了仙府根基，自此，沧澜弟子才能立足这千峦域，不至于被其他宗门排挤。 每星年之中，唯有七、十一、十五三星月才会融冰化水，大江奔流，水行玄机喷涌而出，浓郁至极，此时蒸腾而起，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的氤氲水雾，便是实质化的象征。 更别说，那些不时从天河之中跃起的晶莹水精，每一滴都是北冥界特有的玄冥真水所化，蕴有海量纯净元气，无论是拿来炼丹锻器，亦或者直接吞服炼化，都大有裨益。 不过，最让沧澜弟子在意的，还是传闻之中，唯有在月阴之时，才会于天河之上显现的通碧槛。 古有鲤鱼跃龙门一说，而现在这通碧槛，对于临仙以下的修士来说，便等同于龙门。 据说，只要能迈过这通碧槛，便可获赐大机缘，日后只要不夭折不懈怠，最低的成就也是萃真辰圣，主掌星辰，生杀予夺，寿数可达万万载。 玉莹一行人便是为此而来的，只是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月阴之时了，却突然间发现队伍之中的汐师妹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双眼不知何时紧闭了起来，柳眉微蹙，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见自己的问询没得到相应的答复，玉莹便再度开口问道：“汐师妹？” 说话间，暗暗鼓动自身雄浑仙命，意图唤醒对方，然玄机飞射，却好似泥牛入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好在她这一举动像是被汐绝察觉到了，缓缓睁开双眼，显露出内里宛如初融冰魄的璀璨瞳目，纵使已不是第一次看了，玉莹也仍旧觉得十分惊艳，美不胜收。 只是这次，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略显柔和的臻白，这是从未在对方身上看到过的意味，以至于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对于一位已然完成蜕凡五步的临仙巅峰境强者来说，这可能吗？ “玉师姐，有何事？” 汐绝的语气依然和刚飞升上来的时候一样，不冷不热，就像是薄冰下的暗流，既不凝滞也不沸腾，每个音节都精确地悬在冷漠与疏离的临界点，既不会让人觉得难受，也不敢过于亲近。 她的所有情绪都沉在不可见的深处，如同水府廊柱上镶嵌的冷玉，常年浸在静默的幽蓝里。 一开始，对方如此独特的气质让玉莹很羡慕，但随着二人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密，她也渐渐意识到，或许过去的汐绝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而是发生了某种事情。 玉莹轻摇脑袋：“没什么，我只是见汐师妹突然皱起眉头来，随口问一句罢了。” “这样啊……” 汐绝没有多言，她向来惜字如金，单单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回转至面前的天河之上，也不打算说明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或许，的确只是些许烦心的小事罢了，比如说，那个纠缠不清的沈真传。 “汐师妹。” 说曹操曹操就到，清朗男声由远及近，一身着一袭白衣，剑眉星目，模样十分俊朗的男子陡然现出身形，落在一旁，温润含笑，看上去，性格似乎和汐绝完全相反。 一冰一火，若是遇见了，只会熔毁。 “沈真传为何不待在那星梭之上，非要下来与我们这些普通内门弟子挤在一起？” 玉莹语气略显不快，倒不是因为对方声名狼藉，事实上，沈无墨在宗内的风评极佳，不仅天赋异禀，深得长老欢心，而且待人温和，好似谦谦君子，在真传之中，算是最受欢迎的男修，完全配得上汐绝，甚至单论修为，勉强算是高攀。 但越是这样，玉莹便越是厌恶，她可不愿把小汐绝让给别人。 纵使她这样阴阳怪气，沈无墨也不恼，淡然一笑：“星梭虽高，但却不能窥见天河底。” “若是顾着架子便失了机缘，可得不偿失。” 这话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毕竟天河之上满是水行玄机所塑的气雾，若是一直乘星梭，视野反而受限。 但这也只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如沈无墨这般半步萃真，是绝无影响的。 不过借口罢了，真正的目标，自然是汐绝。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玉莹主动将汐绝护在身后，冷哼一声：“汐师妹早已表明了态度，沈真传为何还要死缠烂打？” “宗门之内也有不少女修倾心于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沈真传这样做，可要让庄真传伤心了。” 庄真传这三个字一出，沈无墨顿时脸色一变，神情略显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另有隐情。 但不管如何，无论是在玉莹眼中，亦或者宗内其他修士看来，庄半夏和沈无墨二人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完全就是天生一对。 这也是玉莹极度反感的原因之一。 “其实并非……” 在内心挣扎许久，沈无墨最终还叹了口气，正欲开口解释，却不想似有所察，猛然间抬首一看，星梭之上飞下一道虹光，直奔他所在的方向。 暗道一声不好，当即朝二人拱手执了一礼，随后便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此时虹光刚好落下，现出身形，乃是一位眉目如画，眸光似秋水泛着朦胧的烟波，却面露些许愁容的温婉女子，这便是那位庄半夏了，想来沈无墨正是因为她的追逐才仓皇逃离。 也不知，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汐师妹……” 她淡色的瞳目之中透露出些许哀怨，似是在为自己的痴情而黯然神伤，柔水之中带有一丝凄清，看了只让人怜惜不已。 汐绝不语，她的注意力似乎也没在天河之上，心神早已去往别处，对方这一声呼唤，却是阴差阳错地将她唤醒。 随后，便是毫不犹豫地纤手一点，唤出法宝临身，化作一道虹光飞射天外，转瞬间跨越数个星天。 见状，玉莹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驾起遁光追了上去，紧随其后。 同时大声呼喊道：“汐师妹，你要去哪里？！月阴之时已快要到了！” 汐绝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但却莫名的坚定。 “回家。” 第708章 变废为宝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静静注视着擎英摆脱本源魔气的影响，以女帝分身的姿态显现世间，离阳自然心生退意，毕竟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既然这里的大魔隐患已经解除，便该去往下一处了。 寒卿卿似乎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也就在刚才现身过一次，之后便再无踪影。 于是乎，趁着袁淳等人被苏醒的擎英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离阳当即为转箜叶灌注浑天一气，借助空间道则悄然遁往别处。 足足两位大魔的消去，使得原本弥漫此间的滚滚魔气也稀疏了不少，估摸着若是能再去其一，或许就能阴云洞开，接引璀璨天光降临，华辉重现了。 “还得加把劲才行。” 通过魔气的分布密度可以大致确定哪个方向可能存在大魔，不过由于玄泱浑天之内封印了天守大魔，受其影响，离阳现在借助先天感知，便能够模糊捕捉到其他大魔的位置，方便了许多。 很快，他便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这气机……似乎是那位。” 五只大魔各不相同，实力也有高有低，其中天守最弱，屠无最强，万各难缠，擎英浩渺，而剩下的皇一，则十分古怪。 据说对方脱胎于神道，乃是自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大神，但若是细究，就能发现其实在远古，乃是太古都留有记载，可想而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洗礼。 由神堕魔倒不算罕见，只是这皇一似乎并无本相，与人争斗起来，每每显现出其他在世神明的形象，还能施展同样的神通，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它是万神之源。 虽不如屠无硬实力绝对强悍，也没有万各神出鬼没，但变化多样的神道技法也足以令天罡修士头疼不已，尤其是现在正值万年劫变降临，乱世初显，人心浮动，香火反倒更加旺盛，神道更上一层楼。 “先去看看，若是无法力敌，直接开溜便是。” 自言自语了一句，离阳随即收回转箜叶，单单驾驭遁光破开魔气阴云，寻着皇一的气机一路飞驰，不过片刻，神识便探查到前方有战斗的痕迹，而且看样子还异常激烈，足足有五道虚影上下纷飞。 “是尊者。” 他扫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在了其中一道身影之上，认出对方便是此次对抗大魔的主力，大自在寺尊者。 离阳的视线毫无遮掩，是以对方自然有所察觉，蓦然转过头来，面露些许异色，显然是惊讶于他的修为增长迅速，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便同样跻身于天罡金字塔顶层了？ 实在不可思议。 当然，若是知晓这一成就是拿系统换来的，就肯定不会有多诧异了，甚至说不定还会觉得可惜，毕竟系统这种能够扭曲因果，超越仙器的至宝，可不是区区斩神能够媲美的。 但这，其实也是离阳的必经之路，他没有其他选择，要么一鼓作气斩去心中之神尝试飞升搏一搏，要么，就一直不突破困守太殊等死，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劫难会越来越强，功德迟早会补充跟不上消耗，届时只有死路一条。 不只是尊者一人，其他四人同样也注意到了离阳的到来，只不过他们根本不认识，不免有些好奇。 “老秃驴，你认得这小子？” 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片赤色之中的血影最先发问，声音阴恻恻的，叫人不寒而栗，对尊者的称呼也非常不礼貌，似乎并非正派，而是邪修魔道。 尊者听了也不恼，先朝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才回道：“贫僧识得，他乃乾清宫的离小友。” “乾清宫？怎么本座从来没听说过？” “是秋小友的宗门。” “秋……原来如此。” 此言一出，四人顿时没了兴致，回转注意力到面前的皇一大魔之上，继续不断施展神通对敌，唯有尊者在原地挥手画了一个佛印，随后主动脱身，来到了离阳面前。 双手合十做个佛号，笑道：“阿弥陀佛，多日不见，离小友可真是进步迅速，令贫僧都刮目相看了。” 离阳自然也拱手执礼，随意敷衍道：“尊者过奖了，我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是以当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皇一情况如何？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想着能否助一臂之力。” 闻言，尊者面露欣慰之色，却是摇了摇头：“离小友有心了，只是此间有贫僧与诸位道友联手，那皇一已快要伏诛了，不成气候。” “离小友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去其他地方，比如说屠无那边助阵，贫僧解决完皇一，也会过去。” 这倒也在离阳的意料之中，毕竟那四道身影光看气息就比袁淳等人浑厚不少，脱口而出的又是老秃驴这种蔑称，显然都是和尊者同一级别的积年老怪。 即便尊者暂时脱离战斗前来招呼离阳，那四人也将皇一压制得完全没脾气，恐怕其中随便二位并肩作战，就能与大魔斗个旗鼓相当，如今更是完全碾压。 不过虽帮不了忙，但离阳寻觅其他大魔可不只有这一个目的。 “也好，屠无毕竟实力强劲。” 他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开口问道：“其实我还有一难处，希望尊者帮忙。” 说罢，便并指点在眉心，从其内凭空放射出一道玄光，落在身前凝塑成影，显现出浑天之内，天守沉睡的景象。 “可有办法，将大魔完全摧灭？” 见到这一幕，尊者不禁双目圆睁，面露惊色，显然十分愕然，不过毕竟是老怪，一转眼便收敛了较为激荡的情绪，低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似有所得，缓缓说道：“方法倒是有，但也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至今无人成功过，难度也颇大。” “贫僧这里，倒是有另一法门，虽不能彻底除去大魔，但却可将之化作修行资粮，源源不断。” “哦？此话当真？” 听闻此言，离阳不禁眼前一亮，毕竟好不容易将大魔这种稀罕玩意抓住了，就这样随随便便灭杀了实在有些浪费，若是能从中抽摄出些许好处，可就舒服多了。 “贫僧从不哄骗他人，离小友且看。” 说罢，尊者弹指一挥，从手中念珠之上剔下一颗舍利子，落在离阳眉心，显现真法。 第709章 齐心 “原来如此。” 虽然现在的离阳没有系统辅助，但以他金带境的元神还是一下子便参悟了舍利子内蕴藏的真法，恍然大悟。 其唤作自在观行密咒，能够调和正魔二气，但前提是有清浊平衡的环境，也就是说，他必须再寻得一能与本源魔气相抗衡的阳性能量，方可徐徐转化。 这说难也不难，说易有不易，大魔固然罕见，几万年来才诞生五只，但本源魔气可并非这些极恶存在的专属，事实上，一些魔道邪修臻至化境，也能孕育出此等莫名事物，更别说那些天生妖魔了。 天地间主张阴阳平衡，本源魔气生出的同时，自然伴有与之相对应的清灵之气。 也就是…… “天罡正机。” 尊者朗声宣告了这一问题的真解，也和离阳心中的答案不谋而合，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离小友可在赤夏与太素的交界地寻得这一玄物，那里，是天罡的中心，也是阴阳交汇之地。” 这两处皆是东十六国之一，并且一方全是男修，另一方全是女修，据说在上古时期乃是一体，后经劫变干扰，才分居两边。 “多谢尊者告知，我会去那里走一趟的。” 离阳拱手执礼，刚好他也要去千雷城归还申屠相的道种，顺路就能采集些天罡正机填充玄泱浑天，届时清浊平衡，便可利用自在观行密咒慢慢将本源魔气转化为纯粹灵机，助力修行。 尊者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开口问道：“除此之外，离小友可还有其他难处？贫僧尽力而为。”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已然无了，便先告辞，届时在屠无那边再见。” 说罢，他当即驾起遁光，扶摇直上，尊者驻足原地目送片刻，便转回战场，与那四位老怪并肩作战，一同压制皇一大魔。 且说离阳在肆虐魔气之中一路飞驰，没过一会，先天感知便捕捉到了屠无的气息，由于先前被对方吞入腹中，他对其非常敏感，心中也存有一丝复仇欲望。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他登临斩神境界，战力更是因为斩去了系统这一心中大神而突飞猛进，即便对上寻常破劫修士也能不落下风，虽说比大魔还差了不少，但起码不再像当初那般毫无还手之力。 以牙还牙，就在今时！ 念及此处，离阳立马加快了速度，瞬息间撞破滚滚魔气交织汇聚成的厚实云雾，接引澄澈天光射下的同时，自身也御辉而行，与之相融为一体。 “那是谁？” 如此毫不掩饰的出场方式自然被在场其他飞升强者包括异界诸神注意到，不约而同地分出一缕神识过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降临。 甚至于，连屠无大魔也有所察觉，它似乎认得离阳，正是当初那只从自己体内溜出去，还带走了美味食物的蝼蚁，不禁怒吼一声，当即牵动万爪张开，自掌心之目放射出心眼之光。 千百道毁灭光柱瞬息而至，几欲彻底淹没离阳，但他浑然不惧，避也不避，心念一动，眉心便凭空洞开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通往玄泱浑天。 “开！” 在神意驱使下，五方天尊稍稍放缓了对于天守大魔的压制，顷刻间无穷本源魔气喷涌而出，宛如遮天蔽日的阴云，一眨眼便将心眼之光吞噬殆尽。 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然现在尚不能转化本源魔气，但却能简单利用，拿来当作一门神通也是可以的，不至于白白浪费。 不过这招也不能多用，万一被天守大魔抓住机会冲击封印，可就麻烦了。 当然，离阳也只是单纯试试手而已。 “本源魔气，这人莫非是魔道邪修？” 见状，一上身赤裸，显露出精壮肌肉的大汉不免这样猜测到，引发了身边同伴的思考。 他下意识转向一旁拄着蛇头拐杖的绿衣老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当中透露出来的问询意味已然表明了一切。 “老身可不认识这小子，也不知是哪个魔窟里蹦出来的。” 老妪的回答令人意外，若是连她这位魔道巨擘也不知晓，那在场其他修士便更不可能认得了。 不过，或许他们还忘了另一边。 那就是异界诸神。 “啊，是他。” 就在众人不解之际，耳畔突然间响起清脆悦耳，又略显俏皮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一道芊芊倩影，蹦蹦跳跳从旁边冒出来，充满生机。 老妪认得此女，对方据说是主掌自然与生命的女神，好像叫什么纳拉，总之名字听上去很古怪，念叨起来也不太顺口。 “那么，祂是你们那边的魔神？” “不不不，他是修士，只不过，在我遇见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纳拉歪着小脑袋，翠绿的瞳目之中同样夹杂着些许好奇，显然祂对于离阳的蜕变也十分惊讶，毕竟当初还只是略强的凡灵，怎么一转眼，就跻身神明层次了？ 修士进步有这么迅速？ “修士？算了，不管如何，看样子他并非敌人。” 大汉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摇了摇头，不再追究这些琐碎小事，反正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只要来者不是大魔那边的就行。 “早该如此了，磨磨唧唧的。” 一旁的白衣女子似是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随即便祭出背后长剑，广袖翻卷如云，犀利锋芒突显，寒光直指屠无。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出手，或是张口吐出一团绿瘴毒云，凭空落在大魔头顶，削去精元寿数，或是显现寰宇玄相施展拳脚，一举一动震天撼地，搅动风云。 一时间各显神通，竟是硬生生将屠无原本高达万丈的魔气压了下去，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平日里虽争斗不休，但若是到了生死关头，齐心协力，何愁难关不破？ “好！” 离阳也被这一气氛感染，心中战意愈盛，胸膛处好似有一团烈火寄宿，不吐不快，如今便到了彻底释放的时机。 心念转动间，无穷浑天一气显现周身，便好似周天星斗皆阵列前行，再瞳目一睁，神光大放，就尽数如天光倒卷，收摄如掌中的三尺长锋之中，铮铮作响。 虽无有系统辅助，但对于他来说，却好似终于舍弃了某种枷锁，畅快不已，心念通达，自然神意自显。 “斩！” 第710章 窍 “这人的剑道，可真是……” 煌煌剑光突显，横贯苍穹，声势浩大，远远盖过了在场其他修士的神通，看样子似乎威能更盛。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离阳这一招落在屠无大魔身上，直接斩下了一只巨爪，并且顷刻间便磨灭了之上大半本源魔气，致使其再不能复生。 但对于谢红绡来说，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威能虽大，可连半点剑道精髓都无，完全就是力大砖飞，真是丢了吾等剑修的脸面！” 她不禁冷哼一声，并指一点，悬于周身的三尺青锋便微微震颤，发出清越剑吟，随后消去无形，下次再显现之时，就已然来到了屠无大魔头顶，悄无声息，实在防不胜防。 剑光如水，轻描淡写间，同样有一只巨爪被斩下，此时谢红绡再心念一动，便调用无穷剑意飞射如残影，不过半息间就将本源魔气绞杀殆尽，分痕不留。 她这一击显然是为了证明真正的剑修会如何使剑，但同时，也存了些许较量的念头。 不过很可惜，离阳完全没有领会到这一点。 “看此女的剑意，应当是太华山修士。” 他单单瞥了一眼，便没有再看，注意力自始至终都集中在面前的屠无大魔身上，对方被众人围攻，在连绵不绝，好似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像是一时难以反制，只能白白挨打，周身弥漫的本源魔气一下子就被磨灭了不少，庞大的躯体整整瘦了一圈。 若是照这一趋势下去，过不了多久便会损伤大半，届时就算不会彻底消失，也会因实力的大幅度下降变得无害，再算不上什么大魔。 只是，真的会有如此顺利吗？ 嗡！ 就在离阳思索之际，耳边突然间传来阵阵微弱的蜂鸣声，略显刺耳，甚至于听了一会，只觉心神不宁，异常焦躁。 不止是他，在场其他修士也眉头微皱起来，好在当即便有人祭出一张水蓝符箓，灵纸无火自燃，清灵之风抚慰心灵，一下子就舒心了不少。 但只是治标不治本，蜂鸣声尚未停止，并且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已如万千洪钟在耳畔隆隆作响，震耳欲聋，若不是离阳的元神足够强大，足以豁免这些影响，恐怕便要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了。 “必须找到源头才行。”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一时手段齐出，谢红绡更是当即并指点在眉心，洞开一只青白天眼，其内放射真光，所照之处，一切魑魅魍魉皆无所遁形。 “在那里！” 很快，便有人寻得了声音的源头，一身着道袍的长须老者高举手中八卦镜，滚滚魔气虽遮蔽了天穹，但在他头顶却有一束天光照下，沿着法宝道纹汇聚于一点，由光滑镜面折射出数道分形华辉，扫清诸多迷障。 “昊阳真光？！” 离阳一眼便认出这一神通，毕竟其可谓是大名鼎鼎，天罡大陆之上几乎无人不晓，而若是借此倒推，就不难猜出长须老者的真实身份。 无景观上代祖师，宋长风。 此人也是名声显赫，据说和屈星河算是师兄弟，只可惜由于理念不同，上古劫变之后不愿再留在太一宗，独自一人建立起了无景观，可谓是白手起家。 在昊阳真光的照射下，滚滚魔气不消自解，无形之物也化作有形，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虚冥之中，竟是躲藏有一枚瞳目，与心眼类似，但其色玄黄，气息莫名。 “装神弄鬼！” 宋长风神情肃穆，大手一挥撒下滴滴精血，他乃昊阳法体，诸邪不得侵，万魔皆难破，这几滴精血之中蕴有海量阳源，乃是破邪至宝。 精血落在昊阳真光之上，顷刻间与之融为一体，分形华辉倏忽靠拢，再合为一，照在瞳目之上，登时便叫其溶血肉烂，眨眼化作飞灰。 但奇怪的是，即便除去这诡异玩意，那雷鼓之声仍旧回荡其间，甚至于愈演愈烈，共振之下，在场所有人眉心处竟是凭空生出些许黑气，其中包含妄念，污秽不已。 就连离阳也不例外，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杂念正在被无形力量剥离出去，虽然这对于修士自身来说算是好事，能够纯澈心神，净除欲望。 但这些被提取出的晦物，却是齐齐涌向了屠无大魔，若是被对方吸收了，先前的努力便等同于白费。 “诸位快快意守存思！莫要让屠无恢复元气！” 宋长风朗声提醒，随即转动手中昊天镜，将头顶天光折射分化，变作数道虹光照耀在众人之间，好似建立起了纽带，连接于一体，共同进退。 只是，有莫名之声影响，实在难以收回欲念，在场又没有入无情道的，倒不如说，无情道修士绝不会主动前来对抗大魔，天下苍生与他们无关。 更别说，并非所有修士都清心寡欲，尤其是魔道邪修，最重妄求，让他们自行灭情是不太可能的。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不再静心凝神，而是直接祭出素光真剑，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接连挥出数道犀利锋芒，辐及万里，横推一切，摧枯拉朽般袭向屠无。 既然无法阻止对方吸收黑气，那不如索性趁此机会出手，尽快损耗本源魔气，使得补充跟不上，同样能达到削弱实力的目的。 而见他出剑，在场其他修士自然也似有所悟，尤其是谢红绡，此女生性好战，想通这一点后，自然不甘落后，当即人剑合一，身化虹光冲了上去。 “不对！” 但就在众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宋长风突然眉头一皱，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手上当即掐弄法诀，推算片刻便似有所感，连忙大喝一声像是在提醒大家。 闻言，离阳顿时心中一惊，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异状，下意识地身形一转，尽可能远离屠无，总之先走为上。 却不想刚有所行动，一直从眉心处逸散出来的黑气莫名开始逆流，一瞬间，有无穷无尽妄念涌入魂灵之中，倒灌元神。 虽然这一变故来得突然，但他却不慌不忙，已然踏入金带境的魂灵在神意驱使下固若金汤，护持自我人格不朽不腐，纵使邪念翻腾如汪洋大海，也似接连地脉磐石般岿然不动。 只是，在这滔天魔气之中，隐隐有一条细小银鱼游荡，闪烁着诡异的光，直指窍门。 第711章 教导 开窍，是凡人踏入仙门的第一步，先摄入天地灵机流转血肉间，进而借助特殊功法引导至全身各处，打通经脉，开启秘藏，一一冲破窍门，玄妙自生，神意自显。 而在众多窍门之中，最为关键的，自然就是位于眉心处，接连泥丸宫，前引慧根，后通元神的灵窍。 有些胎儿若是在娘肚子里头就破了先天玄关，灵窍便会封闭，虽说生下来与常人无异，并无大碍，但之后任凭如何施为，此生也无仙缘。 先天有损，后天难补，不是单纯移植灵芯之类的手术就能逆转的。 由此可见，灵窍对于修士至关重要。 而现在，在先天感知之下，离阳能够清楚察觉到滚滚妄念之中存有更为可怖的诡物，并且对方还盯上了自己的灵窍，实在阴险，不管打算做什么，都不能让其得逞。 “封！” 是以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显现玄泱浑天，借助这一逐渐向完空蜕变的浑天之力，彻底断绝外间道则，主动封印自身灵机摄入，窍门闭塞，大小周天不合，法力流转滞涩。 这样做势必会影响到实力发挥，乃至于难以施展神通，但离阳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若是此刻有半点犹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好！” 突然有一白衣女子惊声尖叫，引得众人注意，离阳定睛一看，便发现对方身形居然开始发生剧烈的转变，白肌生毛，婀娜体态逐渐佝偻，玉面拉长，化作尖吻利齿的狐相，那双杏眼却仍是人形时的模样，在兽脸上显出诡异的妩媚。 竟是转瞬间现出原形了。 在场可都是飞升级别的强者，纵使是妖族，也早已凭借至上妙法化为人形，同阶修士都难以看破，除去主动现形以外，也唯有在生死相搏之际，才会因法力激荡而显露些许本相特征。 如今这般景象，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其血脉出了问题。 妖族虽无灵窍，但依靠自身血脉，天生便能吞吐天地灵机，纳为己用，往往修炼速度还要远胜于寻常修士，然一旦血脉退化，天赋不复以往的同时，自身修为也会外泄，这是自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劣质的血脉难以承载强大的实力，一出生未来的成就已然固定。 眼睁睁看着一位狐族老祖返归真身，变作一毛发稀疏，苍老无比的白狐，众人自然顿时心中一惊，不禁脊背发凉，心想若是自己也遭此劫，岂不是千年苦修一朝葬送？ 离阳则大声提醒道：“还请诸位速速封闭自身窍门，别让屠无趁虚而入！” 他的这一发言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宋长风微微颔首：“不错，只需利用大神通隔绝内外即可。” 显然，相比于离阳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间冒出来的身份未明之人，还是大名鼎鼎的无景观上代祖师更为可信，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各显神通，以应对滚滚黑气之中的银鱼。 至于那苍老白狐，则孤零零地待在原地，由于血脉被污，一身通天修为尽失，它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口，完全沦为了一只普通的野兽，唯有一双狐目之中尚存有些许灵性，证明其元神不朽。 还是一旁的谢红绡于心不忍，伸手将对方捉入了怀中，怒搓狐头，面露微笑，看样子，她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其实离阳也想上手摸一摸，只可惜被此女给抢先了，要知道，那可是破劫境的狐妖，纵使现在被屠无算计，血脉劣化，日后也未必没有恢复的机会。 不过下一秒，这种念头便被他暂且抛之脑后了，只因此时的屠无吸收了不少执念，本源魔气得以补充，身形又壮大几分，复归原样。 又开始发动心眼神通了！ 诡异的吼声响起，万千巨爪不约而同地张开，无数道心眼魔光自掌心爆射而出，并且在一瞬间完成了交汇，目标居然直指宋长风，而并非离阳。 显然，对方也意识到这位无景观上代祖师更为难缠，倒不是说其实力远胜于离阳，而是论神通法宝，宋长风活了将近万年，积累雄厚。 “雕虫小技！” 就比如面对这无穷心眼魔光，他避也不避，冷哼一声，只手把身上的法袍倒卷，护在身前，道纹乍现，竟是硬生生抵御住了第一波冲击，并且在后续不间断的洗礼之中岿然不动，分毫未损。 “去！” 甚至于手中掐弄法诀，打在法袍之上，引得华辉自显，居然直接逆转了心眼魔光，反过来倒灌屠无大魔，瞬息间在庞大魔躯之上开出几个大洞，可容山岳。 虽然这样的伤害不足挂齿，但紧接着，宋长风祭出一把木剑，脱手送入虚冥之中，并指转动间，无形剑光肆意穿梭，一眨眼便将屠无斩成数段，明光破开浑暗，恰似黎明将生，曙光将至。 “好机会！” 见状，离阳自然也不甘落后，挥动手中素光真剑，也不使什么精妙剑招，单凭浑天之力加持，直接横斩天穹，剑贯星辰。 只是，有人比他还快，一道犀利剑光后发先至，抢在面前斩落屠无万千巨爪，搅得本源魔气翻腾狂涌，这时离阳的攻击才堪堪命中，直接将庞大魔躯自上而下劈成了两半。 “又是她。” 离阳随意一瞥，便窥见了一旁的谢红绡，刚才正是此女出剑，其剑道颇为精湛，与他这种半吊子截然不同，乃是真正的剑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谢红绡当即身形一转，便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微笑。 “这位道友，既然并肩作战，共同对敌，不如自我介绍一番，也好相互帮助。” “我名谢红绡，乃太华山当代宗主！” 离阳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坦然回道：“离阳，乾清宫采虚殿殿主。” “乾清宫？这么说，你认得小真真了？” 不出所料，此女也知晓秋寻真，看来这位乾清宫掌门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离阳自然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得了他的肯定，谢红绡若有所思，倒也没问什么。 只是接下来离阳再出剑之时，谢红绡却是淡然言道：“既然你是小真真的门人，那我便好心教你一招。” “不至于空有一身神力而无法全部发挥。” 第712章 破除 本源魔气并非无穷无尽，在众人的围殴之下，屠无庞大的魔躯很快就又缩水了一圈，甚至于，比之前还要小。 只是，黑气对于窍门的倒灌仍旧没有停止，甚至于愈演愈烈起来，这便需要投入更多的心神和法力去抑制，不管不顾的下场，已然在先前显现过了。 “宋观主，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绿衣老妪拄着拐杖，浑浊老眼之中闪过些许异色，她其实是万毒殿的老祖，造下杀孽无数，乃是正儿八经的魔道邪修，但现在，却也与正派修士一同对抗大魔。 究其原因，自然是万年劫变所致，天灾人祸无差别降临，在这种情况下已无正魔之分了，毕竟大魔可不管所修何道，但凡生灵，皆是它们的食粮。 若是单凭正派出手，力量是绝然不够的，届时大家伙都得完犊子。 宋长风也明白这一点，对方此言，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一直这么下去也不太行，虽说己方暂时占据上风，但谁又确认之后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故，屠无的实力能位居大魔榜首，必然有些特殊。 “放心，此事早有安排，等尊者处理完皇一那边即可。” 这一答复显然无法让老妪满意，不过她也知晓正魔两方虽然并肩作战，但之间还是尚存有不小的隔阂，计划不可能全盘托出，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以单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回转至原来的位置，一边抵御黑气影响，一边施展神通磨灭本源魔气。 而待老妪走后，留在原地的宋长风则静静注视着面前几近被无数玄法淹没的屠无大魔，神色莫名，瞳目之中有一丝诡异的光华。 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剑道重意不重力，倘若表露出来的神意足够锐利，即便法力不足，也能斩开虚妄。” 且说离阳这边不知何时竟是变成了剑道小课堂，他负责出剑，谢红绡则在一旁耐心指导，虽说此女说话的语气略显高傲，不过对于离阳来说，能学到东西就行。 毕竟对方在剑道之上的造诣的确远胜于他，有如此剑道强者手把手指点迷津的机会可不多，更别说，还是在实战之中了。 但话又说回来，黑气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强了，虽然有玄泱浑天压制，暂时还没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能否破除这一孽法呢？） “可莫要分心。” 谢红绡适时提醒了一句，但离阳却突然间收回了素光，目光闪动，似有所悟。 随即更是缓缓闭上双眼，原地盘坐进入冥想状态，像是真的捕捉到了那一丝玄之又玄的灵感，稍有松懈，便会从手中溜走，再不复还。 见状，谢红绡不免有些诧异，毕竟她还没讲到关键要点，怎么这人就直接顿悟了？ 若是对剑道如此敏感，为何修为到了这般境界，在剑道之上的成就却还不如化玄剑修？ 莫非？ “是了，小真真那边，都是修符箓的，不擅长使剑。” “这小子，恐怕是无人引导，单凭个人感悟就能到达此等层次，也算是万中无一了。” 念及此处，她顿时动了爱才之心，虽说太华山上尽是女修，但若是能借此将一位前途无量的破劫境强者拉入己方势力，稍微破个例也可，实在不行，许诺客卿供奉之类的外职。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大魔一事，可尚未处理完毕。 稍加思索，随即便并指一点，驱使自家灵宝护持在一旁，将离阳也纳入范围中，免得遭受不必要的打扰。 事实上，此时的离阳根本没在参悟剑道，他只是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些许关于黑气的应对方法。 既然这玩意是针对窍门的，那么，若是生造出虚假的窍门，是否能诱使其自投罗网？ 循着这一念头，他开始利用御使二法进行构造，也多亏有衍浑这一先例提供了大量的参考，才得以施行。 毕竟人体便好似一方天地，其内自有万般循环，窍门生于其中，亦是天地的一部分，自然同样可以用阴阳五行来解释。 而在场所有人之中，也唯有离阳一人主修先天一道，其他最多也就是有所涉猎，连精通都未必，毕竟这条大道不仅玄奥，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寻常修士有自己要走的道路，自然不可能将太多心思转到别处去。 “大致框架有了，那么接下来，便是填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也可能大概几日，总之离阳最终还是寻得了那一真意，虽然失去了系统，但他在长达数百年的修行之中，也逐渐学到了不少。 毕竟福缘的作用只是提供灵感，从而加速修行，而并非走完进度条直接完事，过程当中，他还是需要自我参悟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后，离阳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之中七色虹光大放，在浑天一气的加持下，逐渐于身前凝塑成一道虚影，模样与他自己一模一样，但其和先天之影那样的分身又完全不同。 无有心智，只是一具上好的空壳，并且，将全身窍门尽数暴露在外，中门大开。 果然，黑气感应到了另外的窍门，直接弃本体于不顾，银鱼刹那间便转了过去，但这只是一个圈套，请君入瓮。 “收！” 离阳眉心神光一闪，右手一个虚握，那原本肆意在黑气海洋当中游动穿梭的银鱼便好似坠入泥沼之中，行动瞬间变得缓慢起来，伴随着浑天一气的注入，到最后已然彻底动弹不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停滞下来的诡异事物得以显出真身，离阳定睛一看，便恍然大悟。 “原来，是一把匕首。” 他不禁轻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虚影瞬间分化数道，一一对应在场众人，映照出他们的窍门或是血脉，将所有的黑气尽数汇聚其中。 随后，奋力朝屠无的方向掷去，银鱼匕首如天女散花，一瞬间便将庞大魔躯穿出密密麻麻的大洞。 虽然这样的伤害对于大魔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黑气的破除，却让众人再不必特意分出不少力量与之抗衡，得以全力以赴。 顷刻间诸多神通自显，搅动风云，磨灭了大量的本源魔气，致使屠无不由怒吼一声，竟是后退几步，隐入魔气阴云之中，再不见踪影。 第713章 分魔 “跑了？！” 屠无这一举动着实令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离阳，他本打算借此机会尽力发挥，不说直接拿下对方，也至少一举重创，这样等尊者处理完皇一赶过来，便能轻松收拾残局。 可没想到堂堂大魔居然如此果断，眼看自家神通被破，便直接开溜，未免有些失了威风，明明方才还气势汹汹，以一打多丝毫不落下风。 宋长风并指一点，悬于头顶的昊天镜便放射出昊阳真光，穿云裂雾，直直照在屠无气息最后消失的位置，显露出若有若无的脉络，如老树根须一般深入脚下大地，勾连四方上下。 “是从地脉逃走的，这秘境之外设有大阵，可抵御片刻，诸位最好自行分散开来，四处寻觅。” “若是有所发现，可莫要意气用事，屠无虽然损失了不少本源魔气，但实力仍旧深不可测。” 说罢，他与绿衣老妪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不约而同地化作虹光飞射而去，选定了西北方向进行探查。 见状，在场众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两两三三临时组队，沿着地脉蔓延的轨迹，开始地毯式搜索。 离阳和谢红绡亦是如此。 只不过二人刚刚启程，谢红绡便眉头一挑，停了下来，挥袖一抖从内里放出一道白影，在一片光华之中逐渐凝塑出人形，最终走出一身着雪色罗衫，杏目玉面的年轻女子，明明脸上并无什么神情，眉宇间却莫名显露出一丝媚意，叫人心痒难耐。 其一现身，便朝谢红绡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谢宗主相救，奴家感激不尽，大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显然，她便是先前被黑气污浊了血脉，暂时修为倒退，现出原形的狐族，如今银鱼尽数被离阳擒住，屠无也溜之大吉，孽法破溃，自然复归原样。 只是，这以身相许，又是什么意思？要知道，谢红绡可是女子。 谢红绡听闻此言脸色也略显古怪，却是回道：“其实，破法之人乃是这位离殿主才对，你若是想报恩，便找他。” 此言一出，这狐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转头看向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是离殿主，奴家这里至法灵宝应有尽有，可任意挑选几件作为报酬。” 前后对待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不说，怎么这报恩方式还有变的？甚至于语气也强硬了几分，实在不像话。 显然，此女根本就是看上了谢红绡，与谁救得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借此好顺杆往上爬罢了，或许对于天生魅惑的狐族而言，性别根本不成问题。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也不重要，好歹也是一位破劫境强者的藏品，不要白不要。 “可有阴阳五行属性的神核？亦或者对等的灵材？” “自然是有的，离殿主请看。” 话音未落，这狐族便伸手排出一列晶莹剔透的丸子，这其实是妖丹，乃是妖族特有的灵材，和人族的神核差不多。 她随即又并指一点，于指尖滴下一沉黑无光的液体，坠落下来，却好似天柱倾崩，其内暗藏周天星斗之影，神异非凡。 “玄冥真水？” 离阳认得此物，乃是和凤凰真羽不相上下的天阶灵材，据说来自域外无穷之地，整个天罡大陆，也只有洛神宫能够生造，但产量极低，数百年才能孕育出一滴来，可见其珍贵无比。 正好现在的素光由于不间断融合了凤凰真羽以及巴尔位格，火行之力过于旺盛，急需水行对冲，现在这玄冥真水，便是一不错的选择。 是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此物摄入掌心，同时又抠了几枚五行属性的妖丹，这才心满意足。 见离阳收下了报酬，这狐族也暗暗松了口气，就怕对方听了刚才自己的话，又见色起意，也要求以身相许，那可就麻烦了。 幸好此人还算知足。 “离殿主日后若是有空，大可来我青丘逛逛，届时奴家一定好好招待。” 她又主动递上一枚令牌，离阳接过以后，却是没有立即收入玄泱浑天，而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心念一动，便唤出另外一块令牌，悬在身前细细比对，倒是没有多大差别。 “这是……奴家那不争气小侄女的气息。” 这狐族稍稍感知，便惊讶间发现另一块令牌之上寄宿有熟人的气息，心想原来对方早就与自家有联系，只是，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狐霜修行数千年，见过太多狐族女子被人族男子诱骗，这些单纯的小狐狸往往听得那传言，便迫不及待地下山寻觅书生，可坐怀不乱之人毕竟是少数，到头来，多半失了贞洁，又伤情动感，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此，她便厌恶起男子来，包括狐族，是以现在知晓离阳或许曾经与自家小侄女见过面，就下意识怀疑对方没准不怀好意，图谋不轨。 甚至于，由于回忆起狐茹似乎诞有一女，但其夫却不明行踪，狐霜便顿时心惊不已。 “还不知，离殿主和奴家那小侄女，究竟是何关系？” 若对方便是那抛弃妻女的负心人，她今个儿说什么也要为自家小侄女出口恶气。 只可惜，离阳的回答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不过偶遇一次罢了，倒也巧。” 察觉到此女视线中莫名的敌意，离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可什么都没干，总不可能是因为刚才拿的太多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狐族也太小气了，好歹也是破劫境的强者，这么点宝物都舍不得，实在有失身份。 “偶遇？” 闻言，狐霜有些狐疑地盯着离阳看了好一会，实在没发现什么破绽，便也只能作罢，想着或许回去亲自问问狐茹，就能一清二楚。 “那还真是缘分。” 随意敷衍一句，便不再多言，悄然靠近一旁的谢红绡，眉眼含笑，只可惜这位太华山宗主并不对狐族感冒，或者说，剑修无论男女，对于妖族的态度都很冷淡。 离阳也没有在意，注意力重回现世，开始寻觅起屠无大魔的气息来。 没过片刻，借助先天感知，他还真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见离阳突然动身，谢红绡自然也紧随其后，她早就有些受不了这只狐狸了。 二人到了地方，离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此处居然留有一部分本源魔气，像是刚才屠无身上分化下来的。 第714章 合一 这一团本源魔气寄宿于地脉之中，不断汲取浊性能量壮大自身，并且逐渐与之融为一体，借助天生脉络肆意蔓延，侵染周遭，速度之快肉眼可见，恐怕要不了多久，此处便会彻底沦为一方鬼蜮。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自然抬手就是一剑，直接将其斩灭，但在先天感知中，他却发现在一瞬间，有大半本源魔气凭空消失，顺着地脉转移到了别处。 “看样子，屠无似乎并非只是单纯逃窜。” 一旁的谢红绡自然也有所察觉，不禁喃喃自语，她随即并指点在眉心，从内里摄出一枚玄奥符文，心念转动间，三尺青锋骤闪，贯穿道纹，在半空一个回旋，便落在了显露出来的地脉缺口之中。 在神意驱使下，沿着深藏地底的无穷脉络飞速穿行，瞬息万里。 “跟我来！” 撂下这句话，谢红绡便当即驾起遁光飞射而去，离阳和狐霜自然也紧随其后，三道虹光划过苍灰天穹，如彗星流转。 “有万各的气息。” 飞遁不过片刻，离阳便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机，和先前遇到的万各完全一样，这位行踪最为神秘的大魔突然出现在附近，或许是个不祥征兆。 而且，没准还与屠无的分化脱不了干系。 “万各吗？” 得了他的提醒，谢红绡美目微睁，眼瞳一瞬转赤，犹如染血，显然是动用了某种秘术，幽幽目光所及之处，景象显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一些较为明显的暗色痕迹得以浮现出来，揭示了万各本体的去向，与屠无分化子体扩散的位置大致相同。 答案不言而喻，这两位大魔恐怕是在策划着某种阴谋诡计，并且，还是可以彻底扭转大局的那种。 作为天罡生灵，绝不能让它们得逞！ 明晰了这一点，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便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继续追踪。 此方天地独立于天罡之外，并非无穷无尽，再有一会，他们便到了秘境边缘，亦是大阵，此时，这里已然有人先到了。 赫然是宋长风与那绿衣老妪。 “你们来的倒挺早，相信一路上也已经看到了屠无的所作所为了？” 宋长风微微颔首致意，语气淡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倒是让人安心了不少。 谢红绡并指一点从脚下地脉之中唤回自家长剑，屠无所留下的痕迹到这里已然中止，不再需要她继续锚定了。 这同时也意味着，对方或许就在这不远处。 “宋观主，那两位大魔，莫非是想合二为一？” 狐霜有所猜测，问询脱口而出，这同样也是离阳想说的，毕竟根据已知的种种迹象，完全可以推断出这一可能。 但宋长风却是轻摇了摇头，沉声回道：“可能不止这样。” “尊者刚刚传信过来，皇一那边，也出了些许变故。”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脸色凝重，尤其是离阳，毕竟他可是刚从皇一那边过来，原以为有尊者与一众老怪应对，封印大魔是十拿九稳之事，没想到居然也会出问题。 这背后，恐怕牵连有其他势力，否则不会如此。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当离阳沉思之际，不远处突然显现万丈佛光，一道虚影自其内缓缓现出身形，正是尊者，此时他的神情也不太好，显然失算了。 “除去皇一，擎英那边似乎也有些奇怪，袁老弟联系不上了。” 尊者一落地，便爆出了另一个坏消息，引得众人顿时心中一惊，离阳更是眉头紧皱，这不对？他走之前可是反复确认过擎英已然免除了本源魔气的影响，作为女帝分身，不太可能对正派修士出手。 除非，是寒卿卿暗中作梗。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尴尬，似乎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好在宋长风闭目感知片刻，便言道：“袁老弟有天机护持，暂时并无生命危险，至于擎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这位女帝分身自有行事准则，吾等也不好干涉，便随她去，反正本源魔气已被清除。” 尊者深以为然，也缓缓说道：“幸好天守大魔早早伏诛，倒是不必担心五魔合一，只需应对三位便可。” 这两个好消息一出口，在场众人心中不免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不然的话，先前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只可惜还没多歇半息，周遭便开始隆隆作响，此方天地大震，显然正在发生某种剧变。 不远处天穹间陡然显现出玻璃碎裂般的纹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无形屏障将要被打破了一般。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大阵被激发了，虽说在外间有那几位道友护持，也撑不了太久。” 话音刚落，宋长风便祭出昊天镜，引动头顶苍穹洞开，接引纯彻天光落下，借助法宝玄妙汇聚折射，于众人身前凭空开出一道璀璨光路，犹如虹桥连接天涯海角。 尊者双手合十做一声佛号，随即转过身来，一向的慈眉善目他今时也显露出些许忿怒，佛陀也化作怒目金刚。 “若是让这三位极恶存在逃到外界，后果不堪设想，天罡生灵尽要遭殃。” “诸位同道，今日，便随贫僧一起，除魔卫道！” 言毕，周身佛光暴涨，映照十方，竟是顷刻间显现佛陀玄相，擎天立地，威严肃穆，举身踏行光路，直指魔气源头。 此时，在场陆陆续续已来了不少飞升强者，男女老少，人妖魔邪，应有尽有，听得尊者此言，自当各显神通，纷纷飞身入了光路，紧随其后。 离阳自然也不例外，身处其中，感知着周围破劫大能雄浑无比的气息，不免心神激荡，战意熊熊，忍不住唤出素光，伸手轻抚因心神相合而微颤的剑身，锐意勃发。 说起来，上次参加这种规模的大战，还是在南海与敛皮族交锋，那时他也算不上主力。 而如今，转眼些许岁月过去，竟是登临天罡顶层战力，与诸多活了千年万年的老怪并肩作战，所对抗的更是上古大魔，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随着光路的延伸，大魔独有的气息也愈发浓重，三种本源魔气肆意蔓延，恶念交加，催生出更为可怖的怪物。 离阳不禁紧握手中真剑，深吸一口气，瞳目之中，便再无其他事物。 第715章 乘鲲 “回家？但你的家，不就是沧澜仙府吗？” 浩瀚无尽虚空之中，有两颗彗星一前一后划过死寂的星天，像是在互相追逐着，为几近永恒的这里增添一丝变数，但随后又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知着前方不远处极为熟悉的气息，玉莹心中满是不解，她实在搞不懂汐绝究竟是发什么疯，居然连像通碧槛这样的大机缘都置之不顾，好端端地说要回家。 对于沧澜弟子来说，仙府不就是家么？她们在这里修行历练生活，星起星落，不分昼夜，青石阶上踏过四季轮回，檐角风铃摇碎晨昏光影，早已融为一体，难辨彼此。 “我的家，并不在这里。” 汐绝目光幽幽，神色莫名，眉心神纹一闪，遁速更增几分，瞬息间跨越万万里，接连掠过数个星天，蕴藏于血脉深处的呼唤，指引了前方的道路，不再迷茫，不再彷徨。 此刻，她墨蓝色如汪洋深处的瞳目之中，只余下一颗黯淡星辰，那便是飞升的来时路，身心的诞生处，太殊。 “这丫头真是的！” 见对方陡然间拉开了一大段距离，显然是施展了什么神通，跟在背后的玉莹不免有些无奈，也只是埋怨一声，便同样心念一动，催动秘法，周身虹光暴涨数丈，拉长如虹桥，接连上与下，紧追不舍。 她与汐绝相处甚久，自然明晰其性子，表面上沉默寡言，实则内心固执无比，便好似一头犟驴，若是选定了目标，十头牛都拉不回。 事到如今，也只能暂且跟随对方，看看到底要去哪里。 至于那通碧槛，便留到日后再去闯，也不差这一时。 无尽虚空宽广无垠，以界划分上下，以域锚定左右，千峦域内天区无数，每每包含大量恒星系，便称为轨。 而如今，即便跨越了数个星天，二女也才刚刚脱离沧澜仙府所在的定葵轨，如果按照现在的方向继续飞驰下去，那么她们下一个将要到达的地方就是由天琼城掌控的玉光轨。 但轨与轨之间的距离远超凡灵的想象，纵使对于已然完成蜕凡五步的临仙巅峰境修士来说，也是极其漫长的一段路程，为了节省时间与法力，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往往会选择乘坐鲲鹏进行穿梭。 汐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到了轨边缘，便没有选择继续前进，转而朝西北方，也就是乘坐鲲鹏的太虚坊飞遁。 太虚门在整个青峰界都算是一等一的大势力，即便是统治千峦域的无量佛宗在其面前都不值一提，自然无人敢染指其旗下的产业，因此这地方算是茫茫无尽虚空之中较为安全的地点，时常有一些犯了禁的修士逃到里边，暂避风头。 就比如，现在在二女一旁一闪而过的滚滚魔气，显然是一位魔修，而且气息深厚，比玉莹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见她们人多势众，便没敢招惹。 对方不扰，玉莹也不会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头自找麻烦，沧澜仙府虽说是正派，但也只是对于本土修士而言，如她这样自下界飞升上来的，多半早已不分正邪了。 在星间穿梭不过片刻，不远处便显现出一只巨鲲的虚影，庞大的躯体几近遮蔽了半个天幕，群星在其面前也显得渺小无比，唯有汇聚的星云方可与之媲美，但或许，也只是食粮罢了。 如此巨物当头，着实压迫感十足，令人不由呼吸一窒，心肺沉重。 “犹记得当初你刚飞升上来的时候，初次来这里乘坐鲲鹏，在原地驻足注视了许久，想来也是被这庞然大物给震撼到了？” 玉莹不知何时，竟是已然来到了汐绝的一旁，只不过她似乎并没有阻止对方的意思。 而对于她的这番话语，汐绝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但随即，便身形一转，直接落到了太虚坊前，这一舟市建立在巨鲲之背，远远望去，就像是驮着货物一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太虚坊只会在某处停留大概三个星月，一旦过了时间，便会驱使底下巨鲲进行跃迁，转到别处去，期间所有外人都得自行离去，若是不肯，轻则直接驱逐，重则当场斩杀。 这巨鲲可是存活了数十万年之久，境界虽只是纯阳，但若是发起狠来，帝尊强者都得避让三分，再加上坊内还驻扎有太虚门修士，任何人想要闹事，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向负责看守大门的两只人形机关傀儡出示令牌，通过大阵验证之后，二女才得以穿过无形屏障，进到内里，瞬息周身景象变换，豁然开朗。 此间设有禁飞法阵，唯有纯阳以上的大尊方可无视，但话又说回来，此等强者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也不太可能乘鲲鹏，单凭自身便可飞越轨距。 更别说，整个定葵轨中，也只有沧澜仙府内存有一位纯阳大尊，其乃是受祖师之命坐镇于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贸然现身。 是以此时的坊市之中虽然热闹无比，人山人海，但却皆是走地鸡，天上无一道身影。 二女的出现并未引起多少注意，就算有图谋不轨之人，在这坊市之中也时刻有阵法监视，不得争斗，一旦犯规，和先前守门一样的人形机关傀儡便会出动，实力虽不过蜕凡五步，但有此间阵法加持，数量一多，就是萃真大圣都能斗上一斗。 更别说，若是情节恶劣，那些太虚门修士便会现身，个个都是萃真大圣，放在这里已然算是高修了，即便是沧澜仙府，也唯有真传弟子能够与之抗衡。 汐绝并未停留片刻，她早有计划，一进来便转到别处，正是乘坐鲲鹏的地方。 “要去何处？又有几人？” “玉光轨，一……” “二人！我与她是一起的！” 还未等汐绝说完，玉莹便突然从背后蹦出来，伸手把玄石递给负责收费的太虚门修士，对方也只是漠然瞥了一眼，就甩出两枚鹏羽，这是船票。 “三星天之后启程，在此之前，不得出坊市。” 语气平淡，相比于提醒，更类似于警告，这也很正常，毕竟对方可是太虚门修士，就算修为比玉莹还低了一点，不过蜕凡四步，也有这个资格高傲。 玉莹也没有在意，接过鹏羽便转向一旁的汐绝，笑脸盈盈。 “好啦，不管如何，我陪你一起去便是。” 第716章 星殒 万各主掌淫欲，屠无象征破生，皇一代表堕殒，但这三者其实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说到底都能用恶念一词概况，本源魔气虽有不同之处，但也师出同门。 在这一前提下，三位大魔融合起来，便不显得有多费力，甚至于顷刻间就混溶为一，难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相应的，气机也强盛了数倍，一加一加一可不完全等于三，真正实力的提高要以几何倍数计算，恐怖至极。 滚滚魔气阴云遮天蔽日，宛如天倾，盖压无穷，所到之处山河失色，灵机不显，众人身处其中，不免脸色凝重，大敌当前，纵使是飞升强者，也需谨慎对待。 “诸位，可随我一起，摆诸天浮屠大阵。” “至于其他人，在阵内自由发挥就行。” 宋长风朗声宣告，随即并指一点，悬于头顶的昊天镜便放射出万丈豪光，瞬息洞穿墨雾，接引澄澈天光落下，照在自身之余，也点亮了其他几个位置。 这些便是大阵的阵眼，以破劫强者的灵机浓度，只要站在附近，即可激发玄妙，自成循环一体，可攻可守，神异非凡。 离阳自然选择打游击，毕竟说到底，他的战力虽勉强达标，但境界终究还是要低众人一等的，如这般担当玄机改易核心的重任，还是交由那些老牌飞升大能。 而事实上，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在场其他人同样如此，就比如先前跟随尊者一同对付皇一的几位老怪，相互对视一眼，便身形一转，依次入阵。 “起！” 有了阵眼，宋长风再轻喝一声，大手一挥，顷刻间四方天地灵机狂涌汇聚，凝塑出一道光柱直冲云霄九天，震天撼地，无数玄奥道纹自显，勾连寰宇星相，竟是一下子便压过了合体大魔的势头，令阵内众人舒心不少。 “诸位，开始。” 这位无景观观主傲立中心如青松不倒，衣袍猎猎，目光如炬，手中法诀变幻间，原本肆意蔓延的本源魔气便如遭重击，倏忽停滞下来，不敢妄动。 而有了他这一声号令，四周早已蓄势待发的众修士自然齐齐应声，各展神通，离阳也不例外，拾起素光真剑，上去便是横贯苍穹的一斩。 虽说先前从谢红绡那边学到了点东西，但他还是习惯使用力大砖飞的攻势，什么招数技法皆可抛却，无论何物，皆一剑破之，实乃豪情万丈，酣畅淋漓。 “这家伙，莫非是不愿学么？” 见状，一旁的谢红绡不禁秀眉微蹙，毕竟她从这一击中没有看到半点长进，和之前完全一样，而在她眼中，离阳的天赋又很高，不存在难以理解。 这样的话，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小子内心其实不太情愿接受她的教导，不过阳奉阴违罢了。 实在可恶！ “哼，不学便是！” 意识到这一点，谢红绡不由冷哼一声，已然打算直接放弃离阳，毕竟她好歹也是一宗之主，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以往若是想收徒，整个天罡大陆的剑修都得屁颠屁颠凑上来，也就是看对方和小真真有关系，再加上误入歧途，一时起了爱才之心。 如今既然对方自恃甚高，那也完全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想到这里，当即心念一动，与手中三尺青锋神意相合，身化虹光，虽直指面前合体大魔，但却去往了别处，与离阳拉开了距离。 谢红绡这一走，自然引得一旁的狐霜也跟了上去，甚至于心中窃喜，没了离阳，这下子她便可以和心中佳人独处了。 二女的纷纷离去没做任何掩饰，自然也逃不过离阳的先天感知，但他却没有丝毫在意，毕竟大战在即，互相之间又没有修炼什么合击之法，各自为战也很正常。 他现在，只需尽情发挥浑天之力即可。 离阳不语，只是一味地挥剑，犀利剑光如龙，好似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在衍浑新法的指导下，过去的玄泱界已然重塑，先天阴阳五行又填充了框架，得以催生出现在的浑天。 但这，似乎还远远不是极限。 “毕竟是系统。” 前面也说过，斩去的心中之神越强，修士所获的提升就越大，而像系统这样，超越仙器，逆转因果的莫名之物，一旦被抹消，换来的便是难以估量的无上伟力。 浑天，只是第一步，伴随着离阳不断轮转内部循环，玄泱也在逐渐演化，又反过来影响自身。 具体表现便是…… “此剑之势，愈斩愈烈。” 他不禁喃喃自语，似有所悟，在神意驱使下，素光上下纷飞，剑光连绵不绝，便好似潮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式都裹挟着前招未尽之力，层层叠叠奔涌向前，其势愈猛，其威愈盛。 到最后，入目所见皆是三尺寒芒，剑风呼啸间，竟隐隐与天地共鸣，四周本源魔气未及临近便被磨灭消融，离阳忽觉手中剑不再是剑，素光的影子也逐渐模糊起来。 此刻人剑俱忘，唯有斩天裂地的纯粹锋芒在虚空刻写无形道痕。 当然，这并非是他的剑道有所精进，而是自身境界的跃迁，直接带动了其他技法的蜕变，凡俗间江湖之中有一句话，叫做高手无需使剑，摘花飞叶亦可伤人，便是这个道理。 离阳忽地一顿，真剑也随之停滞在一旁，素光略显疑惑地探出个脑袋，不经意间与自家主人对视一眼，便当即怔在原地，好似时间在此刻一并静止。 压抑过后，便是喷涌而出。 “斩！” 轻言亦可震耳欲聋，无穷光爆一瞬猛涨，席卷四方上下，声势之大，以至于在场众人都不禁分出一缕神识过来探查，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又施展了何等大神通。 奈何其中所蕴藏的浑天之力太过恐怖，神识也不能穿透分毫，唯有借助其他秘术，方可一窥究竟。 “是他？！” 谢红绡认出了离阳，不免有些诧异，怎么自己刚一走，这家伙便像是顿悟了一般，施展出如此强大的剑招？ 单论气势，就连她也难以望其项背，恐怕也只有燃烧精血的搏命一击，才能与之媲美。 扩张只在霎那，玄泱虚影骤然显现，一方浑天之力，可并非洞天小界能够比拟的，若是让其继续演化下去，假以时日，成为一颗星辰也并非不可能。 第717章 追逐 船票虽然已经拿到手了，但还要等三星天，才能乘上鲲鹏，并且在这期间，不能离开太虚坊，否则鹏羽便会自动回收。 这显然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私自转让船票或者利用船票进行非法交易。 于是乎，汐绝和玉莹只能在坊市上闲逛，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买的，当然，这只是后者的想法，至于前者，她恐怕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以此来消磨时间罢了。 等待，总是漫长且无聊的。 “汐妹妹，是想回飞升前所在的下界对？” “那里还有牵挂的家人？亦或者其他？” 事到如今，玉莹也早已猜出汐绝到底想去哪，毕竟对于像她们这样的飞升修士来说，除去上界宗门以外，唯一能称作家的地方，也只有来时的星辰了。 但那种地方，真的值得千里迢迢赶回去吗？更别说升仙之后，修士蜕去凡壳，便再难降临下界，最多也就分出一具化身，还无法久留。 汐绝不语，只是一味地前进，忽地顿在原地，转过头去，望向身后，似是发现了什么。 但顺着她的视线，一旁的玉莹定睛一看，除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外，却任何异常也没有捕捉到，不免有些疑惑。 “汐妹妹……” 正当她欲要开口问询之际，汐绝却是又收回幽蓝深邃的目光，继续沿着先前的轨迹，缓步向前，就好像只是错觉。 见状，玉莹也没再多言，连忙跟了上去，二人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无影无踪。 “似乎，被她发现了呢。” 温声细语之中略带些许凄怨，但若是细品，便能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恶意，而且并不只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人或事物，混沌未明。 总之，被这种家伙盯上，一定会非常麻烦的。 “不过，也没关系。” 似是叹息，又似是怜悯，人群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眉目如画，脸上仍旧挂着温婉笑意，赫然是那位与沈真传天生一对的庄半夏。 很明显，她是在跟踪汐绝二人，至于为什么，或许也与沈真传脱不了干系。 “小姐，不如直接让奴婢出手，斩了这贱人。” 如此狠辣的话语却是从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口中说出，实在有些反差莫名，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这个能力。 毕竟单从气息上来看，此女居然达到了辰圣的层次，对付两名蜕凡五步自然绰绰有余，而一位萃真大圣居然自称奴婢，可想而知，这庄半夏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不必了，我得亲自动手才行。” 淡色的瞳目之中略带一丝冷漠，她很想知道，对方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沈无墨整日形影不离，嘘寒问暖，明明自己才是官配。 为此，哪怕剐肉剜心，也在所不惜。 “遵命，小姐，是奴婢逾越了！” 沉重的情绪感染了旁人，燕儿下意识地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自家主人，即便二人的境界相同，但身份地位却有着天壤之别，催生出来的无形压迫，难以逆天改命。 亦或者说，以她个人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庄半夏背后的可怖存在抗衡。 “别担心，你做的很好。” 似乎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庄半夏重新收敛了内心的扭曲，她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好似春风拂面，温和轻柔，让人生不出厌恶感。 “走，别让她们走远了。” 撂下这句话，她便身形一转，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燕儿连忙跟了上去，却不想刚走几步，就发现周围的情况有一丝不对劲。 景象一转眼就从热闹的街道转变为了逼仄的小巷，明明头顶星光璀璨，这里却阴暗不已，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青苔爬满了斑驳的砖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 燕儿顿时心中一惊，真识一扫，好在自家主人就在前头，没有跟丢。 不过，除了她们主仆二人以外，这狭窄小巷之中，居然还有其他人存在，并且看样子，对方已然等候多时了。 会是谁呢？ 带着这个疑问，燕儿将目光投向了那道莫名的身影，但很可惜，以她的修为完全看不透对方，仅仅只能捕捉到一丝气机，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此人的实力恐怕远超于她，说不定只手便能生擒，换句话说，对于自家主人也是一样的。 念及此处，燕儿当即主动站在庄半夏身前，紧咬银牙：“小姐，你快走！这里由我来对付！” 作为庄家的奴仆，当自家主人面临生命危险之际，她自然得站出来，即便这样做只是自寻死路。 不过，对于她这般举动，双方似乎都没有任何反应，单单站在原地对视着。 良久，才有人主动打破了平静。 “无墨，你怎么也过来了？” 庄半夏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但其中却又蕴藏着某种可怖的玩意，至少一旁的燕儿听了，只觉不寒而栗。 但同时，通过这一句话，便可判断出来者的身份。 居然是沈无墨？！ 明晰这一点，燕儿却是更加心惊胆战起来，毕竟她可是知晓自家主人来这里的目的，便是为了除掉汐绝二女，以免沈无墨移情别恋，自此之后，只能钟爱庄半夏一人。 却不想如今还未动手就被正主给逮到了，恐怕大事不妙。 “我来，自然是为了阻止你，莫要一意孤行，再造杀孽。” 沈无墨现出身形，神情坚决，但犀利眼神之中却又暗藏一丝无奈与同情，就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刺入了庄半夏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令她痛苦不已。 “我……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声音逐渐颤抖起来，强撑着嘴角的温婉笑意，指尖却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 见她这般，沈无墨不禁叹了口气：“我与汐师妹其实并非那种关系，这一点，早就与你说过好多遍了。” “你却不听，执迷不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言道：“半夏啊，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庄家已经抹去了存在，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但看样子，你似乎仍在追逐昨日的影子，沉溺于过去，走不出来。” “这样可不行。” 话音未落，一束神光从眉间突显，袭向对面的庄半夏，竟是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第718章 不是一家人 “赖师兄，咱们真不管么？” 小巷之外，两位身着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凭虚而立，面前悬有一古朴斑驳铜镜，其上赫然显现出小巷之内的景象，纤毫毕露，显然他们是在暗中监视沈无墨一行人。 但这并非是类似于怪癖的偷窥，而是例行公事，只因二人乃是太虚门修士，坊内一切事宜都得经由他们处理，像现在这样的斗殴，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按理来说，若是发现有修士大打出手，就应该立刻派出机关傀儡前去镇压才对，但这两位却无动于衷，确切来说，是其中略显年长，被另一人唤作赖师兄的山羊胡修士选择了坐视不管，他是主导者。 “这种事情我等就莫要掺和了。” 对于自家师弟的问询，赖昂也只是随意瞥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这便让王信更加不解起来。 不过他也不蠢，知晓自家师兄这样说肯定有道理，毕竟对方在宗门内也算非常照顾自己，若不是事关重大，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稍加思索，便又开口问道：“可是此女背后的庄家大有来头？” 闻言，赖昂不禁轻笑一声：“你小子倒是聪明，师兄我便不瞒你了，这庄家，与那位纯阳有关。” “纯阳？！” 听到这两个字，王信不由惊呼一声，但随即却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要知道，此等存在即便不直呼其名，单单做一代指，也会有所感应。 虽然堂堂纯阳不至于因此便出手，但对于小小萃真来说，一想到自己的气机会出现在对方的念想之中，便不禁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生怕方才那声惊呼引来冥冥中的注视，过了许久，见周围风平浪静，他才长舒一口气，但心中仍不敢有丝毫放松。 毕竟，纯阳之境的存在，早已超脱凡俗，其玄妙莫测，远非他这等萃真小修所能揣度。 “瞧你这熊样，虽说是纯阳，但在我太虚门面前，也不过是一长老罢了，无需惧怕。” 将王信的狼狈反应尽数纳入眼底，赖昂不禁摇了摇头，神情略显鄙夷，实际上若是换他来，也不会好多少，这样做，无非是端着师兄的架子罢了，在师弟面前，可万万不能出丑。 “还是师兄厉害，师兄威武，来日必成大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信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拍起赖昂的马屁来，对方虽然面不改色，但内心却是很受用。 微微颔首，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好了，这里交给机关傀儡，你我还是趁这难得的闲暇时间，去坊市逛一逛。” 太虚坊最忙碌的时段，反倒不是停留期间，毕竟此时一切都已大致安排好，无需再费心操持，而一旦临近将要转移的日子，需要处理的事务便多了起来，哪怕有机关傀儡和普通弟子帮忙，像赖昂这样的真传也得四处奔走，协调各方。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先问责的也是他们这些萃真，轻则削去一半太虚晶供给，重则押入蚀骨渊受刑百年，那滋味可不好受，虽说不至于毙命，但也是一次对身心的全面折磨。 听闻此言，王信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他早就耐不住了，待在这禁制之中无聊透顶，还不如去看看那些妖艳至极的古加尔族跳舞。 “你小子，真是没半点太虚风骨。” 赖昂笑骂一句，随即大手一挥，二人便身形一转，遁出阵法，来到了现世，同时他们的衣装也发生了变化，看不出和太虚门有任何联系。 倒不是为了隐觅身份，而是打算扮猪吃虎，若是碰上不长眼的魔道邪修上来找麻烦，一显现令牌就足以吓得对方尿裤裆，顺便敲上一笔，也是美事。 事实上，这招他们二人已经用过好多次了，屡试不爽，每次遇到那些嚣张跋扈的魔修，王信便故作惊慌，畏畏缩缩地掏出令牌，对方一见那令牌上刻着的“太虚门”三个大字，顿时脸色煞白，膝盖发软，连连告饶。 这时候，赖昂便笑眯眯地伸出手，道：“既然知道错了，总得表示表示？”那些魔修哪敢不从，纷纷慷慨解囊，只求保命。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蠢，尤其是那些萃真，二人也不会刻意去招惹，唯有那种刚刚从下界飞升上来，还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愣头青最好拿捏，往往还能淘到一些异界特色宝物。 不过这次，他们却没有故技重施，一现身，王信便直奔不远处的高台，此时正有数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在其上表演，令人大饱眼福。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些貌美女子实则并非人族，也不是妖兽化形，单纯是古加尔族天赋异禀，能够拟态出其他种族的样子。 换而言之，现在站在面前的，其实是一团混凝的血肉，只不过蒙上了虚假的影子。 正是因此，赖昂才对这种表演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若是想一亲芳泽，大可直接去采香楼，那里仙子魔女应有尽有，不比这怪玩意好多了？ 只是，王信对此却似乎情有独钟，一闲下来便要过来看看，实在令人费解。 见对方目不转睛，赖昂便不禁冷笑道：“你可知，这古加尔族的真貌？” 出乎意料的是，王信竟然点了点头，回道：“师弟我当然知晓，但师兄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你！” 听自家师弟这么一说，赖昂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若不是令牌没任何反应，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域外天魔给夺舍了，这种怪话也说得出口。 甚至于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几步，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见状，王信不禁摇头晃脑，叹了口气：“师兄若是不喜，大可去别处看看。” “若是有事，通知一声便是。” 说罢，他的注意力重新回转至台上的佳人艳舞，赖昂目光闪动，神色莫名，注视片刻，才悄然离去。 再次现身，便到了大名鼎鼎的采香楼内，这里有专门留给太虚门修士的包间，一出现，自会有仙子上来侍奉。 “原来是赖师兄，今个怎么有空来找师妹我了？” 一位身着淡紫纱裙的仙子款款而来，手中执着一柄白玉酒壶，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但从檀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更令人心惊。 第719章 不进一家门 没错，面前这位采香楼的仙子，其实是赖昂的师妹萧弦歌，同属太虚门下，虽说修为不过蜕凡五步，但也是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 但不知为何，在不久之前，她竟是主动加入了采香楼，甘愿沦落风尘，实在令人费解。 太虚门乃是正儿八经的正派宗门，就算门内弟子修为尽失，只要不是犯下什么大错，便不会革去弟子之名，可以在宗门内住一辈子。 但萧弦歌这么一搞，为了宗门声誉，太虚门也不得不主动切割，以免引人非议。 时至今日，也唯有赖昂还与此女互称师兄妹，其他同门早已对其避之不及，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说什么天生淫贱，媚骨入髓，毕竟采香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说白了就是凡俗间的妓院青楼，所谓的仙子，也不过只是雅称罢了。 可赖昂却始终记得当年初入山门时，那个在晨光中蹲在一旁看他舞剑的明媚少女，总是跟在屁股后面喊师兄师兄，如今想来，那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但现在，却早已变了模样，物是人非，不敌岁月蹉跎。 心中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能汇聚出一声叹息。 “唉……怎么，没空就不能来找你了？” 苦中作乐向来是赖昂擅长的，他轻抿一口杯中美酒，却是这样反问到。 “自然是可以，师兄若是厌了烦了，随时都可来师妹这里小酌一杯。” 萧弦歌跪坐在一旁，提起酒壶又为对方倒满酒杯，她的姣好面容从未改变，只是身上已沾染上了难以洗脱的风尘气息，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师妹再不一样了。 “呵呵，我每次来又不给钱，怕是影响师妹的生意了。” 赖昂嗤笑一声，似是讥讽，又像是在愤恨，在质问对方为何要这般。 只可惜，萧弦歌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面带笑意，但这只是曲意迎合的伪装罢了，谁也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就让赖昂更加郁闷，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中，比冰冷现实更残酷的，是无力去改变，纵使登临萃真大圣，主掌一颗星辰，也无济于事。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杯中美酒再怎么好喝，也显得索然无味，他将酒杯敲在桌上，一滴未动。 “师兄可是喝厌了这天辰酿？既然如此，师妹便去换一壶来。” “不必了，喝不下去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萧弦歌的起身被强行中断了，二人就这样待在包间内，话也不说，酒也不喝，双修也不修，一动不动，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一片死寂，气氛逐渐凝固，仿佛连天地玄机都停止了流转，沉默令人窒息。 “走了，希望下次再见，师妹你还安好。” 最终还是赖昂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举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来，便打算直接离开这个令人恼火的地方，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气急攻心，走火入魔。 “那，便祝师兄一路顺风，师妹这边，倒是无需担心。” 萧弦歌同样起身相送，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就像是戴上了一副取不下来的面具，将一切情绪都深藏在心底。 无人能洞悉，无人能揣摩，纵使近在咫尺，也好似相隔万里，中间已然生有无形的屏障，再不复以往。 “哼，那就借你吉言了！” 赖昂冷哼一声，衣袍一甩，便离开了采香楼，来到外间，倒是没有在高台旁发现王信的身影，想来或许是满足了猎奇心理，就去别处了。 这也算一件好事。 “说起来最近宗门所收的弟子似乎都有些古怪，前些日子，还听闻隔壁岐黄部出了个拿人粪炼丹的奇葩。”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赖昂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起来，但想了好一会，也没理出个头绪，毕竟太虚门所招弟子来自天南地北，其中有上界本土居民，也有下界飞升修士，跨度之大浩瀚无垠，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何等力量能同时影响到这些人。 但若是换个角度，出问题的，是太虚门自身呢？只不过在这些弟子身上反映了出来。 “似乎，有点道理。” 灵光忽闪，但却稍纵即逝，毕竟赖昂已然许久没有回宗门总部了，一直跟着坊市四处流浪，具体是什么情况，自然也不太清楚。 “这样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他摇摇头，暂且将这一念头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现世，开始寻觅起王信来，也不知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用真识探查略显招摇，虽然以赖昂的身份也不怕别人找麻烦，但现在可不是扮猪吃虎的时候，所以他干脆直接动用身份令牌进行感应。 “在这边。” 跟随着指引，赖昂逐渐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远离嘈杂的人群，奔赴无人的角落，虽然耳边略显清静了些，但他却不禁皱起眉头。 “这小子，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有光的地方便会有影子，太虚坊也不例外，固然隶属于正派宗门，但在人心与利益的驱使下，还是会有一些阴影滋生在角落中。 就比如，现在赖昂面前的这些奴隶贩子，专门从其他界域抓捕异族进行交易，虽说是异族，但其中也有不少与人族交好的种族，把人家当作物品转手，实在不合礼法。 赖昂很快便找到了王信，只不过对方身边多了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外相上来看，很明显是异族。 还好，不是古加尔族，但如此稚嫩的面貌，未免有些太那个了。 “没想到，你小子还好这一口。” 赖昂不禁摇头，一脸鄙夷，引得王信涨红了脸，连忙摆手辩解道：“我只是看她可怜而已，师兄你可莫要误会了。” “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总之，小心些，要是让宗门知道你圈养私奴，责罚不说，这小家伙一定会被遣返的。” “这我当然知道……” 看着王信小心翼翼地替那异族擦拭眼泪，赖昂不禁叹了口气，隐隐约约，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但就在他怀念之际，那面监视铜镜却是有了反应，唤出来一看，便一目了然。 “分出胜负了，果然，和我预料之中的一样。” 似乎那三人的争斗已经结束了。 第720章 解决 “好小子，你这招倒是挺厉害的。” 申屠相不知何时已然从道种里钻了出来，抱手而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景象，面露三分惊奇，七分认可。 离阳刚才那一击不仅声势极为浩大，威能也恐怖至极，几乎是一瞬间便荡清了四方上下的魔气阴云，还此处一个朗朗乾坤。 而首当其冲的合体大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单单是第一波浑天激流便冲刷掉了逸散在外面，肆意蔓延的本源魔气，之后在连绵不绝的洗礼下，刚刚合为一体，擎天立地的庞大魔躯竟是渐渐显现出道道裂隙，深可透光。 固然有三者尚未完全混溶的因素影响，但也足以表明，离阳这一剑并非虚张声势。 当然，单凭一招就想彻底解决合体大魔，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在场也并非只有离阳一人，其他飞升大能见他一剑斩破苍穹，傲立魔巅，自然也不甘落后，齐齐施展大神通。 说实话，也该亮出真本事了，对付此等极恶存在最好还是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陡生变故。 “去！” 谢红绡轻喝一声，并指一点，悬于身旁的三尺青锋便爆射而出，扶摇直上，洞开天穹，随即神光一闪，竟是载着万丈霞辉分化出足足七柄形态各异的真剑，心念转动间自成一方界域，剑气如龙，剑光纷飞，不断切削磨灭其内的本源魔气，如同吞噬万物的混洞。 “俺麻咪哄……” 尊者显现出的金刚玄相双手合十，两只擎天大手引动无穷罡压天流，最终汇合为一，天地大震，伴有阵阵宏大佛音自口中传出，退散诸多邪妄，阴魔难侵。 紧接着，这一象征佛门惩戒的怒目使者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佛光大放，照彻四间，照得一切晦物污秽无所遁形，玄奥梵文轮转，玄黄大手陡然擒住合体大魔，竟是直接欺上脊背，一顿老拳伺候，打得对方形体聚散不定，滔滔魔气在万丈佛光面前黯然失色。 几乎是顷刻间，无穷玄光罡气凭空显现，神通秘法层出不穷，将这偌大秘境都映得犹如踏入彩虹，光怪陆离，无数道璀璨流光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所过之处山岳倾塌，江河倒流，搅得天翻地覆，法则秩序紊乱，俨然一幅末日景象。 合体大魔在如此接连不断，宛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想要反击，刚凝塑出来的本源魔气连片刻都坚持不了，便被各式法术破除，难以维系。 只是，即便众人已然削去了大量的本源魔气，合体大魔的气息也并未衰弱多少，虽说若是照这个趋势下去，对方落败也是迟早之事，但恐怕在这之前，此方秘境会先承受不住。 数十位飞升级别的强者一旦火力全开，改易山河也是轻而易举，纵使提前设有大阵相护，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下，再精妙的禁制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他们已是天罡大陆的顶点，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站在金字塔最上方的存在，一念兴雷霆，呼吸动风云。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稍稍放缓了攻势，反正现在有这么多人出手，把合体大魔压制得死死的，也不差他一个，完全可以在一旁摸鱼。 思绪转动间，却是无意间瞥见一旁的申屠相，目光闪动，对方突然冒出来，或许另有深意。 念及此处，他便开口问道：“前辈怎么看？” “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举拿下这合体大魔，不像现在这般搞拉锯战。” 闻言，申屠相不禁轻笑一声：“放心，尊者和宋观主早有安排，你小子只需有力出力，没力看戏。”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便与你透露些许，和你家宗主有关。” “小真真？” 这一回复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但细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众多蛛丝马迹都在表明秋寻真来历颇大，身份神秘，再加上其还与结束上古劫变的陈允儿有些关系，如今能对付合体大魔，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具体是什么办法呢？ 离阳抬首看了一眼申屠相，对方讳莫如深的神情已然表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要么瞎想乱猜，徒费心力，要么静观其变。 他自然选择后者，是以没有再纠结，注意力重回现世，提起素光便是干。 “玄泱的演化虽然提上了日程，但进度却较为缓慢，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那个。” 剑光飞舞间，离阳的一部分心神却是转到了浑天之内，有衍浑新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再加上自身掌握了先天阴阳五行，界域框架完备，如果能想办法填充某些事物，或许就能更近一步，拟合现实。 就比如，将天守大魔与天罡正机作为正邪两极点，再加上尊者传授的自在观行密咒，但并不直接中和二者助于修行，而是形成微妙的平衡。 天罡大陆上向来清浊相对，正派与魔道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可以说，唯有两极持行，才算是天辰。 玄泱浑天，就得朝这个方向演化，所以离阳这一办法倒是可行，但具体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 咔嚓。 就在他思索之际，耳边却陡然传来清脆响声，猛然间抬首一看，在先天感知下，四方天穹间密密麻麻的裂隙清晰可见。 很明显，是护持此方秘境的大阵支撑不住了，这也就意味着，合体大魔将要横空出世，真正显现于世间了。 但众人无一停手，就连尊者与宋长风这两位德高望重，名义上的主导者也没有丝毫松懈，逮着合体大魔便是一顿暴揍。 既然大家都这样，离阳自然也有样学样，投身于战斗之中，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做好了情况不妙便直接开溜的准备。 轰隆隆。 不过片刻，濒临界限的大阵便再也无法维持了，转瞬间土崩瓦解，独属于天罡大陆的灵机得以渗入秘境，合体大魔反应也非常迅速，直接割舍了部分魔躯，朝着外间遁逃。 若是让它降临天罡，汲取众生恶念，届时恐怕在场众人齐上阵也再难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明知这一点，尊者与宋长风却是无动于衷，目送着合体大魔飞升，随后突然间消失不见。 原来的位置，只留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721章 天罡同盟 “这样就成了？！” 感知到合体大魔的气机陡然消去，无影无踪，绝非遁逃，只因其尚未越过大阵残骸，而是在中途被堵截了，离阳不免诧异万分。 他识得那道身影，正是秋寻真，虽然从申屠相口中得知此女乃是解决合体大魔的关键，但也没有想到方式居然如此简单粗暴，对方一现身，便彻底灭杀了此等极恶存在，实在不可思议。 “这人，该不会是上界仙人下凡？” 刚才那一幕实在惊人，以至于脑海中不禁冒出这样的猜测，离阳摩挲着下巴，低头陷入了沉思。 若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应该借这机会讨好对方？没准心情一好，就随手赐下什么灵丹妙药，受益无穷。 “也怪不得，之前叫我尽量和她打好关系，原来如此。” 离阳现在总算是明白秋寻真为何地位如此特殊了，敢情人家实际上是深藏不露，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这时神识再一扫身旁众人，才发现大家伙对此似乎都早有预料，脸上并无半点惊异之色，唯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还好离阳一向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不然的话，可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他稍稍平复内心的激荡，有样学样，也故作从容地收回素光真剑，甚至于直接摄入玄泱浑天之中，毕竟合体大魔的消去，已然宣告了这场大战的结束，无需继续斗法了。 天罡生灵，又险之又险地渡过了一次滔天大灾，虽然万年劫变尚未完全终止，但至少接下来得以喘息片刻，天灾人祸的降临，也是需要时间酝酿才能发生的，不可能凭空显现。 在场其他人早已停止诸多神通技法的施展，就连布下的大阵也被宋长风给撤去了，但却无人先行离开，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秋寻真身上。 离阳原本还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对其熟悉得很，但见周围的人都这样做，索性也抬首看着。 此女的身影缓缓靠近，接引头顶澄澈天光落下，得以一睹真容，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面前这人，虽然是秋寻真的肉身，但内在的魂灵却不大一样，有种熟悉的感觉，但还未等离阳回忆起来，对方却突然间将视线投了过来，朝他淡然一笑，顿时唤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是你？” 离阳从刚才那一抹微笑之中捕捉到了陈允儿的影子，但其中却又夹杂着汐绝女帝的气息，不过细细一想，这倒也合情合理，毕竟陈允儿也和上古汐绝宫有莫大的关联，乃是一众神婆推举出来的神女。 其实对此离阳早有猜测，只是一直没找到关键证据而已，但现在，他已然基本上可以确定，秋寻真或许便是陈允儿的转世之身。 甚至于，也是汐绝女帝的一具分身，不然的话，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斩去了合体大魔。 “说起来，那人是谁？不仅战力高绝，似乎还和汐绝女帝有关系，神女刚才可是朝他笑了。”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陈允儿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纳入眼底，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微笑，也逃不过飞升大能的神识。 有大半破劫强者根本不认识离阳，本来因先前的亮眼表现就略微上了点心，现在更是十分好奇他的身份，不禁私下讨论起来。 “我观他与谢宗主走得近些，或许也是东洲剑派的。” “胡说！就他这力大砖飞，毫无精妙技艺的剑道，与我东洲根本没半点关系。” “那你说他是何方神圣？” “这个……依我看，没准是某个走了狗屎运的散修，毕竟天罡之上的破劫境有何人，你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 “诸位。” 就在众人争论之际，尊者双手合十，默念一句佛号，阵阵清音入耳，犹如洪钟炸响，场上这才稍微安静了些许，齐齐将目光转向这位德高望重的大自在寺高僧。 “今有大魔出世，其中擎英转性，天守被封，剩下三位万各、皇一、屠无悉数伏诛于神女手下，滔滔魔气不复还，朗朗乾坤照人间，实乃万幸。”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沉静无波的精目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继续缓缓道来。 “但，万年劫变尚未停止，诸位可曾见过洪流中的蚁群？纵有千般仇怨，大浪当前亦相拥成舟，今日你我既然能不计前嫌，并肩作战，一同对抗大魔，说明各位也是识大体的聪明人。” “那为何不干脆组成天罡同盟，齐心协力，共度那来自天外的难关？” 话语振聋发聩，演讲之余，身为神女的陈允儿更是直接落在了尊者身后，悬于天中大放光彩，显然是为对方站台，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在场众人无一附和，就连宋长风也目光闪动，神色莫名，似是在权衡利弊。 说到底，一下子就想让正邪乃至人妖共事一体，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不单单只是积蓄已久的仇怨，根本上还是牵扯太多，涉及了无数人的利益。 纵使在座都是老祖级别的人物，由他们带头，底下的人也未必会情愿，总不能强行下令，不服便杀？若是如此极端，这偌大一个宗门可就要人心散了。 必须谨慎考虑才行。 不过，有一人无需想这么多。 “好好好！尊者说的太好了！我采虚殿殿主离阳第一个支持！” 离阳笑眯眯地鼓了鼓掌，他肯定是希望建立天罡同盟的，毕竟人多力量大，再者说，作为乾清宫的一份子，自家掌门都亲自站台了，还能不跟随？ 而有他这么一出，在场其他人自然也有所意动，其中谢虹绡更是一马当先，唤出三尺青锋，直接在头上划出一座巨岳虚影。 同时轻喝道：“太华山愿往！” 紧接着便是宋长风，这位正气凛然的无景观观主最终还是没有令人失望，沉声代表自家宗门加入天罡同盟。 而有了他这位重量级的加入，在场其他人自然也纷纷附和，不过令离阳意外的是，血煞宗、阴尸门、冥魂教这三个大名鼎鼎的魔道宗门竟然都同意了，甚至连异族也不落下，反倒是正派这边缺席了几位。 如此看来，人心说不定要比魔功邪法更为可怕。 第722章 天外威胁 最终还是有一部分人不辞而别，不过留下来的也算不少了，起码超出了离阳的预料，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诸位能摒弃前嫌，贫僧很是欣慰，至于那些自行离去的人，也不必苛责。” “尘世间各有各的苦衷，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外乎如是。” 尊者双手合十，无奈叹息一声，随即大手一挥，放射出数道佛光，如天女散花，精准落在场上每个人手中，现出原形，乃是一颗缺了口的舍利子，其上还刻有一道玄奥梵文。 “同盟大会将在一月之后，于中州洛神宫举行，届时诸位持这一凭证便可入场，商讨相关事宜。” “以及，贫僧先前所提到的天外威胁。” 听闻此言，离阳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毕竟他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说，拿来唬人的，没想到，似乎确有其事？ 既然如此，这天外威胁，具体是指什么？ 倒也无需他开口，自有其他人提问。 “尊者，关于这天外威胁，可否细说？” 宋长风沉声问到，他身为无景观观主，自然也掌握了些许窥探天机之法，如今更是恰逢万年劫变降临，大灾大劫接连不断，以防万一，他每夜都会观星象算卦，来推演未来。 但却不知晓这所谓的天外威胁，自然有些好奇。 尊者倒也没有含糊其辞，直接回道：“其实这并非贫僧最先发现的，而是屈宗主。” “师兄？” 听到这三个字，宋长风顿时眉头微皱，说实话，他与屈星河虽为师兄弟，但关系却不算多好，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分道扬镳了。 不过这样便合情合理了，既然是对方先预知到的，不告知自己也在意料之中。 “屈宗主时常借助秘法元神出窍，遨游太虚，所以往往能未卜先知，就在数日之前，他突然找上贫僧，说星穹间异象横生，恐有大祸将至。” “至于具体如何，在此也不方便解说，但贫僧可透露一点，与天极有关。” “天极？！” 这两个字一出口，场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面露异色，显然这天极背后所代表的事物非同小可，就连飞升修士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唯有离阳略显懵逼，似乎只有他一人不太清楚这词语的深层意味，不过表面故作心领神会之余，倒也的确回忆起了一些秘闻。 “这天极，莫非是指……” 忍不住喃喃自语，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也算是增添了几分底气，不至于茫然失措。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尊者解惑答疑。” 宋长风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拱手执礼，退了回去，不过看他的样子，仍旧在暗自思忖着。 事实上不仅是他，天极二字一出，在场众人都脸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刚战胜大魔的喜悦一下子就被洗刷了，愁云再度笼罩上空。 好在这时，一直站在尊者身后，沉默不语的神女总算是有所行动，挥袖一抖，洒出滴滴甘露，落在众人身上，顿觉心旷神怡，豁然开朗，甚至于平日里滞涩的瓶颈也微微松动。 “天极一事，自有吾代行，尔等届时只需在一旁助战即可。” 神音浩荡入耳，回响不歇，和离阳记忆中的秋寻真相差甚远，看来对方似乎已经完全觉醒前世记忆，变成陈允儿了。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两边都认识。 “是了，有神女在，区区天极，也不值一提。” 神女的发言着实激励了众人，一扫先前的阴霾，只能说树大好乘凉，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道理。 尊者这时再沉声附和道：“不错，神女自有安排，吾等要做的也只是辅助而已。” “具体事宜，会在大会之上详细讨论，诸位现在可以回归原处了。” “一月之后，也就是恒日之时，于洛神再相见。” 说罢，他双手合十，闭目静思，在场众人也纷纷顿首，没有久留，各自施展神通遁去别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毕竟天罡同盟一事，还需跟底下的人商量一番。 离阳虽然没有掌管一方大势力，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比如说前往太素搜罗天罡正机，顺便把申屠相的道种带回千雷城，再借此机会把先前自狐霜那里得来的玄冥真水给融了，完成素光的水火平衡。 是以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当即驾起遁光便准备离去，然还未动身，先天感知就察觉到了某人的窥探，转头一看，正是陈允儿，对方此时眼神莫名，似有些话要说。 见状，离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身形一转，来到了高台之上，尊者也识相，轻捻手中佛珠，便转出万丈佛光遮蔽四周，包括他自己，隐去了身形，只留二人。 一见面，自然先是拱手执礼，客套一句：“见过掌门，不知寻我有何事？” 陈允儿淡然一笑，轻声言道：“没想到，离殿主居然还认我这个宗主，倒是有些惶恐了。” 这话说的，离阳就算敢不认秋寻真，也不敢无视堂堂神女，毕竟刚才斩灭合体大魔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再加上对方和汐绝女帝又有莫大的关联，若是还自以为是，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哎呀，掌门说笑了，我岂敢不认。” 他随意敷衍到，却不想陈允儿脸色突变，瞬间由晴转阴，翻脸比翻书还快，浩大莫名的威压瞬息而至，如临大敌。 “哼！那我问你，寒卿卿的复活，是不是你的手笔？！” （完了！） 寒卿卿这三个字一出口，离阳顿感大事不妙，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遁逃，但无意间撞见陈允儿的眼神，却从中读出莫名的意味，立马打消了这一念头。 伸手挠了挠头，略显尴尬地回道：“咳咳，是和我有关系，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掌门明鉴。” 果然，见他如实回答，陈允儿顿时收回了气机，神情又重回刚才的古井无波，微微颔首。 “算你小子识相，其实那丫头的计划也在我预料之中，就算没你，也会寻别人。” “只是苦了彩儿，你得将功赎罪，带上此物，去昆仑仙山，帮她涅盘重生。” 言毕，弹指一挥射出一枚彩羽，落在离阳手中，神异非凡。 第723章 合界 说实话，寒彩这位寒家老祖对离阳的确不错，若不是受寒卿卿的威胁，他也不想算计此女。 如今既然能将功补过，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陈允儿刚才说这些话的口吻，可有些不太对劲。 何人能唤始祖真凰为小丫头呢？纵使是汐绝宫的神女，上古劫变的终结者，恐怕也不敢如此？ 如此说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离阳不由悚然一惊，再抬首一看，便发现陈允儿神色莫名，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只叫他鸡皮疙瘩起一身。 显然，他先前的猜测是真的，此女的确和具天亦或者擎英类似，皆是汐绝女帝的一部分，这才能洞悉寒卿卿所做的一切。 好在，对方并未说什么，单单留给离阳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身形便如沙砾随风飘散，消去无形，再不见任何踪影。 陈允儿一离去，遮蔽周遭的佛光便尽数收敛起来，尊者得以现出身形，双手合十，闭目静思。 他睁开双眼，瞳目之中放射大智慧之光，注视着神女消失的位置良久，最终却是没由来地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何。 随即才转向一旁的离阳，笑道：“想来神女特意寻离施主，也是有事相求，既然如此，便尽快出发。” “这里，便交由贫僧处理。” 离阳确实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理由，是以当即拱手执礼：“那就先告辞了，尊者。” “恒日之时，你我再会于洛神宫。” 说罢，他心念一动，便驾驭浑天之光扶摇直上云霄，一瞬遁出万万里，不过片刻，就离开了寒天北境。 “先去千雷城。” 稍加思索，便定下了首要目标，不光是因为西极昆仑更为遥远，离阳隐隐有种预感，恐怕那里将有一场大战在等着自己，所以在这之前，最好还是先提升一下战力。 比如说借助千雷城的锻器技艺将玄冥真水融入素光真剑，之后再去太素寻天罡正机纳入玄泱浑天，与天守大魔形成正邪两极，加速演化。 若是这两者都顺利进行，他有把握逼近斩神境界的极限，届时总体实力恐怕与一些老牌飞升修士也不相上下，比如说申屠相。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离阳陡然转换方向，朝着乾清宫的位置不断跃迁，再有一会，便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神识感知下，诸多事物尽数纳入眼底，包括门人弟子，由于万年劫变降临，这些低阶修士过得更为艰难，哪怕一直待在大阵之中，也逃不过灾劫。 他神意忽闪，便转到了天中界内，将宋音虞和白雁依放出来，不过当然不是只为了送二女回来，而是另有打算。 当即沉声言道：“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外界多灾多难，我决定将此方天地与玄泱浑天融为一体，这样届时也好护持界中生灵。” “所以，希望你们二人去组织一二，以防万一。” 宋音虞点头回道：“妾身知晓了，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对夫君不太好？” 修士所能够承载的洞天是有限的，贸然融合其他小天地，不仅不会增长多少修为，反倒容易失衡不稳。 但对于离阳来说，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个问题，毕竟有先天阴阳五行构成轮转循环，玄泱的结构几近完美，坚如磐石，再加上已然上升到了新的浑天层次，融合天中界这一小小化玄洞天绰绰有余。 是以他摇了摇头：“不必担心这个，我自有安排。” 闻言，宋音虞也没有再问，她还是很相信离阳的，当即带着白雁依便入界去了，有她们这两位登灵修士相助，再加上天中本就早已完成了统一，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 届时，离阳便可以开始了。 “还有采虚殿。” 确切来说，是玄泱一脉，也不知那两个小子怎么样了，说起来也有一些时日没看看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身形一转脱出了天中界，返回位于现世的采虚殿，相比于当初，如今这里可是热闹了不少，单单神识一扫，便捕捉到好几道略显陌生的微弱气息。 “召叶玄，牧回轩前来见我。” 借助殿主谕令发号施令，离阳坐在大殿之中静静等待，他总感觉缺失了什么，细细一想，才发现是宋桑结夫妇俩没了踪影，恐怕也是死在了被域外天魔夺舍的子嗣手中。 “时也命也。” 当初执意要救，埋下了苦果，才导致现在这般下场，怨不得谁。 反正，仇也被离阳给报了，死而无憾。 感慨不过一会儿，两道熟悉的气机便从外间走进来，正是叶玄与牧回轩二人，许久不见，倒是有所长进。 其中叶玄踏入了化玄境界，至于牧回轩虽然没有突破，但也离登灵不远，只差些许契机。 只可惜，现在没这个空闲了。 “弟子（叶玄）牧回轩，见过（师尊）师祖！” 二人一见面，自然是齐齐屈膝下跪，行拜服大礼，牧回轩又落后叶玄一个身位，表明二者辈分不同。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起来，今日唤尔等前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欲要合界，玄泱一脉正好入住其中。” “想来尔等也知晓，万年劫变已至，外界多灾多难，不宜久留，躲入洞天之中，虽免不了灾劫，但也能庇护些许。” 听闻此言，二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再一俯首：“全凭（师尊）师祖安排！” “那就好，天中界有你师娘去管，你们俩只需弄玄泱一脉即可。”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玄泱一脉，究竟有多少人？” 离阳略显好奇，他的神识虽然能探查很多，但还是不如他人总结更方便些。 而听他这么一问，牧回轩便掏出一卷名册，双手乖乖奉上。 同时细心介绍道：“师祖，这便是我玄泱一脉的录名册，其上记载了如今十位真传，三十六位内门，七十二位外门弟子的详细信息。” “也包括三位客卿，五位乾清长老。” 离阳略微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思量片刻，便吩咐道：“要那五位乾清长老与宗门告知一声，想走就走，不必拘束。” “至于其他弟子，一并召回，最好一个不漏。” “遵命！” 得了命令，二人缓缓告退，只留离阳一人在大殿之中，摩挲着下巴。 “如此说来，我如今也算是一方老祖了。” 第724章 追踪 吽—— 是鲲鹏的叫声，也是登船的信号，在茫茫星海之中低沉回荡，好似自亘古传来的奇响。 三星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下子便过去了，在这期间，玉莹与汐绝漫无目的地游荡于太虚坊市，除去前者买了一些珍稀灵材以外，二人倒也未曾遇到什么特别之事。 偶尔驻足于街边茶肆，听些修士闲谈，也不过是些宗门恩怨、秘境传闻的琐碎消息，汐绝时常望着天际出神，玉莹则把玩着新得的灵材，神色莫名。 “走，该上路了。” 感受到鲲鹏之羽的颤动，玉莹便明白自己得走了，不过似乎有人比她还迫不及待，听得星音，汐绝当即身形一转，就来到了上行处。 乘这一班鲲鹏的修士还不少，放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密密麻麻，但相比于鲲鹏庞大如山岳般的躯体，还是显得极其渺小。 而这，还只是幼年期的鲲鹏，若是放在成熟期，也就是承载整个太虚坊市的巨鲲面前，简直微如蜉蝣。 在太虚门修士和机关傀儡的监督下，众人依次踏上鲲鹏的脊背，这里也建有大量的房屋以及配套的设施，就像是一座小城，无论是修行还是享乐，应有尽有。 “在这边。” 二女循着鲲鹏之羽的指引来到了东北方，这里算是寻常修士的聚集地，虽比不得中央位置奢华豪横，但也足以渡过漫漫旅程。 汐绝与玉莹的房间相对，这样也方便互相串门，不过看前者的样子，多半是不会频繁走动，这不，一到地方便直接钻进洞府之内，再没了任何动静。 对此，玉莹也只能无奈叹口气，回身转入自己居室内，先利用鲲鹏之羽激发这里的阵法，顺便改换一下装饰风格，毕竟跨轨起码也要耗费半个星月，在这段时间内，她都得住在此处，自然要弄得顺眼些。 “好，差不多了，该去周围逛逛，看看有没有一些奇物。” 为了陪汐绝错过了大机缘，就算无法完全弥补，也起码得捞点好处回去，不然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玄石。 玉莹布置好洞府，便出了禁制，依照鲲鹏之羽内刻录的地图，开始在附近搜寻宝贝。 有不少修士也打着和她一样的算盘，毕竟这鲲鹏之上的店家游走各处，往往会收集到一些本地没有的珍贵事物，亦或者以较低的价格出售高品质的灵材，赚取差价。 星海之中的贸易来往可是富得流油，相应的，要想把持这一渠道，就必须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也唯有界级势力的太虚门能够胜任。 “星彩阁。” 玉莹刚走出不远，便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店铺，据说这里专门售卖星辰间的奇物，比如说元一心石，亦或者天辰散，对于萃真以下的修士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她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硕大的陨星，材质非常特殊，晶莹剔透间又透露出朦胧的光彩，能够从其上感知到浓郁的天辰玄机，以及某些更为玄奥的至理。 “这是……星核？！” 玉莹盯着看了片刻，不禁从口中吐出这样的猜测来，略显惊讶，毕竟这星核可不是什么寻常事物，也并非每颗天辰内部都有，必须是蕴有智慧生灵的才行。 这也就意味着，有一颗曾经拥有智慧生灵的天辰被摧毁了，才能诞生出眼前这星核，至于是人为还是天灾，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玉莹更相信是前者，至于为什么，也很简单。 毕竟除去面前这一颗以外，周身还有好几颗，彩光照得此间斑斓，隐隐有种炫耀的意味。 “哎呀，这位妹妹，生得可真是俊俏。”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音色媚意十足，听了只叫人浑身酥软，就连同为女子的玉莹也有些受不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循着声音来源转头一看，便发现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绛红色纱裙的妖娆女子，衣裳暴露得很，除去隐秘三点以外，其他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肚脐上甚至还隐隐约约刻有古怪纹路，注视久了，就容易心神困顿，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手中执着一柄泥金团扇，半掩着嘴角的笑意，樱色的双眸直勾勾盯着玉莹，仿若将她完全看透。 此女的气息赫然到达了萃真境界，甚至于比沈真传还要神秘莫测几分，显然是老牌强者，功力深厚。 是以玉莹也不敢冒犯，勉强笑道：“多谢姐姐夸奖，妹妹我想寻些天辰星砂，不知姐姐这里有无？” 最好还是先将话题转移到正轨，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避免对方借题发挥。 只是，对方好像不吃这套。 “有的，自然是有的，若是妹妹愿意陪姐姐一会，相赠也不是不可以。” 一转眼便到了玉莹跟前，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神色莫名，眼神之中流露出别样的意味，令人捉摸不透。 但越是如此，便越要坚决拒绝。 “若是姐姐不方便，那妹妹便先告辞，转去别处了，实在是我那师妹催得紧。” 玉莹当即转身便打算离开，却不想背后的店门不知何时已然消去无影无踪，显然是对方搞的鬼，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免眉头微蹙。 回首望去，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发现店主竟是已然在身前摆了桌椅，杯中倒满琼浆玉液，静待入座。 “唉，妹妹莫急，不如先陪姐姐喝上一杯。” 玉莹自然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但以自己的实力，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想了想反正在鲲鹏之上，有大阵监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也只好乖乖落座一旁。 当然，这酒她可不敢喝。 店主也不恼，小酌一口，便面带红晕地笑着问道：“妹妹可否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踪？！” 这两个字一出口，玉莹顿时心中一惊，却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色变，毕竟谁知对方是不是危言耸听，故意来恐吓自己？ 她淡然一笑，却是反问道：“姐姐此话怎讲？妹妹向来为人和善，不见得有什么仇家。” “是不是仇家姐姐自然也不清楚，但那人确实一路跟着妹妹过来。” 说罢，店主当即大手一挥，于二人面前显现虚影，投射外间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人群之中，有一娇小身影鬼鬼祟祟。 第1章 脱离 “是她？” 玉莹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时常跟随在庄真传身旁的侍女，好像叫什么燕儿，且不论对方是否在追踪自己，光是其出现在这里就不太对劲。 下仆一般都不会擅自行动，也就是说，庄真传说不定也在附近。 有这么巧合吗？ 玉莹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毕竟因为沈真传的存在，汐绝和庄半夏的关系显得十分微妙，后者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愿意与其他女子分享挚爱的人。 至于前者，说实话，玉莹也摸不透汐绝的心思，对方似乎把一切情绪都深藏于那对幽蓝深邃如寒潭渊底的眼眸下，单凭外在表现很难窥得其中真意。 这里面所牵扯的东西过于复杂，她一时陷入了沉思，而影像中的燕儿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似有所察地缓缓抬起了脑袋，冰冷双眸直视着，仿佛透过真实与虚幻的界限看清了隐藏在背后的一切。 “哎呀，好像被这小丫头发现了。” 千茵纤指一转将虚影撤下，又轻抿一口杯中美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玉莹，眼神莫名。 “对方的境界似乎比妹妹你还要高呢，要是被追上了，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蜕凡五步在萃真大圣面前自然不堪一击，虽说鲲鹏之上禁止斗法，但以燕儿的实力，单纯控制住玉莹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太虚门修士可管不了这么多。 不过，既然这店主主动出言提醒，想必也是有办法的，当然，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玉莹没有犹豫，当即沉声问道：“姐姐可是需要妹妹做些什么？若是能摆脱此女，一切都好说。” 千茵轻笑一声：“呵呵，妹妹倒是畅快，既然如此，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妖媚的脸庞竟是直接从中间裂开，伴随着阵阵血肉破碎声，整个人就像是盛开的花朵一般，将五脏六腑尽数翻卷出来，全数暴露于空气之中，甚至能够清楚看到心脏的泵动以及肺部的扩张收缩。 这一幕固然骇人不已，但落在玉莹眼中却是平平无奇，且不说作为仙府弟子，她向来见惯了各种奇异景象，纵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再者，也认出了对方的种族，并非什么阴邪妖魔，只是单纯外相奇特罢了。 而通过这一点，也明白了此女的需求。 “元阴之气。” 念及此处，玉莹便张嘴轻呼一口气，在半空飘荡逐渐凝为实质，显现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外相，只不过袖珍了许多，更像是幼年时期。 见到此物出现，肉花自然是兴奋不已，扭曲的肢体乱颤，脖颈陡然伸长，完全绽开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将娃娃吞没，随后一眨眼便转回了原先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俏脸之上满是餍足之色。 “嗯，妹妹你可真好吃……” 复归人形的千茵长叹一声，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至高享受，对于她来说，人族修士的元阴之气乃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玉食，极大程度上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也能纯化本源，助长修为，实在是妙哉妙哉。 只可惜，不能频繁取用，看玉莹略显苍白的脸庞便知，元阴之气的分化对本体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抽离多了，就容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当然，若是圈养起来，定期摄拿，便能源源不断的供给高品质的元阴之气。 不过这样做对方肯定是不愿意的。 “既然姐姐已经满足了，那便帮帮妹妹。” 察觉到千茵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玉莹连忙开口提醒了一句，同时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出尔反尔对于修士来说，乃是常态了。 但好在，对方还算是有点良心。 “妹妹莫急，有大阵相护，那小丫头一时半会是进不来的。” 千茵收回如同捕食者看猎物一般的嗜血目光，笑着摆出一圈玄奥符文，纤指在其上肆意舞动，显然是正在调整禁制排列组合。 伴随着她施为，店里的景象也开始逐渐变幻，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尽数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又一颗泛着斑斓虹光的星核，数量之多，几近超乎想象。 见状，玉莹更是心惊不已，毕竟在她看来，这里每一颗星核，都代表着一颗孕育了智慧文明的天辰，即便放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 而现在，却有人将之尽数毁灭，只留下这些残存之物，那些看似璀璨的光华，实则是亿万生灵的哀嚎。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一般的萃真大圣可收集不到这么多星核，如此看来，对方恐怕来头颇大。 也是，能在这鲲鹏之上开店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但即便如此，见千茵不紧不慢的样子，玉莹心中还是非常忐忑不安。 毕竟她也清楚，燕儿其实并非最大的威胁，其主子庄半夏，才是更需要注意的。 虽然对这位真传弟子了解甚少，但她也从别人口中听闻过庄家的名头，据说，与宗门之中那位至高无上的纯阳有莫大的关系。 纵使多么不凡的萃真，在纯阳面前也微如蝼蚁，随手便可碾死。 “好了，借助这门扉，妹妹你便可离开此处了，暂时可以甩掉那小丫头，之后……” 幸好也没过多久，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凭空显现于面前洞开，还未等千茵说完，玉莹便直接冲了进去，周身景象瞬息变幻，玄机改易。 “聚宝斋？这里，似乎是西南部。” 她并没有出现在大街上，而是从一家店铺门口突然冒出来，自然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借助鲲鹏之羽内的地图确定了自己当前所处位置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居室赶去。 只有设有禁制的那里，才能保护玉莹，同时通知汐绝。 吽—— 鲲鹏极具辨识度的吼声再度响起，标志着正式启程，一旦开始，便不存在回头亦或者中途停止，在到达下一道星轨之前，所有人都只能待在鲲鹏之上，空间跃迁产生的褶皱会撕碎纯阳以下的任何生灵。 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日子，玉莹和汐绝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居室之内，不能外出。 当然，闭关静修对于修士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但关键在于，到了地方，她们总不可能不下船？ 第2章 归一 “夫君，天中界这边已经收摄好了。” “玄泱一脉的弟子也尽数到齐，无一缺漏，还请师祖过目。” 大殿之内，众人齐聚一堂，依次上禀两边的进度，皆已做好了合界的准备。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离阳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便开始！” 说罢，他大手一挥，当即将在场所有人尽数纳入玄泱浑天，随后自己也飞升至外间，如此一来，偌大一个采虚殿内便无有一人，空荡荡的一片死寂，了无生气。 离阳凭虚而立，睥睨俯视脚下这座宏伟宫城，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挪移，毕竟好歹也是乾清宫的一部分，就这样搬走了，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但又不能放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住过的地方，他这个人向来念旧恋家，有很深的土地情结。 “这样。” 他稍加思索，随手掐弄出一枚玄奥符文，落在宫门之上化作敕令，有此物在，基本上斩神以下的修士不得侵入，虽说只能维持数百年，但也足矣。 毕竟万年劫变已至，多灾多难，没准再过十几二十年，此处就会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影响而彻底改变，或许整个乾清宫都将不复存在，自然也没必要留存多久。 “还有这个。” 离阳随即又并指点出一道灵光，缓缓落在大殿之中，其内蕴藏有不少灵材功法，尽数隐于他的雕塑之下，届时若是来个有缘人三叩九拜，便可接取衣钵传承，录入玄泱一脉，也算是以防万一了。 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再驻足原地幽幽注视片刻，随即身形一转，遁入天中界内，打算回归正题。 “五方天尊何在？！” 立于天中，一声令下，五行元灵齐聚于此，皆俯首称臣，尊离阳为开天大神，信仰不绝，香火不断，神性永续，位格长存。 “凝！” 心念转动间，先天阴阳五行道韵一并升起，在强大的元神驱使下，如植物根须一般瞬息蔓延，遍布此方天地，为所有事物染上一层莫名的灵光，熠熠生辉，斑斓多彩，好似将色块差分了万千。 “起！” 离阳这时再轻喝一声，怒张的瞳目之中神光大放，整个人都沐浴在浑天之力所塑造的万丈华辉之中，仿若一瞬间洗净了污秽，蜕去凡壳，飞升登仙，神异非凡。 与此同时，山河改易，天地扭转，此方界域竟是被他一人硬生生高举起来，剪除了与洞天之种的联系，逐渐向着真正的天辰转变。 一念改换天地，只手挪移乾坤，个体伟力的极致莫过于如此，这也是修士们一生追逐的最终目标，逆反苍天，我命由我。 自身不再受环境约束，超脱限制，存在的基底被彻底颠覆，无中生有。 “开！” 紧接着，离阳抬首昂视，目光一凝，通渠仙法陡然发动，苍穹洞开，头顶接引澄澈天光降临，这是通往天罡的通路，道阻且长，但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毕竟现在的离阳连一界都能推动，区区玄光罡气不值一提，闭着眼睛扶摇直上便是。 而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只不过没有闭上双眼，凝神静心，目光坚定如钢，神意一动，便托举着整个天中界飞射而去，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是直接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虹光，划破长空，直指浑洞。 耳边轰鸣作响，细密的空间褶皱割裂现实，却被离阳用浑天之力直接撞开崩散，熵增使得周围变得更加混乱无序，很容易就迷失其内，被放逐到其他地方。 但有玄泱浑天作为指引，他无所畏惧，只管向前猛冲，途中一切障碍看都不看一眼。 咔嚓。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达了界限，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眼前的诸多景象如镜子一般土崩瓦解，稀稀落落散了一地，熟悉的灵机弥漫开来，预示着已然踏入了天罡位面。 离阳这时才勾连脑中神核，将自身连同所托举的天中界一起转入了玄泱浑天，说得轻巧，但实际操作起来可不容易，一下子便耗费了大半浑天之力，若不是有先天阴阳五行轮转时刻在自生玄妙，或许就要半途而废了。 好在，他的计算还是比较精准的。 到了这一步，已然无需费多大力气，毕竟浑天的等阶更高，而且其内也无多少生灵累赘，吞没洞天轻而易举。 而也只是片刻的僵持，庞大的天中界便被玄泱浑天一口吞下，徐徐炼化，尽数融为一体，转为同界。 虽然看起来声势极为浩大，但在这个过程当中，天中界内的生灵其实并未受到多少影响，最多就发现周遭天地闪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比如说灵机更为浓郁，乃是过去的数倍，土地也大大扩张，提供了更多的资源。 这也就意味着，文明有更多发展的空间，界中修士整体实力水平也将大幅度提高，或许已然可以触摸到登灵的门槛。 但对于离阳来说，最大的好处还是浑天之力的总量暴涨了许多，天守大魔也能封印在隐秘之处，不必挤在一起，万一本源魔气泄露，那可就麻烦了。 “差不多了，尔等接下来可要细心护持，莫要出什么岔子。” 闭上眼略微感受一下体内雄浑法力的激荡，以及修为的精进，随即眉心神光一闪，便将刚才收摄入神核内相助挪移的五行元灵又给放了出来，沉声叮嘱。 “遵命！” 开天大神发号施令，五方天尊自然莫敢不从，当即应下声来，随后便化作五色玄光落在浑天各处，位列五行五方，御使权柄，彰显神威。 离阳这时再借助先天感知一扫玄泱，入目所见皆是生机勃勃，一片万物竞发的景象，不禁嘴角略带一丝弧度，心潮澎湃。 创造比毁灭来得更为苦涩，但最终所得的收获，也是后者难以比量的。 但他并未沉溺于其中多久，未过片刻，便摇了摇头，抛却诸多杂念，瞳目之中精光一闪。 “好了，现在，该办正事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遁出玄泱浑天，回到天罡现世，最后再看了脚下这片土地一眼，才驾驭遁光向远处飞射。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不能松懈。 第3章 自灾 “真是多灾多难啊……” 朝着千雷城一路飞驰间，离阳的先天感知探察到了不少人间惨剧，异族入侵，鬼魅横生，走火入魔，总之天灾人祸一应俱全。 无辜生灵突遭飞来横祸，且不说他有点看不下去，再者，也极大程度上破坏了天罡的正邪平衡，阴阳一旦失稳，天地必然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强行修正。 比如说，现在显现在离阳面前的惊世奇景——明明正值白昼，天穹之中却是隐隐浮现出好几轮银月，向地面播撒着诡异的华辉，被照耀的事物尽皆发生了莫名的变化，阴性的一面被完全剔除，只保留纯正的阳性。 这样做固然能暂时遏制住邪魔的滋生，但若是长久下去，必定会导致更为严重的紊乱，而显然无意识的天道根本把控不好力度，向来是矫枉过正的。 当然，纵使弄得山河倾覆，对于整个太殊星来说也不值一提，到最后受伤的还是生活在天罡之上的万物生灵。 就比如说说底下的生灵，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全都失了阴方，体内五行颠倒混乱，体质差的当场毙命，剩下的也只能苟延残喘，命不久矣。 “或许，可以尝试逆转一部分。” 离阳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如今摆在眼前的奇观涉及阴阳大道，又很契合他所修之道，这么好的参悟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心念转动间，便开始借助权柄扰动阴阳。 一味地填补空缺的阴性只会让天地修正之力更加强盛，所以他选择直接扭曲一部分事物的极性，这样的话，体系之中便增添了阴性总量，趋于平衡。 不过，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动作就必须非常快，否则一旦等天道反应过来，为了对冲突然显现的阴性，阳性便又会陡然上升，始终无法对等。 “转。” 离阳低喝一声，右手虚握，缓缓转动，瞳目之中黑白二色神光大放，身后显现太极虚影，徐徐轮转，在雄厚浑天之力的加持下，他的意志足以随意修改现实，一念之间，周遭草木尽数凋零，岩土化沙，净水污浊。 在一瞬之间，便完成了方圆数里内一切事物的极性转变，这样做固然会让此处化为一方鬼蜮，但至少保住了整体的平衡。 “似乎成功了。” 在他施展完神通的同时，天穹间挂载的朦胧银月逐渐隐去，其所散发的奇异光芒自然也随之一同消失，没了这一外在影响，此方界域开始恢复正常。 但下一息，离阳却是隐隐感知到些许异常，好似大祸临头，不禁眉头一皱，内心暗自思忖，搜寻任何可能性。 最终似有所悟，忍不住猜测起来：“莫非？” 嗡！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耳边便传来阵阵奇异蜂鸣，有点像是洪钟大敲，又好似时钟滴答作响。 再猛然间抬首一看，便发现那几轮银月竟是再度显现了出来，只不过色泽趋于血红，并且还在飞速朝自己当前所在的位置移动，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头顶，凌驾于上方。 “果然，是自灾。” 万年劫变之下，除去范围较大，无差别杀伤的天灾之外，还有专门针对强大修士的自灾，虽然往往只涉及一人，但威力也不可小觑，毕竟将力量集中起来，所造成的创伤反而更深，能够伤及本源。 只是，按理来说修士的自灾不会这么快便到来，离阳现在又斩去了系统，应该不太可能再被太殊天道特别照顾。 “或许，是合界的原因。” 如今的玄泱浑天内居住了大量人族，他们原本也生活在天罡之上，沾染了独有的气息，纵使现在于异界定居，身上的因果也没有彻底斩断。 显然，太殊天道是把这些人应得的劫难尽数算在了离阳头上，这才让他的自灾大大提前了。 “不过，好像也无需担心。” 猩红之芒照在离阳身上，除去略微有些刺痛以外，其他任何不适都没有，虽然没了系统，但斩去对方带来的恐怖增幅也足以让他应对一切。 神意一动，目光一凝，悬挂于天穹间的血月竟是自行崩解内陷，最后坍缩为一粒形如血滴的晶体，划破长空稳稳落在掌心，散发着极其浓郁的阴性能量。 这是阴极之精华，是太殊天道用来遏制阳性的能量来源，虽不算珍贵，但纯度极高，对于修习阴阳大道的修士来说非常有用。 至于具体用法，离阳鼓动鼻腔一吸，晶体便化作阴光摄入体内，轮转大小周天之后，就通过神核转到了代表阴方的秦霓裳那边，神力瞬间浑厚了不少。 而像这样的血月，天边还挂着三轮，接下来自然是故技重施。 “还好只是第一阶段，没多大威胁。” 等到将天边血月尽数摘下，炼化为纯粹的阴极之精华，供离阳大快朵颐之后，他不禁庆幸现在的自灾还不够厉害，等到中后期，威力会越来越大，呈指数形式递增，到那时可就得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了。 “该走了。” 处理完这些，他再俯视一眼下方死里逃生的凡人与修士，稍稍显现了一下自身玄相，供对方顶礼膜拜，叩首言谢，这才身形一转，继续前进。 离阳并非那种喜好人前显圣的人，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给这些在万年劫变之中努力挣扎求生的人一点希望罢了。 虽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然而既然站了起来，便不能说决没有一线生机。 只是飞遁不过片刻，他的先天感知便又探察到了一道气机莫名的虚影，一时竟是无法看透对方，不免提高了警惕，下意识地转向绕路，打算避开。 不管是敌是友，总之值此特殊时期，最好还是不要与陌生人接触，以免被灾劫牵扯。 “你做错了。” 然而待离阳越过去，耳边却是突然间传来这样的话语，顿时令他心惊不已，回首一看，却发现那道虚影早已消失不见，不留分毫气机。 实在古怪。 “我做没做错，可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他冷哼一声，似这般藏头露尾，故弄玄虚的家伙，绝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下去，否则便落入了圈套。 更何况，这世间哪有什么对与错，不过但求本心罢了。 原地驻足片刻，见虚影没有再现，离阳不禁摇了摇头，将这些琐碎小事直接抛之脑后。 第4章 复苏 “近日浮屠塔那边频繁遭天雷轰击，已有数位弟子受伤，但具体原因却尚未调查清楚，还望宗主指点一二。” “南部有天外陨星坠落，先前派过去的搜查队彻底没了消息，魂牌也碎了大半，包括一位化玄长老。” “千月阁发来急报，正在被妖族入侵，实力未知，需要吾等援助。” “……” 大殿之上，阶下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从口中吐出的无一例外都是坏消息，听了只让座上的申屠英心烦不已。 正值多事之秋，连她这个宗主都不得不忙碌起来，以往都是交由下属处理，自己要么闭关修炼，要么与自家老祖坐而论道，哪里会坐在这里受折磨。 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随即沉声道：“这些事务你们自行决断便可，不必经由我手。” “但也要记住，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一切以渡过劫难，保全宗门为重。” 在申屠英眼中，只要能够保住宗门根基，哪怕手段再凌厉些也无妨，纵使会死伤惨重，只要传承不灭，千雷城便能永续长存，直到新世代的开启。 当初老祖也是这样做的，她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此言一出，阶下众人顿时停止了争吵，纷纷躬身揖礼，莫敢不从，毕竟他们其实知晓应该怎么做，只不过是需要从宗主这边领个名头罢了，师出无名可不行，难以服众，也容易担负不必要的责任。 只是有一须发皆白，目光深邃的老者踏上前一步，显然是欲要说些什么。 申屠英自然认得对方，乃是无极殿的殿主申屠绝，与自家父亲一个辈分，也就是说，私底下她还得唤其一声伯父。 申屠绝抖了抖袖子，拱手言道：“老夫有一不解之处，还望宗主解惑。” 虽然听了这话内心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身为堂堂宗主，又岂能退缩，否则的话，便要贻笑大方了。 是以申屠英淡然一笑：“无极殿主有话直说，我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的。” 申屠绝顿首：“那就好，老夫想问问，雷祖他老人家近日还好吗？” “雷祖？！” 这两个字一出口，申屠英的双眼顿时微眯了起来，幽幽目光审视着对方，但从那张衰败的老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就像是一口已然枯死的老井，即便扔石头进去，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无极殿主问这个干吗？雷祖自然是和往常一样，现在还在闭关静修呢。” 这当然是敷衍了事的谎话，毕竟雷祖去寒天北境镇压大魔前可是特意跟她说过，这件事千雷城内也唯有申屠英一人知晓。 但即便如此，拿来堵上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嘴也应该足够了，好歹也是宗主。 只是没想到申屠绝居然咄咄逼人，当即言道：“是吗？可如今万年劫变降临，宗内动荡不安，他老人家也应该出关坐镇，震慑宵小之辈。” “想来在座诸位，也和老夫是一样的想法。”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站出来附和：“没错，若是雷祖能人前显圣，门中弟子也必定安心不少。” “这样一来，吾等处理起宗门事务也容易多了。” 有一便有二，有申屠绝带头，阶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也不求雷祖施展什么改换天地的大神通，单单出来露个面，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如雷祖那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绝顶大人物，一经显现，就是定海神针，可以一扫宗内的阴霾！” “说起来我入宗这么久，还从没见过雷祖呢，也不知他老人家长得和画像上是否一致。” 见众人议论纷纷，申屠绝浑浊老眼之中不禁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自己的计划起效了，接下来，便好办多了。 于是再一拱手：“宗主也看到了，吾等皆希望雷祖现身，还望宗主成全。” 很明显，他这是以势压人，纵使身为宗主，也不能公然与所有人对抗，否则这偌大个宗门便散了人心，再不好收场了。 赤裸裸的阳谋。 意识到这一点，申屠英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却是笑道：“既然如此，我之后便去请示他老人家。” “只是尔等也知晓，当年经那大变，雷祖本源有损，纵使长久休养，也难以补全缺漏。” “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是不太可能现身的。” 这自然也是搪塞众人的谎话，雷祖根本就不在宗门之中，所谓的请示也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暂时稳住对方，时间一久，便渐渐消去。 不过让申屠英有些意外的是，待她说完这些，申屠绝竟是真的没有继续纠缠。 单单点头回道：“老夫明白了，多谢宗主体谅吾等。” 说罢，便转回自己的座位上，闭目静思。 虽然出乎意料，但既然对方不再刁难自己，申屠英也不计较此事，毕竟是宗主，对待下面的人要宽宏大量些，以免落了身段。 见阶下众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宜，一切步入正轨，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身形一转，去往别处。 至于目的地，申屠英也已然想好，那便是立有千雷城诸代祖师牌位的万钧堂，不管申屠绝到底在谋划什么，对方这一举动，算是变相提醒了她，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必须得有一人站出来才行。 申屠英虽是宗主，但她的修为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千雷城，如今雷祖不在，或许得启用那玩意了。 然而，等她遁入万钧堂之中，神识却是陡然间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道身影，并且对方的气息高深莫测，修为似乎比自己还高。 “你是谁？！” 申屠英心中大骇不已，强作镇定，开口问询对方的同时，暗地里却毫不犹豫地驱动这里的禁制。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连你亲爷爷也不认得了？” 佝偻消瘦的背影转过身来，显露出惨白的老脸与浑浊不堪的瞳目，咧开嘴笑着，泛黄的烂牙丑陋不已。 “是你？！” 认出了此人的身份，申屠英却更加心惊胆颤，只因对方应该早就死了才对，怎么现在又复活了？！ 但还没等她多想，滔滔黑气便汹涌袭来，如滚滚浪潮，将其连同这万钧堂一并吞没。 无边黑暗之中，唯有一道牌位闪着微光。 第5章 主动出击 “此处想来便是千雷城了，当真名不虚传。” 有惊无险渡过第一阶段的自灾之后，离阳便继续朝着目的地飞遁，瞬息跨越万万里，是以也没过多久，就到了千雷城所在的地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便是常年聚集在天穹间的滚滚雷云，完全遮蔽了浑天大日，但不时闪烁的霹雳电芒又提供了些许光照，使得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昏暗。 甚至于，一旦雷光密集起来，便照得四间通明，犹如白昼。 这些划破长空的天雷可并非摆设，光是肉眼便能捕捉到在刹那间有数道直接轰击在地面之上，震耳欲聋，也怪不得这里的土地一片焦黑，原来是被炸出来的。 天雷的威力有大有小，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至刚至阳的雷电，莫说凡人，就连低阶修士被这么劈一下，也要受伤，是以行走于此必备雷光玉佩。 但离阳自然不需要。 神识发散间，一瞬扫过方圆万里，锁定了千雷城，他随即便驾起遁光直接冲过去，一路上轰隆作响的天雷打在身上不痛不痒，顷刻间就被五行轮转归化了。 阳木生雷，这也就意味着，此处或许埋藏有上古大木的残骸，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才催生出极阳之木，吸引天雷轰落。 若是能将之发掘出来，极端天气的影响便会大幅度降低，但这样做，就等同于站在千雷城的对立面了，毕竟人家就是靠这些天雷吃饭的。 损人不利己之事，恐怕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做。 “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我千雷城？还请表明身份。” 离阳并未遮掩自己的气息，是以临到近处，自然被护宗大阵探察到，一位化玄境的光膀大汉主动现身，躬身揖礼，恭敬问到。 纵使隶属于二品宗门，在面对像他这样的强者时，也得毕恭毕敬。 “本座乃乾清宫采虚殿殿主，有谕令为证，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尔等宗主相商。” 谕令之上皆有各宗门独特的印记，难以仿制，乾清宫虽然只是三品宗门，但拜秋寻真所赐，声名显赫，想来这千雷城也识得。 事实也的确如此，对方扫了一眼谕令，便再行礼，笑道：“原来前辈来自乾清宫，远道而来，实在有失远迎。” 说罢，他并指一点，身后的护宗大阵便破开一个缺口，显露出可供外人穿行的通路。 “前辈请随我来。”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在这大汉的引领下真正踏入千雷城，周身景象瞬息变换，一下子就从了无人烟的荒郊野岭转为了繁华喧嚣的街市，当然，这只是底下供弟子生活的区域。 最值得注意的，还是悬浮于天穹间，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空岛，这些可是千雷城关键产业——锻器的核心，通过收集天雷积蓄能量，进而借助千变帆传输到各处。 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太阳能电池板有些类似。 城内虽然设有飞行禁制，但对于离阳这一级别的修士来说显然不起作用，飞遁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一间风格略显粗犷的待客室，大汉这才告退一声，前去禀报相关事宜了。 接下来，就只需在此静静等待宗主到来。 离阳轻抿一口杯中茶水，随即却是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侍女，顿时令对方心中一惊，虽然表面上仍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其实内心早已忐忑不安起来。 强作镇定轻声问道：“大人可是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本座听说千雷城都是体修，莫非你也是？” 闻言，侍女暗暗松了口气，摇头回道：“大人说笑了，唯有真正的弟子才能炼体，如奴婢这般侍女只能修法。”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再问：“那，千雷城弟子之中应该是男多女少？” 令他意外的是，侍女又摇了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宗内设有阴阳两种炼体法门，男女数量大致相同，这也是为了压制阳木之行。” “原来如此。” 解了心中之惑，离阳便没有再问，自顾自地品尝着杯中茶水，侍女也乐得清闲，与此等大人物哪怕只是简单对话，也压力颇大。 她只是个凝归境的小侍女而已。 待客室内重归寂静，再有片刻，先前负责接待的大汉便回转过来，只是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实在不巧，我家宗主刚好去请示雷祖了，前辈恐怕要多等几日。” “不过放心，洞府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也会有专人带前辈四处游玩观赏，保证不无聊。” 说话间面露歉意，生怕惹恼了离阳，但他也并非那种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发飙的人，是以也没说什么。 单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座便叨扰几日。” 大汉这才放心下来，恭声道：“多谢前辈海涵，请随我来。” 在他的带领下，离阳离开了待客室，转到了一方洞府内，虽说这里的建筑风格仍旧有些太过简洁，但相比于外间已然好了不少。 “前辈若是有任何需求，只需触发这禁制，立马就会有人接应。” 安排好一切，大汉这才告辞退下，只留离阳一人在洞府之中，他目光闪动，神色莫名。 随即却是发散浑天之力遮蔽自身，掏出雷之道种，开始呼唤起沉睡在内里的申屠相来。 虚影晃晃悠悠地转出来，稍稍感知一番，便面露喜色：“老夫总算是安全回来了，你小子还算守诺。” “赶紧把道种交给那小丫头，之后想要什么报酬，你只管去宗门宝库拿便是。” 离阳却是轻笑一声：“前辈莫急，你家似乎出了点问题。” “何出此言？” 离阳将自己刚才的经历与申屠相说道了一遍，当听到宗主前去请示雷祖之时，后者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毕竟他根本不在宗门之中，对方又去请示何人呢？ “或许，只是借口罢了，那小丫头性子一向疲懒，没准就是拿老夫当挡箭牌，自己一个人缩在后面睡大觉。” 以申屠相对申屠英的了解，这可能性非常大。 但离阳可不知晓是真是假，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与其在这里等，不如主动出击。” “前辈你直接告诉我，她现在最有可能待在哪里？” 反正有申屠相在，千雷城内部的禁制形同虚设。 第6章 斩妖除魔 “不好！” 千钧一发之际，供奉于香台上的牌位陡然微光一闪，震退了汹涌袭来的滔滔黑气，将申屠英护持在无形屏障之中，抵御侵染。 她定睛一看，便发现其上所写的正是自家爷爷的真名——申屠胜，三个大字在无边黑暗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但在当前的情况下，就显得有些不知所谓了。 毕竟，发动袭击的也是对方。 “尸首被魔道炼化了吗？” 脑海中顿时冒出这一可能性，但随即便被申屠英自己给否决了，毕竟千雷城历代宗主的尸首都是埋藏于大木之下的，受天地阳极压制，就算费尽力气刨出来，也根本无法被阴幽二气魇化。 除非，大木也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顿时心中一惊，若真是如此，那整个千雷城恐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纵使能侥幸脱逃，传承也将不复存在，毕竟大木一变，天底下便再没有可供天雷锻造生长的土壤了。 咔嚓！ 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的清脆响声将申屠英惊醒，她这才发现环绕周身的无形屏障已然显露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崩溃一般。 浓重的黑气倾轧而下，就像是被包裹在墨水之中的脆弱蛋壳，岌岌可危。 显然，自家爷爷的护佑撑不了多久，若是再不想办法破局，自己就真要命丧于此了。 意识到这一点，申屠英便不再思索其他，注意力重回现世，不管大木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逃出去，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去！” 当即掏出一颗金球，捏在掌心瞬间发力，将之碾碎成齑粉，大手一挥洒落周身，顷刻间凝塑出金光虚影。 这是申屠英老娘渡飞升劫时遗留下来的骨灰，其中混杂了飞升劫雷以及一位斩神巅峰强者的气血，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但本来也只是打算留个念想而已。 如今情况紧急，不得不这样白白浪费了。 有金尘的加持，原本摇摇欲坠的无形屏障一下子稳固了不少，就连表面上的裂缝也有弥合的趋势，但这也只是争取到了些许喘息机会罢了。 更别说，外间那披着申屠胜外相的莫名存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黑气翻涌得更为激烈凶猛，如天瀑激流一般轰击在屏障之上，震得咔咔作响。 见状，申屠英也不再犹豫，咬咬牙，右手成掌刀，照着自己左臂便是一斩，直接将之切削下来，精血珍肉一同炼化，转作纯粹的无上伟力，裹挟着自身。 体修最引以为傲，也是最为珍贵的，自然是他们的肉身，皆是经过无数劫难锻打以及灵材滋润的，完全可以称之为血肉灵宝，她这一献祭，换来的力量自然恐怖至极。 已然超越了斩神的极限，濒临破劫界限，但代价也十分惨重。 不过，这一切显然是值得的。 “开！” 以上举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此时的无形屏障却已然一触即破，申屠英索性怒喝一声，激发体内雄浑气血之力，直接将其震碎，随后借助覆盖周身的金光硬抗黑气侵染，瞬息遁出万万里。 万钧堂摆放着千雷城历代宗主的牌位，乃是极为重要之地，以往也只有宗主能够进入，设有诸多禁制，其中自然也包含封锁空间的阵法。 平时能识别身份当然可以随意穿行，但现在被对方做了手脚，是以她只能飞遁，无法使用一些法宝或是符箓直接脱离。 “不对！” 然而，就在申屠英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之际，神识却是陡然告警，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忽地一沉，像是受了什么重压，又仿若背负巨岳。 她这时再抬首一看，便发现头顶居然有一只枯败大手破开苍穹，直直朝自己盖压而来，掀起的罡压风流就足以令身上燃烧的神光明灭不定，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可想而知，若是真拍中了，恐怕登时就要化为齑粉。 只是虽明知无法力敌，但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无论如何施为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手落下，掌心纹路清晰可见，死亡的阴影仿佛也同时降临。 明明申屠胜生前也不过斩神巅峰，亦是死于飞升劫，没想到死后复苏居然真正到达了破劫境，整个千雷城中，也只有雷祖能够与之抗衡了。 只可惜，他老人家现在不在这里，也不知寒天北境的大魔到底如何了。 申屠英缓缓闭上双目，但就在她引颈受戮之际，耳边却是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休伤老夫后人！！” 猛然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霹雳电光，自苍穹浑洞之中轰然劈落，直接将那只遮天蔽日的大手炸出一个大洞，接引澄澈天光落下，驱散无边黑暗。 无穷华辉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显现，正是雷祖申屠相，只是还未等申屠英欢喜，她便发现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且不说气机似有若无，光是身形也朦胧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隐没，总之比离去之前还要虚弱。 “老祖，您没事？” 申屠英面露担忧之色，原以为自己得救了，没想到雷祖的情况竟然如此糟糕，恐怕今日二人皆要葬送于此。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申屠相轻笑一声：“莫担心，老夫这次可是带了帮手回来，离道友，还不快快现身斩妖除魔？” 话音刚落，一道犀利剑光便骤然显现，横贯苍穹，直接将那遮天大手绞杀磨灭成齑粉，离阳背负素光，闪亮登场，却是先瞥了申屠相一眼，心想算这老头识相，到了求人的时候，也不敢再称小子，而是唤道友了。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让敌人有些意外，但也只是停滞了一刹那，滔滔黑气便卷土重来，散布四周，企图淹没这最后一丝光亮。 “哼！不知死活！” 借助先天感知，离阳早就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机，虽说踏入了破劫境，但也只是仅此而已罢了，若是放在他初入斩神之时，或许还需一番苦战。 但现在，已然不值一提。 心念转动间，无穷浑天之力自玄泱喷涌而出，落在素光之上激起阵阵清鸣，只抬手一剑，霎时天地色变，日月倒悬，斩落虚与实的界限，分开黑气凝塑成的汪洋大海，锋芒毕露！ 第7章 转阴 “声势居然如此浩大？恐怕连雷祖也不遑多让……” 入目所见皆是犀利寒芒，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亦或者精妙绝伦的技艺，只余下无垠浩瀚的无上伟力，以至于不禁令人生出些许错觉，仿若有一方界域倾轧而下，盖压天地。 申屠英美目闪动，随即却是转向一旁的申屠相，略显好奇地开口问道：“老祖，还不知这位离前辈又是何方神圣？” 她作为千雷城当代宗主，自然也识得天罡之上大半飞升强者，但记忆中却无有对方的印象，不免心生困惑。 “他来自乾清宫，与那位神女关系莫逆，算是手下第一大将。” 申屠相随即轻笑一声，补充道：“你别看他这么厉害，实则与你一样，皆是斩神境界。” “只不过所斩的心中之神太过强大，战力才上升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层次，能以下伐上，与破劫匹敌。” “斩神？！” 听到这两个字，申屠英顿时惊讶万分，甚至下意识认为对方是在说笑，毕竟理论上虽然能达到这种效果，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实现。 心中之神越强，心魔产生的概率就越大，如果真如申屠相所说，这位离前辈的心中之神强大到被斩去之后足以越大境界作战，那么在斩神之前，他就应该已经被心魔夺舍了才对，又怎能存活至今？ 还是说，现在就是心魔在掌控躯体？ 但申屠英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心魔又不似域外天魔，乃是纯粹恶念累积下来的产物，即便懂得隐藏，也掩盖不住天生的暴戾与疯嚣。 更关键的是，离阳的一些表现还真符合斩神这一说法，他竟然没有道韵，这是破劫修士最主要的特征之一，合道之后便可显现。 如此说来，申屠相所言恐怕确有其事。 意识到这一点，申屠英便对离阳更加感兴趣了，强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崇敬拜的，如对方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更是令人心驰神往。 就像是大质量的天体一般，会自动吸引小东西。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从申屠相的口中突然冒出来这一句，着实让申屠英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是愣了片刻，便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老祖若是希望如此，英儿也莫敢不从。” 虽然因为离阳的强大而心生敬重，但她还是更喜欢体修，基本上所有锻体修士都是这样想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似乎察觉到了申屠英的不情愿，申屠相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也看到老夫现在的情况了，除了转世投胎以外，再无其他生路。” “偏偏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各处都多灾多难，即便千雷城贵为二品宗门，也难以幸免于难。” “这种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还是说，你有把握渡过飞升劫？” 这三个字一出口，申屠英顿时呼吸一窒，毕竟她的父母以及爷奶都是败在这一关口之上，似乎注定自己这一脉不得真果，久而久之，已然渐渐成为了心中的梦魇。 在这一前提下，要想打破桎梏，摆脱心魔破而后立，是绝难做到的，非大毅力大气运恒心性者不可。 念及此处，申屠英便再无话可说，抬首幽幽注视着战场，神色莫名。 她的内心还在挣扎。 “无谓的挣扎！” 离阳冷哼一声，此时的他似乎已然厌倦了你来我往的试探，打算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了。 实际上，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他已然逐渐摸清了敌人的真实水平，现在，也到了该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心念转动间，眉心神光大放，玄泱浑天的庞大虚影在身后陡然显现，遮天蔽日，将此方天地尽数纳入自己的界域，此时此刻，离阳在这里便是至高无上的大神，主宰一切。 只随手一划，滔滔黑气便如霜雪遇沸水，顷刻消融，显露出申屠胜的真身，此人还想施展神通抵挡，只可惜，离阳的动作更快。 或者说，神意的发散速度已然无法用现世的单位去衡量，超越了最基础的元单位。 “死！” 淡然一字自口中脱出，言出法随，申屠胜的身形瞬间凝滞僵硬，随即竟是直接化为了齑粉，簌簌落下，随风飘扬，连同气机一起消去，无影无踪。 但古怪的是，此人死后在原地居然还留下了一块不规则，非金非木的漆黑物块，离阳当即运使功法化作擎天大手，将之摄拿到面前细看，不禁眉头一皱。 “好浓郁的阴极之力，但其中却又暗藏一丝纯真阳极。” 似乎是件不可多得的珍贵灵材，或许同样能拿来给素光淬炼，但鉴于其又与申屠家有关，便没有立即收入囊中。 虽然并不认得申屠胜，但单从气机上也能发现对方与在场两位申屠人有莫大的关联，更别说，来之前申屠相还特意告知过，这里是摆放千雷城历代宗主牌位的万钧堂。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必然和申屠家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离阳便弹指一挥，将那物块射向申屠相，同时提醒道：“老头，你看看这个！是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 对方接过这玩意，放在身前细细打量片刻，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显然从其上得出了什么坏消息。 他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恐怕，大木有变。” “大木？！” 这两个字对于离阳来说并不陌生，进来之前他便有所猜测，想着阳木生雷，千雷城常年雷暴，或许底下埋藏了上古大木，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只是，申屠相此言，具体意思又是什么？ “老祖你是说？！” 一旁的申屠英听闻此言，更是大惊失色，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真发生在现实，还是令人不禁心惊胆颤。 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大木啊，埋藏了数万年之久，乃是整个千雷城的根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喂，老头，你这话怎讲？” “难道说，这家伙是被大木侵染了？” 离阳略显不耐烦，他可不想听面前这二人打哑谜，若是情况不妙，便要立刻开溜。 能信守承诺将申屠相的道种送回来，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两边其实并不太熟。 似乎被他这一问唤醒，申屠相面露难色，摇头回道：“并非如此，而是大木，恐怕转阴了。” 第8章 大木之变 “转阴？！” 话音刚落，还未等离阳继续追问其中细节，此方天地便开始震颤，先天感知之下，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阴性能量从长久的沉眠之中苏醒，破土而出。 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掏出转箜叶便是一个空间跃迁，瞬息跨越万万里，一转眼就离开了千雷城的地界，却仍旧继续向外飞驰着。 等到已然快要探查不到那股莫名力量的影响，到达了安全距离，才堪堪停下，凭虚而立，回身眺望原处，想要一探究竟。 也就在离阳遁逃的同时，数万年来一直盘旋在千雷城上方的滚滚雷云竟是有了散去的趋势，但随之而来的却并非黎明破晓，更为浓重的黑暗自其内生出，遮蔽天光，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相隔这么远距离的他，都能隐隐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阴沉。 “原来转阴是这个意思。” 离阳不禁喃喃自语，在他的神识之下，此处的阴方正在暴涨，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几乎是一瞬间便完成了所有阳方的替代，也就是说，现在这地方已然彻底失衡了，无分清浊，只余幽冥。 草木成灰，石碾化沙，再无任何生机可言，所闻所见只有一片死寂，而在这其中，孕育着大魔大鬼，魑魅魍魉横行，不过刹那间，整座千雷城便化为一方鬼蜮，残垣断壁之中白骨累累，尸骸遍地。 而更惨烈的还在后头，为了修正这一大变故，太殊天道轰然降临，雷云再度汇聚，但这次其中酝酿的可并非过去那些天雷了，而是至刚至阳，杀灭一切阴邪的昊阳灵晔。 那雷光未落，天地先寂，万物噤声，仿佛连光阴都在此刻凝滞，云涡深处迸射出亿万道金芒，每一缕都裹挟着天道意志，将虚空灼出焦痕。 见状，离阳更是退避三舍，生怕波及到自己，声势如此浩大，恐怕就连真仙下界也要畏惧三分，可想而知，那些刚刚硬抗过大木转阴，侥幸逃生的千雷城修士会是如何下场。 “唉，真是倒霉。” 他不由叹息一声，不忍直视，只见那金芒如万千利刃降下，将整片大地都犁了一遍，无论是生灵还是亡者，在这浩荡天威之下都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纵使有大气运加身，躲得了第一次，还能躲过下一次吗？ 天道不语，只是一味地轰落道道昊阳灵晔，就像是要把方圆万万里尽数湮灭一般，不得停歇，隐隐约约能窥见一道庞大虚影，想来就是复苏的大木了，只可惜，就连它这种远古精怪也扛不住如此浩瀚的威能。 一经显现，还未来得及脱身，就被无穷华辉团团围住，轰落在躯体之上震天撼地，压弯撑天般的脊梁，动弹不得，逐渐被金光淹没，再无踪影。 这场雷雨足足下了三天之久，中间未有片刻停歇减弱，轰鸣雷声传达四野，震碎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事物，到最后就连离阳也不得不再退几步，保持距离。 他耳朵都快被连绵不断的炸响给击穿了，纵使封闭五感六识，也难以免除天道意志的影响，隆隆之声透体穿肉，仿若在五脏六腑之中引爆恒星。 好在，总算是结束了。 “但，这真的算是好消息吗？” 离阳立于天中，俯瞰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先被大木撤去了阳方，现在又被无穷昊阳灵晔洗礼，已然什么事物都不剩下了，入目所见，只剩下熔化的裸露岩层，流浆四溢，播撒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 人间炼狱。 再看受创最严重的区域，也就是千雷城，昔日鼎盛的二品宗门早已不见了踪影，原地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逐渐与附近融为一体。 根本无法证明曾经有一锻体大宗存在于此。 “万年传承眨眼便消去了，实在是世事难料。” 怪不得上古时代即便有汐绝临岿两位大帝护持，也仅有太一宗这唯一的一品宗门延续了下来，其他宗门尽皆被埋葬于劫变之下，后来人只能从古籍之中只言片语的介绍了解。 离阳默然矗立，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就如潮水般退去，现在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敬畏，独自一人站立云端，寂寥悲苦。 幽幽注视许久，他才回转心神打算动身离开，毕竟还有其他要事需做，但在此之前，或许还可以为这些生灵做一件事。 “放心好了，我会记住千雷城这个名字的。” 铭记意味着保留了存在的痕迹。 “咳咳！” 只是就在离阳正要驾起遁光之时，身后却传来异常空间波动，伴有些许极其微弱的气息，他神识一扫，便一览无余。 是申屠英，此女居然没死，不过看样子，或许是申屠相燃烧了最后的光与热，这才护住了唯一的传人。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她也元气大伤，本源有损，甚至于境界一度跌落至斩神之下，无法维持。 “还好你遇到了本座。” 离阳神色莫名，心念转动间，浑天一气自眉心放射而出，倏忽落在对方身上，滋补养元，一下子气机便稳定了下来，虽然仍旧非常虚弱，但至少吊住了命，不至于当场暴毙。 “多……多谢前辈相救……大恩无以为报……但求以身……” 心神恍惚的申屠英勉强跪地大拜，叩首言谢，只是还未等她颤声说完，离阳便并指点在此女眉心，当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陷入了沉睡。 “好了，你先歇息一下，莫要胡言乱语。” 大手一挥将对方摄入玄泱浑天，让自家道侣看护着，离阳随即便借助转箜叶遁往别处，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再在这里多待片刻，就要遭殃。 “是大木吗？” 虽然由于太殊天道的强行干涉，此处的阴阳已然重归平衡，但似乎这只远古精怪并没有被无穷无尽的昊阳灵晔彻底摧灭，凭借自身的木行，在阴阳极变之中寻觅出了一线生机。 “果真应验了那句话，大灾大劫之后，仍有死兆之危。” 转阴的大木复苏，又挨过了天劫，势必会为害一方，虽然现在千雷城已然不复存在，但周围其他地方可就倒霉了，被大木盯上，飞升修士也难以甩脱。 念及此处，离阳不禁加快了跃迁速度，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不宜久留。 第9章 摄拿 “你想好接下来要去往何方，又打算做些什么了吗？” 虽然受伤很严重，但在浑天一气的灌注下，申屠英的恢复速度相当惊人，待离阳到达了太素地界，此女已然无有什么大碍了。 只是，相比于肉身遭难，心神受到的打击更为可怖，偌大一个宗门就在眼前覆灭了，亲朋好友伴随着故乡一同消去，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存下来，实在凄惨。 “我……我不知道……” 申屠英摇了摇头，眼神略显空洞，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似乎距离心死只有一步之遥，若是放任不管，找回自我的概率很小，更可能走火入魔，最终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见状，离阳不禁啧了一声，若不是和申屠相还算有些交情，他是不太可能收留对方的，完全就是累赘。 “若是无事可做，正好帮我一个忙。” 得给此女找点事做，这样便不算负累，同时也给予一个明确的目标，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迷茫失措，可谓是一举两得。 闻言，申屠英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恭敬回道：“前辈尽管吩咐，悉听尊便。” 离阳伸手指了指下方的城市，言道：“看见了吗？这里便是太素了，我需要大量的天罡正机，所以分头行动收集，效率更高些。” “天罡正机？” 听到这四个字，申屠英显然有些惊讶，不过还好，看样子她起码知晓这一事物的存在，不至于要让离阳再耐心解释一遍。 稍加思索，这才点头回道：“我明白了。”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那好，约定一月之后，再于此处相会。” 一月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足够了，若不是玄泱浑天与天中界合二为一了，所需的还会更少，当然，总量的提升也会让浑天更加稳定，演化速度加快。 说罢，他便身形一转，消去无形，留在原地的申屠英也没有驻足多久，没过片刻，就也驾驭遁光飞射别处，二人双管齐下，开始奔赴太素各地摄拿天罡正机。 “嗯？这地方，似乎并不适合使用阳身。” 只是待得真正踏入太素，离阳这才感知到此处阴方盛行，完全压制住了阳方，换句话来说，以男子之身显现会遭受到天地的倾轧，不仅实力受限，就连生存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同样也是上古劫变的影响，将曾经繁荣鼎盛的国度一分为二，太素为阴，赤夏为阳，同一血脉却只能分居两处，隔岸遥望，实在可悲。 “既然如此，便借你躯壳一用。” 在外人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与秦霓裳交流，当然，也称不上你来我往的沟通，最多算是告知。 毕竟，离阳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心念转动间，体态陡然变换，由阳转阴，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太素对于阴身的影响便体现了出来，她感到体内原本就极其雄浑的法力正在狂涌，心神顺应天道更是念头通达，畅快不已。 总之，在这样的阴性环境下，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增益，无论是存续还是修炼起来，都事半功倍。 “这样的话，赤夏那边或许更适合我。” 闭目稍稍体会了一番天地眷顾的滋味，离阳心中便生起在赤夏暂住的念头，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天罡各处都多灾多难，更别说修士自灾也已然显现，到哪里都没什么区别，自然起码得挑一处略微有些优势的地域。 如果赤夏和太素一般，阳方更盛，钟爱男子，那便是一个好去处。 “之后再说，还有要事需做。” 当然，去赤夏的前提是，她得先完成眼下的任务，收集完正机，还得去昆仑仙山一趟，让寒家老祖复活。 是以转眼就被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现世，先天感知发散，开始寻觅天罡正机的踪迹。 这玩意其实也很好找，基本上循着地脉分布，哪个地方正气凛然，便有可能孕育着天罡正机。 “那里。” 没过一会，离阳便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似乎是一家宗门，不过神识一扫，也只能捕捉到化玄层次的气息，相当于五品势力。 纵使设有护宗大阵，也根本拦不住她，直接大摇大摆地穿过去，视若无物，进到内里。 好像正值什么大会典礼，大部分修士都聚集在了广场之上，离阳瞥了一眼，便追寻着气息继续深入，最终在一处寒潭内确定了位置，附近正好无人，也没有犹豫，当即就开始了摄取。 “似乎量有点少。” 抽离正机对于破劫级别的强者来说很容易，只需鼓动大法力强行引导便是，但即便完全抽干了，到手的也其实没有多少。 确切来说，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相比于身长万万丈的天守大魔，显得极为渺小，不值一提。 不过反正离阳也没指望一次性收集足量，这玩意顺着地脉延伸到各处，注定不会聚集在一起，再加上还有地上的修士影响，一分再分，逐渐稀薄。 只是，待她完成摄拿，这寒潭却是一下子便干涸了，原本内里的净水由于常年侵染正机，能够淬体除垢，从周围的布置也能看出，此处其实是这一小宗门为数不多的修炼宝地。 如今却因离阳的到来，平白无故损毁了，未免有些不当人子。 “那便这样。” 思量片刻，她并指一点，催动水行权柄，生造先天净水，一下子就把寒潭给填满了，效果可比先前还要好。 这样即便这家宗门的宗主找上门来，也不会兴师问罪，而是千恩万谢，当然，前者对方也不敢。 “仁至义尽。” 做完这些，离阳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虚化，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处，光这点可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多天罡正机，才能与天守大魔相当，形成正邪平衡。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罡正机的分布似乎和宗门有莫大的关联，修士越多，正机也就越浑厚。 “是因为阴方太盛，过犹不及，所以需要正机平衡吗？” 这样的话，单用先天净水替代似乎还不够，只是离阳也不想再回转过去了，反正万年劫变已至，像那样的小宗门连留存都成问题，更别说是延续下一代了。 “或许，这也是劫变的一部分。” 身在劫中，身不由己。 第10章 下界 吽—— 是鲲鹏的吼声，也是到站的信号，经过长达数个星天的跃迁，终于跨越了天文距离，到达了由天琼城掌控的玉光轨。 这也就意味着，汐绝与玉莹该下船了。 但，似乎有人不想让她们安全离开。 “汐妹妹，你听我说，庄半夏现在就在外面守着，若是现在出去，顷刻便要被她给打杀了！” 玉莹面露急切之色，纤纤玉指紧紧攥住汐绝的衣袖，强拉着不放手，言辞诚恳，若是换其他人，势必会三思而后行。 但汐绝不同。 她漠然看了一眼，檀口轻吐一声质问：“难道说，你我便要一直待在这鲲鹏之上吗？” 说罢，幽蓝瞳目猛然一睁，神光大放，直接将玉莹震开，随即身形一转，便借助鹏羽出了居室。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阻拦。 “这家伙真是的！” 见状，玉莹自然气愤不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听不懂人话吗？ 连忙掏出鹏羽，打算跟上去，但她却是忘了，这里是汐绝的居室，而并非自己的，甚至于对方离开之前，还特意锁死了。 鹏羽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关键所在，不免更加懊恼地咬了咬牙。 甚至于破口大骂一声：“该死！” 发泄完胸中闷气，也很快冷静下来，通过鹏羽联系上太虚门修士，说明当前情况，再有片刻，禁制便自行解除，当乘客离开之后，这一居室自然成了无主之地。 闪出房间的玉莹一刻也不停歇，直接从甲板离开了鲲鹏，进入无尽虚空之中，祭出法宝驾驭飞遁，四下搜寻起汐绝的气机来。 然而在周围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要么对方已然远去别处，要么一出门就被庄半夏给逮住，正在饱受折磨。 想到这里，玉莹更是心急如焚，却也没有病急乱投医，先施展神通遮蔽自身气机，随即利用空间符箓跃迁至远处的小行星带中，藏身于陨星之间。 前面也说过，鲲鹏之上的乘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一些妖魔邪修，常年居住于此，每每停靠之余，便寻觅猎物，待其下船就大开杀戒，一旦得手就立马再上舟去往别处。 这样纵使不小心招惹了本土势力，也能尽快逃之夭夭，太虚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便懒得去管。 正是为了避免被这样的人盯上，玉莹这才先隐匿自身，更何况，她还需些许时间来施展神通，自然要找个稍微安全的地方。 悄然穿梭间寻得一颗大陨星，仙识探查一番无有什么异常，又确认身后没有跟着尾巴，她便引动长剑切削出一简易洞府，当即钻了进去，掏出阵盘布下禁制。 “凝！” 并指点在眉心，双目大张，眸中流光四溢，有细碎光点自其内延伸而出，逐渐汇聚于身前，凝塑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佩，其上还刻有玄奥道纹。 这是灵犀珏，顾名思义，能够感应持有者的位置，若是双方元气交换，还能进行心灵同步，因此大多是道侣之间使用。 但当初汐绝刚入仙府之时，玉莹特意在对方身上也留了印记，打着好相互照应的名头，实则以防万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只希望，她莫要将之抹去了。” 心念转动间，神意与灵犀珏相合，搜寻着那一缕寄存气机的踪迹，略显忐忑。 “有了！” 好在最终还是捕捉到了汐绝的大致位置，方向指引为北部，玉莹没有片刻迟疑，当即催动法宝，直接炸开所栖身的陨星，飞驰而去。 手中掐弄法诀，光华自生，逐渐凝塑成一座虹桥，她得以在其上极速遁行，瞬息跨越亿万里之遥，突破小行星带，摆脱气态行星引力，最终来到了一颗满目疮痍的天辰。 “这地方，居然有生灵存在？” 出乎意料的是，玉莹稍作感知，便嗅到了生灵的气息，而且数量还不少，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文明的踪迹显现于星球的背面，而她第一眼所看到的，则是正面。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不远处有一道白光陡然显现，即使相隔了一段距离，玉莹也能感受到无穷锐意切肤裂肉，威能实在恐怖，以至于直接荡开附近游荡于无尽虚空之中的天体残骸，想来必定是大圣级别的强者。 “就在那里！”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灵犀珏所指向的地点就在剑光飞逝的方向，很明显，汐绝很有可能已然与庄半夏交上手了，甚至说不定已经败下阵来，被对方生擒折磨，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在大圣面前，蜕凡几步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意识到这一点，玉莹更是心中一凛，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速度，直直奔向对面。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汐绝身死，若是能共赴黄泉，也算值了！ 只是临到近处，才发现情况和自己预想之中的有些不太一样，正在争斗的双方似乎势均力敌，有来有回地打着，不存在什么碾压。 “汐师妹有这么厉害？！” 惊讶之余，玉莹再细细一看，便瞬间否定了这一略显荒谬的猜想，只因与庄半夏缠斗在一起的另有其人。 “是他？！” 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却是并无多少诧异，似乎此人出现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 没错，正是沈无墨，此时汐绝就被他护在身后，挥动手中长剑与庄半夏斗个你来我往。 “你当真要为了这贱人辜负我们万年情谊？！” 庄半夏素白的俏脸上早已没有温婉的意味，只剩下无尽的幽怨与愤恨，淡色的瞳目一只死死盯着面前的负心人，另一只则如毒针一般，直插后面的第三者。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沈无墨二人早就死了千百遍。 对此，沈无墨却是不禁长叹一声，目光幽幽：“半夏，你已心魔根种，妄念入神，执迷不悟！” 说这句话的同时，却是背地里给刚到场的玉莹传音：“玉师妹，你快带着汐师妹下界，如此一来，她便伤不到你两。” 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祭出一张符箓，夹在两指之间无火自燃，顷刻周身陡然显现出万丈光芒，乃至于压过了这一星轨的恒星。 第11章 交集 “有人在窃取天罡正机！” 哀嬛殿内，洛素妡突然柳眉微蹙，借助悬于身前的浊辉管，她能够监测整个太素的地脉，一有什么变化立马就能察觉到。 此时此刻，在她的感知之下，有多处的天罡正机凭空消失，虽然总量还不算太多，但若是一直按这趋势下去，积少成多，迟早会动摇根基。 “左右护法何在？！” 洛素妡当即轻喝一声，话音刚落，便有两道身影显现于阶下，看气息皆是登灵级别的强者，并且似乎隐隐相合，想来定是修炼了某种合击之法，争斗起来必能相辅相成，威力倍增。 “地脉有动，恐有异魔作祟，汝等速速前去查看，若是确认人为，杀无赦！” “是！” 左右护法躬身揖礼，恭敬应声之后，便消去无形，显然是听从命令，遁往正机消逝之处巡察了，快的话，大概一日之内就可见分晓。 待二人离去，洛素妡也没在这里驻足停留，毕竟对她而言，地脉的异动不过只是一段小插曲，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太殊各处都多灾多难，正机缺失这种事，已然不算多稀奇了。 无需过多在意，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身形一转，便踏入了隐藏于洛神宫护宗大阵之下的秘境，此间水行充裕，碧波万顷，乃是修行宝地，修炼起来必定事半功倍，裨益良多，但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再者说，洛素妡的修为也已然到达了瓶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若想更进一步，就得渡飞升劫了。 只是，宗主的身份不允许她抛开一切。 “开！” 立于海面之上，手中掐弄法诀，最终并指点在眉心，一瞬神光大放，落在荡漾水波之上，竟是洞开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洛素妡飞身直入，其内别有洞天，似是一残骸废墟。 若是离阳到场，便能认出这地方赫然就是过去的汐绝宫，只不过现在衰败颓唐，灰绿青苔爬满玉阶，朱漆廊柱剥蚀如骨，残破的琉璃瓦间斜插着几茎枯草，在风中簌簌低颤，仿佛在无声诉说往昔的繁华如何被岁月啃噬成这般荒凉模样。 而在洛素妡眼中，这里一砖一瓦更是触动思绪，仿若她曾经来过一般，虽然知晓这只是洛神传承的影响，但漫步其中之余，内心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洛神宫最终的结局，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这并非是耸人听闻，毕竟当初的汐绝宫可是有女帝护持，洛素妡也自认为不如神女，然而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在这一前提下，她难免会生出这样的丧气念头。 “小妡来了啊，快进来坐坐。” 好在耳边陡然响起的阵阵回音及时唤醒了她，不至于一直沉溺于这种无感伤悲之中，洛素妡重振精神，暂且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心神清明，目光坚定，缓缓走进废墟中央。 也即是洛神宫过去的祭祀大殿。 在她步入之后，四方的残柱灵光隐隐，似是有什么寄存其上的古老存在复苏了，显现出数道虚影，离阳肯定认得，因为这些便是当初被屈星河带队抹杀的神婆。 他还试图将其中一位带走，只可惜一挪移到洞天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幽昼殿内的一切只是幻象倒影而已。 “小妡最近好像瘦了呢，是不是宗门事务太多了？” “值此劫变降临，作为宗主，也很难有休息时间。” “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最好。” 一见面，神婆们便围绕着洛素妡叽叽喳喳说着关怀的话语，似乎在她们眼中，洛素妡就像是孙辈一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洛素妡也早已习惯了这些上古残魂的唠叨，摇了摇头：“多谢诸位关心，我状态很好。” “只是，届时同盟大会进行，神女降临，我是否要让位于她？” 毕竟神女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甚至是修为都要远高于她，更别说还是汐绝宫最后一代传人，相当于洛神宫的祖师爷，高位有能者居之，对方来当这个宗主完全没问题。 其实洛素妡也希望如此，毕竟宗主可不好当，尤其是在如今这种环境下，四处遭灾遭难，每天都需要处理一大堆事情，刚才的地脉异动在这其中算是最简单的问题了，还有很多令人左右为难，难以决策，徒费心力。 说实话，若不是师尊大限将至之时传位于她，洛素妡可不愿当什么宗主，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并且大部分都不可推脱，否则底下一众长老便要造反了。 更别说，在洛神宫中并非只有她这一位破劫修士，一家独大不了，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是让人心累不已。 “按理来说，应当是要这样的，不过也得看神女的意思。” 这样的回答其实也在洛素妡的意料之中，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内心便开始思索着，该如何让神女主动接过宗主之位。 威逼利诱肯定是不行的，根本打不过对方，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行。 念及此处，她便再开口问道：“还望诸位告知神女的喜恶，届时也好招待。” “喜恶？神女她喜好甜食，多准备一些精致小甜品便是。” “至于禁忌之处，她向来性情温和，只要不蹬鼻子上脸，便不会生气。” 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三岁小儿？ 不过洛素妡还是一一记在心中，但见说完这两句神婆们便不再言语，也有些失望，毕竟就这么点信息，完全无法达成她的最终目的。 思来想去，还是先告辞一声：“多谢诸位解惑，晚辈先回去处理宗门事务了。” “慢走，若是心烦了，大可来找我们这些老东西聊聊天。” 洛素妡回转哀嬛殿中，先瞥了一眼旁边的浊辉管，确认地脉除去正机泄露以外再无其他问题，这才心念一动，唤来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玄鸟使。 只见一只乌鸟自殿角金丝笼中翩然而出，尾羽在琉璃灯下流转着幽蓝光晕，轻巧落在阶下显出人形。 “你可知，神女与何人交集最多？” 玄鸟使稍作思量，便回道：“有一人在神女未显圣之前便牵扯甚多，在寒天北境一战中，更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哦？还有此等人物？她叫什么？” “其名为离阳。” 第12章 顺水推舟 “这次的量不错。” 此时的离阳再度悄然潜入了一家四品宗门，在宗主闺房内寻得了天罡正机，没想到居然被对方藏在一众亵衣之内，是料定无人会翻检这等私密之物么？ “但若是碰上了淫贼亦或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邪修魔道，岂不是白费心思？” 喃喃自语了一句，她不禁摇头，收摄完之后便打算直接离开此处，却不想刚一动身，先天感知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阵法？” 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禁制，虽说离阳战力堪比老牌破劫，但毕竟不通阵法，中招也很正常。 不过，纵使激发了，对她而言也不成问题，直接以力破之便是。 “何人敢擅闯我天英阁？！” 伴随着呼喊声，一道倩影陡然显现，看气息已达登灵，想来便是这家宗门的宗主，亦是此间闺房的主人，只不过刚气势汹汹地冒出来打算兴师问罪，就被离阳给一眼瞪了回去，瞬间萎靡不振。 “你！” 区区登灵根本难以抵抗破劫层次的威压，若不是离阳未起杀心，此女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场便要形神俱灭，香消玉殒。 但即便收摄了自身气机，这人也娇躯颤颤，抖似筛糠，纵使竭力想要抬首看一眼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也做不到，大境之差宛如天堑，更何况，双方还差了不止一个大境界。 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是暂借正机而已，也叫尔等清楚，本座是为封印大魔，不得已而为之。” 离阳漠然宣告一声，随手甩出一道浑天一气落在对方面前，化作一纯彻晶体，神异非凡，单单摆在宗门之中，便可潜移默化地改善天地灵机，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虽无法像天罡正机一般平衡阴阳，但所带来的裨益却更为显着。 做完这些，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身形一转，去往别处，再不见踪影。 护宗大阵在她面前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就能穿过，视若无物。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单单四品宗门便着了道，难保三品势力中没有卧虎藏龙，离阳毕竟不是上门踢馆，而是潜入大本营，若是不小心激发了什么上古大阵，再被人家围殴，纵使有飞升战力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一旦被拖住，可就麻烦了，车轮战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或许，应该借神女的名头，与洛神宫谈谈。” 要说这太素之中哪家势力最强，自然便是继承了汐绝女帝传承的洛神宫，而鉴于神女乃是女帝的一具分身，对于洛神宫而言，应当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同盟大会能设立于此，想来就是洛神宫接受神女的象征。 若是能借此渊源与洛神宫搭上几分交情，便不必如现在这般做贼似的四处摄拿天罡正机，同时有这一太素霸主势力的帮助，收集起来也必然会省事不少，乃是一举多得的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离阳便打消了循着地脉奔赴下一正气点的念头，转而感应起申屠英的位置来，得先把她一同带过去，以免届时出什么变故。 “在北方。” 由于事先在对方身上留了气机，在先天感知之下一瞬间便锁定了当前所在地点，当即驾起遁光，便朝北方疾驰而去，瞬息跨越万万里。 不过片刻，便捕捉到了申屠英的气机，只是对方此时似乎正在与他人斗法，当然，明显占据了上风，乃至于压着对面打。 毕竟，来者的修为不过登灵，虽是二人，还修炼了某种合击之法，配合相当默契，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申屠英虽然旧伤未愈，但好歹是斩神强者，拿捏起低自己两个大境界的修士自然轻而易举。 “前辈贵为千雷城掌门，为何要来我太素窃取天罡正机？” 被一道轰鸣雷闪逼退，左护法俏脸煞白，气息摇颤，不禁开口质问到，她认出了申屠英的身份，自然大为不解。 毕竟千雷城相隔万里，与太素半点交集都没有，又是体修，要这天罡正机又有何用？ 但申屠英不语，只是一味地放射霹雳电光，若不是离阳先前特意叮嘱过她莫要将事情闹大，届时不好收场，早就一巴掌将面前二女直接拍死了。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千雷城的一朝覆灭不仅给予了沉重的打击，也令申屠英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无任何牵挂，乃是无敌之人，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见得灵烨暴涨，自周身逐渐蔓延开来，摧灭一切事物，要是被击中了，必然当场灰飞烟灭，左右护法也只能极为不甘心地退避三舍，眼睁睁看着对方收摄天罡正机。 她们什么也做不到，完全辜负了宗主的信任，回去必然要自行领罚。 但好在，这时离阳突然出现了。 “别反抗，待会再与你说道。” 一经现身，先是暗中给申屠英传音了一句，在对方一脸懵逼之中大手一挥，将此女直接摄入了玄泱浑天，并留下刚才窃取的天罡正机，归还原位。 陡然冒出来的离阳自然让左右护法惊疑不定，还以为又有同伙，但见她这一举动，便否认了此等猜想，暗暗松了口气。 也没有含糊，当即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相救，吾等感激不尽。”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开口问道：“看你两衣着打扮，应当是洛神宫修士对？” 闻言，二女自然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回道：“前辈洞若观火，吾等正是洛神宫灵轩殿左右护法。” “此次便是奉宗主之命，前来调查地脉异动。”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二人会找上申屠英，原来离阳等人的行径已然被洛神宫发现了，特意派人前来调查。 心念转动间，离阳故作肃然：“没想到堂堂千雷城宗主居然如此不要脸，竟是跑到别人地界撒野。” “尔等放心，她现在被本座压制住了，正好跟随你两押回洛神宫一问究竟。” 单凭左右护法自然制不住申屠英，是以听离阳这么一说，二女高兴还来不及，由岂会拒绝。 连忙捣蒜般点了点头，再揖礼道：“多谢前辈相助，届时到洛神宫，必定大摆宴席招待前辈。” “对了，还不知，前辈来自何处，吾等也好向宗主禀报。” “乾清宫采虚殿殿主，离阳是也！” 第13章 送上门来 “你是说，有个叫离阳的大修士要过来？” “没错，宗主大人，确切来讲，前辈他来自乾清宫，乃是采虚殿殿主。” 接收到左右护法的传信，洛素妡却是脸色古怪，毕竟她刚从玄鸟使口中得知有离阳这一号人物与神女关系密切，正想着借助此人令神女入主洛神宫，自己便可以摆脱宗门琐碎事务，专心干其他事了，比如说收个弟子。 没想到，现在对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有这么巧？ “乾清宫吗？那便错不了。” 一家宗门之内同名同姓的弟子不在少数，但能登临殿主一位的，恐怕只有一人，也就是那位在寒天北境一战中大放异彩的飞升强者。 意识到这一点，洛素妡便不再犹疑，当即吩咐道：“你们二人尽快把他带回来，莫要怠慢。” “这位可是天罡的大功臣，在对抗大魔一役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遵命！” 传信到这里就结束了，虚窗关闭，洛素妡坐在宗主宝座上，纤纤玉指轻敲着鎏金护手，美目闪动，神色莫名，思索着届时该如何招待对方，才能令其给神女吹吹耳边风。 “利诱吗？” 威逼自然是不可能的，人家有神女撑腰，强迫只会适得其反，但若是利诱的话，对于飞升修士来说，寻常宝物似乎已然远远无法满足了。 虽然作为洛神宫宗主，洛素妡大可拿出一些压箱底的无上至宝，但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亏呢？毕竟她所求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旁敲侧击，令神女心领神会自己的意思罢了。 思来想去，却是纠结得很，索性心念一动，又唤来玄鸟使，打算再问些情报，若是能投其所好，自然皆大欢喜，也省事不少。 “我且问你，这离阳喜欢罗裳还是锦衣？又偏爱什么吃食佳酿？” 但听她这么一问，玄鸟使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回道：“启禀宗主大人，他……其实是男修。” “男修？！” 这两个字一出口，洛素妡顿时美目大睁，显然很是惊讶，毕竟先前得知对方与神女交情不浅，便下意识认为也是女修，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神女居然和一位男修走得较近，这一消息很是耐人寻味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在洛素妡看来，离阳是男非女，未必是个坏消息。 男人可比女人更好对付。 稍加思索，便命令道：“你去把小珂叫过来，就说我有些事想和她商量一下。” “是！” 点头应声之后，玄鸟使身形一转，便化作乌鸟飞往外间，再有片刻，一位留着干练短发，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略带温婉笑意的黄衣女修便缓步走了进来，照例先是躬身揖礼，毕恭毕敬。 洛素妡微微颔首致意：“起来，小珂，近日修行如何？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若是有，便说来听听，师傅我自会替你一一详解。” 洛珂这才起身，挺直脊背，却是摇了摇头：“多谢师尊关心，弟子最近一切顺利，无有大碍。” “距离问天之境，也已然不远了。” “好，小珂你果然没有让师傅我失望。” 话音未落，洛素妡弹指一挥，便赐下一枚海蓝宝珠，其内水波翻涌，似乎寄存了一片汪洋，若是附耳倾听，便能捕捉到潮汐涨退之声，仿佛身临其境。 “此物与你所修之道极为契合，有其相助，修行起来也必定事半功倍。” 洛珂双手接过宝珠，再弯腰行礼：“蒙师尊赐此琅嬛至宝，弟子当以冰心映道，不敢令珠辉蒙尘。” 见她这般懂事模样，洛素妡倒是有些犹豫了，或许自己应该另寻他人，莫要连唯一的弟子也祸害了。 只是，洛珂也不是蠢人，师尊贵为宗主，平日里事务繁多，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唤自己过来闲聊浪费时间，必然是有事相求。 于是她主动开口问道：“师尊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尽管吩咐弟子便是。” 但她越是如此，洛素妡便越觉得自己罪恶感深重，是以当即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许久没有看看你了，我这个做师傅的，未免有些失职。” 说罢，她竟是直接离开宗主宝座，倏忽来到阶下，立于洛珂面前，伸手轻抚对方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些许怜爱之色。 洛珂的父母早早便去世了，她幼时便被洛素妡收为了座下童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密切，形同母女。 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里呢？ “你回去继续静修，外间有师傅坐镇，不必担心。” 洛素妡最终还是彻底打消了刚才的荒唐想法，摸完便负手而立，背身于对方，只留给洛珂一道略显孤独寂寥的背影，上位者向来就是如此。 登高不胜寒。 洛珂欲言又止，作为弟子，她不能逾越，因此虽然明知师尊可能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自己帮助，但也无法开口，最终只能告退一声，悄然离去。 察觉到她的气机消失，洛素妡这才长舒一口气，自己差点就犯错了，看来这宗主是再不能当了，她怕再过几日，自己便要走火入魔了。 摇摇头，将诸多杂念暂且抛之脑后，眼神清明了不少，回到宝座之上，继续沉思静想。 但这时玄鸟使却是突然现身，言道：“若是宗主大人允许，可否让妾身试一试。” 对于她的主动请缨，洛素妡也只是犹疑了片刻，便摇头否决道：“你？你不行。” “你若是走了，可就没人替我收集情报了。” 得找那种吃干饭不做事的人才行，也算是为宗门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了，地位还不能低，否则便配不上离阳，名义上也说不过去。 那么，洛神宫内有没有这样的存在呢？ 还真有！ 洛素妡很快便想到了一人，并且对方完美符合以上的这些需求，简直就是量身定制。 “你去把沄媖唤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玄鸟使想了一会，才像是再次确认道：“宗主大人是说，那位洛水之灵？” “不错，她不是一心想再现洛水吗？现在刚好有个绝佳的机会。” “就看她能否把握住了。” “明白，宗主大人，妾身即刻便去请她过来。” 伴随着一声清鸣，乌鸟飞出窗外，洛素妡幽幽注视着远方天际，默然不语。 第14章 希望 “原来前辈还参与了寒天北境一战，青鸾听说那五位大魔最终合为一体，想来必定可怖至极？” 右护法青鸾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瞳目中更是装满了崇拜意味，倒是令离阳很是受用。 虽然两边的实际年龄可能截然相反，但至少看上去，像是老爷爷给孙女们诉说着自己过去的辉煌，欣慰之余，也不免感慨万千。 原来，距大魔一战已然过去了这么久么？还仿佛历历在目呢。 “哎，你这便是道听途说的最好印证了，那五位大魔先是被我等用计消去了两位，剩下三位见一时不敌，才抱团取暖。” “若是一开始就五位一体，便没那么顺利取胜了。” “原来是这样。” 青鸾捣蒜般点了点头，随即再问：“那依前辈看，五位大魔之中，谁最难对付呢？” “青鸾听说它们各个都有看家本领，飞升强者对上也绝无胜算。” 离阳不假思索，当即便回道：“自然是极恶之首，屠无，它使一唤作心眼的大神通，一旦被魔光照到，破劫之下顷刻便要血溶肉烂。” “像这样的心眼，屠无身上不计其数，全数释放下来，纵使是尊者那样的大人物也要退避三舍。” 闻言，青鸾自是一脸惊讶：“既然这么厉害，那最终又是如何败退的呢？” “呵呵，这便要去问神女了，毕竟最后还是她显圣，那三位一体的大魔才伏诛。” 离阳轻笑一声，自顾自地伸手想要捋一捋下巴上的长须，却抓了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阴身，假借了秦霓裳的躯壳，怎会有胡子。 但手一时又无处安放，索性伸过去摸了摸青鸾的小脑袋，对方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少抗拒，极为顺从地任由她施为。 “前辈，已然快到洛神宫了。” 不同于活泼天真的青鸾，左护法玄璎的性子显然更加沉稳，一路上也少言寡语，专心飞在前方引路，这也和她所修功法暗合太阴之力有关，主掌静夜月光。 被她这一句提醒，青鸾也收起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毕竟接下来便要见自家宗主了，可不能这样放肆。 离阳此时发散神识，果然远远窥见了一座通体碧青相间的琼楼玉宇，藏身于水汽之中，若隐若现，一般人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唯有像她这样法力高深的大修士，亦或者有缘之人才能洞破迷障，一览真身。 再到近处，便能感受到浓郁的水行之力，仿若置身于天瀑光流之中，一砖一瓦皆暗藏玄机，烟波流转间，似有一道婀娜倩影，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洛神宫，名副其实。” “那是自然！我洛神宫乃是太素灵气汇聚之地，更是天罡正机孕育之所，钟灵毓秀，这世间也再难寻得二处。” 却不想一声感慨竟是引得一旁的青鸾附和，倒是点醒了离阳，她这时再运使先天感知，果然发现此地孕育了大量的天罡正机，好似汪洋大海，恐怕整个太素其他地方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换而言之，洛神宫所占据的正机起码超过了总量的五成，估摸着单单抠出一半来，便足以与天守大魔抗衡，进而于玄泱浑天内再造正邪平衡。 “不过，对方会同意吗？” 虽说只需取一半，但对于洛神宫而言，也算是极大的损失，单凭神女这一层关系可能远远不够，说不定离阳还得大出血一次。 还好，寒卿卿先前赐下的凤凰真羽还没用完，此等天阶灵材极为罕见，整个太殊星上，恐怕也只有此女拥有。 而且还刚好是至刚至阳的火行，没准能拿来代替天罡正机，与太素阴方对冲。 “离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家宗主已然等候多时，便随妾身来。” 就在离阳思量之际，一只通体乌黑的鸟雀突然自珠帘纱幔间飞出，落在身前化作人形，正是玄鸟使。 见其现身，左右护法便告辞一声，悄然离去，接下来便交由对方处理了，她们还得回灵萱殿撰写文章，详述今日之事，以待来日经由宗主决断。 在玄鸟使的带领下，离阳穿过护宗大阵，眼前豁然展开一片云霞缭绕的仙家胜境——九重玉阶悬空而立，紫气东来处，十二株千年瑶草随风轻曳。 她踏过青鸾纹样的虹桥时，忽闻天际传来清越钟鸣，原是三只衔着金铃的玄鸟正掠过琉璃穹顶，振翅间洒落细碎光尘，恰似星雨绵绵。 一路上奇观绝景美不胜收，不时还有成队的仙子飘然经过，更添几分飘渺之气，当然，少不得要偷看离阳一眼，毕竟从未见过她，自然有些好奇。 若她现在显现阳身，恐怕会引来几声惊呼，不过也没必要这样做。 毕竟今个离阳是来做客的，不是上门踢馆亦或者窃玉偷香。 “前方便是大殿了，我家宗主就在那等候离殿主。” 再有片刻，越过九曲回廊，便到了高悬于天的肃穆宫城之前，玄鸟使止步不前，主动让开身位，将离阳迎了进去，碧漆大门无人自开，踏入其中豁然开朗。 抬首一看，便能见到一气质出尘的蓝发女子坐于殿上，眉心点有一玄奥印记，注视片刻，耳边就隐隐传来些许潮涌之声，可见其功力深厚，已臻至化境。 “离殿主请坐。” 一经现身，洛素妡便开始上下打量对方，倒是有些惊讶，只因以她的修为，第一眼居然不能窥破真身。 若不是提前从玄鸟使那里得知此人乃是男修，恐怕便要将之错认为女子了。 果真不凡。 “多谢洛掌门。” 离阳拱手执礼，随即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动作大大咧咧，毫无雅致可言，从这一举动也能看出，她是男非女。 “哎，却是我要多谢离殿主，帮洛神宫逮住了窃取正机的贼人，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 “离殿主不愧是神女看中的人。” 一提到神女，离阳便来了劲，毕竟他本就打算借这一层关系来达成目的，而现在看上去，似乎此女对神女还算尊敬。 也就是说，有希望了。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表面上却古井无波，单单摇头轻笑：“哎，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这人嫉恶如仇，平生最恨这种小人。” “洛宗主过奖了。” 第15章 各取所需 一番客套话之后，各怀心思的双方陡然陷入了沉默，毕竟谁先开口，谁便落了下乘。 殿内烛火焰舌摇曳，仿佛也在屏息等待这场无声博弈的结局，明珠放光照影，恰似两边那些不便明言的念头。 最终还是洛素妡打破了死寂，没办法，她毕竟是东道主，不可能一直这样晾着远道而来的贵客，实在有失礼数。 “想来离殿主也知晓神女与汐绝女帝之间的关系，而我洛神宫正是延续了上古汐绝宫的传承。” “所以，按理来说，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应该是神女，而并非是我才对。” 先不管其他，直接定下基调，这样也方便之后随意发挥。 “原来如此。” 闻言，离阳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再说些什么，毕竟这和她似乎没多大关系，也实在不知，对方此时提起这事意欲何为。 单纯告知一声？也没必要这样？ 此女恐怕另有所图，静观其变便是。 而见她无动于衷，洛素妡也不急，继续言道：“虽说理应如此，但我也怕神女碍于身份，亦或者听信谗言，进而拒绝继位。” “若是如此，我这个现任宗主便难办了。” 这下离阳总算是听懂对方的意思了，笑着问道：“如此说来，洛宗主是想我劝说神女安心入主洛神宫？” 洛素妡微微颔首：“正是如此，素问离殿主与神女关系密切，乃是心腹，有你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话音未落，便挥袖一抖，排出一众灵光璀璨的至宝，皆极为不凡，其中不乏天阶之物。 “当然，若是离殿主肯帮忙，薄礼一份，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二品宗门出手就是豪横，只可惜离阳现在对这些外物并没有多大需求，她更想要天罡正机。 是以当即摇了摇头：“承蒙洛宗主厚爱，此等无上至宝，离某承受不起。” 但她的拒绝似乎也在洛素妡的意料之中，面不改色，随即拍了拍掌，便有一倩影踏粼粼水波而至，若朝霞破暝，鲛绡拂雾，水汽朦胧间始见惊鸿之貌，额间一点水精魄，照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姿容，仪态，气质，皆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此女似乎并非人族，乃是纯水之精，江河之灵，山川锦绣尽藏于一身。 若是拿来炼丹锻器，融一丝灵性入内，都能大幅度提升成品品质，乃是不可多得的高效催化剂。 虽说离阳不通这两道，但她却掌握了五行权柄，更别说现在玄泱浑天急需像这样的真灵入住，可以极大程度上加速演化。 但纵使很心动，表面上也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于故作不解地问道：“洛宗主，这位是？” “妾身乃洛水之灵，沄媖。” 也无需洛素妡介绍，对方自己便表明了身份。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顿时有些惊讶，连忙追问道：“洛水之灵？是上古时代那条孕育了洛神的洛水？” 沄媖顿首：“正是。”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毕竟洛水可并非无名之辈，在上古时期便已存在，汇聚天地精华，最终诞生出了洛神这一天生神明，主掌天下万千江河，乃是水行之母，水灵之主。 只不过洛水也因此大幅缩水，在上古劫变之中更是不知所踪，没想到居然化作了真灵，留存到如今。 若是将此女纳入玄泱浑天体系之中，说不定便能再造传说中的洛水，即便再难催生出洛神那样的至高存在，分化一些江河水灵还是绰绰有余的。 念及此处，离阳看沄媖的眼神也稍显火热起来，虽然一下子便收敛了，但还是被一旁的洛素妡捕捉到了一丝异状，倒也没说什么，只在暗地里轻笑，心想果真如她所料，男人对这个毫无抵抗力。 殊不知，离阳并非是被外相吸引，只不过对她有大用罢了。 “原来是洛水之灵，失敬失敬。” 她拱手执礼，聊表敬意，虽说看气息沄媖的修为不过问天左右，但好歹也是自上古活下来的老东西，必要的尊老还是要有的。 “沄媖困于我洛神宫已久，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也是时候外出行走，水不流则不活，但碍于宗门事务繁多，我却不能相陪。” “正好，便交由离殿主看护。” 说这么多，无非是寻个还算讲得通的借口将此女赐给离阳，这洛素妡也算是舍得，亦或者说，沄媖对于她亦或者整个洛神宫而言，都没什么用处。 只能当作赠礼。 堂堂洛水之灵居然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知飞升上界的洛神见到了，会不会勃然大怒。 离阳自然是连连摆手：“哎，这可使不得，离某不过一介外人，又怎敢染指洛水之灵。” 但洛素妡却是轻笑一声，纠正道：“离殿主说笑了，你既得神女青睐，又于寒天北境一战中大放光彩，对抗大魔，挽救天下苍生。” “莫说是我洛神宫，就是对于整个太素，也不敢称外人。” “我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沄媖的，说不定在你手中，沉眠已久的洛水能重现于世，绵延流淌。” 大义这个帽子一扣上来，离阳若是再推辞便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不过她也顺水推舟，索性也袒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演了属于是。 “咳咳，实不相瞒，其实离某来这里，也有事相求。” 此言一出，洛素妡倒是有些诧异了，毕竟原以为对方是真的乐于助人，替左右护法压制她们无法力敌的窃贼，才踏入自家地盘的，没想到居然也另有所图。 但或许，也只是顺势而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哦？离殿主尽管开口，我洛神宫必然倾力相助。” “是这样的，想来洛宗主也知晓寒天北境一战中，离某封印住了天守大魔，但为了压制本源魔气，需要大量的天罡正机。” “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下，才行此险举，还望洛宗主见谅。” 听离阳这么一说，洛素妡顿时理清了一切，合着一开始窃取地脉正机的就是对方，恐怕那千雷城城主也只是当挡箭牌罢了。 不过看其正气凌然的样子，也不好点破，毕竟大魔的确关乎天罡之上的所有生灵。 稍加思索，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样。” “既是为了大魔，离殿主拿去便是。” 第16章 填补 交易顺利得有些出乎离阳意料，但细细一想，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她当即拱手执礼：“那就多谢洛宗主成全了，放心，神女那边我必然会告知一声的。” “洛宗主为洛神宫尽心尽力如此之久，也该歇息一下了。” 洛素妡微微颔首致意：“离殿主有心了，也望你莫要辜负沄媖。” 话音刚落，一旁的沄媖便主动落在了离阳身边，欠身低眉，此女不愧为洛水之灵，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结局皆大欢喜，唯一受伤的，可能只有天守大魔了。 哦对，还有申屠英。 提起此女，离阳便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随即肃声道：“离某还有一则消息需要告知一二，也希望洛宗主将之传达至其他宗门，事关重大。” 见她语气一转凝重，洛素妡也不由稍稍端正了神色：“离殿主请讲。” “那千雷城城主申屠英之所以跟随离某，其实是因为千雷城地下的大木转阴，改换阴阳，致使太殊天道降劫修正。” “万钧雷雨之下，偌大千雷城毁于一旦，宗内修士除她以外，无一幸免。” 这一噩耗不可谓之不重磅，就连一旁的沄媖听了，也不禁花容失色。 洛素妡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凭空挪移到离阳面前，沉声质问道：“此话当真？千雷城真的一朝覆灭了？！” “绝无戏言，洛宗主大可派人实地去看看，那地方，已然什么都不剩下了。” “还有，大木并未随劫雷一同消亡，恐怕已然开始在周围肆虐作乱了。” 这同样是个坏消息，但却不如之前更令人震惊，毕竟那可是天罡之上最富盛名的锻器大宗，更是无数体修心驰神往的炼体圣地，单说其下产业曳电舟坊便遍布各处，担当交通与贸易的重要桥梁，承载了无数宗门的灵石周转。 这也就是说，千雷城这一遭劫，不单单是消失了一家二品宗门，更意味着，大量宝贵的锻器炼体传承就此散佚，今后恐怕也再难建立起像现在这样的飞舟网络了，这对于一些地处偏僻，但又孕育珍稀灵材的势力无疑是沉重打击。 所造成的影响远远比死伤万人更加恶劣，甚至波及整个天罡大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大木苏醒也不算什么了。 “抱歉，是我失态了，让离殿主见笑了。” 洛素妡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明白离阳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说谎，她刚才的质问，只是因为消息太过骇人听闻，才下意识想要再确认一遍。 只不过她也再没回宝座之上，而是来回踱步起来，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深思熟虑，毕竟事关重大，不可贸然决断。 见状，离阳便识相地拱了拱手：“那离某便先告退了，兹事体大，还望洛宗主三思而后行。” 这一声唤醒了洛素妡，她点了点头，面露歉意：“招待不周，还望离殿主见谅。” “沄媖，带离殿主下去，收摄正机一事可找唯枢殿画长老。” “是，宗主大人，离殿主，且随妾身来。” 就这样，在沄媖的带领下，离阳退出了洛神大殿，转回了九曲长廊之中，只不过刚一出来，便撞见了一位留着干练短发，身着明黄衣裙的女子。 当然，由于其气息不过登灵，离阳也只是瞥了一眼，便没再多关注，倒是对方主动向沄媖拱手执礼，恭敬问候。 简单回应之后，两边擦肩而过，但离阳却隐隐捕捉到一瞬间的窥探，不免眉头一挑，这可有点不礼貌了。 当然，她也不至于因此便大发雷霆，再者说，就算想当场呵斥一番，人家也早已踏入宫门之中，求见洛素妡了。 不过走远些许，便开口问道：“刚才那位，恐怕不是寻常弟子？” 沄媖点头回道：“她是宗主真传，名洛珂，天赋异禀，又得了洛神眷顾，是以在宗门内地位超然。” “原来如此。” 听完这些，离阳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单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人继续朝着唯枢殿前进。 不多时，待越过天光虹桥，一座高悬于天，然矗立在云海之上的琉璃宫殿便映入眼帘，此间的建筑风格倒是与洛神宫内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石兽狰狞，廊柱盘龙，飞檐翘角似要刺破苍穹，为这仙家宫阙平添几分肃杀之意。 “离殿主，这便是唯枢殿了，周遭设有不少杀伐禁制，还请小心些。” 其实只要不是什么上古大阵，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便不足挂齿，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做做样子。 穿过门扉，到达内里，首先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尊雕像，风姿卓越，凛然矗立于大殿中央，通体由玄玉黑石打造，只在关键部位点缀金银两色，双目微垂，仿若俯瞰天下苍生，不怒自威。 注意到离阳的视线，一旁的沄媖便细心介绍道：“这位是洛神宫初代宗主，据说，曾服侍过女帝一段时间。” 如此看来，潜移默化之中也受了汐绝的影响，这唯枢殿也正是因此才与众不同。 离阳饶有兴趣地看了片刻，一道陌生身影便陡然显现于面前，华服高冠，冷脸薄唇，看上去就不太好相与。 只不过，在绝对的修为压制面前，纵使心高气傲，也只能低声下气。 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当即欠身行礼，言道：“见过离殿主，吾便是主掌这唯枢殿的画忆，正机一事，宗主已然告知于吾。” “且随吾来。” 看来洛素妡已然安排好了一切，倒省得沄媖再一个一个交涉了，不过想来也是，如离阳这般飞升强者，无论哪个二品宗门都得敬重对待，不可能犯些低级错误的。 二人跟着画忆转入大殿之后的秘间，通过设立于此的禁制传送到地脉深处，这里与天罡其他地脉不同，没有多么浓重的阴幽二气，反倒充盈着阳方之氛。 究其原因，自然是聚拢于地渊之上的天罡正机，好似一轮浑天大日，不断放射出极其明亮，但却柔和不刺眼的万丈光华，照得四间通明，犹如白昼。 画忆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低眉垂目，卤门大放神光，隐隐约约能够感知到周围的天地灵机正在狂涌，显然是激发了什么大阵。 倒也并未让离阳等多久，没过一会，便有一团正机分化而出，落在她掌心。 静待填充。 第17章 安顿 “虞姐姐，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玄泱浑天内，宋音虞轻倚朱栏，望着漫天星斗，目光幽幽，神色莫名。 不知为何，明明大仇得报，自己又得了赤霄山传承，宗门重建指日可待，但心底里却始终有些空落落了，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白雁依这么一问，她不禁叹了口气，摇头回道：“只是些许忧思罢了。” “莫非，是思念姐夫了？” “思念吗？” 听到这两个字，宋音虞倒是若有所思起来，似乎的确已然许久没与离阳见过面了，但也明白，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夫君为了护持家眷，需频频奔走外间，根本抽不出空来。 做道侣的，也不愿打扰对方，徒增烦恼。 只是白雁依这么一提，似乎唤醒了什么，心中想得紧。 “还是先去看看洛妹妹。” 稍加思索，便飘身离去，转到了洛芷所在的位置，此时，她正在洞府内冥想静修，先前与师尊心神相合，令心境澄明如秋水无波，周身灵气氤氲，恍若谪仙临尘。 忽觉洞外清风徐来，竹影婆娑间似有故人至，洛芷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当即停止了神游，注意力重回现世。 笑着问候道：“虞姐姐，白姐姐，二位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寻妹妹了？” 说话间并指一点，便于身前凭空显现出桌椅壶杯，灵茶斟满，气雾蒸腾，流转其间，显露出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三人依次落座，宋音虞轻抿一口杯中茶水，随即便无奈道：“实不相瞒，姐姐我近日没由来的有些心慌，许是多日未见夫君，便起了不必要的担忧。” 这两个字一出口，洛芷眸中灵光也不由黯淡一分，附和道：“原来姐姐也是如此，你我倒是想到一块了。” 说罢，二女不约而同地抬首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在这方面，她们还是相当有默契的。 “那便叨扰一下他。” 宋音虞将手中半满的茶杯放回桌上，心念一动，眉心神光一闪，落在身前开出一道虚窗，只是出现在对面的却不是心心念念的离阳，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 见状，三女顿时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洛芷更是轻咬朱唇，心想莫非是哥哥另寻了新欢，才把她们这些旧人晾在一边不管？ 太可恶了！ 好在离阳当即开口解释道：“我这稍微有点事，现在还不方便，等下会入浑天待一些日子，届时再聊。” 说罢，便主动将虚窗关闭了，只留下三女面面相觑。 “虞姐姐，你说，哥哥他怎么了？” 洛芷面露不解之色，她一时半会还不太明白离阳为何不仅改易了外相，甚至转换了阴阳，虽说对于大修士而言，这并不算什么玄奇神通，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只可惜宋音虞也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摇了摇头：“不必担心，既然他说很快便会过来，我等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洛芷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三女仍旧坐在一起饮茶闲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实际上，每个人眉宇间都有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至于白雁依为何也是如此，恐怕是单纯被气氛感染了。 不过也并未让众人等多久，再有片刻，离阳便破开界门，降临于此，手中还托着一团柔和白光，正是刚才分化下来的天罡正机。 一见面，自然是温声细语问道：“有何事？尽管直说便是，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必遮遮掩掩。” 宋音虞还未开口，一旁的洛芷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直接凑上前来，睁大美目，一脸好奇地盯着离阳上看下看。 同时开口问道：“哥哥，你，为何变成了女儿身？” “啊？” 被洛芷这一提醒，离阳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转换阳身，说实话，都怪以阴身行走于太素实在是太心神舒畅了，受天地眷顾的感觉可不常有。 心念转动间，重回原体，虽说没了那种时刻与天地共鸣的神觉，但果然还是原来的身体更习惯。 细细体会之余，也不忘解释道：“只不过是因地制宜罢了，想来你们也听说过太素。” “太素？！” 果然，这个词语一从口中蹦出来，三女顿时面露惊讶之色，毕竟只要是女修，对于太素便不会陌生，纵使从来都没去过，也知晓其所代表的一切。 是天罡之上阴方最盛之地，亦是女子最心仪的地方，无论是单纯居住还是修行享乐，都梦寐以求。 “这么说，夫君现在是到了太素地界？” 离阳微微颔首：“不错，我来这里寻求天罡正机，用以填充玄泱浑天，平衡正邪。” “具体什么效果，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他随即又笑道：“等我扩充完毕，可以带你们出去看看，见见传说中的洛神宫。” “洛神宫？！那可以求见洛神吗？” 一提到这个洛芷便来了劲，毕竟她的姓氏也是从洛神这边传下来的，从小更是听着洛神传说长大的，不说倒背如流，也起码耳熟能详了。 然而对此，离阳却是有些无奈地摇头：“洛神早已飞升上界将近数万年了，在太殊怎么可能见到她。” “不过，可以让你见见洛水之灵。” “洛水之灵？” 原本梦想破灭，还有些沮丧低落的洛芷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诧异，也不等她多问，离阳当即大手一挥，便将沄媖给放了出来。 两边一相见，洛芷便隐隐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似乎她的祖先与对方有莫大的关联。 “这位便是洛水之灵，沄媖了，今后，她也会入住玄泱浑天。” 沄媖美目含笑地注视着众人，心想这应该便是离阳的家眷了，比她想象中要少得多。 原本还以为是那种后宫三千的老祖，不然的话，洛素妡也不会派自己过来，没想到，不仅年纪轻轻，道侣也只结了三位。 这在破劫修士之中，可是极为罕见的。 当然，这对于沄媖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 她拱手行礼，柔声言道：“沄媖见过各位仙子，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洛芷顿时脸色一变，虽然很快便收敛起来，但她看沄媖的眼神，已然夹杂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18章 声音 “汐妹妹，快醒醒，我们已经到了！” 深山密林之中，人影绰绰，腾转挪移间毫不掩饰踪迹，惊得林间宿鸟扑棱棱掠过树梢，小动物四散而逃，藏匿于暗中的猎手更是瑟瑟发抖，只因来者的气息强盛至极，并非凡人。 “纪师姐，你听到了吗？好像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未行片刻，队伍之中的青衣女修突然发问，她扎着两个包子头，发间还系有碧色丝带，脸庞稚嫩，略带一丝婴儿肥，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杏眸清亮如秋水，映照出澄澈的心灵。 被她唤作纪师姐的则是一位白衣女修，黑发如瀑，就这样随意披散在肩头，眉目如画，眉心点有一朱红印记，更添几分英气。 面对自家小师妹的问询，纪檀闭目稍稍感知，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不免柳眉微蹙。 当即呵斥道：“清漓，莫要胡言乱语。” 显然，她并不相信对方的话语，事实上，除去展清漓以外，队伍之中也没有其他人听到什么所谓的女子声音，而鉴于这位小师妹修为最浅，或许只是幻听罢了。 就连展清漓自己也不由怀疑起来，莫非是自己来之前贪嘴喝了好几斤迷神酿，到现在还没有酒醒？ 想到这里，她连忙摇了摇小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只可惜似乎没什么效果。 不过，那道莫名的声音也彻底沉寂了下来，再无回响。 但不管如何，队伍仍旧在继续前进，刚才不过只是一段小插曲罢了。 数日之前，千雷城的星象阁观测到东南方天相有异，恐生大变，紧接着，便窥探到两颗天外陨星落下，显然与之有莫大的关联。 为了一探究竟，宗门派出了由一位登灵，三位化玄，若干元丹弟子组成的队伍前去查看，二女正是其中一员。 “停！” 再有一会，走在最前头的化玄长老突然发令，一众元丹当即停止了飞遁，纷纷祭出本命法宝，竭力发散灵识扫探周遭，随时准备战斗。 但似乎，什么也没有。 申屠勇环视四周，确认此处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沉声道：“先在此休整片刻，寅时再出发。” 从千雷城出发到此，他们这一小队已然飞遁了许久，刚刚还与这群森之中的妖魔大战了一场，法力消耗严重，心神也疲惫不堪，以至于有些弟子都出现了幻觉，因此最好还是先歇息片刻。 养精蓄锐，看四周浊气缭绕，显然接下来又将有一场大战。 是以得了这一命令，众人自然长舒一口气，就地打坐冥想起来，开始恢复自身灵机，展清漓也不例外。 只不过由于迷神酿提供了不小的加持，再加上先前的战斗之中她也并未消耗多少，都是纪檀在出力，所以很快便恢复了大半，元丹回旋得以充盈。 展清漓这时睁开双眼，发现其他师兄弟还在调养，便不敢出声行动，生怕打扰别人，只是坐在原地也是无聊，稍加思索，索性掏出一枚刻有玄奥印记的玉简贴在脑门上开始参悟起来。 但就在这时，她耳边却又突然间响起陌生的声音，再细细一听，便发现和刚才的一模一样，莫非又是幻觉？ 展清漓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去管，直接无视，而也很快，其便再度沉寂。 然而再过一会，却是又冒了出来，并且这次更为清晰，就仿若有人直接贴在一旁诉说一般，只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光洁额头流下几滴冷汗。 “纪师姐？” 她下意识地呼唤着一旁的纪檀，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再不济，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行，不然实在太诡异了。 只可惜，对方现在正忙着疗养自身元气，没空搭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展清漓不禁眉头紧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些鬼东西从脑海中甩出去，但很明显，这只是徒劳无功。 心神恍惚间，隐隐看到了两道倩影正在朝自己招手，二位姐姐都漂亮得很，用词语来形容，应当是美若天仙。 在莫名的吸引之下，展清漓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开始朝眼中倩影的方向移动，没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就连申屠勇也只是瞥了一眼，便没再关注。 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弟子闲着没事四处走动，只要不出灵识范围便不要紧。 走着走着，展清漓的身影渐渐没入群森之中，耳边的声音也变为从各个方向发散而来，像是这些草木都成了精怪，躲在暗中窥视着，令人更加毛骨悚然。 不过，似乎只要跟着那两位漂亮姐姐，就不会有事。 这一念头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展清漓脑海之中的，似乎很早就存在，又像是突然蹦出来，但不管如何，她都坚信这是正确的。 是被鬼怪蛊惑了吗？ 似乎单凭她一人寻不得真正的答案，只能继续往前走，远离小队的驻扎地，却又隐隐听到嘈杂的声响，并且越来越近。 直到，她真正身处其中，忽觉万象一新，眼前突兀显现的，居然还是一众师兄弟静修的地方，和之前并未有任何区别。 “我回来了？” 似乎只是绕了一圈，原地踏步，就在展清漓不解之际，肩头却是陡然探出一只手，着实吓了她一跳。 回首一看发现是纪檀，这才松了口气。 “你刚才跑哪去了？” 纪檀冷声问到，但还未等对方组织好语言回应，下一秒，她的精致面庞竟是直接从中间裂开，整颗头颅分成四瓣，红白之物四处飞溅，一只眼球更是啪地一声，劈头盖脸打在了展清漓额面之上，撞得生疼。 但面对如此骇人的一幕，她却是异常冷静，甚至于，有些麻木了。 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无头尸体轰然倒地，对于曾经的纪师姐，展清漓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视线直接掠过，转到了他处。 入目所及的师兄弟尽数以极其惨烈的死相当场去世，就仿佛她的视线能够杀人一般，但实际上，他们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所留存的，也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 就连展清漓自己，也是一样。 视角突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原来是自己的脑袋也搬家了，重重落在地上，只能空洞地看着正前方染血的土地，眼皮越来越重。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间，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19章 还因 “这些修士似乎都来自于这附近一个被称为千雷城的炼体宗门。” 无头尸体用手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顺便拾起滚落在一旁的大好头颅，就这样直接安在了切面平滑如镜的脖颈上，神光一闪，致命的创口便痊愈如初，再看不见任何断裂的痕迹。 只不过，下一秒却又不得不再摘下来，只因接反了，脑袋看后背呢。 “呼，总算是成功降临了。” 重新转正的脸长舒一口气，虽然这具躯体不太适合，但周围也没有更顺眼的了，只能暂且勉强用着，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展清漓？姑且算是个好名字。” 喃喃自语了一句，抬首看向另外一边，同样有一具无头尸体死而复生，并且在脑袋接好的一瞬间，瞳目转为深邃的幽蓝色，就像是一片只存在于雪山之上的天蓝湖泊，带有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注视。 没错，正是汐绝。 稍微扭动肢体，适应了一会这具肉身，她瞥了同样借尸还魂的玉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直接转身离开。 “别这么急啦。” 见状，玉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紧随其后，行走间，也不忘四下观察起来，毕竟这里对于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环境，一切事物都显得十分新奇。 更别说，还是汐绝的故乡了，自然引起了极大的兴趣。 “灵机很充裕呢，不像我飞升前所在的天辰，资源贫瘠不说，气候也十分恶劣。” 密林之内充盈着几近满溢的木行灵机，虽然这对于上界仙人来说不值一提，但若是放在万千下界之中，已然算是非常适宜的环境了。 就拿玉莹出身的金相星来说，在她那里金行主宰一切，占据将近八成的天地灵机，其他四行都得俯首称臣，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正常生灵存活都变得极其艰难，更别说是修炼了。 虽说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但这样做并非没有代价，顺应环境的下场，便是飞升的概率大大降低，可能万年之内都出不了一个。 玉莹也是运气好，才能成功，否则的话，她现在还待在下界之中，可能早已寿尽而亡。 行走片刻，位于前方的汐绝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还未等玉莹开口询问，些许电芒便在其身上缓缓显现，并且在下一秒陡然扩散开来，蔓延全身，通体被道道霹雳环绕，打得四周树木焦黑。 “汐妹妹还真是天赋异禀呢。” 玉莹自然知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不禁感叹一声，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便完全掌握了载体的力量，她可还差得远呢。 “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家。” 闭目稍稍感受了一会体内涌动的力量，汐绝睁开双眼，一路上寡言少语的她居然开口了，虽然撂下这句话便当即驾驭其雷光扶摇直上，一瞬不见了踪影，但还是令玉莹十分意外。 不过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形，她也不禁苦笑一声：“又不带上我吗？” “汐妹妹，你可真……”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一道紫影便从天而降，正是汐绝，对方的去而复返令玉莹大感意外，同时心中却是窃喜，看来自己的努力还是没有白费，汐妹妹还是在乎自己的，不会抛下她不管。 但事实或许与她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重新落在地面上的汐绝美目闪动，就在刚才飞上天的一瞬间，她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一道莫名视线的窥探，并且如今所寄宿的这具载体也有很大的反应，显然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保险起见，还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刷啦。 “谁？！” 悉悉簌簌的声音陡然间在耳边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当玉莹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只能发现轻摇的枝桠以及飘下的落叶，似乎只是细碎的风声。 事到如今，连她也意识到了些许异常。 二女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十分默契地背靠背站在一起，环顾四周，最大限度扩张自身视野，将附近一切景象尽数纳入眼底，纤毫毕露。 “阴方有所改易，恐怕是鬼魅之类的妖魔。” 玉莹提醒了一声，同时循着这具载体的残留记忆，从腹中元丹内抽出一柄碧色长剑，虽说她尚未完全掌握炼体之力，但施展一些简单法术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当然，对于汐绝来说便无需这般，心念转动间，周身霹雳电闪，幽蓝瞳目之中更添几分神秘紫芒，强大的气血鼓动着道道雷霆，犹如呼吸一般扩散开来，席卷四方。 炼体修士往往元神衰弱，容易遭受魑魅魍魉侵袭，但千雷城的传承引入了至刚至阳的天雷，诸邪退避，万魔不侵。 刺啦！ 几乎是刹那间，汐绝捕捉到了一丝异状，当即抬手大张五指，覆盖周身的滚滚紫电登时汇聚于掌心，放射出一道耀目的雷光，直劈向百丈之外的古槐树冠。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有刺耳难听的怪异惨叫哀嚎，巨木直接破开一个大洞，周遭的地面也被极雷之力焦化，炸出黑坑。 但相比于这些，还是突然现形的狰狞怪物更值得注意，其通体漆黑，只能隐隐窥见密密麻麻的幽绿鬼眼，一经对视，便好似堕入冰窟之中，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不过，算它倒霉，今个碰上的并非寻常修士，而是两位依附在尸体之上，来自上界的仙人。 “看来，就是这玩意灭杀了这些千雷城修士。” 玉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能够清楚感知到，展清漓残念中传来的无边恐惧，正是面前这妖魔带来的，毕竟正是死于对方之手。 汐绝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载体会有反应了，敢情是杀害原主的真凶，既然这样…… “那便了结这段因果。” 相同的话语从不同的口中吐出，二女不约而同地宣判了对方的死刑，倒是默契十足。 那妖魔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异常，不知为何，它从面前这两只猎物身上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明明刚才还什么都没有。 虽然一片混沌的大脑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生存本能还是驱使着它缓缓后退，逐渐拉开距离，以便直接转身逃跑。 只可惜，为时已晚。 第20章 木倾 顺手解决了妖魔，了结原主的因果，顿时身子一轻，仿佛褪去了无形枷锁束缚。 此时的玉莹也已然初步掌握了载体的力量，雪肤之下紫芒暗涌，却是先转头开口问道：“汐妹妹，想好接下来要去哪了吗？” “千雷城，要去取一件东西。” 只是随口一问，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没想到居然说话了，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不折不挠的热情融化了这座万年不变的坚冰？令其敞开心扉？ 还是说，单单是因为身处于曾经的故乡之中，深埋于过去的记忆被唤醒，一时思绪万千，所以想找人倾诉一番？ 玉莹无从而知，但不管如何，这对于她来说都是好事，只要汐绝愿意沟通，便不必一个劲地花心思在猜谜之上了，行动起来效率也高了不少。 “千雷城啊，以你我现在的载体，倒是刚好可以混进去。” “不过，该怎么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呢？毕竟连带队的化玄长老都死了，没道理元丹能活下来。” 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她们现在只是虚灵下界，神魂还暂且寄存于太殊天道之上，单凭如今这两具不过元丹境界的载体，可无法与整个二品宗门抗衡。 要想悄然潜入其中，似乎只有假借弟子身份才行，但这样做的前提是，能给出合适的借口，不然人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偏偏就两个元丹幸存，必然会进行一系列复核监视措施的，妨碍接下来的计划。 但汐绝却一言不发，当即驾驭起道道霹雳雷光便扶摇直上，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见状，玉莹也只能无奈摇头叹气，当即跟了上去，紧随其后。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或许，汐绝自有安排，毕竟这里可是她的故乡。 “这里的天穹似乎分有诸多界限。” 飞遁不过片刻，玉莹便发现了这颗天辰的特殊之处，原本在金相星只是大气层的区域，到了太殊却划为了一重又一重的复合空间，层层叠叠构成了整个苍穹。 她在展清漓的残念之中并未找到相应的解释，似乎伴随着大部分记忆一同缺失了。 但好在，一旁的汐绝给出了答案，她似乎很愿意向玉莹这个外人介绍关于自己故乡的一切。 “这是九天，乃是数次劫变之下的产物。” “每一重天，都代表着一次劫变，内里都是过去存在于这片大地的文明。” “但现在，只余下细碎的残骸与只言片语的描述了。” 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在简单陈述一段事实，但旁人还是能够体会到一丝莫名的悲伤，搭配上那幽蓝深邃的瞳目，更令人着迷。 玉莹便是这样被深深吸引的，时至今日，仍然无法抵挡。 “咳咳，劫变？那是什么？” 注视了对方好一会才略显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下意识地转移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汐绝这次没有回答，但她却突然落了下去，直至双脚踏足满目疮痍的大地，皮下电芒微闪。 冷冷回了一句：“这就是劫变。” 玉莹落在身边，听对方这么一说，当即抬首望去，眼前显现的一幕顿时令她怔住了，只见原本地势平缓的趋势之下，却是突兀显现出一圈断口，草木止步于此，岩石土壤亦不能蔓延扩张过去，只余下凝固的流浆。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死寂，莫说生灵，就连天地灵机也在此彻底断绝，已然感受不到阴阳五行的存在，也就是这地方建立在整个天辰系统上，不然的话，早已崩溃瓦解成虚无，不复存在。 很纯粹的毁灭。 “这里，似乎就是千雷城所在的地界……” 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更令玉莹震惊，毕竟自展清漓为数不多所留存记忆中，她得知了关于千雷城的不少信息，一个偌大的，传承数万年，盘踞天罡不说称王称霸，也至少实力雄厚，再加上独有的锻器和炼体技艺，更是牵扯诸多利益的二品大宗。 居然一眨眼就没了，实在不可思议，恐怕原主思维怎么发散，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好在玉莹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没过一会便回过神来，眼神略带可惜地扫视四周，居然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来，这劫变的威力倒是不俗，或许再放大几百倍就能伤到蜕凡一步的上界修士。 当然，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 她随即却是开口问道：“这样的话，汐妹妹你的东西是不是就拿不回来了？” 毕竟整个千雷城都毁于一旦了。 但汐绝不语，扫视了一眼，便再度悬起身形，朝远方飞遁而去，玉莹自然跟了上去。 “每隔一段时间，劫变就会再次发生吗？” “每万年一次。” “是太殊天道的自净程序？” “……” 玉莹曾经在沧澜仙府的藏书阁看过一本名为天道始解的古籍，里面介绍了不少因天道覆灭的下界文明，其中便有不少是被周期性大范围无差别灾害给摧毁的，和劫变似乎差不多。 但看汐绝的反应，又显得没这么简单。 二女继续前进，瞬息跨越千里，再有片刻，不远处便突然冒出来一道擎天立地，极为庞大的身影。 “那是什么？有很重的木行和阴方气息。” “那便是我要取的东西。” 汐绝停了下来，幽蓝的瞳目之中倒映出大木毁天灭地的景象，没有想到飞升前留存于故乡的天地宝材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异变，看来这一次劫变对于太殊的改易，还要远超她的预料。 “汐妹妹，这玩意可不好对付。” 玉莹同样窥见了大木的真身，不免有些担忧，毕竟以她们现在的力量，似乎还不足以与这样的存在抗衡。 当然，若是显现神魂，自然随手就能拿捏，但这样做势必会引来太殊天道的关注，未达辰圣，尚不能完全无视天辰意志。 但似乎，汐绝自有妙计。 她缓缓闭上双目，神意转动间，周身泛起幽幽蓝芒，如月华倾泻，又似潮汐暗涌，渐渐凝成无数细密玄奥符文，在她衣袂间流转不息。 恍惚之下，玉莹好似窥见其背后显现出一道虚影，和汐绝外相一模一样，但神情却略带悲悯之色，似是那救苦救难的女神。 第21章 仙子有请 玄泱浑天之中，离阳凭虚而立，双目紧闭，雄浑神意遁出灵窍，如一道凛冽剑光扶摇直上，破入天穹与此方界域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睁眼之时，先前自唯枢殿得来的天罡正机已然彻底散入天地间，虽不见踪影，但世间各处都能窥见其痕迹，天地万物皆成了道机流转的注脚。 “这算是成了么？” 天守大魔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免令离阳有些怀疑，稍加思索，心念一动驱使五方天尊，在大神位格之下监察四方上下，洞明五行阴阳。 这才捕捉到了一丝变化，虽微不可察，但却确确实实存在。 而这对于他来说，已然足够了。 “种子已然埋下，萌芽亦冒出，只待成长。” 说罢，离阳最后再漠然俯视了玄泱浑天一眼，并未驻足片刻，随即便身形一转，返归现世。 当然，也不忘改换自身阴阳，显现出秦霓裳的外相，与太素盛行的阴方共鸣，神光自显。 “大概已然过了十日。” 他稍稍感知一番阴阳流转，便推算出了自己平衡正邪所耗费的时间，如此一来，就要加快速度了，毕竟先前尊者可是宣布同盟大会将在一月之后举行。 也就是说，只剩下二十天了，离阳得在此之前完成神女托付的任务，把被寒卿卿窃据肉身的寒彩复活，一同带过来交差。 “先去寻她们回来。” 在他忙于填充天罡正机，以及安顿洛水之时，宋音虞等人却已然降临了太素，并开始四处游览。 反正待在玄泱浑天之中也是无聊，不如到这传闻中的女修圣地逛逛，散散心，也算弥补一些长久未得陪伴的空缺。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正值万年劫变降临，能悠闲些许岁月已然算是十分难得了。 终有结束的一天。 离阳目光闪动，借助先天感应很快便确定了众女的位置，倒是离洛神宫不远，或许也是不想让他担心，特意只在附近活动。 “这样倒是省事多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身形瞬间虚化，下一次再出现之时，已经悄然落在了众女身后。 “虞姐姐快看。” 此时，众女正立于一座山巅，远方天际突现绮丽长虹，横贯千丈，犹如一座璀璨天桥，伴有清越凤鸣，穿云破雾而来，其中像是隐有玄鸟凤鹊之类的祥瑞，乘东方紫气而来，雍容华贵，大气磅礴。 但见那虹光渐近，转眼间竟化作七色鸾车，珠帘半卷，内坐一霓裳仙子，玉指轻捻琼枝，途经此处似有所察，纤手拨开幔纱，显露出倾世容颜，朝众人颔首浅笑，甚至于弹指一挥，播下细碎光尘，如天女散花。 此刻恰逢山风忽起，吹得众女罗带当空交织，恍若谪仙临凡的彩幡，与那天际霞光遥相辉映，映得整座青峦都浸在流彩之中。 当真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绝景，天边佳人更是增添几分飘渺仙意，天人合一的意境，不外乎如是。 离阳同样昂首欣赏着，面露微笑，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诗兴大发，可恨腹中无墨，除去卧槽两字以外，也再吐不出其他锦绣之语了。 却见那鸾车并未直接越过众人，而是一个回转，停靠于崖前，霞光倾泻而出，生做道道虚光悬阶盘旋而下，内里的仙子款款起身，广袖流云般垂落，竟是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 倒也并未靠太近，知晓皆有防备之心，立定半途轻笑道：“我乃天池长老岳太兮，诸位看穿着打扮，似乎并非太素修士。” “天池？” 离阳知晓这一势力，并非宗门，乃是太素一众散修自发组建的，其内修士实力自然参差不齐，就比如面前这人说是长老，但其实也不过登灵境界，可能也就比宋音虞强些。 “原来是岳道友，没错，我等的确来自他处。” 宋音虞拱手行礼，神情同样温和，只不过心中所想或许截然不同。 她这般回应似乎也在岳太兮的意料之中，微微颔首：“果然，既然如此，诸位不若来我天池做客一番？” “那里的奇观可要比这外间更为壮丽，而且也能结识不少来自天南地北的姐妹，何乐而不为。” 如此直接的邀请倒是令众女有些意外，就连离阳也不例外，毕竟一般不是先要客套一会，才好引出真正目的么？ 似是怕宋音虞一下子拒绝，岳太兮当即又补充道：“诸位可知天池为何得此名？” “自然是因为其连通太素地脉，接引清浊二气，能够洗练躯体，凝脂驻春，对我等女修大有裨益……”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一旁的洛芷便突然间开口问道：“既然有如此神效，如我等这种外人也可随意使用么？” 这同样也是在场其他人想说的，毕竟这世间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命运馈赠的背后，往往早已给定了相应的筹码。 却不想岳太兮竟是摇了摇头：“当然不行，唯有加入我天池方可接受洗礼。” “不过，天池并非宗门，纪律松散，行动自由，只要不犯什么大规便可。” “以往有不少来自别处的修士到了太素，便入我天池，互相照应。” “不知诸位可否愿意？” 但越是说的这么好听，众女便越是觉得其中有鬼，宋音虞与白雁依、洛芷对视一眼，就心领神会，知晓各自的意思了。 她们显然不愿贸然加入其他势力，就算真的如对方所说，也没关系。 只是，还未等宋音虞开口拒绝，一直藏在暗中的离阳却是突然间蹦了出来。 并且一露面便替众人做出了回答：“好，那你现在便带我们去。” 她的陡然现身自然令岳太兮顿时心中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人自己未能察觉，看来对方的修为恐怕要高于自己，不过这也不碍事。 当即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么诸位，便请先上着鸾车，随我一同前往天池。” 言毕转身折返，留下众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离阳。 “夫君那边可是处理好了？” 宋音虞最先发问，倒是没有言及天池一事，在她看来，既然离阳这样做，就一定自有安排。 “正是，念及许久没有同游了，不若一起去这所谓的天池看看。” 第22章 散修云集 离阳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单纯陪众女闲逛，她隐隐从岳太兮身上嗅到了一丝先天的气息，或许与道章九字有莫大的关联。 这一功法疑似来自上界仙人，传承悠久，到如今她也不过只掌握了两字，一御一使，但自身修为却已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战力更是直接拔高到飞升层次，可见其玄妙至极。 可想而知，若是能再得一字，离阳必然可以更上一层楼。 说不定就能破除枷锁，登临破劫境了。 到那时，她便可准备飞升一事，彻底摆脱万年劫变侵扰，去往上界，见识新天地了。 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是以不能不去，再者说，若是真有问题，以离阳现在的实力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天池相当于散修联盟，恐怕连破劫修士也没一个，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飞升强者可不是那么好招揽的，一般三品宗门尚且不能承受，更何况是这种纪律松散的组织，不便管理，成员又来自天南地北，实力参差不齐，很难汇聚成一股有效的力量。 相比于宗门，可能也只有行动自由这一优点了，其他地方一概不如，甚至于说不定在某些时候，这还是缺陷。 “既然诸位都愿加入我天池，那不妨先各自报上姓名，自我介绍一番，我也好向上面汇报。” 鸾车之中，岳太兮突然笑着说到，众女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含糊，直接亮出身份，唯有离阳假借了秦霓裳的名号，并言明自己同为登灵，只不过所修功法略显特殊。 对此，岳太兮也没有多问，一一记在心中，单单点了点头，随即便挥袖一抖，放出道道流光，落在众女手中，化作片片翎羽，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诸位拿好，接下来需穿越我天池圣母设下的星穹天幕，若是没有这一凭证，任凭神通广大，也难以突破。” 众女微微颔首表示回应，离阳却是目光微闪，当即开口问道：“还不知，这位天池圣母又是何等修为？” 岳太兮面露难色：“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圣母她早已不问世俗，很少现身于外界。” “不过，据说在数千年前，附近河海之中有一真龙肆虐，圣母不过数日便将其镇压，还一方太平。” “真龙？” 能够被称为真龙的，起码也是斩神境界，如此说来，这天池圣母恐怕也是相当的境界，若是这样的话，那离阳便根本无所畏惧了。 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心念一动，将自身大半修为收摄入玄泱浑天之中，只保留登灵巅峰的外相，如此一来，除非是破劫修士当面探查，否则绝对发现不了。 再有片刻，鸾车速度陡然减缓，仿若陷入了泥沼之地，寸步难行，好在众女手中的翎羽神光一闪，便摆脱了这种奇异的状态，通行无阻。 看来，她们已然成功穿过了所谓的星穹天幕，进到内里了。 岳太兮这时伸手拨开珠帘，略显自豪道：“诸位请看，现在我们已然真正踏入了天池之境。” 透过这小窗望去，只见云海翻腾间突兀显现出座座奇峰，琼花玉树点缀其间，更有仙鹤翩跹，清唳声声，云雾深处忽有金光流转，隐约现出一座白玉楼台，檐角飞翘，似要乘风而去，端的令人神往，恍若九天仙境。 但最亮眼的，莫过于那一自天穹垂落，宛若瑶池倾泻而下的一泓碧水，经九霄流转，连绵不绝，好似天瀑，最终汇聚于山间，蓄出一汪镜湖，霞光映照下，水面泛起粼粼金波，心旷神怡。 景色倒是绝美，配得上天池之名，只是不知，这池水的功效是否真如此女所说的那么神异？ 念及此处，离阳瞳目之中异色光辉一闪而过，目力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放大至无穷远，再加上有通渠仙法，一路上重重阻碍禁制一并无视，得以窥见真貌。 只不过，这么一看，却是瞥见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物，只见那静水之中人影绰绰，皆是赤身的仙子在沐浴洗礼，碧波荡漾处，玉臂轻舒，青丝如瀑垂落水面，偶有花瓣沾凝雪肌。 或俯身掬水，惊起涟漪圈圈；或仰首闭目，任天光描摹颈项曲线，更有甚者嬉笑打闹，溅水如碎乱琼玉，却遮盖不了那一抹白皙。 当然，纵使这一幕令人口干舌燥，离阳也不过只看了片刻，视线便转向他处，仔细搜寻起异象来。 若是池水神效非凡，自然有奇景显现，再不济，也得显现些许玄光罡气，自生灵机。 只是窥探了好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除去雾气蒸腾如云霞以外，再看不到其他特殊之处。 “看来，还得实地看看。” 一无所获之下，离阳索性放弃远观，想着待会到近处自然能够一览无余，甚至于以这具阴身切身体会一番其中玄妙，更胜现在这样依据外相瞎猜。 这时刚好鸾车立停，岳太兮大手一挥，将这一法宝收入云袖之中，随即并指一点，于身前开出一道虹桥，穿云破雾，直达下方的宫阙楼阁。 “诸位，且随我来。” 说罢，她便踏了上去，众女自然紧随其后，一同入了大殿，这地方人倒是不少，但皆是元丹以下的修士，气息杂乱，不得真法，也很符合散修联盟的定位。 见众女现身，当即便有一扎着羊角辫，稚气未脱的少女急忙忙迎了上来，躬身揖礼，腰都快被折断了。 “岳长老，这几位姐姐是？” “自然是来加入我天池的，你赶快填了这些基本信息，将令牌给我。” “明白！” 少女从岳太兮手中接过玉简，折返回去，不多时，便双手捧着几枚令牌恭敬奉上，并指一点，精准落在离阳一行人手中。 “好了，诸位这便算是加入我天池，日后皆是姐妹了。” 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迅速，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了，不过细细一想也是，若是太过复杂，散修可不会领情，比宗门修士更难伺候。 离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先去那池水看一看。” 未曾想此言一出，她顿时察觉到队伍中其他三人都在注视自己，也不知是何意味。 “也好，想来姐妹早已迫不及待了，且随我来。” 岳太兮附和一声，走在了前头。 第23章 湖底 “这便是那神效非凡的天水？” 一行人乘着虹桥下行，很快便落到了群峰之间的静湖畔，氤氲的水汽蒸腾如雾，遮盖了大部分景象，只能隐隐窥见平滑如镜的湖面，更别说这其中还设有一些极为精妙的禁制，就连白雁依也无法识破。 唯有离阳才能借助浑天之力一览无余，只不过即便到了跟前，单凭观测还是看不出什么玄机来，必须得上手才行。 岳太兮笑着微微颔首：“诸位姐妹不妨直接下去试试，放心，此间有圣母布下的阵法，他人无法暗中监视。” 说罢，她竟是直接挥袖一抖，将身上的华服尽数褪去，显露出傲人的身材，纵身一跃投入云气之中，隐没其间不见踪影，只闻水声噗通，显然已经踏入天水。 见状，离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便言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下去。” 说实话，她早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只因这里的先天气息更为浓郁，很明显，岳太兮便是在此沾染上的，由此可见，说不定那枚道章九字就藏在湖底。 静待有缘人发掘。 闻言，众女倒是附和般点了点头，唯有宋音虞笑道：“夫君不若跟妾身一起入浴，共享这天水神机？” 对于道侣而言，这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邀约，离阳也只是思虑了一瞬间，便点头答应了。 说来也是，似乎许久没有双修了，可不能太过冷落。 于是下一秒，众女齐齐消去身上衣裳，共赴这据说玄妙至极的天水，临到半途，离阳甚至还不忘将吴七也给放出来，如此一来，自家三位道侣算是凑齐了，享尽齐人之福。 一二三四，似乎，多了一人？ 还未来得及切身体会一下这天水的奥秘，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旁的白雁依身上，气雾缭绕掩饰不了半点雪肤玉骨，完全是坦诚相待的状态，虽说过去也曾见识过，但那是特殊情况，现在可不同。 有些暧昧了。 “怎么你也跟着下来了？”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更多是疑问的语气，而并非责怪，但此言一出，白雁依还是顿时涨红了脸，羞愤不已，以至于连忙起身就欲要离去，这地方她是完全呆不下去了。 只可惜刚一行动就被宋音虞给拦下了，略显嗔怪地瞪了离阳一眼，轻抚白雁依脊背，温声细语安慰着，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见似乎自家道侣自有打算，离阳也懒得去管，当即闭目静心凝神，身躯逐渐沉下去，开始细细感知这天水之妙。 温润如羊水包裹，似是复返娘胎先天，周身毛孔舒张，引得丝缕先天一气渗入经脉，伐毛洗髓，长久下去便可彻底提升体质，驻容养颜自然也不在话下，倒是和岳太兮所言相符。 只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她自身便掌握了先天一道，又擅使阴阳五行，莫说荡垢涤污，就算是生造先天法体灵体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是泡次热水澡了。” 心念转动间，阴阳分化，只留秦霓裳这具阴身在此，以免被发现异常，阳身则循着先天感知的指引，开始深入这片天湖，寻觅先天气息的来源。 “倒挺深。” 虽说修为被太素阴方压制了，又怕动静太大所以收了力，但一瞬之间还是能遁去足足万里，没想到过了好一会都没触底，可见这天湖之深，远超想象。 此时再联想起先前岳太兮所说，这天湖勾连太素地脉，便不难推出一个结论，恐怕接天连地，自上而下，贯穿整个太殊星。 “近了。” 但再怎么深也总有尽头，并非无穷浩渺的无尽虚空，离阳很快便捕捉到了一枚微弱的光点，就在正下方如呼吸一般鼓动着，先天气息正是从其内传出，汹涌如浪潮翻卷。 他神意一闪，通渠仙法显现，面前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天水便自动分开，诸多阻碍一并剔除，只留下一条冗长的通路，直达目的地。 于是身形一转，便到了光点之前，这才发现其并非什么通往新天地的浑洞亦或者某种至宝，而是一颗硕大无比的瞳目，从竖状的结构可以看出，应当是属于某种妖物。 离阳这时再大手一挥，体内雄浑法力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撼动天地，只把腕一转，便好似擦玻璃一般，轻而易举拂去眼前迷障，显露出完整的景象。 赫然是一头沉寂于此的巨龙。 其龙身如山岳盘踞，鳞甲森然若玄铁铸就，龙须垂落如银河倾泻，虽早已没了生机，但躯体却保存的相当完整，栩栩如生，尤其是这对大张的瞳目，对视久了还能感受到些许龙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长啸一声扶摇直上九天翱翔。 他凝神细观，忽见那龙脊之上竟有九道金纹蜿蜒——这是真龙的象征，显然这条龙并非无名之辈。 “莫非？” 思绪如电，似乎想到了什么，离阳身形虚化，直接自龙瞳穿了过去，进到内里，果然这其中另有乾坤，显现出一间古朴石室的景象，看此处摆设的家具，或许曾有人在这生活修行。 神识扫视下，一道身影陡然映入眼帘，端坐于蒲团之上，三千青丝如瀑垂落，慈眉善目，双目微闭，似是下一秒便会睁开醒来。 只可惜，空荡荡的气机揭示了她的下场，早已身死道消，如今存留于此的，不过只是一具残躯，或许还能拿来烧火炼药。 当然，这种事正常人可干不来。 “看来，这便是那位天池圣母了。” 离阳走上前去，细细打量片刻，不禁无奈摇了摇头，死得很彻底，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既然这圣母早已死于与真龙争斗间，那如今管理这偌大天池的，又是何方神圣呢？” “是我那不孝弟子。” 却不想这样的自言自语竟是得到了他人的回应，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离阳当即大退一步，皮笑肉不笑，目光幽幽盯着尸体：“原来道友还没完全去世。” “既然如此，为何不现身见上一面？何必躲躲藏藏？” 答复他的只有一声叹息：“道友可称不得，你的实力还要高于我，若不是受这太素阴方压制。” “也无需惧怕，我只余一缕残魂，只是，有事相求。” 第24章 镜返 “夫君？” 留在上面的阴身突然间睁开双眼，柳眉微蹙，似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亦或者只是单纯有些不适。 但不管如何，这样的反应自然引来了一旁宋音虞的注意，当即凑了过来，嘘寒问暖。 离阳怔神片刻，随即却是沉声回道：“此地不宜久留，恐将有大变发生，你们还是先入玄泱浑天，暂且躲避。” “这里便由我来处理。” 此言一出，正在享受天水沐浴的众女顿时心中一惊，目中满是不解，宋音虞却什么都没说，单单微微颔首致意。 她相信离阳不会危言耸听，既然这样说，那便意味着的确有灾劫在酝酿之中，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外界多灾多难，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稀奇。 “那就拜托夫君了，可要小心些。” 说罢，与其他三女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齐齐点了点头，表示顺从，离阳这才大手一挥，将她们尽数摄入玄泱浑天之内，叮嘱五方天尊多加护持，因为接下来，可能有一场大战。 将牵挂收敛，无形之中褪去枷锁束缚，得以全力以赴，她当即纵身一跃，直接脱离了天湖，回到岸边。 虽说阳身尚在湖底，但在这太素地界，还是阴身使起来更顺畅，不仅不被压制，还受天地眷顾，实力大增。 “算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离阳站在湖畔，负手而立，神识在浑天之力与通渠仙法的双重加持下看破层层禁制，将整座天池的景象都一览无余，无论是正在戏水沐浴的仙子，还是尚在宫阙楼阁之中冥想的女修，一切皆逃不过她的眼睛。 “来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言出法随一般，顷刻间天地大震，蓝天白云一下子转为黑天血云，赤色天光洞开苍穹突现，照在这静湖之上，泛起诡异的光彩，犹如大地露出伤口，流血不止。 但对于如此古怪的景象，这些散修却是视若无睹，亦或者说，她们根本感知不到，修为不够，仍旧各行各事，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幸好，有离阳在，也幸好，她接下了圣母的委托，替对方清理门户，除去不孝弟子。 当然，代价是道章九字，说实话若不是这报酬实在太诱人，她可不会掺和这种破事，麻烦至极。 滔滔血云翻卷间，隐隐显现出一道人影，并且从漠然浩大的气息来看，赫然达到了破劫层次，虽说稍微有些不稳定，但也算是实打实的飞升强者，斩神在其面前不堪一击。 只可惜，碰到了离阳。 “要怪，就怪你入魔已久，有些神志不清。” 离阳冷笑一声，随即身形一转，便来到了那人的对面，什么神通也不施展，单凭海量的浑天之力便足以扫清附近的阴气，破灭血云，还一个朗朗乾坤，偌大苍穹划为截然不同的两处，分庭抗礼，丝毫不逊色，甚至于占据上风。 声势如此壮大的出场自然引得对方注意，却也没有丝毫犹疑，也不打算虚与委蛇什么，直接上手就是干。 “来！” 只见右手一个虚握，底下被注满血色的天池便瞬息缩小成一面银镜，样式虽平平无奇，但却透着一丝古朴气息，一个穿梭稳稳落在手中，居然变作一件看起来就极为不凡的法宝。 只是，这样做，也不知那些尚在戏水沐浴的仙子们怎么样了，没准已然被压成肉糜，魂飞魄散。 “去！” 此时再轻喝一声，接引天光照在银镜之上，竟是一下子照出了离阳的阳身本相，血纹骤现，面容一瞬枯败，像是片刻间就老了好几千岁。 而这镜中发生的事，居然能倒映于现世之中，离阳感知到自身的气血顷刻凭空散去了大半，并未复归自然，还道于天，而是被某种莫名力量给摄走了。 这对于过去拥有系统的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现在系统已斩，长久积蓄下来的寿数也消耗殆尽，只剩下突破斩神增加的寿命，甚至比一般斩神还要短些，当然不能任由他人夺走。 是以当即双目大睁，瞳中神光大放，汹涌浑天之力如大坝决堤，一瞬狂涌了出来，席卷四方上下，涤荡乾坤，洗礼天地。 “什么？！” 察觉到如此浩瀚的伟力，柳成玉不免有些惊讶，原以为自己神通这么轻易就得手了，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没想到事实似乎又并非如此。 但不管如何，她已然没有退路了，不管此人打算做什么，今日唯有一人幸存。 于是当即掐弄法诀，扭转手中银镜，内里景象倒转，影响到现世便是浑天之力反过来倾轧离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不过，真有这么简单吗？ “雕虫小技！” 离阳冷哼一声，神意驱使下，整个玄泱都沸腾起来，袭向自身的浑天之力竟是硬生生被扭转过来，并且在她的控制下一瞬凝塑为万千金光，锋芒毕露。 “素光！” 此时再唤得真剑临身，不过抬手轻轻一挥，那万千金光便如天河倾泻，挟着无匹锐意直斩而下，威能之浩瀚，以至于护持此间的大阵都无法承受，发出阵阵悲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见状，柳成玉虽脸色凝重，但手上却不慌不忙地再度祭出银镜，这一至宝是她立命开天的根本，也是弑师的动力，可以说，能有今天这般成就，全靠此物。 而它也的确十分神异，数次帮助柳成玉化险为夷，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只不过，现实往往出人意料。 吼——！ 突然间底下炸开一声长啸，震天撼地，随即只见一条巨龙扶摇直上，虽暮气沉沉，宛如将死，但龙首之上，却盘坐有一略显熟悉的人影。 “师父？！” 柳成玉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当年被自己害死的天池圣母，明明亲眼看着没了气息，怎么如今居然又死而复生了？ “不过仍旧是斩神，伤不到我！”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却像是惧怕什么，竟是把手一转，也不顾离阳这边了，直接将银镜照向圣母，魔光之下真龙如风化般剥皮削骨，连同龙首之上的人形一并摧灭。 然而下一秒，一向无往不利的银镜却是突然失了宝光，恰好此时离阳的攻势也汹涌袭来。 “不！你不能！” 求饶声连同恶毒的威胁话语一并淹没在了万千流光之中，再不见踪影。 第25章 顺带 “做师傅的，当然会留一手。” 柳成玉一身战力有大半在银镜之上，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稍逊于离阳，如今圣母残躯发威，阻了至宝玄妙，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不过一死。 “此物倒是神异非凡。” 柳成玉一死，银镜自然成了无主之物，离阳抬手便摄了过来，悬在掌心凝目细观，只见镜面如水纹荡漾，隐约映出万千星河流转，镜缘雕琢的云纹竟似活物般游走不定，指尖触及之处，寒意彻骨却又隐现暖玉温润。 但，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离阳摇了摇头，随即瞳目大睁，爆射出两道神霄惊雷，轰隆隆打在银镜之上，竟是轻而易举将其击碎，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这一至宝就此灰飞烟灭，得以显现其真身。 一个玄奥莫名，先天气息浓郁的古文字，虽不识得，但看上一眼便明晰其真意，乃是一个‘返’字。 显然，这就是道章九字之一，也是银镜的本源，正是因为内里寄宿了这一‘返’字，才能挪移乾坤，颠倒阴阳，以至于将浑天之力复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说来，莫不是类似于斗转星移？” 她联想起前世曾在武侠小说之中看到的奇特功法，稍加思索，便唤来了阳身，同时将素光易手，驱使对方朝自己挥剑。 这一剑势大力沉，所放出的剑光更是横贯天穹，只是落在离阳这边，单单把手一轻推，显现掌心的‘返’字，汹涌袭来的剑光便直接反射回去，威能不减。 当然，即便斩在阳身之上，也没有伤害，毕竟她收手了，不过若是放在生死搏斗之中，那便大有用处了。 “似乎有些厉害。” 至少看上去，要比御使二字更适合争斗，不亚于通渠仙法，若是用的好，还能发挥奇效，乃至于逆转局势，反败为胜。 可当作是一底牌。 再测试了一会，离阳便直接将‘返’字摄入眉心，烙印在神核之中，与御使二字并列，如此一来，除非洞开卤门，否则他人无法夺取这真法。 这可要比将之单纯作为一件法宝更通用灵活。 “看来，若是不得真意，空有至宝也难以发挥最大功效。” 她不禁摇了摇头，抬首与阳身对视一眼，便合而为一，重归真身，同时也不忘大手一挥，将宋音虞等人自玄泱浑天之中放出来，现在外界已然暂时安定下来，自然无需再躲藏其中。 “夫君，可是处理好一切了？” 一经现身，宋音虞便这样问到，虽然答案不言而喻，但必要的确认还是得有的。 离阳自是微微颔首：“不错，人祸已然解决，只不过，这天池之旅也注定要结束了。” “天池？” 这两个字一出口，众女才发现周身空无一物，莫说天水汇聚而成的静湖，就连高耸入云的奇峰也尽数不见了踪影，其上的琼楼玉宇，亭台楼阁自然也一并消去，只余下四散的云雾，就好像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罢了。 “那些女修也？” 洛芷面露惊色，从来没有想过活灵活现的岳太兮等人只是假象，一戳即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但她这一言，却是提醒了离阳。 “哦，差点忘了，那些散修其实没事。” 话音未落，挥袖一抖，便有无数女修凭空显现于下方，密密麻麻，乌泱泱一大片，起码有数万人，境界高低不定，气息混杂，皆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阳也懒得跟她们解释，这种事情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倒不如说，愿意将这些人放出来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其实大可直接丢进玄泱浑天里，自有五方天尊教其做事。 只不过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散修也实在难以管理，又提供不了什么东西，除去圣母这种大善人以外，可能也只有像柳成玉那样别有用心的魔道会愿意收留。 本打算进行血祭的，只可惜倒霉碰上了离阳。 “走，莫要管这些外人，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她心念一动，便又将宋音虞等人摄入玄泱浑天，随即身形一转，就遁往远方别处，只余下一众散修惊慌失措，因为她们发现天水不仅没了，护持大阵也随着银镜的碎裂一并消散，这意味着，从今往后，太素地界上便再没有天池这一势力了。 即便此时像岳太兮这样的登灵大修主动站出来，也难挽颓势，也实在难以重现过去的盛况了。 这次可不像千雷城那般归于天灾，而是实打实的人祸，自柳成玉弑师夺宝那天起，便埋下了种子，只不过是到今天才彻底爆发而已。 即便没有离阳，也会有其他人，大势如此。 而像这样的事情，在万年劫变之中可不稀奇，基本上各处都有，这是整个天罡的剧变，无人能置身事外。 除非，直接破开虚空，飞升上界，彻底离开太殊，方可超脱灾劫之外。 但说得轻巧，又有几人能成功呢？ “还是原身舒服。” 且说离阳一路飞遁，瞬息跃迁万万里，很快便离开了太素，没了阴方影响，自然立马转回了阳身，轻灵舒泰。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 心神畅快间，不免长啸一声，直抒胸臆，却是朝着寒天北境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并非西极昆仑仙山。 倒不是说打算与神女撕破脸皮，只是突然间想起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 “似乎，宋兄的老婆还在那里。” 先前可是答应了宋游要好好照顾其妻女，正好要去昆仑一趟，顺便带上对方，解除误会，想来只要复活了寒彩这位寒家老祖，昆仑修士便不敢再为难梵希这一混血了。 甚至于，说不定还能带着女儿入住寒家，名正言顺。 虽说相隔甚远，但以离阳现在的修为，也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便又回到了冰极山，见到了梵希母女。 一见面，梵希自然是惊讶不已，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以为离阳早已忘记了自己，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庆幸之余，也不忘躬身揖礼，毕竟大魔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现在整个天罡大陆恐怕都知晓对方神通广大，以一人之力对抗传说中的大魔，实在恐怖至极。 如此强者，可不能怠慢。 离阳自是微微颔首致意：“且随我来。” “便替你母女俩讨个公道。” 第26章 报怨 “老祖还是没有出关吗？” 寒紫独身傲立于梧桐雀台上，衣袂翻飞如夜蝶振翅，面如冷霜，这是她一贯的模样，但现在却更为凝重几分。 只因神识探查到突然出现于背后的寒嫣脸色难看，便知晓对方恐怕是无功而返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寒嫣欠身行礼，点头回道：“仍旧是同样的答复，练功行了岔路，需要静养疗伤。” 但，究竟是多严重的伤，才能让一位飞升大能数月不露面呢？甚至于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此时再联想起之前种种异常，寒紫内心不免生出些许妄断的猜测，其中不乏最坏的结局。 若是放在平时还好，自己咬咬牙也能硬抗下来，但现在恰逢万年劫变降临，没有破劫强者坐镇，偌大个寒家可就危险了。 且不说外界那些天灾，光是昆仑仙山内部的人祸，便极难应对，尤其是炎家现在还虎视眈眈着，可谓是内忧外患并存，值此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无有足够分量的人物站出来，情况危矣。 寒嫣同样明白这一点，是以见寒紫默不作声，便不禁感叹道：“老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对方听的，毕竟现如今，也只有寒紫一人能够担起大梁了，老祖不管事，便只能依靠其。 快想想办法。 “我等还是勿要揣测老祖心思。” 然而，寒紫却是单单冷声回了一句，随即便纵身一跃，直接从这梧桐雀台上跳了下去，落在半空之中眉心一闪，竟是现出原形，化为一只火凰，展翅凌空，赤羽如焰，尾翎似霞，周身缭绕着灼灼光华，将半边天际映得通红。 她长鸣一声，声震九霄，随即振翅高飞，直冲云霄而去，只余下点点火星随风飘散，宛若一场绚丽的红雨，徒留台上寒嫣仰首惊叹，久久不能回神。 其实寒紫又何尝不知寒嫣的意思，只是她现在早已被族中琐事弄得心烦意乱，又无人替自己分担，哪有心思想其他。 老祖迟迟不肯出山，莫非是想提早移交权力？ 可眼下这情况，寒紫自认为还没有做好准备，是以索性显露真身，肆意翱翔天中，以缓解自身压力。 唯有此时此刻，才能切身体会到做兽的自在逍遥，只需吃喝睡乐，不必如人那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是心累。 有时候，知道太多，反倒徒增苦恼。 任凭本能上下翻飞，纵情高歌长啸，不知不觉中，竟是出了昆仑仙山的大阵，来到外界，伴生的异象自然引来了一众凡人修士的注意。 “林道友快看！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兽凤凰？！” 当然，纵使受万人瞩目，寒紫也视若无睹，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自小便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好像还真是，我等赶紧过去，说不定能讨到些机缘！” 有无知的修士靠近，企图沾染些灵光，只可惜他们的法宝神通完全无法抵御炽烈的凤凰真火，刚近一步就被烧得面目漆黑，毛灼体焦，若是再不怕死地往前走，便会魂飞魄散，渣都不剩。 “哎呦！不能近不能近！此等神兽只适合远观。” 大多数人还是惜命的，在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不够，便驻足原地，没有得寸进尺，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哪怕只是待在远处看看，都能作为酒后谈资，在小辈面前吹嘘的资本。 毕竟，这可是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的凤凰。 “尔等胆小如鼠，如此大机缘在前，怎能坐视其飞走？！” 但也有楞的，亦或者说，盲目自信的，走投无路的，凭借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宝亦或者神通便敢冲上来，想着扒皮抽骨，饮血吸髓，从而一朝得道飞升。 只可惜，最终的下场无不是被烧成灰，便好似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这样的蠢货，寒紫见多了，所以毫不在意，仍旧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长空之大，任其飞翔。 不过，这次好像出了个例外。 “凤凰？不对，是真凰。” 此时的离阳刚从寒天北境赶过来，没想到还没真正踏足昆仑仙山的地界，就能见到凤凰，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火鸟，而是有着最纯正血统的真凰。 还有，对方的气息，似乎略显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哦，原来是这家伙。” 稍加思索，便回忆起了这人的身份，不禁轻笑一声，目光闪动，神色莫名。 说起来，之前还被这家伙给搞过，只可惜那时离阳修为堪堪登灵，即便有寒彩撑腰，也只能欺负一下小怪。 但，今时可不同往日了。 他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更何况如今正好碰上了，可不能轻易放过。 是以当即摇身一变，转为他人模样，隐匿气息，扮作寻常修士，扶摇直上，竟是朝对方冲了过去。 “又有不怕死的勇士登场了！” 底下的修士向来看乐子不嫌多，见离阳现身，登时哄然喝彩，更有好事者击掌高呼，议论纷纷，甚至于摆开桌椅，对赌起来。 “各位说，这位道友能撑几息？” “我猜五息！” “五息？太久了，一息！” 若是一开始的话还不会如此，但现在他们早已见识过了凤凰真火的厉害，在场众人是绝难抵挡的，离阳又从来没见过，小小无名之辈，自然对其不抱什么希望。 就连寒紫自己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发泄着情绪，直到离阳如一颗天外陨星般撞开外层的凤凰真火，她才醒悟过来，此人非同寻常。 确切来说，是恐怖至极。 所到之处，凤凰真火非但不沾染侵蚀，反而退避三舍，好似惧怕什么，竟是渐渐形成一条通路，直达寒紫所在的位置。 “你是何人？！” 意识到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寒紫不免柳眉微蹙，当即冷声质问到，明明她并不认识此人，又为何要这般？ 离阳不语，只是一味地冲锋，利用通渠仙法清除阻碍，一路飞遁之余，也不忘借助‘返’字收摄弥漫周身的凤凰真火。 正好拿此女试试他新得的神通。 “哼！不识好歹！” 见他一言不发，寒紫也不打算再客气了，这里可是昆仑仙山的地盘，容不得外人放肆。 当即凤吟一声，真凰展翅，九霄云动，眸中金焰骤燃，赤色尾羽扫过处，一切尽皆被点燃，化作漫天火海汹涌翻卷而下，宛如天倾。 第27章 不吃不行 “几息了？” 自打离阳显现出非凡实力之后，底下的修士便陷入了沉默，死寂一片，直到有好事者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一句，打破凝固的气氛，不少人才回过神来，各个面露惊讶之色，再没有先前的戏谑与冷嘲热讽。 以他们的修为虽然捕捉不到争斗的细节，但却能明显感知到原本肆虐的凤凰真火正在逐渐消散，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是我等有眼无珠，这位道……前辈神通广大，凤凰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刚才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当然不算！” “你这人出尔反尔，实在不要脸，吃我一剑！” 在场众人都是因为神兽显现出的异象而汇聚于此的，散修居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也很正常，当然，也只有参加了对赌的一部分修士混战一团，其他人仍旧驻足原地看戏。 “依林兄看，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这可说不定，少则登时，多则数月，此等大能斗起法来，可是连日月都要颠倒了！” “若是凤凰败了，我等是否可以乘机捡些翎羽，收摄几滴精血？” “这就要看那位前辈的意思了，我等还是莫要妄动，万一……” 结局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未过片刻，原本遮天蔽日的凤凰真火便已然彻底没了踪影，只余下一道极为庞大的虚影，赫然是寒紫所化的真凰。 “是凤凰赢了？” “不，它的状态似乎很差。” 此时的寒紫早已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凰首低垂，气息奄奄，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创伤，可谓是遍体鳞伤，更古怪的是，这些伤口都一片焦黑，周围的凤凰真羽尽数被焚毁，显然是火行力量所致。 但，什么样的火行神通，能伤到天生火行的真凰呢？这就好像游龙溺水一般，略显荒谬。 “快看，在上面！”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有眼尖的修士惊然间发现凤凰之上还悬有一道身影，凭虚而立，虽在庞大的神兽之躯面前显得极为渺小，但滔天气势却盖压一世，宛如天倾。 即便是传说神话之中的生物，也只能匍匐于他脚下，俯首称臣，引颈受戮。 正是离阳。 此时的他早已现出真身，右手虚托，掌心有一团赤球上下浮动，正是被‘返’字收摄过来的凤凰真火，再经过浑天之力的压缩强化，威能岂止暴涨百倍，纵使真凰天生火行，还能涅盘，也难以抵挡纯粹的灌注。 量与质都完全碾压，这可不是区区天赋就能抵御的，万事万物皆有限度，并非无穷无尽。 “当初你欺本座修为尚浅，如今一报还一报，可有怨言？” 声音漠然浩大，便好似九霄神雷滚滚而下，震得山峦俱颤，天地变色，乾坤改易，本就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受了重伤，元气大损的寒紫听了，更是心神摇颤，眸中金焰黯淡，只余下紫色瞳目。 她自然认出了离阳，也明白对方不过是有仇报仇，只是身为神兽，从来都是高居上位，受世人膜拜，何时像现在这般被踩在脚下过？ 是以一言不发，双目微闭，心中屈辱如潮，却偏不肯泄出一丝呜咽，只将唇咬得泛白。 见状，离阳只觉得索然无味，原本还以为对方性格高傲，会拼死反抗，没想到也是个怕死惜命的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今日本座给你上了一课，日后，可莫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说罢，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挥手成刀，对着寒紫庞大的神兽之躯便是一斩。 噗嗤！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但预想之中的死亡却并未降临，寒紫只觉剧痛无比，但肉身的坏灭对于像她这样的大修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还比不上每次涅盘所带来的痛苦，早已习惯。 不解之余，再细细一感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只失去了双脚，确切来说，是双爪。 “这个无骨泡椒凤爪，它不吃不行的。” 离阳将斩下来的两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收入玄泱浑天，并吩咐五方天尊妥善保管，如此珍贵的食材可不能浪费，必须寻一位大师来料理才行，否则便等同于暴殄天物。 收拾完毕，他却是又盯上了两只翅膀，想着自己也许久没有吃过红烧鸡翅了，今个便开开荤。 “但，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话间，离阳的视线不经意间与凰首对上了，刚刚还高冷无比的对方此时紫色眼眸中却已然夹杂有一丝恐惧，再无先前的冷静。 废话，任谁发觉有人想吃自己，都会惊骇万分的，尤其是对于寒紫来说，要知道她可是象征着祥瑞的神兽，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修士残杀凤凰，但大多都是为了炼法锻体，从来没有单纯满足口腹之欲的。 这人实在变态至极。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兽的弊端，弱肉强食乃是天理，凤凰也不例外。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做人好。 念及此处，寒紫也不顾动伤元气了，当即神意一转，庞大神兽之躯一瞬收拢，华辉之下变作人形，只可惜由于缺了双爪，两只脚也不翼而飞了，需要过些日子才能长回来。 “你这……” 果然，她一显现人形，离阳眼中瞬间没了对美食的渴望，不管种族是不是人族，人形态总是让人难以下口。 但就在寒紫庆幸自己机智无比，逃过一劫之时，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对方面前，对上那张隐隐有成为梦魇潜质的脸，不禁心跳都漏了一拍。 “发什么呆？赶紧带路，本座要去找你家老祖。” 好在，从离阳口中吐出的话语并非是强迫寒紫变回去，再行屠夫之举。 她松了口气之余，也冷声回道：“老祖受了伤，正在潜修疗养，像我这样的寒家心腹都不能求见，外人还是算了！” 却不想这一回答似乎也在离阳意料之中，轻笑道：“这本座当然知道，你只需带本座过去即可。” 其他人蒙在鼓里，他还不知晓吗？真正的寒彩早已被寒卿卿窃据了肉身，现在指定带着擎英到别处折磨炮制去了，昆仑仙山里根本没有寒家老祖的存在。 要说有也却是有，但只是沉眠的魂灵，等待着离阳将她复活。 第28章 求情 “紫儿呢？” 隆隆雷音轰鸣而至，伴有阵阵龙吟，寒嫣听了只觉脑袋都大了，没想到寒紫前脚刚走，这条龙就屁颠屁颠跟了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恐怕，也是为了躲避对方，才不辞而别。 却是她错怪寒紫了。 “炎前辈，紫姐姐刚走呢。” 虽说打心底里对这龙厌恶至极，但碍于身份地位，还是得躬身揖礼，恭敬回答，若是失了礼节，惹得其不喜，遭罪的可是自己。 “刚走？她先前可是答应我要一起去观天霞的。” 偌大龙首破开云雾，接引天光降临，其中凭空显现出一道身影，落在寒嫣面前，正是炎家少主，焚龙之子炎冕。 此时他脸色阴晴不定，虽说寒紫放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寒家老祖久久不现身露面，整个寒家早已失势，再没有过去的超然地位，只待死讯一出，便树倒猢狲散。 而现在的炎家则是如日中天，自家父亲更是大限未至，还有很长的寿命，隐隐盖压整座昆仑仙山，统筹万灵万物，在这样的前提下，寒紫居然还如此不识好歹，莫非真当自己不敢动她？ 思及此，炎冕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寒家如今不过风中残烛，若寒紫再这般执迷不悟，他不介意亲手掐灭这最后一点火星。 高冷，也是要有资格的。 一旁的寒嫣感受到阵阵汹涌杀意，不免脊背发凉，也不知这条龙今天犯了什么毛病，还是说，那些传言是真的？ 据说炎冕继承了他老子的性格，暴躁易怒，唯有在寒紫面前才温文尔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打什么算盘。 如今紫姐姐失约，便本性暴露，只是可怜了无辜的自己，殃及池鱼。 想到这里，寒嫣不禁心中凄苦，自打老祖沉寂之后，似乎偌大一个寒家，竟成了众矢之的，昆仑上下处处都与她们作对，现在就连昔日的盟友炎家，也要落井下石了吗？ 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去哪了？！” 只是还未来得及感慨伤悲，耳边便传来一声质问，语气冰冷彻骨，斩神层次的气势混杂的睥睨天下的龙威，着实让人喘不过气来。 寒嫣惊觉之下，也不敢怠慢，连忙摇了摇头：“我亦是不知，紫姐姐并未言说。” 像是怕对方不满，又补充道：“不过依我看，紫姐姐应当是出了仙山，到外界散心了。” “外界？她倒是有闲情雅致。” 听到这两个字，炎冕金眸之中闪过一丝寒意，没想到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寒紫居然还有心情跑到外面去游山玩水。 真是无药可救！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蠢笨如猪？还一度非常推崇对方，现在看来，不过是被情感蒙蔽了双眼。 果然，父亲的问心是有用的，他现在已然不像过去那般眼光狭隘，能够透过事物本质看到更多。 如此一来，离飞升境恐怕也不远了？ 念及此处，炎冕脸上的神色不禁由阴转晴，为自己心境成长欢呼雀跃，但落在一旁的寒嫣眼中，便是喜怒无常，实难招待。 不免在心中祈祷，这大爷赶紧走，自己也受不住。 只可惜，诸天之上的神明听不到，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带走一位斩神真龙。 不过，有人却可以做到。 下一秒，两道身影陡然显现于梧桐雀台之上，正是刚从外面带路过来的离阳与寒紫，此时后者双脚已然恢复正常，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只是虚浮于表的外相，实际上内在还是没有彻底痊愈。 神兽之躯要比人体更为强大，自然也更难再生，若是换斩神修士，可能不过片刻就能长回来，但凤凰不行。 二人一露面，自然被炎冕察觉，毕竟离阳这次来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更何况他现在实力强劲，足以大摇大摆，所以没有遮掩。 只不过，似乎让人给误会了。 “他是谁？！” 没有想到寒紫出去一趟竟然还带回来一个人类，炎冕自然惊怒交加，手中赤焰长枪陡然现形，枪尖直指对方，也不管此人是谁，在这昆仑地界，他可称王称霸。 只可惜，挑错了对手。 “没大没小的，吓唬谁呢！” 赤焰长枪刚抬起来，就被离阳一掌拍散，皱着眉头冷冷盯着炎冕，一眼便看出对方并非人族，乃是真龙。 但真龙又如何，不过斩神左右的气息，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说起来还从没尝过龙肉呢，有句话叫地上驴肉，天上龙肉，既然驴肉那么香，想来龙肉也差不多，甚至于更胜一筹。 思量间眼神陡变，只叫炎冕额头冷汗直冒，汗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一身，仿佛被九幽恶鬼盯上一般，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你……你莫要逞能！要知道，这里是昆仑仙山！” “吾……吾父是飞升大能！” 虽然口上这样说，但颤抖的语气早已表明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以往引以为傲，镇压百兽的龙威在离阳面前不值一提，活像只受惊了的小松鼠。 “你老豆是破劫，本座亦是，听说龙性本淫，想来他也不止你一个儿子。” “如今你冒犯本座，把你打杀了下酒，也是没话说的！” 话音未落，便大手一伸，直接擒住炎冕的脖颈，任凭浑身金光大涨也甩脱不得，竟是硬生生提了起来，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见单凭自身难以挣扎开，面如死灰之际，却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寒紫，眼神当中透露出恳切的意味，希望对方能救自己一命。 出乎意料的是，寒紫居然真的开口为炎冕求情了。 “莫要杀他。” 虽然只是冷声一句，但对于炎冕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救赎之言，原来她还是爱我的。 但事实上，寒紫只不过是刚被离阳斩去双爪，不忍见同为神兽的炎冕再落入魔爪，兔死狐悲罢了。 而令她也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刚说完，离阳真的放手了。 “算你小子命大，本座今日心情不错。” 其实是人形实在下不了口，有点犯恶心了，再加上也确实没必要因此而得罪一条飞升老龙。 若是实在想吃，这昆仑到处都是神兽，等复活寒彩，随便抓。 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 第29章 换家 “多谢前辈饶命。” 好一顿千恩万谢之后，炎冕才灰溜溜地离开了，一旁的寒嫣亲眼目睹了这条淫龙吃瘪的全过程，心中不知有多解气痛快。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离阳正幽幽注视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惊。 连忙躬身揖礼，恭敬问候道：“见过离殿主，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显然寒嫣早已认出了离阳的身份，同时也回想起自己当初可是刁难过对方人家，之后虽依家规受罚了，但难保人家心中不会记恨。 如此通天大修若是想收拾自己，自然轻而易举，更别说看样子似乎寒紫已然栽在对方手上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暗自懊悔先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只得愈发恭谨，垂首低眉道：\"昔日寒嫣不知礼数，多有冒犯，还望殿主宽宥。\" 说罢袖中指尖微颤，悄悄抬眼觑离阳神色，却只见对方似笑非笑，教人辨不清喜怒，捉摸不透，心中更是苦涩。 毕竟，谁能料到一转眼的时间，过去那位小小登灵人族，如今却长成了飞升大能？ 好在离阳最终还是没有计较，倒不是他大人有大量，而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若是还去欺负一问天，便显得有些过分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走。” 但也未多说什么，单单瞥了一眼，便使唤着一边的寒紫赶紧带路，对方自然莫敢不从，乖乖走在前头，引着离阳踏入寒家老祖所在的地界，独留寒嫣一人在原地瑟瑟发抖，劫后余生。 或许，从今往后再不会以大欺小了。 “此处便是老祖闭关之地，只是设有大阵，没有她老人家的允许，谁也进不去。” 二人来到一处幽深洞府前，但见青藤盘绕石门，上刻着古朴朱红古篆，洞前九曲玉阶上布满玄奥符纹，隐隐有紫气流转，神异非凡，这是上次离阳未来过的地方，想必也是禁地一般的存在，唯有寒家直系才有资格进入。 “倒是固若金汤。” 神识一扫窥见诸多繁复禁制，透露着一股洪荒气息，恐怕也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即便全力以赴，不顾一切硬闯，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才有可能突破。 不过，他这时掏出神女先前所赐的彩羽，悬在身前轻吹一口气，彩光流离间，面前的一切阻碍尽数退散，不攻自破，显露出一条直达内里的通路。 身后的寒紫见到这一幕自然惊讶不已，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问询，离阳便直接踏入其中，身影消失，再不见踪影。 见状，她也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紧随其后，一同转入这禁忌之地。 周身景象瞬息变换，再一定格，便来到了一座略显昏暗的大殿之中，幽深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投下重重暗影，古旧的壁画若隐若现，绘着些诡谲难辨的图案，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但寒紫知晓，这上面记载的，是上古始祖真凰的生平事迹，对方跟随那位大名鼎鼎的汐绝女帝征战四方，平定天下动乱，最终长眠于此地。 地面铺着青黑色的石砖，每一块上都刻着繁复的符文，循着暗红如血迹的印记，最终便能在正前方看见一具石棺，略显诡异。 此时，离阳就站在石棺一旁垂首细细打量着，不过也没看多久，毕竟无论是神识还是先天感知都无法穿透表面，似乎材质非常特殊。 “还不快醒来？” 他沉声问了一句，好似当头棒喝，同时大手一挥，将那片彩羽散下，一瞬粼粼彩光纷飞而落，宛如点点霞尘，逐渐融入石棺之内，褪去表面的苔藓斑驳，重获新生。 咚！ 棺盖猛地被一把掀起，若不是离阳闪躲及时，恐怕就要被拍中面门了，他不禁眉头微蹙，偏头一看，却是瞳目紧缩，只因里面躺着的竟是寒卿卿。 “不，只是肉身罢了。” 离阳下意识就打算直接开溜，好在下一秒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赫然是假借寒卿卿肉身复活的寒彩，如此说来，这主仆二人完全换了个位，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说，这也在神女的计划之中？ 还未等他细想，已然复苏的寒彩便猛然间睁开双眼，驱使着寒卿卿的肉身从石棺内站了起来，看样子她还不太适应这具载体，以至于迈步出来的时候被阻了一下，差点当场摔倒在地。 虽然一个趔趄之下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在自家后辈面前还是略显狼狈，寒彩眉宇间有些许不自然，眉心神光一闪，便直接将寒紫传送了出去，只留自己与离阳二人。 “多谢离殿主相救，老身感激不尽。” “寒道友太客气了，说起来，这事还是因我而起。” 寒彩摇头轻笑道：“呵呵，离殿说笑了，若是没有这一出，老身又怎能在大限将至之际再活一世？” 此言一出，离阳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对方恐怕是故意把自己的肉身让给寒卿卿借尸还魂，唯有这样，才能鸠占鹊巢，来一波换家战术。 这样的话，就可以用一具将死的躯体，换来始祖真凰的肉身，简直大赚特赚。 “只是，这样做，寒卿卿难道不会有所察觉么？” 这一问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寒彩却是神秘一笑，目光闪动，神色莫名。 “纵使她感应到了，此时，恐怕也在为擎英发愁。” “擎英？”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便差不多明白了，合着先前在寒天北境，擎英的退魔也在神女计划之中，也是，毕竟都和汐绝女帝有莫大的关联。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挥袖一抖，将梵希母女俩自玄泱浑天内放出来。 同时笑着解释道：“这二人也有你寒家血脉，只是由于不纯，一直被昆仑修士追杀，四处逃窜，实在可怜。” “你不若将她们收入寒家，这样便无人敢说闲话了。” 闻言，寒彩看了一眼二女，却是略显诧异道：“离殿主此举倒是令老身刮目相看了。” 在她眼中，离阳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突然间大慈大悲起来，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是为了了结一段因果罢了。” 离阳也不打算做过多解释，他向来我行我素，自己舒心就好，他人怎么看，并不重要。 第30章 无厌浑天 “还望离殿主暂歇片刻，老身得去处理一下家务事。” 安顿好梵希母女俩之后，二人却并未立即动身前往洛神宫参加同盟大会，只因寒彩多日未现身于公众之下，寒家上下早已动荡不安，地位不保，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在这种时候，她必须先露面混混存在感，震慑四方宵小才行，不然可能前脚刚走，寒家便土崩瓦解了，等再回来，昆仑之上已然无有安身之所，那就损失大了。 而刚好，离阳也打算在仙山逛逛，顺便抓几只神兽尝尝味道，开开荤。 是以寒彩告辞之后，他便身形一转，遁出了禁地，不出所料，果然寒紫还在外间守着，想来也是得了寒彩吩咐，负责招待。 于是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这地方，应当有擅长烹饪灵食的人？” 寒紫一开始还不太明白离阳的意思，直到回想起先前自己被对方斩下了双爪，这才意识人家先前所言并非恐吓，而是真的打算将其制成佳肴，心中不由一颤，既觉屈辱又感无奈，但终究不敢违逆。 只得低声回道：“若论谁最好吃食，自然便是那饕餮一族了，只是一向脾气暴躁，凶神恶煞，不好相与。” 饕餮乃是四大凶兽之一，大名鼎鼎的贪欲象征，自然并非善类。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哪怕高傲如天神，也得跪下来俯首称臣。 恰巧离阳有这个自信，是以淡然吩咐道：“你只需带本座过去便是，至于之后如何，与你也无关。” “还是说，你觉得两只凤爪不够，又想献上两只烤翅？” 此言一出，寒紫顿时脸色一变，不经意间对上离阳的幽幽双目，更是脊背发凉，明白对方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有可能这样做。 这下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主动走在前方带路，纵使出了寒家所在的浮岛，到了外间，也没有现出原形，生怕离阳凶性大发，又惦记起自己的神兽之躯来。 好在一路上对方都没有任何过激举动，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直至到了一埋藏于天穹眼中的浑洞，仿若有无穷吸力收摄周遭万物，连一些细小虫豸也不放过。 寒紫这才开口介绍道：“这便是饕餮一族所在的浑天，其名无厌。” 离阳神识一扫，却是发现这浑洞外间有大量的禁制阻隔，不免笑道：“原来尔等这些神兽也惧怕饕餮？竟是费如此大力气将之封印于此，不得轻易脱逃。” 闻言，寒紫不禁有些无语，凶兽和神兽本就是对等的关系，更何况饕餮非同寻常，若是不限制住，待其成长起来，假以时日，恐怕整个天罡都要被吞吃了，岂能不防。 她也懒得解释这么多，甚至于心底里还希望离阳进去直接被饕餮给吞了，如此一来，便省事多了。 见寒紫沉默不语，离阳也意识到自己是自讨无趣，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当即大手一挥，施展通渠仙法，清除前路阻碍，随即运起雄厚浑天之力，直接冲进了浑洞之中，眨眼消失不见。 当然，待到了内里，他还是下意识地收敛气息，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毕竟这里是饕餮的大本营，若是被围殴，也不太好受，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乱拳打死老师傅。 其实单为吃食是不该冒如此大险的，只不过离阳如今修为停滞，又没了系统，必然要像其他修士一般以身犯险，于绝境之中觅得一线生机，破而后立。 不过借口罢了，也和他所修之道有关。 毕竟，还真没见过饕餮呢。 “这地方真臭。” 一进来离阳便嗅到了阵阵恶臭，扑面而来，劈头盖脸，而且还并非寻常气味，纵使封闭了五感，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肉身，逼得他挥袖一抖，放出先天净灵真光护体，才勉强阻隔。 环视四周，此间无分上下，入目所及皆是滚滚浊雾翻涌，似活物般黏稠蠕动，隐约可见些许黑不溜秋的玩意沉浮其间，恶臭便是由此物传出，弥漫左右。 稍稍感知一番阴阳五行，离阳不禁脸色古怪，只因这些似乎都是最为纯粹的废物，连浊气都算不上，已然被榨干了一切精华。 也就是说，相当于粪便。 “怪不得这么臭。” 明晰这东西的来历之后，他又不禁思量起来，传说中的饕餮遇见什么吃什么，那么就算是屎，或许也会尝尝。 呜呜嘤嘤！ 刚想到这一令人反胃的可能，耳边便传来刺耳的声响，好似婴儿啼哭，离阳顿时明白，是饕餮出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颗硕大的羊头便从浊雾之中陡然探出来，仿若要刺破天穹的长角之下，却是面目狰狞的人脸，看起来怪异十足。 其张开血盆大嘴，一呼一吸间，便将那几坨疑似排遗物的玩意连同浊雾一同摄入口中，看来还真如离阳所想，的确连屎都吃。 只不过，这些废物的味道显然不怎么好，其内又没有任何可以吸收的营养，饕餮刚吃下去，另一边就拉了出来，也就是稍微生出了点灵智，否则的话，边吃边拉，自给自足也是可能的。 那场面实在不敢想。 “看来，得找境界稍微高点的。” 眼前这一只饕餮虽然庞大无比，但其真实修为却不过元丹，对于人族而言自然不算低，但在妖兽里面，连大妖都称不上，自然蠢笨无比，还保留着大量的兽性。 而鉴于刚亲眼目睹了对方吃屎，离阳也实在没胃口抓起来当食材，单单驻留原地观察了一会习性，在描摹完气息之后，便悄然离去。 摇身一变同样化作饕餮外相，单单维持登灵左右的气息，便开始四下寻觅起来。 “我就说开觉灵智之后，不可能再露天席地。” 飞遁不过片刻，周身的浊雾竟是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座由各种东西堆砌起来的小山，不少化玄级别的饕餮便蜗居在里面，就像是家养小狗做窝一般，实在难以评价。 不少睡着睡着，起来便张口咬下一摞玩意，石头草木土壤乃至尸体皆有，就这样直接吞入腹中，要不是知道屎应该拉在外面，这地方也要臭了。 这里显然也不符合离阳的要求，于是他继续前进，不过片刻，面前总算是出现了风格还算熟悉的建筑。 第31章 安天柱 “所以说，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干什么？” 玉莹伸手成掌，接住从头顶飘然落下的晶莹冰花，端在面前细看，她虽然知晓这一事物的存在，也曾看过，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切身体会大雪纷飞的意境。 毕竟金相星由于金行之力极其旺盛，常年气温高居不下，莫说下雪，就是冰雹也没有出现过，四季并不分明，一年之中绝大多数时间都非常炎热。 以至于，其上的生灵为了适应极端环境，不得已都进化出了独特的散热器官，玉莹自然也不例外，当然，在飞升之后，凡性躯壳早已被蜕去，只留下纯粹神意，显现出最完美，也是最通用的姿态。 也就是诞生于混沌之中的先天人躯，是人族的始祖。 “飞升之前，我在这里留下了一具分身。” 汐绝的回答仍旧简练，惜字如金，但对于玉莹来说，至少要比一言不发好得多，起码可以从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分身？所以，汐妹妹你是想着补全缺漏吗？” “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完全可以先试试通碧槛，如此大机缘可十分难得。” “下一次开启，要在半星年之后呢。” 事到如今，她还是忘不了通碧槛，毕竟那可是沧澜仙府一年一度的盛会，亦是内门弟子鲤鱼跃龙门的绝佳机会，就算跨不过去，也有可能会被场上其他大圣看中，收做弟子，自此一飞冲天。 相比于这样的大机缘，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跑过来只为回收一具遗留在下界的分身，实在有些不太值当，更别说还因此给了庄半夏袭杀的机会，若是一直待在仙府之中，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庄家势力虽强，但也顾及名誉，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痛下杀手，但到了外面可就能随心所欲了。 所以在玉莹看来，汐绝这一行，未免舍本逐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乃至于置自身于险地，并非明智之举。 但纵使她这样说，汐绝的脸上也仍旧没有半点波动，幽蓝双眸俯视着下方，目光穿过云雾冰雪，将整个寒天北境都一览无余。 自然很快便发现了擎英的踪迹，也没有犹豫，当即纵身一跃，飞速落了下去，见状，玉莹自然紧随其后。 “这里，有很重的魔气，汐妹妹你那具分身，该不会堕化了？” 一踏入脚下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玉莹便嗅到了极为浓重的阴幽气息，再扫视一眼附近面目全非的景象，有很明显的斗法痕迹，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并且双方的实力还不弱，否则不至于错乱阴阳，颠倒乾坤，五行散佚。 当然，这在上界仙人眼中自然不值一提，她曾亲眼目睹过，一位大圣硬生生碾碎一颗天辰，其上数以亿计的生灵尽数化为齑粉，形神俱灭。 下界修士再怎么强大，也难以撼动整颗星球，最多崩沉洲陆，破灭气层，伤不到内核。 汐绝不语，只是一味地驻足原地，闭目静思，似是在感知什么，而也很快，她便再度睁开双眼，幽光旻旻。 但下一秒，她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这就让玉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莫非，是自己说中了？ 想到这里，连忙跟了上去，劝说道：“既然汐妹妹那具分身没了，还是先回去。” “总待在这下界，对于真阳来说也是不小的负荷。” 她们终究是属于上界的，长时间降临太殊，不仅自身容易出问题，随着时间推移，也会越来越容易被天道关注，届时可就麻烦了。 “我可不止一具分身。” 汐绝这一答复直接把玉莹的嘴给堵死了，也是，哪有修士飞升前不多做准备，以防万一的，这一具没了，还有下一具。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还得跟着对方跑东跑西，四处瞎逛了，虽然见识见识当地风土人情也挺不错的。 二女扶摇直上，再度升入天穹之中，但汐绝却是没有立刻继续飞遁，单单悬停在一处，同时眉心神光一闪，并指一点，从内里凭空摄出一根纤细如针的事物。 但待其真正显现出来，迎风便涨，不过片刻就遮天蔽日，穿云开雾，巨如山岳，突兀矗立于皆是冻原的寒天北境之中，显得格外亮眼。 正是大木。 只不过，它现在似乎失去了灵性，由阴转阳，再度沉寂下来，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棵普通的巨树。 “起！” 与此同时，汐绝手中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施展什么仙法，一声令下，大木便好似觉醒了作为草木的本能，底下开始生出无数百丈粗的根须，轻而易举破开厚重的冰层，钻入地脉之中汲取养分。 有了足量的基底供应，上部自然也开始伸长，以极快的速度噌噌往上涨，没过一会，便完全没入天穹之中，引得阴云汇聚，电闪雷鸣，显然太殊天道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并打算强行修正。 只不过，汐绝这时再随手抛出一颗青绿色的珠子，落在大木之上散为细碎亮光，融入其中，竟是完全遮蔽了气息，令高高在上的天道也难以感知。 酝酿许久的劫雷最终还是没有劈下来，阴云也很快彻底散去，只是大木的生长仍旧没有停歇，接连撞破重天，恐怕很快就要真正意义上的戳破天穹。 到那时，无尽虚空之中的各种有害玄光罡气便会降临，甚至于，一直徘徊在外的阴邪也会蜂拥而至，对它们而言，太殊之上的生灵都是最美味的食物。 “汐妹妹，你这是？” 这一举动势必会引来不小的恶果，是以玉莹不太明白汐绝为何这样做，此处，难道不是对方的故乡吗？ “这是必要的仪式，也是摆脱劫变的唯一选择。” 汐绝单单回了这一句，便继续专心于施法，在她的努力下，大木已然成长为难以想象的存在，无法再用山岳之类的巨物形容了，因为还不够大，纵使连绵山脉在其面前也显得极为渺小。 从远处眺望，依旧清晰可见这棵通天大树，宛如一根擎天立地的天柱，仿佛隔开了天与地，为太殊万物撑起保护伞。 但事实上，被完全洞穿的天穹已然开始染上无尽虚空的色彩，没有了天理道则的隔绝，外界邪祟蜂拥而至。 第32章 夫妻俩 “什么情况？” 此时的离阳已然成功混入了饕餮一族，正在一只还算好说话的登灵饕餮家做客，两边都化作了人形，举杯邀歌，快哉不已。 却不想突然间天地大震，仿若发生了什么剧变，先天感知之下，他竟是捕捉到一丝极其诡异的征兆，一时半会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不是什么祥瑞。 这让离阳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不安，连带着杯中美酒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唉，离兄莫怕，想必也是老祖又在捣鼓什么邪法，不打紧，咱们继续喝！” 坐在对面的大汉见状，却是爽朗一笑，摇摇头，又提起酒壶给离阳倒满，随后竟是张开血盆大口，连酒带壶一起吞吃了进去，嘎嘣脆，显然兽性未泯。 “呵呵，所言极是。” 离阳也收敛好内心的激荡情绪，故作尴尬，索性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实在痛快。 说起来这酒的确够烈，想来也是加入了不少珍贵灵材，又经由饕餮之手炮制，这才喝几壶，竟是隐隐有了醉意。 要知道，他现在的真正实力可是堪比飞升修士，居然也能受影响，可想而知，若是换了真正的登灵，哪怕是像饕餮这样的凶兽，也难以抵挡。 咦？ 想到这里，离阳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神识再一扫，便发现对面大汉目光闪动，神色异常，显然心中有鬼。 他思量片刻，便明晰了这其中的真意，眼珠骨碌一转，随即大叫一声，直接栽倒在地，装作酒劲发作，已然喝醉，神志不清。 虽说此番表演略显夸张了些，但对方似乎并未起疑，反倒暗自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甚至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这家伙终于晕了，差点把我自个都干趴下去！” 显然早有预谋，怪不得先前主动邀请离阳，原来不怀好意，莫非是打算连同族都给吞吃了？这倒也符合饕餮。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无杀并没有直接现出原形开吃，而是施展神通，唤出一群细小虫豸，涌向下方，将昏迷不醒的离阳抬了起来，似乎打算搬到别处去。 “莫非？” 见到这一幕，他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于是静观其变，任由万千虫豸驮载着自己的躯体，跟在无杀背后，在楼阁之中兜兜转转，最终竟是来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前，其上还刻有樱红的玄奥印记，透露出一股古朴洪荒气息，神识居然不能穿透，显然大有来历。 “原来不是厨房，是打算献祭么？” 离阳暗自思忖着，随即却是翻了个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由于并未遮掩，动静闹得很大，被无杀察觉，顿时吓了一跳。 盯着看了好一会，确认只是无意识的行动，并未苏醒，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接下来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生怕离阳真的酒醒，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无杀念叨了几句兽语，点亮了印记，石门轰隆隆地朝两边展开，显露出内里的景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昏暗，反倒有明显的光亮照出来，得以一览无余。 呃，似乎没有祭坛之类的事物，除去一些长烛以外，只剩下一具极为庞大的身影，亦是一只饕餮，只不过肚子高高鼓起，似乎怀有身孕。 “老婆，俺给你弄好吃的来了！” 一进门，无杀便兴高采烈地上前邀功，闻言，横躺在地上的饕餮仰起羊头一看，面目狰狞的人脸上也显现出些许惊喜之色，也没有含糊，直接张口就打算把离阳活吞下去。 自然没有如愿。 “呵呵，无兄还真是一个好丈夫呢。” 搞清楚对方的企图之后，离阳也不打算继续演下去了，毕竟也没意义了，缓缓起身睁开双眼，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但即便如此，母饕餮也没有停止动作，仍旧张开巨口袭了过来，显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到嘴的鸭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飞走呢？ 只可惜，错估了离阳的厉害。 “哼！执迷不悟！” 他冷哼一声，当即大手一挥，指尖放射出万丈豪光，化作一只擎天大手，直接掐住对方细长的脖子，将母饕餮硬生生提了起来，任凭如何挣扎也甩脱不得。 “不好！” 一旁的无杀见自家伴侣遭罪，当即怒吼一声，也现出饕餮原形，直接冲向离阳，它已然丧失了理智，丝毫不考虑与自己相同境界的瞬息就败下阵来，显然人家实力远超。 自然是主动送上门来，被离阳一把抓住，生擒于掌中，沦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形势瞬息万变，不过眨眼间，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便发生了调换，当然，这也是因为离阳本就隐藏了全部实力，即便不借助浑天之力展现出飞升级别的威能，单凭斩神境界，也足以压这夫妻俩一头。 见两只饕餮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离阳便稍稍显露自身真正气息，果然对方一下子便认清了现实，敢情遇上了扮猪吃虎的老怪物，欲哭无泪。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从未吞吃过人族！” 说这话的时候，无杀还特意化作人形，跪地叩首，只可惜这般鬼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饕餮什么都吃，连同族都能谋害，又怎可能不尝尝人族。 当然，离阳也不在意，毕竟他此行又不是为了斩妖除魔。 “桀桀桀，放心，只要你们听从本座的命令行事，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罢，直接甩出从寒紫神兽之躯上斩下来的凤爪，落在夫妻俩面前。 “听闻尔等饕餮一族最好吃食，想来也擅于烹饪一道，你且看看，此物能否煮了？” 闻言，无杀定睛一看，顿时心中一惊，只因他识得这玩意的气息，乃是凤凰一族，而且品级还不低。 难道说，这位前辈是一路从外面杀进来，先屠戮完凤凰一族，再转入了无厌浑天？ 想到这种可能，无杀更是脊背发凉，大骇不已，看样子人家也喜好吃食，若是自己不答应，恐怕便要沦为下酒菜了。 食人者恒被食之。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前辈您放心，保证给您料理得板正！” 意识到这一点，无杀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捣蒜般点了点头，把头磕得砰砰响，生怕离阳也把自己给剁了。 “那就好，赶紧开始，莫要让本座等久了。” 第33章 负责 “离殿主呢？” 刚刚处理完诸多族内事务的寒彩一回到凤来岛，便发现这里已然没了离阳的踪迹，只余下寒紫一人，不禁柳眉微蹙。 寒紫自然连忙躬身揖礼，恭敬回道：“启禀老祖，离殿主去无厌浑天了。” “无厌浑天？他去那干什么？” 听到这四个字，寒彩更是有些意外，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色，毕竟饕餮一族可不好相与，莫非是觉得无聊，索性大开杀戒？ 可在她眼中，离阳也并非那种喜好屠戮的人，虽说算不上正派，但也与魔道邪修扯不上关系，乃是很典型的散修作风，逐利避害，见风使舵。 不太可能自找麻烦。 这个问题的答案寒紫自然知晓，只是她不愿诉说，毕竟太丢脸了，索性闭口不谈，摇了摇头，装作亦不明白。 “算了，老身亲自去找他，接下来的日子里，寒家便交给你了。” “可莫要让老身失望。” 说话间大手一挥，显现诸多粼粼彩光，如天女散花般落在寒紫身上，融入其体内，顿觉自身血脉精纯几分，隐隐有彻底升华的趋势，心中自然大喜过望。 “多谢老祖！” 俯身叩首，顶礼膜拜，待得片刻后抬首，却发现面前早已没了寒彩的身影，明白下一次相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老祖向来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垂目不经意间看见自己尚未完全痊愈的双脚，不由攥紧拳头，也没有在原地驻足，当即飘身离去，她现在斗志昂扬，锐意进取，正是闭关修炼的好时机。 “若是能晋升，便可报仇雪恨！” 且说寒彩离了凤来岛，一路飞遁，不过片刻便到了无厌浑天，说实话，她也许久没来这里看看了，面前封锁外围的禁制还有她一份功劳，想当初和仙山之上一众神兽首领齐齐施压，才将饕餮一族尽数赶入浑天，免得为害一方，吞吃无辜生灵，有损昆仑声誉。 只可惜，将近万年过去，老友们大多都寿尽而亡，现在也只剩下寒彩和炎家老祖，若不是自己得了神女关照，鸠占鹊巢，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只能说，再不复以往了。 稍稍感慨了一会，寒彩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抛之脑后，随即身形一转，便直接冲入了无厌浑天之中，外间的阵法对于她来说形同虚设，毕竟本就是出自她手，自然留有他人所不能察觉的后门。 只是，到了内里，却完全捕捉不到离阳的气息，显然对方刻意隐匿了自身。 寒彩也没有四下寻找，思量片刻，便朝某处跃迁，到了地方并指一点，凭空显现出诸多玄奥纹路，这里其实是大阵的一处阵眼，也唯有布阵之人才能找到。 “去！” 借由大阵之玄妙，她得以感知大半个浑天，很快便确认了离阳的位置，此时口中再轻喝一声，吐出道道玄光落在禁制之上，自身身形就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约约，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再次现身，就已然来到了离阳的面前。 “啊，你来了，看来琐事已经处理好了。” 虽说是通过大阵显威，但当寒彩追踪的时候，离阳同样也有所察觉，对于她的突然现身自然不会惊讶。 “离殿主，你这是？” 寒彩神识一扫，便将此间的景象一览无余，看到有两只饕餮化形正在摆弄锅碗瓢盆，不免有些诧异。 “哦，这个啊，寒紫没跟你说吗？我来这里，其实是打算寻个厨师做些灵食。” “还望稍等片刻，很快就好了。” 离阳的解释也很迅速，当然，这其中或许还存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意味，毕竟锅里煮的不是其他玩意，正是对方直系后代神兽之躯的一部分。 若是被察觉到了，那该多尴尬。 “原来如此。” 得了这般回应，寒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坐在了一旁，闭目静思，说实话，她的存在，着实让离阳有些坐立不安。 （这人该不会是想蹭饭？） 也并非是小气不愿，只是前面也说了，烹饪的食材比较特殊，哪有享用同族的，又不是像饕餮这种什么都吃的凶兽，凤凰乃是正儿八经的祥瑞。 只是，纵使想赶对方走，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好歹也是同一级别的飞升大能，为了一顿饭二话不说把人家踢出去，未免有些过分。 而就在离阳思量之余，无杀夫妻俩却是突然间齐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张口将装在锅里的灵食摄出，摆放在盘中，用脑袋顶着，屁颠屁颠地奉了上来。 “大人，您要的灵食已经做好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吐出相同的话语，倒是让离阳松了口气，他还生怕对方直接喊名字，说什么香煎凤爪，那可就完蛋了。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盘中菜肴根本看不出凤爪的样子，更像是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隐约可见其中裹着几缕金丝，在烛光下流转着淡淡光华，竟是连半点火行之力都感知不到，这饕餮一族的烹饪手段的确非同凡响，若不是亲眼目睹了凤爪下锅，根本看不出这是用其做的。 离阳执箸轻触，那糕体竟如活物般微微颤动，散发出清冽莲香，想来若是吃下去，必定是入口即化的那种。 这才微微颔首致意：“很好，你们二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夫妻俩等的就是这句话，是以话音刚落，便又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随即如蒙大赦般退下，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寒彩这时睁开眼，却是笑道：“离殿主若是单为此事，大可去寒家寻人，何必来这里。” “寒家有几位老师傅的手艺，可一点不比这些饕餮差。” 闻言，离阳也只能随意敷衍道：“哈哈，这不是也想过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么？” 说罢，便直接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果然味美醇香，虽然和泡椒凤爪完全挨不着边，但如此珍馐岂是零嘴小吃能比的。 享受之余，见寒彩一动不动，虽正合心意，但为了礼节，也要客套一句：“寒道友不妨也尝尝？” “呵呵，还是算了，老身年纪大了，吃不下。” “也望离殿主对老身那后辈负责。” 原来人家早就看出来了，也是，毕竟寒卿卿的肉身可是始祖真凰，可以感应到其他血脉。 第34章 气味 “不知寒道友之前是否感知到过天地大震，我隐隐捕捉到了一丝莫名的征兆，似乎将要巨变发生。” 享用完灵食，离阳便跟着寒彩一同上路了，二人一路飞遁，很快便离开了昆仑仙山，回到了外界。 赶路之余，他却是突然间这样问到，其实也不太指望对方能给个具体说法，完全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随口一说。 然而令离阳有些意外的是，寒彩似乎真的知晓什么。 “此事神女先前跟老身讲过，据说是天外助力，唯有借势而为，才能渡过难关。” “是吗？” 闻言，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从来只有域外邪魔入侵，唯一能说是助力的，也只有上界仙人了，但人家也没理由帮忙。 要么是那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修正派，比方说统治整个千峦域的无量佛宗，随便下来一个佛子，都够太殊天道吃一壶的了，区区万年劫变自然不足挂齿。 要么，就是和太殊有关，例如说各宗门历代飞升上去的祖师，垂怜后人，特此显圣。 （难道说？） 他很快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经意间与一旁的寒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视线中捕捉到了相同的意味，便心领神会。 二人心照不宣地继续跃迁，再有一会，便重回太素，此时，距离同盟大会开始，还有数天时间。 但洛神宫外，已然旌旗蔽空，仙舟云集，天边霞光与法宝辉映，将云海染成锦绣，诸多修士，或御剑凌空，或驾云而立，衣袂翻飞间隐现各派徽记，时有虹光自天际飞射而来，共赴这一盛会。 离阳粗略一扫，便捕捉到了数道飞升级别的气机，人、妖皆有，甚至还存在一些较为特殊的种族，比如说与鬼修相差无几的灵族，以及背生双翼的羽族，天罡大陆上万族林立，无奇不有。 “还有这老登。” 神识探查间，倒是寻到了几位熟人，正是太一宗当代掌门屈星河，边上自然是太一双子，和关门大弟子顾涵渊，这小子倒也进步迅速，多日不见，竟是登临问天之境了。 虽然比不过离阳，但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屈星河似乎有所察觉，抬首看了一眼，当即身形一转，下一秒便拖家带口，一门四人齐齐来到离阳与寒彩面前，倒是让后者有些惊讶。 不紧不慢地拱手执礼，招呼道：“屈掌门，别来无恙。” “原来是寒道友，如此看来，神女的计划应是成功了？” 寒彩自然点了点头：“还要多亏离殿主相助，老身这才能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如此当面夸奖倒是让一旁的离阳有些不好意思，也朝屈星河抱了抱拳，只是还未开口，便被蹦蹦跳跳的太一双子给团团围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个小丫头似乎一点没变，还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二女嗅了片刻，作为姐姐的太珏却是面露不解：“好像没之前难闻了。” 一旁的太瑶也捣蒜般点了点头，附和道：“有点香了，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吃的？” “赶紧拿出来。” 珍馐玉食倒是有，只不过已然入了离阳的肚子，化为万千灵机散落躯体，吐也吐不出，拉也拉不来。 但他可不会因为二女年纪小便纵容，当即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怎么说话呢？！” 果然吃硬不吃软，被这么一凶，太瑶顿时缩了缩小脑袋，唯有姐姐太珏仍旧面不改色，作威作福惯了。 “咳咳，离殿主息怒，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她们俩计较。” 顾涵渊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赔礼，神色无奈，这两丫头性子顽劣早已人尽皆知，偏偏有屈星河背书，到头来多半还是他这个大弟子擦屁股，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故友重逢，地位却已相差悬殊，宛如隔了一层厚障壁，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屈星河才出来打圆场，笑道：“看二位急急忙忙从外间赶回来，显然也是有要事，便不耽误，下次再坐席畅谈。” 说罢，他挥袖一抖，便带着三位弟子回到了原处，也即是太一宗的护道灵宝，一座据说得了天剑宗技法改良的巨舰，横贯天穹，遮天蔽日，可谓是宏大壮观。 留下离阳与寒彩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极为默契地一同遁入洛神宫内，乘青鸾云辇去往神女所在的大殿。 由于同盟大会不日将于此召开，有不少地方正在被修士重新布置，包括设立新的阵法，利用芥子须弥一道拓宽空间，以及改易阴阳五行，顺合天地灵机等等，显然要大变样了。 沿途琼楼玉宇间皆是流光溢彩，瑞气千条，飞驰之余，寒彩却是莫名瞥了离阳一眼，令后者略感诧异。 忍不住当即开口言道：“寒道友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呵呵，只不过是一时好奇为何太一双子会说离殿主身上有味道，过去可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的回答倒也在离阳预料之中，只是，这事连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我亦不知，可能，是所修之道涉及阴阳大道。” 听闻此言，寒彩却是摇了摇头：“跟这没关系，太一双子乃是天地精华所成灵，只不过太阴太阳之力占据大半而已。” 她稍加思索，这才继续说道：“老身觉得，或许是离殿主身上某些与魔道相关的事物。” “魔道？” 赤裸裸的血口喷人，离阳自认为不算好人，但也与邪门歪道完全扯不上关系，若是指域外邪神气息的话，他早就切割了，现在连虚界都进不去。 不过这么细细一想，现在与当初唯一的变数，似乎就是系统了，只是太一双子有如此神异，居然连系统大爷也能闻出来？ 念及此处，他倒是想立刻折回去，生擒两丫头质问一番，若是能趁屈星河不注意，搜魂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一念头转瞬就被打消了。 毕竟，说实话，虽然很好奇，但不管是不是，都和现在的离阳也完全没有关系，他早已斩去了心中之神，再不复以往。 “可能。” 单单回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寒彩也见好就收，没有多问，再有片刻，云辇便掠过虹桥，直向那最高处的九重璇霄殿飞去。 第35章 议论 大殿之中，不只有神女一人。 太华山宗主谢红绡也在此，还有那位对其图谋不轨的狐霜，三女立于高台之上，气氛微妙，似乎各有各的心思。 不过当离阳与寒彩二人现身之时，她们立马就恢复了正常，神女高居上位，谢红绡与狐霜分坐两边，有点三司会审的意味。 当然，在场除去神女地位超然以外，其他都是同一级别的强者，离阳虽然没有主导一大势力，但绝强的战力却让他的话语权更重。 毕竟，说到底修仙界还是以实力为尊，如果足够强大，以一己之力打倒整个世界也不是没可能，在这样的前提下，手下多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容易成为把柄。 “彩儿见过神女。” 一见面，自然是躬身揖礼，恭敬问候，当然，只有寒彩这样，毕竟她和神女的关系有些特殊，至于一旁的离阳，单单拱了拱手，打声招呼便是。 神女微微颔首致意，轻笑道：“起来，今后，你便跟随我左右。” “就和过去一样。” “彩儿明白了！” 此言一出，寒彩顿时喜出望外，她的语气略显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当初侍奉寒卿卿的时候，时常能一睹汐绝女帝的风采，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座下一员，但这一念头，在寒卿卿反叛之后，便彻底断绝了。 没想到如今，神女居然不计前嫌，实乃万幸。 得了这一吩咐，寒彩自然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立于神女身后，满脸堆笑，殷勤地为对方斟茶递水，全然没了先前的威风。 将她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一旁的离阳不禁脸色古怪起来，心想虽然是上一世代，盖压一世的顶级强者，但也没必要如此谄媚？好歹也是一族老祖，面前这一幕若是传出去了，寒家声望恐怕要一落千丈。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如今神女的确如日中天，可不敢冒犯。 “多亏离殿主倾力相助，听闻离殿主正在寻觅天罡正机，以对抗天守大魔。” “正好，吾这里也藏有些许。” 安置好寒彩之后，神女的注意力重新转回离阳，说罢，便大手一挥，将一团柔和白光赐下，显然就是天罡正机，细细感知一番，发现数量还不少，虽说比不得先前从洛素炘那里抠来的，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至宝了。 至少若是完全炼化了，玄泱浑天的演化速度将会大大加快，自成一界指日可待。 “多谢神女。” 有好处不拿白不拿，离阳拱手执礼，笑着收下了这一团天罡正机，将之摄入浑天之中，并吩咐五方天尊抓紧时间进行吸收，可别白白浪费了。 “坐。” 神女这时再檀口微张，轻吐一个字，一旁便凭空显现出一个座位，离阳也不侨情，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与谢红绡、狐霜二女并列，也表明了他在神女心中的地位。 好歹也是老员工了，虽比不得谢红绡留有旧情，但也算是一员心腹，得力大将，自然不能轻慢了去，恐寒心。 待得离阳入座，神女这才开口问道：“先前自洛掌门那里得知，千雷城竟是一夜覆灭了，离殿主可否详细说说？” “此话当真？！” 显然神女刚才并未言说此事，这话一出口，谢红绡和狐霜二女顿时脸色大变，毕竟千雷城可是一方大势力，和太华山、青丘狐族乃是一个等级的存在，甚至于，单说影响力，还要比她们强上不少，曳电舟坊几乎遍布整个天罡大陆，开凿出来的运输航道让诸多宗门乃至于其他种族都受益无穷。 可想而知，若是这一庞然大物没了，必将引发大范围的剧烈动荡，无人能置身事外。 “当然是真的，这种大事，我可不敢妄言。” 话音未落，离阳挥袖一抖，便将申屠英自玄泱浑天内放出来，此女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心神倒是已然稳定了不少，如今突然回到现世之中，也只是面露些许不解。 “这位便是千雷城当代掌门，申屠英，她能证明我所说的一切。” 闻言，申屠英顿时心领神会，明白了意思，当即沉声言道：“不错，离前辈所言句句属实，千雷城，的确已然不复存在了。” 在场众人也认得她，有此女背书，显然事情是真的，不禁纷纷低眉垂目，陷入了沉思。 良久，神女才再度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以至于一众千雷城修士都没反应过来？” 申屠英语气沉重：“是大木，想来各位也知晓，正是因为此物的存在，千雷城才能聚集万千天雷。” “但不知为何，这一埋藏在地下的神物突然间由阳转阴，不仅令我宗历代祖师尸体复活，更主要的是，恰好激发了太殊天道的修正之力。” “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天道为了维护太殊的稳定，不惜降下昊阳灵晔，逆转阴阳。” “千雷城，便是在这样的大灾之中一瞬覆灭，就连我，若不是老祖护持，也要当即命丧九泉之下。” 三言两语间便道尽了一切，但其中辛酸悲苦也不言而喻，这番话说完，大殿再度陷入了沉默，死寂一片，各个眉头紧皱，脸色阴晴不定。 唯有离阳好受不少，毕竟他可不是什么掌门族长，除去自家道侣，与底下两个弟子以外，便再无其他牵挂了。 散修这一点就是好，没有过多难以割舍的因果，自在轻松，无需考虑太多。 “原来如此，吾明白了，届时在同盟大会上，还请申屠宗主再与众人简要说明一番。” 显然，神女是打算借此警示大家，劫变强度已然到达了顶峰，纵使是庞大的二品宗门，也有可能随时覆灭。 这种时候，若是再不抱团取暖，齐心协力渡过难关，便要尽数沦为一样的下场。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想来即便再怎么执拗死板的老顽固，也不会固执己见。 “我知道了。” 申屠英点了点头，虽然提起此事会让她想起已死的亲朋好友，但好在拜离阳所赐，她早已走出了阴影，伤悲并不能彻底打倒一位斩神修士。 更何况，若是能让更多人觉醒，并肩作战，也算是一段佳话，能让千雷城的名字长久留存在历史之中，不至于到了下一世代，便彻底被后人遗忘。 这才是最可怕的。 第36章 鲛人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汇报完毕，暂且无其他委托的离阳独自一人走出了大殿，思量着之后的诸多事宜，现在距离同盟大会召开还有数天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不过就在他谋划之际，忽闻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金铁相击的清脆声响，回首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绯色纱丽的貌美女子赤足踏地而来，衣裳轻薄，隐隐约约叫人心中痒痒，腕间脚踝之上皆戴有鎏金玉镯，每行一步便漾开细碎流光，身上坠饰颇多，雪肤之上还刻有些许图腾，带有浓重的蛮荒色彩与异域风情。 离阳扫视一眼，便断定对方来自殷国，毕竟也只有作为人族祖地的那里会这样打扮，虽然令人眼前一亮，但最好还是不要多看。 据说，殷国还保留着不少上古蛮荒时代的规矩，其中有些对于天罡修士来说都野蛮至极，不合礼法，完全不讲道理，更何况是他这个前世来自现代社会的文明人。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只是，他不想牵扯，人家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喂！站住！” 离阳刚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就打算先离开，暂避风头，谁知对方见状，竟是直接开口大喊起来，显然完全就是奔着他来的。 怎么可能会真的停下。 在内心腹诽了一句，当即驾驭起遁光扶摇直上天穹，瞬息跃迁万万里，一下子便出了洛神宫，乃至于来到了太素的边界地带，凭虚立于云天之中，先天感知之下，倒是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暂时不能回去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大手一挥，在面前划出虚窗，直接转入玄泱浑天之中，正好趁这几天将刚得来的天罡正机完全炼化，拓展浑天。 说干就干，离阳一手托着柔和白光，来到天守大魔被封印之地，这里相距于最近的城池都有亿万里之遥，周遭全是一片荒芜之地，也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本源魔气难以蔓延开来，否则若是感染上了生灵，一旦数量起来，也会自然而然地滋生出天守的分身，为害一方，假以时日，也会成长为极恶存在。 如此一来，封印便不攻自破了。 不过有五方天尊昼夜不歇地看守，这种情况也不太可能出现。 更别说，现在还有天罡正机的加入，天守大魔受到了完全的压制，即便永生不灭，也再难兴风作浪，只得乖乖囚禁于此，担当负极，实现广义上的正邪平衡。 “去！” 将掌心白光按入脚下大地，心念转动间，整个玄泱浑天都为之一震，离阳这时再原地打坐，呈五心向天之状，眉心神光一闪，神意便勾连起已被融合的天罡正机，放开限制进行接取。 这一施法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关键在于水磨工夫，好在他已然有了经验，这次只需依葫芦画瓢便是。 如此，再有三日，便大功告成，浑天之中又增三分正气，压得天守苦不堪言，昔日的大魔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但或许，对于曾经看守仙门的护卫来说，这样的结局也还不错。 起码，不必再滥杀无辜，荼毒世间了。 “还有二日，不若回去看看，或许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炼化完毕，离阳便遁出了浑天，重回现世，稍稍感知一番阴阳轮转，就算出自己才耗费了三日的时间，距离同盟大会真正召开的日子还有两天。 只是一时也再无其他事可做，思量着那人或许已然放弃，现在回去刚刚好，不早不晚，便动身返回洛神宫了。 虹光飞逝间，水蓝宫城近在眼前，外间仍旧停满了各式飞舟云辇，修士数量也比前几日多了数倍，不过高阶强者的气息却少了不少，尤其是飞升级别的，一个也没有，显然都已然入住洛神宫内了。 现在还留在外面的，可能也只是一些真传弟子了。 “果然没有那人的踪迹。” 神识探查下并未捕捉到对方的气机，离阳这才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飞入洛神宫内，一路上理所当然地撞见了不少异族，有的倒是颇为奇特，忍不住驻足原地观察了好一会。 “现在破劫修士估摸着都聚集在大殿内，还是先不要过去，在这周边逛逛。” 正思忖间，却是突然捕捉到了先天气息，再细细感知，便发现居然还不止一条，光是摆在明面上的便指向多处，隐隐约约，还能察觉到暗中藏有其他。 这自然让离阳欣喜若狂，但惊讶之余，也难免陡生猜疑，毕竟道章九字可并非寻常法门，虽说现在洛神宫内聚集了大半天罡大能，但也不太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 更何况，不光是先天一道可以有所感应，一些上古遗留下来的至宝也能探测到些许，没准人家是刻意为之，就是想引出掌握了道章九字的修士。 然后一网打尽！ 听上去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但不无可能，离阳向来谨慎，尤其是系统大爷没了，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然更加小心。 “做的如此明显，意思不言而喻。” 也只是犹疑了片刻，便直接无视了隐隐约约的先天气息，也不做避让，就当是完全没察觉，继续按照先前的打算，开始在这附近游荡起来。 说实话，响应神女号召的异族远比离阳想象中的多，单说妖族之中，除去一向与人族关系暧昧的狐族以外，其他飞禽走兽也来凑热闹了，甚至于向来避世不出的鲛人族，亦破天荒地从东海之滨赶来。 与成分复杂的海族不同，鲛人族和人族同样传承久远，上古蛮荒时期，两家老祖宗还一起打过架呢，那时由于鲛人的眼泪能凝为珍珠，不仅是珍贵的珠宝，也是上好的灵材，自然遭受到了人族的觊觎，前前后后打了不少仗，最终逼得鲛人退居东海。 即便到了现在，两族之间的摩擦争端也不断，只可惜鲛人自上古劫变之中失了势，到如今也没恢复完全，也知晓人族如日中天，自然不敢轻易挑起战端。 未曾想，今个居然不远万里赶过来参加同盟大会，不计前嫌，实在难得可贵。 还是说，根本就是有归顺之意呢？毕竟自打敛皮族入侵，海边可一直不太安宁。 第37章 无间墟 “嗯？这家伙……” 虽然没了系统，但在玄泱演化为浑天之后，现在的离阳单凭先天感知也能敏锐捕捉到诸多异常，他一眼便看出有一位鲛人有些不对劲。 稍加思索，也没有直接现身，单单在暗中弹指一挥，指尖放射出先天净灵真光，悄然落在对方身上，瞬息拆穿了其精妙伪装，现出真身，赫然是一只面目狰狞的虫子，形似放大数十倍的蟑螂。 “果然是敛皮族，竟还有漏网之鱼。” 同族的异变引得一旁的鲛人惊骇不已，但同样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倒也没有手下留情，毕竟和敛皮族也打过交道，知晓原主早已形神俱灭，如今留存的，不过只是一具虚伪的皮囊罢了。 群起而攻之，一下子便撕碎了这只天外异族，只是，在这之后，为同胞的哀悼也是不可避免的。 低声哭泣下，所有的泪水都化作了晶莹的珍珠，离阳目光一凝便将一粒摄入掌心，端在面前细细打量，从内里感受到了极为浓郁的水行灵机，并且中正平和，不容易激发逆反，炼丹锻器时加入此物，就无需考虑五行平衡。 的确有些许玄妙之处，也怪不得会被人觊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句谚语尤其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展现得淋漓尽致。 “离殿主若是想要，何不直接现身与之交易？” 身后突然传来这样的话语，顿时令离阳心中一惊，毕竟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显然对方的境界要高于自己。 回首一看，才发现竟是神女，这下便说得通了。 松了口气之余，也不忘摇头轻笑解释道：“我只是单纯想看看罢了，并非需求此物。” 他一不炼丹，二不锻器，要这鲛人泪珠又有何用？本来因为蜮娘的存在，灵材就已经足够多了，就算分发给玄泱一脉的弟子也根本用不完，不必再寻求其他。 “是吗？但若是能得这鲛人公主的芳心之泪，便可增添些许突破的成功率，这对于修士而言，可是大机缘。” “不少人都虎视眈眈呢。” “芳心之泪？” 要是放在以前，这种东西就算摆在面前，离阳也不会多看几眼，毕竟他有系统福缘加持，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晋升易如反掌。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加入争夺的行列，毕竟距离飞升也不远了，随时都有可能渡劫，每多一份助力，届时便会轻松些许。 不可不争，起码也要为之努力些许，也不算拱手让人。 不过思量之际，却是不经意间对上神女的视线，从对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顿时心领神会。 却是话锋一转：“这种小事可暂且放在一边，还不知，神女来寻我，又意欲何为？” 毕竟对方又不是什么闲人，也不像离阳是散修，身份地位都极高，甚至于，完全可以说大半个天罡的命运都掌握在其手中，更别说，同盟大会召开在即，各族飞升大能共赴此地，必然有许多相关事宜需要处理。 不太可能闲来无事四处瞎逛，估摸着又有些许委托。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神女微微颔首：“自然是有事想请离殿主帮忙。” 这一回答也在离阳意料之中，当即便追问道：“那，具体是何事呢？” 神女并指一点落在眉心，登时微光显现，在二人身前映照出一番景象，只是所展示的地方离阳却没有丝毫印象，不仅没看过，也没听过类似的描述。 他只看到一望无际的灰白土地，寸草不生，唯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裂痕蔓延至天际，宛如大地的伤痕，远处，几座残破的石碑孤零零地矗立，碑文早已风化难辨，隐约透着一股苍凉死寂之意，天空阴沉如铅，不见日月星辰，唯有几缕暗紫色的雾气缓缓流动，仿佛连时间在此地都已凝滞。 简而言之，满目疮痍，根本不像是能孕育活物的地方，说不定连天地灵机都没有，阴阳五行尽数归于混沌之中，先天未开。 莫说一般修士，就算是像离阳这样的大能身处其中，也要受到不小影响，实力大幅下降，不止一点，算是极其恶劣的极端环境，较之无尽虚空也不遑多让。 在域外玄机虽驳杂，但起码浓度还不低，只不过是需要耗费更多精力提炼纯化罢了，总比没有好。 没在记忆之中寻得相对应的答案，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恕我孤陋寡闻，此处，又是何地？” “这里，是太殊的另一面。” 神女似乎早有预料，当即把指一拨，视角便猛然拔高数万丈，掠过气层与天理道则，最终落在了域外，在无尽虚空之中俯视着整颗太殊星，得以窥见全貌。 向阳的一边是天罡大陆，而终年阴暗无关的，自然便是刚才所见的地方，在星球上显现为一滩零碎的小岛，星罗棋布，仿若是被人一拳硬生生砸开一般。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此处在古籍之中唤作无间墟，据说历史可追溯到上上个世代，也就是远古时期。” “但实际上，其与太古有莫大的关联。” 说到这里，神女停顿了片刻，看向离阳，才继续说道：“吾这次来，是想让离殿主前往这无间墟。” “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事成之后，便可倾力助离殿主飞升破劫。” “甚至于，还能赠予一件信物，指引上界仙府。” 这样的奖励不可谓之不丰厚，且不说飞升之难，单是这上界信物，便足以让众多破劫老怪大打出手了，毕竟飞升往往是随机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现在某些死地绝境，要么就在无尽虚空之中漫无目的地漂流，危险性不言而喻。 若是有信物指引，便可直接登临仙府，免遭诸多劫难，也省了不少功夫，更能作为引荐凭证，直接拜入上界宗门，不说长久发展，也至少暂时安定下来。 只是，报酬越丰厚，自然意味着风险越大，这无间墟历史悠久，存在了数个世代，必然危险至极。 但，离阳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他所修之道便是如此，越是未知之地，越要去探索。 是以也只是思量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了，何时出发？” 第38章 联姻 离阳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神女有些诧异了，毕竟在她眼中，对方一直是那种见风使舵，没有明确立场，逐利而为的散修，事事都非常小心谨慎，不太可能莽撞行事。 但见其面无波动，神情自若，语气无异，又不像是开玩笑，思量片刻，倒也没说什么。 或许，人家自有决断。 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轻笑道：“离殿主切莫操之过急，还是先等同盟大会召开完毕，届时吾自会详解一切。” “此次来，也不过是问询一番，看看是否愿意，若是离殿主不太方便，吾也好去寻他人。” 实际上，除去离阳以外，还有其他人选，比如说洛素炘，亦或是谢红绡，只是这二女虽然听命于她，但说到底也是各自宗门的领头人，底下有不少修士看着，不方便随意指使。 唯有离阳不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战力强悍，更别说，又是曾经的下属，有这一层关系，委托与其也合情合理，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工具人。 其实这一点他自己也知晓，不然的话，神女为何频频将重任托付？总不可能真当作是心腹，无非是方便罢了。 是以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还望神女先讲一讲这无间墟，我也好提前了解一番，不至于届时眼前一抹黑。” 虽然答应得很痛快，但随即便有些忐忑，毕竟是完全未知的领域，比域外还神秘，想着先找些情报，做好心理准备。 “自然可以。” 神女挥袖一抖，便赐下一枚通体灰白之色，透露着阵阵不祥气息的棱晶，精准落在离阳手中，顿觉掌心一凉，冰冷刺骨。 同时解释道：“这便是那本记载了无间墟存在的古籍，离殿主可要妥善保管，整个天罡大陆，恐怕也仅此一份，也实在难以复制。” 看着手中的诡物，离阳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之摄入玄泱浑天之中，吩咐五方天尊把其带到天守大魔封印处，以相同规格一起看守，毕竟实在是有些古怪了，不可不防。 不过等收好这玩意，那股极其不祥的气息也自然随之一同消散，暂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之后再找机会好好阅览一番。 在心里定下这一计划，离阳随即话锋一转，却是突然间言道：“不知神女是否要入主这洛神宫？毕竟也是汐绝宫的一部分。” 这自然是先前洛素炘的请求，他到现在才陡然间想起来，也正好转移话题，拿来冲散刚刚的凝重气氛。 闻言，神女美目闪动，神色莫名，却是笑着反问道：“离殿主为何问起这个来了？” “自然是因为那位洛宗主不怎么管事，高位能者居之，神女最有资格继承。” “更何况，这里以后也会成为天罡同盟的枢纽，神女不坐镇于此，还有谁能？” 离阳可不会如实回答，但以上这些，也的确是实话实说，对方地位超然，又是同盟的主导者，不将整个洛神宫掌控在手中，日后也难以施为。 但神女却摇了摇头：“虽说如此，可洛宗主未必会愿意，吾也不好以大欺小。” 此时此刻若是洛素炘在场，听了这话，必定会连忙解释自己非常愿意，她早就想摆脱宗主之位，退居幕后摸鱼修炼了。 只可惜，她不在，所以只能由离阳继续劝说道：“呵呵，神女又没亲自问洛宗主，怎知她愿不愿意让位？” “依我看，她恐怕早就存了这一心思，不然也不会主动把大殿让出来。” 听闻此言，神女也陷入了沉思，当然，她其实早就明白洛素炘的意思，只不过一时不忍拆穿罢了，但如今既然对方都拜托到离阳头上，给自己吹耳边风，那自然也没必要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吾知道了，会与洛宗主商量的。” 得了这样的答复，离阳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团天罡正机也不再觉得烫手，接下来，就看洛素炘自己了，他只能帮到这里。 不过相信，对方一定会有办法的。 “神女能理解自然是极好的，可还有其他事？” 言外之意，便是要赶人走了，他还打算再在这外面逛一会呢，反正大会召开的日子还没到，可不愿现在就过去听那些老怪扯东扯西。 但神女却是莫名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离殿主帮帮忙。” “便是关于这鲛人族的。” “哦？还有何事？” 未曾想转了一圈，竟是又回到鲛人族上面，离阳不免有些意外，毕竟他也只是偶然间经过罢了，与之并没有任何牵扯。 而见他这般反应，神女便笑着言道：“离殿主难道忘了？刚才吾与你所说的芳心之泪？” “芳心之泪？” 虽然得了提醒，回想起来，但却更加不解，毕竟纵使此物珍贵不已，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然而单从名字看起来，就断定与情情爱爱有关，麻烦至极。 “神女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神女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再遮掩，直接言明：“是这样的，想来离殿主也知晓，鲛人族一向与吾等人族不对付，自上古蛮荒时期便是如此。” “但如今万年劫变降临，汪洋之中更是异变横生，就比如先前入侵南海的天外异虫，鲛人族本就在上古大战之中元气大伤，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是以，它们不得不退居陆上，只是，这儿是吾等人族的地盘，可不能随便让异族占据。” 听到这里，离阳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更别说一旁的鲛人族刚好能证明。 “如今恰逢同盟建立，鲛人族便想借此机会与吾等人族缓和关系，进而换来一处安居之所。” “因此，它们把公主拿来联姻了。” “联姻？” 这两个字突然冒出来，着实令离阳有些懵逼，再对上神女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突然明悟了些许。 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联姻的对象是？” 神女微微颔首：“没错，就是你。” 并且还未等离阳说些什么推脱，便补上了理由：“离殿主年纪轻轻，不像我等都是活了万年的老怪，而且实力强悍，与那鲛人公主倒是很般配，想来鲛人族也不敢挑刺。” “你若是娶了它，便是皆大欢喜，不仅能得一美娇娘，还可取得芳心之泪。” “更重要的是，为天罡同盟做出了重大贡献，吾等都会记住你的。” 第39章 只求安居 “殿下，那人又来了。” 海源斗宫之中，鳞皎坐于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间的亭台楼阁，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鲛人族向来栖居于深海之中，寄宿在类似于螺壳的斗宫内，虽有明珠为灯，珊瑚作饰，却终究不及这人间宫阙的雕梁画栋。 她伸手轻抚窗棂上精雕的缠枝莲纹，忽闻侍女禀报，不由指尖微颤。 “让他进来。” 垂目低眉，尾鳍在裙裾下不安地轻摆，漾起细微的水光，其实根本不想与对方见面，但奈何如今鲛人势微，这里又是人族的地盘，母后一直在竭力推进两族交好，只为寻得一片安居之所，若是因自己的任性功亏一篑，便是整个鲛人族的罪人。 她不敢拒人于外。 “是。” 侍女应声退下，不过片刻，便有一瘦削身影登阶而上，素衣玉冠，丰神俊朗，唯有眉心间点缀的一抹血色增添了几分妖异，亦彰显与众不同。 但这些外相都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远高于鳞皎，据说是斩神级别的强者，单单对视一眼，便觉心神摇颤。 “皎公主近日可还算安好？本座怕你水土不服，特意带了些太外水精。” 段明轻笑一声，随即大手一挥，于面前排出一颗颗水行之力极其浓郁的海蓝明珠，显然价值不菲，围绕在鳞皎身边，便好似众星拱月，华辉映照出她绝美的脸庞，亦让下身的鳞片反射出粼粼彩光。 “多谢段前辈，皎儿真是受宠若惊。” 鳞皎面露淡淡微笑，倒是不卑不亢，毕竟好歹也是一族公主，被捧在手掌心的明珠，纵使现在鲛人没落了，也不会因这点灵材卑躬屈膝。 但听闻此言，段明却是不禁摇了摇头：“唉，现在还叫段前辈，多生分啊，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本座，允许你唤我一声明哥。” 说着说着，眼神已然变得有些锐利起来，显然是不太满意鳞皎对自己的态度，甚至于周身散发出些许独属于血煞宗修士的煞气，压得人呼吸一窒，心肺沉重。 鳞皎闻言微微一怔，抬眸正对上段明灼灼的目光，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的海棠纹，唇瓣轻启又合，到嘴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打算顺从对方，先稳住最好，莫要惹得生气。 为了整个鲛人族，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早已有了主动献身的觉悟。 于是垂下羽睫，低声道：“明……”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刚退下去的小侍女竟是去而复返，又急匆匆小跑了过来，似乎是有要事相禀。 见状，段明却是眉头一皱，不知为何，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是将生有大变。 是以当即冷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侍女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声给震在了原地，身子虽抖似筛糠，但小脸上却并无多少惧意，像是有些许依仗，这便让段明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莫非，是联姻计划有变？ “环儿，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失礼？莫急，慢慢道来。” 这时鳞皎柔声抚慰了一句，并且抬手点出一道水蓝玄光，落在小侍女身上，对方才得以勉强摆脱煞气的压制，躯体重归掌控。 面带喜色地回道：“启禀殿下，是神女大人来了！” “神女？” 这两个字一出口，段明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神女突然现身，大概率是与联姻有关。 难不成是打算取消？若是如此，对他而言可就麻烦了，到手的鸭子恐怕要不翼而飞。 倒不是说觊觎鳞皎的美色，而是如芳心之泪这样能够提升突破成功率的至宝实在难得，即便放眼整个天罡大陆，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更别说，现在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实力每上一层楼，生机便增一分，不可不争。 只是，纵使知晓自己的算盘或许要落空了，但似乎也无能为力，段明猛然间抬首，死死盯着鳞皎，一瞬间脑海中冒出直接把对方掠走的想法。 但这一念头很快便打消了，毕竟以他的实力，完全不可能冲破洛神宫大阵，更何况，这地方汇聚了大半天罡的飞升老怪，敢闹事无疑于自寻死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神女大人请进来！” 鳞皎完全没有察觉到段明的阴险心思，她现在内心虽同样忐忑，但也暂时松了口气，神女的到来必然意味着联姻需要进行调整，哪怕单单是换个人也好。 她实在是不想和一位屠戮生灵无数的魔道结成道侣。 “是！” 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小侍女便又赶忙退了下去，再有一会，神女就带着离阳一同闪亮登场了。 二人一现身，鳞皎与段明的眼神也只在神女这边停留了片刻，便齐齐转向一旁的离阳，毕竟这人对于他们来说最为陌生，从来都没见过，何德何能可以与神女并列前行，身位不落分毫？ 察觉到两位明晃晃的视线，离阳不禁眉头一挑，当即外泄出自身些许气机，震慑对方，笑话，区区斩神和登灵，也敢这样赤裸裸地冒犯自己？ 真是不想活了，要不是神女在场，起码也得好好敲打一番，以免日后遇到那种蛮不讲理，性情古怪的老怪，一言不合就打杀了，可没话说。 “唔！” 澎湃大势汹涌而至，鳞皎顿时小脸煞白，连忙收回了目光，却不减心中的好奇，微抬藕臂，借着袖袂遮掩，悄悄自缝隙间再度窥去。 至于一旁的段明，虽面不改色，但其实内心早已惊骇不已，毕竟单从气势上来看，对方居然比自家老祖还要厉害，在此等大能面前，最好还是尽量减少自身存在感，以免被盛怒殃及池鱼。 将离阳的一举一动尽数纳入眼底，神女不免摇了摇头，真是的，和这些小辈计较什么？完全没高人做派，有失身份。 她轻咳一声，平定四间动荡，这才笑着问道：“还不知，皎公主近来可好？” “远去故乡，来这异地，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鳞皎自是点头回道：“多谢神女关心，皎儿在此处甚好。” “只是，一望见这庭中海棠，总想起故国花树，颠沛流离，不知何时才能安居。”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尽早将联姻一事定下，鲛人族才好安顿下来。 第40章 纠葛 “皎公主这样想，吾也能理解，今日来，亦是为了此事。” 鳞皎此言倒是正合神女心意，毕竟她带着离阳此次前来本就是打算定下联姻，是以也没有继续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当即介绍道：“这位是离阳，离殿主，两族联姻的人选，便确定是他。” “离阳？！” 一听到这两个字，鳞皎顿时睁大了双眼，她虽不认得对方，但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毕竟寒天北境一战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离阳以一人之力，独自封印天守大魔的惊世壮举任谁听了都会心生崇尚。 没想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便是传说中的人物，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语气顿时恭敬了几分，当即敛衽施礼，以表敬意，虽说动作尚有些笨拙，毕竟鲛人族不兴礼法，但也足以表明态度了。 随即却是略显局促地问道：“您便是那位一掌收下天守大魔，一剑喝退三位一体的离阳？” 倒不是说不相信，只是陡然间遇上此等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通天大能，就算是一族公主也激动不已，毕竟她的境界不过登灵，实在难以触及到更高层次，难以想象有人能单枪匹马战胜上古大魔。 自家父皇都没这个本领。 “这个，不过谣传罢了，当时并非只有我一人对抗天守大魔。” 此女的注视着实有些灼热，倒是令离阳不太好意思，连忙摆了摆手，开口解释了一番。 说实话，这谣言也传得确实离谱了点，他哪有这么厉害？ 只是，这虽是事实，但落在鳞皎耳中，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谦虚之言，顿时心生好感，未曾想实力高绝不说，性格也是温润如玉，好似那谦谦君子。 相比于段明而言，完全是天壤之别。 “居然是他！” 此时的段明在知晓离阳的真实身份之后，心中更是惊惧交加，毕竟对方明显是正派修士，天生便与他这样的魔道不对付，虽然现在正邪双方为了尽快促成天罡同盟暂且歇战，但这并不代表两边就不计前嫌，放下了过去的仇怨。 实际上，私底下还是争斗不休，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基本上是不会管的。 这也就意味着，离阳现在若是想拿捏段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更别说神女还站在人家那边，他又怎能不怕。 段明现在只希望对方不要在意自己，至于什么芳心之泪，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鳞皎目不转睛地盯着离阳，美目眼波流转，在心底对其实在是好奇得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这固然是因为对方名声显赫，但又何尝不是鲛人的天性使然呢？ 毕竟鲛人一族尤擅窥探人心，多愁善感，每每月明之夜，便会游离深海，浮上水面，依靠在错乱礁石间长歌不歇，直至黎明。 以往也时常有鲛人女子被岸边的人间烟火吸引，偷渡上岸，化作人形混入市井，她们或于青楼楚馆低吟浅唱，引得纨绔子弟掷金如土；或隐于绣坊织室，以鲛绡之技博得闺阁艳羡。 只是也知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也生怕自己这般无礼举动惹得对方厌恶，当即拂袖遮面，收敛万千思绪，再展现出来，已是脸色淡然，面露微笑。 “如此说来，神女已然说服那些宗主掌门，打算给予我鲛人一处容身之所了？” 联姻只是手段，最重要的，还是背后的目的。 神女微微颔首：“不错，北洲已然腾出空缺，尔等随时可以入住。” “北洲？” 闻言，鳞皎先是不禁柳眉微蹙，毕竟北洲终年积雪，气候寒冷不说，还靠近寒天北境，那地方可是妖魔横生，但随即又突然间想起来，上古大魔早已被离阳一众大修除灭，死的死，封的封，没了本源魔气，也滋生不出厉害的大妖，完全不足为惧。 鲛人族虽已势微，但应对起一些残兵败将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气候问题，也能用法宝阵法解决。 “好，多谢神女相助，皎儿在此代鲛人一族谨记恩惠，永世难忘。” 皎儿盈盈下拜，眸中水光潋滟似含了东海星辉，鲛绡广袖随动作漾开层层涟漪，神女见一旁的离阳竟是无动于衷，不免摇头叹气，抬手将鳞皎虚扶起来，岂能真让人家跪地叩首，若是传出去，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离阳浑然不知，此时的他正四下打量着这海源斗宫，只见殿内明珠嵌壁，映得四下水纹荡漾如幻，珊瑚玉树间游鱼穿梭，鳞光点点似星河倒悬，倒是绝美。 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此间对于水方的排布，细细感知之下，精妙之处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看来这鲛人一族倒是名不虚传，纵使如今没落了，也留有不少底子。 毕竟，好歹也是在上古时期能与人族分庭抗礼的存在。 “咳咳，既然此事已定好，那吾便先回去处理事务了，正好你们二人好好聊聊。” 见离阳竟是研究起此间来，神女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了一句，随即便飘身离去，将这里留给双方。 只是，她这么一走，还待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段明就有些懵逼了，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他还打算再找些借口呢。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咬咬牙拱手执礼：“既然如此，皎公主，那段某也先告辞了。” 说罢，也转身欲走，却是陡然间察觉到有一道深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惊得他立马脚步一顿，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好在，对方也只是看了一会，便转到了他处，或许只是单纯好奇自己的身份。 不管如何，段明这才如释重负，勉强装作自然地缓步走了出去，一到外间，便立马驾驭起血色遁光，如蒙大赦地朝天际间飞逝，就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逐索命一般。 只是，待他走后，离阳却是神色莫名地开口问道：“刚才那位，又是何人？” 听他这么一问，鳞皎先是一愣，随即才回道：“是血煞宗的段殿主，原本定下联姻的人选，是他。” “姓段？” 离阳完全无视了后面那句话，他的关注点在最前面，不禁喃喃自语，似乎自己和这人有不浅的因果纠葛。 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呢？ 第41章 取得 “离殿主，此乃鲛人一族的特产——泪雾酿，采自深海鲛珠凝结时的雾气，佐以月华凝露酿制而成。” “饮之可窥前尘旧梦，亦能暂忘浮生烦忧，还请一试。” 鳞皎双手奉上白玉酒壶，壶身隐约有幽蓝雾气缭绕，壶壁之上凝结细碎冰晶，一看便知乃是极寒之物。 “啊，多谢。” 闻言，离阳这才回过神来，暂且将诸多念头抛之脑后，当即端起面前的琉璃杯，以待对方斟酒，伴随着皓腕倾斜，晶莹玉液自壶嘴流出，便好似银河外泄，于杯底炸响一片星云。 一瞬气雾蒸腾，当真是如梦如幻，朦胧间隐约可见鳞皎玉面，不知为何，亦不知何时，竟是悄悄染上了一层胭脂薄绯，恰似三月桃瓣坠入凝脂，诱人得很。 她并未告诉离阳，鲛人女子闺房之中的泪雾酿，往往掺杂了些许相思之泪，向来都是给心仪男子品尝的，一般外人可无福消受。 如今亲眼看着对方喝下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不免心尖微颤，眸中泛起涟漪般的羞意，垂首捻着袖角，鲛绡轻纱掩不住耳尖一抹绯红。 离阳自是浑然不知，倒不是说他感官迟钝，而是此时此刻，全身心都放在了饮酒之上，入口只觉喉间清冽转作缠绵，似有月光化丝，一寸寸缚住心魂，叫人难舍难分。 “好酒！” 忍不住赞叹一声，末了咂咂嘴，更是回味无穷，当即便再起酒杯，希望能续饮一回。 “离殿主喜欢便好。” 得了这般肯定，鳞皎也心生些许自豪，展颜一笑，素手执壶，又为对方斟满一杯，却是未停，给自己也倒了半盏，轻抿之余，借着袅袅云烟偷偷观察，脸上羞涩不减。 待得离阳再酌酒，借由这一共同的事物，竟是好似一瞬间双方心神联系在了一起，意念相通，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更何况他还有先天感知，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数纳入眼底，纤毫毕露，不免有些惊讶。 素闻鲛人一族最为痴情，连狐族也要稍逊几分，没想到居然如此张扬热烈，演都不演了，与主张含蓄的人族截然不同。 眼波流转间含情脉脉，分明是看心上人的目光，此时若是无动于衷，便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离阳向来是入乡随俗的。 “此酒在离某这边，可称第一。” 说罢弹指一挥，指尖放射出一道臻白神光，稳稳落在鳞皎眉心，竟是登时补全缺漏，过往暗伤旧疾一并消解，还个通圆无暇之身，甚至于修为凭空拔高些许，距离问天也只剩下一步之遥，随时都可以一指戳破。 “啊？” 如此大机缘馈赠只叫鳞皎一时怔然，呆立原地，顿觉周身经脉如沐春风，灵气流转间再无滞涩，连那积年隐痛也如冰雪消融，再无痕迹。 甚至于若是细细感知，便能发觉自身先天元气竟是增长了几分，这在她眼中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毕竟先天元气自诞生之初就已然定下，之后再怎么吐纳灵机也改换不了。 除非是通天大能灌顶，亦或者天阶丹药入口，但这二者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即便贵为鲛人公主，也只在幼时享受过几次。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再进一步，全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位人族天骄。 “多谢离殿主。” 反应过来的鳞皎几乎是下意识地躬身揖礼，却不想刚有所行动便被一股无形力量给托了起来，透露着不可违抗的意思，虽然霸道，但却令她倍感欣喜。 “以你我现在的关系，还叫离殿主太过生分了，你若是想，直呼我名字便是。” 而这句话则更让鳞皎娇躯一颤，双颊微红，低垂的睫羽轻轻颤动，如蝶翼般掩住眸中流转的羞意。 她抿了抿唇，终是鼓起勇气轻唤一声：\"离\" 话音未落又觉不妥，忙改口道：\"阳哥\" 二字甫一出口，便似有星火溅入心湖，烫得她耳尖都泛起绯色，连带着袖中指尖也不自觉绞紧了衣角。 离阳听了，却是故作茫然：“唉？还没听清呢。” 言外之意，便是让对方大声一点。 鳞皎闻言更是羞赧，但或许是物极必反，也可能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炽烈的情绪了，当即把尾鳍一甩，拍在玉阶玄砖上清泉作响。 随后竟是趁着这节拍仰起修长鹅颈，闭目高歌，音律乍起，如碎玉溅珠，清越穿云，袖间鲛绡随声飞扬，恍若月下潮汐翻涌的银波，颈间一抹胭脂色渐渐洇透雪肤，倒比珊瑚礁上初绽的桃夭更灼目三分。 纵情歌舞间，斗宫内陡然生出些许水方寒气，逐渐笼罩二人，一同包裹在内，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来鲛人一族似乎无有元阴？” 离阳这般话语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也的确是需要提前确认的一件事，毕竟他可从未与异族双修过。 “阳哥只需跟着皎儿一起便是。” 话音未落，但见华辉骤闪，原是鲛人一族会在腹中藏匿鲛珠，待得情至深处，珠光自现。 借由此物，二人得以阴阳相合，轮转不休，当然，由于修为差距过大，离阳这边没什么感觉，倒是鳞皎一鼓作气，竟是趁势突破了问天。 虽引来了太殊天道关注，但降下的劫雷却是尽数被离阳收摄了，束雷摄火，御风驱水，翻掌间凶烈的天劫之力已然化作纯粹的阳方，替鳞皎洗礼周身，易筋洗髓。 “阳哥，收下。” 佳人喜极而泣，却只流出一滴珍泪，内里饱含万千思绪，乃是鲛人女子的一切，如今尽数赠与公子，自此不离不弃，永世难忘。 这，便是芳心之泪了。 离阳也没有含糊，直接目光一凝，将之摄入眉心，与脑中神核相融为一体，转瞬间似有无穷灵感凭空显现，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系统还在的日子，借助福缘修炼时，亦是如此。 没有错过这大好机会，他当即静心凝神，开始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经历，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在先天感知下，这种神觉状态愈发明显。 “御、使、返。” 三字真言一一显现，神意自生，推动着玄泱浑天飞速演化，早已沉淀于其中的天罡正机充分混溶，定下两极。 第42章 坐骑 “？！” 寒卿卿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满是惊惧之色，不知为何，自打在寒天北境将恢复神智的擎英带走，她的心总是慌乱不已，就像是即将大祸临头。 但，对于始祖真凰而言，纵使是万年劫变滋生出来的自灾也不可能如此，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莫非？”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擎英，眼神锐利，似想要穿透外相，看清对方的内在，但除去一团虚无飘渺的气雾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这具女帝分身的形态极为特殊，已然和脚下天罡大陆融为了一体，换句话说，类似于神话当中的地母。 以至于在这段时间内，寒卿卿并未找到任何办法干扰到对方，折磨自然更加不用想，她先前所计划好的一切都泡了汤。 或许，汐绝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贱人！” 越想心中越烦躁，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愤愤不平。 “卿卿，你又说脏话了。” 擎英面露淡淡微笑，一如既往，但若是此时玉莹出现在这里，看到对方这般模样一定会大感意外，毕竟在她眼中的汐绝可完全相反，不仅寡言少语，脸上也很少挂上笑容。 可能，分身和主体会有些许差异？ “闭嘴！” 寒卿卿怒喝一声，一直环绕周身的浓郁火行之力登时凝实显现，化作炽烈的凤凰真火席卷四方，将此间一切尽数焚灭，连些许尘灰都难以留存。 但这一招对于擎英来说似乎并不管用，她的身形也只因为高涨的气浪振荡了一瞬，随即便恢复如初，就像是一道看得见，但摸不着的幻影。 或者说，是古籍中记载的身化天地，真正意义上的与乾坤星宿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寻常神通根本无法撼动，除非能在刹那间崩碎整颗天辰，从而彻底摧毁所寄宿的土壤，但这只有上界仙人才能做到。 如今的寒卿卿，距离那种至高境界可还遥远得很。 但纵使毫无影响，随后擎英也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保持沉默，让寒卿卿得以冷静下来，真火连同心火渐歇。 “此地不宜久留。” 她思量片刻，便打算先离开这里，不管那种不祥预感是真是假，这地方都不能再待下去了，先走为妙。 于是目光一凝，眉心耀焰一闪，便将擎英凭空摄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虽然无法伤害到对方，但毕竟是借由寒卿卿的秘法苏醒，受制于她，不然的话，也根本无法带离随身。 做完这些，再看了脚下已成灰烬的大地一眼，灼灼目光近乎实质化，生出独属于始祖真凰的焚灭道韵，所到之处尽数熔烂化浆，不留半点痕迹。 随即便清鸣一声，化作一道烈光扶摇直上，朝北方飞射而去。 “得去找那小子。” 目标已然定好，只是，飞遁不过片刻，却是莫名望见不远处陡然显现出一方天柱，擎天立地，撑开清浊，明明之前还没有。 更重要的是，寒卿卿居然嗅到了域外生物的气息，伴有阴方骤增，邪妄横生。 “这是什么鬼？” 她不禁有些诧异，也只是犹疑了霎那，便转换了方向，打算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好奇心生灵共有，更何况，寒卿卿也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基本上打遍太殊无敌手，没什么好怕的。 只可惜，世事总是难料的。 “好多邪魔。” 在靠近天柱大概只有几万里的时候，她便已然捕捉到了众多阴幽之气，滋生出来的邪魔妖孽数不胜数，以至于遮天蔽日，密密麻麻，活像一层幕布，改换阴阳。 “哼，不知死活。” 当然，这些小怪对于寒卿卿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其一旦靠近，便会被凤凰真火直接摧灭，渣都不剩，根本构不成威胁。 然而下一秒，她便感知到有一股无形的莫名力量正在拉扯自己，也只是转眼间的事，寄存于眉心的擎英就被牵引了出来，硬生生脱离了秘法的控制，稳稳落在他人手中。 “谁？！” 意识到竟是有人不知不觉中出现在自己身旁，寒卿卿顿时炸了毛，无穷凤凰真火再度喷涌而出，带着海量的焚灭道韵横扫整个天穹，点燃这片长空。 熊熊烈火之中，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缓缓显现，一双幽蓝瞳目最为亮眼，更别说那张许久未见，却始终难以忘怀的脸了。 “是你？！” 认出对方的身份之后，寒卿卿瞳目微缩，竟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连带着周身永燃的凤凰真火也停歇了一瞬，刚刚还高涨的气势一下子萎靡起来，犹如遇上了天敌。 但实际上，不过是撞见了曾经的主人。 正是汐绝。 “汐妹妹，这只凤凰居然是纯血，在小天辰可不多见。” 与之一同现身的玉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她的注视令寒卿卿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脊背发凉。 再联想起对方是和汐绝同时出现的，便不难得出一个猜想，那就是面前二女，都是自上界返回的仙人。 意识到这一点，寒卿卿顿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毕竟区区天辰生灵，又怎么逃得出仙人的掌心？ 不过徒劳罢了。 “原来是主人您啊，总算是回来了，卿卿可想死主人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当即收敛了惊慌之色，眼波流转间已换作一副恭敬模样，甚至不惜俯身大拜，满脸谄媚之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 汐绝倒也没说什么，单单微微颔首，回了一个“嗯”字，随即并指一点，寒卿卿便不受控制地现出了原形，不由哀鸣一声，乖乖收拢双翼，蹲下庞大躯体，露出脊背，以供乘坐。 “没想到，汐妹妹你主掌水行，却是收了火行真凰当坐骑。” 见状，玉莹更是有些诧异，忍不住这样说到。 “过去与现在，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代。” 淡然撂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汐绝便乘上了始祖真凰，这次居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显然是在等玉莹。 这一举动让后者颇为受用，轻笑着纵身一跃，也落在火凤之背，与之同行。 “多谢汐妹妹。” 如此看来，似乎对方正在逐渐展开心扉，假以时日，或许关系真的能更进一步。 这太殊星算是来对了！ 第43章 入会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但似乎，最近外界的动荡越来越频繁，异象横生，偏偏先天感知又极其敏锐。 “阴方居然一瞬间暴涨了如此之多！” 离阳猛然睁开双眼，瞳目之中显现象征着阴阳平衡的黑白太极图，只是黑已然壮大数倍，将与之对立的白死死压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吞噬。 如此不寻常的剧变不禁令人内心忐忑不安起来，连带着外相也逐渐朝着诡异的方向演化，大半眼白消去，只留下深邃且无穷无尽的黑暗，一旦被注视久了，心底便会生出些许毛骨悚然起来。 “阳哥，怎么了？” 好在，鳞皎的温声细语及时唤醒了离阳，得以登时收摄阴阳，恢复正常。 他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只是想到了些许琐事罢了。” 随即话锋一转，却是开口问道：“话说，鲛人应当是通过产卵繁衍生息的？” 此言一出，鳞皎顿时羞红了脸，微微颔首，轻咬朱唇低声回道：“的确如此。” 又像是怕令离阳失望，连忙补充道：“若是阳哥想的话，皎儿也是可以借助神通化为人形的。” 说话间鲛尾轻拍玉阶玄砖，好似潮声翻涌，揭示了内心的不平静。 “不必了，我只是一时有些好奇，随口一问，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又不是真的欲求男女欢爱，离阳当即摆了摆手，说实话，虽然不喜异族，但人鱼这种生物倒是勉强长在审美上，若是去了尾巴，反倒没那个味了。 闻言，鳞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二人又温存了片刻，待得阴阳轮转，距离同盟大会召开，也已然不剩多少时间了。 于是离阳言道：“大会已至，看来你我要暂且分开一段时间了。” 说罢，并指一点，又放出数道浑天一气，尽数灌注于鳞皎之身，补全缺漏，返归先天，妙用无穷。 又得了一番造化，虽不直接言谢，但眸中浓情蜜意更甚几分，只叫人心头一热，似有春风拂过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阳哥去，待得处理完这边事务，皎儿今后便一直跟随左右，不离不弃。” 离阳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转，便直接遁出了海源斗宫，只留下鳞皎一人凭栏轻倚，望得出神，思念眷恋之色几近溢出。 “鲛人，果然是痴情的种族啊。” 回到外界，洛神宫内的改造与布置已然尽数完成，阵法禁制遍布各处，外人难以侵入，即便是飞升强者，若是不打招呼想直接闯进来，也要费不少工夫，而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众人想出应对之法了。 再举目眺望不远处的大殿，早已换了个模样，朱檐碧瓦间悬起独属于天罡同盟的玄色旌旗，旗上金线绣就的北斗七星熠熠生辉，在暮色中流转着淡淡光华，煞是耀眼。 殿前九级玉阶两侧，三十六名白衣弟子执剑而立，衣袂当风，宛如出鞘寒锋，离阳拾阶而上，引得众人纷纷躬身揖礼，恭敬问候，排面给足。 临到殿前，陈设有一青铜盟鼎，袅袅青烟中浮动着沉水香的气息，神异非凡。 “离殿主，还请往这鼎中分出一缕心神。” 一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子身着黄裙，立于一旁，柔声提醒，想来所有进去议事的人都得如此，显然是怕混入阴魔伪装的奸细，杜绝隐患。 “你是，洛珂？” 瞥了对方一眼，稍加思索，便回想起其身份，正是洛素炘的关门大弟子，之前已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如今还能遇见。 “是，晚辈正是洛珂。” 虽然对于离阳识得自己有些意外，但洛珂也只是诧异了片刻，便欠身行礼，态度恭顺。 “倒也不必在意，本座只是念起之前见过你而已。” 言毕，随手点出一道浑天一气，精准落在此女眉心，刹那融为一体，不留痕迹。 “算是见面礼，好好体会。” 撂下这句话，同时轻笑一声，离阳便自顾自地步入大殿，心神已分，宫门大开，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其中，再不见踪影。 此时洛珂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伸手轻触自己的眉心，没想到对方随随便便就赐下此等大机缘，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先天一道吗？” 感知到自身先天元气的充盈，她喃喃自语，双目有些失神。 且说离阳踏入大殿之中，此间早已坐满了各族强者，没有问天及以下的境界，就连斩神也屈指可数，以往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升老怪如今却是满目皆是，粗略一数已达三十，几乎大半天罡的破劫强者都汇聚于此，光是阵列阶下，本身便是一道世间罕见的奇观了。 过去可从没有如此盛况。 “想来这位便是那位离殿主了，真是年轻有为，有此后继者，实乃我人族之幸。” “嗯，气机深厚，竟是不亚于老夫，还存有先天韵味，看来那传言未必是假的。” “听说他与神女关系密切，是不是真的？” 离阳一现身，竟是出乎意料的引来了不少老怪的注意，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来，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自然叫人鸡皮疙瘩起一身，这其中还不乏些许掺杂明显敌意的视线，如芒在背。 不过，他也只是单单冷哼一声，完全展露自身大势，便将这些好坏难明的眼神尽数退散，万年老怪又如何？能站在这里的，谁还不是飞升战力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与神女，已然等候多时。” 伴随着略显豪迈的女声，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一道身影，正是太华山宗主谢红绡，今日居然换了一袭长裙，不似过去那般短着打扮。 她缓步上前，临到近处，俏脸之上却是显现些许揶揄：“听说，你与那鲛人公主联姻了？滋味如何？” 听闻此言，离阳不免有些无语，怎么还八卦起这个来了？作为女子，实在不矜持，若是在凡俗间，恐怕要被拉去当典型。 敷衍回道：“还好啦，与正常双修无异。” “唉？但我听说，鲛人一族都是产卵繁殖的，那玩意还挺好吃的。” 谢红绡面露些许不解，到这个时候，竟是还想着满足口腹之欲，就这还剑修呢。 “你若是实在想吃，之后我问问她。” 第44章 天尸老魔 似乎离阳是最晚过来的，之后便再无其他人踏入大殿了，是以与谢红绡寒暄不过片刻，便听得钟鸣三声，预示着大会的开始。 众人依次落座，阶下满满当当，唯有高台之位空无一人，自然是留给同盟主导者，也就是神女的。 只是，似乎有人不服。 “桀桀桀！既然尔等都不坐，那本座便不客气了。” 只见一道阴风伴随着阵阵怪笑从外间呼啸而至，倏然掠过众人，竟是直奔台上高位，引得在场不少人眉头一皱，但真正出手的却无一人。 毕竟，还不知对方修为深浅，身份几何，谁也不想被枪打出头鸟，这些老怪都精得很。 待得阴风聚拢，显现出一道莫名黑影落下，大剌剌踞坐主位，枯瘦五指扣住鎏金扶手，发出刺耳刮擦声，阶下众人才得以一窥究竟。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尸老魔，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活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哼，也只有这家伙敢如此嚣张。” “看着，神女可不好对付。” 三言两语便道明了此人的身份，仍旧是无动于衷，一副看戏的模样。 “天尸老魔？” 这四个字对于离阳来说略显陌生，再结合起旁人的反应来看，此人恐怕也是那种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究极老东西，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哎呀，这家伙可不得了。” 坐于一边的谢红绡举杯轻抿一口美酒佳酿，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神色莫名，显然她很清楚这天尸老魔。 “哦？此话怎讲？” 察觉到离阳的视线，谢红绡也没有故弄玄虚，当即言道：“这人和神女是一个时代的，据说是仙人遗骸成精点灵，天生不老不死，强悍不已。” “曾经一口吞没了入侵太殊的天极大君，也与两位大帝斗过法，虽说无一胜场，但至少不落下风，旗鼓相当。” “只可惜因沾染了不少上界气息，一直被太殊天道视作外来入侵者，在上古劫变惨遭大灾，下落不明，当时皆认为他已死。” “未曾想，竟是还活着。” 如此一说，倒是来头颇大，较之神女也差不了多少，也怪不得在场众人都没有贸然行动，此等魔道巨擘可并非寻常修士能够应对的。 纵使是离阳自己，在了解完这人以后，也没有多大把握战胜对方，毕竟抛去诸多不谈，光是仙尸复生这一点，便足够骇人了。 飞升之后，不仅会蜕去凡壳，洗尽尘心，更能将一身修为拔高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与下界修士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天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若是真的仙人降临，随手即可碾死在场诸位。 包括神女。 可想而知，这天尸老魔的实力必然高绝难测，也能借此大致衡量一下神女所在的层次，得以茅塞顿开，怪不得人家当初只需一掌便能斩灭三位一体的大魔。 “只是，即便如此，让这人占据盟主一位，多少还是有些不妥？” 拳头虽然够大，但威望却是太浅，毕竟自打上古劫变之后便一直没有在外现身，许是藏在某个山沟沟里静养疗伤了，完全比不过神女，有大帝背书，盟主非对方莫属。 谢红绡点头附和：“这是当然，此等藏头露尾之辈，还没资格代表我天罡修士。” 随即却是伸手拍了拍离阳的肩膀，笑道：“离殿主，不若你先上去杀杀他威风？” “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在后方为离殿主摇旗助威了，放心去！” 闻言，离阳不免有些无语，合着把他当傻子了？要上就一起上，哪有一方陷阵冲锋，另一方坐山观虎斗的。 不禁失笑摇头，抬手拨开谢红绡搭在肩上的柔荑，却是沉声道：“都这种时候了，谢道友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若是再让这老魔占着位子，神女的脸面可就要丢光了。” “原以为谢道友是神女旧识，必会倾力相助，未曾想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辈。” 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见谢红绡正欲开口解释，便立马叹了口气，故作无奈，打断了对方的施法。 摇了摇头：“也罢，算我看走眼了。” 话音未落，竟是站起身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是打算为神女尽一份力，毕竟好歹也是手下得力干将，不做些表示可不行。 只可惜，有人比他还快。 “呔！你这邪魔歪道！还不赶紧下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道人，手持桃木剑，头悬八卦镜，纵身一跃，朝着天尸老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组合技，至刚至阳的天雷混杂着昊阳真光，一瞬便荡清了四周的阴魔之气，还一个朗朗乾坤。 只是待尘烟四散消去，虎踞高位之上的佝偻枯瘦身影却是毫发无伤，单单阴笑一声，那道人便像是被无形巨力轰中了一般，直接倒飞出去，难以控制身形。 等到快要落地之时，躯体才堪堪重回掌控，也没有含糊，手中当即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于身前凭空显现出一道玄奥符文，登时跨越时空阻隔，精准落在天尸老魔的额头之上。 “没想到，此人居然还懂御尸之术，也怪不得敢一马当先了。” 却不想下一秒，符文便破碎成灰，神通被破引起的反噬令道人顿时脸色一白，张口吐出些许淤血，洒落在地显现出诡异的黑色，竟是不知何时已然中了尸毒。 意识到这一点，道人连忙吞服下一粒丹丸，运气疗伤压制，同时也不忘拨弄头顶的铜镜，再度放射出道道昊阳真光，只是这一招似乎对天尸老魔完全无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聒噪！” 似乎也是生厌了，天尸老魔冷哼一声，随即右手一个虚握，便直接隔空压制住了道人，也不知究竟使了什么神通，大力之下，竟是连空间都要崩碎了，血肉之躯自然更加难以抵挡，更别说还只是斩神境界，眼看就要被直接捏死。 “够了，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声清鸣，殿外金铃骤响，檐角风铃齐鸣，伴有阵阵玄光飞射而至，眨眼便救下了道人，甚至还顺便帮其解了顽固尸毒。 天尸老魔脸色微变，这还是他第一次神情有动，竟是毫不犹豫地脱离了高位，落在一旁目光幽幽，虎视眈眈。 第45章 地步 一道倩影陡然显现，来者正是神女，此刻面容清冷，眉宇间透露出些许不可违抗的意味，不怒自威。 她的出现着实让在场不少人松了口气，而天尸老魔的举动，则更令阶下众修信心大增。 “没想到，第一次交锋便主动让出了位置，看来神女之威，还要远超吾等想象。” 只是，台上高位虽已空，但却无人落座，双方分立两旁，傲然对视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得风铃舞动，烛光摇曳，照得影子扭曲狰狞，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天尸道友，别来无恙。” 神女淡然问候了一句，倒是有点故人重逢的意味，天尸老魔闻言却是桀桀怪笑，枯瘦如柴的手指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青铜尸铃，发出阵阵靡靡之音，登时阴方暴涨。 他阴恻恻道：“将近万年不见，神女倒是愈发厉害了，看来，你已拿回了过去。” 神女轻笑一声：“呵呵，这还要多亏了某人，正所谓得道者多助。”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众老怪议论纷纷，好奇对方口中所谓的某人究竟是谁。 唯有离阳脸色古怪，想想也知道，这就是指他，毕竟当初于幽昼殿内，正是他一剑劈了陈允儿，结束了仙人一梦，方能将乾真皓玉带回去。 “离殿主，这人，该不会就是你？” 一旁的谢红绡似乎有所察觉，肘击了一下，脸上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眸光流转间似有深意。 “咳咳，谢道友可不要乱讲。” 离阳自然不会承认，故作肃然，他可不想因此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事到如今，也看出来在场所有修士之中，其实还存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只不过碍于万年劫变，才勉强加入同盟。 若是被这些家伙盯上，可就麻烦了。 “是吗？” 这样的敷衍回答显然不能让谢红绡满意，但她也没有再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继续举杯品酒，作壁上观。 “桀桀桀，你以为，人多势众便是好事么？殊不知，在本座看来，这些不过是蝼蚁罢了。” 天尸老魔口气倒是颇大，但似乎他也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当然，不管如何，这句话一出口，都令阶下强者脸色微变，毕竟皆是飞升大能，老祖级别的存在，何时被这样贬低过。 神女不禁摇头：“天尸道友还是和曾经一样呢，可你不也只是假借了仙胎之妙，才有了如今这般成就？” “相比于一步一个脚印的正常修士，谁飞升的概率更大，想必也不用吾多说了？” “你！” 这番话可算是揭了天尸老魔的老底，其实在场众人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明，虽然因为是仙人遗骸成精点灵，实力深不可测，但同样拜其所赐，受到了太殊天道的关注，一不高兴就会降下灾劫，在万年劫变时期更加严重。 在这一前提下，想要破劫飞升上界，实在是遥不可及，一辈子只能留在这小界苟延残喘，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可以说，是成也仙尸，败也仙尸。 话不投机半句多，被这么一怼，天尸老魔也不再虚与委蛇，当即阴笑一声，一直徘徊于脚下的影子竟是凝如实质，在背后凭空显现出一道漠然浩大的身形，单单外泄的气机，便足以令斩神瑟瑟发抖。 “这便是那位真仙的残影么？果真非同寻常。” 离阳面色凝重，借助先天感知，他得以窥见更多玄妙，隐隐约约竟是捕捉到了一部分残影的外相，有点像是女子。 残影一经显现，便直接震碎了殿内不少禁制，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再过一会整座宫阙就要被拆掉了，同盟大会自然进行不下去。 “去！” 神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轻喝一声，玉指轻扬，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化作九道金符，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之势，精准落在天尸老魔的周身各处，封锁灵机，改换乾坤。 随即再掐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煌煌神光自埋下的金符之上显现，先是骤然扩张，在将要触及阶下众人之时，才开始猛地回缩，倏忽间凝成一点。 此时神女纵身一跃，借由这一浑洞降临他处，显然是为了避免波及在场修士，自创了一方小天地，将天尸老魔拉入其中，一决胜负。 只是这样，离阳一行人便难以一窥究竟了，只能窃窃私语，依照个人的看法，争论谁最有可能胜出。 当然，鉴于刚才的表现，大多数人都认为神女更胜一筹，所以话题便转变为战斗会持续多久。 “谢道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瞥见一旁谢红绡自顾自地斟酒小酌，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非常镇定，仿若将一切都掌握于手中，离阳不免有些好奇，此人，会不会知道什么？ “离殿主说笑了，我当然很在意小真真，但同时，也更加相信她的实力。” “区区天尸老魔，算不了什么，不过手下败将罢了。” 谢红绡仰头饮尽杯中美酒，雪肤之上已略带醉意，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美目之中却是莫名闪过一丝失落，藏得很好，只可惜逃不过离阳的浑天感应。 “当真如此吗？” 倒也并未让众人久等，再有一会，或许是半刻钟的时间，浑点便陡然张大，一明一暗两道身影同时自其内显现，落在两边，分庭抗礼。 二人气机并未有明显变化，此等大能战斗起来，所造成的伤害单从外相上也完全看不出来，是以一时半会，竟难以分出谁胜谁负。 良久，天尸老魔才放声大笑：“好好好！没想到，你居然做到如此地步，佩服佩服！” “本座，甘拜下风！” 说罢，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身形一转，化作阵阵阴风，朝殿外飞逝而去，怎么来的怎么走。 很明显，胜负已决，只是这老魔所言，却似乎蕴藏有别样的意味，令人捉摸不透。 但这时，台上的神女落座高位，面无波动，目似平湖，独有的气场于刹那间显现出来，让在场瞬间一静，无人敢多嘴。 “闲杂人等尽数退场，也该正式进行大会了。” 庄声宣告，声音如冰玉相击，清冷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话音刚落，大殿中央竟是直接裂开，分退一旁，自其中缓缓升起一座星仪，映照出整颗太殊天辰。 第46章 抽签 “此乃环光星仪，能够监视整个天罡的大致情况，进而快速确认何处生有大变。” 神女伸手一拨，画面中的太殊天辰便陡然放大，显现出更为清晰的细节，山川河流如细线勾勒，城池村落若隐若现，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天地灵机的改易，包括阴阳五行的升降，以及各种玄光罡气的轮转，尽皆一览无余。 虽然离阳也能洞悉先天后天，但即便将金带境的元神扩张到极致，也只能笼罩一国，要想像环光星仪这般，恐怕得等到他突破飞升境才行。 而在场上一众老怪之中，精于此道的，或许也唯有他一人了，由此可见，这环光星仪实在是玄妙至极，甚至于有些不可思议了。 毕竟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就必然要将观测点设立在域外无尽虚空之中，而破劫强者在那里都待不了多久，寻常护道灵宝自然更加难以坚持。 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仙器吗？” 说到仙器，离阳倒是突然间想起那位无枭魔尊，虽说当时由于大魔降临秘境，与之断开了联系，但先天印记仍旧留存着，若是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寻到对方。 “此人有九元流阴伞相护，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且让他一个人去。” 权当是一步闲棋了，能发挥作用最好。 “很好，有了此物，吾等便可未雨绸缪，不必再像过去一般，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刘兄所言极是，只是想来要维持此等至宝运转，必然要耗费不少灵机？可不能全让神女一人承担。” “不过些许外物而已，本座还是拿得出手的，需要什么，神女尽管直说。” 环光星仪的出现令在座各位老怪神色皆是一松，眉宇间隐现喜色，尤其是天机阁的袁淳，毕竟有此物推演天机，他便不必每日耗费寿元卜卦，省了不少事。 在这种大事上，众人还是非常慷慨大方的，也的确如他们所言，珍贵灵材对于飞升大能来说，已然不算什么了，比起这些，更需要机缘，以及保障。 环光星仪刚好能满足后者这一要求，所以为此出点力，也不至于落下口舌。 闻言，神女自是微微颔首：“多谢各位倾力相助，不过有一点还需要提前说明一下，那就是此物也是存在极限的。” “每日只能捕捉十次动荡，超出一两次也行，一旦多了，仪轨便无法承担，所以需要妥善分配。” “而且，想来尔等也知晓，劫变之中，除去天灾以外，还存有人祸。” 天灾易躲，人祸难防，或许下一秒，身边人便会因为陈年旧疾或是秘法至宝走火入魔，进而大开杀戒，六亲不认，无论修为多么高绝，都要面临心魔这一威胁，即便是无情道也不例外。 甚至于，如今的离阳没了系统护持元神，也再难抵御阴邪入魂，只能动用各式神通，将魔气止于外间。 在场众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听了神女这番话，各个眉头紧锁，低头垂目，陷入了沉思。 但毕竟都是活了将近万年的老怪，心思缜密得很，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不至于被吓破胆，再者说，他们也必然预料到了这一天。 没什么好说的。 “神女所言非虚，人心最是难测，但这也是劫变的一部分，吾等早已做好了准备。” 一位紫袍老者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精神矍铄，整个人便好似饱经风霜却仍旧屹立不倒的寒松，想来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北海的老龙王，没想到他居然也出关了。” 离阳识得对方，纵使放在整个天罡大陆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据说也是自上古时期留存至今的强者，虽比不得神女与那天尸老魔，但至少在汪洋大海之中，无一败绩。 此等人物一开口，自然引得不少修士附和，一位秃顶老翁手抚长须，笑道：“不错，人祸一事，想来各宗门势力也已然做好了应对措施，虽不能全顾，但至少有所防范。” “还是先说说这环光星仪该如何分配，老夫认为，当以实力划分。” 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了，是以有相当一部分人点了点头，对此言表示认同。 但也有反例。 “不可！如此一来，只会强者恒强，弱者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待得弱者尽数消去，剩下的所谓强者，也必然要斗个你死我活！” 白衣书生陡然起身，虽言辞激烈，但神态却是自若，面似平湖，目无波动，仿若是在陈述再普遍不过的事实。 “是百闻书院的韩夫子，这就不奇怪了。” 这番话自然也得到了不少老怪的支持，毕竟若是机会全被大宗抢去了，他们这些小势力可就麻烦了，本来承载能力就弱，要是无法提前预知大灾，恐怕便要落得千雷城一样的下场了。 就连堂堂二品宗门也能一朝覆灭，天罡大陆上，除去太一宗这个特殊存在，其他都不敢说可以幸免于难。 面对白衣书生的反驳，秃顶老翁也不恼，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韩道友说的也有道理，若只许参天古木蔽日，终有一天，连这沃土也要化作不毛之地。” “所以，还是看看神女如何定夺，诸位同道觉得怎样？” “这环光星仪本就是神女之物，让她来决定也是合情合理，省得争来争去，不像话。” “本座也相信，神女会给在座各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就该是如此，值此特殊时期，还是莫要扯东扯西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神女自己这边，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齐汇聚在端坐于高位的倩影之上，希望对方能做出相对公平的选择。 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纵使面对一众飞升大能的注视，神女亦是面不改色，只是，她并未立刻做出回答，视线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阶下某人的身上，令对方顿时心中一惊。 “离殿主，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转向了离阳，如此突如其来的问话，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 他面露难色，思量片刻，这才小声回道：“不若，大家伙抽签决定？” 第47章 大义灭亲 “荒谬！此等事关万千生灵的重大决策，岂能这般儿戏？” 抽签二字一出口，便遭到了他人的反驳，还是威望极重的北海老龙王，自然引得在场其他老怪也纷纷摇头。 “不错，若是全凭运气，那届时又该如何与底下门人弟子交待？” “原以为此子会有什么高论，没想到居然支吾半日，只道出几句陈词滥调，以为是过家家吗？可笑！” “还是太年轻了，纵使战力高绝，行事也不够老道，倒叫神女失望了。” 一时间，离阳仿佛成了众矢之的，虽说无一人对他表露出明显的敌意，但言语间的讥讽与嗤笑却毫不遮掩，若是换个脸皮薄的，早已面红耳赤，半天下不了场。 好在他活了数百年，心性早已见长不少，任凭冷言冷语如霜刃加身，眉间不见半分波澜，岿然不动，好似狂风暴雨之中傲然独立的寒松，屹立不倒。 甚至于，还笑着反问道：“既然觉得我这方法不妥，那诸位可还有更公平的手段？” 说罢，灼灼目光扫过众人，一一审视，似是在静静等待某位给出回复。 但未过片刻，便冷声道：“若是没有，用抽签决定又如何？” “倒不如说，这样反倒更加公正，毕竟人人皆有机会，无分实力强弱，地位高低，外相各异。” 话虽如此，但在场可不是盲从之辈，各有各的心思，境界也相差无几，不会被离阳气势所慑，进而顺从。 “公正？呵呵，离道友，你怎么能保证，这抽签一定公正呢？” 秃顶老翁似笑非笑，话语中夹枪带棒，竟是开始质疑起对方本身来，言外之意，便是指其有可能暗箱操作，自导自演。 闻言，离阳正欲说些什么，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吾可以确保抽签过程的公平性。” 是神女，她终究还是没有坐看离阳舌战群儒，主动下场站在同一边表示支持。 此言一出，顿时令众人面面相觑，若单是离阳一人自然不必在意，可要是连神女也加入了，那这事便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联想起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没准从一开始，神女就打算用抽签决定，只是以她的身份不好提出来，只得让离阳代行。 意识到这种可能，不少人登时转换了念头，或许的确可行。 但也有例外。 “万万不可！神女若是执意如此，老夫便不奉陪了！” 一位白发老者沉声说到，随即竟是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以此行为来表明他的决意。 只是，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扉中，连气机也不留存一丝，端坐于台上高位的神女却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于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任由对方独自走出这大殿。 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她是真的想要用抽签决定。 明晰了这一点，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各个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权衡利弊，思索自己要不要应这一局，还是说，像白发老者一般主动弃权。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好一会，也再无一人愤然出走，就连之前闹得最凶的北海老龙王也没再继续出言找茬，就好像大家伙早已私底下商量好了，唯独那白发老者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亦或者说，是心照不宣。 “既然尔等无异议，便依离殿主所说的做。” 神女最终宣告了决定，众人也没说什么，离阳这才松了口气，却不想他刚坐下去，一套玉牌便落在了面前，其上还散发着浓郁的天地灵机，以先天感知竟不能窥见分毫，玄妙至极。 但这又是何意？ “离殿主，还不快快上来让诸位抽签？” 神女一言点醒，离阳不免神色一变，合着还没完没了了，使唤牛马也不是这样使唤的。 他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垮着个批脸带着玉牌缓步上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歪斜着肩头立于神女一旁，活像个凡俗间伺候皇帝的太监，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没有料到这么快就开始了，阶下一众老怪没有贸然上台，毕竟看离阳这脸色，恐怕谁先抽谁倒霉。 但也有勇士不畏艰险，亦或者说对自己的运气极为自信。 “是鲛人族，倒是许久没见过了。” 一位身上带有明显鲛人族特征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虽不怒自威，但到了离阳跟前，脸上却是莫名显露出笑意，令后者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听说鲛人族为求一安居之所，把公主拿来联姻了，似乎就是这位离殿主。” “这么一说，岂不是相当于岳父了？” “怪不得敢第一个上去，原来是亲家啊，呵呵。” 洞察了两边的关系之后，众人皆露出恍然之色，交头接耳间，窃窃私语如涟漪般荡开，眼中不乏些许轻蔑之色，原本看对方先前说得那么正义凛然，没想到一转眼就破了规矩，冠冕堂皇，令人不齿。 殊不知，离阳有苦难言。 有这一层关系在，中年男子自然心中大定，不慌不忙，随意选定了一枚玉牌，抽出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你！” 他抬起头来怒目而视，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离阳，或许是碍于面子，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单单冷哼一声，随即便下了台，回到座位之上，神情阴晴不定。 这般反应，自然引得一众老怪极为好奇。 “什么情况？” “待老夫拿天眼看看，嘶——！此人居然没抽中！” “怎么会？” “哈哈，原来我等皆错怪离殿主了，大义灭亲，佩服佩服！”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鲛人族的飞升强者竟是没抽中，惊讶之余，看台上离阳的眼神也顿时转变了，夹杂着些许敬意，为了公平居然不惜坑害岳父，哈基阳你这家伙。 “我也来！” 见似乎真的不偏袒任何人，连自家岳父都毫不留情，阶下众人自然便不再犹豫，一个接着一个，有序上台抽签。 “哈哈，中了！” “可惜，时运不济么？”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但鉴于先前的经历，倒是无人再怪罪于离阳，毕竟人家已经做得很好了，连自家岳父都不放过。 实际上，他根本无法控制抽签的结果，手中的玉牌来自于神女，显然是一套极为特殊的灵宝，一时半会是难以将之炼化的，小动作自然不可能。 第48章 聘礼 抽签很快就结束了，抽中的没有欣喜若狂，落空的也面不改色，就连那位鲛人族的飞升强者，也只是恼怒了片刻，便恢复正常。 这样的结局，勉强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只是，此时的离阳手中，居然还剩下一枚玉牌，是单纯多余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神女，没想到对方却是眨了眨眼睛，似乎别有用意。 对于这样的回应，离阳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恍然大悟，自己把手中的玉牌翻开，果然，上面刻着一个明晃晃的大字——吉。 这就是代表抽中的意思。 不过，他又并非一宗之主，玄泱一脉也早已搬入了浑天之中，环光星仪检测不到，这对于他来说似乎无用。 “可别人需要。” 思量片刻，离阳便暗暗下了决定，将玉牌收好，妥善保管，随即朝神女拱了拱手，这才下了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既然这事已然落下帷幕，那便说说其他，比如说转阴的大木，诸位有何看法？” “大木自然是要尽快除去，否则……” 同盟大会自然不可能抽个签就结束，毕竟好不容易聚集了大半天罡破劫老怪，若是只讲一件事，未免有些大动干戈了，大可直接传信，何须这般。 只是，之后的诸多事宜似乎也与离阳无关，索性将大部分心神投入静修之中，刚取得了芳心之泪，还没来得及完全炼化其玄妙，如今正好继续汲取。 而这一冥想，便是许久。 “很好，相信有诸位勠力同心，渡过万年劫变并非什么难事。” 以至于直到神女清冷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离阳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现世，神识一扫，便发现已然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离场了，身边腾出不少空位，就连坐在一旁的谢红绡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大会已经结束了。 “糟了！” 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脸色一变，当即身形一转，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也出了大殿，先天感知之下，于向外飞遁的无数道流光之中精准锁定了目标，立马追了上去。 察觉到离阳的跟随，对方也主动停下了脚步，现出真身，正是鲛人一族的当代首领，鳞皎的父亲，鳞浑。 “离殿主有何事？尽管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语气淡然，面如平湖，似乎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实际上恐怕并非如此。 “咳咳，不过是为了解除一个小小误会罢了。” 离阳面露微笑，随手将那枚玉牌甩出，稳稳落在对方手中，注意到上面的吉字，鳞浑顿时脸色一变。 却是反问道：“离殿主此举又是何意？既然说公平，那就得公平到底。” “吾鲛人一族虽落寞了，可也不吃嗟来之食。” 说罢，竟是将玉牌丢回，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却不想离阳当即弹指一挥，便又令其倒飞过去，精准投入鳞浑之手。 同时笑道：“都说了是误会了，此物，便当作是聘礼。” “聘礼？” 这两个字一出口，鳞浑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之后细细一想，才明白对方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却是冷哼一声：“呵呵，犬女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是一族公主，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更何况那芳心之泪抵得一件天阶至宝。” “离殿主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倒也不是故意刁难，言外之意，便是让离阳多给点，撑个面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也心领神会，当即点头笑着回道：“这是自然，真正的聘礼我早已找人备好了，此物，不过只是个彩头罢了。” “不成敬意，还望道友收下。” 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但些许灵材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浑天宝库之中便藏有许多，之后只需吩咐五方天尊一声，就能筹备好，相信一定能让鲛人一族大开眼界，毕竟其中不少都是来自域外虚空的珍品，天罡大陆上可非常少见，以至于根本没有。 而见他自信满满，早有准备，似乎非常重视，鳞浑的神情也松弛了不少，毕竟又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辈，也明白离阳当时的处境有些进退两难，做出那样的决断也很正常。 更何况，如今人家亲自上来赔礼，单说态度便已然做足了工夫，还慷慨送上了玉牌，就没必要继续咄咄逼人了。 反正联姻已成定局，不可能中途再反悔。 于是他微微颔首：“看在离殿主如此诚心诚意，我便替犬女先收下了。” 言毕将那枚玉牌摄入袖中，再不见踪影，这便算是一笔勾销，尽如人意了。 见状，离阳也暗自松了口气，拱了拱手：“多谢道友成全，关于出嫁一事，还不知是否早有安排？” “我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闻言，鳞浑却是抬首看向头顶天穹，微眯双眼，似是在测定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沉声回道：“下月十七，乃是月圆之时，亦是吾鲛人一族最喜的潮涌之日，算是个黄道吉日。” “届时离殿主只需备好聘礼，准时过来即可，之后的相关事宜，自有专人指导。” “下月十七？” 听闻此言，离阳稍加思索，便算出距离这日子还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应当足够自己完成神女的委托了。 是以点了点头：“好，我定会前来赴约。” 鳞浑也颔首致意：“那就这样定下了，恕浑某不能奉陪，后会有期！” 撂下这句话，当即便身化虹光，朝远方天际飞射而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显然也是赶着回去处理族内事宜，以及配合同盟行动。 离阳立定原地，低头沉思了片刻，却是突然间察觉到身后有他人气机显现。 “原来在这，离殿主，小真真可是有话要与你讲。”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看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除去谢红绡以外，还能是谁？ （这个时候喊我，莫非是那无间墟？） 离阳暗自思忖，随意敷衍道：“知晓了，多谢谢道友前来告知，我马上就过去。” “虽不知小真真具体要你做什么，但看她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容易事，你可要小心些。” 没想到此女竟是担心起自己来，离阳不免有些诧异，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单单嗯了一声，便驾起遁光，朝着大殿的方向飞去。 第49章 出前准备 大殿之内除了神女以外早已空无一人，离阳得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不做任何遮掩。 “你来了。” 他一现身，神女便有所察觉，当即从台上高位起身，飘然落在面前，同时挥袖一抖，凭空放出一块裂了半边的玉佩。 “有此物在身，你便能寻得吾所需的一切，妥善保管，切莫丢失。” 离阳伸手接过，端起来细细打量，发现其上所刻的玄奥纹路似乎在哪里见过，稍稍回想一番，便记起正是当初于幽昼殿内看到的莫名图案，历历在目。 “还不知，要找的具体是什么？活体还是死物？” “二者皆有，届时你便知晓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你要做的，就是把她们全部完整带回来，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的话，便会前功尽弃。”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又开口问道：“恕我多言，究竟为何要搜罗这些东西？与万年劫变有关吗？” “是，也不是。” 神女的回答模棱两可，从她淡然如平湖的眼神当中也看不出任何明确的意味，想来这其中一定蕴藏着天大的秘密，或许不只是太殊星，与上界天辰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对于离阳而言，思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对方已然许诺了会助自己飞升，届时直接去往上界，这天罡大陆之上的种种阴谋，便再影响不到他了。 是以既然神女都说到这份上了，离阳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当即闭目将玉佩摄入眉心之中的神核，有阴阳五行权柄再加上浑天一气护持，除非他脑袋开花，不然绝不可能伤及此物。 见状，神女微微颔首，随即又大手一挥，于掌心陡然冒出一枚核桃大小的水蓝晶体，隐隐能感知到其内蕴有大量的水行灵机。 “想来你也知晓无间墟天地灵机凋敝，玄妙不显，这枚洞虚海晶内存有一方汪洋大海，能够提供不少水行灵机。” “而你又掌握了五行轮转生妙，有了五行之源的水行，想来生造其他四行，乃至返归先天也是轻而易举。” 此言非虚，对于离阳来说，只要有一便能生二，甚至于，在玄泱浑天的加持下，无中生有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样会平白耗费大量的法力，若是能借外物转换，自然更加轻松。 “多谢。” 他张口一吸，便将洞虚海晶摄入体内，担当一处灵机之源，源源不断地为自身提供水行之力，进而轮转出其他权柄。 有了此物加持，虽说修为并未增进多少，但持久力却是大幅上升，即便进入像无间墟这样的绝灵领域，全力酣战数年也能不受多大影响，维持飞升战力。 如此一来，只要小心那些上古遗迹之中的禁制和阵法便可，至于后天生出的本土生物，完全不足为惧，甚至于随手就能捏死。 毕竟在无灵环境诞生的，往往都是凡灵，在得道的修士面前自然不堪一击。 “吾没有其他需要交待的了，若是已然做好准备，你即刻便出发。” “这事可不能拖延。” 神女的催促也在离阳的意料之中，不然他刚才也不会刻意询问鳞浑，为的便是先定下日子，若是太近，大可改易。 他拱了拱手：“那我便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罢，便身形一转，直接遁出了大殿，回到外间，却是没想到有人似乎早早就在此等候了。 正是谢红绡。 见离阳出来，此女当即眼前一亮，连忙凑了过来，笑着问道：“离殿主，冒昧问一句，小真真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既然知道是冒昧之举，那谢道友何不亲自找神女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口，谢红绡顿时脸色一变，千言万语被堵在喉咙眼，硬是吐不出来，在内心挣扎许久，只能作罢。 不禁长叹一声：“若是她愿意说，我又何必来问离殿主呢？” “神女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过，我也可以给谢道友稍微透露一下，跟无间墟有关。” “无间墟？！” 听到这三个字，谢红绡面上神情一变再变，在惊讶与恍然之间来回跳跃，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幽怨，叫人莫名其妙。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她为何会偏偏选你呢？” “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我足够强。” 离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他也知晓大概率与幽昼殿有关，只不过这一秘密可不能与外人诉说。 “足够强？也是，离殿主的确要胜我一筹。” 但谢红绡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这个完全是敷衍的回答，双目略微有些失神，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心情略显失落。 但很快便重振旗鼓，摇了摇头：“也好，让离殿主去或许的确是个好选择。” “只不过我还是想先提醒一句，无间墟那地方时常会发生动荡，尤其是正值万年劫变，天机难测。” “还望离殿主小心行事。” 言毕，她竟是咬咬牙，并指一点从眉心显现出一道剑符，气息古朴，锐意恒发，似乎酝酿了许久，只待顷刻爆发，便好似那昙花，虽只开一瞬，但却美不胜收。 “这是我太华山祖师传下来的剑招，虽并无多大威能，但危机时刻可破开一界须弥芥子，以供藏身躲避，阴邪妖魔再难寻得。”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庄重，脸上显露出些许回忆之色，眼神当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舍。 “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谢道友。” 只可惜，离阳抬手便将这剑符凭空摄了过来，收做囊中之物，入了他手的，可再难复归了。 “你……” 原以为他为了礼节，会先客套几句，推辞一下，没想到居然如此直接，谢红绡一时谔然，怔了片刻说不出话来。 “谢道友可还有其他要说的？若是又有宝物相赠，大可直接拿出来，离某照单全收。” 直到离阳再说这样一句话，谢红绡才回过神来，不免有些无语，敢情把自己当大善人了？ 当即冷声回道：“没有！将剑符相赠外人，已然算是背弃师门了，我可承受不起更多骂名。” 离阳也不恼，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改日再会。” 撂下这句话，还未等对方再开口，他便驾驭起遁光扶摇直上天穹，朝着东部疾驰而去。 要想到达无间墟，就必须先跨越东海。 第50章 纯阳之威 “这两位什么时候才能停手啊？” 此时此刻，远在太殊天辰外的无尽虚空之中，有两道极光纠缠不休，大战的动荡已然摧毁了周遭的一切，硬生生创造出一个完全真空，没有任何物质的领域。 若不是有天理道则护持，相信天罡大陆也会被波及，由此可见，辰圣并非浪得虚名。 这二人自然是庄半夏与沈无墨，而就在他们忘情争斗之际，一旁的星云阴影之中，暗藏有两道窥视的目光。 倒不如说，是监察。 “这问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答案。” 穿着一袭白袍，身上还点缀有诸多金色坠饰的俊美男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两位萃真大能之间的战斗，岂是蜕凡修士能够干涉的，就连看戏也得站远点，万一被卷进去了，必死无疑。 “那，你我就在这里看着？” 一旁衣着打扮同样，唯有外相更为粗犷的大汉忍不住这样问到，他又何尝不知晓以自己的实力完全无法阻止对方，贸然出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只是，如果让这两位大爷再闹下去，恐怕附近都得遭难，届时宗门问罪下来，同样不好受。 “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容我细细想想，或许能找到办法。” 慕容天同样明白这一点，是以当即低头陷入了沉思，倒也没过多久，心中便有了些许苗头。 “说起来，这颗天辰应当是有主的？毕竟天地灵机也算丰富，星核亦尚未燃尽，还能烧很久呢。” 这话算是提醒了一旁的李胜，当即眼前一亮，心念一动便呼出了作为监察使需要随身携带的天辰名册，其上记载了玉光轨内所有在天琼城管辖范围的天辰，眼前这颗虽然躲在角落里，但也不可能逃过天琼星仪的扫描。 “让我看看，天经二十八，星宿参三，找到了！” 果然，借助天辰名册，他很快便找到了这颗天辰的记录，一览无余。 “太殊？这名字倒是不常见。” 闻言，一旁的慕容天瞥了一眼，不禁眉头一挑，略显意外，毕竟玉光轨内大部分天辰都是取三字为名，以求天地呼应之吉兆，同时也是为了避嫌。 李胜没有管什么名字，双目一扫，便捕捉到了这颗天辰所有者的姓名，顿时脸色一变。 甚至于忍不住惊呼一声：“居然是她？！” “谁？！” 见他居然这般夸张反应，慕容天自然十分好奇，连忙凑过来一看，也同样皱起眉头，神情不顺。 思量片刻，喃喃自语道：“这样，可就有些难办了啊……” 李胜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这一说法，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像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就在二人伤脑筋之际，不远处的战场竟是陡然间静了下来，纷飞的玄光神意逐渐消散，显露出两道身影，默然对立着，在宇宙背景的衬托下，就像是正负极点。 从外相上来看，似乎双方都没受任何伤害，甚至于身上衣袍都没有半点缺失，但被扫荡一空的周遭，却表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无的幻象。 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如辰圣这般的伟大存在，他们本身就是规则的扭曲与颠覆，以一人之力，对抗庞大的天体系统。 一剑开天河，只手摘星辰。 “他们，是终于要歇战了？” 李胜吐露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但无人回应，一旁的慕容天同样在注视着那两道漠然浩大的身影，目光闪动，神色莫名。 只可惜，现实往往不能遂人愿。 下一瞬间，一道恢宏的虚影缓缓自庄半夏的身后显现，又像是早就存在于这片寰宇之中，隐于星云气雾，难以言明真身，亦不能一窥究竟，纵使施展些许奇巧神通，亦或者笔撰记录，也无法留存。 真正意义上的不可说，不可觉，不可识，不可指。 一经显现，这两位天琼城修士连同四间一切事物都仿若顷刻定了型，时空凝固，不得动弹，直至对面的沈无墨祭出手中长剑，煌煌神光耀卷星河，脱出的神意才得以复返元身。 “逃！” 慕容天勉强吐出一字，身形却如陷泥淖，连指尖颤动都需耗尽自身玄机，不得已催发监察使特有的源牌，这才脱出了无尽束缚，当即驾起遁光便朝远处飞射而去，宛如一颗流星掠天。 “开！” 李胜却是怒喝一声，须发皆竖，周身气劲勃发，衣袍鼓荡如狂涛怒卷，居然单凭躯身之力便抵得这无穷气势倾轧，想来必定是体修。 只是，如此催发先天秘藏有伤元气，壮硕身形不过刹那便骨瘦嶙峋，气息奄奄，甚至于寿数都凭空削去了不少，显露出衰败之色。 但好在，这样做是值得的，他摆脱了限制，也不敢多做停留，立马并指夹出一张符箓，无火自燃，生出空间道则裹挟自身跃迁。 而就在李胜气机消失的同时，庄半夏身后的那道虚影似是有所察觉，只手把袖一挥，也不见什么玄光罡气，只闻得一声脆响，这稳固现世便好似平白遭了一记重锤，竟凭空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如那黑洞一般吸摄万物，牵引诸空。 如此恐怖的威能就连太殊天辰也不能幸免，即便有天理道则相护，被虚光照到的洲陆也登时崩沉，在强大的引力作用下几近彻底撕碎地表，在原处只留存下一大如浑洞的缺口，就好似是天漏一般，隐隐显现出最深处闪亮的星核，熠熠生辉，在这无尽虚空之中格外显眼。 庞大的天体尚且如此，其上的活体死物，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何等存在？！竟是有这般无上伟力？！”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李胜不经意间回首一看，亲眼目睹了如此骇人的一幕，自是吓得脊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心想若是刚才自己但凡有倏忽迟疑，便要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了，不免有些后怕。 先走一步的慕容天也好不到哪里去，见得此般奇观，他不禁颤声言道：“能一念转动寰宇的，也唯有那一位了。” 听闻此言，李胜心领神会，满脸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纯阳大尊？！” 这四个字一出口，二人不由呼吸一窒，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一时也再难吐露出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 第51章 海天倒卷 “什么情况？！” 此时的离阳刚飞遁至东海之滨，却不想灵觉陡然告警，先天感知之下，一瞬之间乾坤改易，阴阳倒转，五行颠覆，似是将有大灾大祸降临。 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内心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还是驱使着他下意识地加快速度，以此来躲避未知劫难。 “这样不行！” 但，也只是跃迁了万万里，便果断放弃了这一想法，脑中警铃大作，冥冥之中似是又一道声音告诉离阳，单凭此举是绝然无法幸免于难的，恐怕会形神俱灭。 于是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谢红绡赠予的剑符，并指夹住往面前一斩，便直接破碎稳固的现世，生造出一须弥小界，以及通往其的浑洞，身形一转就钻了进去。 而就在他于诸空之中立定脚跟的下一秒，身后流光溢彩的门扉竟像是突遭无穷外力扭转，一下子往中心坍缩凝为一点，转瞬间湮灭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紧接着，更是轰如九霄雷震的巨响，就好似外间天地已然崩摧，只余下此界还在苦苦支撑，晶壁之上陡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隐隐有璀璨极光自其内迸射而出，照在离阳脸上，映射出阴晴不定的光斑。 “凝！” 他深呼一口气，双目紧闭，玄泱浑天的虚影在身后缓缓展露，催发至极致的浑天之力便好似决堤的大江大河，波涛汹涌间四散而出，席卷周遭，竟是在半息间将这一临时开辟出的界域硬生生填满。 有了海量的浑天之力做填充物，此方天地的裂解才算是停歇了下来，虽仍旧不断产生细碎的清脆响动，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塌一般，但至少视线所及之处，再无新的缝隙生出了。 至此，第一波冲击算是接下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后续，若是重浪叠澜连绵不绝，一层更胜一层，那离阳也只能认栽，他已然使出了全力，至于能否渡过难关，就看天意了。 “现在我没了系统，天道应该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针对？” 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自我安慰，随即便端坐于由浑天一气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心神尽数收摄入金带之中，不闻外声，只见内音，行枯寂之法。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期间纵使外间再度天怒呼啸，离阳也不管不顾，神意已入了通观之境，外物再难干涉。 直至晶壁之上多如牛毛的缺口开始在小界自身以及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慢慢恢复，他才猛然间睁开双眼，一闪的神光收入瞳目之中，化作一道虹环，显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竟是修为有所精进。 “果然，还是于生死之际，最能考验道心，临阵突破，并非痴心妄想。” 即便如此，眉宇间也仍旧流露出一丝惊魂未定，毕竟自个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这大劫说来就来，以为是夏天的雨么？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飞来横祸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纵使是万年劫变，也很难有如此浩大的声势？” 后怕之余，也十分好奇，毕竟刚才可要比当初千雷城大木之变更为可怖，若不是得了太华山的传家宝，说不定离阳现在已然化灰了。 “再等等。” 虽然想出去一探究竟，但一向谨慎的性子又制止了这一略显危险的行为，反正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 带着这个念头，离阳再冥想了一会，直到外间彻底没了动静，他才心念一动，演化出一具先天之影分身，借助浑天之力开启门扉，重返现世。 “？！” 却不想这一出去，眼前一幕便让他傻了眼，昏暗无光，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原以为是天被什么巨物遮蔽了，抬头一看，却发现头顶竟是显现出水的质感，波光粼粼。 此时再低头一扫，便发现脚下东海已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茫茫无垠的净空域，唯一存在的事物，就是最远处那只显现部分，闪着些许奇异光辉的晶体了，其他什么岩层土壤一概不翼而飞。 细细感知之下，这才发现此间无有半点天地灵机，阴阳五行也尽数凭空消去，可以说整个后天层都被直接删除了，只余下先天混沌，鸿蒙初开，将明未明。 “海天倒卷，诸行不受。” 意识到这一奇观背后的深层意味，离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难道这才是劫变的真正威能？ 在他看来，太殊星上的生灵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毕竟实在是太夸张了，不光是东海，就连接连的陆地也一并摧灭，除非是数十位飞升修士借助秘法或者禁制一同发力，才有可能完全削去地表。 但若是这样做，恐怕在这之前便会引来太殊天道的注视，进而降下大劫强行修正，一个也别想跑。 “还有一种可能。” 此时再回想起先前尊者所言的天外威胁，离阳心中便起了些许猜测，莫非这就是？那单凭天罡修士，真的可以与之抗衡吗？ 总感觉像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下可麻烦了。” 不管如何，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非幻觉，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了，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生灵命丧于此。 不计其数。 现在六道轮回之中，可能已然挤满了要转世投胎的魂灵，大多数还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了，起码没有痛苦。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以免再生祸端。” 也只是感慨了片刻，离阳真身便钻出了小界，大手一挥将浑洞填补，无有缺漏，随即就与分身合二为一，驾驭起遁光继续前行。 东海没了倒是省得穿越像海天龙卷这样的极端环境，亦或者一些定时触发的事件，比如说玄雾乘舟，节省了不少时间。 一来二去，倒是抵消了躲避灾劫所耗。 “话说，蓬莱岛应该还在？” 骤然间想起这事，离阳停下了脚步，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打算过去看看，毕竟那里可还有一位友人，相识许久。 是以当即借助体内的蓬莱印记感应起来，虽信号微弱，但却的确存在。 循着指引一路飞驰，最终却是在倒卷入上方的海中寻得了蓬莱岛的存在，看上去似乎没受任何影响，倒也在意料之中。 第52章 神机娘娘 离阳最终还是没有登门拜访，对他而言，只要确认无有大碍即可。 更何况，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可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是以也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随即便身化虹光扶摇直上，飞射而去，一转眼就消失在远方天际。 也多亏这一场大变，让整个东海都翻上了天，一路上什么阻碍都无，阴邪妖魔尽数形神俱灭，天相奇观也因诸行不受彻底消解，倒是让离阳一帆风顺地来到了太殊星的背面。 也即是被埋藏尘封于天罡历史之中的无间墟。 “那是什么？” 只是，还未真正踏入这一片充满死寂气息的衰败大陆，他却是先在外围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像是些许浮游事物环绕转动。 临到近处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一艘小船，舟上唯有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似是爷孙俩，二人脸上皆显露出些许异色，像是遇到了麻烦。 “凡人么？” 没有在对方身上察觉到天地灵机的存在，若是原住民的话，倒也说得通。 但，既然无有任何玄妙，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小木船，为何还能游动呢？ 要知道，现在底下可没海水了。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心念一动，便演化出先天之影分身，悄然靠近。 与无间墟的距离越近，对修士的影响就越大，分身自然也不例外，但好在有洞虚海晶以及玄泱浑天自生灵机，进而借助阴阳五行权柄轮转，维持自身玄妙不减，神意自显。 落在小舟之上，从爷孙俩口中吐出的话语晦涩难懂，还带有明显的洪荒气息，显然历史悠久，不过对于现在的离阳来说，语言已然不成问题。 只需稍稍转动心神，与之相合，便可理解通透，进而完全掌握。 “阿爷，水咋到天上去了？” 女孩儿懵懂无知，稚气未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询问长辈。 但此时的老人却无心答复，纵使往日里最为疼爱孙女，也知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若是不赶快的话，他们二人便皆要葬身于此了。 手中长桨不歇，说来也奇怪，虽无海承载，但却仍旧能拨出阵阵涟漪，反作用力推动着小舟艰难前行，距离最近的陆地也已不远。 “便好心助你一臂之力。” 躲在暗中窥视的离阳轻吹一口气，化作一团罡云托在小舟下方，速度骤增，以至于不过片刻便靠岸了。 “阿爷好厉害！” 见状，女孩儿自是欣喜不已，连连拍掌称赞，但老人自个却是一脸茫然，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看着还有不少距离，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呢？ 莫非？ 他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当即跪地大拜叩首，口中高呼：“多谢神机娘娘保佑！” “神机娘娘？” 听上去似乎是某位神明的尊号，只是，这绝灵之地，莫说天生权柄了，就是江湖道人之类的奇人异士也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 最大的可能，便是与古来遗迹有关。 想到这里，离阳便不再犹豫，直接驱使分身大手按在爷孙俩脑门上，开始了搜魂，好不容易遇到土着生灵，可不能错过探察情报的大好机会。 “便当做是谢礼了。” 凡人的魂灵在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也没有想象中的古老禁制护持，随意一扫，便通晓了全部，将二人的记忆一览无余。 只不过，有用的资料还真不多，毕竟只是一对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爷孙，住在一个叫莫家村的地方，每日除了像这样乘舟出海打鱼，便是待在家里休息，对村子以外了解少之又少。 “这神机娘娘，倒是有点意思。” 唯一值得在意的，便是这位莫家村世代供奉的神明了，据这莫老头所知，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能降下救苦救难，治病疗伤的甘露，只是每年都需要献上一对童男童女，方可护佑周全。 否则便会发怒，生气起来引动天雷滚滚，之后更有疫病横行，田地荒芜，颗粒无收，此时只有立马献祭，才能安宁。 听上去，像是那种志怪小说里常见的山野妖魔，得了些本领便开始装神弄鬼，改不了畜生本性，最后往往会被路过的道人降伏，还一个朗朗乾坤。 “既然如此，今个我便当一次道人。” 搜魂完毕，稍稍修改了一下爷孙俩的记忆，离阳摇身一变，成了最近失踪的莫大奇，被他们二人在海边发现，救下打算带回村子里。 说来也有些不对劲，纵使有神机娘娘护持，莫家村也时常有人消失不见，只可惜都是些单身老汉，无人在意，亦或者说，是不敢细想。 “估摸着，也是被这所谓的神机娘娘给捉去吃了。” 既然并非正神，自然有可能作祟害人，童子童女那点肉哪够吃，塞牙缝都不够。 “奇娃啊，你怎个昏头走到这外面来了？若不是俺们路过，你早就被大盲给吞了！” 莫老爷子用手指着离阳脑门，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者也不计较，故作一副憨傻样子，倒是符合莫大奇的形象。 “是咧，奇大哥你回村可要好好谢谢俺们。” 这女娃叫莫小玉，算是村子里最大的孩子了，其他更为年长的早早便入了神机娘娘的虎口，也就她运气好，才能活到现在。 离阳也顺水推舟，点了点头：“俺知道了，回去一定给你俩弄好吃的。” “别听她乱扯，你若是有心，回去替俺爷孙俩垒个围墙就行了。” 莫老爷子也是心善，倒不如说，他若是并非好人，便不会收养这莫小玉了。 是的，二人其实并无血缘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只是邻居，当初莫小玉的父母双双殒命于大盲，独留下这个小女娃，看其可怜，莫老爷子才带到身边给口饭吃。 不然早就饿死了。 “这好说，俺回去就帮你们弄。” “唉，快走，这外面也不太平，还是得寻神机娘娘的庇护。” 莫老爷子抬首看了看头顶高悬的碧波，这般怪异景象他是从未见过的，以至于只要瞥见了，心底里便没由来地发慌，仿若将有大祸临头一般，自知不能在这久留。 草草将小木船拖到一边，也不做遮掩，反正海都没了，三人随即便缓步踏入山林之中，再不见踪影。 第53章 点 正如二人记忆中的一样，莫家村其实只是一个建立于废墟山下的小村庄，所用的建筑材料也尽数来自于这座高达万丈的古迹，因此建筑风格各有不同，七零八落地凑在一起，倒是生出别样的美感来。 也无有什么护卫在外看守，离阳跟着爷孙俩大摇大摆便走了进去，期间倒是遇上了其他村民，也只是惊讶于莫大奇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毕竟以往可都是有去无回。 “奇娃子，你待会可要去神机娘娘的庙里拜一拜，这次还要多亏娘娘的庇护，你才能幸免于难啊。” “嗯，俺知晓了。” 入了村子，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毕竟爷孙俩的屋子与莫大奇所住的大棚不是一个位置，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甚远。 是以在半途便相互告别了。 不过离阳才懒得去这莫大奇的狗窝，他直奔村子正中心，那里，便是供奉神机娘娘的庙宇。 说是庙宇，但其实更像是一座通天高塔，带有很明显的科技体系风格，若是放在天罡大陆上，自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这里，就不怎么奇怪了。 毕竟废墟山上什么玩意都有，断了半截的飞剑，顶部没了宝石的法杖，鼓包的电池，一眼扫过去竟是没一个重样的。 高塔外倒是有两个村民看守着，毕竟这里是莫家村最为重要的地方，但对于离阳而言根本不成问题，身形一转便直接掠过二人，悄然无息地踏入其中，一览无余。 “看起来，像是一座供能设施。”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似乎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只存在大量闪烁着蓝光的圆柱体，稍稍感知便能发现其内蕴藏有一定的能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驱动一些大型机械了。 总之，不管怎么看，都和所谓的神明搭不上关系，至于妖魔更是无稽之谈。 “那，那些童男童女都去哪了呢？” 到这里，离阳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冰冷的机器无人指使，不太可能需求什么献祭，看来另有玄机。 确认这里无有什么上古禁制，他当即发散神识一扫，在高塔的最底部发现了生命迹象，只不过对方似乎同样只是一介凡人。 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心念一动，下一秒便直接落到了那人身旁，所在的区域似乎是整座高塔的供能部，这里充斥着大量的巨型机构，轰鸣作响，隐隐能瞥见些许干涸的血迹。 “祭司吗？看来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注意到其稀奇古怪的穿着打扮，以及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神态，离阳心中很快便涌现出了些许猜测，也没有废话，直接大手按在这人脑门上，开始了搜魂。 “呵呵，果然如此。” 原来所谓的献祭不过只是将那些童男童女丢进这些质能转换炉里，以最低的效率生出些许极其微弱的能量，令一旁的面板闪烁一下，根本不存在护佑一说，至于什么发怒，也只是这座高塔运转的机制。 通过收集天雷进行充电。 以往村民祭拜都是直接在外面，由专人送进来，想来也是怕他们见到这一幕心生怀疑，不得不说，愚昧无知才是最大的敌人。 明晰这一切都只是装神弄鬼，离阳不免有些索然无味，大手一挥，直接将这始作俑者投入质能转换炉里，让其也尝尝焚化的滋味。 不过对于一精神病来说，这样的惩罚似乎也不算什么。 生物质在机器的作用下被转换为纯粹的能量，但这对于整座高塔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反倒是村民最为惧怕的天雷，能提供更多。 只是，纵使知晓这一点，以他们的狭隘认知，也做不了什么。 “还是先看看中枢，没准能让这玩意真正动起来。” 离阳再一个闪烁，便来到了高塔的顶部，控制室虽然闸门紧闭，但却拦不住他，整个人直接穿了过去，视若无物。 即便有警报锁死机制，单凭生物信号也根本探测不到他的存在。 内里空无一人，纵使有，恐怕也早已化灰了，毕竟这高塔应该是和废墟山一个年代的，或许是上古，甚至远古遗留下来的产物，很少有生灵能活这么久。 就算寿命充足，也会因为每万年一次的劫变突遭横祸，这可不是单单天罡受影响，乃是波及整颗太殊星的大动荡。 “让我瞧瞧，你来自哪里。” 借助先天之影的演化，离阳的元神接入了系统，通过电子管在内部肆意转动，控制面板上不断弹出各种信息窗，是他在悄无声息地骇入改造。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这座高塔就完全落入了他的手中。 “欢迎登入，您的权限为——管理员。” 如此庞大的设施内部自然配备了人工智能，以便自动处理大多数繁复的工作，不然的话，单凭人力可要住下起码数百人。 但对于离阳来说，人工智障远不如元神直接扫盘，他只需一刹那就能读取所有资料，一一记录于心。 当元神到达了这一境界，计算能力较之量子光脑级别的机器也不遑多让，甚至于更胜一筹。 他很快便知晓了一切。 “居然又是天剑山？” 不错，通过查找工作日志，离阳得知这座高塔其实是天剑山的遗产，似乎是用于制造大量场效应的节点，通俗来讲，与阵法当中的阵眼较为类似。 简而言之，没什么用，毕竟是成体系的一套，单拿出来最多只能当蓄能器。 当然，数据库内存储的一些资料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毕竟记录了周遭将近万年的变化，比如说生物的演变，以及环境的改易。 对于了解无间墟大有帮助。 离阳收集完这些情报，便打算直接离开，毕竟这里也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事物了，更别说，他还得去找东西完成任务。 只是，当挥袖一抖将高塔连根拔起，打包带走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虽说神机娘娘只是虚无的构造，但这么一搞，莫家村可就要完蛋了。 失去了信仰，对于原始社会来说，可不算是好事。 “便好人做到底。” 思量片刻，离阳索性也将整个莫家村摄入先天之影体内，想着届时让秦霓裳假借神机娘娘的名头便可收获信仰，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第54章 天香真人 当纯阳大尊级别的力量显现之后，二人便知晓此事不是蜕凡修士能够掺和的，必须赶快回宗上报才行。 但这，只需一个人即可。 还未等慕容天开口，李胜便主动请缨道：“我先回去复命，慕容师弟你就在此继续监视。” 说罢，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身化虹光飞射而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气机也随之一同消去，再难寻得。 见状，慕容天先是一愣，随即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对方这般反应，无非是不想再留在这里，毕竟刚才的千钧一发还历历在目，任谁都会心生退意的。 只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怕？要知道，那可是纯阳大尊，即便并非真身，只是虚影，也足以一指头碾死蜕凡。 “不行！” 思量片刻，又瞥见远处极为惨烈的战场，触目惊心，慕容天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先走一步。 当然，他并非是直接开溜，而是去寻觅能与这股力量相抗衡的人。 也即是这颗太殊天辰的所有者。 临走前，还特意留下了一具神念所化的分身，以防万一。 心念转动间瞬息跨越亿万里，接连掠过无数星天，慕容天很快便到达了一处略显奇异的空界，此间生有无数彩晶上下浮动，如萤火般明灭不定，映照得虚空流光溢彩。 若是细细感知，便能发觉这些元石竟暗合周天星斗之数，每一枚内皆蕴藏着一缕混沌之气，时而化作龙形，时而凝为凤影，玄妙非常，显然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灵材。 但，若是起了贪念，想要将此物纳为己有，便等同于自寻死路了。 毕竟，这里可是一位萃真大圣的地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辰圣，来头颇大，就连主宰玉光轨的天琼城也得敬让三分。 究其原因，也是和纯阳大尊有关。 “也唯有这般人物，才能与那二位分庭抗礼啊，我等不过是小喽啰罢了。” 这话似是无奈的感慨，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毕竟接下来要见的这位大能同样难应付，不然的话，先前他们在天辰名册上看到其名号，也不会脸色大变。 两边都是不能惹的存在，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当然，其实大可装作没看见，反正慕容天只是普通内门弟子，天琼城的利益与他无关。 但这样的话，若是事后被宗门发现了，一样吃不了兜着走，甚至于要是太殊天辰出了大问题，这位也要兴师问罪。 是以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出击，先撇清关系，这样即便后面追责起来，也和他一个小小蜕凡没多大关系。 “呼。” 总之，在内心一番权衡之后，慕容天终于下定决心，深呼一口气，让自己激荡的心神平静下来。 随后，才弹指一挥，射出一道流光，击打在最近的彩晶之上，于表面激起阵阵涟漪的同时，也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只叫人脑中杂念一空，神清气爽，周身轻灵舒泰，飘飘欲仙…… “不好！” 陡然间意识到自己中了招，连忙静心凝神，意守存思，打算借助元神秘法抵御迷魂摄魄的仙音，却见那彩晶涟漪未散，竟化作万千细丝，如蛛网般向他缠绕而来，每一根丝线都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分明是某种骇人的邪物！ 然纵使神智已定，魂灵上清，可却偏偏施展不了任何神通，体内雄浑的玄机竟如泥牛入海，半分也调动不得，好似被堵死了某一窍门。 只是蜕凡修士早已蜕去凡壳，只留一身至明至性的阳神，早已摆脱了实质的束缚，单凭神意驱使即可自显威能，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是按照宗门赐予的秘法，怎么会触发禁制？！” 除非，是那位亲自出手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慕容天顿时心头一凛，而就在他暗自思忖间，那丝线已缠至腕间，触之冰凉刺骨，如附骨之疽，一瞬蔓延全身，直接将之尽数包裹在内，拉入彩晶之中，再不见踪影，便好似被吞食了一般。 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 周身景象瞬间变换，下一秒，慕容天竟是来到了另一处更为奇异的空界，这里到处皆是镜子一般的形面，反射出的粼粼彩光照耀在人身上，显现出一种莫名的绮丽。 “天琼城的蜕凡修士，你贸然打扰本座静修，意欲何为？！” 只是还未等他仔细打量四周，耳边便传来一道清冷如霜的女子声音，那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传来，在镜面间回荡不绝，更添几分空灵诡谲。 同时，自然也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寰宇都在针对自己，天倾地覆之下，蜕凡修士也不过碗底蝼蚁。 听闻此言，慕容天自然是连忙躬身揖礼，恭敬回道：“见过天香真人，晚辈并非有意冒犯，而是前来告知一事。” “何事？莫要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语气略带一丝不耐烦，或许人家真的在冥想，来得不是时候，刚才的过分举动倒是合情合理。 慕容天也不敢隐瞒，如实回道：“是这样的，晚辈不才，在天琼城担当的是监察使一职，刚才日常巡检之际，偶然间发现有两位辰圣正在太殊天辰附近斗法。” “并且，还显现出了纯阳大尊级别的力量，直接将太殊天辰一部分地表给硬生生削去了。” “念及这一天辰隶属于前辈，所以才特意来说明一下。” 三言两语道尽了一切，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默，令他有些忐忑不安，心想莫非是自己说错话了？可以上都是事实，绝无半点戏言。 等待总是煎熬且漫长的，尤其是面对一位据说性情古怪，脾气很不好，还与纯阳大尊有关的萃真大圣，要多折磨有多折磨。 但好在慕容天并非上界土着，而是飞升上来的修士，一路走来历尽千难万险，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这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再度发声。 “你所言可否属实？！” 循声望去，只见无数镜面中皆映出一道窈窕身影，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慕容天点头回道：“绝不敢欺瞒前辈。 ” 话音未落，镜中身影忽而重叠合一，一位绝色女子自镜中缓步而出，衣袂飘飞间，周遭镜面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 “那就带我去看看。” 第55章 山主 将高塔连同莫家村一起打包之后，离阳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身形一转，来到了那座通体由各种器物残骸堆砌出来的墟山前。 说实话，作为垃圾山，它实在是有些过于庞大高耸了，以至于一眼望不到边，单凭目力也难以测定，唯有借助修士独有的神识方可一窥究竟，这才发现竟是接连捅破了三重天，直指埃寰。 “也不知，究竟埋葬了多少宗门。” 默然俯视着底下一众残破法宝，他不禁感慨一声，原来自始至终，生灵最大的敌人都是无情岁月，磨灭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万千丰功伟绩尽数化为尘灰，只余下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几件锈迹斑驳的旧物，供后人凭吊。 心念一动，随手摄来一柄断剑，剑身早已黯淡无光，却依稀可见其上早已失了灵性的玄奥印记，这是道则留下的痕迹，想来也是属于某位飞升大能，曾经饮血无数，斩下众多强敌。 指尖轻抚过剑脊，仿佛触到了那段湮没在时光长河中的峥嵘岁月，耳畔似有天穹崩裂之声呼啸而过，转眼却又归于寂寥。 而似乎这样的景观，在无间墟很是常见，到处都是。 “唯有真正的不朽，方可抵御这尘世间最险恶的遗忘。” 喟叹伤怀片刻，离阳却是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残宝抛却，倒插于原处，任由其没入尘泥，与满地废器一同沉寂。 他负手而立，衣袂翻飞间，眸中已无半分怅惘，唯余一片清明，乃至于锐意勃发，灼灼双目似能窥破苍寰。 \"既知岁月无情，何苦与朽物同悲？\" 低笑一声，一扫心中迷茫，竟是破而后立，修为虽未精进半分，但灵台却愈发澄明通透，往日执念如云烟散尽，唯余一片朗朗乾坤映照。 并非机缘巧合之下的顿悟，只不过暗合所修之道罢了，毕竟此间一切对于离阳来说，都是十分的陌生，视野中的任何事物都带有新意，是从未见过的奇观盛景。 在这一前提下，陡然觉醒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里头会不会存在还能使用的仙器呢？” 心性转变之余，他脑中却是突然间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并且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思量片刻，索性鼓动浑天之力，将先天感知催发至极致，看看能否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霎时间，离阳双眸泛起淡淡白芒，周遭残垣断壁竟在感知中渐渐虚化，唯见无数细若游丝的光痕在虚空中明灭流转——皆是至宝溃散后残留的灵韵轨迹，尚在这绝灵领域苦苦挣扎。 忽然，他眉峰微动，在东南角崩塌的玉柱下方，竟有一缕极淡的紫气如活物般缠绕不去，其势虽弱，却隐隐透着股生生不息的轮回之意。 没想到随意一扫便有了收获，只是惊喜之余，离阳却又下意识地生出些许怀疑来。 “会不会是陷阱？” 虽说这地方不可能诞生出修士，但没准有一些老东西或是阵法禁制一直留存至今，苟延残喘，暗地里静静等待着倒霉蛋的出现，进而夺舍绞杀，借尸还魂。 他向来小心谨慎，也心知贪念最易害人，是以没有贸然行动，单单并指一点，借助先天返归后天，进而分化出五行化身，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接触。 首先过去的是水行化身，形体一崩一散，便凭空跨越了中间的距离，在那一缕紫气所在的位置聚合显现。 随即轻吹一口气，点点滴滴化作江洋大河，便将其他外物一并冲刷洗礼，剥离干净，唯独留下一枚残破的青铜铃铛，铃身布满细密裂纹，却仍有清光流转。 只是正当化身将要取得之际，此物却像是被一道无形伟力托举，忽地从地上升起，在半空中旋了一圈，竟是飘往别处。 “哼！想逃？！” 见状，离阳不由冷哼一声，眸中寒光乍现，袖袍翻飞间一道白芒激射而出，化作一只擎天大手，欲要直接将这疑似仙器的至宝纳入囊中，岂料行至半途，青铜铃铛竟是自行击响，渺渺仙音将浑天大手震得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星辉消散于虚空。 但这一幕，反倒让离阳更加确信这玩意是仙器，就算不是，如此强大的威能也足以让人心动了，要知道，自从登临斩神之境后，他身上唯一还算趁手的法宝，便只有一直精心培养的素光真剑了。 是以若是能夺得此物，不说战力激增，起码多了一稍微像样的手段，也不至于整天拿浑天之力砸别人。 “来！”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鼓动四方神威降下煌煌真光，严丝合缝封锁青铜铃铛，令其无处可逃。 无间墟虽无天地灵机，阴阳五行也甚是微弱，但终究还是存在后天的，不然的话，就要沉沦为无尽虚空一般的死寂界空了。 只是下一秒，从暗处却是倏忽显现出一只纤纤玉手，直接穿过了无数道元线的围堵，视若无物，硬生生将被困在里面不得动弹的青铜铃铛给拎了出来。 “岂有此理！究竟是何人？！” 未曾想此处还存有活体，也没有第一时间被先天感知探测到，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循着那一抹白皙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是不知何时立有一幽幽倩影。 对方一袭素白纱衣，宛若月华凝就，青丝半挽间斜插一支碧玉簪，面容隐在朦胧光晕里看不真切，只余一双秋水明眸似含霜雪，与之对视久了，难免脊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 一时搞不清此女的修为，离阳便更加慎重了些，先拱了拱手，随即却是沉声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此宝乃是我先发现的，阁下就这样夺人所爱，是否有些过分了？” 那青铜铃铛他是不可能放弃的，起码也要表明态度，当然，若是实在事不可为，也只能作罢，大丈夫能屈能伸。 “吾乃山主，外来者，你越界了。” 但白衣女子似乎不讲道理，摆明了要将青铜铃铛纳为己有，实在是不要脸。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未落，离阳便祭出浑天之力，抬手就是一道横贯天穹的无上神光，劈头盖脸朝对方斩去，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只是，他似乎选错了对手。 第56章 迷航 咔嚓！ 是一缕神念崩碎的声音，在颅内激起阵阵回响，经久不息。 “嘶——！” 离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但好在下一秒便被浑天一气压制住了，这样的损伤对于金带境的元神来说不值一提。 但背后的深层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 “居然只撑了二十几个回合，就被对方一招秒了，实在恐怖。” 没错，两边交手不过瞬息间，先天之影就被那位自称山主的白衣女子给一掌劈碎囟门，登时形神俱灭，化为飞灰。 幸亏他向来小心，没有让真身前往，不然恐怕也要落得一样的下场，毕竟分身与真身的实力相差无几，就算多了素光真剑，也难以改变最终结局。 双方的境界差距似乎有些悬殊，至少以离阳现在的修为，完全不是对手，一旦撞上，若是第一时间没有逃遁，便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当即立地飞升，才有与之一战的资格，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登临了破劫，他也不会继续留在太殊天辰，早早去往上界了。 “这或许又是一次自灾的应验，还好只是折损了些许元气，不足挂齿。” 思量片刻，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一并抛之脑后，盘腿打坐，闭上双目开始冥想休养，也只是过了一会，因先天之影灰飞烟灭而散去的灵机便恢复如初。 当然，那一缕彻底湮灭的神念暂时还生不回来，纵使有浑天一气滋养，也要耗费许久才能痊愈。 仍旧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时刻提醒着离阳，下一次，可还要更加谨慎，莫要因一时贪念，而葬送了自身性命。 “呼。” 深呼一口气，激荡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他的注意力得以重新回归现世，伸手摩挲着下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反正莫家村那里是不可能再去了，其他有墟山的地界，也要先排除在外。” 山主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虽不知是否每座皆有，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暂避锋芒，仙器虽好，可也要有命拿才行。 “如此说来，便不能从这边登陆了。” 从高塔的资料库里翻出些许监测信息，指出这一面的墟山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基本上每走几步就会碰上一座，如果想完全避免遇上山主，就必须换个地方上岸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当即驾起遁光，沿着海岸线一路飞驰，尽可能挑选墟山数量较少的方向，再不济，相互之间的距离也得拉开。 “越界，是不是指我真正登上去了呢？” 从白衣女子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出，或许是因为他太过靠近，才被视作闯入者，不然的话，若是有一定领地意识，莫家村也难以在山脚下立足。 当然，也可能是外来者或是修士的身份令对方不喜，影响因素有很多，难以分辨。 总之，不与之打交道便是，总不可能专门来追杀自己？ 正暗自思忖间，忽地瞥见不远处现有一黑点，临到近处才发现竟是一条巨如山岳般的楼船，空游于虚无之上，着实令离阳大感意外。 毕竟此间先前可是经历了一番大变，以至于日月不现，阴阳逆行，海天倒卷，连他都不得不借助谢红绡赠予的传家宝剑符，临时开辟一界域藏身其中，才幸免于难。 而眼前这楼船也不像是什么至上仙器，虽灵机充裕，但纵使是天阶上品，也不值一提，何德何能可以安然无恙渡过劫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念叨一句，带着些许好奇，离阳悄然靠近楼船，但并未贸然现身，只可惜先天之影尚在生造之中，只能勉强先使用五行化身代行。 照例先是水行化身，毕竟刚柔并济，变化莫测，适用性极强。 楼船外部自然设有大阵，品级还挺高，至少他用先天感知也一时看不出任何破绽，不过这也难不倒他，水行分身自行一崩一散，便化作纯粹的水行灵机自然而然地融入阵法之中。 这些禁制同样是依托于阴阳五行建立的，在精于此道的离阳面前，便好似满是筛子的滤网，拦得住别人，却阻不了他。 “诸位，我等马上就要到那传说之中的丰灵之地了！届时便再也不用担心灵材匮乏，灵机不足了！” 化身一进到内里，耳边便传来这样的话语，着实让离阳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死寂一片的无间墟不管怎么看都和所谓的丰灵之地不相干，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 是不是搞错了？ 他隐于暗中，随意一扫，便将楼船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没想到这上面居然存在数百名修士，虽然气机略显古怪，但境界倒是出奇得高，足足有三位斩神强者，五位问天，十名登灵，化玄以下若干不等。 即便是放在天罡大陆上，这一势力也是极为强大的，几乎相当于两家顶尖三品宗门的融合，就算是二品宗门也能斗上一斗。 “但从服饰上来看，似乎并非天罡修士。” 这些人皆身着量身一体的灰色长衣，头戴尖细兜帽，看上去有点像是路障成精，身上坠饰透露出些许古朴气息，带有明显的洪荒风格，与天罡格格不入，就算是殷那边，也不存在这样的奇异打扮。 “只是，这太殊唯有两面，一面天罡，一面无间墟，又能来自哪里呢？” 总不可能，是天外来客？ 疑点重重，不禁激起了离阳的好奇心，默默在阴影中静静窥探。 “终于，老祖的心愿得以满足，这世间再无纷争。” 声音和刚才一样，都是从高台之上的白发老者口中传出的，语气略显激动，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 “不错，我已然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能被称为真光境的洞天福地了，想来内里一定长满了珍贵灵材，以待我等随时取用炼化。” “哈哈，届时可要比比谁炼得丹丸更好！” 底下的一众化玄也是满脸喜色，似乎大好明天正在向他们招手，那是一个没有杀人夺宝，人人皆可自如修行的美妙世界。 只是离阳明白，这不过只是痴人说梦，梦幻泡影罢了，如果这些人没有走错路的话。 现在有多高兴，待会上岸的时候，就会有多茫然与失落。 如此大起大落之下，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当场心境失守，走火入魔。 第57章 不过一场梦 “唉？道友这是要去何处？马上就要靠岸了，不若留下来，一同见证新天地。” “实在抱歉，舍妹尚在舱内冥想，吾需回去唤她一声。” 云松子朝身旁同道拱了拱手，面露些许歉意，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对他而言传说中的真光境固然很吸引人，但自家血亲却更重要。 若是不能与之一同踏入洞天福地，便要留下一大遗憾了。 告别甲板之后，他缓步进到船内，只是还未走多远，便突然间停住了，只因似乎察觉到了一道暗中窥探的幽幽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免头皮发麻。 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云松子也没有慌慌张张，贸然行事，而装作没有发现，在原地驻足，抬首皱眉思量片刻之后，便自顾自地轻笑一声，仍旧继续走着，只不过右手指尖却是轻颤，引动些许灵韵丝线，纠缠不休。 只可惜，还未完全铭刻出玄奥符文，一只大手便悄然自浑洞之中探出，落在他脑门上，阳神仅仅支撑了半息，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感知倒是挺敏锐的，居然能发现我。” 来者正是离阳侵入楼船的水行化身，先前见对方独自一人离开大部队，便一路跟了过来，打算施展搜魂之术收集情报，没想到竟是不知何处露馅，被其捕捉到了异常。 如此一来，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好在此人不过登灵境界，即便只是化身也能轻松拿捏，此间也没有其他人，正好进行原来的计划。 心念转动间，一瞬遍历完记忆，脸色却是变得愈发古怪起来，仿若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神情略显复杂地收回了贴在云松子额头上的手掌，重新隐于天地间，注视着对方缓缓苏醒，由于被删去了刚才的经历，倒是浑然不知自己的阳神已经被他人一览无余，只当是恍神了刹那，没有在意，继续朝着舱室前进。 直至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离阳才收回目光，身形一转，又回到了甲板之上。 “算算时间，也该靠岸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却也没有任何行动，单单凭虚而生，默然俯视着这些来自上古的炼气士。 有些事已成定局，纵使知晓了一切，也无力改变。 “前面便是真光境了，无渡舟即将靠岸，还请诸位做好准备，或许届时会碰上一些土着妖魔。” 灵机充裕之地自然而然地会滋生邪妄，与是否存在修士无关，正所谓清浊一体，阴阳不分。 “不过些许妖魔罢了，以我等的实力，随手便可捏死，不足为惧！” “哈哈，正好吾炼药所需灵材有不少都来自妖魔，到时候诸位道友可要让着些。” “一定一定，大可尽数赠予道友，反正我等不通此道，留着也只是浪费。” 历经将近十年的航行，总算是到达了传说中的丰灵之地，在场炼气士无一不心神激荡，面露喜色，自打万年劫变降临，天罡灵机愈发微弱，再难供养诸真，他们一行人便舍了故土，远渡重洋，只为寻这一线生机。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夙愿已了，岂能不喜极而泣？ “妹妹，待会你可莫要随意走动，且跟在兄长旁边，便可为你寻填补先天元气的珍药。” 云松子去而复返，此时他的身边已然多了一位身着素白罗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闻言，她便用纤纤玉指攥着兄长的衣袖，轻声回道：\"阿兄放心，我自会小心。\" “呵呵，也莫要太过忧虑，有如此之多的同道相互帮衬，再加上三位大能护持，就算这真光境生有魔族，也不值一提。” 云松子伸手摸了摸此女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怜爱之色，父母双双魂归九幽之后，他便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当初也是为了帮她搜寻治病良药，才踏上了这无渡舟。 一晃过去十年，对于炼气士来说，也不过闭关几次的时间，却像是经历了许多。 他不由轻叹一声，指尖触及妹妹发间那支褪色的桃木簪——那是阿姊临终前亲手为小女儿簪上的，如今簪尾的缠枝纹已磨得发亮，衬得少女青丝愈显单薄。 嗡——！ 此时突然响起的阵阵隆声打断了云松子的感伤，这是靠岸的信号，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然到达了传说中的真光境。 “到了！” 在场不少人早已蠢蠢欲动，若不是有大阵限制，早就直接飞遁了过去，如今在三位大能的命令下解开禁制，便如同出笼的恶鬼一般，蜂拥而上，化作道道虹光朝外间飞射。 云松子与自家妹妹对视一眼，自然心领神会，也一同运使功法，身形一转扶摇直上，一出大阵，神识一扫，便将面前的景象一览无余。 但见云雾缭绕，灵机如潮，远处山峦起伏，隐有仙鹤盘旋，更有阵阵异香随风飘来，奇花异草遍布山野，仙禽瑞兽徜徉其间，端的是一派洞天福地之象，众人不禁屏息凝神，恍若梦中。 十年前无渡舟启航前夕，还有不少人对是否真的存在如此玄妙的洞天福地深感怀疑，毕竟唯一的依据只有古籍上的只言片语，以及不可言说的老祖传承。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也因此，差不多大半炼气士都选择了退出，本来这艘飞舟设计之初能够承载上万人，到最后却只有他们数百人乘了上去，想来若是那些半途而废之人见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追悔莫及？ 此时此刻，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带着满心欢喜，纵身投入真光之境，自此福缘尽得，我道长存。 但若是转到离阳这边，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只看见这些人兴冲冲地踏上无间墟，刚走没几步，身形便开始逐渐虚化，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到最后整个人都彻底消去，连同灵机气息一并湮灭于无形之中，再不见任何踪影。 看上去，就像是海市蜃楼离开了光照，便自行崩散，但实际上，只是一群已死之人的残魂在一缕执念的驱使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四处游荡罢了。 这些上古炼气士的确到达了所谓的真光境，但那只是数万年前的景象。 “不过一场梦……” 第58章 残响之物 云松子和他的妹妹是最后踏入无间墟的上古炼气士残魂，原本以为他们会像其他影子一般逐渐崩解，没想到走了半步，却是突然间回转身形，抬首眺望空处，那里，正是水行化身所躲藏的位置。 察觉到对方的幽幽目光，离阳顿时心中一凛，却也浑然不惧，毕竟这二人早在万年前就与无渡舟一同葬身海底，如今只不过是因为先前的大灾再度复苏，本质上和海天倒卷一般。 皆是某种无害的异象。 明晰了这一点，他便主动现出身形，落在其面前，先拱手执礼，聊表敬意，虽然这两位修为不高，但毕竟是先人，又是亡者，理应给足礼节。 “二位可是有些许遗宝不忍蒙尘，欲要托付？若是如此，便交由离某。” 此言一出，云松子原本还算淡然平静的脸顿时一怔，似是没有料到离阳会如此直接，明明刚才还十分客气，怎么一转眼就觍着脸开始索要宝物了？ 不过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他真的有事相求，不然也不会仍旧驻足在此，早早便转世投胎了。 微微颔首，无奈一笑：“吾的确是有一物希望尔收下。” 话音未落，右手轻抬，原本攥紧的五指根根张开，显露出一枚古朴的青铜指环，戒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暗红纹路，似干涸的血痕又似封印的咒印。 “便是这太殊戒，来源于天辰内部，得此物者，可受天道庇护，视作气运之子。” “此话当真？！” 听闻此言，离阳自然是惊讶不已，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曾经仗着系统硬刚天道的异界偷渡客，有朝一日也能得天辰认可，这未免有些过于讽刺了。 就像是一只偷食灯油的鼠辈，忽被供奉为庙堂之上的长明灯；又似那盗取蟠桃的猢狲，竟得了王母亲赐的九转金丹。 这般荒唐事，莫说是说与别人听，便是他自己想来，也觉得恍若梦中，实在不可思议。 “呵呵，吾不过一缕残魂，为何要骗尔呢？” 云松子摇了摇头，随即却又沉声道：“不过，若想取得此宝，尔还需答应吾一件事。” “何事？尽管直说便是！” 此等无上至宝摆在面前，恐怕没有哪个修士会不心动，离阳自然也不例外，更别说，如今正值万年劫变降临，太殊天道无时无刻不在监察着各处，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修正之力，亦或者生出自灾。 若是有这太殊戒傍身，汇聚气运，遮掩天机，不说完全不受影响，至少能逃过不少劫难。 是以此物他势在必得，甚至于心中起了一丝直接夺取的念头。 不过云松子似乎也早有预料，当即解释道：“也叫尔知晓，这太殊戒乃是残器，唯有献祭气运之子的精血，方能发挥效用。” 这话顿时打消了离阳脑中些许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于眉头一皱：“如此说来，岂不是完全没用？” 毕竟气运之子可不好找，而一旦找到了，又何须借助这太殊戒？直接蹭人家的不就行了？多此一举。 云松子微微一笑：“自然并非如此，舍妹不才，刚好便是气运之子。” “尔若是能寻一具合适的载体让她转世重生，届时便可双重气运加身，这样的话，纵使万年劫变，只要小心一些，也能安然渡过。” 听他这么一说，离阳才恍然大悟：“所以，你要拜托的事就是这个？想办法复活你老妹？” 云松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得了他的肯定，离阳便将目光转到一旁的娇小女子身上，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赤裸裸的视线只叫对方羞怯不已，配上病态的白皙，更引人怜爱。 也只是思量了片刻，便回道：“成交！” “好！” 云松子也没有含糊，当即弹指一挥，将太殊戒主动送到了离阳手中，随后轻推一下身旁小妹的背，令其上前一步，做完这些，他便像是终于了却了一切执念，身形开始自下而上的缓缓消散，化为细碎的光点四散纷飞。 离阳静静注视着此人渐渐湮灭，等到对方只剩一个头的时候，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瞳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开口问道：“还不知，你可曾听闻过言真子这个名号？” “言真子？” 这三个字似乎唤醒了些许尘封已久的记忆，原本双目已然开始涣散的云松子眼中竟是又显现出了灵光，低头陷入了沉思，口中还喃喃自语，有些迷障。 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他是还真仙人……” 此言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缕清气，说罢，他便双目微闭，化作飞灰随风飘散，再不见踪影。 “还真仙人？” 这听上去似乎很厉害，但在离阳印象中，并无相关记载，若是赫赫有名，如同当初下界救苦救难，同时留下道章九字的九位天仙，绝对不会一丁点记载都没有。 只可惜云松子的气机已然彻底抹去，天地间再无此人的存在，纵使想要继续追问，也寻不得对方。 不过，或许他妹妹知晓。 想到这里，离阳便将注意力转到一旁的云茉子身上，再问道：“你可知晓这还真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却不想云茉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回道：“吾亦不知，吾常年在居室内冥想静修，不通达识，对外界的了解远远不如兄长大人。” 这倒也在离阳的意料之中，毕竟先前对云松子搜过魂，知晓此女先天元气不足，病弱气虚，只能待在灵机充裕之地。 说实话，他刚才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云松子居然真的给出了回答，明明自己已然遍历了对方的记忆，居然还存有遗漏。 “算了，既然无有确切答案，便暂且放在一边，等以后再说。” 离阳摇了摇脑袋，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便大手一挥，直接将云茉子摄入玄泱浑天内，此女现在只是残魂状态，若是继续留在这绝灵之地，必然会彻底凋敝。 浑天之内灵机富足，更何况对方不过区区元丹境界，就算体质特殊，也吸不了多少。 “至于合适的载体，不知道先天之影可不可以？” “亦或者说，用分神合离法再造一具分身？” 他摩挲着中指之上的太殊戒，开始权衡用何种方法为其重塑肉身。 正好，先激活此宝，再重返这无间墟。 第59章 两位 “你真要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虽然沈无墨的综合实力要稍强于庄半夏，但在对方祭出纯阳大尊级别的手段后，结局就已然注定。 毕竟，萃真再怎么惊才绝艳，终究还是敌不过大境之差。 面对此女的质问，他不禁低笑一声：“呵呵，不过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 “你所造的杀孽还不够多吗？” 庄半夏无动于衷，抬手一个虚握，便将沈无墨凭空摄了过来，美目注视着自家心上郎君，眼底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失望。 “你若是不频频护着她，我还不会如此。” 闻言，沈无墨却是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多说无益，既然我败了，便任由你处置。” 这似乎对于庄半夏很有吸引力，以至于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眸中秋波一闪，眼神竟是转回了先前的温婉柔意，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夫君此言，当真令妾身欢喜。” 纤指轻抚过沈无墨染血的衣襟，勾连间催发神通，降下细碎星光，融入其中，竟是逐渐填补损耗元气，补充玄机，疗愈伤害。 不过刹那间，他的伤势便好转了大半，其实本来也没受什么重伤，庄半夏可舍不得下死手。 “却是妾身先前失礼了，还望夫君见谅。” 伸手触碰着沈无墨的面庞，却又很快收了回去，俏脸之上不由生出些许娇羞之色，俨然一副纯情少女的样子，与刚才的寒意入骨大为不同，完全是两个极端。 若是离阳在场，或许会认定其乃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甚至于脑中真的有两个人格。 但沈无墨早已习惯了如此迅速的转变，自打二人相识起，庄半夏便是这样了，即便如今已过千年，也分毫未改。 “不过，她还是得付出代价。” 冰冷的话语从口中突兀吐出，与脸上的羞怯微笑形成鲜明对比，听了只让人觉得好似在梦中，模模糊糊，万事万物皆不真切，双目所及之处，未必看得通透自然。 这，其实也在沈无墨的预料之中，毕竟庄半夏反复无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天生便是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刚才那样说，也不过是想着先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暂且拖延一会罢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快便回过神来，看来过去无往不利的这招，也要渐渐退下帷幕了。 心知与此女说道理是无用之举，沈无墨不管不顾，当即吻了上去，无论如何，先堵住嘴再说，若是让她继续讲下去，汐绝可就要危险了。 “唔！” 如此大胆的举动自然令庄半夏一时愣住了，凤眸圆睁，玉指攥紧了他玄色衣襟，此时此刻，什么恩怨尽数抛之脑后，眼中只余下彼此。 然而，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二人的温存。 忽见不远处有一道彩光凭空显现，好似天辰爆发，由远及近，逐渐扩张蔓延，以至于到了跟前，已然遍布四方，将无尽虚空都染成虹色，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阵清幽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沁人心脾，那香气中蕴含着无穷玄妙，闻之令人心神俱醉，仿佛置身于九天仙境。 无尽彩光与香气交织处，渐渐显出一道绰约身影，衣袂飘飘，恍若流云，眸含秋水，唇点朱砂，正是不远万里，甚至于放弃静修当即赶过来的天香真人。 一到场，先是瞥了一眼搂在一起的二人，随即便转到一旁的太殊天辰，美目一凝，注意到了在先前被崩碎的陆空，果然嗅到了独属于纯阳大尊的气息，不禁心中一凛。 却也丝毫不惧，当即冷声喝问道：“尔等又是何人？竟敢在天琼城的地界肆意搞破坏？！” 此言一出，还未等沈无墨开口解释，一旁的庄半夏便同样冷声回应道：“问别人之前，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好不容易与自家心上郎君亲热，突然间被打扰，自然蕴有愠色，更何况在她看来，对方虽气息深厚了些，但也不过萃真，有纯阳大尊所赐神通在手，不足为惧。 “口气倒是挺大。” 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嚣张，看来是真的有纯阳大尊当靠山，天香真人不禁冷笑一声，当即并指点在眉心，从内里凭空摄出一缕寒芒，玄机深邃，深不可测，难以洞明真身。 “你莫不是以为，就你能与纯阳大尊打上交道？！” 话音未落，便弹指一挥，将手中至宝祭出，竟是一瞬割裂现世，于遍布此间的粼粼彩光之中划出一道虚痕，恐怕要许久才能完全弥合，由此可见，其威能不可小觑。 更别说，其上还寄宿有一股独特的气机，与破碎太殊天辰陆空的力量不相上下，显然也是来自纯阳大尊。 见状，庄半夏也明晰对方同样有所依仗，当即心念一动，再度于身后显现自家老爹虚影，也唯有这一神通，才能与之抗衡。 两位纯阳大尊的概念投射一同显现，霎时间，整片玉光轨都为之震颤，亿万星辰明灭不定，仿佛连亘古不变的星河都要在这等威压下俯首。 尽管在天香真人的刻意引导下，战场逐渐远离太殊天辰，但不断掀起的震撼余波还是殃及了池鱼，令最外层的天理道则频繁闪烁，明灭不定，显然负荷极重，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解。 而一旦湮灭这层防护，届时来自无尽虚空的各种危险都会直接影响到天辰之上的万物，无论活体还是死物，都在劫难逃。 只可惜，双方早已将全身心投入这场激烈的旷世大战之中，根本无人在意天罡生灵的死活，对她们而言，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即便是所有者天香真人，也懒得分出心神护持。 毕竟，她手底下又不止这一颗天辰，就算彻底炸毁，也不过损失些许罢了。 “已经打起来了？” 慕容天现在才到场，姗姗来迟，虽说一路上都是紧随天香真人身后，奈何他只是蜕凡修士，单论飞遁速度根本比不过萃真，更别说人家还是萃真之中的佼佼者，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纯阳大尊看中。 看着不远处漠然浩大的两道气息，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身后再退了好几亿万里，以免被波及。 两位纯阳大尊的虚影可不是说笑的，天辰在其面前，也只是一粒沙子，随手便可捏碎。 第60章 再登 “又发生了啥？！” 此时的离阳还在利用浑天一气为云茉子重塑一具合适的肉身，却没想到突然间此方天地大震，抬首一看，头顶天穹竟像是凭空裂开密密麻麻的缝隙，隐隐能窥见大量的阴邪之物与浑浊之气从内里外泄出来，在四方逸散，好似降下了一场灭世大雨。 “这是？” 借助先天感知，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稍加思索，便认出赫然是无尽虚空的痕迹，可明明天辰有天理道则护持，一般是与域外完全隔绝的。 “所以，这也是劫变的一部分吗？未免有些过于离谱了。” 将一切都归于劫变似乎不太准确，但除此之外，离阳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总不会是两位至尊在天穹外展开弥天大战，引动些许余波影响到了太殊天辰？ 这更是瞎扯。 “看来，也要稍微加快点速度了。” 意识到劫变的进度似乎越来越快，离阳便摇了摇头，暂且将诸多杂念先抛之脑后，注意力重回现世，专注于眼下的行动。 如此，也没过多久，给云茉子寄宿的肉身便准备好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对于主掌先天阴阳五行的离阳来说，若是让他构造法宝，反倒不会，毕竟不通炼器一道，但人体可是熟悉得很，随便拿秦霓裳当模板就是。 “很好，该让她上身了。” 十分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杰作，他随即挥袖一抖，将先前摄入玄泱浑天内的云茉子给放了出来，并指点在躯体眉心处，便完成了魂灵的转移。 “唔……”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云茉子缓缓睁开双眼，刚入住的她还有些不太适应新的肉身，而且不知为何，总感觉和自己的本相有所出入，不太相符。 是错觉吗？ 她柳眉微蹙，只可惜现在修为尽失，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即便想要内视自身，也没有灵机可以催动，体内空空如也，完全凡人一个。 “感觉如何？这具躯体应该还算趁手？” 离阳似是有所察觉，笑着这样问到，同时张口轻吹一气，骤然散开凝为一面镜子，映照出外界的景象，纤毫毕露。 云茉子这才得以窥见自身外相，倒是无有什么差别，果然是单纯身心尚未完全契合为一而生出的乱感么？ 就在她这样想的下一秒，自然往下的视线便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明显的异常。 呃，似乎，胸前那两团事物大了不少，怪不得身子沉重了些许。 是故意为之？ 意识到这种可能，她心中自然羞恼不已，抬首正欲说些什么，但对上离阳的幽幽目光，到嘴的话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最终只能勉强挤出一丝不失尴尬的微笑，微微颔首，轻声回道：“还好。” “那就好，我还担心多点肉你会不高兴，毕竟原来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骨瘦嶙峋了。” 得了这般肯定的答复，离阳也大笑一声，随即却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你便先挤点血出来，我有急用。” 说话间亮出指上的太殊戒，意思不言而喻。 云茉子也心领神会，当即双目紧闭，任由对方施为，其实她现在也无任何反抗能力，就算继承了生前的修为，对上离阳也完全不够看。 而见她如此配合，离阳也点了点头，心念转动间，指尖骤闪，登时洞开肌肤，抽离内里精血，随即便愈合缺口，莫说疤痕，就连些许细微的痛楚也感觉不到，甚至于流失的先天元气也被浑天一气所滋养再生。 以云茉子现在的凡人感知，还未反应过来，抽血便已然完成，对她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将得来的精血滴在太殊戒上，二者一经接触，破碎的青铜材质便像是完全活过来了一般，扭动着粘连在一起，回归通圆之体，表面再看不到任何裂隙。 与此同时，离阳隐隐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莫名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虽不夹杂任何情感，恶念好意皆无，但却让他心神微震，仿佛被九天之上的玄机所摄。 仰首望天，只见流云舒卷，日月潜行，恍若天道无声的垂顾，那视线虽淡，却如春风化雨，无形中涤荡着他经脉间的滞涩，连久未突破的瓶颈也隐隐松动。 不因祈求而得，不因善恶而予，只在机缘契合时，于众生中投下惊鸿一瞥。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道眷顾，以往只有气运之子才能享有的恩惠，如今却落到他一个异界偷渡客身上，实乃不可思议。 借着这一大玄妙闭目感悟良久，顿觉周身轻灵舒泰，囟门微凸，头角峥嵘，似乎距离真正突破也已不远，只不过若是这时破劫，无有准备以及外人护持，对于斩去了系统的离阳来说，可不见得能成功飞升。 “必须再积累一段时日，厚积薄发才行。” 轻呼一口气，稍稍收敛了一下内心的激荡，睁开双眼，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一旁的云茉子，能够从此女身上共鸣类似的玄机，也印证了气运之子的身份。 “那么，你是想重回天罡独自一人闯荡么？” 有天道气运加持，纵使正值万年劫变，只要不自寻死路，便能安然无恙，甚至于再入仙门，有所成就。 不管天赋如何，假以时日，也必成大器。 但听闻此言，云茉子却是摇了摇头：“我已是过去之人，即便再转回去，也寻不得故乡旧人。” 她这时低头看了看底下一片死寂的无间墟，也叹了口气：“这里，亦不是我的归宿。” 恍惚之间，这天地虽大，但却似是容不下她一人，不免悲从中来。 “嘿嘿，既是无处可去，不如暂且待在我玄泱浑天之中，里面倒是有不少人，还算热闹。” 离阳的话语将陷入感伤的云茉子唤醒，倒也算是一个好提议，反正她现在哪都待不下。 于是躬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好心收留，茉子这便打扰了。” “不碍事，进去之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大可直呼我真名离阳，自会有五方天尊现身相助。” “如果在红尘俗世玩厌了，也可去中庭寻我家道侣。” 说罢，离阳大手一挥，便将云茉子收入了玄泱浑天，等同于随身携带对方，沾染些许气运加持，配合上太殊戒，想来功效必定更上一层楼。 “如此一来，这无间墟内的种种危险，便不算什么了。” 他身形一转，再登此地。 第61章 开障 “有反应了！” 看样子天道眷顾的效果非常显着，离阳这次一上岸，先前神女所赐的半块玉佩表面上便生出些许微光闪烁，隐隐指引着所寻之物的位置。 “在东方。” 明晰了确切的方向，他当即驾起遁光朝那边飞驰，当然，一路上也尽可能避开墟山以及其他一些看上去便十分古怪的遗迹，以防万一。 仙器虽好，可也要有命拿才行。 只是即便如此，没过片刻，先天感知便发现前方设立有无形屏障，尚不知晓其玄妙几何，因此离阳果断停了下来，并指一点，借助五行权柄生造出化身上前试探。 只见层层海蓝水幕凭空生出，并未凝聚人形，直接翻腾狂涌而去，如海浪击岸般打在无形屏障之上，发出阵阵澎湃之音，然不仅无法以力撞破，就连自然而然融入于天地之间的水行灵机也难以渗透其中。 似乎，是很精妙的上古阵法，单凭普通神通不可破解。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眉峰微蹙，却是没有继续施为，而是身形一转，开始沿着无形屏障继续飞遁，想着远离其影响范围，直接掠过这一阻碍。 只可惜，跃迁万万里，直接到了另一边的海岸线，无形屏障却仍然立于面前，岿然不动，仿若一堵绵延千里的坚固城墙，挡住了一切。 “这可就不好办了。” 他没有继续徒劳，想来也是，若是阵法，怎可能留有缺漏之处，除非已然损坏，不然的话，唯有两种方法破除。 首先自然是以力破之，但这需要极其强大的修为，从先前的尝试来看，以离阳现在的实力恐怕够呛。 其二便是寻得阵眼或是其他关窍所在，以巧破之，但奈何他不通阵法一道，伸手摩挲着下巴，细细打量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头绪。 “如果让她来，可不可以？” 离阳不会，但玄泱浑天内的白雁依却造诣颇深，虽然境界稍浅，但这也不成问题，大不了利用浑天之力帮她一把。 思量间觉得有些许可行性，便也没有含糊，当即挥袖一抖，将此女给放了出来，只不过，似乎挑得不是时候。 对方像是正在沐浴，身上罗裳尽褪，只见氤氲水雾间蓦地跌出个雪肤凝脂的人儿，青丝湿漉漉贴着脊背，惊惶回首时溅起半帘珠玉，连忙掐弄法诀唤来敝身云气，遮掩周身，却显露出一张羞恼不已的俏脸蛋。 “哎呀！” 见状，离阳自知这般行径有些失礼，好歹也是有求于人家，应该先打个招呼才对，当即大手一挥，又将白雁依摄了回去。 等了一会，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再度故技重施，显现出此女，这次倒是衣冠齐整，端端正正地站在了面前，只是脸上那一抹红霞仍旧尚未完全消去。 “突然打扰，是我不对，只是有要事相商，还望见谅。” 先是道歉一句，聊表歉意，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当即便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无形屏障。 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道：“你看看，能否寻出这大阵的破绽来？” 闻言，白雁依先是一愣，随即便顺着离阳的指引，将注意力转向身前的大阵，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起来，一扫刚才的羞恼。 她盯着沉思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虽然能捕捉到些许玄机，但我的修为太低，难以参透其中真意。” 这也在离阳的预料之中，当即笑道：“这好办，你且静心凝神，意守存思，其他一切便交由我来处理。” 说罢，便目光一凝，眉心处神光大放，海量浑天之力自其内泄出，好似银河落九天，倏忽化作万千星辉将白雁依笼罩其中，心念转动间，元神出窍，几座象征着大智慧的金色莲台已然升起，托举着她登临问天究地之境。 顿觉灵台一清，原本晦涩难懂的玄机此刻竟如潺潺溪水般在识海中流淌，那些深奥的符文也渐渐显露出真容，仿佛有无数先贤在耳畔低语，指点迷津。 “希望能有所收获。” 静静注视着白雁依双目紧闭，手掌翻飞间道道玄文转动，离阳负手而立，目光闪动，若是能成自然最好，但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本来也只是心血来潮，随意想出的办法，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此女的境界确实太低了些，纵使阵法天赋高绝，也难以突破桎梏。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白雁依倏然睁眼，眸底竟浮着一层诡谲金芒，恍若通晓万法，无所不知的神人，神异非凡。 她缓缓抬起藕臂，朝面前的无形屏障并指轻点，指尖所触之处，忽有涟漪荡漾开来，如春冰乍破，月映寒潭，那屏障竟似活物般战栗，浮现出万千细密符文，流转间隐现星河倒悬之象。 金芒愈盛的瞳孔里倒映着崩解的天地法则，下一秒，虚空中骤然响起琉璃碎裂的清越之音，仿若冥冥之中有什么事物彻底崩坏了一般。 随即只见原本通圆无漏的无形屏障上陡然显现出一细若牛毛的孔洞，若不是离阳一直聚精会神，实难感知到这一极其细微的变化，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身化虹光钻了进去，同时也不忘将白雁依一同卷离。 嗡——！ 刚一踏足内里，身后便传来奇异的响动，回首一看，只见整个无形屏障上都泛起汹涌的波动，来时的孔洞一瞬被填补，甚至于整体都发生了些许莫名的变化。 离阳顿时意识到，进来容易，出去恐怕就难了。 虽然进来也不算容易。 “咳咳！” 正思索间，耳边却是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猛然回神，却见一旁被一同带进来的白雁依眉心忽地一蹙，唇边溢出一线殷红，周身玄文骤然崩散，如碎玉乱琼纷纷坠地，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气息奄奄，心神摇颤，以至于站都站不稳，娇弱身子往旁边一栽，好在被离阳及时伸手扶住，手掌贴在额头，渡入大量浑天一气，疗愈先天元机，这才好受了不少。 “先回去好好养伤，这次多谢你了。” 稍微为她治疗了一下，随即便转入了玄泱浑天之中，有五方天尊再加上宋音虞等人的呵护，想来很快就会恢复。 第62章 樵夫 “这里，似乎和外间也没什么两样……” 原以为无形屏障是用于划分界域的，说不准内里才是真正的无间墟，更为可怖，亦或者藏有传说中的真光境，唯有带大气运，大毅力之人方可踏入。 未曾想，并未有任何改变，至少表面上是一样的，都是死寂一片的灰白。 “感应越来越强，应该就在附近。” 似乎无形屏障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信号的传出，以至于在进来的一瞬间，玉佩上的微光闪烁速度骤增了数倍，几乎就要常亮了，这同样意味着，所寻之物与离阳的距离已然不远。 他反倒是放慢了飞遁速度，反正离得很近，不必着急，再者，想来值得神女追寻的至宝周围也必定存在某些危险，亦或是凶兽看护，若是贸然行动，可就容易中埋伏了。 好不容易进来了，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否则这具分身彻底损毁，便再难送另一具入内了。 “说起来，此处好像并没有墟山存在。” 肆意翱翔于上空，神识扫视下方，倒是没有撞见高耸入云的墟山，如此一来，便不必再担心所谓的山主了。 到现在，离阳还是有些后怕，毕竟以自己现在堪比老牌飞升修士的战力居然在对方手中连五十回合都撑不到，可想而知有多厉害，恐怕其与神女也不遑多让。 而像这样的存在，或许每座墟山上皆有，纵使神女亲自到场，双拳也难敌四手。 当然，若是有那位已然飞升上界的汐绝女帝相助，自然不算什么。 “有了。” 先前说过已然靠近了所要找的东西，是以纵使刻意放慢了速度，没过片刻，玉佩之上的微光便不再闪烁，而离阳的不远处，也逐渐有了与此间不同的其他事物缓缓显现，破开云雾，映入眼帘。 “墟山？！” 望着正前方巍峨耸立的孤峰，他下意识地止住了身形，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可就麻烦了，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玩意。 但再一细看，却是松了口气。 “不，只是普通的山峰而已。” 不过说实话，这可比墟山更为罕见，毕竟此处是无间墟，并非天罡大陆，灵机不显，阴阳逆行，五行颠倒，脚下大地自然不是由土壤岩石构成，本质上和墟山差不多，皆是各种残物堆砌而成。 而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能孕育出正常的地形，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五行俱全，倒是没什么问题。” 再三确认无误，离阳才点出水行化身上前试探，外间没有阵法阻隔，而落到峰顶，也没遭任何禁制亦或者法宝针对，甚至于刻意展掌成刀，斩下身边一棵树木，倾倒之余，枝桠不堪重负断裂，掀起尘雾飞扬，也无有什么天谴。 而此刻再放眼外间，方圆万里之内也只有这一座巨岳矗立，其他地方再无任何起伏，这也就意味着，所寻之物必然藏在山内。 他没有犹疑，当即身形一转，便踏足山峦，先天感知之下，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单靠此物，已然无用了。” 残缺玉佩已然保持着常亮的姿态，不再有任何变化，自然也难以进一步确认位置，只给定了大致的范围，但离阳却寻觅不得。 稍加思索，便抬手虚握，无穷浑天之力陡然显现，化作一只擎天大手，遮天蔽日，笼罩整座山峰，竟是欲要将之直接拔地而起，来一个釜底抽薪。 只可惜，任凭他如何使力，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尖峰也岿然不动，一番施为之后，除去撸下了不少草木，令其秃了一大片，裸露出表面的土壤与岩层，其他什么也没有。 “又是阵法？” 见无有效用，离阳便放弃了这一举动，伸手摩挲着下巴，再度陷入了沉思。 若和刚才的无形屏障一般，又是上古禁制，那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在先前的破解中白雁依受了重伤，即便有浑天一气滋养，也需要一些时日恢复，无法现身。 “看来，真要等一会了。” 一时半会没什么头绪，他索性轻吹一口气，清出一片空地，摆出桌椅杯壶，开始小酌起来，反正暂时也无迹可寻。 却不想一杯酒刚下肚，一旁的密林之中便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伴随着草木被折断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冒出来。 偏偏离阳无法感知到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他的神识之下，只见轮廓，不闻真身，怪哉怪哉。 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他倒是不慌不忙，仍旧自顾自地提起酒壶斟满手中琉璃杯，仰首一饮而尽，端是一个酣畅淋漓，痛快十足。 而待离阳回味完这千年佳酿，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便猛地拨开一人高的灰黄杂草，显露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寒芒乍现，映着残阳血色，直刺人心。 随即只见一身形状似铁塔，左颊带有一道三寸长旧疤的莽汉自其内钻了出来，身披破旧蓑衣，腰间别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柴刀，乱发间沾着几根枯草，看上去与寻常凡人樵夫无异。 却是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道：\"小郎君好雅兴，这荒山野岭的，独饮岂不寂寞？不如分老汉一口酒吃。\" 话音未落，那沾着泥星的指甲已堪堪触到青玉酒壶，只可惜扑了个空，叫离阳先转入了玄泱浑天之中，再难寻得。 见状，这人也不恼，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随即便大刺刺地坐在了对面，明明屁股底下没有椅子，却像是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 离阳目光幽幽，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不速之客，只可惜一切探查手段尽数对其无效，单凭肉眼，除去浅薄外相，也实难看出其他东西来。 不过，至少可以确认此人暂时没有恶意。 “我这酒可不是普通货色，唤作宇光酿，每千年才成一壶，你若是想喝，起码也得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闻言，这莽汉却是撇了撇嘴：“也叫小郎君知晓，老汉我身无分文，唯有一把砍树用的烂柴刀。” 说罢，他解开腰间系带，将挂在上面的烂柴刀取了下来，直接拍在木桌上，表面上竟是一下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解。 只是，这样的废品离阳却是大手一挥收入囊中，纳为己有，随即打个响指，莽汉面前便凭空生出一同样装满琥珀色酒液的琉璃杯。 第63章 迷情 “好酒！” 莽汉端起琉璃杯一饮而尽，末了还抬臂用袖子擦了擦嘴，一盏下肚，眼神竟是迷离些许，已然有了半分醉意，又不像是什么隐世高手，但也绝非凡人，不然光是闻见这馥郁香气便要栽倒在桌子底下了。 将此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离阳不动声色，也同样小酌一杯，并且分出一缕心神检查刚才收入囊中的破烂柴刀，看看是否暗藏玄机。 想来此等神秘人物，随身携带的东西也绝非寻常事物。 果不其然，那柴刀一进到灵机充裕的玄泱浑天内，表面上的斑斑锈迹便开始自行剥离，显露出内里如霜雪般清冷的刀身，同时密密麻麻的裂纹也尽数弥合，化作幽蓝灵纹，无有缺漏。 显现出真身的神兵微微震颤，引动天地灵机，伴有一声清越声响，周遭的云雾随之翻涌汇聚，转为一条鳞爪毕现的苍龙虚影，盘绕其间，霸气十足。 单从漠然浩大的气机来看，这短刀便毫不逊色于素光真剑，亦是天阶灵宝，更别说其内还疑似寄宿有真龙之威，若是拿来对付海族妖兽，必然事半功倍。 “这酒倒是给得值。” 他暗自思忖着，却也没有再给对方空杯满上，仍旧自顾自地提壶畅饮，叫莽汉见了，不免粗眉一挑，有些意外。 咧嘴一笑道：“嘿，小郎君可真是吝啬，竟是连一杯也不肯多赏老汉？” 却不想闻言离阳竟是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你那破铜烂铁又值几个钱？能换得一杯，已然算是我大发慈悲了。” “这天底下，可没有白送的馅饼。” 说罢，便看也不看一眼，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饮酒作乐，无需旁人。 “好好好！老汉给就是了！只是山路崎岖，豺狼虎豹横行，一路走来早已饥渴难耐了，还望多斟些。” 莽汉大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古币，屈指弹向案头，在空中忽地闪烁血色虹光，落地时又归于平静，铛的一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倒下。 离阳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斜睨着此物，在神识之下，表面上的图案居然在不停变化，时而兽首人面，时而齿轮械构，时而玄奥符文，唯有动用先天感知，才能隐隐窥见其本质。 赫然是一团漆黑未明的事物，看起来有点像是暗物质之类藏于现世之外的东西。 总之，并非凡品，他自然是大手一挥，当即收入囊中，纳为己有，同时为那莽汉倒满一杯，看似只平口，实则内里已然装了不少，远远超过了一杯的量，乃是须弥芥子之术。 只是对方却没有立刻享用佳酿，反倒笑着提醒道：“小郎君，那古币可拿不到外界，只能在归墟鬼市使用。” “归墟鬼市？” 这四个字一出口，自然引起了离阳的兴趣，说不定他所寻之物就藏在那里。 是以当即追问道：“我初来乍到，还不知晓，劳烦说道说道，这归墟鬼市又是何处？” 末了又补充一句：“若是讲得清楚些，酒自然是不会少你的。” 反正玄泱浑天内还藏有不少，此等只能拿来消遣的外物对他而言，甚至还比不上一些灵材珍贵，毕竟后者还能拿来炼丹锻器，交易起来也甚是方便。 “一言为定！” 莽汉脸上显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仰脖灌尽残酒，抹了把络腮胡上沾的酒沫，这才压低嗓音道：“这归墟鬼市自然是建立在归墟山上，唯有持归墟令方可进入，不然的话，任凭你神通广大，也寻不得其存在。” “既然是鬼市，自然开在深夜，阴阳交界，活人死人各半，卖的物件更是稀奇——有能助已死之人返阳的还魂丹，上界仙府的指引信物，甚至……” 他忽然凑近，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还有小郎君想要的道章九字。” “？！”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顿时心中一惊，但也只是诧异了片刻，便平静下来，想来也是，对方神秘莫测，能从气息上看出自己所修的功法也是合情合理。 起码还不知真正的根底，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这才是他修行的根本。 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听起来倒像是一好去处，只是，还不知这归墟令该从哪里得来？” 话音未落，莽汉面前的空酒杯便自生出琥珀琼浆来，如泉眼上涨，他举杯一个长龙吸水，怎一个痛快了得。 “呵呵，这简单，小郎君是从外界来的，想必也见过那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墟山了。” “每座墟山上都住有一位山主，身上便存有一枚归墟令，小郎君若是能一剑将之斩了，自然能抢过来。” “当然，如果口齿伶俐的话，也可以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某些山主还能试试以色相引诱。” 说到这里，他瞥了离阳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不过，以老汉看，小郎君还没有那种外相。” 言外之意，便是认为颜值不够了。 若是个俊男靓女听见了，或许还会皱皱眉头，但离阳从不在意这些，在他眼中，本相无论美丑，皆是最顺应内心的表现，若是因外界干扰便贸然改变，实在是有违初衷。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方法了？” 毕竟那山主实力的确强大得吓人，飞升修士都不能在其手中撑过五十回合，唯有神女境界方可一战，以他现在的修为，实在难以应对。 至于劝说之法，就更不用想了，先前光是踏足墟山，便被人家说是越界了，一言不合直接下死手，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判。 莽汉神秘一笑：“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老汉不才，偶然间捡到了一枚归墟令，反正于我也无用，大可赠予小郎君。” “只不过，这代价小郎君可付得起？” 听这语气就不像是要美酒那般简单，但离阳也没有片刻犹疑，当即沉声问道：“什么代价？尽管直说便是。” 若是实在事不可为，他也只能想办法找个相对弱小的山主了。 “嘿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未曾想这莽汉竟是开始扭捏起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实不相瞒，老汉看上了一姑娘，特地写了一封信，只是一时脱不开身，还得砍柴。” “希望小郎君能顺带捎过去，她就在鬼市的尽头。” 第64章 鬼市 原以为会是什么难以割舍的重大代价，没想到听上去似乎很简单。 但或许，其内暗藏玄机。 不管如何，离阳都没有其他选择了，相比于实力强悍，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山主，他宁愿与另一位未知存在打交道，说不准人家很好说话呢。 是以微微颔首：“可以，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当一回月老。” 莽汉哈哈一笑，掩饰脸上的羞涩：“老汉果然没看错人，小郎君的确是乐于助人。” 说罢，也不含糊，直接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一封已然有些沾湿的信，其上还混杂有难闻的汗味，想来也是在其身上捂了许久，以至于尚存温感。 “这便是要送给她的信了，可要好好保管，老汉写它可费了不少功夫。” “还有，可不准偷看！” 这话说的，只叫离阳一脸无语，难道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吗？再者说，想来也是些许肉麻至极的情话，看了只会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犯不着自找罪受。 “放心，必然会全须全尾地送到她手上。” 伸手接过信封，稍稍用力却扯不过来，见莽汉的手未有分毫松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抬首瞪了一眼，这才悻悻收手，得以一把将信封夺了过来，随手摄进玄泱浑天内。 “那归墟令呢？若是没有此物，我可进不去那归墟鬼市。” 得了这般提醒，莽汉才连忙伸手在身上四下摸索，最终从裤裆里掏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隐隐泛着漆黑的光芒，气机与先前那古币十分类似。 见他居然把此物藏在那里，离阳不禁眉头一皱，果然，一靠过来，顿时一股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也不敢用手接了，直接催动浑天之力，化作一只无形大手取得，借助浑天一气洗尽其上的秽物，才收入袖中。 见状，莽汉也不害臊，当即咧嘴一笑，又举起面前的琉璃杯仰首一饮而尽，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似是回味无穷。 喝完这一杯，他却是起身离席，笑着抱了抱拳：“那就拜托小郎君了，老汉我还要回去砍柴呢，今个算是个好天气，无风也无雨，日照亦不高。” 说罢，便转身大步行走，沿着来时的路，身形再度隐没于一人高的灰黄杂草之中，脱离了视野，神识与先天感知就再捕捉不到其气机，唯见被压折弯曲的草木，伴有莫名的粗俗小曲，渐渐彻底没了踪迹。 离阳静静注视着这位装作山野樵夫的隐世高手离去，待其背影完全消去，才收回了视线，却是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话说，他这柴刀都卖于我了，待会要拿何物伐木？” 话音未落，便感应到玄泱浑天内生有异动，分出一缕心神过去一看，这才发现先前收纳好的柴刀不知何时，竟是已然不翼而飞，原地只余一团空气。 显然，他被人家给摆了一道。 “岂有此理。” 不爽之余，离阳又转过头去查看那枚古币，还好其无有大碍，单单此物，便足抵那几杯宇光酿了，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货色，不然也不会倒得那么痛快。 只是即便如此，自己被那莽汉戏弄也是不争的事实。 “破劫之后，飞升上界之前，定要找这人讨个说法。” 暗自下了决定，随即便将这些琐碎小事尽数抛之脑后，转而将注意力尽数放在归墟令上，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上下打量了片刻，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显然又是某种神秘莫测的古物。 “归墟山，想来便是脚下这座了，唯有深夜才能洞开门扉，深夜吗……” 回想起先前对方的介绍，离阳下意识地抬首看天，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混沌，此间有大阵相护，怎可能窥见日月苍天。 更何况，无间墟本就灵机不显，纵使在外界，也不分昼夜，阴阳逆行。 “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目光一凝，眉心神光一闪，阴阳权柄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愈发强盛，以至于四散开来，逐渐影响周围，也幸好这归墟山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此处阴阳五行俱全，先天后天混溶一体，才好施展神通。 “开！” 心念转动间，一金一银两道虹光自两边凭空生出，宛如游龙扶摇直上，暂且凝滞混沌，演化出苍青云天，交相轮转之下，一轮浑天大日陡然显现，旁边还伴有清冷银月，辐辉高照，更添几分生机。 离阳这时把手轻轻一拨，头顶云团便飞速涌动，瞬息间高悬天中的金色大日落下，银月陡升，夜幕骤临，星河倒悬，身下的影子缩短又拉长，一念之间，竟是挪移时间，由正午转为深夜。 嗡——！ 手中的归墟令突然显现出奇诡的响动，周身莫名卷起阵阵阴风，呼啸穿过耳边，如同鬼哭狼嚎，幽氛凄凄惨惨戚戚，无边黑暗之中，隐隐亮起几盏寒灯，勾引着迷失的旅人前去过夜。 殊不知，有更大的恐怖在那里等待着。 离阳却是浑然不惧，当即身形一转，便跟了过去，临到近处眼前豁然开朗，这荒郊野岭之中，但见一座巍峨鬼城拔地而起，朱漆城门半开半掩，门楣上悬着两盏惨白的灯笼，上书古文，虽不识得，但却明晰其真意，赫然就是“归墟”二字。 城门内传来幽幽丝竹之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却见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张灯结彩，掌柜们或是青面獠牙，或是干脆无面，正热情招揽着往来宾客。 但无一例外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外相，一眼扫过去，竟是连人形都没几个，最顺眼的还是一眼睛空洞，胸口大开，坦露出耀目核心的机械人偶，察觉到离阳的视线，整个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微笑回应，着实有点吓人了。 当然，他没什么感觉，甚至于当即快步走到对方身前，低头打量着摊子上的物件，卖得尽是些科技体系的产物，什么电池、动力炉之类的，就算能正常运转，对离阳而言也没多大用处。 总不可能闲着没事还搞什么自动化？ 是以随意瞥了一眼，便移驾别处，却不想刚转身，就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回首一看，这才发现竟是那机械人偶，抬首直勾勾盯着离阳，空洞的眼眶内闪烁着些许蓝光。 第65章 留步 “你有何事？” 离阳沉声问到，若是对方不给个合适的理由，他可就要甩手走人了，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机械人偶一言不发，亦或者说它并没有相应的处理模块，单单拾起地摊上的事物，递了过来，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具与它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不过极其袖珍的人偶。 “多少钱？” 他身上现在只有一枚古币，不可能乱用，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用处，只能当作装饰品的玩意，要是送的话，那还可以考虑考虑。 不过，会有这么好心吗？ 却不想机械人偶竟是真的摇了摇头，直接将手中的小人偶塞到了离阳手中，随即便和摊子上的其他东西一起随风消逝，隐于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下一秒，摊位上便又凭空冒出一道身影，佝偻瘦削，披着一袭黑袍，遮盖全身，但隐隐窥见的怪异节肢，还是表明其并非人族。 “外界人，我这儿有不少丹药，可以看一下。” 让离阳更为惊讶的是，对方居然会说话，用的还是天罡大陆人族官方语言，虽然不太标准，带有明显的古怪口音，但至少能听清楚。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看看刚刚得来的人偶。 他将之端在面前细细打量着，自上而下扫视一番，便发现其背后装了一蓝色按钮，也只是思量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了下去，顿时眼眶处显现出同样的幽蓝光彩，由死物转为活体。 一经唤生，便像是被离阳给吓了一跳，猛然向后跌退数步，险些自掌心滑落，不过有浑天之力护持，倒是没那么容易脱逃。 人偶眼中蓝光忽明忽暗，似受惊小兽般蜷缩在角落，俨然一副怯生生怕人的胆小样子，好像并无任何危险。 只是见状，离阳便打算将之暂且摄入玄泱浑天内，却不想竟是无法吸纳，纹丝不动，稍加思索，就凭空生造出一根细线，把对方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悬在半空没有受力点难以挣脱，只能抓着裤腿像只受惊的狸奴般瑟瑟发抖。 见它这般反应，离阳不禁轻笑一声，却也没有在意，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摊子上，如这位非人摊主所言，其上的确摆满了瓶瓶罐罐，药香味扑面而来，灵机充裕，显然皆非凡品。 只可惜，他不通丹道，看了一遍，也根本不识得这些丹药，只能从阴阳五行分布大致猜测其效用，但这样必然会有所出入，甚至可能截然相反，得出错误的答案。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索性问道：“劳烦介绍一下，这些丹药可不常见。” 但也不见得对方会耐心回答，毕竟这可不是凡俗间，老板才是大爷。 “自然。” 好在这摊主还算好说话，悉悉簌簌了一会，从黑袍下探出几只结构古怪的灰绿节肢，便开始讲解起来。 “此乃''九转青冥丹''，采斩神人族的囟门为引，佐以其枉死化作的幽魂炼制，服之可助修士在破境时稳固神魂。” “赤霞渡厄丹，需以心头血为媒，虽能强行提升修为，但每服一粒便折寿十年。” \"紫府问心丹，取上界仙人一缕仙识……\" 说了一大堆，虽然皆为珍品，功效显着，但多半都是拿人族修士炼制的，这摊主不仅是异族，似乎还与人族有深仇大恨，不然为何专盯着人族祸害。 毕竟这儿可没有什么万物之灵的说法，太殊星万族林立，比人族体质灵秀，适合入药的多了去了，远了不说，就比如鲛人族，由于天生体内孕育鲛珠，若是取来炼水行丹药，成功率起码上涨半成。 别看只有这么点，事实上，对于丹师而言已然算是极大的提升了，他们往往要多修一门秘法，投入大量精力，才能获得相同的进步，而鲛珠是个成年鲛人就有。 在这样的前提下，纵使对几枚大丹很是心动，离阳也不敢贸然出手，谁知对方会不会见他也是人族便下黑手。 再者说，虽然有用，但也难以起大功，要知道，那樵夫先前可是说过，这鬼市之中，藏有道章九字。 既然古币只有一枚，自然要换来最值得的宝物。 是以离阳原地驻足片刻，便摇了摇头，拱了拱手：“实在抱歉，囊中羞涩，还是另寻他处。” 说罢，便转身离去，这摊主倒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待他走了两步，突然间回首一看，才发现对方早已消失不见，和那机械人偶一般。 而下一瞬间，原位又被其他身影填补，轮转不休，继续等待着下一位来客。 “或许，唯有真正做了一笔交易，才有资格留下。” 离阳灵光一闪，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如此一说，之前的机械人偶岂不是等于在向他求救？ 思量间下意识地伸手捉起那袖珍人偶，幽幽目光注视着对方，只叫其浑身一颤，但却也不像刚才一般害怕至极，或许是明白他不会伤害自己。 伸指戳了戳栩栩如生的面庞，竟是传来软糯弹柔的触感，和冰冷的金属完全挨不到边，也不知是什么奇异材质。 指腹轻抚之余，那人偶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随即便顺从了，甚至于伸手抱住，主动将脸颊贴了上去，轻轻蹭了蹭。 “你这小家伙，倒是会讨好人。” 离阳低笑一声，弹指一挥将束缚对方的丝线割断，之后随手一抛落到了肩头之上，五指一划，便转出了一小巧玲珑的花轿子，得以端坐其中，活像个待出阁的大家闺秀。 安置好这小玩意之后，他才继续向前，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有意思的摊位，便过去驻足细瞧，说实话，这儿卖的东西实在罕见，逛了好几处，竟是连一件也不识得。 此时再回想起先前樵夫的介绍，心底便有了些许猜测。 “阴阳交界之处，恐怕多半都是幽冥之物，异界之属。” 走着走着，离阳也发现街道上其他宾客多数都是无影的，阴气颇重，摆明了就是鬼物，见得他这一生人却也不恼不怕，个别还甚是好奇，恬不知耻地凑上来细瞧。 “公子留步。”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嗓音似幽泉漱玉，回首一看，但见一红衣女子执伞而立，伞面绘着半开的海棠，在灯笼映照下竟淌出朱砂般的暗影。 第66章 到手 “你又有何事？”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女并非活物，只是其气息也有些古怪，以他的境界，竟是一时难以看破其修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也是，能拿到归墟令的，不可能是什么孤魂野鬼，必然是万年以上的大灵。 闻言，对方幽幽抬首，眸中泛起些许水光，却又透着几分凄清寂寥，她轻抚袖间一枚泛着赤色光芒的玉佩，低声道：“公子莫非不记得这枚同心佩了？” 指尖微颤，玉佩赤光流转间，竟映出往昔月下盟誓之景，那时他尚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她亦未成孤冢一缕幽魂，夜风忽起，吹散幻影，唯余袖间暗香如故，却已染了百年黄泉的冷意。 只是离阳忽觉肩头一痒，顿时醒悟过来，哪有什么人鬼情未了，他根本不认得这人，刚才一切，尽皆是暗中悄悄植入的妄念，差点就着了道了。 没想到以他金带境的强大元神竟然也会被莫名影响到，若是有系统在，也轮不到此等阴邪放肆。 却是冷笑一声：“呵呵，姑娘想必是死后失了魂，连心上人都能认错，若是他泉下有知，也不知会做如何感想。” 话音未落，便身形一转，倒没有直接逃遁，而是往一旁的摊位靠了靠，引得正在看戏的青面大鬼脸色一变，奈何它刚做了一笔交易，暂时替换不得。 见离阳居然摆脱了自己的神通，红衣女子也有些意外，美目流转间窥见其肩头的小花轿，这才恍然大悟，未曾想对方竟是有此物护持。 却是故作幽怨：“公子居然如此绝情，真叫妾身伤心欲绝呢……” 她竟是还不甘心，又故技重施，甚至于要比刚才更为诡异，衣袍无风自舞，漫天妄念自天灵灌入，柔似细针切入魂灵之中，缓缓渗透真阳元神，改易记忆，任其摆布。 “以为我还会中招吗？天真！” 离阳心念转动间，伸手成掌，返字真诀陡然显现于其中，在海量同源一体浑天一气的加持下，愈发玄妙，竟是一瞬间将这诡法返还，甚至于威能强盛了数倍。 “什么？！” 见状，红衣女子自然是惊骇不已，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去而复返的咒文已然在雪肤之上凭空亮起，血光遍布周身，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惨叫，凄婉不已。 离阳此举着实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相比于生人，鬼物没了阳身庇佑寄存，虽然天生能操控阴幽之气，但同样也更容易被其侵染，是以效果显着。 “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待得虹光散去，红衣女子瘫坐在青石板上，手中的伞早已跌落一旁，伞面微折，伞骨断裂如枯枝，亦如她自身一般残破不堪，气息奄奄。 嗡——！ 浑天一气凝于指尖，化作凛冽寒锋，踱步上前，打算给此女最后一击，金火二行齐齐灌入阳方，生出明轮耀光，但叫诸邪辟易，万魔退散，魑魅魍魉尽数碾为尘灰。 “嘻嘻，郎君好狠的心呐！” 阴笑声伴随着阵阵冷风，红衣女子忽地抬首，染血的朱唇勾起一抹诡艳弧度，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化作两轮血月，她周身残破的红裳无风自动，竟似活物般翻涌起来，转为万千红蝶四散，眨眼就没了踪影。 “倒是跑得挺快。” 离阳垂目低首，收回利刃，本来也不指望一击就让对方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能逼退已然算是他心思活泛，再加上此女有些轻敌了。 真要以命搏命，固然能赢，但也必然要损耗不少，而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静养的地方，暗中不知有多少诡物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随意瞥了一眼周围驻足看热闹的宾客，他倏忽一闪，去往别处，朝着鬼市更深处前进，待得周遭再度安定下来，才放缓脚步。 “刚才，是你发威了？” 俯首看着肩头的花轿子，灼灼双目盯着小人偶，只叫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脑袋，但也不忘点头承认。 “那么，你还有其他特殊能力吗？比如说凭空变出几枚这样的古币？” 离阳掏出唯一的一枚古币，展现在小人偶面前，只可惜小家伙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也没有勉强，收回古币，便朝着路边一处摊位走去，刚才施展返字真诀之时，先天感知隐隐从这里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只是临到近处，才发现摊主居然并非陌生人。 “居然是她？！” 离阳瞳目微缩，却也没有退却，毕竟这儿可不是墟山，总不可能还说他越界？ 没错，对方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山主，未曾想还能在这里见到，岂不是说明其他摊位老板，也有可能是外间的山主？ 他缓步上前，神识一扫，便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居然是一烂了半边的骷髅头，看样子还不像是人族，后脑勺长有骨质犄角，一直延伸到正上方，如同一柄断裂的弯刀。 其上布满细密的古怪纹路，隐隐透着深紫色的神秘光彩，即便历经岁月侵蚀，仍能感受到内里残留的凶煞之气，想来必然是属于某种凶烈异族。 “这个怎么卖？” 他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价，但此女却没第一时间回答。 “又是你，外界人，还不死心么？” 叹息一声，似是有些无奈，这般反应顿时让离阳眉头一挑，怎么搞得好像他大祸临头，命不久矣似的？ 也没给好脸色，当即冷哼一声：“既是出来做生意，又何必谈其他？” “你就说卖不卖！”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倒是分得清楚，没有再说其他，当即回道：“两枚归墟币。” 离阳自然不会接受，他也没这么多，立马还价：“一枚！” 未曾想话音刚落，对方便挥袖一抖，将那半截头骨送到了他手中，竟是没有丝毫拉扯，反倒令人生疑。 说不准连一枚都用不着，这归墟币购买力惊人。 只是离阳也没有丝毫犹疑，弹指一挥便送上了古币，钱货两清。 道章九字对他而言乃是至关重要的修行契机，即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反正这枚归墟币也是拿些许酒水换来的，如今能转化为有用之物，自然大赚特赚。 头骨到手，他也没有多做停留，毕竟此间也没有其他能与之相比的事物了。 第67章 生字 鬼市街道角落中，离阳迫不及待地发散神识，探入头骨之中寻觅真法，当然，也不忘同时催动浑天之力护持周身，以免被打扰。 一经接触，视角瞬间转移，仿若跨越万古时空，意识降临于原主，但见混沌初开，鸿蒙未启，天地间凶煞之气弥漫，四野尽是苍茫。 他只觉自身化作一头通天彻地的凶兽，鳞甲森然，双目如血月悬空，仰首嘶吼，声震八荒，足踏之处地裂山崩，一念之下天翻地覆，而像这样的恐怖存在，身旁还有无数，此刻尽皆奔袭于汪洋大海之中，掀起阵阵万丈波澜，似是迁徙。 亦或者逃命。 嗡——！ 耳边忽闻一声清越长啸，抬头望去，便见云端有金光倾泻，携着无穷转动之极势破空而来，本能挥爪咆哮相迎，却在触及剑光的刹那，感受到血脉深处传来的战栗。 那剑光不过三尺，劈落时却如九霄雷霆斩断光阴，离阳眼睁睁看着那道金线划过自己咽喉——原来凶兽眼中映出的最后一幕，竟是仙人淡漠垂眸的剪影。 “哦？未曾想我九霄宫还有传承遗落。” 此言一出，那股窒息一般的死亡感受便如潮水退去，他的元神摆脱了凶兽残念的束缚，得以借助遗骸，与只存在于过去的上界大能对话。 “天赋虽勉强，但气运倒是强盛。” “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广袖一挥，一道璀璨金芒自九天垂落，如天河倒灌，直入离阳眉心，刹那间，灵台清明如洗，体内灵力奔涌如龙，竟隐隐有突破桎梏之势。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对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此剑意赠你，望你莫要辱没了它。\" 话音未落，缥缈仙影已如云烟消散，唯留一缕剑鸣回荡在太古长空，经久不散。 铛——！ 脑中骤然炸响滚滚雷霆，仿若洪钟击鸣，离阳的心神得以回归现世，双目大睁，眸中黑白二色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道凛冽如寒锋的烈烈金芒，以至于刺痛眼珠，在巩膜之上灼烧出些许玄奥的鎏金道纹，神异非凡。 “这剑意如此恐怖，竟是一时半会难以掌控。” 感知到体内汹涌的凶烈杀势，好似有无数神兵利刃自骨髓内生出，若不是他的体质早已在浑天一气的灌注下发生了跃迁，恐怕还难以承载此等馈赠，顷刻便要肉身尽毁。 “呼——” 深呼一口气，调用被浑天之力加持过的阴方压制至刚至阳，瞳中的奇特图案才缓缓隐没，但若是细看，仍旧能捕捉到一丝半缕，短时间内是难以遮掩了。 两只眼睛依然隐隐作痛，难受得很，离阳索性直接舍去了这一器官，反正先天之影也并非真身，可以随意改易，并不影响。 “只是，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有些可怕？” 随手捉来些许水行灵机凭空凝塑出一面镜子，其中倒映出他现在的外相，镜中之人虽有鼻有嘴，但七窍偏偏缺了两窍，额头下一片空白，眼为心窗，若是没了，自然也难以洞察深意，只余空洞的未知。 “也罢，倒合了这鬼市的景致。” 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琐碎小事抛之脑后，再度原地盘坐冥想起来，刚才由于那剑意过于凶烈，不得已先做安排，却是忘了原本的计划。 那便是道章九字。 静心凝神，意守存思，神意仿若溺水之人沉入渊海之底，伸手拭去其上尘灰，得以显现出一晦涩难明的古文，唯有借助先天一道，方可窥见其真意。 “生？” 虽然先前已然隐隐有所察觉，但也没有料到居然真的是这一真诀，若论玄妙程度，和御、使、返自然不相上下，但要说实际效用，那这生可独有妙处。 毕竟，离阳自己亦是生的一部分。 “算是走大运了，看来这太殊戒还真有点用。” 心中万般欣喜之余，也没有含糊，当即心念一动，裹挟着此字上浮至识海之外，烙印于脑中神核之上，与其他三字并列同行，一经嵌合，便生出万千无穷生机，填充先天元气，补全缺漏，通体无瑕。 就好似初入道门之时的易筋洗髓，只不过如今的他身上早已没了顽毒污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路走来，不断修法沾染的后天秽物，甚至于恶果业因，此时此刻一并剥离剔除，只觉褪去重重无形枷锁，周身轻灵舒泰。 “果真非同凡响。” 其暗含天地造化之机，万物滋长之理，一息之间可令枯木逢春，一念之际能使白骨生肌，单单洗礼自身，不过最浅显的妙用，若是参悟足够，起死回生亦不是什么难事。 有生字相助，离阳得以再现双目，眼中道纹已然消去无形，被那剑意搅乱一通的元神也恢复完全，甚至于破而后立，更上一层楼，色泽愈发耀眼，好似高悬天中的浑天大日，魂火正旺。 “只可惜，还不知之后的境界是什么，又该如何突破……” 关于元神一道，似乎天罡大陆上的记载只到金带境，再往后便不明不详，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即便有人达到了更高层次，比如说大帝，也难以言明，未留下任何传承，想来必定是需要自个领悟。 “或许，此地能寻得答案。” 这归墟鬼市之中有大量自上古乃至远古流传下来的事物，其中必然有相关描述，只可惜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一探究竟，也是囊中羞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不知，到底可不可以强抢？” 念及先前与那红衣女子争斗，无人出来阻拦，似乎这鬼市之中并不禁止袭杀，但即便如此，要想杀人夺宝也不是什么易事。 毕竟有堂堂山主当摊上小贩这一例在先，保不住其他摊主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能老怪，再者，一路走来，还真没看到有宾客对老板出手。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离阳不敢贸然出手，若是激起众怒，令其他摊主看不过去，唇亡齿寒，可就完蛋了。 “算了，还是先把这封信送过去。” 思量片刻，在充分权衡了其中的利弊之后，最终还是断了这一念想，做个守法好公民。 他当即起身，摆脱浓重的阴影，重回明光处，自顾自地继续朝着街道尽头走去，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第68章 万境 越进到深处，路上的宾客就越少，就连两旁的小摊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灯笼高挂的店铺。 只是，随意瞥一眼，但见内里不存活物，唯有阵阵阴风吹动珠帘幔纱，幽氛森森，不寒而栗。 纵使离阳浑然不惧，作为生人，也本能厌恶这些亡者散发的死亡气息，再者，他现在也身无分文，自然没有进去瞎逛的理由。 “皆是死人，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尽快离去。” 感知到数道暗中窥视的目光，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也就这儿不能飞遁，不然早就跃迁过去了。 “小伙子，你要去哪啊？” 没走几步，正前方不远处陡然显现一道佝偻身影，伴有苍老柔声问询，就像是乡下的老奶奶一般慈祥。 离阳却视若无睹，直接绕行，越过对方之后，只闻一声无奈叹息，似是使尽办法，也不得孙辈欢心的老人，孤独不已。 只可惜，这种招数拿来对付他倒是选错了人，自小便是孤儿一个，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不过，但凡脑子灵光些，都不会上当？” 随口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随着他愈发深入鬼市，不知何时，周身竟是渐渐生出了些许迷雾，不仅遮掩了附近来往的宾客，也影响神识，放眼望去，居然只能瞥见两边的屋檐脊兽，若隐若现，令面目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何人？！” 耳边似有细碎铃声轻响，像是某种坠饰随行而动，离阳顿时心中一凛，心念一动，眉心就显现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剑痕，刚才自太古仙人那里得来的无上剑意便暂时寄存于此，尚未完全炼化，只能当作外物使用。 不过，其至刚至阳之性乃是平生所见之最，想来即便单当一真剑，也足以驱邪破魔，斩尽魑魅魍魉。 噌——！ 眸中鎏金道纹一闪而过，身旁空处无中生有千百道犀利金光，割裂现世，洞开虚无，转瞬间便将浓雾切削分断，显露出一道娇小的倩影，似是受了惊吓，踉跄后退几步，身形不稳。 却不想还未跌坐在地，便被离阳伸手虚握，直接凭空摄了过来，擒住素白脖颈高高提起，稚气未脱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一双杏眸水雾氤氲，挥舞着手中的玉笛胡乱砸下，只可惜落到臂上好似蜻蜓撼柱，连半分痕迹都未留下，只听得铛铛脆响，仿若金铁交鸣。 灼灼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照得此女挣扎愈盛，两只小脚在空中无力踢蹬，连带着其上系有的金铃铛叮当作响——刚才他所听到的，便是这玩意发出的细微动静。 “说！你跟着我，有何目的？是何居心？” 纵使这小娃娃气息不过斩神左右，离阳也没有掉以轻心，甚至于眉心剑痕微微发烫，凶烈阳方好似大日临身，对于这种阴鬼之物来说，最为克制。 “唔唔！不要杀我！” 果然，金光一照，这小丫头顿时吓得小脸煞白，瑟瑟发抖，连忙颤声求饶，也就是失了阳身，不然早就吓尿了。 “你若是如实告知，我自然不会杀你，但如果有半句谎言，下场你是明白的。” 实际上若是居心叵测，离阳照样不会放过对方，他还没那么大慈大悲，但凡生有恶意，一并杀了便是，斩草除根，才能自得安宁。 “我……我只是看到它，所以就跟过来了。” 伸手指了指肩头的小花轿，人偶也刚好从里面钻了出来，与小丫头大眼瞪小眼，一时沉默不语。 “这么说，你是知道这小家伙的来历了？” “是……它来自机械涅盘境，算是那里的特产，不过已经很少见了，或许……” 说到这里，小丫头突然闭口不谈，眼底流露出一丝害怕，像是触及了什么大恐怖。 但离阳可不管这些，他最讨厌说话只说半句，吊人胃口了。 当即厉声喝道：“或许什么？！” 炽阳真光照耀之下，小丫头痛不欲生，额头冷汗直冒，遭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连忙回道：“我说！我说！” “可能早就湮灭在历史当中了，这样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归墟随处可见……” 闻言，离阳稍稍收摄了剑意，思量片刻，便又问道：“所以，境是指过去的文明吗？” 松了口气的小丫头自然捣蒜般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归墟是一切的终点，承载了太殊的历史。” “原来如此。” 离阳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随意松手将对方放下，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当然，无形剑意早已布满周身，但凡有丝毫异动，便会千刀万剐，形神俱灭。 “只是，这些和你跟踪我，似乎没多大关系？” 刚站起来轻抚胸口，试图平静内心的小丫头一听到这话，顿时娇躯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其实我迷路了，所以想跟着它回去……” “一派胡言。” 离阳一眼便看出她有所隐瞒，也懒得继续虚与委蛇了，当即大手一伸，贴在脑门之上便开始搜魂，当然，安全起见，他提前断开了与本体之间的联系，这样的话纵使出什么问题，也不会影响到真身。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 “蜃气灵？怪不得突然起雾了，原来是这玩意搞的鬼。” 没有预想之中的禁制阻隔，一瞬遍历完记忆，这才明晰一切，这小丫头倒是没说谎，是真的迷路了。 只不过，迷失的原因是她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 离阳打了个响指，无形音波登时扩散开来，带有莫名的韵律，引动弥漫四间的浓雾，仿若激活了什么阵法，白气翻滚间，隐隐现出万千张面目，神态不一，表情各异。 这其实也是境的一部分。 “回去。” 他这时轻轻一推，小丫头便好似入迷了一般，双眼空洞地往雾气之中缓缓走去，身形逐渐隐没其中，同样化为一张面目浮现表层。 这些实际上，都是境中的生灵，它们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彻底被遗忘，就和小家伙源来的机械涅盘镜一样，沉于历史的海洋中，再不复现。 “如此说来，你算是火种了？” 离阳拎起小人偶，仔细打量着它那双闪着些许幽蓝光芒的琉璃眼珠，似乎看见了另一方天地。 第69章 转世 将小丫头送回去之后，原本弥漫四间的迷雾便渐渐消散，重新隐于暗中，伺机而动，等待下一个可以托付火种的有缘人。 离阳对拯救文明并没有多大兴趣，更别说还是已逝去的，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也唯有大慈大悲之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艰巨任务。 很可惜，他并不是。 “而且，既然已随无情岁月一同磨灭，成为历史，又何必再费心费力去寻那虚无缥缈的过往？” 时间向来是不等人的，除非登临无敌之境，以大神通逆流长河，方可扭转万古。 摇了摇头，只余一声轻叹，随即便转身离去，四方浑障已除，前路畅通无阻，得以直达根处。 如此再行片刻，街道两旁连店铺也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古木与斑驳石像，石像面目模糊，却隐隐透出几分威严，仿佛镇守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脚下青石板路渐次隐没于荒草之间，仿若踏足许久未有外人寻得的太古禁地。 风过林梢，沙沙作响，恍若低语，又似警告，离阳脚步未停，衣袂翻飞间，悬挂于腰间的归墟令忽地泛起微光，映照出一道晦涩难明的玄奥道纹，落在面前空处，便像是激发了什么阵法一般，轰隆隆开出一扇流光溢彩的门扉，通往虚无未明之地。 他也没有丝毫犹疑，当即迈步走了进去，肩头倏忽烫了起来，俯首一看，花轿连同内里的小人偶竟是无火自燃，登时化作一粒飞星，转入不知处。 但实际上，在玄泱浑天内感知到了相同的气机，似乎有一颗种子扎根了。 “也罢，算是先前结下的因果了。” 无意间与机械涅盘境扯上关系，这当然并非离阳本愿，但现实总是如此，更何况，小家伙刚才还救了他一命，免于被那红衣女子给蛊惑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 究竟是好是坏，便交由时间决断。 暂且将这些琐碎小事抛之脑后，他的注意力得以回转至眼下，扫视四方，将此间景象一览无余。 在跨越那道神秘门扉之后，似乎又回到了归墟山之外的荒凉世界，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苍茫一片，脚下依旧是各种残骸堆砌而成的大地，只不过这儿只有一座墟山，而且远比外间见到的所有都大。 以至于擎天立地，仿若此方天地都由此物支撑，分化阴阳，上清下浊。 “如此之大，其上若是有山主，恐怕也是最厉害的一等。” 望着面前抬首不见峰顶的巨岳，离阳脑中不免涌现出这样的想法，思之心生退意，却不想这时那封信突然自己从玄泱浑天内飞了出来，牵扯着他一个闪现，便登临山巅。 此处并非无人，随意一扫便捕捉到数十道深不可测的气息，个个如渊似海，有过两面之缘的白衣女子赫然身在其中，明明刚刚还在鬼市上摆摊，如此说来，恐怕皆是山主。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顿时心中一凛，一个他都对付不了，更遑论十数之多？ “不过，好像都没有出手的趋势。” 他的闪亮登场人家当然有所察觉，倒都没什么反应，唯有那白衣女子不禁柳眉一挑，似是有些意外，或许是没料到离阳一个外界人居然能跑到这里来。 见无人在意自己，离阳便暗暗松了口气，手中的信封微微发烫，指引着方向，尚在前方，于是就大摇大摆地走着，也无人阻拦，单单随意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如此复行数十步，手中信封烫得愈发灼人，几乎要烧烂掌心，他不得已催动海量浑天之力包裹，这才好受了不少。 但若是再剧烈些，恐怕便要祭出那道仙人所赐的无上剑意，才能与之抗衡，由此可见，这封信必然要赠予某位无上存在。 会是谁呢？ 离阳心中已然涌现些许猜测。 “无路可走了。” 正思忖间，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崖边，面前再无去路，只余下白茫茫一片，深不见底，索性大手一挥，摆出桌椅杯壶，开始小酌起来，反正此行需要送达的目标尚未现身。 却不想一杯酒还没入口，头顶云天便一分为二，伴有一声清越剑鸣，铮铮作响，回荡其间，经久不散，以至于引动寄宿于身的太古剑意，眉心微微发烫。 抬首一望，但见一着灰衣广袖，身上无有多少坠饰，面容素丽清雅的女子凌空而立，衣袂翻飞如云，身后接引天光，竟似将整片苍穹都纳入其中。 果不其然，这些山主并非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而是于此静静等候某位存在，也就是脚下这座大墟山的主宰，亦或者说山主之主，众王之王。 只是，不知为何，离阳总觉得对方好似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略微有些熟悉。 修士本应过目不忘，绝不可能记错，但偏偏思量片刻，也寻不得其真身，恐怕是有所改易，而且还很大，不然不至于如此。 这样的话，便没必要继续苦思冥想了。 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有人托我送一封信，想来便是给阁下的。” 说罢，弹指一挥将手中信封递上，灰衣女子目光一凝，便定在半空，却并未多看一眼，直接消融化水。 她的灼灼视线落在了离阳身上，只叫后者心中一惊，连忙言道：“咳咳，我只是个信使，就算那人惹阁下生气，也没必要如此？” 说话间，已然主动断开了与本体之间的联系，以免波及真身。 却不想闻言，对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笑话，嘴角微微扬起，素白脸上略微显露出一抹笑意。 “生气？师尊您说笑了，徒儿怎敢以下犯上？” “没生气就……” 一口气松到一半，离阳突然间反应过来，当即瞳目微缩，一脸懵逼地看向此女，只在其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揶揄的意味。 下一秒，对方陡然身形一转，换了张面目，体态也大变样，他这才认出，赫然是叶玄的模样，怪不得似曾相识。 这才想起当初重光洞下，那座天外飞舟上写着归墟观三字，一切都串联起来，原来早就埋下了伏笔。 只不过他单纯认为只是名字有些相似罢了，并未往深处细思，现在仔细一想，这世间同名之处虽多，但同样神秘的地方可十分罕见。 第70章 天外大战 头脑风暴之余，却也不忘分出心神转入玄泱浑天，果然，寄宿于内里的叶玄早已不见了踪影，作为此界之主竟是对此一无所知，可见其神通广大。 虽然对叶玄的出身神秘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会如此惊人，更别说有天外飞舟在先，离阳原以为是域外来客，没想到居然是本地土着。 当然，也有可能的确来自天外，只不过在太殊落脚罢了。 但相比于这些难以确定真假的信息，他其实更在意另一件事，也只是一时好奇。 盯着叶玄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突然间开口问道：“那么，你是男是女？” 这一问倒是让对方也有些意外了，不免摇头轻笑，反问道：“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离阳一本正经道：“若是女子身，叶玄这个名字便不太好听，改为叶璇或者叶萱如何？” 见他居然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叶璇不禁有些无语，心想这一世的师尊似乎行事风格远不同于以往各届，有些特立独行。 摇了摇头：“若是想的话，师尊随意。” 随即话锋一转：“还是说说其他事，比如说神女所求之物，我已然为师尊准备好了。” 说罢，便大手一挥，于二人身前凭空显现出一方古朴的玉匣，其通体莹白，隐有流光浮动，匣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似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她指尖轻点，玉匣应声而开，顿时霞光四溢，映得满室生辉，匣中静静躺着一枚赤色丹丸，表面缠绕着九道金纹，每一道纹路都似活物般游走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 离阳隐隐从其上嗅到了先天一道的气息，甚至于与脑中神核上烙印的生字真诀产生共鸣，只不过又与道章九字有些不同，估摸着虽同出一源，但也有所分化。 （莫非，也是那九霄宫所遗留下来的传承？） 他这时回想起先前假借凶兽遗骸所见的太古战场，那位仙人便指明了道章九字来自于九霄宫，因此才赐下一缕剑意护持，否则哪会那么好心。 叶璇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颔首：“不错，这也是九霄宫仙人所炼，唤作九转玄天丹，服之可立地飞升。” “立地飞升？！” 这四个字一出口，离阳顿时呼吸急促了些许，毕竟他累死累活，所追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若是拿到手不转交于神女，而是自己独吞，岂不是可以直接摆脱万年劫变困扰，登临上界，一劳永逸？ 这一念头一经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但好在他元神强大，没有被一时的贪念所左右心神，深呼一口气，就平复了内心的激荡，这才不经意间瞥见叶璇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禁心中一震。 也是，这丹药如此珍贵，人家又岂会没有防备，必然设下了禁制亦或者秘法，再者说，只要将之送回去，神女照样能助自己飞升，犯不着因此得罪两位大佬。 这人虽唤离阳一声师尊，但想想也知道，不过是碍于转世因果罢了，怎可能真认作上师，若是以此为依仗，肆意妄为，恐怕没过几日就要被人家一掌给拍死了。 念及此处，他顿时收敛了内心的想法，点了点头：“原来真有这种玄妙丹药，本以为只存在于古籍记载当中。” “放心，我定会将它全须全尾送到神女手中。” 言毕，便伸手欲要接过玉匣，却不想临到半途，又被叶璇给截住了，不免抬首略带疑惑地看向后者。 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解释道：“师尊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外界可不安宁，还是先在此处暂歇片刻。” “外界？外界发生了什么？是否和之前的海天倒卷有关？”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心中顿时涌现出些许猜测，当即连声追问，毕竟本就对此非常好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知情的存在，自然得一扫满腔困惑，不然心神不畅。 叶璇也没有含糊，眉心神光一闪，当即在身前放射出一道虚窗投影，显现一幅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至少对于离阳来说是这样的。 毕竟虽然和他来时有些相似，但不少地方已然大变样了，只见原本就显现有诸多裂纹的天穹此时已濒临完全崩解，即便不用神识之类的修士探查手段，单凭肉眼也能清楚窥见独属于无尽虚空的深紫色，宛如一道道可怖的伤疤，爬满了整颗太殊星。 “天理道则已经不起作用了吗？” 如此骇人的一幕，不禁令离阳生出这样的疑问，原以为先前遭遇的只是万年劫变的一部分，现在看来，恐怕远不止如此。 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还没有，它没这么脆弱，但也快了。” 叶璇并指再一点，视野陡然放大，竟是一瞬间透过紫色裂隙，直达域外空间，在这里影像似乎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干扰，以至于画面上滋生出明显的失真与畸变。 但即便如此，也依稀能辨认出太殊星轨道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是战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争斗，乃是旷世绝伦，波及一方星天的大战！ “这是？” 见状，离阳更是呼吸一窒，心中已然生出些许猜测，亦或者说，是早就有的念头，只不过那时只觉十分荒谬，并不可信。 但叶璇却是点了点头：“对，如师尊所见，太殊天外，正在进行一场旷古烁今的大战。” “两边任何一方，都有完全摧灭太殊的无上神力，应该便是所谓的纯阳大尊了，即便放在强者林立的上界，也算是主宰一星天的至高存在。” 好家伙，还真和自己先前所想的一般，乃是两位大能之间的战斗余波，波及了太殊天辰，而并非万年劫变所致。 但若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看着虚窗中撕天裂地的恐怖场面，离阳不禁心生些许忧虑，纵使他到达破劫境界，又得了仙府信物指引，但还是要先从太殊飞升出去。 这途中万一被大战殃及池鱼，岂不是前功尽弃，甚至于还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等就这样坐视不管？” 听闻此言，叶璇却是无奈苦笑一声：“管？又拿什么管？那二位可是纯阳大尊，太殊星在其眼中不过一粒尘沙，随手就可碾碎。” “纵使你我拼尽全力，也难以伤及分毫。” 第71章 古妖尊天境 此言一出，离阳顿时陷入了沉默，他其实是明白这一点的，毕竟对上界的了解虽不多，但拜通渠真人所赐，还是知晓纯阳大尊这四个字的分量的——那是比萃真更高的境界，但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却犹如天堑。 萃真同样能摧灭天辰，但绝对无法像纯阳那么轻松，确切来说，是要耗费海量玄机才能实现的壮举，相比于后者一指点破星天，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之所以开口问询，也不过是寄希望于叶璇的来历足够神秘，只可惜归墟虽然玄奇神异，但终究没有超脱于太殊，难以与上界大能抗衡。 “那么，到底要在这里等多久呢？另外，此处真的能够抵御纯阳大尊级别的余波侵袭吗？” 反制已是不可能之事，但哪怕是苟延残喘，也似乎变成了奢望，毕竟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太殊星的天理道则便会彻底崩溃，而没了这一层防护，那两位天外大能争斗掀起的无穷动荡，就可以直接越过星天，轰然降临于地表之上。 届时便不是什么海天倒卷、洲陆崩沉这么简单了，整个天罡大陆能否留存都是问题，更别说其上的亿万万生灵了，能幸免于难的，都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 在这样的前提下，离阳不免开始怀疑，待在这归墟鬼市，真的能免受影响吗？ 若是不行，自然要尽快另寻别处藏身。 看出他心中的忧虑，叶璇摇了摇头：“师尊不必担心，此处有无数境护持，可以说是太殊星最安全的地域了。” 随即并指点出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提醒道：“还是快将真身也一并请进来，别耽误了时间。” 显然，她早已看出离阳并非本体前来，现在显现于面前的，也不过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分身，先天之影固然继承了所有神通，但缺失了最重要的元神，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离阳。 闻言，离阳也微微颔首，心念一动，尚且游荡于无间墟外的真身便通过这道门扉缓步走了进来，并与先天之影融为一体，毕竟场上站两个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再者说，现在也无需担心什么上古禁制了。 此间的主宰是自家徒弟，虽说只是转世因果，但只要不太过分，凭这层关系，完全可以在这里横着走。 想到这里，他眼珠骨碌一转，便笑着问道：“乖徒儿，想来你这一定有道章九字？” 先前的生字便是从那位白衣山主手中买来的，而叶璇作为山主之主，纵使自身不存，也大可从其他山主手中讨来，这仙法固然珍贵，但在此等存在眼中，恐怕还算不了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 听闻此言，叶璇不禁轻笑一声：“师尊倒是性情，大灾大难当头，竟是还惦记着这些。” 离阳自然听得出这句话中的揶揄，却也不恼：“咳咳，既然无能为力，又何必徒增烦忧？” 说罢，竟是大手一挥，又唤出桌椅壶杯，自顾自地给两边都倒满酒，叶璇也没有嫌弃，当即入座，师徒二人对位小酌，一切尽在不言中。 举杯轻抿一口，这才言道：“实不相瞒，除去师尊刚才自月山主那里买来的生字，徒儿这里还藏有临字与真假二字。” “至于其他九字，可能便要寻神女了。” 言毕，便挥袖一抖，在桌上排开三个玄奥古文，独属于先天一道的气息四散开来，令离阳浑身一颤，这正是他所求之物。 “嘿嘿，那为师便不客气了。” 当即大笑一声，伸手便要去捉，却不想临到半途，又被叶璇给截住了，不免抬首略带疑惑地看向后者。 莫非还想要他出钱？真是逆徒！ “唉，师尊莫急，又不会长腿跑了，徒儿还有事相求呢。” 这话一出口，离阳顿时警觉起来，合着又有脏活累活要他干，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道章九字，他也只是犹疑了片刻，便沉声回道：“何事？尽管直说便是，若是力所能及之事，为师自然不会推辞。” 没办法，这三个字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能拿到手，与先前的生字一并徐徐炼化，破劫境便指日可待，甚至无需神女相助，他自个就能飞升。 当然，鉴于现在天外正在进行旷世大战，还是先按兵不动最好。 他这般回复显然也在叶璇的意料之中，当即弹指一挥，射出一枚外白内黄，妖魔之气十分浓郁的晶核，咣当一声落在桌上，竟是显现出一狰狞面目虚影，气势汹汹，恍若活物。 “此物唤作古妖核，算是天阶灵材，可以拿来炼丹锻器淬体，不过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充当钥匙，开启通往古妖尊天境的门扉。” “徒儿需要大量古妖精魄，所以希望师尊入境摄取，只需将收来的一并装入这匣中即可。” 说话间又祭出一做工略显粗糙的石匣，其上血迹斑驳，蕴有浓重的洪荒气息，甫一现世，四周灵气便如沸水般翻涌起来，隐隐有远古凶兽的嘶吼自匣缝中渗出，震颤心神。 “古妖尊天境？” 离阳却是没有贸然接过，毕竟还尚不知晓这地方的具体情况，听上去像是和机械涅盘境一般，一并被埋没于历史之中的太殊文明，但妖这个字，对于人族来说可不算好，两族天生对立，自古便是如此。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心，叶璇当即解释道：“这古妖尊天境算是古妖世代的落幕，强者早已十不存一，以师尊的实力，只要小心谨慎些，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地方只能本体前往，毕竟跨越了时空，与分身之间会断开联系。” 离阳刚想着让先天之影去看看，结果这句话彻底堵死了这一可能性，不免有些无语，但也只是在内心权衡了片刻，便做出了决断。 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即刻便出发。” 境中的时间流速虽然可能与现世大为不同，但越早完成，便能提前将这三字拿到手，天外大战带来了极大的紧迫性，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行。 却不想叶璇竟是主动将桌上那三字推了过来，笑道：“师尊莫急，还是先将这三字初步炼化再说。” “还有些许时日。” 第72章 猢狲 修行无岁月，一念过千年，幸好最先掌握的是御使二字，离阳得以借助其玄妙推演另外的真诀，事半功倍，是以没过几日的工夫，便将新得来的三字初步炼化，烙印于脑中神核之上，功力大增。 接下来只需不断通过心神温养，假以时日彻底掌握，即可尝试破劫飞升。 除此之外，他也从中参悟出了些许至理，隐隐揭示了道章九字的根源所在。 “原来如此，除去临外，其他皆是成对的，譬如这真假。” “如此说来，岂不是还有死与归？” 原以为御使二字不过只是巧合，没想到如今又取得了真假之意，这么细细一想，便不难推断出剩下的二字，正是与生对应的死，以及与返对应的归。 总共有四对，二四成八，只余下这临字较为特立独行，而事实上，其效用也颇为与众不同，有点类似于存神之法，简而言之，便是召唤流。 “可承九天威仪，可夺星君变化。” 只需念动口诀，摆个姿势，便能接引上界仙神，确切来说，是那些早已将自身化入星穹天地，归于道则之中的无上大能虚影，可不是寻常仙人能比拟的，恐怕纯阳大尊在其面前也不值一提。 “只是，人家高居天位，凭什么回应你一个小小天辰蝼蚁？” 听上去似乎很厉害，但实际上却略显鸡肋，毕竟并非所有道祖都闲着没事干，有心思搭理小界生灵，甚至于若是频繁触动，说不定便会因此生厌，一巴掌拍下来捏死。 任谁听到一只蚊子一直在耳边聒噪，也会十分不爽的。 “再者，若是能与此等存在搭上关系，得其赏识，又何必借助这一法门请神？” 假设已得了道祖垂青，自然会有更上乘的传讯秘术赐下，何须用这等粗浅手段？ 不过话虽如此，这法门倒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对那些孤悬世外、无依无靠的散修而言，也算是一条险中求活的蹊径。 只是这般行事，终究如同刀尖舔血，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总之，慎用。 至少对于离阳来说，现在他还没到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时候，等到危难关头再做思量，是以当即摇了摇头，将诸多杂念暂时抛之脑后。 “也是时候出发了。” 心念一动，便唤出那枚古妖核，端在面前细细打量，其内妖气精纯且浓郁，并且不似现在的妖气那般杂乱，乃是正统传承，应当唤作古妖之气，历史悠久，依托于洪荒凶兽，分庭抗礼。 和之前一样，此物刚显现于现世没多久，便有一道狰狞虚影缓缓浮现出来，对着离阳一顿呲牙咧嘴，想来就是寄宿于内里的残存精魄，原主早已被大卸八块，尸首无存，如今只余一缕念想哈气。 “也算是有始有终，不忘初心了。” 不禁嗤笑一声，眉心剑痕一照，登时透出寸寸金芒，将张牙舞爪的古妖残魂尽数削去，此等阴鬼之物，最怕的便是至刚至阳神通了。 他也并非一时手痒，将这玩意破灭之后，其内寄存的记忆便四散开来，张口一吸，就全部摄入体内，得以借此一窥古妖尊天境的真面目。 视角瞬间转移，离阳只觉身子突然一重，好似背负巨岳，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转眼竟变作了一只驮着万丈古钟的巨象，宛如一方洲陆轰然前行，所到之处，尽皆被碾为烂泥，背上洪钟一响，震彻天地。 却不想下一秒，一道紫光突显，瞬息而至，还没反应过来，庞大身躯便瞬间停滞，紧接着一道裂纹由内而外迸发出来，整具妖身都被一分为二，其内蕴藏的精血如汪洋大海倒卷翻涌，一瞬就将脚下宽广大地淹没，硬生生制造出一场陆地海啸，又夺去了不少生机。 到死，这只巨象都不知道杀自己的是何人何物，不过想来便是叶璇，毕竟这晶核出自她手。 “徒弟这么厉害，做师傅的可就有些挂不住面了。” 短暂的回想结束，离阳的心神得以回归现世，不免心中一凛，他看得出那巨象起码飞升层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虽说能够胜出，但至少需要经过数百回合的交锋才行，还得全力以赴，不能留手。 绝对做不到一招秒杀。 由此，便可大致看出他与叶璇之间的差距，并且实际上只会更大，毕竟对方是山主之主，或许还要比神女更为厉害。 “那么，此等存在，转世重修又是为何呢？” 单纯了结因果恐怕说不通，补全缺漏也不至于此，其中必然蕴藏大秘密，很有可能与无间墟、归墟观有关，牵扯诸多，涉及大量秘辛，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接触的。 离阳也没有多想，眉心再度神光大放，将手中的古妖核直接破溃，只是其分崩离析之后，却是没有立即散落为齑粉簌簌落下，而是保持着刚刚四分五裂的形态，缓缓升起，随即迸发出一道耀目天光，于面前凭空洞开一扇虚无缥缈的门扉。 隐约可见一片混沌未明之状，其中夹杂些许歪歪扭扭，如蛇形一般的古老文字，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尾椎骨发痒，像是要长出尾巴来了。 人族在未开灵智之前，也是猿猴之属，和妖族其实渊源不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切割了这一层身份，才反目为仇。 “既然如此，不若这般。” 他灵机一动，没有刻意压制，甚至于借助先天一道缓缓引导，倏忽间竟摇身一变，转为了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浑身金毛灿灿，双眸如电，佝偻身子伸手抓了抓脸颊，左顾右盼，倒是有模有样。 “现在，还差一根大棒。” 心念转动间，素光真剑蹭的一声出鞘，在神意驱使下于半空中化作一根乌金铁棍，稳稳落在手中，左右转了几圈舞个棍花，最后再“呔！吃俺老孙一棒！”敲起破空呼啸，铮铮作响，便算是完美了。 只可惜没有抓只貌美如花的骨妖过来，劈头盖脸狠狠打上三棍，震碎囟门天窗，搅个红白之物四溅，也算是以血炼开光了。 “会有机会的。” 想来古妖尊天境内也不缺这种妖怪，离阳低笑一声，随即便张嘴轻吹一口浑天一气，落在脚下化作云雾，乘了上去，腾云驾雾，直奔混沌之中。 第73章 狼虎 “娃子，快走，往东南方走，走一个夜晚，到了那莲光娘娘的庙，你便算是安全了。” “阿爸，只能陪你到这了……” 地上的男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脖颈像是被一双手勒住，难以出气，以至于每次说话，喉咙里就传出拉扯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刺耳又难以听清。 “阿爸！” 年轻的姑娘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死死攥住阿爸染血的衣角，远处山林间传来窸窣响动，腥风卷着枯叶扑上她颤抖的脊背。 \"走啊！\" 男人突然暴起，残破的身躯里迸发出最后的气力，竟是将她狠狠推了出去。 姑娘踉跄着回头，只见阿爸的胸膛已被青鳞利爪贯穿，那妖物竖瞳如烛，闪过嗜血的光芒，正舔舐着爪尖滴落的血珠，她咬破嘴唇转身狂奔，耳畔呼啸的风声中，隐约传来骨骼碎裂的咀嚼声。 不必多想，已然沦为口粮了。 虽说这样的事情在此间很是常见，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刚刚他们父女俩还有说有笑地砍柴捕猎，计划着回去大吃一顿，没想到一转眼，便天各一方，生离死别了。 实在是世事难料。 咔擦。 是脚踩在落叶堆砌的地面上发出的细碎声响，跌跌撞撞在山林间四处逃窜的祈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步入了陌生的地域，即便大致方向没错，不熟悉的地形也会大大拖慢行进速度。 但此时已无法回头了，她转首瞥见身后的幽深寂静，浓雾弥漫，活像一只吃人的怪物，吞没一切，更别说似乎还藏有几道幽绿的视线，虎视眈眈。 于是不再犹疑，大步向前，只是松软的腐殖质令奔跑变得极其困难，每踏出一步，便要先将脚从这里面拔出来，过程当中自然耗费气力，积少成多，没过片刻，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但即便如此，祈也不敢有丝毫停歇，虽然并未听见什么动静，耳边尽是踏碎落叶的声音，但直觉告诉她，那只妖物仍在后方追逐，尚未甩脱。 “莲光娘娘，莲光娘娘……” 通过在心底不断默念神只的名字来缓解恐惧，同时也给予自己一丝希望，人的意志并没有那么顽强，说到底亦是生灵，在死亡威胁面前，若是没有些许可以依靠的事物，崩溃也是迟早之事。 啪！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消耗了大量体力，至亲惨死于面前，身后紧追不舍的恐怖，更是让精神也变得羸弱起来，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不小心踢到隆起的树根，当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也是可以预见的。 “呜啊……” 手掌与膝盖同时传来阵阵刺痛，很明显是受了伤，虽然只是破了层皮，但对于现在的祈来说，亦是一次较为沉重的打击，更多作用于心灵上。 她紧咬银牙，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直到实在没力气了，才不得已瘫倒在一棵粗壮古木之下，背靠灰藤缠绕的树干，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解肺部的炽热。 唔嗷…… 然而似乎这片刻的喘息，已然让那妖物追了上来，隐隐能够听到怪异的嚎叫，显然相距已然不远，说不定很快就会从某个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把祈大卸八块。 “呃啊……” 即便身躯已然疲惫不堪，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让她强行站了起来，抬首望向头顶的天空，闪烁的繁星渐渐黯淡，不远处的天边微亮，似乎就快要到黎明时分了。 也就是说，离莲光娘娘的庙，已然不远了。 这一消息自然振奋人心，祈俯身抓了一把土灰，胡乱抹在手掌和膝盖的伤口上，这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能暂时减轻一些疼痛。 唔嗷——！ 嚎叫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是以她不再驻留原地，当即继续小跑起来，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一步两步，落叶堆早已被甩在身后，紧接着便是长满灌木的密林，荆棘在脸上划出血痕，却也不管不顾，来到杂草茂盛，有半人高的山地，晨露沾湿了衣裳，些许凉意惊觉了一直绷紧的神经，鸡皮疙瘩起一身。 祈完全失去了对周身一切事物景象的感知，她的双眼空洞，只余下正前方的一粒光点，逐渐放空的大脑中唯存一个念头，那便是继续前进。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穹渐渐亮起，月光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略带一丝暖意的曙光，照在她的身前，豁然开朗，也照在了心间，唤醒麻木不堪的魂灵。 莲光娘娘的庙，已然到了。 “终于……” 熟悉的青砖红瓦映入眼帘，即便已然有些残破，但也足以令人安心，毕竟在这个妖族鼎盛，统治万族的世界，人造建筑的出现，便意味着附近存在人族，算是他们的地盘。 祈勉强走了几步，还未沿着斑驳台阶推开腐朽木门真正走进去，便直接瘫坐在地上，倚靠于塌了半边的墙角歇息，长途的奔袭令身心都已濒临极限，一夜未进水粮更是雪上加霜，她现在只想躺下去好好睡一觉，至于明天能否苏醒，便交由天命。 她已然做到极致了。 脑袋微偏，歪斜的目光透过缝隙，捕捉到了庙内的景象，庙堂空荡荡的，唯余一尊裂了半张脸的泥塑，慈悲的眉目被蛛网覆住，倒像在垂泪。 吼——！ 低沉的嘶鸣顿时让祈心中一凛，定睛一看，一双嗜血的橙黄瞳目竟是自暗中升起，庞大的身影缓缓从泥塑旁边的阴影之中显现，竟是一只大如牛犊的大虫，一直在此休憩的它，嗅到了生人的气息。 准备饱餐一顿了。 自以为逃出生天，未曾想不过是刚入狼窝，又进虎穴，祈不免面如死灰，纵使想要挣扎，脱力的身子也完全使不上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虫踱步而来，甚至已然可以感受到血盆大口之中的阵阵腥风。 “阿爸，娃儿来见你了……” 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流下，赫然是彻底放弃了挣扎，引颈受戮。 “呔！吃俺老孙一棒！” 却不想下一秒，耳边陡然炸响一愤声怒喝，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道灿烂夺目金光，以至于祈刚一睁眼，便不得不眯起来，唯有这样，才能捕捉到一丝画面。 是只拿棍的猴子？ 第74章 玄猿子 势大力沉的一棍下去，区区大虫自然是当场被敲碎了头颅，红白之物四溅纷飞，腥气弥漫，庞大的兽躯轰然倒地，已死的不能再死。 离阳显然收手了，不然以他的实力，哪怕只是随手一击，这不过百炼左右的妖虎也必定化为齑粉，哪里还能留全尸。 只是，在出手之际，他也明显感知到了一丝阻力，并非是这妖虎，而是来自于此方天地，似乎又被针对了。 “是因为外来者的身份吗？” 暗自思忖间，也不忘伸出大手落在一旁双目圆睁，一脸震惊的祈脑门上，毫不犹疑地对其进行了搜魂，不得不说，这一法门的确能快速了解异界，对于需要四处奔走，寻觅突破机缘的修士来说实用至极，也怪不得天罡大陆上并不把其列入魔功邪法，不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入道。 凡人的记忆短暂又简单，一瞬便遍历完毕，得以明晰这古妖尊天境的大致情况，果真如先前所想的一样，这里妖族势力极其强盛，以至于盖压万族，尽皆俯首称臣。 人族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叶璇所言，妖族正处于强弩之末，王朝暮年，单凭一凡人视角也看不出来，还得离阳自行确定。 “总之，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删除了关于自己的记忆片段，又好心渡了一缕浑天一气，他这才收回了大手，当即身形一转，消失不见，只余悠悠转醒的祈一脸懵逼，惊然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尽数痊愈，甚至于刚刚还软弱无力的躯体，一转眼竟是活力充沛起来。 不明所以之际，无意间抬首，庞大兽躯映入眼帘，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连连后退几步，以至于踉跄跌坐在地，这才发现其硕颅之上凭空开了一个大洞，内里糜烂血肉清晰可见，显然早已死去。 “是……莲光娘娘？” 眼前这一幕，以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过于惊奇，几乎是不假思索归咎于所谓的神只，祈小心翼翼地绕开妖虎尸体，来到残破泥塑之前，跪地大拜，以示敬意。 殊不知，在她叩首念诵祷词之际，泥塑空洞的眼眶之中却是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映照出一道纤细的影子，就像是一只枯手自幽冥探出，五指微张，悄然覆上后颈，阴风倏起，烛火骤暗，供案上的香灰无风自旋，簌簌聚成扭曲的符咒。 铛！ 只可惜在触及的一瞬间，便被一道明光擦去，寸寸金芒凶烈如正午夏阳，照得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枯手蓬的一声化作飞灰，而火却未熄，一路烧到了高座之上。 泥塑发出细微的\"喀嚓\"声，裂纹如蛛网般自眉心蔓延，簌簌落下的陶皮下渗出暗红黏液，仿佛被灼伤的活物般蜷曲蒸腾，不过瞬息间，竟支离破碎。 祈这时才完成了祭拜，抬起头来，却只见面前神像分崩离析，泥壳簌簌落下，怔怔看了片刻，直到缺了半边的脑袋啪嗒一声滚落到脚下，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 莫非，是为了救自己，耗尽了神力？ “呵呵，看来那人倒是多灾多难的命格。” 与此同时，腾云驾雾于天中的离阳却是有所感知，他留在对方身上的浑天一气居然这么快便被触发了，显然也是个劫难相随的主，这种存在若是能渡过重重苦难，必然会否极泰来，完成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 “只可惜，此境已快要结束了。” 境是一段截取自过往的历史，亦是文明的最后辉光，只会不断地在无间墟上轮回，生灭不止，时间一到，便会彻底终止，进而重启，无法延续下去。 若是和现世隔得太久，比如说机械涅盘境，便会化作一粒火种，寻找有缘人将其复苏，亦或者完全湮灭于无情岁月之中，再无任何痕迹。 并且不像幽昼殿内的仙人之梦，无论离阳在此做什么，哪怕搅个天翻地覆，也丝毫影响不到现世，相当于独立的时空。 “罢了，不过一段因果。” 摇了摇头，将这些琐碎小事尽数抛之脑后，得以目光一凝，驱使着脚下浑天一气朝远处疾驰而去，一瞬掠过千峰万峦。 此界妖族势大，好地方自然都让其占去了，其他种族只能偏安一隅，是以若是想寻古妖，只需找灵机充裕之处即可。 而在先天感知之下，方圆万万里的天地都纳入离阳眼底，一览无余，因此没过一会，便轻而易举捕捉到了洞天福地的气息。 同样，也伴有浓郁的古妖之气。 “便从这里开始。” 脚下是一座青雾缭绕，怪木参天的大山，浓重的阴幽二气盘旋其上，几不见天光，昏暗如大雨将至，同时也遮掩了腌臜事物，偶有妖风掠过，惊起一片血鸦，嗜血夺目。 一看便知，是凶妖所占据的巢窟，其内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尽皆成为枉死冤魂，哀嚎不已。 离阳心念一转，猢狲之相再度显现，一时竟是满腔怒火，仿佛要踏碎这天地不公，似乎心猿因为外相的改易而彻底释放了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单纯手痒，想要寻个目标发泄一番，顺便试一试新得来的三字真诀。 于是乎提起乌金长棍，高举过于头顶，奋力挥下，也不施展任何神通，单单灌注海量浑天之力。 这一棒下去，一开始还未显现什么玄妙，但若细看，便能发觉此间变化不定的风云竟是一瞬停滞，紧接着底下的巨岳便被凭空削去了一半，不留任何痕迹，就像是被无形大手直接抹去了存在，连些许齑粉都不剩下。 当然，这还是离阳实力被此方天地压制了一部分，再加上不愿过于大张旗鼓，有所收敛，不然的话，一击下去，莫说大山，就算是连绵不绝的万万里山脉，也要当场灰飞烟灭。 飞升强者若是全力以赴，完全可以崩沉一方洲陆，区区一座山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明目张胆的袭击，自然惊觉了寄宿于这座山上的古妖，登时一道幽冥莫测的黑气自下方爆射而出，裹挟着惊天之势汹涌袭来。 “哪来的毛猴子，竟敢来我黑天大王的地盘闹事？！真是不知死活！” 见其上钩了，离阳不禁大笑一声：“也叫你这黑毛鸟知道，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唤作玄猿子！” 第75章 占山为王 “饶命！饶命！你我无冤无仇，又何必斗个你死我活？” 这所谓的黑天大王不过问天左右的实力，对上离阳自然是几个回合下来，便跪地大拜，口中讨饶声不止，哪里还有刚才的威风。 离阳也没有废话，直接目光一凝，眉心剑痕倏忽一闪，对方便当即怔住了，下一秒竟是无火自燃，自胸口爆裂出一团灿烂金光，就好似一轮旭日从内里升了起来一般。 紧接着整具古妖躯体都往中心塌陷，吸摄血肉，最终归于一枚半透明的晶核，这便是古妖核了，内里存储有大量精魄，乃是一身精华所在。 掏出石匣将这精魄收装，表面上的计量显示却没有分毫改变，也不知究竟是等阶太低，还是单纯量少。 “或许二者皆有。” 无论如何，这样看来，离阳还得斩杀不少古妖才行，而且需要找更高境界的，这样得来的精魄也会更加纯正，大概每升一境，精魄的效用就会提升数倍之多，在这样的前提下，大肆屠戮低阶古妖就变得不太划算，因为高阶古妖的精魄一个顶百，甚至只会更多。 当然，若是大开杀戒，不管怎么遮掩，最终都会引来古妖高层的注意，这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同族数量锐减，必然会派出强者查探。 不过，离阳也想到了应对方法，虽然不可能一劳永逸，但至少让他的行为稍微变得合理一点，不至于被整个妖族视为敌人。 心念一动，身形便自云天之中落下，降在这黑天山之上，先天感知之下，诸多腌臜景象一览无余，不免眉头一皱。 “明明开了灵智，却仍旧茹毛饮血，实在可笑。” 摇了摇头，再一转身，便来到了那黑天大王原来的妖窟之中，虽说先前一棍削去了半座山，但却刻意避开了这巢穴，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一众小喽啰还在里面抱团取暖，刚才的宏大威势令它们瑟瑟发抖，脸上神色各异，表情不一。 “大王怎么还没回来？” 或许是的确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单纯找些话说，总之有只小妖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也引得其他妖众窃窃私语。 “刚才那一招劈天盖地，来者必定是一等一的强敌，王上虽神通广大，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解决对方。” “不错，能一下横断半边山的，岂是等闲之辈？不过大王也实力强劲，区区斩岳也不算什么。” “是极，我等只需在此静候便是，就和之前那不知死活的犀鸟精一样，说不定马上就分出胜负了，届时没准还能分一口汤呢！” 很明显，大多数还是对黑天大王的实力抱有信心的，当然，即便它们心中仍有疑虑，此刻也不敢表露分毫，毕竟皆是依托其羽翼庇护生存的，哪里敢灭自个志气，长他人威风？ 话音未落，洞外忽地卷进一阵阴风，吹得壁上火把明灭不定，最终落于高台骨座之上，众妖还当是大王归来，正要跪拜，却见一道长毛身影高坐于顶，似笑非笑，哪里是什么黑天大王，分明是一只猴子。 “哪来的野猴子，竟敢夺我家大王的宝座？！” 一颊生獠牙，面目狰狞的大妖举起手中大锤便是一个猛砸，只可惜还未临身，便被离阳随意瞥一眼，登时形神俱灭，尽数化为飞灰，眨眼不见踪影。 如此骇人的一幕自然令底下众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当然也有心思活泛，机灵之辈立马埋头叩首，口中高呼‘恭迎新大王归位！’。 有一便有二，这话一出口，其他小妖自然纷纷效仿，霎时间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彻洞窟，如此迅速的倒戈，倒是让离阳有些无语。 怎么这三千妖众之中，就刚才一个硬骨头，其他尽数是见风使舵，懦弱之辈？ 不禁低笑一声，随即却是冷声一震，磅礴气势瞬息释放出来，盖压一方，在场所有古妖不由呼吸一窒，噤若寒蝉，更有甚者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没想到这新来的大王，竟是比黑天还要恐怖。 也怪不得会落败了。 一念静场，离阳这才沉声言道：“吾乃玄猿子，云游四方，偶然间路过此地，见这黑天山灵机浓郁，是个好地方，便想着待些日子。” “却不想你家大王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要打杀，只可惜最终吾略胜一筹，你家大王不服气，竟是想着同归于尽，把这山都炸烂了半边，幸好吾及时出手，才护住了这妖窟。” “唉，也罢，今后尔等便跟着吾，绝不会亏待。” 赤裸裸的颠倒黑白，鬼才会信，奈何刚才那只大妖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傻子这种时候才会跳出来质疑，而底下众妖虽境界低微，但皆是在底层摸爬滚打数百年的老油条，早已通晓人情世故。 是以听完这番胡话，纷纷伏地叩首，口称‘拜见玄猿大王’不止，动作整齐划一，竟像是事前练习过一般。 更有甚者挤出两滴浊泪，尖声道：\"大王明鉴！黑天老魔平日残暴不仁，小的们早不堪其苦。今日得蒙大王点化，真如拨云见日！\" 这番岁月史书着实令离阳有些猝不及防，差点笑出声来，定睛一看，便发现是个身形佝偻，贼眉鼠眼的小妖，再用神识一照，洞悉其真身，赫然是只灰毛老鼠。 稍加思索，却是神意一动，将对方凭空摄到跟前，笑道：“你这老鼠倒是伶牙俐齿，那我问你，知不知晓这附近有什么灵机充裕之处？要比这黑天山更好。” 灰鼠精陡然上了台，感知到离阳的气息不免身子一颤，当即跪地俯首，但听得此言，眼珠滴溜溜一转，竟是心中一喜，知晓这是自己的机会。 也敢略微抬起脑袋来，谄媚道：\"大王明鉴，小的确实知晓一处宝地——往东三百里的青冥涧，每逢月圆之夜便有七彩霞光自涧底透出，传闻是上古仙人所留的''玄灵玉髓''在吞吐天地精华，比这黑天山的阴煞之气不知强了多少倍！只是\" 它搓着爪子偷瞄离阳神色：\"那涧中有条修炼千年的墨蛟守着，凶得很\" 还未说完，离阳便微微颔首：“好，既然这黑天山去了一半，便换个地方。” “洞天福地，能者居之。” 第76章 来人 “这两位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 星天之外，慕容天凭虚而坐，身子尽可能地往后倾倒，几近平躺，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样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当然，这是建立于他离战场非常远的前提下，以至于唯有动用秘法神通，才能窥见双方斗法的景象，不然只能模糊捕捉到些许玄光罡气四射飞溅，搅动星云真空，在附近的无尽虚空中激起阵阵涟漪，缓缓扩散开来，席卷四方。 “旁边这颗天辰可真倒霉。” 瞥了一眼已然被纳入战场的太殊星，表面的天理道则早已彻底崩碎，天香真人与庄半夏战斗掀起的余波不断横扫星球地表，就像是被急湍冲洗的岩石，虽然其本身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大改变，但其上的生灵万物可就大难临头了。 “估摸着经此一役，上面的修士恐怕也所剩无几，真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慕容天也是自下界飞升上来的，是以见太殊修士遭难，不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的感慨，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做什么。 “话说，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伤怀之际，却是突然间想起李胜先前说是返回宗门复命，只是这又要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一句话的事，理应很快就会过来，结果到现在都没人影，不免有些奇怪。 “该不会是直接钻进洞府不出来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纯阳大尊的惊天伟力摆在面前，区区蜕凡修士心生敬畏也是合情合理，说不定之所以主动请缨，便是打着彻底撇清干系，回宗门随便找个借口躲起来，先避避风头再说的算盘。 只是这样，便无法亲眼目睹这场旷古烁金的大战了，纯阳大尊级别的力量可不多见，甚至完全可以说，对于蜕凡而言毕生难见。 “却是他的损失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将注意力回转至远处的战场，无论看多少次，那两道沉浮于星云暗面之中的庞大虚影，都带来极为震撼的观感，是作为生灵天生对于天地伟力的畏惧，亦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憧憬。 能修到飞升层次的皆是人中龙凤，纵使在上界磨灭了不少心气，也始终拥有一颗不败的心，见得这两位通天大能只手摘星，一念之间破灭天辰，慕容天不免也开始想象，若是自己也能达到这般无上境界，又会是多么美妙。 “或许，是时候尝试突破了。” 他困于蜕凡五步已然千年之久，修为早已臻至化境，奈何终归寻觅不到那一打破桎梏的良机，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在脱离故乡之后，曾经的天道眷顾再不复还。 在这浩瀚星海之中，若再想逢凶化吉，就必须去无垠无边的无尽虚空深处闯荡历练，以此来获得上界意志的认可，慕容天也去过几次，只可惜每每遇上大灾大劫，一无所获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最终不了了之。 而现在，眼下这场十分罕见的大战，又让他从中参悟到些许真意，内心燃起了晋升的渴望。 “呼，便开始。” 深呼一口气，平定内心的激荡，慕容天并指点在眉心处，一瞬神光大放，显现出一道晦涩难明的玄奥道纹，与金之大道的刻印有些类似，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极大的不同。 这便是他所修之道，脱胎于金行，取其锋锐，却不张扬，内敛于身，藏剑于心，但待得将要爆发之际，却是能在顷刻间洞穿一切。 “极点！” 万般可能性尽数归于掌心的一粒光点，璀璨夺目，以至于能将无形的目光反射回去，化作道道神兵利刃，千刀万剐，斩尽无穷。 而这，只是其妙用之一。 慕容天静心凝神，目中无悲无喜，手上的光点自行升起，进而环绕周身转动，每行一圈，显现出来的残影便会转为实质，再度分化出一粒光点。 如此一来，不过片刻，便显现出无穷光点，好似漫天星河，暗合大小周天，指引天辰之相，而一旦全数运作起来，更是凝塑出万千虚影，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恍如破茧成蝶的束缚。 周身窍穴随之共鸣，每一粒光点皆如星辰坠入体内，一一点亮秘藏，返归先天元灵，蜕凡蜕凡，先蜕去凡壳，只留真灵。 而萃真，便是自这真灵之中，截取最为纯正，同时也是最能象征修士自我与所修大道的一部分，提炼升华，神意自显。 只是，在融合为一之时，远处的战场却是突然间爆发出一团猛烈的真火，恍如象征着太阳之极的浑天大日崩解，登时制造出无穷焰浪，焚灭真空，并且在一瞬之间便侵袭过来，一路上灼尽万物，就连无尽虚空也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在这广袤深紫之中，赤色显得极为突兀，却如病毒一般飞速蔓延，不过半息间便扩张到了慕容天所在的位置，虽然经过如此长距离的损耗，其内寄存的浩瀚威能早已十不存一，即便是以蜕凡之躯硬抗也不成问题。 但奈何，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已然摸到了突破的门槛，在这种情况下，外界哪怕再细微的转变，也会造成负面影响，更别说如此声势浩大的动荡了。 “不好！” 慕容天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却也没有生出丝毫放弃的念头，毕竟好不容易一朝顿悟，要么扶摇直上，要么跌落谷底，没有其他选择，畏畏缩缩只会停滞不前，徒费心力，磨灭志气。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修士不争，那还叫修士么？ 他倏忽扫清灵台，抛却诸多杂念，此时此刻内心空明如镜，再无他物，以至于瞳目之中只倒映出汹涌袭来的真火，整个人仿佛与所修之道同化，转变为一粒光点，势要穿透这股席卷诸空的炽焰浪潮。 只是待其真正欺到身前，慕容天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纯阳大尊的大道，这真火虽已无了威力，但内里寄宿的无上真意却仍旧所向披靡，他的大道在其面前不值一提，好似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倒是锐意进取，便好心助你一臂之力。” 恍惚间，耳边竟是陡然间响起一道略显稚嫩的脆音，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道清冽如冰泉的玄力自天灵灌入，瞬息游走元神通窍，解了真火意境，甚至于破而后立。 第77章 棒打墨蛟 “王上，这是近日渊氏族献上的贡品，还请过目。” 青冥涧底，水府大殿之中，青鳞侍从躬身禀报，身后十二名素衣少女垂首跪伏，雪白的颈子在幽暗的龙宫里泛着莹光，各个都是人间绝色，只是眉宇间皆显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呵呵，那老头倒是舍得。” 玄玉王座之上倚着一位青目面白的年轻男子，额头生有两角，表明他并非人族，亦是古妖，视线扫过阶下众女，幽绿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病态的渴望，并非单纯的性欲，其内还混杂了其他更为可怖的东西。 比如说食欲。 感知到这道冰冷的目光，底下的十二渊氏女尽皆娇躯一颤，在成为祭品之前，她们便听说过不少传闻，说是这只墨蛟最喜在交欢之中活生生将另一方给吞吃了，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龙性本淫，寻觅其他种族相合也是司空见惯，但有这般变态癖好的，却是不多见，毕竟为了诞下后裔，往往在一段时间内还会护持照顾，等到真正延续了血脉，再做清算。 换句话说，对方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作配种对象，不过是在进食之前玩弄一下罢了，一想到这样的悲惨结局，不免心如死灰，只想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然发生过，后果自然可想而知，渊氏族承受了敖竭的勃然大怒，死伤惨重，是以为了避免重现，特地给贡品都提前上了禁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嗒。 是手指轻敲扶手发出的清脆声响，台上妖王绿瞳微眯，似是还在挑选最为可口的前菜，亦或者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折磨最为痛快，总之，纯粹的恶意毫不收敛，以至于令整个大殿都染上了些许寒意，众女噤若寒蝉，身子僵硬宛如冰封千年，即便是一旁的青鳞侍从也俯首屈从，不敢言语。 忽然，敖竭抬手一勾，台下十二渊氏女中最为高挑的女子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拽至阶前，被迫仰起脸来——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霜，唇间一点朱砂痣，却不似其他人一般面露惧色，反而微微扬起下颌，目光清冷如寒潭映月，照出禽兽不如的真面目。 “你为何不怕吾？” 质问间古妖之气伴随着龙威骤然显现，登时令在场众人呼吸一窒，好似背负山岳，压得几近喘不过气来，离得远的尚且如此，更何况就在近处。 高挑女子顿时俏脸煞白，面无血色，但即便全身血肉撕裂，五脏六腑颠倒，就连骨骼也不堪重负，嘎吱作响，也仍旧勉强昂首，不愿低头。 她显然是在强撑，只是这也是无谓的挣扎，除去能表明自己不屈不挠的意志以外，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于说不定还会因此遭受到针对，生不如死。 “呵呵，倒是有点意思。” 敖竭冷笑一声，如这样的贡品虽然每年都会有几个，早已习以为常，但也确实比其他更有趣，至少猎物的反抗能够增添捕食的兽性。 一想到之后的各种玩法，忍不住伸出细长的舌头，贪婪地吸摄着弥漫周身的处子幽香，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此女卷入后室好好调教一番之时，一黑鳞侍从却是急急忙忙自外间闯入大殿，俯身大拜，口中高呼道：“报！王上！外面来了个毛脸雷公嘴的野猴子，说是洞天福地能者居之，要叫青冥涧改换新主。” “小的们不是对手，已然被他杖毙数位兄弟了！死相那叫一个惨烈，王上您可要为吾等做主啊！” “野猴子？” 听到这三个字，敖竭不禁眉头一挑，毕竟这附近根本没有古猿一族，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只野猴子？ 疑窦暗生之下，伸手一个虚握，便将台下黑鳞侍从凭空摄了过来，擒住脖颈，高高提起，大力施行以至于喉间咯咯作响，快要被彻底捏碎了。 沉声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对方被浩大龙威倾轧得难以思考，艰难地支支吾吾回道：“小、小的……哪敢哄骗王上……句句属实……还望明鉴……” “哼！” 话音刚落，敖竭便冷哼一声，随手将这小妖甩到一边，飞撞到殿内龙柱，顿时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以至于脑袋凹了一边，显露出红白之物，气息奄奄。 不过如此重伤对于古妖来说并不算什么，休养几日便能痊愈，黑鳞侍从也明白王上有所留手，勉强挪动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叩首跪拜，高声言谢。 待他抬首之际，台上敖竭已然没了踪影，但闻殿外传来一声龙吟咆哮，震得整座水府都隆隆作响，显然是出去迎敌了。 十二渊氏女不由松了口气，甚至于暗自在内心祈祷起来，希望那所谓的野猴子能把这只该死的墨蛟给打杀了，即便这样她们仍旧逃不过贡品的命运，但至少有可能不被吞吃，存有一线生机。 且说被打搅了好事，胸中怒气冲冲的敖竭自水府脱出，一路扶摇直上，不过瞬息间便破水而出，游入天中，妖识一扫，就捕捉到了外来者的气息，粗略一瞥，果真是只持着乌金长棍的野猴子，此时正坐于涧中，架火烤着什么，身边还散落着一些黑鳞尸首。 再定睛一看，敖竭这才发现这些尸首竟是尽数被抽了龙筋，剥了龙鳞，只取喉间嫩肉，赤条条宛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他登时目眦欲裂，周身妖气翻涌如沸，搅得云海翻腾，怒喝道：\"泼猴！安敢如此辱我龙族！\" 声震九霄，惊得方圆百里飞禽走兽尽皆蛰伏，同时降下道道天雷，风云激变，一瞬之下闪烁万千紫电神光，宛如天雷牢狱。 离阳却是浑不在意，只将手中烤得金黄的龙肉撕下一块，漫不经心道：\"聒噪，你这长虫来得正好，方才还嫌这几条小泥鳅不够塞牙缝。\" 说罢竟当着敖竭的面，将龙肉抛入口中大嚼，嘴角油光淋漓，随手一抹，提起手中长棍便是一个横打，返字真诀于掌心暗显，竟是直接将袭来的无穷电光尽数奉还回去。 随即更是纵身一跃，一个翻滚腾云驾雾，朝着敖竭飞驰而来，俨然是要与他空战。 “大胆！” 未曾想对方一陆行大妖竟敢与身为龙族的自己于云霄斗法，敖竭不禁心中连连冷笑，胜券在握。 第78章 再夺一涧 “这猴子倒是有几分能耐，竟能与王上斗个旗鼓相当。” 在离阳和敖竭于云天之中激斗之际，不少小妖自水府溜了出来，浮上水面，探头观战，窃窃私语。 “呵呵，他若是一直待在地上，还有可能逞些威风，但现在到了天上，可就是王上的主场。” 一黄鳞老妖捋着胡须，胸有成竹，断言道：“依老夫看，不过五十回合，他便要落入下风。” “一百回合之内可分胜负，届时我等可要好好准备一番，若是伺候得王上高兴了，兴许还能分得几片猴肉呢！” 一说到猴肉，在场不少小妖都下意识地伸出细长舌头舔舐空气，倒不是说其滋味独特，而是此等能与王上争斗的大妖，哪怕只是些许精血对它们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吞服下去不说直接破境，也至少功力大增。 是以此言一出，便有妖悄然回转身形，显然是去水府筹备庆祝宴席了，若是借此引得王上欢心，日后不说飞黄腾达，也至少在这青冥涧内可以横行霸道。 当然，留在此处观战的仍是多数，毕竟此等大妖之间的争斗可不常见，依稀记得上次还是王上老家来龙，说是其胞弟，幼年倍受欺辱，如今长大了，想要报仇雪恨，双方在九霄之外缠斗了数天，致使连日暴雨，雷鸣电闪，以至于青冥涧水位高涨，把附近都给淹没了。 如今这不明出身的猴子似乎还要更强，只可惜乃是陆行生灵成精，怎可能斗得过天中云龙。 然而，就在众妖齐齐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讨好王上之际，天上云间却是陡然显现出灿烂金光，一瞬便扫清阴云雾霾，紫芒电光亦是被其遮盖，仿若凭空升起了一轮浑天大日。 随后，则是一道无穷广大的虚影倏忽显现于天中，擎天立地，洞破苍穹，远观犹如神霄天柱，近看方知乃是一两头金的乌棍，只不过放大了数万万之倍数，搅得云海翻腾，日月无光。 隐隐约约能听得一声不甘哀嚎，却是戛然而止，仿若被人硬生生掐住了喉咙，发声不得，亦或者说，已然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棍打碎了颅骨，无口可说。 罡压气流接踵而来，宛如暴风席卷，登时横扫地表，所到之处草木也好，土石也罢，尽皆化为齑粉，甚至于在这青冥涧上轰出一大有万丈的漩涡，水面急湍不定，将不少躲闪不及的劣蛟卷了进去，顷刻形神俱灭。 “不好！诸位快跑！” 此时众妖才醒悟过来，留在这里观战并不是明智之举，起码再离远点，纷纷退却千里，甚至于干脆潜入涧底，暂避风头。 如此，再有片刻，外间似乎彻底平静了下来，一众鳞色各异的劣蛟才从各处角落探出头来，望着已然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四周，不免心神震颤，对于强者的天生敬畏油然而生。 妖族乃是脱胎于兽类，弱肉强食早已刻在了真灵之中，挥抹不去。 “谁赢了？王上呢？” 抬首看去，头顶天中大日高照，晴空万里，无有阴云，是个好天气，只是这对于一众小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毕竟自家王上能够翻云覆雨，驱使雷电，若是这一天相都没了，那是不是代表？ 此时再联想起刚才的那声惨叫，听起来也不像是猴子叫，不免心生些许大胆猜测，只是一时还难以确定，不经意间与在场其他同族对视，亦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似的意味。 而也并未让它们胡乱瞎想多久，下一秒，一道长虫身影便自天中凭空显现，显然是自家王上，众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纷纷欢呼雀跃。 “王上威武！王上神勇！恭迎王上大胜而归！” 只是有眼尖的却是窥见一丝不对劲，怎么王上身形不似先前灵动了，头尾四爪一动不动，僵硬无比，不似翱翔，更像是单纯坠下。 而待其真正临近，展露真面目，众妖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惊骇欲绝。 虽是自家王上，但龙首却早已不翼而飞，身上多处也是血迹斑驳，可谓是遍体鳞伤，脊背更是破开好几个大洞，涓涓流血，显然在生前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怎么会……” 还未等众妖反应过来，庞大龙躯便轰然落于涧上，激起万丈巨浪，一道长毛身影自其上一跃而下，手中长棍挑着一莫名事物，赫然便是敖竭的龙首。 见到这一幕，不必多想，在场劣蛟也明晰了一切，显然，自家王上是落败了，甚至于当场惨死于其手中，尸首分离，魂飞魄散。 那黄鳞老妖当即俯首大拜，恭声迎道：“恭迎大王！拜见大王！今后吾青冥涧一千二劣蛟尽皆归于王属，莫敢不从！” 五体投地，嗓音颤抖却洪亮，身后众妖如梦初醒，纷纷跪伏叩首，俯首称臣，离阳踏浪而立，金睛横扫过战栗的群蛟，忽将染血长棍往青岩重重一顿，敖竭的龙首骨碌碌滚到黄鳞老妖跟前，龙睛犹自圆睁，倒映着生前的不甘与难以置信，吓得它顿时心中一突，本就年老体衰，差点当场暴毙。 涧水忽化作赤色，原是那无头龙躯颈部血如泉涌，如此大妖就连鳞皮都是至宝，更别说一身精华的血肉，只是在场无一妖胆敢吸摄，即便那精血已顺着流水涌向身边，没过躯体。 离阳扫视众蛟片刻，才收回灼灼视线，低笑一声：“吾乃玄猿子，尔等可唤一声玄猿大圣，待会黑天山会有一众妖来，亦是与尔等一般，可要妥善安置。” 此言一出，众蛟更是心中一惊，毕竟它们都知晓原先黑天山乃是被黑天大王所占据，绝不是什么玄猿子，原来这位爷竟是先灭了那位，再寻到这边来，实在是好战斗勇。 这样的行事风格有利有弊，但它们也没有提建议的权利，缓过神来的黄鳞老妖更是当即点头应声，尽显老油条风采。 离阳这才微微颔首，随意瞥了一眼身后的无首龙躯，漠然吩咐道：“尽快将此间清理干净，不要见半点血污，否则届时唯尔等是问！” 撂下这句话，便自顾自地遁入水底，显然是去水府了，余下众蛟面面相觑，对视一眼，自是心领神会。 既然交由它们处置，那从中稍微抠一点自然也没关系，如此看来，这位新大王倒是还算好相处。 第79章 涧底奇物 “阿姐，你没事？” 外间漠然浩大的天地动荡自然也影响到了水府，一时左右倾覆，难以站稳，青鳞侍从倒还好，能够施展神通立定身形，但十二渊氏女可就倒霉了，她们身上皆被下了禁制，修为被封印，便如凡人一般，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掀得东倒西歪，如风中残荷般跌作一团。 其中一位略显丰腴，脸上带有些许母性光辉的女子一时不察，踉跄间撞上玉柱，额角顿时沁出血痕，却咬唇不吭一声，一旁同伴见状自是连忙凑上去搀扶，言语间满是担忧。 她却摇了摇头，单单回了一句：“不碍事。” 可涓涓流出的鲜血已然在白净的雪肤上画出七拐八扭的印记，纵使眉目如画，也略显狰狞可怖。 听得这话，身边同伴欲言又止，也帮不了什么，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目中满是悲凉，一旦被选做贡品，人生便算是彻底与喜乐平安划清了界限，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无力改变。 “你们还干看着做甚？若是待会王上回来，见到这一幕岂不是败了兴致？！” 却是那台上的高挑女子冷声吩咐，青鳞侍从们闻言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倒是觉得言之有理，当即便有一位上前并指一点，放射出一道水行灵光落在受伤的丰腴女子头上，瞬息就止住了血流，以至于一转眼伤口痊愈，连些许疤痕都未留下。 “多谢言妹妹相助。” 丰腴女子笑着言谢，高挑女子亦是微微颔首致意，只不过她瞳目之中仍旧留存着一丝异色，像是在权衡什么。 再有片刻，大殿渐渐平静下来，看来外间的战斗已然进入了尾声，只是还不知究竟谁胜谁负？ 十二渊氏女自然希望是新来的妖王，而青鳞侍从们则期盼自家主子能大获全胜，双方各怀心思，隐隐分为两派，心照不宣，殿中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神色阴晴不定。 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上，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众女不约而同地攥紧了彼此紧握的双手，劣蛟们则按住了腰间兵刃，屏息凝神，两边都在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殿门\"吱呀\"一声被劲风推开，但见一道长毛身影逆光而立，光是这一点特征便与敖竭扯不上任何关系，殿内小妖顿时心中一突，而那十二素衣少女则窃喜。 总算是不用服侍那只变态墨蛟了，接下来无论是玩弄还是吞吃，都能接受。 得以解脱。 离阳缓缓现身，灼灼目光扫视众人，再看到这里居然存有不少人族，不免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过看其皆是面容姣好的少女，再联想起那敖竭身负龙族血脉，便不难猜出真相，无非是对方的后宫罢了。 但又都是处子之身，应当还未来得及下手，估摸着刚刚送过来，类似于保护费。 他的视线在那位高挑女子脸上停留了片刻，宏大的气机慑得此女娇躯一颤，却仍旧仰起白皙鹅颈，轻咬樱唇，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倒是天生傲骨。 不过，在双方实力差距这么悬殊的情况下，如此做派无异于自寻死路，亦或者说，其刻意为之，已心存死志？ 念及此处，离阳却是摇了摇头，不再细想，反正他也不打算拿对方怎么样，好歹也是同族，只是也不可能大发善心直接放过。 毕竟，这里可是古妖尊天境，妖族势大，盖压万族，欺辱异类乃是常态，若是特立独行，反倒会招人猜忌，好心当成驴肝肺。 是以单单随意瞥了一眼，便身形一转，下一秒直接登上了高台之上的玄玉王座，一屁股坐下去却是又冰又硬，得垫张毯子才行。 倚背高坐，幽幽瞳目审视在场众人，磅礴浩远的气势顷刻外泄出来，压得尽皆匍匐跪地，心肺沉重，背负巨岳，再抬不起头来，就连那宁死不屈的高挑女子也要俯首称臣。 这才沉声宣告道：“敖竭已死，当立新王，吾乃玄猿子，尔等可唤一声玄猿大圣。” 这四字一出口，便好似登时在耳边奏响了万千洪钟，轰鸣作响，震得众人脑子嗡嗡的，一时话也说不出一句，思维也变得缓慢起来，只余下无穷的敬畏与崇尚。 过了好一会，才齐声高呼‘恭迎大圣’，明明在场只有十几位生灵，其中十二渊氏女还被封印了一身功力，却是依旧能营造出山呼海啸般的氛围。 离阳这时再一抬手，众人便噤若寒蝉，低首垂目，等待着他发号施令，莫敢不从。 “尔等来自何处？” 这一问是对十二渊氏女说的，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却是丰腴女子上前一步，柔声回道：“大圣，吾等来自东山之下的渊氏族，乃是上贡给大圣的祭品。” “渊氏族？这东山又是哪里？” “便是青冥涧往东三十里的东山，那里流通此间水脉，有十二道幽泉环绕，吾族世代居于泉眼之外，以水精为食，奉青冥为尊。” 怪不得上贡祭品，原来离这么近，修行所依靠的又是青冥涧水脉，自然受其掣肘，为了延续族群，想来再过分的要求也会答应。 当然，离阳不打算索求什么，既是不愿，也是完全看不上，对他而言，恐怕也只有那据说来自仙人的玄灵玉髓有些吸引力了。 想到这里，便没有多言，单单点了点头，吩咐道：“既是上贡过来的祭品，尔等可要好好看护，若是有半点损伤，唯尔等是问！” “是！谨遵大圣之命！” 青鳞侍从们听闻此言，不由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袖手旁观，至于十二渊氏女听到这话，更是欣喜不已，果然没有比那只墨蛟更糟糕的妖王了。 “吾有些乏了，接下来尔等需尽心处理事务，最好将这清冷大殿也改易得更温暖些，吾并非蛟龙之属。” 撂下这句话，离阳便倏忽消失不见，下一秒却是出现在了青冥涧底，寻着那道在幽深暗冥之中极为明显的七彩霞光，一路跃迁，不过片刻，就窥见了其真面目。 只是，映入眼帘的事物，和所谓的玄灵玉髓大为不同。 “有点意思。” 他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玉茧，表面流光溢彩，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着一道纤细身影，周围灵机凝成实质，如丝如缕地缠绕着，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第80章 逆子 “如此纯正精纯的水方，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真龙之威，此物，莫非是真龙之属？” 离阳眸中精光一闪，当即心念一动，生造出一具水行化身靠近玉茧，伸手欲触，然而就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其表面上骤然迸发出刺目光华，一股浩瀚威压席卷而来，竟是直接将化身震散为纯粹的水行灵机，更是逼得他连退数步，实在有些夸张。 见此情形，他瞳目之中顿时流露出一丝诧异，要知道虽然被此方天地压制了部分修为，但境界摆在那里，仍旧是破劫级别的强者，最多也就比在天罡大陆上弱半分。 如此雄浑的实力，无论放在哪个世代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是在这古妖尊天境也不例外，但现在，面前这玉茧上寄宿的气机，竟是令离阳也不由得心神一慑。 显然，其绝非凡物。 “该不会，又是某位无上大能的手笔？” 经历过徒儿叶玄眨眼成圣，他如今有些疑神疑鬼，但凡见得一些难以言明的事物或是景象，便下意识地开始思索会不会是那些老登的计划。 毕竟，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思量片刻，又并指一点，利用浑天一气凝塑出先天之影来，这具分身继承了本体绝大部分神通，若是连其也不能突破，那这玉茧还是最好不要染指。 换句话说，此宝与自己无缘，若是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神异。” 喃喃自语了一句，在神意驱使下，先天之影鼓动海量浑天之力加身，以至于排开周身三千幽水，涤荡真空，伸出右臂，欲要再度与这玉茧接合。 嗡！ 随即只听得一声奇异蜂鸣，仿若共振周遭时空，玉茧表面复现琉璃真光，所发散出的威势甚至比刚才更为浩大宏远，似乎遇强则强。 “开！” 但离阳冷哼一声，心中决意已下，便再无回头可言，先天之影瞳目神光大放，竟是硬生生扛着重压继续一往无前，当指尖触及灵胎，温润之意油然而生，只是随后而来的，却是刺骨的寒冷，直入心扉。 玉茧表面激起阵阵涟漪，仿若被他这般亵渎行为给触怒了一般，气势尤甚，以至于令附近冥波翻滚狂涌，好似尽皆煮沸了一般，底下大地也开始震颤不已，水脉改易，一瞬倒灌污浊烂泥，清净之中凭空染上一层晦暗。 不过，如此骇人异象亦无法动摇离阳的意志，虽阻力愈增，但先天之影却是仍旧缓慢且坚定地深入灵胎，几近没入半根手掌，隐隐约约触碰到些许柔软之物，同时也感知到了微弱的气机。 于是不再犹豫，当即逼出一缕先天元气，裹挟着半分心神植入内里，逐渐与玉茧之中的娇小身影融为一体。 血炼之法乃是最低级的手段，他精于先天一道，自然有更好的烙印方法，一旦成功，不管这灵胎来历几何，又会孕育出什么事物，都会与自身有莫大的牵连。 先天元气乃是万千生灵共有之物，难以割舍，涉及本源。 “嗯？” 只是在混溶的一瞬间，离阳却是突然间灵觉一颤，心中警铃大作，仿若大祸临头，也没有心存侥幸，当即心念一转，便收回了寄宿于先天之影之上的心神。 刚摄返，玉茧便陡然显现出一道莫名虚影，模糊轮廓依稀可见一条张牙舞爪的真龙盘旋天中，单单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先天之影就完全失去了控制，竟是转瞬间直接从连接处被吸摄了进去，不见踪影。 “把它当成了养料么？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感知到分身的气机彻底消失，并且其上加持的海量浑天之力也一并散去，离阳不免冷笑一声，却也再无任何行动，单单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着灵胎的变化。 一具飞升级别的分身尽数化作滋养之力，这玉茧算是吃了个个餍足，通体泛起莹莹清光，表面浮现出细密如蛛网的玄奥纹路，隐约有龙吟之声自其内传出。 忽然，茧壳\"咔嚓\"裂开一道细缝，磅礴灵机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以至于顷刻间将整个青冥涧都染成了瑰丽的紫金色，华美如章，贵不可言。 终于，封存其内的那道娇小身影动了，纤指微抬，玉茧应声而碎，化作万千光点飘散，环绕周身，便好似漫天群星，而位于之中的，才是簇拥天眷。 少女赤足踏空而立，一袭流云般的金发如瀑垂落，发间隐约可见一对玲珑玉角，莹润生辉，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翼初展，随即一双宛如炫目紫晶的龙瞳缓缓睁开，眸中似蕴有一方天域，虽不过半人高，但已初显真龙之威赫赫。 总而言之，光看外相便觉神异非凡，而若是细细感知其气机，更是萃出些许难明真意。 离阳自是喜不胜收，毕竟他能察觉到自身冥冥之中已然与此女建立了莫名的联系，也就是说他的布置成功起效了，对方虽假借分身精华破茧而出，但也因此染上了独属于他的气机，难以根除。 “这天底下，可没有的午餐。” 忍不住低笑一声，当即打了个响指，金发龙女便转过头来，眸光清冷地望向他，紫瞳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只是，对方眼神当中为何生有些许嫌恶意味？ 是错觉吗？ 就在离阳暗自思忖之际，龙女却是偏了偏脑袋，声音如碎玉般清冽：\"你，就是唤醒我的人？\" “不错，你既承我玄机而生，便该知晓——因果已定。” \"因果？\" 闻言，龙女静默片刻，忽而唇角微扬，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竟是莫名显露出促狭笑意，瞳中略带一丝讥讽嘲弄，和刚才的无知截然不同。 “呵呵，区区人族，也想驾驭真龙血脉？你还不够格！”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抬，一缕金色道韵缭绕而生，身上无穷气势陡然高涨，竟是在半息间接连跨越数个大境界，登临上境，实在不可思议。 只是，离阳也浑然不惧。 他摇了摇头，不禁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啧啧，好歹你也是自我精气之中诞生，叫一声爹爹亦不为过。” “没想到，如今竟是要当那逆子，行弑父之举？！” “既然如此，那为父便好好与你说道说道，什么叫做孝义。” 第81章 宗门纯阳 蒙冰灵护体，真火自消，一来二去间，竟是否极泰来，破而后立，慕容天最终成功从元神当中萃得一缕真格，并将其与自身混溶为一体。 至此，蜕凡五步便算是结束了，登临萃真之境，享大圣之名，能以个人伟力撼动庞大天体，整颗星辰皆要在漠然浩大威势之下俯首称臣，放在宗门之中就是中流砥柱，即便是对于浩瀚星海而言，也算是占有一席之地。 当然，欣喜之余，也不忘朝空处俯身大拜，恭敬言道：“多谢前辈相救。” 毕竟，若是没有对方及时出手，他莫说突破，恐怕会直接被纯阳级别的大道意志焚灭魂灵，连轮回转世都没机会，存在彻底抹去。 如此大恩大德，岂能不铭记于心？ “起来，不必多礼，好歹，你也是吾门中弟子，作为先者，给予些许指点也是应该的。” 稚音再现，隐隐有一股无形力量将慕容天托举起来，虽轻柔，但却不可违抗，他这才敢抬首看去，只见三尺外的虚空不知何时立着个藕衫小童，赤足悬在宫城虚影之上，腕间金铃随动作叮当作响。 顿时瞳目微缩，心中大震，只因这天琼城的功法较为特殊，修炼之人能凭空显现出一道建筑虚影，妙用甚多，也同时表明其境界，可以大致判断修为。 陋室是蜕凡弟子，楼阁已然为萃真长老，而现在，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稚子，竟是驾驭一方金阙，不用想也明白，对方恐怕便是传说中的纯阳大尊。 也是，毕竟能与纯阳级别力量对抗的只有纯阳。 明晰了这一点，慕容天自是愈发恭顺，虽站起身来，但却不敢挺直脊背，视线亦保持着微微下垂的姿态，以示谦卑。 即便不论实力高低，对方也是宗门上层，自然要尊卑有序。 不过低首垂目之际，他亦在心中暗自思量，难不成这位便是师兄请来的门中大能？那还真是令人惊喜，本以为能来个萃真长老就差不多了。 只是，李胜又在何处？不可能不随同行？ 虽心存疑虑，却也不敢开口问询，只得静静等待。 “呵呵，这天香，也是不像话，还在装模作样。” 此等人物不轻易开口，但只要一说话，便是惊人之言，傻子都听得出其中蕴含的深意，摆明了是指出天香真人有放水的嫌疑，恐怕以其实力完全可以直接拿下庄半夏。 至于为何有所收敛，或许，与之性子有关。 慕容天也道听途说过不少此女的传闻，别看其身为女子，实际上要比男修更为好战，由于所掌地域靠近间隙，时常便有其他星轨的凶人魔修流窜过来，或是躲避追杀缉拿，或是想换个地方大开杀戒。 但无一例外，皆被天香真人镇杀，有时若是许久没有这样的敌人，便会主动来天琼城登门拜访，寻一对手酣战数日，方可罢休。 在这样的前提下，刻意收手，以求战斗延续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却是可怜了这些天辰生灵。” 幽幽目光转向一旁不断被余波侵袭，表面已支离破碎的太殊星，稚子略带婴儿肥的脸上竟是显露出一抹悲悯之色，臻白瞳目之中流转奇彩光华，恍若一瞬看尽万古沧桑，任无情岁月磨灭，时光长河洗礼，纯挚初心仍是岿然不动。 他轻叹一声，脚下宫城巍然一颤，指尖轻点虚空，一道玄奥符文凭空浮现，瞬息间化作万千流光，环绕天辰飞速转动，便好似巧手能工，一瞬织出了层层白茧，虽看似薄弱，但却能硬抗纯阳级别的力量影响，得以护持内里。 此时此刻，太殊星上的万千生灵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但见高天云端处有一道慈悲身影显现，身后似有日月同辉之象，不禁纷纷跪地叩首，千恩万谢。 只是，明明可以直接阻止双方的大战，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慕容天对此甚是不解，但也没有表露出来，不过，他的小心思，又怎能逃过纯阳大尊的眼。 “吾来的只是一具化身，境界虽在，但实力低微，若是对上这两位同道虚影，恐怕还要落入下风。” “更别说，这背后牵扯众多，并非萃真小打小闹。” 很明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后者，毕竟斗法双方都和纯阳大尊有莫大的关联，天香真人自不用说，玉光轨的修士基本上都知晓，此女与那位天元大尊关系匪浅，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二人是血亲兄妹。 但年龄对不上，是父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天元大尊虽并非天琼城修士，但其所主宰的天元轨就在玉光轨附近，二者算是邻居，恐怕在天香真人入住此间前，两边的纯阳便早已私底下商量好了，暗中照顾些。 至于此女的对手，看其服饰只能辨认出来自定葵轨的沧澜仙府，但其究竟是何方神圣，慕容天也不知晓，毕竟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好在，稚子给出了答案，这位纯阳化身竟是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庄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那位恒梭大尊的直系血脉，只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呢？” 闻言，慕容天忍不住开口追问道：“连前辈您也不知晓吗？” 这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毕竟这样说，难免生有些许冒犯意味。 不过幸好，稚子性格还算温和，并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单单摇头轻笑：“她身上有恒梭留下的手段，遮掩了因果，单凭化身可推演不出来。” “她是因我而来。” 话音未落，耳边竟是突然间响起另一道声音，慕容天顿时警觉起来，没想到这儿居然还有其他人，只是待他转头望去，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沈无墨， 甫一出现，稚子当即随意瞥了一眼，便像是洞察了什么，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却是不禁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竟是为情所伤，这可真是……” 不只是他，就连一旁的慕容天听得这话，也不免有些无语，合着打生打死就是为了儿女情长？ 虽然这也没什么大错，但对于太殊生灵来说，可就是无妄之灾了，倒霉透顶。 好端端地在天辰之上修行生息，却是因为两女一男之间的纠葛，而命丧黄泉，实在有些讽刺。 第82章 降伏 “如何？你现在该服气了？” 此时的离阳尚在古妖尊天境内，全然不知外界的动荡已然停歇，更无法目睹纯阳大尊人前显圣，他正忙着训子呢。 真龙血脉虽神异非凡，但毕竟刚脱离灵胎状态，未经充分成长，纵使天赋异禀，也敌不过真正的飞升强者，数个回合下来，便被他一巴掌扇翻在地，气机飘忽不定，再难逞凶。 只是，即便如此迅速的落败，以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这龙女紫晶般的瞳目之中也没有丝毫妥协，仍旧带着天生的高傲，每每看向离阳便流露出一丝嫌恶的意味，脸上更是时不时讥讽一笑，只叫人手痒难耐。 “区区人族，以为些许精气便能染指真龙之种？” 唇角噙着一缕讥诮，虽一动不动瘫倒在三千幽水之中，但实则暗自休养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反击，看来，她还没有放弃。 离阳却是冷笑一声，反问道：“既然嫌弃，那之前为何要吸摄得那么贪婪？口嫌体正直。” 随即又故作无奈，叹了口气：“若是不愿，就将我那具分身归还，便不再计较。” “哼！休想！” 龙女冷哼一声，周身金芒再现，在这青冥涧底激起阵阵涟漪，倏忽化作一道虹光，直指离阳。 说得轻巧，如果把刚才吞进去的浑天之力尽数返还，那她必然又将陷入休眠状态，甚至于没了玉茧护持，届时岂不是便好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如此自寻死路之举，唯有傻子才会做。 “冥顽不灵！” 见此女居然还想着反抗，真是不自量力，离阳也不打算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眉心剑痕微微发烫，登时唤醒那道来自上界仙人的太古剑意，刹那间身后浮现一道灿烂虚影，单单回身惊鸿一瞥，目中幽光大放，好似跨越万古时空，无视千百阻隔。 也无需他神意驱使，心念转动间，寸寸华辉便自行于空处显现，只听得一声惨叫，一道娇小身影就从内里凭空跌出，而再回首一看，那道疾驰而来的虹光哪里是什么龙女，分明只是一具以假乱真的化身。 对方假意突袭，实则借此机会兵分二路欲要逃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只可惜，这点小心思全然避不开离阳的先天感知，显露无遗。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更别说至刚至阳的凶烈剑气还一直在体内肆意游走，堪堪稳住身形的龙女不由高蹙柳眉，只是望向离阳的精致小脸上，仍旧无有半分惧色。 不过，很快她便无法像这样逞强了。 “既然你要当那借钱不还的老赖，那便休怪我无情了。” 说罢，离阳伸出右手一个虚握，便凭空将龙女摄了过来，擒住白皙鹅颈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并指点在对方生有一华贵金鳞的眉心，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降临，借由根源之妙，夺回本属于其的一部分。 “就是你不给，我也自有方法取回来！”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在先天一道的催发下，周身冥波狂涌，排出真空，龙女雪肤之下隐隐有浑辉闪烁，并且越来越亮，到最后，已如千百道细密的蚕丝，遍布全身。 “什么？！”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雄浑的先天元气居然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正在快速被抽离，不禁惊叫一声，当即奋力挣扎起来，只可惜除去闹得两只小脚踢踏以外，连离阳一根汗毛也撼动不了，岿然不动。 先天元气的消逝不仅带来了气机的衰退，境界的跌落，修为倒卷，功力尽散，更可怕的是，龙女的神智亦在逐渐沉沦，向着尘封的趋势一路狂奔，按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久，她的意识便会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就像是尚未出世的胎儿一般，只余下最基本的本能反应。 这是自我人格的彻底崩坏，即便日后有机会再度苏醒，那时的她，也已不再是现在的自己了，单单具有同样的魂灵和躯体。 意识到这一点，龙女顿时心中一突，权衡了片刻，才下定决心，紧咬银牙，欲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可不愿委曲求全。 只可惜，离阳更快， “有借有还，当为天理。” 漠然陈述的事实，无有丝毫波动的眼神已然表明了一切，他是认真的，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普通的代价不足以弥补，唯有完全的臣服，方能换来一线生机。 明晰了这一点，千言万语最终却说不出口，龙女亦是发了狠，索性闭上双目，摆出一副要杀要剐的样子，宁死不屈。 只是，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那么坚强，亦或者说，思维渐渐溃烂，开始记不清自己是谁的可怖过程实在难以忍受。 “不！不要……” 当指尖都开始泛起透明的光泽，逐渐蔓延至全身之时，求生的本我最终还是接管了一切，先前的高傲早已被抛之脑后，以至于流下两行清泪，颤声求饶。 “桀桀桀，这才对嘛。” 伴随着阵阵阴笑的，是去而复返的海量精气，尽数自天灵灌入，只不过其上刻下的，独属于离阳的烙印却是挥之不去，遍布躯体的每个角落，以至于与本源混溶为一，再难分彼此。 龙女默默承载着这一切，眸中泪光未散，却已化作点点金芒，她感到体内龙珠震颤，似要与那烙印共鸣，浑天之力如附骨之疽，甩不脱也逃不开，毕竟，她本就是借由其出世。 “行了行了，别苦着个脸，在吸收我精气之际，你就应该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一切命运的馈赠早就在背后标明了价码，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真落到头上，又怎会轻易接受呢？ 见此女默然不语，一点反应也没有，离阳也不免心中烦躁，若不是其血脉的确神异非凡，敢这样甩脸色，早就一巴掌捏死烤了吃了，还哪里会如此好言相劝？ 不禁挥袖一抖，沉声道：“你既不愿返还精气，又不想臣服于我，如此一来，便只有一条出路了。” 此言一出，龙女空洞的双目之中才显现出一丝灵光，连忙问道：“是什么？” “立个契约便是，等时限到了，自会放归你自由。”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实际上，他哪有这么好心。 第83章 双线作战 “那就约法三章，以大道为誓，不可毁约！” “好。” 没有想到离阳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以至于待他立完契约以后，龙女仍旧有些愣神。 “咳咳，该你了。” 直到对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虽略带狐疑地盯着其，但最终还是紧咬银牙，签字画押，完成的一瞬间，天地间骤然风雷涌动，一道金光自九霄垂落，将二人笼罩其中，大道法则如锁链般缠绕交织，最终化作一枚玄奥符文，没入彼此眉心。 龙女只觉神魂一颤，似有无形枷锁加身，却又转瞬即逝，她抬眸望向离阳，却见对方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她未能察觉的深意。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其实也不会让你做什么过分之事，单单助战而已。” 转眼又变作了谦谦君子状，与先前的阴险老魔可谓是完全不相干，只是已见过另一副面容，龙女又怎会掉以轻心？勉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评价，仿若那委曲求全的良家妇女。 离阳也不恼，却是笑道：“你既已摆脱初生迷蒙，修成人形，也该有个名谓，便唤作敖紫昭如何？” 说话间指尖轻抬，一缕水雾凭空凝结，在半空中流转成‘紫昭’二字，前者带有些许鸿蒙混沌之感，取紫气东来之意，后者则恍如一轮浑天大日高升，灼灼辉光耀目而发。 闻言，龙女微微一怔，昂首注视着面前两个神异非凡的大字，下意识地低念道：“紫……昭？” “怎么样？是不是很契合你的外相？” 倒的确如此，只是她才不愿顺合别人心意，尤其对方刚刚还暴打了自己一顿，当即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好听！换一个！” 离阳却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又问道：“不错，紫字确实有些俗气了，便改为霁怎么样？” “霁？这是什么意思？” “紫换个说法罢了。” 虽然这样说，但龙女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是这下听起来也的确比刚才好了不少，她斜眼瞅着离阳，从对方淡然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才轻哼一声：“霁昭便霁昭，只是，你还要给我弄个尊号来！” “这是自然，出门在外，不方便以真名现世。” 离阳伸手摩挲着下巴，幽幽目光上下打量着敖霁昭，看得此女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一身，但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故作镇定，只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游离到其他地方，不敢与之对视。 思索片刻，才言道：“便叫幽睚真君，是不是很霸气？” “睚又是什么含义？” “眼睛的雅称。” 那种怪异感又油然而生，敖霁昭盯着离阳显露温和笑意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欲言又止，只是已暗自思量着，或许日后要找个通熟文字的人族拷问一番，看看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勉勉强强啦。” 随意敷衍一句，紫晶瞳目却是骨碌一转，反问道：“那你呢？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名与尊号？” “吾乃离阳，至于尊号嘛，暂作衍浑老祖。” 实际上照现在的趋势下去，他很快便会飞升离开太殊，届时这一称号就不太合适了，起码也得叫一声仙人才行。 所以才说临时用着。 “离阳？你主掌的也不是火行嘛。” 敖霁昭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气机，亦是归于水行，和离阳二字完全挨不上边。 听得这话，离阳不免摇头轻笑：“吾人族又不像汝等龙族，一生下来便入道，但名字却是先定下来，之后具体走哪一条路，还得看个人造化。” “更何况，有个词叫互补。” 敖霁昭撇了撇嘴，又说道：“既然是老祖，那一定门人弟子众多，开山立派了？带我过去看看。” “这个嘛，以后会有机会的。” 离阳确实开脉了，但座下也只有一百多位弟子而已，更别说仅有的两位亲传还去了一位，转世觉醒去当大能了，即便唤他一声师尊，也不代表认玄泱一脉。 如此小的规模，莫说最低级的五品宗门，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山野道观也比不上，更别说还尽数藏匿于玄泱浑天之中，不可能示以他人。 若是被对方知晓他并非此境生灵，来自现世，那可就麻烦了。 敖霁昭显然不会这么轻易被搪塞过去，当即开口欲要继续追问，她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挖苦的机会，即便会因此遭受惩罚，但有道誓在，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不要紧。 只可惜，离阳比她更快。 却是话锋一转：“好了，多说无益，眼下有个任务要你去做，若是能够完成，我便助你再升一境。” “什么任务？” 这话一出口，敖霁昭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了过来，她现在的确迫切渴求实力提升，毕竟刚才那一战，已然让她深刻认识到修为不足，自己堂堂真龙之种，怎能在区区人族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吊起来打？ 刻在骨子里的高傲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甚至成为常态。 将她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离阳对此早有预料，毕竟龙族都是这个德行，血脉越纯越严重，更别说此女生性顽劣，二者一相加，可是不得了。 倒是方便他拿捏了。 “也很简单，就是打架而已，这附近有一条唤作弥水的大河，此处的水脉便是自那里延伸过来。” “河里孕有一帮龙属，当然，血脉不纯，比不上你，最多也就相当于” “你过去把它们都干了，古妖晶核归我，弥水龙宫归你。” 自敖竭的记忆当中搜罗到了不少关于周边古妖的情报，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这弥水龙宫了，又恰巧和青冥涧水脉相通，过去也方便，如今更是有敖霁昭相助，自然先拿其开刀。 以此女的实力，对付一群杂血龙族应当绰绰有余。 “就这些？” 敖霁昭似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这听上去确实很轻松，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难道不应该下些极为艰难的命令么？ 会有这么好心？ 对此，离阳淡然一笑，单单点了点头，也并未说些什么。 见状，敖霁昭不免有些烦躁，却是灵机一动：“那你呢？就待在这里看戏？” “我也要去找人斗法，你我二人算是双线作战，双管齐下。” 第84章 渊氏大计 “长老，已经查明天地动荡的源头了，是青冥涧。” 兽皮缝制的苍青营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那卷泛黄的古老地图，苍然老妪眉头紧锁，指尖在\"青冥涧\"三字上重重一顿，似是陷入了沉思。 跪倒在地的年轻男子似乎有些急躁，半天没听到回应，便忍不住抬首问道：“长老，是那只墨蛟吗？” “慎言！” 却不想这话刚一出口，便引来了老妪的低声呵斥：“若是被它知晓了，你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顿时涨红了脸，却也没有反驳，重新把脑袋耷拉下去，一副丧气的样子。 见他这般，老妪也不禁长叹一声，无奈摇了摇头：“说了多少次，不能直呼其名，吾等大计尚未完成，在这之前，务必要隐忍。” 随即又瞥了对方一眼，话锋一转：“我知晓你在担忧什么，放心，她的状态还好。” 提及‘她’，男子顿时身子一颤，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汇至喉间，最终却只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会回去继续监视的。” 说罢，朝老妪躬身揖礼，随即便毫不犹豫地退出了营帐，望着年轻男子逐渐远去的身影，长老眉宇间亦是显露出一抹忧色。 不禁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会引得那只长虫大发雷霆呢？以往从来没有这么夸张。” “莫非，是和这一批贡品有关？” 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眉头一皱，浑浊老眼微眯，一时心中思绪万千，不祥之感化作密布阴云盘旋于顶，好似将有大祸临头。 “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权衡了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值此生死攸关之际，越是优柔寡断，便越容易满盘皆输，必须有所取舍才行。 只是，正当老妪站起身来，营帐外却是突然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明显又有人来了，并且看样子，很是匆忙。 或许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 也无怪乎她会这样想，毕竟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只葬送自己一条老命还好，但更大可能会牵连整个氏族，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帘门忽地被一只纤手掀开，显露出来者的面容，是个年轻女子，短着打扮，看上去活力四射，但此刻俏脸上，却是带有化不开的浓重愁容，顿时令老妪心中一惊，莫非真应验了她所想？ 甫一进帐，对方便跪地大拜，高呼道：“长老，是青冥使者来了！” “青冥使者？！” 听到这四个字，老妪刚悬起来的心便稍稍放了下去，幸好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不过，这个时候登门拜访，难道说真和这一批贡品有关？ 想到这里，当即沉声追问道：“使者大人，可有透露来意？” 女子摇了摇头，语气略带一丝不解：“这次来的和上回不是一位，不过，似乎还挺好说话的。” “好说话？” 对于老妪来说，这个描述未免有些陌生，以至于匪夷所思了，毕竟妖族看他们就像是圈养的牛羊一般，谁会好声好气与牲畜沟通？ 但既然这样说，那便意味着起码表面上的工夫还算做的好，不像上次那么直白。 只是，这也未必会是什么好事。 思索片刻，这才微微颔首，吩咐道：“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你们赶紧做些准备，莫要怠慢了使者大人。” “是！” 女子恭敬行礼，缓缓退了出去，老妪原地驻足，又苦思冥想了一会，这才身形一转，遁至外间。 方出营帐，便见云霞漫天处一叶蛇形飞舟破空而来，舟首立着位锦衣玉袍的高瘦男子，丰神俊朗，只是颊间的青色鳞片表明，它并非人族。 见状，老妪当即升至云头，欠身作揖，恭敬言道：“老身参见使者大人，未能及时出迎，还望见谅。” 说话间，已然暗自从袖中渡过去一小玉瓶，内里装满了珍品丹药，平日里族内天骄需要经过一番试炼才能得到的奖赏，如今却拱手送人，实在屈辱。 只是，这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高瘦男子也没有拒绝，随手收入囊中，这才笑道：“渊母客气了，突然过来打扰，却是有些对不住了。” “不过，我此次前来，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大事相告。” 听得这话，渊母顿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那使者大人，还请随老身来，入帐中一叙。” 言毕，主动走在前方带路，高瘦男子心念一动将飞舟摄入掌心，化作一蛇形纹路，这才跟了上去。 “请进。”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营帐，此时内里早已完成了布置，新点的烛火照得四间通明，桌椅杯壶也备好，更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只不过渊母一进来，便将其赶了出去。 既然是大事，便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才行。 但高瘦男子窥见这一幕，却是笑道：“倒是不必如此，反正，尔等迟早都会知道的。” 此言一出，渊母更是心中一凛，但也没有多问，袖袍轻拂，盏中便凭空显现出茶汤，碧绿如渊，袅袅雾气中竟凝出几尾游鱼虚影。 “不错。” 高瘦男子轻抿一口，不禁赞叹一声，却是没有再细品，毕竟拿人手短，莫让对方等急了。 “便实话实说，几天前青冥涧的动荡，想来尔等也看见了。” 听闻此言，渊母心中咯噔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可是对贡品不满意？若是如此，再挑一批便是，何必……” 只是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不，王上对贡品很满意，只是，如今的王上，已然不是过去的王上了。” 这话听起来古怪异常，渊母竟一时难以揣测其真意，下意识抬首看去，却见使者似笑非笑。 “还不知，使者大人此言究竟何意。” “呵呵，便是字面意思，那头肆意妄为的墨蛟，已然粉身碎骨，如今执掌青冥水府的，乃是玄猿大圣！” “玄猿大圣？！” 渊母老眼之中闪过一道精光，原以为会是什么噩耗，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墨蛟一死，想来送过去的那几位少女应当会好受些了。 只是，这一突变亦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大计已在路上，可最重要的目标却先丢了性命，实在是世事无常。 第85章 该结束了 慕容天最终还是没有发现李胜的踪影，看来对方的确是心生惧意，一回宗门便索性缩在自家洞府里不出来了。 “保全性命固然重要，但殊不知，机遇与风险并存。” 倒并非是对其懦弱之举嗤之以鼻，只不过略微感慨一声，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原本还以为自己留在这里会是件苦差事，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不仅成功突破，还借此攀上了宗门纯阳。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只是，这人竟是有如此大魅力，居然能引得纯阳之女垂青？”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无墨，不免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凭借这层关系，日后不说平步青云，也至少灵丹妙药至宝管够，再无需为了外物发愁，可专心修行。 这么好的吃软饭机会摆在面前，居然还脚踏两条船，究竟是天生滥情，还是说，另有隐情？ 总不可能，另一位是帝尊之女？ 若真是如此，那慕容天也只能道一声佩服佩服，他自下界飞升上来，于天琼城寻真已一千年有余，师妹也接待过一批又一批了，却无一主动献殷勤的，像沈无墨这样大能之女倒贴，还并非一个的，是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景象。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真是大啊……” 又忍不住喟叹一句，这才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向另一边的藕衫小童，刚才回忆片刻，倒是推断出了这位纯阳大尊的身份，正是传闻中，于数万年前游历到此，开辟天琼城的祖师爷——彩璃大尊。 据说，这位老祖宗修的是太阴假物至法，留与天琼城的传承亦是脱胎于此，也怪不得会显现出建筑虚影了，只是前面这太阴二字，来得有所根据吗？ 至少慕容天看了半天，也没能从对方身上嗅到所谓的太阴一气，或许，单纯是他修为不够，境界太低。 “你可是有什么困惑之处？趁现在吾这具分身无事可做，大可直言。” 察觉到他的视线，彩璃大尊稚声回荡其间，此言一出，慕容天顿时心中一喜，毕竟此等大能解惑的机会可十分罕见，更别说其地位比天琼城当代城主还要高。 纵使自己刚刚晋升为萃真，也不过堪堪达到内门弟子的水准，以往莫说城主，就算是执法殿的长老也难见一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是以也没有含糊，当即恭声言道：“实不相瞒，弟子的确有些许疑难，还望老祖指点迷津。” “首先，便是关于这萃真境，弟子虽取得了那一缕大道真格，但其似乎并不能如一般神通随心驱使，弟子愚钝，难悟真意。” 修士一旦飞升上界，便等同于重新开始求真之路，先是要经历蜕凡五步，将凡壳一一舍去，方能铸就仙基，登临真境。 当然，这对于飞升修士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只需按部就班，任由上界气息洗礼自身即可，随后的萃真境，才是一道凶险无比的关隘，不知有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在此栽跟头。 而如今，慕容天虽侥幸借力打破桎梏，但却不通其御使之法，难以控制那一缕自元神之中淬炼出来的大道真格，此物脱胎于他所修大道，本该顺应心意，如臂使指才对。 苦思不得其解，本打算回宗门请教师兄师姐，亦或者翻阅典籍，现在正好求问这位老祖宗。 “呵呵，你有所不知，这是所有修士踏足萃真境都会遇到的问题，只不过有人无意之间便自行消解了，所以才浑然不觉。” “倒也简单，你只需想想，究竟是在何处初次习得自身大道？” “初次？” 修士过目不忘，只要元神没有出问题，稍加思索便能回想起过往的经历。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初次参悟自身所修之道，必然是在故乡，也就是飞升前所待的下界天辰上，如此说来，慕容天恐怕要回去一趟了。 “重走求真路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顿时心领神会。 “说起来，也是时候回去看看故人了。” 他虽无道侣子嗣，但临走前，却是留下了一派传承任由后人发展，也不知，一千多年过去，是否还留存于现世？ 亦或者说，早已被无情岁月磨灭尘封掩埋？ 念及此处，倒是生出些许兴趣，欲要一探究竟。 思量半息，有所决断，这才拱手执礼：“多谢老祖一言点醒梦中人，弟子感激不尽。” 稚童也微微颔首致意，却是提醒道：“去之前，先回宗门一趟，也好在内门名册上录下你的气机。” 听闻此言，慕容天更是大喜过望，毕竟虽然成了萃真便可入内门，但在此之前，还要经过一系列考核试炼，方能接触天琼城传承，而现在，对方这一句话，即可让他免除这些麻烦事，一步到位。 果然，跟着大佬就是舒服。 当即俯首大拜，高呼道：“多谢老祖垂怜，弟子必当潜心修炼，为宗门发光发热，义不容辞！” “你有这份心意，便算是好事了。” 说罢，彩璃大尊的幽幽目光便转向莫名空处，像是突然间感知到了什么，脚下金阙虚影逐渐凝实，显现出内里的琼楼玉宇，神异非凡。 “看来，天香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这话一出口，慕容天顿时望向远处的战场，只见那两道漠然浩大的虚影虽仍旧存在，但其相比于一开始已黯淡了数分，也是，毕竟双方斗了这么长时间，又并非纯阳大尊真身降临，只是些许力量投射而已，终会有用尽的一天。 只不过，似乎还并未分出真正的胜负来。 破碎虚空中两道身影孑然对立着，双方的气机都飘忽不定，显然消耗不少，毕竟作为萃真，却要驱使纯阳大尊级别的浩瀚伟力，对于身心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所以说，你为了一个萃真男修，便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天香真人冷言讥讽，在她看来，堂堂纯阳子代居然痴情于下界飞升修士，实在是有辱体内流淌的至高血脉。 “你不明白，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庄半夏也懒得解释，自己的痛楚，外人是难以理解的，说再多也只是徒劳而已。 “哼，也好，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短暂的停歇之后，战斗一触即发，必然要分个高下。 第86章 妖国 “你我素不相识，非要赶尽杀绝？！” “聒噪！” 一棍打碎了面前古妖的天灵盖，离阳伸指轻轻一勾，便将其死后留存下来的晶核摄入手中，顷刻炼化入石匣之内，计量再涨一分，已过二十分之一。 “如此看来，也无需多少。” 当然，鉴于精魄的质量都非常高，皆为登灵左右，若是换算成不到千年的小妖，恐怕便要不计其数了。 “不过，要是寻得万年以上的大妖，进度应当会更快些。” “只是也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 毕竟修为越高，所牵扯的势力就越多，若是一不小心捅了飞升古妖的老窝，可就麻烦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以一敌二勉勉强强，但要是再往上，便难以占据上风，更别说斩杀了。 “王上倒了！王上倒了！” 随意瞥了一眼下方一哄而散的妖众，离阳并没有多做停留，毕竟这儿离青冥涧较远，底下也没有水脉相连，完全没必要一并收服。 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件好事。 当即身形一转，便遁至他处，一路飞驰之余，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 “摩云国，煌冥至尊？听名字倒是霸气十足，就是不知，实力究竟如何。” 每打杀一只古妖，便得其记忆，从中摄取出关于附近的一切情报，易于进行下一次猎杀，他很快便找到了新的猎物，而且不似先前的占山为王，这次对方居然主宰一方妖国。 起码也是斩神级别的强者。 当然，在离阳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这妖国倒是还真没见过，先过去看看。” 虽然在天罡大陆时，他也没去过妖族所聚集的大荒，但也知晓那地方尚未完全一统，各兽形皆是以部族的状态存在，分封而治，互不干涉，还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手就大打出手，甚至于直接开战。 唯有高居妖庭的妖帝发号施令，这些家伙才会暂时放下彼此的仇怨，勉强同心协力，当然，同心实际上是不可能实现的，更大可能是各怀鬼胎，能一起出力，已然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组建一方妖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毕竟国单单意味着种族相同，但兽形却各异，老虎会和兔子和平相处吗？ 是以得知这摩云妖国的存在，离阳自己也是好奇得很。 于高天之中身化虹光飞逝，接连跨越数座大山，地势才平缓了些许，隐约可见底下散布不少零星建筑，妖气浓郁，并非人属，显然皆是古妖。 再进几里，不远处忽现一座巍峨城池，高耸城墙竟是以某种阴沉古木盘结而成，藤蔓缠绕如虬龙，其上还开有各种奇花彩果，更添几分生气，倒是不似山中妖窟一般阴暗潮湿。 墙头遍布栩栩如生的石雕妖将，怒目圆睁，威武霸气，细细一看，便能发觉竟是虎豹豺狼、猴兔猪狗皆有，身上披甲不一，手中兵器各异，做足了工夫。 “倒是有模有样。” 他按下云头，方觉此地灵机旺盛，几近凝为实质，此时城门已然洞开，不少小妖往来穿梭，或扛灵果，或捧美酒，一派热闹景象，只是保持兽形的仅有少数，大半化作人形，若是不细看，还真难看出都是妖族。 “也是，若是猪遇上了老虎，难保不会兽性大发。” 妖族最大的缺点便是兽性难去，而若是去了，便与妖族无有什么关系，如人族一般，脱离猿猴之属，自成一族。 城墙既是物理上的阻隔，也设有阵法禁制，虽然离阳不通此道，但却是可以直接借助阴阳五行权柄渗透进去。 不过，现在还没必要这样做。 他仍旧以猢狲之相显世，当然，也刻意收敛了气息，和在场一众小妖保持相当的水平，大概元丹左右，妖族唯有凝聚了妖丹，才能化形。 大摇大摆混入队伍之中，倒也无妖在意，单单有几位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 “似乎还要凭证才能进入。” 神识扫视之下，窥见队伍尽头一头顶生有长兔耳的粗狂大汉正手持一枚青玉令牌，在城门处晃了晃，守门的妖卒这才挥手放行，然后又立马封锁禁制，以免不明人士混入。 见状，离阳心念一动，浑天一气自掌心汇合，凝塑出一般模样的令牌，境界若是低于他，便难以分辨真假。 队伍行进的速度倒是迅速，除去出示这令牌以外，没有多余的查验环节，倒是省得他再费尽心思编造一个假身份，当然，更大可能是直接找个小妖搜魂取而代之。 然而，就在将要轮到他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回头便见一长有三角的赤色蛮牛拉着一大铁笼缓缓走过来，笼内囚禁了数位人族修士，有男有女，皆被刻有玄奥符文的枷锁束缚，一身功力难以施展开来，就如凡人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垂首听天由命。 “让开让开！这是要运给吴上人的灵材，若是惹得他不喜，尔等可知道后果！” 牛车两旁皆有妖卒护卫，前头更是有一化玄上下的妖将开道，稍稍外放气息，便在拥挤的妖群之中硬生生震开一条通路。 周围众妖原本嗅到了人族气息，不禁面露垂涎之色，只是听得妖将这般警告，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再看，由此看来，这吴上人恐怕凶名在外。 “便先拿这人开……嘶，有些不妥，未免打草惊蛇。” 离阳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暂时断了这般念想，毕竟首恶未诛，只取其爪牙，既改变不了现状，亦容易令对方提高警惕，不便自己下手。 只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同族沦为异族食粮，若是没遇到还好，可如今刚好撞见了，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不然心念难以通达。 稍加思索，便运使火行权柄，点燃这赤色蛮牛的心火，登时双目通红，昂首哞叫一声，竟是发了狂地把庞大身躯一扭，一下子撞飞数名措不及防躲闪的妖卒，甩开蹄子就拖着笼子往来时的路奔去。 见到这一幕，领头的妖将自然气得不行，当即怒声呵斥道：“该死！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这都能脱缰？！还不赶紧去追！” “是！” 东倒西歪的妖卒立马施展遁法追了上去，纵使那蛮牛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妖风飞驰。 只不过，离阳伸手挠了挠脸颊，从后脑勺拔出一根金灿灿的猴毛，轻吹一口气…… 第87章 在劫难逃 “诸位，这是吾等唯一的机会。” 在牛车失控逃离的一瞬间，笼内一众修士皆意识到，这是一线生机，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一白衣男修当即并指作剑，点在笼柱之上，口中念念有词，眼内清光一闪，但还未放射出所蕴玄妙来，身上枷锁刻印的玄奥符文便嗡的一声，骤然亮起刺目血光，将他指尖凝聚的灵力尽数吞噬。 噗！ 神通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令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踉跄着倒退两步，不免摇头叹气：“你我修为尽被这妖咒铁枷封印，一身功力难以施展，笼子亦是由星陨铁打造，重达万钧，以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撼动。”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中刚燃起的些许希望又黯淡了下去，是了，其实笼子并非关键，限制他们的妖咒铁枷才是最致命的，只要此物还在身上，莫说铁笼，就是木笼也逃脱不得。 但仍有不甘心的，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错过了这唯一的逃生机会，被押进妖国里，届时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处可逃，插翅难飞了。 一青袍女修陡然俏脸煞白，明明未受什么伤，却是面容痛苦地张口吐出一泼鲜血，来不及抹去唇边殷红，俯身伸手在地上的淤血之中一阵翻弄，最终竟是从其内摸索出了一根寒光闪闪的冰针。 一旁修士见状，纷纷眼前一亮，更有甚者蠢蠢欲动，思量着要不要出手争夺。 但似乎并不需要这样做。 青袍女修沉声道：“此物名‘蚀骨针’，以心血淬炼，专破禁制，只是我现在功力尽失，难以驱使。” 她随即抬首看向众人：“还望各位分出一缕心血，方能不借法力催动这宝贝，解开你我封锁。” 闻言，笼中修士也没有丝毫犹疑，相互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齐齐并指点在自身胸腔处，鼓动周身气血，再有半息，就与青袍女修一般，纷纷脸色苍白，从口中吐出些许心血，精准落在冰针之上。 此物沾了众人心血，登时泛起妖异的赤芒，针身震颤不止，竟发出细微的幽鬼之声，好似耳边阴魂不散，青袍女修轻喝一声，冰针便像是生有灵智一般，自行悬起高飞，倏忽化作一道蓝光，肆意穿梭。 然而，此物上下翻飞间，唯有青袍女修身上妖咒铁枷的晦涩古文血光迸溅，如遭雷击，寸寸崩裂，没了这一禁制的束缚，她当即恢复了元丹左右的修为，心念一动便直接震碎了已然失效的枷锁，重获自由。 但随即，竟是看也不看众人一眼，直接闪身遁了出去，眨眼不见踪影，甚至于连随手一击就能打破的笼子也坐视不管，分明是打算以他们为饵，拖延一些时间，为自己争取更多生机。 实在是狠毒。 “该死！” 见到这一幕，笼中众修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原以为值此生死攸关之际，大家伙身为同族，一并落难于此，能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未曾想到头来，终究是错付了人心。 “呵呵，老夫早就说她没安好心。” 蜷缩在角落之中的枯瘦褐衣老者冷笑连连，刚才也唯有他没献出心血，显然是早已看出了些许异样。 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无非马后炮罢了。 众修无人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有的已然面如死灰，完全认命，本就该死，又何必苟延残喘；有的仍在苦思冥想，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只是经青袍女修那样一搞，猜忌的种子埋下，也再难戮力同心了。 再者，时间也不多了。 “他们追上来了。” 身后传来阵阵妖风呼啸，回首望去，只见那群披坚执锐的妖卒已然现身于牛车之后，皆驾驭飞遁之法，速度极快，纵使拉车的赤色蛮牛被点燃了心火，牛目通红地奋力往前狂奔，也根本拉不开距离。 甚至于，下一秒，一只气机较为浑厚，膀大腰圆的妖卒便后来居上，轰然落在了牛车前头的必经之路上，掀起阵阵尘雾，四散弥漫。 待得尘埃落定，才显露出其真面目，颊生獠牙，显然是山猪之类的精怪，此时双腿大开重踏于地，将手中的大锤甩到一边，往掌心吐了几口唾沫，跃跃欲试。 不必多想，也明白此妖的打算，竟是欲以蛮力生阻奔袭牛车，但这并非是螳臂当车，毕竟其修为摆在那里，至于为何不干脆施展秘法停滞，或许是一时兴起。 撞击只在一瞬间发生，猪妖单单退了半步，便止住了牛车的冲势，并且尽数转移到自身，拉车的赤色蛮牛也只是痛嚎一声，无有大碍，当然，为了避免再次发疯，直接解开了连接的缰绳，绑在手上，任由怎么牵扯也甩脱不得。 “一，二，三……怎么少了一只？！” 停下牛车的猪妖先清点了一番笼内的修士数量，发觉少了一位，顿时凶目大睁，獠牙外露，震声喊得众修士耳膜生疼。 跟上来的一众妖卒听到这话，纷纷定睛一看，果然缺了一人，不免愁眉苦脸。 “这可咋办？若是被老大知道了，你我可要受罪了。” “要不，临时再抓一只？”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找人族修士？” 一时个个眉头高皱，垂头丧气，倒叫笼内众修心中痛快了些，只是，这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没用的东西！” 忽听得一声冷喝，伴有阵阵刺骨妖风袭来，就连头顶大日之光都仿佛黯淡了些许，再明之时，便见一团事物自高处落下，在地上滚落一圈，最终刚好停在了笼子跟前，众修睁眼一瞧，就发现赫然是那青袍女修的头颅，死不瞑目，滴下两行血泪。 虽然因其先前自私做派，众人心中并无多少怜悯，但此刻见她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老大威武！老大厉害！” 至于一众妖卒，自然是欢呼雀跃，暗暗松了口气，只因来者正是自家顶头上司，那化玄左右的妖将，便是它将唯一脱出铁笼的青袍女修给斩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重整旗鼓，把这些人族带回去！若是让吴上人等久了，你我都要倒霉！” “是！” 在妖将的厉声喝斥下，一众妖卒开始行动，奈何无论怎么安抚，赤色蛮牛也安静不下来，更别说拉车了，到最后还是那猪妖当了一次苦力。 不过，至少再没出什么岔子。 第88章 人奸 众妖拖着笼车原路返回，只是未行片刻，正前方不远处却是陡然冒出一道长毛人影，将一根乌金长棍拄在地上，歪斜着身子背靠着，双眼微合，似是在闭目养神。 “哪里来的野猴子？还不赶紧让开！” 一头生彩羽，应是锦鸡化形的妖卒当即大声呵斥，见对方无动于衷，不免心生火气，正好先前的郁闷无处倾泻，便拿你开刀！ “不知死活！” 只见其双翅一振，彩羽间陡然迸出数道锐芒，如利箭般破空射向那金毛猿猴，沿途带起阵阵劲风，可想而知，若是被打中了，金刚之躯也要洞开几个血肉窟窿来。 不过，这对于离阳来说，只是雕虫小技，即便他现在既不是本体，也并非先天之影，亦跟化身扯不上关系，乃是假字真诀自行演化出来的虚影。 但也不是这些小猫小狗能够碰瓷的。 无形利光临身，他却是动也不动，甚至于都懒得睁目瞧上一眼，周身倏忽掀起一阵微风，虽轻柔拂面，但竟是刚好令袭来的道道寒芒错身而过，咫尺之距，好似天涯之隔。 “什么？！” 见状，那锦鸡自然是惊讶不已，但也不甘心，毕竟尚未使出全力，只是正当它欲要大发神威之际，一只粗壮大手却是直接按在了头顶，将整个妖身都往后挪了一步，以至于身形不稳，差点跌坐在地。 “让俺来会会你！” 原是那头力大无穷的猪妖，本来被强行当做苦力去拉车就极为不爽，如今又碰上猴子拦路，更是怒火中烧，当即暴喝一声，浑身妖气翻涌，肌肉虬结的双臂猛然膨胀，竟将身上皮甲撑得寸寸崩裂。 虽身躯庞大，但速度却是不慢，眨眼便冲到离阳身前，抡起磨盘大的拳头，裹挟着呼啸劲风，朝他当头砸下！ 铛！ 撞击只在一瞬间，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在场所有人脑袋都嗡嗡的，待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猪妖的拳头居然并未真正落到离阳身上，而是堪堪悬停在头顶，距离额门只有半寸，但任凭如何咬牙使劲，也压不下去。 “哇呀呀！给俺下去！” 猪妖也是不信邪，发了狠，双目精光一闪，显然是施展了什么秘法，以至于表皮涌现赤色脉路，好似火浆在其内流淌，鼻子喷出一口热气，双腿所踏的地面已然陷下去半尺，可见其力之大。 但即便如此，离阳亦是纹丝不动，甚至于瞥了一眼，淡淡说道：“你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漠然浩大气势一瞬展开，竟是直接将猪妖震飞了出去，硕大躯体蹦了好几十丈之高，才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其实就算侥幸不死，也活不了几日，对付敌人，离阳向来不会留手，更何况还是异族。 “大胆！” 这下那妖将也总算意识到，来者绝非泛泛之辈，至少光凭手下这些小喽啰是完全对付不了的，必须得它亲自上阵才行。 于是也没有多言，当即操起手中的长戈，暴喝一声，浑身妖气冲天而起，化作滚滚黑云遮盖天穹，身形暴涨，獠牙毕露，眼中凶光如电，俨然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一怒劈下去，便见风云激变，狂风怒号，飞沙走石，以至于还未及身，周遭树木就尽数弯折倾倒，磐石碾碎成灰，可见其威能之大，不可小觑。 离阳却是不慌不忙，只手拔起身边的乌金长棍，单单伸臂一送，指向天空，与那裹挟着汹涌大势袭来的长戈击在一起，后者竟是连瞬息都坚持不了，如朽木般寸寸崩裂，转眼化灰。 “大王饶……” 那妖将见到这一幕，自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变脸求饶，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棍捅穿了天灵盖，内里魂灵消减于无形，只余下一具残尸挂在上面，看了只叫人心生敬畏。 “啊这……” 见连自家老大都惨败于其手，甚至于当场毙命，剩下的一众妖卒自然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跪地叩首，俯身大拜，口中求饶声不止。 “聒噪。” 只可惜，离阳并没有慈悲之心，单单冷哼一声，便挑起手中乌金长棍，往面前一个横扫，在场众妖就尽数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笼中众修亲眼目睹了他的强悍实力，更是呼吸一窒，更有甚者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却也无人认为他是来救自己的。 毕竟人妖不两立，此境之中，根本不存在对人族友好的兽形，就连狐族也不例外，每每抓捕大量修士圈养起来，吸取精气，以供修炼，全然没有天罡大陆上那么美好。 从这些人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离阳却是不禁低笑一声，无形音波瞬间扩散开来，竟是一眨眼便将铁笼炸了个粉碎，连同妖咒铁枷一并摧灭，独留下内里安然无恙的众人。 这下他们才意识到，似乎面前这只猿猴与其他妖族不同，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有所行动。 褐衣老者浊眼骨碌一转，竟是俯身揖礼，恭敬言道：“多谢前辈相救！” “呵呵，你这老头倒是机灵。” 离阳淡然一笑，弹指射出一道浑天一气落在对方身上，登时助其破了一个大境，修为高涨，怔了片刻，不禁喜极而泣。 老泪纵横道：“三百年老朽困在此境三百年了，如今得前辈指点迷津，方洞开迷障！” 见此情形，就是傻子也明白，离阳根本不是什么猴妖，而是人族隐世大能，齐齐扑通下跪，以头抢地，口中高呼拜见前辈声不止，亦有不少希望如褐衣老者蒙大造化。 只是，机缘可不是这么好得的。 \"修道如观山，你们连山脚雾瘴都未看破，便莫要强求了。” 撂下这句话，离阳的身影便化作寸寸金芒缓缓消散，转眼不见踪影，众修呆立原地，过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这儿还是妖族地界，不宜久留，速速散去。 只是，待此地重归寂静之后，那滚落在草地上的青袍女修头颅却是自行悬飞了起来，赤目注视着离阳最后出现的位置，眉头紧皱。 “人族居然还藏有这样的强者？必须尽快把这一消息上报给王上才行。”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朝着一处飞遁，只可惜临到半途，却是被一只大手擒住。 “嚯嚯，还有这种人奸的，夸张哦。” 第89章 异天阁 “没想到，妖族居然在人族之中安插了如此多的暗子。” 假字真诀演化出的猢狲之相对青袍女修进行了搜魂，得以从这位人奸的记忆当中摄取到不少隐秘，令离阳意想不到的是，如此女一般身为人族，却暗地里效忠于妖族的奸细竟然不在少数，光是附近几个人族势力之中，便存有上百，将之完全渗透成了筛子。 “是在忌惮人族的崛起？” 来之前叶璇也说过，此境正处于末期，若是下一境人族势大，那妖族这样提前布置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它们是如何预知未来的？ “不过，这也只是徒劳罢了。” 这一段时光早已成为太殊星的历史，一旦古妖尊天境结束，便会自最初的重新开始，不会延续到下一境。 归根到底，只是被截断前后的一方时空。 离阳摇了摇头，不再在意此事，注意力回转至现世，他刚刚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这摩云妖国，越过城门，便见青石长街两侧设立着不少小摊，卖得尽是些新奇事物，其中不乏拿人骨制成的各种装饰品，毕竟人族对于这些古妖来说，只是一种鲜美的食物罢了。 人族之中，也时常有骨器之类的物件，换个角度而言并不稀奇。 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妖族形貌各异，有的头顶犄角，有的身披鳞甲，有的兽耳长尾，但像离阳现在这般保持本相的却几乎没有，皆化作人形，单单留有些许兽形特征罢了，或许可以视作兽娘。 只不过，这儿的兽娘，可是吃人的。 他负手缓步，目光扫过四周，忽见前方一座高耸楼阁，檐角飞翘，悬挂着七色琉璃灯，在晨曦中泛着幽幽光华，心念微动，正欲上前，却是被一颊生细黄绒毛，身形矮小的小妖堵住了去路。 “哟，这位猴哥见着面生，一定是从别处来的？小的自祖爷爷那辈便在这青璃城扎根了，混迹多年，最是熟门熟路，哪儿都门清。” 其搓着手，尖嘴咧开谄笑，露出两排细密的白牙，其中犬齿最为突出，只是配上毛茸茸的圆头圆脑，却显不出半点凶恶，反倒略带一丝憨态。 \"这''七宝楼''虽气派，却是专宰生客的黑店，不如随小的往城南去，那儿新开了家''醉月轩''，琼浆玉液管够，还有蛇人献舞哩！\" 说着便伸手要去扯离阳，腕间铜铃叮当作响，惊起檐角一只栖息的血鸦。 先天感知之下，一瞬洞悉这小东西的真身，竟是一只黄皮子，离阳不免有些意外，稍加思索，却是随手甩出一枚青币，其上刻有一狰狞面目，这便是当今摩云妖国的主宰，煌冥至尊。 同时笑着问道：“醉月轩之后再去，你先说说，这儿有什么特色？” 小妖接过青币，不禁眼前一亮，心想居然遇到个如此大方的主，看来今日它是要走大运了。 拿人手短，也不敢怠慢，当即回道：“哎哟，猴哥您这可算是问对人了！” 将青币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尾巴兴奋地甩了甩，压低声音道：“青璃城近来最跑火的，当属城东的‘异天阁’了，据说阁主与那位吴上人关系匪浅，所以能搜罗到不少稀罕玩意，无奇不有！” 它左右张望，鬼鬼祟祟凑近：“上回小的亲眼见着有人淘到半卷《黄泉经》，这可是上古遗法，不说修炼，单是通读一遍，便可领悟生死之道，凭空增上百年寿数，上不封顶！” 说到这里，却是停顿了一下，面露难色：“不过要是想进这异天阁，得先有那个资格才行，要么是王公贵族，亦或者当朝大官，再不济，也得是富贾豪商才行。” “猴哥您初来乍到，恐怕……” 欲言又止，但其意思已然表达得很清楚了，也并非没有办法，不然上面为何费尽口舌说一大堆？还不是借此勾起离阳的兴趣，才好敲竹杠。 明知这一点，离阳也不恼，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既然这么说，那便不去这什么天异阁了，你带我去别处转转。” 这下反倒是小妖自个懵逼了，没有料到会不按常理出牌，见他神情自若，语气淡然，不似作伪，顿时急了。 黄毛耳朵一抖，连忙搓着爪子陪笑道：“猴哥莫急，这天异阁虽门槛高，但小的承了祖辈的荫蔽，恰好认得里头一位掌灯姑姑” 说着从褡裢里摸出半块雕着并蒂莲的玉珏，其上泛着异色彩光，除去妖气以外，竟是还蕴有一丝后天精气，虽然相比于先天一道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未达千年道行的小妖来说，已然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见离阳对此物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小妖不免有些失落，毕竟以往只要它掏出来，必然会引得他人连连称奇，没想到今个竟是遇到了不识货的主。 （也是，毕竟是臭外地的山野精怪，没见过多少世面。） 在内心暗道一句，自我安慰，明面上却是笑着解释道：“这玩意是掌灯学徒的令牌，有了它，猴哥您莫说是进去了，就是一些不对外开放的隐秘之处，也是来去自如。” “哦？这样啊，那我便不客气了。” 离阳心念一动，便凭空将玉珏摄入掌心，肆意把玩，小妖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怎么自家宝贝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呢？ 待它抬起小脑袋，见竟是不知何时已然到了人家手中，急得绒毛炸起，却也不敢直接蹿上来抢夺。 毕竟事到如今，它也看出，离阳的修为要远胜于自己，若是单打独斗，只会吃大亏。 眼珠骨碌一转，却是笑道：“猴哥当真眼疾手快，只是此物没小的开光，是无法使用的。” “贸然拿过去，说不定还会被当作窃宝的贼，捉起来送入那无空狱受尽刑罚。” 这话摆明了是在威胁离阳，只是他浑然不惧，只觉此妖样态有些滑稽可笑，身上倒也没沾染多少煞气，若是收做宠物，闲来无事摸上一把，亦是其乐无穷。 弹指一挥破开玉珏之上的禁制，却是微微颔首：“多谢提醒，这下便万无一失了。” 见到这一幕，纵使是傻子也明白离阳并非泛泛之辈，起码是千年以上的大妖，小黄皮子登时心中一凛，只是仍旧有些不甘心，毕竟这可是它讨生活的本钱。 若是拱手送妖，今后便都要喝西北风了。 第90章 坦荡 “猴哥可真是神通广大，小的就知道这难不倒您，只是……” 还未等它说完，离阳便随手甩出一排青币，淡然道：“这些够了吗？” 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陈述一件事实，就算是真的不足，也与他无关了。 不过，这小妖接过青币，扫视一眼，却是面露喜色，只因不仅没有少，反而给多了。 当然，将超出的部分还回去亦是不可能的。 忙不迭将青币揣入怀中，谄笑道：\"够了够了，猴哥出手当真阔绰！\" 随即搓了搓手，又问道：“那猴哥您看，是先去别处逛逛，还是直奔这天异阁？” “若是现在去的话，无需掌灯，恐怕有些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它面露忐忑，眼神飘忽不定，想来也是白昼之际根本难以混入，只能深夜再去，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否则这桩生意便做不了了。 离阳心领神会，倒也没有为难对方，亦或者说，他本就打算先四处看看，领略一下异族国度的风土人情，随后再按计划行事。 毕竟若是他大开杀戒，必然会掀起天地动荡，届时便再难见这一片祥和的景象了。 “重头戏当然要放在压轴，先不着急，你且先带我去城中热闹处逛逛。” “得嘞！猴哥您随小的来！” 带路的黄皮子闻言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哈腰，引着离阳往长街行去，待得完全脱离城门处小摊区域，将要步入店铺林立的大街之际，途经一处茶肆，却是忽闻一阵清越琴音。 他驻足侧目，但见纱幔轻拂处，有白衣女子低眉抚弦，指尖流转间竟有点点灵光逸散，没入往来者眉心，路人皆露恍惚之色，继而神情愈发恬静，怡然自乐，平复心中兽性。 离阳眸色微深——这琴音摄魂之术，倒是别致，并且不似妖族技法。 正欲开口问询，却见身旁的小妖亦是双目失神，显然已然沉溺其中，不禁摇头轻笑，当即冷哼一声，一瞬好似万千洪钟在耳边炸响，惊得对方长尾高竖，浑身炸毛。 “可识得这是哪位在弹琴？” 漠然的话语顿时令小妖冷静了下来，连忙探头看过去，稍加思索，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位主，只是她不好端端地待在府里，却是跑到这大街上来，真是莫名其妙。” 略微感叹一句，这才解释道：“猴哥，这位便是那吴上人底下的弦娘子，平日深居宅邸，专门招待外来宾客。” 它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听别人说，这位曾是某个人族大能的器灵，只可惜对方败于吴上人之手，连法宝也夺了过来。” 嚯嚯，这都有牛头人恶堕看的，夸张哦。 “器灵吗？” 但在离阳眼中，此女却并非虚形，而是有实质的生灵，只不过修了某种秘法，将自身演化为近似的灵体状态，实则截然不同。 当然，也唯有像他这样的高修才能看破，至少得是登灵以上的境界方可洞若观火。 （如此看来，这吴上人的确非同凡响。） 念及此处，他便顺坡下驴地问道：“对这吴上人，你又知晓多少？似乎是个厉害人物。” 一提到这个名字，小妖顿时兴奋了起来，当即手舞足蹈地比划道：“哎呦猴哥您这可算问对妖了！这吴上人可是咱们摩云妖国数一数二的大妖！据说三百年前就登临了皇境，堪称至尊之下第一妖！” “您瞧见那边的光点没？那可不是什么天星，而是吴上人的‘引脉楼’！据说接连天地之脉，统管整个青璃城的灵机！” 它踮脚指向不远处的天穹，离阳顺着望过去，果然窥见了一座通体漆黑，直入云霄的高塔，塔顶还悬有一半闭未闭，似张欲张的硕大瞳目，注视久了，便像是要盯着自己看一般，毛骨悚然。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是又问道：“权力如此之大，至尊难道就任由他胡作非为，不做任何限制？” 此言一出，那小妖登时面色煞白，连忙四下看了一眼，发觉没妖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只是仍旧面带惧色，颤声劝道：“猴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是要掉脑袋的！” 见离阳面无波动，依然注视着自己，它才勉强低声说道：“自打一百年前至尊破境失败，受了重伤闭关修养，咱摩云妖国便渐渐成了吴上人一手遮天的局面，如今朝中要职皆与他关系密切，王公贵族更是尽数被拉拢，就连至尊子嗣，亦要尊他一声上人。” 说了这些，小妖便不愿多言，单单陪笑一声：“这些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不必在意。” 离阳也没有多再问，微微颔首，随意瞥了那位弦娘子一眼，便继续前行，小妖自是紧随其后。 待二人走后，正在演奏的弦娘子才忽地停下玉指，琴音戛然而止，扭头看向一旁的街道上，美目之中略带一丝困惑，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心悸，像是被某位至高存在盯上了一般。 只是，这妖国之中，还有谁能比自家主人更为厉害呢？ “或许，只是错觉。” 喃喃自语了一句，便抛之脑后，不再去想，专心于眼下的事情。 且说离阳在黄皮子的带领下彻底离开了城门附近，真正进入这妖国的地界，一路上有不少妖族一见到他，脸上便显露出一丝惊讶，想来也是因他不着寸缕。 但话又说回来，这猢狲之相通体被长毛遮盖，何须什么衣物，倒不如说，在他眼中，这些穿衣打扮的妖族才十分可笑，衣冠楚楚之下，实则乃是禽兽之形，二者一经结合，便是衣冠禽兽之名。 妖见人如此，人见妖，亦是如此。 “猴哥，小的不若先带您去购置一身衣物？” 黄皮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当即便做了提议，不过看它暗自搓着小手的样子，显然又是打算敲竹杠，从中牟利。 离阳嗤笑一声：“不必了，你我皆是古妖，为何处处都要效仿那人族？可知有个词叫东施效颦？” “既生为兽形，便坦坦荡荡，何须借外物蔽身？” 说罢，便大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这般自信，倒是叫旁妖莫名生出些许艳羡之意，被气势所慑，不敢再拿那种眼神看待。 留在原地的黄皮子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暗道言之有理，连忙跟了上去。 第91章 诸事已了 “结束了吗？” 纯阳级别的战斗往往只在一瞬间便能分出胜负，当远处的战场再无任何异象生出，亦没有掀起余波侵袭，甚至于，那两道漠然浩大的虚影也不见了踪影，慕容天才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结束了。” 是一旁彩璃大尊的声音，比起回答，更像是单纯陈述一件事实，很有说服力。 “那可真是……太好了。” 慕容天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他同样登临了萃真境界，但在这两位纯阳二代面前，还是不值一提，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妖还要大。 “那么，谁是最终的赢家呢？” 突兀响起的话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位沧澜仙府的真传弟子，亦是这场天外大战的起因，沈无墨。 “这个嘛……” 其实慕容天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以他的实力难以判断，虽然在内心觉得天香真人更强一些，但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立于金阙虚影之上的稚子，希望这位宗门纯阳能解答一二。 沈无墨也是这样想的，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集于彩璃大尊，单从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倒也没让他们失望，彩璃很快便做出了相应的答复：“自然是天香，她踏入萃真已然千年有余，得其兄长帮助，恐怕离纯阳也不远了。” “兄长？！” 听到这两个字，慕容天顿时心中一惊，如此说来，那传言居然是真的？天香真人不似这纯阳之女庄半夏，实则乃是天元大尊的妹妹？ 照这么说，其年龄恐怕也有万数了，当然也可能是后生子，但不管如何，这层关系都足以让整个定葵轨为之震动。 而就像是在印证彩璃的话语一般，战场中心陡然显现出一道粼粼彩光，但若是细看，便能发觉赫然是由万千彩晶塑成，光耀万万里，以至于暂且遮盖无尽虚空的深紫，将此间都染上一层奇异的虹色，注视久了，心神就容易被牵扯其中，难以自拔。 没有料到自己都突破了还能被影响，好在相比于之前得以有一丝缓冲时间，慕容天赶忙紧闭双眼，封绝识感，意守存思，只见元神之中彩光一瞬明灭，安然无恙。 待得彩光完全消退，他才敢放开窍门感知此方天地，只窥得远处一道流光飞逝而来，精准落在一旁，确切来说，是直接砸在了沈无墨的身上，也就是后者反应迅速，当即施展神通化解冲力，才没被撞飞出去。 等到华辉退散，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就是庄半夏，只不过其俏脸煞白，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气息奄奄，显然状态不好，已然陷入了昏迷不醒。 “唉……” 见得怀中佳人这般惨状，沈无墨亦是不禁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即并指点在眉心，为对方渡了一丝先天元气，脸色顿时红润了不少。 只是以萃真之躯催动纯阳之力，终究消耗巨大，灵机亏空，恐怕要休养好一阵子才能完全恢复，不过这对于沈无墨而言，亦是一件好事。 “起码，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汐师妹了。” 喃喃自语一句，忽地一道虹光凭空显现于身前，内里展露出天香真人的外相，她的气机也有些飘忽不定，但也仅此而已，显然彩璃大尊所言非虚，半步纯阳与巅峰萃真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天香真人随意瞥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庄半夏，便将注意力转向沈无墨，冷声道：“我不管你们几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此女毁坏了我一件法宝，还将这太殊星掀了个底朝天，必然要给予赔偿的。” 言毕，也不等沈无墨开口说些什么，当即大手一挥，一道金光自袖中飞出，化作一卷古朴卷轴悬于半空，缓缓展开。 天香真人指尖轻点，卷轴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她沉声解释道：“此乃一通往无尽虚空深处的星图，据说藏有上古大宗九霄宫至宝的踪迹，你若是能将它取回来，此事便一笔勾销！” “若是不能……” 天元大尊的虚影陡然在身后显现，亲兄妹之间的血脉联系，使得原本虚幻的法相竟渐渐凝实了几分，隐约可见其眉目间的淡然，以及不可抗拒的威势。 首当其冲的沈无墨被无形大势倾轧，顿时身子一沉，心神遭重，元灵不显，以至于当场跪倒在地，匍匐不起，只是即便如此，他也强行催动体内滞涩玄机，施展神通，撑起一光罩，只为护持怀中佳人。 “呵呵，倒是情深意重。” 天香真人冷笑一声，倒不存多少讥讽之意，震慑片刻，便收回了纯阳法相，漠然俯视着身下这一男一女，虽皆是纯阳二代，但亦分高低。 父女远远比不过同胞兄妹，尤其是当母方并非纯阳的时候，会大大稀释血脉之中蕴藏的力量。 “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再撂下这句话，随手一指将星图送入沈无墨的眉心处，她才转向一旁的二人，当然，看都没看慕容天一眼，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彩璃身上。 当即躬身揖礼：“见过大尊。” 虽是纯阳二代，但终究并非真正的纯阳，见得大尊，自然要做足礼节，也叫旁人挑不出毛病来。 彩璃却是摇头轻笑道：“天香，你难道不知，此女其父最为宠爱她么？” “你如今将她伤成这个样子，那位可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此言，天香真人美目彩光流转，竟是纤指轻捻袖角，低垂螓首，作委屈状道：\"我不过略施惩戒，谁让她先坏了规矩\" 话音未落，忽又抬起那双潋滟凤眸，眼尾朱砂痣在月光下灼灼生辉：\"再说有大尊在，难道还护不住我么？\" 慕容天还是第一次在此女脸上见到这般做作神态，明明一直都是冰山美人，今个算是开了眼，如此看来，恐怕也是只对熟悉之人这样。 彩璃见状不禁轻笑一声：“你呀你……也罢，那边便交由吾来应付，至于你，最近还是莫要外出，先静修一时，暂避风头。” “香儿明白。” “此间诸事已了，便各回各家，散去。” 稚子挥袖一抖，在场众人便不见了踪影，各有各的去向，此方星天又重归一片死寂。 不过，似是还有漏网之鱼。 第92章 内外 “着！” “猴哥您真厉害！又中了！” 黄皮子拍掌喝彩，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它从没见过有妖能在‘摩云晶’的影响下连中三次，毕竟这玩意对于古妖来说可是极具吸引力，哪怕境界再高，也要不可避免地被牵扯心神。 再看坐在对面的摊主，狐狸耳朵都被气出来了，竖瞳圆睁，死死盯着黄皮子，恐怕已然认定它是来故意找茬的，明明早就说好只要把外地妖带过来合谋坑一把，事后也好分钱，没想到如今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这事若是传出去了，祖辈积累下来的名声，可就全败在它手里了。 黄皮子是有苦难言，只得搓了搓手，陪笑道：“猴哥您看，还有别处可以玩呢，不若就此收手？” 先天感知之下，这两只小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离阳，他其实早就看出这二妖是一伙的，便刻意为之，想坑他？没门！ 不过，时候也差不多了。 昂首漠然看了看头顶已然变得有些昏暗的天穹，离阳这才点了点头，随意将手中的飞镖扔回去，那狐狸精拿到手却是先暗自检查了一遍，发现其上的禁制并没有出问题，不免有些困惑。 只是待它再度抬起头时，便发现二妖早已不见了踪影，暗道一声晦气，当即收拾起摊位来，打算提前收摊。 毕竟今个一下子亏了那么多，再摆下去，岂不是要赔上老本？ 此境之中似乎正值昼短夜长的季节，离阳刚走几步，天就彻底黑了下来，青石长街两旁悬挂的灯笼一并亮起，灼灼幽光照得路上的古妖愈发面目狰狞，若是凡人误入这里，见到这堪比百鬼夜行的一幕恐怕会直接吓得丢了三魂。 “正好入夜了，现在便可去那异天阁了？” 闻言，黄皮子先是一愣，随即才勉强笑着回道：“不错，灯已开掌，猴哥您若是心急，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只是时候还尚早，不若先去别处再逛逛？” 它心底盘算着再做局把刚才的损失坑回来呢，顺便向大家伙证明自己并没有叛变，只是一时失误而已，要是引得本地居民排挤，那活计也再难求，彻底在这青璃城呆不下去了，得转到别处去谋生。 只是祖祖辈辈经营了数百年，偌大的关系网又岂能如此轻易便放弃？ 离阳洞若观火，这小东西心里在想什么他都门清，不禁嗤笑一声，果然修为限制了眼界，井底之蛙难逃桎梏。 却是淡然道：“不必了。” 与其说是回答，更像是命令，气机稍稍外泄，便震得黄皮子心神摇颤，双股战战，几欲跌坐在地，一向机灵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什么也思考不了。 等它悠悠转醒，回过神来，才发现离阳早已走在了前头，赶忙追了上去，只是这下再不敢说些什么，缩着小脑袋跟在后边，亦步亦趋。 “猴哥，走这边，那里是出城的路。” 唯有到岔路口才小声提醒一句，语调也不敢给高了，生怕引得不喜，看样子，这小家伙算是安分了许多。 但离阳却是明白，这种小妖骨子里头都是偷奸耍滑的髓，此刻不过是刚才被自己的气机震慑到了，才装出这般乖巧模样。 但凡他继续装下去，亦或者换个境界不高的古妖，早就被对方花言巧语坑个十几次了。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 也只是为了生存而逐渐演化出的天性，没什么好说的。 总之，在黄皮子的指引下，二位穿过一条条风格迥异的长街，最终来到了一座巍峨楼阁前，高耸入云，檐角飞翘如凤翔九天，朱漆大门上悬着一方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异天阁\"三个古篆大字，门前两尊石雕异兽怒目圆睁，周身缠绕着若隐若现的先天气息，光凭这一点，便极为不凡。 但，离阳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注意力却是转向一旁，没想到这儿居然还设立有一座小城门，并且有重兵把守，粗略一扫，竟是捕捉到了登灵左右的气息，可见其戒备森严。 出入也都是云辇车架，华盖流苏间隐现繁复纹饰，显然并非寻常古妖所能乘坐的，必然是王公贵族，亦或者富贾豪商。 “那里，又是通往何处？” 身旁的黄皮子闻言连忙解释道：“猴哥，那是进内城的关隘，不过咱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妖就算了，过去只会被赶出来。” “当然，猴哥您神通广大，要是主动展露修为的话，兴许也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据说，里边一切商铺都是的，美酒佳肴任君品尝，更是有美妖相伴，那滋味……” 说着说着，已然开始幻想起来，哈喇子流了一地，也就这个德行了。 离阳却是目光一闪，问道：“哦？既然有内城，那如异天阁这样的高档场所，为何要设立在外面呢？”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以阁主与吴上人之间的关系，要想搬去内城也是轻而易举，却偏偏立在这外面，就好似故意为之。 黄皮子却是轻笑一声：“猴哥这您就不懂了，这异天阁本就打着搜罗天下奇物的名号，内城的大妖都忙着修行享乐，哪有时间去特意寻这些新奇事物？” “外城虽然鱼龙混杂，但正因为如此，才容易出现些许罕见玩意，就如猴哥您这样的外地妖，每天都得来好几百呢！身上或多或少带点来自别处的东西。” “话说，猴哥您现在有没有？不如先让小的给您掌掌眼？” 有是有，只是皆为天罡大陆所属之物，若是贸然掏出来，恐被有心人发现，要是因此暴露了身份，可就麻烦了。 是以离阳当即摇了摇头：“你看我身上像是有其他宝物吗？还是快点带我进去。” 听闻此言，黄皮子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悻悻一笑，这话说得没错，离阳连衣服都没有，像是刚从山里钻出来似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宝贝。 “猴哥来这。” 它没有入前门，反倒带着离阳绕了一大圈，最终来到一株枯朽的老槐树前，忽然人立而起，前爪掐诀，但见斑驳树身上陡然泛起一阵幽绿色的微光，树皮如活物般蠕动开裂，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树洞。 黄皮子扭头咧嘴一笑，尖细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猴哥快快进来。” 第93章 掌灯狐狸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倒也没开朗到哪里去，像是个小房间，从四壁到穹顶都铺满了暗红色的绸缎，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陈年的胭脂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让人闻了头脑发昏。 看样子，住在这的应当是位雌妖。 “哎呦！” 不同于缓步自然走进来的离阳，跟在背后的黄皮子似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直接滚成了一圈，竟是后来居上，跑到了前面，待得撞到一雕花精致的桃木桌，才痛嚎一声停下，双手抱头一阵哼哼唧唧。 它发出的声响显然惊动了此间的主人，当即便有一道幽幽倩影掠过中堂的屏风，吹拂起其上刻有的春江花月，倏忽落在身前，着一袭轻薄红纱，展露出一张典型的狐媚小脸，眉心处铭刻有金色的莲花灯纹，伴随着灵机流转忽明忽暗。 从气机上来看，是只千年狐妖，并且古妖之气较为纯正，不似黄皮子混杂，显然得了真法。 此女见得二位，一开始眉宇间还存有些许警惕，直至看到黄皮子，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眯着桃花眼，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离阳。 “你这猴子，怎么不穿衣服？”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脸上并无多少嫌恶，单单流露出一丝好奇，只不过还未等离阳回答，一旁的黄皮子便赶忙冲了上去，将对方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当然，亦逃不过先天感知。 “姑奶奶，您就少说两句，这位猴哥可是大妖，只不过刚从山里出来，一时还不太适应。” “山野精怪？你从哪弄过来的？这年头可不常见。” “就今早在西城门遇见的，别看其貌不扬，出手大方得很，给了这个数！” 黄皮子略显得意地比划了一下，狐女却是没什么反应，单单再问道：“这么说，你带他来，是想在这里逛逛了？” “没错，姑奶奶您不是正好缺个帮手吗？这就给您带来了，怎么样？还算可以？” “少说废话！我那一份呢？你可别想私吞！” “姑奶奶别急，这就给您！” 说着故作肉疼地掏了几枚青币出来，递给了狐女，只可惜对方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仍旧直勾勾盯着它。 显然是嫌不够。 黄皮子见状，只好再取了一把，装模作样在手中仔细清点，似乎并不打算全给，财迷程度不是寻常古妖所能及的。 “拿来你！还跟本小姐耍这种花样？” 只可惜被狐女一把抢过，摄入随手携带的香囊之中，黄皮子顿时捶胸顿足，哭丧着脸，当然，这神态也只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是真是假，只有它自己知晓。 还有一旁洞若观火的离阳。 “原来这位猴哥是想在咱异天阁四处走走啊！好说好说，劳烦您在这先坐坐，容咱去打扮打扮。”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狐女收了黄皮子的上贡，立马换了张面目，笑脸盈盈地朝离阳做了个万福，随即便飘身转回屏风背后，隐约可见窈窕身姿朦胧上影，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倒叫人心中痒痒。 没过片刻，再从屏风之后显现，刚才的半透赤裙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主体为白，多处绣有金色莲花灯纹的华服，腰间系着一条流光溢彩的玉带，便好似天中云环，更衬得身姿婀娜。 但除此之外，更值得注意的，则是她手中端着的两身衣服，虽不如身上的瑰丽多彩，但也别有异域风情，并且一大一小，恰好与离阳二妖的身形对应。 “烦请猴哥您先换上这衣服，不然的话，被认作闯入的外人可就麻烦了。” 但实际上，他们不就是借助后门穿过大阵溜进来的么？ 离阳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心念一动便将对方手中的衣物凭空摄到身前，展开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挺符合这具猢狲之相，就点了点头，自行穿上了。 “哎呦！瞧瞧！瞧瞧！多板正啊！猴哥您真是威武非凡！” 见他居然如此配合，还有些担忧的狐女顿时松了口气，也不忘抬手轻划一圈，显出一面银镜，立在离阳身前，照出了他现在的样子，赞声不绝。 一旁的黄皮子脸上更是故作些许艳羡之色：“猴哥您倒是天生神异，不像小的，纵使换上了好衣裳，也脱不了黄毛老鼠的原形……” 虽明知这二人不过是捧哏罢了，但好话说多了，也的确令人心中愉悦，离阳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却是大手一挥，又甩出几枚青币，精准落在二人手中。 这些都是从那青袍女修身上搜刮过来的，作为人奸小头目，身家倒是丰厚，在这摩云妖国，单是一枚青币便足以换得一枚妖晶——相当于数十年古妖之气的积累，而她居然藏了五十多枚，莫非是打着隐退养老的算盘？ 只可惜，且不说这种想法现不现实，人已经死了，便只能交由离阳肆意挥霍了。 如此说来，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哎呀呀！不得了！猴哥您真是大方！” 这下狐女也是眼睛发亮了，没想到黄皮子所言非虚，这位疑似刚从山里蹦出来的野猴子居然出手如此阔绰，一赏赐就是青币，它们这些小妖平日里哪舍得用这么大面额的。 不禁将身子凑上来一点，显露出幽幽体香，声音发甜：“猴爷……您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咱。” 连称呼都换了，可见起谄媚程度，就连一旁的黄皮子也比不上，只恨自己没有生个狐媚样，偏偏是个黄毛老鼠。 “那，就快带我去看看，这所谓的异天阁。” 狐妖天生的魅惑之术影响不到离阳，他淡淡说了一句，好似当头泼了一桶冰水，顿时让狐女冷静下来，明白自己有些逾越了，这才悻悻一笑，缩回了脑袋。 “既然猴爷您等不急了，那咱们这就开始，只是也许注意些，莫要乱走。” “这阁内禁制繁复，处处设有阵法，若是贸然行动，恐会中招。” 末了又抬眼瞥了离阳一眼，补充道：“当然，以猴爷您的神通广大，区区阵法自然也算不了什么。” “只是若是因此搅了雅兴，便不好收场了。” 第94章 上境遗物 啪嗒！ 是金莲花灯芯被点燃的声音，耀黄的火焰猛然升腾而起，照得四间通明，也映出了三道大小不一的身影。 或许是刻意为之，不同于烛光明亮的房间，外面的廊道漆黑一片，昏沉之中，唯有些许幽光静静沉浮着，像是于暗中窥探的瞳目，但离阳神识一扫，便发现只是自然灵机汇聚而成的异象。 只不过由于这里的古妖之气非常浓郁，所以才会显现成这般略显诡异的景象，实际上，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其实在进来的一瞬间，先天感知已然将整个异天阁都一览无余，若是那吴上人的居所，或许还会谨慎三分，但如今只是一搜罗天下奇物，以供权贵观赏的风月场所，便没必要过于小心了。 事实上，也的确不值得离阳慎重对待，毕竟这儿气机最强的，也不过是一只估摸有万年修为，实力堪比斩神强者的长虫罢了，血脉虽算是纯正，只可惜未得真法，难以跨越最后那道门槛。 随手便可捏死。 “猴爷您来得稍微有些早了，咱的姐妹们都尚未起床呢，也就是咱嗅到了黄老弟的臭味，不然也还躺在榻上。” 狐女举着莲灯，慢慢悠悠地走着，离阳落后一步，至于那只黄皮子，则被撂到了队伍末尾，时不时抓耳挠腮，似乎有些害怕。 “你们的工作这么轻松吗？” 掌灯掌灯，说白了就是侍女仆从之类的职位，一般而言除非主人家特别好心，不然要做的事情可是有一大堆，不太可能这么悠闲，哪有到了预定的上班时间还在睡觉的。 真是不像话。 “嗨呀，猴爷您这话说的，咱虽是千年道行，但相比于上头那些大人物也只是小妖，修为不够，上不了台面，自然也胜任不了什么。” “每日除去例行掌灯以外，便是伺候外间来的客人了，其他地方无有什么要做的，自然疲懒了些。” 狐女也不羞愧，大大方方说明了一切，反叫离阳若有所思起来，只是虽是这个理，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恐怕，还是因为那只长虫正处于休眠状态，这偌大一个异天阁才会如此宁静。 “对了，还不知，猴爷您想要先去何处？” 走在最前头的狐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到，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是已然来到了一道石门前，周遭的黑暗愈发深重，黄皮子吓得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离阳的腿，这小家伙似乎很怕黑，亦或者，是曾经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有了些许心理阴影。 总之无边黑暗之中其实并未暗藏什么危险，这点离阳是完全可以确认的，即便存有大量禁制，对他而言也是完全无害的。 毕竟随手便可破除，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猴哥，听咱的，先去那星彩台，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东西，漂亮得很，包您满意！” 或许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还未等离阳开口，黄皮子便主动跳出来推荐，引得狐女柳眉微蹙，当即呵斥一句‘没大没小！’前者顿时缩了缩脑袋，萎靡下去，不敢多言。 只是仍旧偷偷昂起脑袋看着离阳，希望他能采纳自己的建议。 “那就去这儿看看，天外之物么？” 离阳淡然言到，黄皮子顿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起来，至于狐女也只是狠狠剜了它一眼，便娇笑着点了点头。 “猴爷您真是慧眼如炬！这星彩台所摆设的，的确皆是殒自天穹之奇，也就是此方天地都再寻不得其二的唯一宝贝。” “无妖见了不称一声玄奇的！” 说话间，并指点在左手举着的莲灯上，火焰骤然高涨，随即却又回缩下来，一升一降间，周身的景象便已然大变样了，传送过程虽短暂，但离阳还是嗅到了一丝明显的太阴之力。 （倒是与那只沉眠于此间的长虫同出一源，只是，会不会和那吴上人也有一丝关联呢？） 暗自思忖间，也不忘真正步入这所谓的星彩台，名副其实，周间皆是一片浩渺星空，仿若置身于域外，只可惜建造者显然没有真正跨越过九重天一探究竟，不然绝对不会遗漏最关键的一点。 那便是独属于无尽虚空的神秘深紫光彩，几乎遍布整个大空，黑漆漆的只是一些残骸遗物，反倒仅仅占了一小部分。 当然，艺术风格并不需要刻意贴近现实。 “来得早也有好处，今个还没客人来呢，猴爷您尽管看，不必在意咱。” “若是看好了，便唤一声，咱就会显身的。” 狐女用手中的莲灯点燃了玉璧之上的明珠，登时光彩照人，显现出一件件悬于半空，被半透气泡所包裹住的奇物，做完这些，她轻笑一声，便悄然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二位。 亦或者说，是出去望风。 待她走了，黄皮子眼中才重现那一抹熟悉的狡黠，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猴哥，您可瞧见左手边那第三件宝贝了？\" 顺着它爪子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在气泡中缓缓旋转，表面时不时闪过几道血色纹路，蕴有很浓郁的月华之精，对于古妖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只是离阳早就注意到了，虽有些特殊，但对他而言并无什么用处，毕竟并非真的古妖。 事实上这儿唯一感兴趣的，还是一件外相普普通通，但象征意义却极为不凡的事物。 他摇了摇头，没有在意黄皮子的故弄玄虚，当即一个闪身来到角落中的气泡前，内里漂有一十分精巧的械构，即便隔绝了外界灵机，也仍旧在缓慢正常运转。 确切来说，是一只通体灰蓝的机械手臂，能够清楚看到内里的齿轮相互咬合转动，非常精致的工业品，让离阳不禁回想起了一件事。 机械涅盘境。 “如此看来，这一境是在古妖尊天境之前么？” 毕竟是遗物，并且从气机上来看似乎过了许久，其上带有无情岁月的痕迹，非常明显。 “猴哥，这是啥？看起来像是那些工匠会鼓捣的东西。” 黄皮子也跟了过来，只不过它并不知晓这玩意背后代表着什么，单从外相上来看，自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毕竟此境，也是有类似的机关术的，齿轮算不上多新奇。 第95章 真罗盟 “哎？这就不看了？” 出乎黄皮子意料的是，离阳也只是静静注视了这只机械手不过片刻，注意力便转到了别处。 甚至于对其他奇物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单单随意扫视了一圈，毕竟在踏入这异天阁之际，发散的先天感知便将此间的一切景象都一览无余，无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闲暇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他的灼灼目光倏忽落在了一旁的黄皮子身上，令对方头皮发麻，尾巴毛炸起，就像是蒲公英一般，以至于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心生惧意。 勉强陪笑道：“猴哥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给你一场大造化。” 话音刚落，离阳便心念一动，直接凭空将这小家伙给摄入了玄泱浑天之中，毫无反抗之力。 毕竟不过区区百年道行的小妖，又未得真法，在他面前宛如蝼蚁，随手便可拿捏。 但这可不是什么坏事，浑天之中灵机充裕，除去古妖之气略显不足以外，其他地方都比外界更适合修炼，纵使其天资愚钝，所习也并非真法，只要时间长了，亦能脱胎换骨。 再不济，还有五方天尊暗中帮衬，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保它个无病无灾。 这对于在青璃城一直身处底层的黄皮子来说，可不是一场大造化么？ “下一个，便是你了。” 处理完小家伙，离阳当即便马不停蹄地身形一转，登时跨越诸多禁制阻隔，视此间大阵如无物，一眨眼就来到了这异天阁的最深处。 也就是那位据说与吴上人关系匪浅的阁主，亦是长虫所沉眠之地。 周身景象一瞬变化，再无人造建筑的痕迹，只余下冰冷刺骨的玄寒岩，堆砌成左右上下的洞壁，空间过于狭窄，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逼仄窒息感。 而更值得注意的，则是面前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坑，隐隐约约能窥见内里有些许亮光一闪而过——这是鳞片的反光，亦是某种警告，此处并非无主，而是早有先登者。 悉悉簌簌的摩擦声伴随着一股奇异的律动在窟内回响不止，表明这只长虫仍在沉眠之中，并未察觉到外人的闯入，这是个好消息。 尤其是对于离阳来说。 “很好，便当作是做了一个噩梦。” 说罢，他的大手已经不知何时悄然落在了长虫硕大的头颅上，甫一触及，便能够明显感受到浓郁的太阴之力环绕周身，但在阴阳权柄之下，这一原初伟力也不过是可以随意驱使的对象罢了，成不了大问题。 海量的浑天之力一瞬倾泻出来，金带境的元神毫不费力地探入妖魂之中，开始遍历长达数万年的记忆，从无数画面片段当中寻觅有价值的情报，而这一过程，也只是一刹那的事。 对于长虫本身而言，就像是莫名其妙生了一场大梦，虽然古怪，但并不值得贸然脱离漫长的沉眠，毕竟天性如此，并且在掌握了太阴之力后愈发严重。 “也是位疲懒的主，怪不得下面的小妖都喝茶摸鱼，原来是延续传承。” 离阳不禁轻笑一声，随即收回手掌，闭目稍稍整理一番刚从搜魂得来的信息，脸色却是一变再变，最终有些古怪地重新睁开了眼。 “啧……怎么是个人族？” 不错，在这条唤作幽九九的冥蛇记忆中，所谓的吴上人其实并非古妖一族，而是一位人族大能，在数百年前偷袭重伤了那位煌冥至尊，并乘机入主了摩云妖国，明面上大肆抓捕附近的人族修士，实则是为了揪出妖族埋下的暗子。 “倒也是个人物，只是这样的话，便少了一道上好的古妖精魄。” 本来还打算顺便将对方也给斩杀的，结果没想到居然不是古妖，虽说若是同族相残，离阳也不会手下留情，但现在人家一心为了人族着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没有古妖晶核。 “也罢，倒是省了不少事。” 虽然不能杀这吴上人，但那位煌冥至尊可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被对方囚禁于皇城之中，重伤未愈，离阳现在只要过去，轻而易举就能取得其精魄录入石匣。 “不过，为何不直接斩杀了？” 或许是在争斗之中，这吴上人也受了不小的伤，已然无有余力灭杀煌冥至尊了，亦或者说，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怕引来更高层的古妖大能。 毕竟是一方妖国的主宰，必然和某些恐怖存在有血脉上的联系。 “如此说来，若是贸然动手，恐惹下大麻烦。” 离阳亦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虽然实力算是顶尖，但单凭他一人也难以对抗整个古妖一族，尤其是此境的天道还更钟情于对方，有气运加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 “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由于此次并非分身降临，而是本体入局，必然要更加小心一些，他思量片刻，索性主动触发了吴上人留在这只冥蛇妖魂之中的禁制，当即便有一道虚影显现于身前，脸上略带惊疑不定地看着离阳。 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沉声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虽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与古妖之气截然不同，但毕竟并非真身到来，一时还难以断定，自然谨慎了些许。 闻言，离阳却是低笑一声，当即催动先天一道，暂且抹去了猢狲之相，返归本真，显露出人族独有的气机。 “道友不必惊慌，我亦是人族，此次也不过是想咨询一些琐碎小事，还望道友成全。” 虽然表明了自己并非异族，但看样子，这位吴上人仍旧没有放松警惕，甚至于似乎愈发慎重起来。 单单冷声反问道：“何事？尽管直说便是，不必弯弯绕绕。” 离阳也不恼，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还不知，这附近有无那种即便杀了，也不会引起古妖高层注意的大妖？” 此言一出，虚影的脸色顿时舒缓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便恢复了刚才的冷脸。 思量片刻，这才回道：“自然是有的，北边盘踞着一只上古大妖，唤作莫烛，与现存古妖关系不和。” 末了又补充道：“道友若是想为人族崛起出一份力，大可加入我真罗盟，同心协力，可远比单打独斗更好。” “哈哈，会有机会的……” 第96章 尾巴 “汐妹妹，你这坐骑似乎存有异心啊？” 高天之上，真凰清嗥，流火随行，听得背上仙人这番话语，寒卿卿自然是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发作，毕竟她的确居心叵测，只是一时实力不济，暂且隐忍罢了。 却是故作委屈道：“上仙何出此言？卿卿不过一介小小灵禽，蒙主人不弃，收为坐骑，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存有二心？” “呵呵，别装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怎可能避得开我这双眼？” 玉莹冷笑一声，瞳目之中闪过三寸金芒，似是完全把寒卿卿看透了，灼灼目光令后者不敢直视，以至于头皮发麻，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只是，作为真正主人的汐绝对此却是没什么反应，仍旧目视空处，像是正思量着什么。 这便让寒卿卿松了口气，只要自家主人不计较，料此女也不敢行逾越之举，拿自己没办法。 当真是如此吗？ 玉莹当即冷哼一声，并指点在身下真凰脊背上，眉心神光一闪，登时生出了万千玄奥符文，顺着手臂直接蔓延下去，很快便落到了寒卿卿本体之上，她顿时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什么东西所束缚了一般，难以挣脱，动弹不得。 “坐骑就应该有坐骑的样子，有这禁咒在，尔但凡别有用心，便会生不如死。” （果然能和贱人走到一起的也是贱人！一丘之貉！） 寒卿卿暗骂一句，却是泪眼朦胧，连忙哭诉道：“主人！您难道忍心看外人染指卿卿吗？！” “自从主人飞升上界，只留卿卿一人在这太殊，万年孤独中无一不在思念主人。” “没想到今朝重逢，竟是这般……” 说话间也是毫不犹豫地激发了过去定下的魂契，通过神意相合呼唤对方，旧情最难忘，更何况是久别重逢之时，哪怕心肠再硬，也会略感伤怀。 果然，这次汐绝没有坐视不管，注意力重回现世，淡然看了寒卿卿一眼，脸上却是毫无波动，幽蓝瞳目深邃如海渊，仿若能把人直接吸进去。 “你应当明白，当初我为何不带你飞升。” 此言一出，哭得梨花带雨的寒卿卿顿时僵住了，对方此言唤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也是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时光。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泣声停歇，垂目低首，没有再言语，只是一味地展开遮天羽翼，承载着两位上界仙人肆意翱翔飞驰，一路无话。 但实际上，寒卿卿心中并没有多少悔改之意，毕竟时至如今，她仍旧固执地认为那时自己并没有做错，并非自我欺骗，而是打心底认同这一说法。 更何况，整整万年的囚禁，也足以赎清任何罪孽了。 （不过成王败寇罢了，又有何说的？） 金瞳之中依然暗藏一丝不耐，落在玉莹眼中，只觉可笑至极，虽血脉纯正，但心性却如三岁小孩一般，终究成不了什么大器。 不禁摇头叹气：“唉，汐妹妹果然不懂得驯服人心。” 汐绝不语，只是一味地抬首望向远处，再有片刻，才突然间开口说了一句：“到了。” 闻言，玉莹当即发散玄识随意一扫，便将下方的景象一览无余，不免眉头微蹙，只因这里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洞天福地，和原来的天罡大陆也截然不同。 入目所及的，唯有一片空洞的死寂灰白，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残骸废物，就像是垃圾海洋一般，充斥着衰败与腐朽的气息，以至于天地灵机断绝，玄妙不显，连修士都难以维系下去，更别说普通生灵了。 “汐妹妹，我们来如此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又是为何？” “为了追寻过去。” 撂下这句话，汐绝当即纵身一跃，化作一颗陨星直接坠了下去，玉莹见状自然紧随其后，二女一兽接连撞破重天，自倒卷的天海穿过，这才得以重返洲陆。 只是这儿和之前所待的地方可完全不一样。 “此处，应当有名字？” 玉莹的玄识掠过附近的沧桑，最终停留在了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墟山，隐隐从其上嗅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是时光长河的痕迹。 “无间墟，这里是太殊的阴面，亦是埋藏了一切的终点。” 回了这一句之后，汐绝便自顾自地俯身从脚下由诸多残物组成的大地上抠出一块碎片，举过头顶，借着昏沉的天光眯眼细瞧，犹如万年不化玄冰的瞳目之中罕见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这是她诞生的世代。 但现在，已不复存在，一切都随着万年劫变的降临化为尘灰，再不复以往。 “好像，有人刚来过这里。” 玉莹似乎发现了一些较为特殊的痕迹，神意驱使下，便凭空从刚才所注意到的墟山摄来一道带有明显先天气息的浑冥之气，悬在掌心盘旋，细细打量。 如果离阳在场，便会认出这是之前先天之影被那位白衣山主斩杀之后残留的浑天一气，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落败过快，所以没能蒸发掉全数，余下了一部分。 他也没料到还会有人降临这无间墟，不过纵使知晓，也无能为力。 毕竟那时，山主可尚未离开各自的地盘，汇聚于一处。 “不必管他，此人算是既定变数之一，顺其自然，便能起最大作用。” “是吗？” 玉莹可不这么认为，她总觉得汐绝在此事之上有所隐瞒，只是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即便开口再问也无意义。 不过，她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这缕气机收入囊中，暗地里催动秘法，试图从中解析出什么来，亦或者借此与其原主搭上联系。 虽然此行完全是她一厢情愿跟过来的，但并不代表什么也不做，不然的话，为何要舍弃大机缘，陪汐绝一同逃难呢？ 回忆过后，却是直接将手中的旧物碾为齑粉，簌簌落下，或许意味着已然抛却了过去，汐绝眉心处有水蓝色道纹一闪而过，陡然放射出一道神光，落在身前洞开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扉。 她正欲穿过去，却是被对面的存在伸手阻止了。 “你来得不是时候，先把跟在后面的尾巴处理掉。” “尾巴？！” 听到这话，玉莹顿时心中一凛，莫非指的就是她？ 好在汐绝似是有所察觉，抬首眺望着远方天穹，原本已然渐渐弥合的天理道则却是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显露出独属于无尽虚空的深紫色。 伴有一道略显熟悉的人影。 第97章 人如其名 “又来？！” 突然间显现的天地动荡令离阳分了神，以至于一时没收住手，直接把大妖莫烛给一掌拍死了，本来还想着生擒搜魂寻觅一番关于上境的线索，这下倒好，连妖魂都碎成了渣，只剩下一枚蕴藏着残存精魄的晶核。 “看来，外界的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啊，居然能影响到这里来。” 不禁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将精魄抽离，注入石匣之中，计数再涨一分，距离半数，也已不远。 做完这些，却是没有立刻离开此处，而是瞥了一眼下方的参天大树，瞳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即冷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嘿嘿，果然瞒不过道友。” 苍声刚落，硕大古木竟是拔地而起，树干上一阵扭曲，最终显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老脸，显然并非本体到场，单单化身降临，倒也谨慎。 一上来先是躬身揖礼，表明无有恶意，这才言道：“老夫乃是真罗盟长青堂堂主，道友可唤老夫万林子。” “此番冒昧来访，实是从吴道友那里听闻道友的存在，便想着过来邀请道友加入我真罗盟。” “道友能数十回合便斩杀这大妖莫烛，实在是战力非凡，老夫佩服佩服，真罗盟正需要像道友这样的强者，为人族崛起出一份力。” “当然，加入真罗盟后，盟内亦不会亏待道友，无论是功法典籍、灵丹妙药，还是洞天福地，皆可优先供给。” “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待他说完，离阳也只是稍加思索，便微微颔首，回道：“既然阁下盛情相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还需不需要过什么考核？” 没有料到居然会如此爽快，万林子不免有些惊讶，倒也没有多言，当即笑道：“道友果然是正义之士，入盟仪式自然是有，但对于道友这等修为之人，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末了又补充道：“当然，若是实在嫌麻烦，不办也行，道友只需在这枚令牌上留下些许气机，便可与盟内高修进行交流。” 说罢，他袖袍一拂，一枚通体玄黄的玉令便凭空浮现，缓缓飘至离阳面前，其上刻有“真罗”二字，笔锋如刀，隐隐透出一股凌厉之气，边缘作为装饰的龙凤纹路更是彰显帝王霸威，尤其是在这古妖势大的界中，敢这样做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若是底蕴不够深厚，恐怕早就被古妖给灭了，由此可见，这真罗盟还真有点东西。 （也是，毕竟下一境，说不定就是人族势大，盖压万族，风水轮流转。） 将此物端在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并指一点于其上刻印独属于自己的痕迹，浑天一气灌注下，玉令内里透白发亮，宛如旭日初升，顿时令对面的万林子瞳孔微缩，似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过了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不禁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原来道友所修的竟是先天一道，怪不得战力如此强悍，却是老夫看走眼了。” 随即又面露凝重之色，沉声道：“只是，此道修行起来也是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容易彻底断绝后天，将自身元神一并舍了，只留那一抹最初真灵，返归初生之态，虽不沾因果，但也因此失了自我，浑浑噩噩。” 话虽如此，但离阳并非只修先天一道，确切来说，他是通过五行阴阳这些后天道路反推而来的，就如五行一般，即是相生，也是相克，制约彼此，方能成就真正的平衡。 自然不必担心出现这种情况。 是以对此单单摇头轻笑一声：“既自后天来，怎敢忘其生？” 言毕，周身顷刻显现出阴阳五行权柄，恰似众星拱月，又恍如日月同辉，只叫万林子目瞪口呆，他主修青木真法，寿命悠长，不喜争斗，所以活了很久，自认为见多识广，可如今面前这般玄奇景象，莫说亲眼目睹，就是连道听途说也没有过。 若是细究，便唯有在一些古籍之中才能寻得类似的说法，但大多都是上古大修对于可行道路的猜想，亦或者单单作为一种虚无缥缈的传说记载，从未有人当真证得此道。 他只觉喉咙发干，颤声道：“道友这……”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长叹一声，阅尽沧桑的老眼之中只余下无垠的敬拜与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不禁苦笑一声：“道友……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不过毕竟是活了将近万年的老怪物，也只是片刻的失态，很快便恢复过来，当然，相比于刚才，态度已然郑重了不少，毕竟所面对的是这般天之骄子。 纵使飞升修士各个惊才艳艳，皆非泛泛之辈，但离阳在其中仍算是鹤立鸡群，岂能不小心对待？ （或许，此子与那位一般，有成尊之资。） 想到这里，万林子的老脸更是肃穆了几分，原本从吴道友那里得知摩云地界居然冒出来不认识的飞升强者，还以为是那种自上个世代闭死关，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大限将至实在没办法才出来的老东西。 这样的存在固然老谋深算，但若是想让其出力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本就寿元将尽，每动用一次神通便等同于缩短自身留于这世间的时间，不性情大变，阴狠乖戾，动辄拉人陪葬已然算是万幸了，岂敢奢求其他。 可如今面前的离阳不仅眉宇间神光内敛，举手投足间道韵流转，分明是气血鼎盛、根基雄浑之辈，更别说刚才所展露的了。 “咳咳，恕老夫老眼昏花，还请道友将那玉令还过来，老夫需要改易一些。” 如此人物自然要有相当的待遇，不然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他们真罗盟有眼无珠，不识好坏呢。 “拿去便是。” 离阳随手一甩，便将手中的凭证递了过去，他也不怕对方做什么手脚，毕竟先天感知一览无余，区区化身，怎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万林子也没有起这种龌龊念头，只是刻录到一半，却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忙笑着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友愿不愿意透露一下真名？” “离阳。” 这二字一出口，仿佛窥见一片混沌中蛰伏着一轮煌煌大日，神光大放，注定不凡。 “人如其名……” 第98章 太初真境 “真罗盟吗？倒是有点意思。” 待万林子走后，离阳不禁低笑一声，当即发散神识探入刚才所得来的玄黄玉令之中，顿觉周身景象瞬息万变，眼前骤然浮现一片苍茫云海，仙禽灵兽应接不暇，高天之上隐隐浮现琼楼玉宇，更有金钟玉磬之声自九霄传来，荡人心魄。 “也算是仙家气派了。” 他双目微眯，只见云海翻涌间，一座巍峨天门若隐若现，其上\"真罗\"二字以古篆铭刻，笔锋如剑，竟透出森然道韵。 “这莫不是仿照了古籍之中所记载的天庭所建？如此看来，这真罗盟的盟主倒是野心勃勃。” 毕竟天庭乃是仙神之居所，元尊之高堂，统管三界，执掌六道轮回，莫说是妖族了，整个太殊的生灵都归于其下，为天辰真正主宰，万族俯首，群雄称臣。 而今这真罗盟竟敢以天门自居，莫非真以为能代天行罚？ “单是这般魄力，便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比拟的。” 不过，是骡子是马，终究还是要拉出来看看。 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虽然玉令指引着他当去那云天之外，但现在见得眼前这般狂傲做派，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考量意味，打算先看看这所谓真罗盟的底蕴究竟如何。 若是把飞升大能比作根基，那底下门人弟子便算是枝叶，根基不腐，大树难倒，只是要想判断长势好不好，最直观的还是观察枝叶是否茂盛。 更何况，既然打着人族崛起的名头，那必然会有许多人族修士愿意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若是离心离德，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止增笑料耳？ 是以他当即身形一转，却是倏忽乘上了一只白鹤，随之一同穿过云雾，眼前豁然开朗，天光之下，但见连绵殿宇楼阁凭虚而立，金檐碧瓦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映着大日之华辉，煌煌浩大，往来飞遁虹光不绝如缕，丹房紫气升腾，器阁红光隐现。 俨然一派兴盛鼎隆、蒸蒸日上的气象。 “也算有模有样。” 外相观完了，便轮到内在，一个宗门强不强大，最关键的还是人。 离阳神识随意一扫，忽地瞥见一座山巅上的平崖，恰好有数名低阶修士正在捉对斗法，他心念一动，法相便转了过去，冥冥之中窥探众人，无一察觉。 只见几名弟子剑诀起落间，青芒与赤焰交织，虽都是些基础技法，但个个磨炼得倒是极为通熟，纵使天赋分有高低，却皆气息凝练，根基扎实，无一庸才。 “也还行。” 他点了点头，正欲移开目光，忽见崖边松树下立着个圆头虎脑的娇憨少女，此时正在旁人的监督下演练剑法，只可惜也不知是天生愚钝，还是平日里过于疲懒，未能勤加修行，一招一式都显得滞涩无比，剑锋歪斜，步履虚浮。 旁人看得连连摇头，她却浑然不觉，反倒自顾自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倒像是个傻子。 但离阳定睛一看，却是不禁轻咦一声，只因此女元胎过于饱满，乃至鼓胀，先天部分盖压过了后天，这才心智成长缓慢，十三四岁及笄的年纪，却仍似黄口小儿一般，恐怕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真罗盟愿意收纳这种弟子，也算是仁善之举了。 “也是可怜人，罢了，便送你一场造化。” 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当即并指一点，指尖神光大放，一瞬跨越时空阻隔，精准落在了正不厌其烦重复一招的少女眉心，登时钻入灵台之中，破解元胎之谜，引得多余的先天元气洗练躯体，并定下先天一道的刻印，在其中留存了些许感悟，日后或许能继承些许衣钵。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就如之前的万林子所言，先天一道并非常人所能修习的，如今眼前此女虽体质特殊了些，但也并不算是什么绝世天才。 就算是离阳自己，也是依托系统，再加上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才能有现在这般成就，若是换作其他修士，恐会误入歧途。 念及此处，他便打算收回一部分传承，却不想这少女的元胎似是有所察觉，竟是如腹中胎儿一般下意识地延伸出元灵触手，意图将之挽留下来，不愿错过这一机缘。 见状，离阳稍加思索，却是不由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便成全你！” 说罢，不仅放归了先天玄机，还在其基础上又加了些许心得，甚至于临时借助玄泱浑天推演出了简化版本的大五行天地真经，可唤作小五行真诀。 “路是自己选的，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幽幽撂下这一句话，他便悄然离去，只余下被点化的少女陡然醒悟过来，长久被先天压制的性灵得以释放，原本略带痴傻的瞳目之中竟是奇迹般开始显现出些许灵动的光彩，以至于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肌肉记忆，一瞬间便完成了剑招，水到渠成。 “千师妹，你真棒！” 师姐的赞扬声早已被抛之脑后，千思文似有所感，猛然间抬首看向远处的天穹，在那里，似乎有极为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 “千师妹，你怎么了？” 怔怔眺望了许久，才在旁人的呼唤中回过神来，她垂目低首，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玄奥的纹路依稀可见，脑海中似乎多了一些晦涩难明的记忆，指引着未来的道路。 “十三年元胎难解性灵不生，甘四日一朝开悟方觉大道。” 喃喃自语了一句，却是当即跪地大拜，朝向莫名之处叩首，待得再起身之时，目中蒙昧已完全褪去。 恍如新生。 “呵呵，倒算是有点良心。” 此刻已升入高天的离阳将千思文的举动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也没有丝毫犹疑，当即回首转身。 人各有道，不过一时因果。 更高处悬有青玉铺就的登天阶，两侧千年灵松蟠曲如龙，树根处嵌着悟道碑文，想来也是门中修士随手刻下的，墨痕在灵气滋养下竟似游鱼般缓缓浮动。 而顺着七十二悬空廊桥再往上，便是一座座仙穹玉殿，一层高过一层，细数之下竟有九数，显然是取至极之意。 玉令点明他当去至九之下的第八大殿，但还未真正进入，耳边却是传来一声轻柔呼唤。 “欢迎来到太初真境，离道友不若来我这小叙片刻？” 第99章 私人请求 声音赫然是从最高处的至九之殿传来，估摸着必定是这真罗盟的顶层人物，能与盟主平起平坐的存在，倒叫离阳有些意外了。 （莫非，是识破了我外来者的身份？） 心中暗自思忖之际，却也浑然不惧，当即颔首，登时便有万千碧波凭空涌现，落在身前凝塑成一座蓝桥，扶摇直上，通达尽头。 拾阶而行，不过片刻便登临楼阁外沿的露台之上，但见烟霞缭绕间，一位蓝裳仙子正执玉壶斟茶，皓腕凝霜，指尖流转间竟有星辉点点坠入茶汤，化作氤氲紫气升腾，想来若是喝了，必然能延年益寿，精进修为，巩固元灵，妙用甚多，当称仙品。 离阳也不拘礼，直接大刺刺坐于玉凳之上，端起面前琉璃杯便是一顿牛饮，说来也玄奇，此间明明是由阵法禁制构建的幻境，他亦是单以心神降临，但这灵茶下肚，却是能倒映于现世之中，本体那边居然真的受益匪浅。 （如此看来，这太初真境，倒也名副其实。） “离道友倒是不拘一格，与万道友所言相仿。” 见他这般做派，蓝裳仙子却也不恼，反倒轻笑一声，自顾自地又斟满了一杯。 此女口中的万道友想来便是那万林子了，先前可是反应非常夸张，如今再度提起，离阳便不禁有些好奇，那老登究竟如何向这些真罗盟的高修描述自己？ 是以当即开口问道：“还不知，万道友具体说了些什么？” 闻言，对方玉指轻抚杯沿，却是收起了淡淡温和笑意，表情略显肃穆，沉声回道：“万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有称尊之姿。” 虽然听上去不像有多厉害，但此女的神情和语气却是表明了一切，倒叫离阳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谬赞了，我不过是侥幸得了些机缘罢了。\" 他又举起了面前的琉璃杯，只不过这次没有囫囵吞枣，而是单单轻抿一口，细细品味其中蕴藏的道韵。 “那离道友所得的机缘，还不是一般的大呢。” 淡蓝眼瞳之中扩散出些许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垂目低眉，指尖轻轻拂过案上青瓷茶盏，盏中云雾竟自行聚成一幅画卷，其上所显现的，赫然是正在与其师姐斗法的千思文。 不由轻叹一声：“此女也是个苦命儿，尚未出生之际，其父母便惨死于妖族之手，这才影响到了元胎。” “其实盟内早就有了疗愈之法，只待其再长大一些，却不想恰逢离道友点化，还好心赐下一大机缘。” “也算是她命中有福了。” 也是，纵使真罗盟大发善心收养，也不至于专派一位同龄修士在身边照顾，还教授技法，想来也是打算潜移默化之中唤醒其真性灵。 如此说来，即便没有离阳，再过几年这千思文也能恢复正常心智，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些许时日罢了。 念及此处，他便刻意反问道：“这么说，我这无心之举，倒是弄巧成拙，打乱了盟内布置？” 听闻此言，仙子不禁摇了摇头：“离道友何出此言？此女越早觉醒，日后的道途就愈发顺畅，如今更是得了离道友的传承，前途不可限量。” “乃是皆大欢喜之事，哪里称得上什么弄巧成拙。” “相信即便她自己决断，也会选择这一步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刚才千思文的元胎的确认定了离阳的造化，心知肚明，便再难说什么好心办了坏事。 “哈哈，是我多虑了，既然盟内没意见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会继续刁难，打个哈哈便过去了，再品一口杯中灵茶，滋润喉咙。 说实话，若是能一直这样惬意悠闲下去，整日聊天瞎逛，少些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也是极好的。 只可惜，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当一条懒得翻身的咸鱼，尤其是此时还正值万年劫变降临，更别说太殊星外的无尽虚空中，还存有两位域外大能龙争虎斗。 也不知，现在情况好些了没…… “离道友若是喜欢这茶，可以带些回现世。” 正当离阳的心思逐渐飘向太外青冥之际，端坐于对面的蓝裳仙子温声细语，以三指推来一只青瓷小罐，罐身浮刻的云纹竟随光影缓缓游动。 “嘿呀，那我便不客气了，还不知，仙子芳名几许？” 正所谓拿人手短，抬手将茶罐收入囊中，他便回转心神，将话题逐渐扳回正轨。 想来对方也并非无所事事，一时寂寞难耐才唤自己过来的，必然是有事相求。 这话一出口，却见此女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划，茶汤表面顿时浮起一缕雾气，竟凭空凝出几缕冰晶，须臾间绽作一朵半透明的幽兰，开出\"南幽\"二字。 这显然只是名字，至于姓氏，离阳其实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 而也不出他所料。 “洛南幽，若是离道友不嫌弃，可唤一声南幽子。” “盟内其他同道皆是如此，不必见外。” （早就嗅到了一丝洛水气机，果然与洛芷同出一源。） 离阳暗自点了点头，却是笑道：“既然如此，我不若入乡随俗，也取个浑阳子？” 他单名一个阳字，为了凑齐自然得补上一位，恰好自身所修之道正值浑天阶段，天过于张狂了，便退而求其次，只拿一个浑。 听得这话，洛南幽眸光微动，云袖中纤纤玉指轻轻掐了个诀，似在推演什么。 半息之后，才微微颔首：“浑阳子？倒是非常契合离道友。” 至此，双方算是交换了真名，无形间去了一层隔阂，虽说也不见得关系好到哪里去，但起码不再是路人，勉强可称为同道。 洛南幽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此次唤浑阳子过来，除去单纯想见见新人以外，也有个私人请求。” “听万林子说，浑阳子战力无双，连莫烛那样的上古大妖竟是连十个回合都撑不下来，还不知，这究竟是真是假？” “倒不是不相信浑阳子，只是……” 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也已明了，无非是所求之事非寻常飞升修士所能应对的，必须得是那种实力通天之人方可胜任。 听完这番话，离阳面无波动，神意驱使之下，众星拱月、日月同辉之异象便再度显现，映照在此女水蓝瞳目之中，掀起万丈惊涛骇浪。 第100章 去伪存真 “原来如此，万林子的确没有说大话……” 见到如此玄奇非凡的一幕，即便是洛南幽也足足怔了片刻，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随即眼中却是罕见闪过一丝厉芒，一瞬杀气外泄，哪里是什么柔声细语的仙子，恍如刹那间变作那深陷地渊之中，索命纠缠的魇魂。 柔水亦能凝为坚冰。 虽只是倏忽间的变动，却逃不过离阳的先天感知，不免心中一凛，心想似乎此女存有血海深仇之类的大因果，以至于已成执念，一日不解开，便不得飞升。 （这下似乎有些难办了。） 既然难办，那就不办了，反正他又不是欠下什么天大的人情，非要帮助对方。 不过，还是先看看再说，不急于决断。 “抱歉，是我失态了。” 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没有收敛好深埋在内心的情绪，洛南幽当即闭上双目，再一睁眼，那抹犀利无比，好似能刺破胸腔，掏心挖肺的寒意便消去无形，只可惜纵使这般，离阳也不可能把刚才所察觉到的异变视为幻觉。 在这太初真境之中没有实体，外相所表现的一切，便是真实心神的倒影，有迹可循。 “理解理解，毕竟并非走无情道，情到深处不能自己也是常有的事。” 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又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热气下肚，只觉整个人都舒展起来，暗道一声好茶，想着待会能否再多讨一些，或者干脆不要脸取来种子，交给锦萝催生。 洛南幽沉默片刻，忽而抬眸，眼底似有暗流涌动：“那依浑阳子看，若是情深难忘，以至于夜不能寐，辗转反复，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正事不谈，一个劲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家伙……） 见她又转移了话题，离阳不免有些无语，若不是念在这灵茶的份上，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拉拉扯扯，谈些情情爱爱之类的琐碎小事。 不禁叹了口气，淡然回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难忘，不过是舍不得罢了，既已倾注太多，便下不定决心，殊不知快刀斩乱麻，不然只会越陷越深，以至于走火入魔。” 说到这里，他眼珠骨碌一转，却是笑道：“要想彻底解决，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还不知南幽子愿不愿意？” 闻言，洛南幽自是生出些许好奇，连忙追问道：“什么法子？” 离阳阴笑一声：“嘿嘿嘿，自然便是南幽子先将元神暂存于我之手，只送一丝真灵转世投胎，在滚滚红尘之中转个几圈，届时管你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还是金玉良缘，全得碾于白灰。” “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现在办理还减免……” “住口！” 只可惜还未等他说完，露台外面的云雾之中便传来一声娇喝，伴着阵阵雷鸣之声，响彻九霄，随即只见一道紫电乍现，恍如天怒。 但再一细看，便能发现赫然是一杆灵晔缭绕的长枪破空而来，枪尖寒芒吞吐，如龙蛇游走，裹挟着万钧雷霆之势，直指离阳咽喉。 见状，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虽面无波动，但瞳目之中却莫名燃起了火焰，仿若要焚尽万物。 离阳本就被这洛南幽的左右摇摆惹得有些心烦，纯纯浪费时间，未曾想如今居然还有人冲上来找茬，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在这太初真境里面无法动用素光真剑，但莫非当他金带境的元神是吃素的么？！ “聒噪！” 心念转动间，玄泱浑天的虚影陡然于身后显现，无穷浑天之力一瞬倾泻狂涌，便好似那决堤之势，翻腾澎湃不可阻挡，一下子就盖过了电闪雷鸣，不值一提。 但这还没完，不过刹那间的工夫，长枪虽已落到身上，但他却是浑然不惧，单单伸手摊开，掌心显现出一玄奥文字，正是返字真诀！ 嗡！ 随即只听得一声奇妙韵律，势如破竹袭来的长枪甫一临身，竟是毫无征兆地逆行回去，并且其上所携的强大威能丝毫不减，甚至于，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更上一层楼。 “什么？！” 这招自然打了来者一个措手不及，当即惊呼一声，却也不慌不忙，立马并指点在眉心处，登时神光大放，照得四间通明，竟是直接将反制而来的长枪摄入其中，消散于无形。 确切来说，是重回她的手中。 云雾倏然散开，露出一道窈窕身影，女子脚踏虚空，一袭绛紫战衣猎猎作响，三千紫丝随风狂舞，眸中似有雷池翻涌，她玉手轻抬，那紫电长枪便似有灵性般嗡鸣震颤，枪身浮现出古老晦涩的雷纹，竟引得方圆万万里阴云汇聚，轰然之势再临。 “你不该对南幽姐说那种话的，只会害了她！” 睥睨俯视之下，冷言冷语，比起警告，更像是命令，入耳只让离阳浑身难受，听都懒得听，废话连篇。 却是嗤笑一声：“那是站在你的角度，但可曾想过，南幽子困于执念，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此法虽粗暴了些，却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还是说，就一定要似你这般，坐视不管？” 说罢，还不等对方发作，他便提前动手，目中倏忽显现出晦涩道纹，只不过双眼略有不同，实则左边为真，右边为假，但鉴于这二字真诀妙用无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亦是难辨得很。 当然，离阳也并非故弄玄虚，搞些迷惑之举，他向来直截了当，偏好以绝对的力量压制敌人。 于是乎，真假二字真诀在他手中，便成了杀伐利器。 要知道，修仙，亦是修真。 “去伪存真。”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无形波动自周身凭空浮现，并且瞬间扩散开来，所及之处，一切横生异象皆自行消解，这便是去伪。 此时离阳再伸手一个虚握，掌心似有万千法则坍缩，凝作一点璀璨真芒。 “存真。” 二字轻吐，天地为之一寂。 原本被“去伪”之力涤荡一空的虚无中，忽有金曦破晓般的光痕纵横交织，竟凭空重构出山川河岳之影——此乃法则本源之象，万物最初始的“真”态。 亦是先天。 “你……” 再看那紫发女子，在这假真变换之际，身形竟如水中倒影般摇曳不定，时而凝实如真人，时而溃散如烟霞，明灭不定。 仿若随时都能被一指戳破。 第101章 鸿蒙元胎 “浑阳子，还请收手，她只是一时冲动，并无恶意。” 端坐于对面，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南幽总算是发话了，毕竟若是她再不出来劝解，恐怕紫发女子的这一缕心神便要被离阳给彻底从这太初真境抹去了。 “呵呵，既然南幽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再计较。” 反正，对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离阳轻笑一声，收回了仿佛隔空掐住紫发女子喉咙的手，登时周身一切大恐怖尽数消弭，风淡云轻，又举起面前琉璃杯，轻抿一口，滋润身心。 “咳咳……” 却是苦了此女，刚刚脱离窒息一般的倾轧，顿时长舒一口气，只是再看向离阳的眼神当中不免多了些许的畏惧，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快意？ 先天感知察觉到这一变数，他不由手抖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心想莫不是碰上了有怪癖之人？ “怎么了？可是这灵茶喝厌了？既然如此，便换一盅。” 洛南幽似有所感，却是挥袖一抖，将琉璃杯中冒着氤氲热气的暖茶换为了寒气逼人的冷酿，隐约可见几粒细碎的冰晶再在其内上下沉浮不定，勾勒出一枝冬梅。 “不，只是，有些好奇她与南幽子的关系。” 离阳自是摇了摇头，举杯畅饮，打算旁敲侧击。 “这个，不若浑阳子自己问一问她。” 话音刚落，紫衣女子便落在了一旁，虽纤手抓着面前的琉璃杯，但视线却是若有若无地瞥向离阳这边，只叫他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便故作冷脸，沉声道：“方才之事，便让它过去，鄙人离阳，新入盟中，按规矩可唤浑阳子。” “浑阳子？” 对方喃喃自语，似是在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只是似乎和刚刚的表现搭不上边，明明真名和道号之中都带个阳字，离也是火行，但所使的神通却并不凶烈霸道，单单势大倾轧。 她思量片刻，才漠然回道：“许掣玑，可唤无璇子。” 各自报上名号之后，原本略显凝重的气氛倒是舒缓了些许，只是仍旧存有不小的隔阂，尤其是此女时不时地偷瞄几眼，令离阳心惊肉跳。 若是被这种家伙缠上，可就麻烦了。 他不愿与之过多接触，于是当即话锋一转，继续对着洛南幽笑道：“还不知，南幽子对于刚才我所言的方法，是否感兴趣？” 此言一出，一旁的许掣玑明显蠢蠢欲动，但或许是鉴于刚才的经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欲言又止，单单把目光投向当事人洛南幽。 或许，的确还得让对方自己做决定。 察觉到二人的视线，洛南幽不禁垂目低眉，似是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是片刻的工夫，她便重新抬起头来，水蓝瞳目之中闪过一丝决意。 “我会再考虑一下的，毕竟牵扯诸多，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多谢浑阳子了。” 闻言，离阳顿时松了口气，毕竟他可不想以身犯险，既然能用更为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向来助人为乐，若是能帮上忙，便最好不过了。” 洛南幽微微颔首，眸中似有星河流转，随即却是弹指一挥，凭空于案上浮现一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的古瓮，斑驳的痕迹表明它历经了无情岁月的沧桑，古朴的气息却又隐隐透露出不凡。 “浑阳子既然主掌先天一道，此物或许有些用处，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收下。” “反正，留存于我之手也发挥不了其应有的作用。” “这是？” 甫一显现，离阳便从其上感知到了浓郁的先天气机，甚至于较之道章九字也不遑多让，他顿时心中一凛，毕竟这一级别的至宝可不多见，尤其还是归属于先天一道，实在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因此撂下这一句话便神意一转，直接将此物凭空摄了过来，然而自身的浑天之力与之一经接触，原本表面上细微的裂纹竟是陡然扩张开来，并且在一瞬间蔓延至整体。 随即伴随着一声咔嚓脆响，古瓮彻底裂开了，显露出内里蕴藏的实物，通体莹白如玉，表面流转着淡淡的混沌光晕，隐约可见无数玄奥符文在其中生灭轮转，仿佛承载着天地初开时的至理。 但这些并非关键，更重要的是，这玩意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颤动着，似是一呼一吸吐纳灵机，又恍如胸中大心搏动，隐隐约约能窥见其中所蕴藏之物的轮廓，只是再一细看，便发觉其实际无有定型，变幻莫测。 确切来说，是随心念转动，所想即所观。 见到如此玄奇的一幕，离阳自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稍稍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其中，从而一窥究竟，当然，保险起见，他已做好了随时割舍这一心神的准备，假字真诀亦是蠢蠢欲动。 但当意识触及内里之际，所设想的诸多可能性都坍缩为一种，那便是无形无质，却孕化万有，恍若混沌未开时的一缕氤氲，又如母胎中包裹元神的羊水温液。 顿觉周身轻灵舒泰，元神纯化之余，亦冥冥之中与一道太初真识建立了联系，初生懵懂之意涌入心间，伴随着无法忽视的欢呼雀跃，如同倦鸟归巢。 如此过了许久，离阳才堪堪睁开双眼，注意力重回现世，目中满是惊奇与异色，这般夸张反应自然令在场另外二女大感意外，尤其是洛南幽，毕竟她原以为此物虽有些神异，但也算不上什么极为罕见的至宝。 然而实际上，似乎大错特错。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浑阳子，还不知，这玩意究竟什么？” “鸿蒙元胎。” 这四个字从离阳口中轻吐而出，却像是触动了什么无形之物，登时天地为之一滞。 但随即他却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直接将案上的玄宝收入玄泱浑天之中，并叮嘱五方天尊守御，若是谁想夺回去，得先跨过他的尸体才行。 见状，一旁的许掣玑不免有些无语，毕竟以她对洛南幽的了解，即便错失了一件至宝，也不会没皮没脸地再要回来，送了便是送了。 离阳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102章 你我之子 “鸿蒙元胎？似乎在哪里听过……” 洛南幽没有在意离阳的举动，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正在冗长的记忆迷宫里寻觅过往的经历，而也没过多久，便有所取得。 “九霄宫。”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倒也不出离阳所料，毕竟道章九字便是传承自这一上界宗门，那九位洪荒时期下界救苦救难的功德仙人亦是出于其门下。 不过，看样子此女似乎知道更多。 念及此处，他便故作好奇地开口问道：“还不知，这九霄宫又是哪一大势力？居然能孕育此等无上至宝，实乃不可思议。” 闻言，洛南幽美目闪动，似是在斟酌语句，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九霄宫乃是上界一大宗，主掌包括太殊在内的数颗天辰，确切来说，是一整个星天都归于其属。” “据古籍记载，太殊仙门便是九霄宫的仙人所开辟的，那时上下两界的生灵可以借此自由来往，互通有无，时常有仙人下凡布泽人间，太殊生灵也能求得仙缘，一朝飞升。” “不难想象，当时的太殊灵机一定比现在更为强盛，天地间灵气如潮，仙葩异草遍地而生，有‘朝饮露华，暮登仙台’之说，寻常樵夫入山砍柴，偶遇仙缘便能脱胎换骨。” 说到这里，她似是有些惋惜般叹了口气，又接着讲道：“但之后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仙门封闭，太殊星天与上界的通路尽断，残留的仙灵之气日渐稀薄，仙缘也再难寻得。” “随着时间推移，九霄宫渐渐消失在了太殊生灵的视界中，没想到如今，竟是还能见到其遗物。” “还望浑阳子妥善保管，莫要令宝珠蒙尘……” 离阳自是微微颔首，淡然回道：“放心，既然它与我有缘，这桩因果便接下了，来日定会有所应验。” 说这话的时候，眉心处的剑痕隐隐发烫，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呵呵，我也相信浑阳子不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至宝，将此物交由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洛南幽轻笑一声，随即却是眼眸微垂，脑袋慢慢低了下去，如同困倦一般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她才像是骤然惊醒，勉强抬起头来，轻声道：“实在抱歉，似是今日所历触感伤怀过多，心力交瘁，却是不能再与浑阳子坐而论道了。” 离阳也看得出此女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于是点了点头：“也好，现世之中我亦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后会有期。” 说罢，朝对方拱了拱手，随即身形便自行消去，一旁的许掣玑欲言又止，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待她回转注意力，才发现洛南幽也已不见了踪影，登时这楼阁露台之上便只剩她一人，琉璃杯中热茶尚温，只可惜再无人品。 没由来的孤独一瞬间爬满了脊背，许掣玑娇躯一颤，也不禁长叹一声，收回心神，化作细碎电芒消散于无形。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连桌椅壶杯也尽数湮灭，此地便空无一物。 且说离阳甫一回到现世，便迫不及待地将那收入玄泱浑天之中的鸿蒙元胎唤出，端在面前细细上下打量，时不时放出一缕心神探入其中，与内里寄存的太初真识进行神合意契。 与尚未开启灵智的初生稚子不同，这真识其实聪明得很，只不过受限于元胎之中，无法感知到外界，自然也难以真正觉醒性灵。 不过，离阳却是可以通过元神直接传授些许记忆，帮助其提前塑成认知。 当然，这一步也需小心谨慎，不然若是浇灌了有毒的肥料，莫说会不会长歪，恐怕直接连芽都发不了，成了一死体，便亏大发了。 “这样的话，不如先教些简单的，大致构建一套包容广大的观念。” 虽然离阳并未孕育子嗣，但长霄却是可以直接视作为他的后代，当初对于这具特殊分身的成长可是绞尽了脑汁，如今倒是能再派上些许用场。 于是在神意驱使下，被提前设定好的些许知识被传入这鸿蒙元胎之中，也并非一股脑灌输，而是循序渐进，只不过这太初真识的学习能力很强，再加上沉寂许久，如今好不容易与离阳建立了联系，自然是求知若渴。 只是过了片刻，却是收敛了心神，不再教导，顿时令小家伙有些困惑，不太能理解。 倒并非他刻意为之，单单是坚实的地基已然打下。 用离阳的话说：“这便足够了，载体还需要长久的先天一道温养才能脱胎换骨，若是先觉醒性灵，便无异于揠苗助长了。” “身心不匹配，便难以驾驭，互相成就，就如同一柄绝世神兵，若落入稚童之手，非但发挥不出威力，反倒会伤及自身。” 但小家伙显然不懂得这些，它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弃了，观念的构建让它已能分辨出好坏，而万千生灵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自然生出些许忧伤来。 “呵呵，你这家伙，倒是会撒娇。” 感知到元胎内传来的阵阵委屈情绪，离阳不禁摇头失笑，他并指一点，一缕温润浑天一气渡入元胎之中，如春风化雨般抚慰着小家伙的不安。 那团莹白光晕在灵海中微微颤动，忽然伸出两道半透明的触须，怯生生缠住心神，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个雪团子似的小童正攥着自己衣袖，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儿。 \"倒是个会缠人的，只是我却没有多少时间陪你玩耍……\" 离阳神色莫名，却是当即心念一动，带着元胎一同遁入玄泱浑天之内，寻得此界中庭，也即是自家道侣以及门人弟子所在的地方。 此时的宋音虞尚在闭关修炼，只不过离下一境，也就是问天还有不少差距，毕竟离她登灵也不过数年，并非所有修士都能像离阳一般接连突破。 “咳咳，打扰了，有件事，需要与你商量下。” 离阳突兀现身，并未做任何遮掩，自然引起了宋音虞的注意，她缓缓睁开双眼，张口正欲说些什么，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手中的玉球之上，此物似乎生有些许奇特韵律。 察觉到她的目光，离阳便解释道：“这玩意是鸿蒙元胎，其内寄宿了一缕太初真识，已初步建立观念，只是还需不断浑天温养，日夜心神相伴。” “前者交由我，后面便麻烦你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便把它，当作是你我的子嗣。” 第103章 先斩 这二字一出口，宋音虞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些许柔情，混杂着母性光辉，她从离阳手中接过鸿蒙元胎，分出一缕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与内里寄存的太初真识轻轻相触。 只见那元胎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如春水初皱，隐约透出一点灵光，显然对于陌生意识的侵入有些抗拒，但好在二人毕竟是道侣，早已心神相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未激起更剧烈的反应。 “慢慢来，不必着急，这小家伙其实很缠人的。” 离阳在一旁看护着，同时伸手成掌渡入一道浑天一气，与宋音虞的灵识彼此呼应，也是在变相向太初真识表明，他俩是一伙的。 有了这一凭证，再加上宋音虞的确没有任何恶意，小家伙这才停止了闹腾，勉强接受了对方的存在，只是距离完全认可还有不少差距。 不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反正宋音虞突破不久，又恰巧待在这玄泱浑天之中，平日里除了稳固境界便无有其他要事，正好拿来与这太初真识相伴，时间一长，总会慢慢接纳彼此的。 更别说此物乃是先天生灵，修士多有接触，不说从中悟得几分大道真意，起码也能借助先天气息补全自身缺漏，受益匪浅。 而且，看宋音虞满含欣喜之色的眼神，似乎很中意这鸿蒙元胎，是因为离阳先前所言么？ 或许…… 离阳神色微动，却也没再说什么，见对方沉溺于与太初真识沟通，单单点了点头，随即便悄然离去。 还有事需做，可不能停歇下来。 元神回归现世，他在原地驻足片刻，稍加思索，便打算继续猎杀古妖，收集精魄，毕竟石匣的计数尚未过半，离完全填满还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这真罗盟的情报网倒是能帮到许多。” 借助玄黄玉令，离阳不仅能像刚才一般将心神直接投射进入太初真境当中，亦能一览无余真罗盟搜集到的各种秘辛，就比如这天妖榜，其上按照所表现的实力，详细罗列了数百位古妖的相关信息，想来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沾满了人族的鲜血。 “现在，便是偿还的时候了。” 他扫视一眼，很快便锁定了目标，一只唤作“赤瞳玄蛟”的古妖，盘踞于九幽寒潭深处，已修炼万余载，凶名赫赫，曾一夜之间吞噬三座人族城池，血染万万里。 可谓是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不过这家伙倒是会挑地方躲藏。” 九幽寒潭阴幽二气浓重，浊方盖过清方，阴行胜过阳行，不适合大多数生灵留存，寻常修士踏入其中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除非是同属一源的魔道邪修。 但真罗盟内显然都是得了真法的正派。 当然，对于离阳而言没有多大影响，先天生化万物，若是他想，随时也可转成阴行，也不必改换为秦霓裳的外相，之前也只是因为太素天地意志更钟情于女子罢了。 确认了地点之后，他当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朝着九幽寒潭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声呼啸间，眉心剑痕已锋芒内敛，蓄势待发，只等一剑诛杀此獠。 本来离得就不算远，不然离阳也不会刻意挑选此妖作为下一个对象，是以飞遁不过片刻，便将要抵达赤瞳玄蛟的藏身之处了。 然而这时却忽见前方阴云翻涌，黑雾如潮，隐约有血色雷霆在云层中游走，张牙舞爪，弥漫着较为浓郁的古妖气息，蛰伏其中，蠢蠢欲动。 他顿时眸光一凝，脚下遁光却没有丝毫停歇，心念转动间，玄泱浑天的虚影已经凭空浮现，轰然落于身后，整个浑天之伟力皆掌握于手中，加持着眉心处蕴藏的上古剑意，铮铮作响。 嗡！ 随即只闻一声清越蜂鸣，眉心剑痕骤然亮起，一道璀璨剑光如天河倾泻，横斩而出，摧云破雾，直接一扫这盘旋于高天之上许久的沉闷，还一个朗朗乾坤。 还没完，先天感知之下，捕捉到对方的气机尚存，离阳右手胼指作剑，高举过于头顶，恰好接引到了云开雾散得以降下的第一缕澄澈天光，甫一接触，便流转全身，行大小周天之循环，再归于原处。 刹那间指尖光华大盛，便好似顶住了一颗耀目辰星，此时他无需任何言语，单单甩手一点，登时放射出万丈豪光，如天罚降世，煌煌剑势撕裂长空，直逼那隐匿于未名之处的妖物。 华辉未至，凌厉剑意已搅得风云翻涌，天光晦暗，整片天穹仿佛都被一分为二，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这边为生，那边当死。 犀利锋芒割裂现世，于天中营造出一道难以弥合的斩痕，横贯天穹，久久不散。 只是，那股浓郁的古妖之气虽已散去，但却并没有遗留下古妖精魄的痕迹，显然对方并未当场身死，但受了这两招，起码元气大伤。 “是躲起来了，还是说，某种替死本命神通？” 相比于天罡大陆上的妖族，此境之中的古妖血脉更为纯正，自然更容易觉醒一些不可思议的大神通，未必不如离阳所掌握的上古剑意。 毕竟其虽出自九霄宫仙人之手，但他剑道天赋一向平平，纵使得了灌顶，到如今也只是堪堪御使，并未完全通熟，否则上仙一剑，斩断因果，又岂是下界生灵所能抵挡的？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办法。 “去伪。” 基于先天与后天界限之中的无形波动应声生出，并且在一瞬间扩散蔓延至方圆万万里，所及之处，一切后天所造的异象天相尽数消弭于无形之中。 紧接着，便是一个虚握，仿若摄拿了此界之本源，诸空之精髓，凝于一点，却明如煌煌大日。 “存真。” 二字轻吐，初生之曦光凭空显现于被涤荡一空的虚无中，此时此刻，唯有先天生灵才能留存，其他都只能被碾碎为尘灰。 在如镜面般破碎的云天之中，幽幽绿火陡然生出，伴有万千凄厉尖啸，似有无数怨魂自九幽黄泉攀附而上，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 “原是鬼物化妖，怪不得如此诡异。” 见状，离阳不禁冷笑一声，似是早有预料，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原本收起的手掌再度展开，指尖光华登时暴涨为真正的浑天大日，照得阴虚鬼火明灭不定，无穷幽魂尽数化灰。 斩杀线已经到了。 第104章 来者 “没想到此妖居然舍了自身龙族血脉，转而投靠那幽冥鬼部，强行逆转生死，不怕引来天劫么？” 望着面前半生半死，一面骸骨，一面血肉的巨物，姜云霆脸色凝重，毕竟来之前可没有料到这畜生会行此逆天之举，一时不察，竟是被其诡异神通给伤到了，元气大损。 “大兄，你没事？” 身旁碧衣女修面露些许担忧，此女是他的妹妹，姜子衿，修为略逊一筹，若是自己败下阵来，单凭对方一人绝对无法抗衡此妖。 是以姜云霆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手中青霄剑横挡胸前，剑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紫电，沉声道：\"无妨，只是这孽障以龙族之躯强修鬼道，阴阳相冲之下，只怕已失了神智，你且退后，它周身死气正在侵蚀我的护体真元\" 话音未落，那半骨半肉的龙首突然发出凄厉嘶吼，腐烂的那侧眼眶中腾起幽绿鬼火，而完好的金色龙睛却淌下血泪，天地间骤然阴风怒号，无数冤魂自它骨翼间呼啸而出，竟在空中凝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幽冥罗网。 “开！” 眼看着无穷细密绿丝盖压而下，欲要缚拿万物，姜云霆当即轻喝一声，周身顿时闪芒暴涨，整个人竟是直接化作一条咆哮雷龙冲天而起，提起手中长剑便是一记怒斩，犀利锋芒横贯天穹。 剑诀一引，雷龙轰然撞向罗网，霎时间电光炸裂，阴魂哀嚎，整片天地都被映照得忽明忽暗，这一斩之下，再无什么阴幽鬼物，皆在天雷怒号之化为飞灰。 他所主掌的雷之大道最适合绞杀这些阴方所属了，这也是为何盟内此次会派他过来，其他天境修士要么所修功法不够针对，难以快速解决战斗，要么有事需做，一时脱不开身。 然而，就在雷光撕碎罗网的刹那，那半生半死的妖龙竟猛地张开巨口，一道漆黑如墨的龙息喷涌而出，竟将雷霆剑气生生腐蚀殆尽，并且去势不减，一瞬降下晦暗墨雨，所及之处寸草不生，连天地灵机都被侵蚀了。 可想而知，若是被淋到了，必然真元大损。 “大兄！快躲进来！” 见状，姜云霆正打算施展神通闪避，耳边却是突然传来姜子衿的呼喊，回首一看，便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竟是已然手捧一玉壶，生造出一流光溢彩的遮罩，护持周身。 却是他忘了，自家妹妹虽然境界低了点，但毕竟也是天境修士，平日里最喜搜罗各种宝物傍身，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倒也没有丝毫犹疑，直接身形一闪转到了光幕之下，不留痕迹地吞服下一粒丹丸，缓解伤势，不然若是被姜子衿看出自己状态不好，必然要强携着他逃遁的。 这样做固然能保全自身，但如果这次没有成功，待这孽龙彻底炼化幽冥鬼部之力，恐怕下次便不是单凭他们兄妹二人能够对付的了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更何况，为了探知此妖藏身之处，盟内可是损失了不少斥候，葬身于此妖爪下的人族亡魂太多，血债累累，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念及此处，姜云霆不由目光一沉，指节捏得发白，手中青霄剑感应到主人心意，发出阵阵清越剑鸣，剑身电芒肆意窜动宛如游龙，渴望战斗。 “子衿，你这‘九华琉璃罩’撑得住多久？” 他低声问到，眼神却始终锁定着远处翻腾的死气，目中再无外物。 姜子衿指尖掐诀，掌中玉壶光华更盛，咬牙回道：“半刻钟！但这蚀魂煞连雷法都能污浊，大兄你——” “足够了。” 还未等她说完，姜云霆忽然扯下腰间一枚古朴玉佩，捏碎瞬间，一股清气自其内逸散而出，登时钻入体内，轮转大小周天，玄妙自显，瞳目之中精光奕奕，表肤更是覆有一层轻薄华辉，神异非凡。 这是炼化了将近万年的太初真炁，亦是真罗盟修士最后的底牌，原本盟内下发给他们这些天境修士，是希望借此渡过那传说中的万族大劫，但现在，面对这头堕入幽冥的孽龙，他已别无选择。 唯有死战！ 此刻姜云霆再行吐纳，衣袍无风自动，眉间浮现三道淡色道纹，象征着天地人三位一体，有太初真炁滋养四肢百骸，补全缺漏，他现在已回归全盛姿态，甚至于更胜一筹。 “大兄，你……” 一旁的姜子衿声音发颤，她从未见过自家兄长施展这般神通，也完全猜不到对方竟然会把无比珍贵的太初真炁浪费在这里。 “子衿，你且退至一旁，怕波及你，接下来，便交由大兄。” 姜云霆轻笑一声，聊做回应，随即心念一动，手中青霄剑便与他融为一体，进入了传说中人剑合一的无上境界，眸中锐意更盛，整个人都仿若化作一柄割裂现世的神兵利器。 说罢，已扶摇直上九重天，洞开云雾见太虚，于太殊之限界窥见域外周天星辰，光河入怀，他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自身裹挟着无尽剑意坠下，便好似一颗天外陨星，沿着来时之路返归，轰然而落。 嗡！ 随即只闻一声震天彻地的铮铮剑鸣，姜云霆所化流光如一闪而逝的彗星一般划过长空，同时也毫不费力地洞穿了高高昂起的偌大龙首，在穹幕之间留下一道万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的天堑，好似伤疤。 头颅被撞了个大洞的赤瞳玄蛟顿时发出一声哀鸣，半边骸骨身躯寸寸崩解，而另一半血肉之躯则燃起金色龙炎，竟是在自行焚化，漫天幽冥鬼气如潮水退散，露出被遮蔽已久的大日之光。 气机已散，再无生息。 只是就在姜云霆飘然落地，衣袂翻飞间，灼尽尸骨的金色龙炎竟是莫名勾勒出些许诡异纹路，引得附近的阴幽之气蠢蠢欲动，他有所察觉，定睛一看，顿时认出这是幽冥鬼部的唤灵秘法。 不管来者是谁，以他现在的状态都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很可能召来的正是让这赤瞳玄蛟孽化的罪魁祸首。 “逃！” 是以当即朝一旁的姜子衿暴喝一声，对方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立马祭出一面铜镜，打算带着二人跃迁离去。 “别跑啊，我又不是古妖。” 一道身影凭空显现，伸手成掌，摊开的其上悬有一残魂，赫然带有明显的幽冥鬼部特征。 第105章 交换 瞥了一眼旁边脑袋破了个大洞，尸骨正在慢慢被龙炎啃食的庞大躯体，离阳不免有些无语，想来这便是那只赤瞳玄蛟了，只可惜被人捷足先登，抢了龙头。 不过还好，此行他也并不算是没有任何收获。 “尔等不必担心，我亦是盟中修士。” 说罢便随手甩出那道玄黄玉令，落在面露警惕的二人身前，其上特有的气息引得他们身上的玉令共鸣，霎时间，两道清光自腰间腾起，与之交相辉映，在虚空中勾勒出古老的盟誓符文。 见状，姜云霆这才松了口气，却是拱手言道：“原来是同道，只是，我似乎从未见过道友。” 玉令虽做不了假，但他的确不识得离阳，莫非是新进之人？ 对方的回答证明了这一点。 离阳亦是揖礼相还，笑着回道：“呵呵，我不过刚刚加入真罗盟，道友不认得也很正常。” “鄙人离阳，按照盟内的惯例，可唤一声浑阳子。” 闻言，姜云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主动报上名来：“姜云霆，可唤云霆子。” 一旁的姜子衿也自我介绍道：“姜子衿，可唤衿流子。” 听闻此言，离阳自是眼前一亮，饶有兴趣地问道：“二位姓氏相同，莫非是同族？” 姜云霆微微颔首：“实不相瞒，我俩乃是同胞兄妹。” 这般答复倒也不出离阳所料，毕竟先天感知已探查出这二人气机极为相似，之间必然有较为亲近的关系。 至此，双方算是简单认识了一遍，倒再无刚才那般凝重气氛了。 离阳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龙尸，有些好奇地问道：“还不知，这只赤瞳玄蛟为何外相有所变化？气机也改易了不少。” “可是云霆子所为？” 姜云霆自然摇了摇头，沉声道：“此妖乃是得了幽冥鬼部的侵染，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原来并非如此。” “幽冥鬼部？” 听到这四个字，离阳稍加思索，注意力却是突然间转向自己手中的残魂，毕竟刚才这玩意就盘旋于此间天中，亦是幽鬼之属，莫非其便是这所谓的幽冥鬼部？ 念及此处，便追问道：“那依云霆子看，我这是不是那幽冥鬼部？” 听他这么一问，姜云霆先是一愣，随即才注意到掌心的鬼物，的确带有非常明显的幽冥鬼部特征，只可惜仅剩下一缕残魂，难以分辨生前修为几何。 不过也不妨碍他点头认可：“不错，正是幽冥鬼部，此等鬼物向来神出鬼没，极为难缠，浑阳子能将之灭杀，也算是战力不俗了。” “哈哈，哪里哪里，云霆子谬赞了，我不过是顺路碰上而已。” “倒是云霆子能斩下这鬼化后的赤瞳玄蛟，亦是实力强劲。” 离阳自是打了个哈哈，一番商业互吹，奈何对方好像不太行，一夸就露馅了。 姜云霆忽地身形一颤，原本强盛至极的气机一瞬跌落至谷底，以至于站都站不稳，若不是一旁的姜子衿有所察觉，连忙凑过来扶了一把，恐怕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上，虽不会受伤，但却要在外人面前出大丑了。 离阳自是面露不解：“云霆子这是……” 姜云霆苦笑一声，却也没有多言，单单回道：“实力不济，让浑阳子看笑话了。” 身旁的姜子衿伸手成掌贴在他背部，清光流转，闭目细细感知，过了片刻却是脸色大变，眉宇间显露出焦急与一丝无奈。 当即娇声质问道：“大兄，你怎地将那太初真炁给用掉了？！” “太初真炁？” 听到这个词，离阳目中精光一闪，听起来似乎和那太初真境有莫大的关系。 被自家小妹戳破了老底，姜云霆自是有些窘迫，单单叹了口气：“子衿你有所不知，为兄是不得不为，刚才若是不动用此物，便绝无可能一剑斩杀这孽畜。”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只是姜子衿一脸恼怒：“为何一定要现在就将它斩杀了？明知事不可为，先暂退回去，重整旗鼓便是了，何必强求？” 这话说的在理，一旁的离阳也附和道：“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云霆子意气用事了。” 这下两个人都站在了同一阵线，姜云霆顿感孤立无援，张嘴正欲说些什么辩解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明白，自家小妹所言是对的。 最后还是离阳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事已至此，便不必再马后炮了，我看云霆子伤及了先天元气，不妨让我看看。” 听得这话，姜子衿也冷静下来，却是面露狐疑：“浑阳子竟是通晓先天一道？” “略懂，略懂。” 离阳淡然一笑，当即心念一动，玄泱浑天的庞大虚影于身后缓缓显现，海量的浑天一气从其内涌出，顺着臂膀蔓延至手中，在掌心汇聚，凝塑为一粒光点，可称为浑天元晶。 “这……” 见到这一幕，兄妹俩顿时明白对方所言非虚，只是有些过于谦虚了，这哪里是略懂，不说天下第一，至少盟中无一人能够与之媲美。 姜云霆面露惊色：“不想浑阳子竟然涉足先天一道如此之深，实乃姜某平生未见。” 离阳笑而不语，弹指一挥将浑天元晶送入对方眉心，顷刻融入其中，姜云霆顿觉周身轻灵舒泰，表肤泛起淡淡清辉，原本萎靡的气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雄浑的浑天一气游走四肢百骸，没过一会，竟是将刚才强行炼化太初真炁造成的损伤尽数治愈，一来二去间，便只剩下元神之上的缺漏了，但有浑天一气滋养，接下来只需静养些许时日，辅以丹丸，即可补全。 未曾想如此严重的伤势竟是一下子好转了大半，当然，这还要多亏了离阳，不然的话，纵使姜云霆回盟休憩，没有一年半载也是难以痊愈的。 是以甫一睁眼，便拱手道：“多谢浑阳子相助，大恩莫敢忘记，今后若是有事相求，尽管直说便是。” “姜某虽然不通奇技淫巧，但剑道还是拿得出手的。” 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也不奢求其他，其实古妖精魄对我有大用。” 姜云霆顿时心领神会：“原是这个，浑阳子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反正古妖精魄对他而言，并无多少用处。 第106章 偷家 “那我便不客气了。” 得了姜云霆的允许，离阳一个抬手虚握，便将龙尸内里蕴藏的古妖晶核给凭空摄了过来，当然，并没有直接显现出石匣收取，而是暂时转入了玄泱浑天之中，毕竟有外人在场，不得暴露自身隐秘。 有了此妖再加上刚才所斩幽冥鬼部的精魄，计量应该已达半数，距离完成也已不远，更别说还有敖霁昭那边，相信很快就能达成目标。 但在此之前，还需继续努力才行。 是以他当即拱了拱手：“既然诸事已了，那我便先告辞了，还有要事在身。” 闻言，原本还打算设宴邀请的姜云霆自然有些失落，毕竟此等神通广大的人物可不多见，如今恰巧碰上了，必然要结交一番，日后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强求，只得揖礼相还：“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离阳微微颔首致意，然而，就在他运起遁光打算扶摇直上九霄之际，那枚玄黄玉令却是突然间有了反应，显现出阵阵涟漪似的无形波动。 并且不只是他，兄妹二人所掌的令牌同样躁动起来，恐怕真罗盟内不太安宁。 “是龙玺引，一般只有在盟内发生了大事才会生效。” 姜云霆沉声说到，转头与身旁的姜子衿对视一眼，二人顿时心领神会，后者当即祭出一幅画卷，并指一点，内里所描绘的山河便倒映于现世之中，周天星辰列为阵眼，竟是一转眼就布下了一座大阵。 做完这一布置，兄妹二人便不约而同地盘坐原地，闭目冥想，显然是将心神投入了太初真境当中。 见状，离阳犹豫了片刻，也索性盘膝而坐，将一缕神识探入玄黄玉令之中，正好可以借这大阵护持周身，当然，保险起见，他还是提前分化出了先天之影在附近巡视，以防万一。 甫一进入，便觉天旋地转，眼前景象骤然变幻——原本仙气渺渺的高天竟化作一片血色苍穹，浑天大日不显，取而代之的则是九轮赤月高悬，映照出下方已然被摧毁大半的琼楼玉宇，浓郁的古妖之气盖过了天地灵机，分明是遭遇了外界妖族的袭击。 “妖族怎么会寻得这里？玉令可皆是由玄黄太晶加以太初秘法炼制而成，异族绝难破解。” 见到眼前这一幕，一同显现于身旁的姜云霆不禁喃喃自语，面露些许困惑，但也没有多想，当即祭出青霄剑便化作一道流光飞逝而去，投入不远处的战场之中。 姜子衿自是紧随其后，不过走之前，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浑阳子，妖族似乎自四面八方侵入真境，你我最好分头行动。” 天境强者是有限的，为了尽快镇压妖祸，平定此间动乱，必然要多线作战。 离阳也点头应声：“放心，我打算去东边看看。” 得了这一答复，姜子衿才祭出法宝驭灵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待她离去，离阳这才收回视线，注意力转向东部，在那里隐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也是为何他刚才说要去东边。 “会是谁呢？” 他心底其实已然有了答案，只不过还需验证一番才行。 于是也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当即挥袖一抖，唤出素光真剑，虽然他剑道略显不堪，但在搭载了那道自九霄宫仙人手中得来的上古剑意，也足以与返字真诀这样的大神通一较高低了。 “亏先前还觉得这真罗盟底蕴深厚、前途无量，没想到半刻钟不见就被偷家了……” 离阳无奈吐槽一句，摇了摇头，心念转动间，便御空而去，一路上掠过不少残垣断壁，毁坏严重，依稀可见原来的样子，只可惜现在已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不过按理来说，此境介于虚实之间，除去修士自外间投入的心神以外，这些建筑皆乃念想而生，可自行修复，如今坏灭了，倒也不算什么损失。” “如此看来，最关键的，还是人了，亦或者此境的核心，比如说那什么太初真炁的源头。” 虽只是一缕心神探入，但若是单单毁去，便足以伤及元神了，更别说还有一些专门针对魂灵的秘法，如果一时不察中招了，自然也会牵连本体，甚至于当场毙命。 飞遁不过片刻，已然迫近古妖之气所凝聚的滔天阴云，却是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嘶鸣声，紧接着三道血色华光破空而至，呈品字形封锁了离阳的去路。 “人族修士，受死！” 来者现出身形，竟是三头血翼妖蝠，通体赤红如血，双翼展开足有千里，遮天蔽日，獠牙森然，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周身缭绕着浓重的煞气，显然已吞噬过不少生灵。 一见面便毫不留情地出手了，其中一头妖蝠猛然振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无数细如牛毛的血针疾射而来，每一根都蕴含着腐蚀神魂的剧毒，另外两头则左右包抄，化作血影直扑过来。 “不是，你们真是不怕死啊？还是说，以为单妖识进入，便可以肆意妄为了？” 离阳冷笑一声，自是浑然不惧，毕竟这三头妖物单从气机上来看不过登灵左右，也就千余年的道行，居然敢拦他？真是不知死活。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神意驱使下，眉心处当即放射出万丈豪光，一瞬将三头血翼妖蝠照灭化灰，凛冽剑意甚至顺着这一缕妖识侵入尚在外界现世的本体，将妖魂都搅了个稀巴烂，纵使还留有生机，也成了愚昧野兽。 按理来说，这场面足以证明他不太好惹，至少不是寻常千年古妖能够力敌的，然而刚随手灭杀完面前这三头孽畜，血云之中竟是又冲出几只兽形各异的古妖，还都只是千年左右的修为。 这显然不太对劲。 “是单纯被驱使，作为炮灰冲阵么？” 见这些古妖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以至于不畏生死，离阳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大手一挥，便将凑上来的妖物捏死，灰飞烟灭。 但这次，他刻意留了一只，大手覆上头颅开始搜魂，想要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却是想当然了，幕后黑手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暴露身份，自是一无所获。 “看来，还得钻进去看看才行。” 第107章 何来前辈 “这玉甘露可是吾之珍藏，需细细品味才行。” 敖狰拂袖轻挥，琉璃盏中顿时漾起一抹碧色流光，似有月华凝露，又似星河坠潭，他指尖在盏沿一叩，那琼浆竟自行化作游蛇般的细流，蜿蜒盘绕间透出沁人寒意，偏生蒸腾着灼灼灵雾，神异非凡。 但端坐于对面的敖霁昭却是毫不客气，直接伸手捉住面前的茶杯，一个长龙吸水便将内里的玉液尽数摄入口中，一顿牛饮，未免显得有些暴殄天物。 最过分的是，喝完砸砸嘴，还要吐槽一句：“嘛，勉勉强强。” 闻言，敖狰不禁眼角微跳，也就是他垂涎于此女的纯正真龙血脉才不敢发作，若是换做旁人，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呼吸间压下心火，却是淡然一笑：“那想来，汝一定享过更为上品的佳酿？” 敖霁昭当然不曾喝过，毕竟刚出生没多久，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品尝，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信口胡诌。 于是轻抬下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高深道：“那是自然，东极天域的‘千年冰魄酿’，饮之如吞星河，寒彻骨髓却又回甘无穷——哪像你这酒，甜腻得像是哄小孩子的蜜水。” “东极天域？” 这四个字一出口，敖狰手中玉杯微微一滞，眼底掠过一丝惊疑，毕竟他从未去过那里，只知晓其是龙族的祖地，而现在面前此女身怀真龙血脉，说不定便是从此等禁忌之地走出来的存在。 他暗自压下心头震动，故作从容地轻晃杯中酒液，笑道：\"难怪汝眼界如此之高，原来是来自那等传说中的圣地，只是听闻东极天域早已封闭万年，不知汝是如何\" 话未说完，敖霁昭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道：\"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莫非是想探我底细？\" 她眼尾一挑，带着几分倨傲：\"我不过是出来游历，碰巧路过你这破地方罢了。\" 敖狰被她噎得一滞，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发作，他眯了眯眼，忽而意味深长地说道：\"既是游历，想必汝身上定带着东极天域的稀罕物件？不知可否让吾开开眼界？\" 敖霁昭自然是没有的，但她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在开下这海口前，便早有准备。 故作随意地甩出一枚晶化龙鳞，往案上一丢：\"喏，看，不过可别碰坏了，否则\" 她故意拖长音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此物实则是诞生之初褪下的逆鳞，虽不起眼，但的确是真龙之物，至于为何转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还要多亏了离阳的浑天一气灌注，使得其返归先天。 甫一显现，便引得对坐的敖狰目光一凝，毕竟光从外相上来看，就极为不凡，暗道此女莫非当真大有来头？ 若真与古龙有关，那自己便更不能来硬的了，说不定暗中已然藏着那些老东西留下的布置，一路护持对方。 念及此处，敖狰便更为慎重了些，伸手虚摄，将虹彩鳞片悬浮于掌心三寸之处，端在面前细细打量，指尖泛起一缕青芒，小心翼翼地探查，稍稍接触，顿觉一股苍茫古老的龙气反震而来，震得指节发麻。 “返先天之相？！” 他心头剧震，急忙收手，再不敢以法力试探，须知龙族逆鳞本就蕴含本源之力，而眼前这枚竟隐隐透出混沌未开时的气息，绝非寻常真龙所能孕育。 敖霁昭见他神色变幻，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不耐：“看够了没有？若是损了其中道韵，你拿十条龙筋也赔不起。” 敖狰哪敢反驳，他已然断定此女实则乃是古龙之属，较之真龙更胜一筹，怪不得态度如此高傲，原来的确出身显赫。 是以当即拱手道：“是吾唐突了，不想汝身怀如此至宝，难怪……” 若是放在上境龙族称王称霸的时候，如他这样的混血，面对此等存在可是要跪地大拜，俯首磕头的，现在不过是执平辈礼，已然算好的了。 “呵呵，算你识相。” 敖霁昭只微微颔首，随即指尖一勾，那枚逆鳞便自行飞回掌心，只是刚欲隐入袖中，却是突然微微发烫，竟似与远方某物产生了共鸣。 “这是？” 敖狰有所察觉，面露不解，能与此等至宝遥相呼应的，恐怕也是非凡之物。 莫非，是那些人族修士藏于这所谓太初真境的龙族遗宝？ 想到这种可能，他顿时起了别样的心思，不说虎口夺食，哪怕能从中分得一点，也算是不虚此行。 只是待敖狰回转注意力于现世，抬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是惊然间发现敖霁昭的脸色出奇的难看，不禁心中一凛，难道是祸非福？ 能让古龙之属都面露难色，可想而知，这灾劫会有多恐怖，还是先走为妙。 然而还未动身，原本被浓郁古妖之气凝聚而成的阴云笼罩，昏暗无光的天穹竟是一瞬明光大放，恍如旭日初生破晓，洞开云雾见青天。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哪里是什么浑天大日再临，分明是一道煌煌身影凭空显现于高天之上，俯瞰万物生灵，不说其他，单单这漠然浩大的气势就足以盖压一切。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生性顽劣的小丫头。” 隆隆清音轰然在耳边炸响，敖霁昭浑身一僵，随即竟是毫不犹豫地身化虹光，瞬间冲破殿顶琉璃瓦，直往云海深处遁去。 只可惜，为时已晚。 刚行至半途，便被‘去伪存真’之法给定在了原地，紧接着就被一只擎天大手捉入掌心，无处可逃。 底下的敖狰虽被恐怖气机所慑，但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甚至于青色瞳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错不了，从刚才那句话来看，来者正是古龙。 好不容易碰见此等无上存在，自然得想尽办法攀附，是以当即跪地大拜，口中高呼道：\"晚辈敖狰，拜见古龙前辈。\" 说罢，此方天地似乎暂且凝固了起来，只剩下一片几近令人窒息的寂静，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亦或者只是片刻。 “有意思，为了活命，连前辈都喊出来了吗？” 此言一出，敖狰当即怔住了，一时有些懵逼，下意识地抬首望去，这才发现来的哪里是什么古龙老怪，分明是人族修士！ 第108章 绩效 “原是出了内鬼，怪不得能寻到这太初真境来。” 虽然这头妖龙的实力不弱，有将近八千年的道行，但在离阳面前亦是不堪一击，更别说，还将他错认为什么古龙前辈，失了先机，逃也难逃，不过瞬息间便利用这一缕妖识顺藤摸瓜，将魂都搜了个遍。 这才洞悉了妖族此次入侵的关键所在，也不出所料，无非是有叛徒通风报信，才能破解玄黄玉令。 “不过，这人奸倒是藏得挺深。” 冷笑一声，却是回转注意力到面前的敖霁昭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看来他不在的时候，这头龙倒是活得很滋润。 “让你收集的古妖精魄呢？” 质问的语气令此女黛眉微蹙，原想反唇相讥，但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心想这家伙几日不见，居然又变强了几分，到底谁是真龙血脉？ 实力不如人，只得暂且服软，待日后成长起来，再一扫现在的耻辱。 终究没敢像从前那般顶撞，只将广袖中的羊脂玉瓶默默捧出，朱唇轻启道：\"三百六十缕都在这里了。\" 偏头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龙角在先天真光下映出流转的霞彩，偏生尾音里藏了丝几不可察的委屈。 “哦？竟有这么多？” 离阳眉头一挑，略感意外，当即心念一动将小白瓶摄入掌心，先天感知一扫，顿时有些无语。 除去几只上了五千年的，其余都不过两三千道行，虽说也算是占山为王的大妖，但在他眼里，皆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猫小狗，全部喂给石匣都不见得能增长一分。 果然，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 亏他还以为此女有所成长，结果依旧是本性难移。 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好歹也是飞升层次的强者，怎么就只敢欺负这些小鱼小虾？身为龙族，不应该专挑那些天境大妖下手么？” “还是说，你怕了？” 此言一出，敖霁昭登时凤眸微眯，龙威陡然暴涨，只可惜尚未发作，便被离阳刻意加重的‘去伪存真’之力给压了下去，再难翻天。 只能玉面含霜，冷声回道：“不过是嫌麻烦罢了，怎可能畏惧这些山野精怪。” “这么说，你是故意偷懒了？” 离阳咄咄逼人，灼灼目光只叫人不敢直视，宛如大日真光临身，肌肤刺痛，照得此女又惊又怒，暗道一声不妙，若是被他扣上这顶大帽，自己便算是违背了先前二人所立下的契约，不受庇护了。 敖霁昭银牙暗咬，沉声反驳道：“只是那水府附近实在没什么大妖罢了，只能寻得这些。” 末了又补充道：“更何况，我现在不是打入了妖族高层？奈何被你给破坏了计划。” 实际上，她不过是想过来混吃混喝罢了，对于离阳的命令自然是能拖就拖，敷衍了事，正常行动都是奢望，更别说是为之努力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离阳双目微眯，一眼便看出此女是在撒谎，毕竟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这家伙和那头妖龙正饮茶闲聊呢，若是真图谋不轨的话，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等自己现身。 见他神色不善，敖霁昭连忙摇了摇头，辩解道：“我可没这么说。” 离阳冷哼一声，却是话锋一转：“呵呵，罢了，先不说这些，那我问你，混入这妖族之中，可有所收获？” “以及，是否助纣为虐？” 阳奉阴违倒是小事，但若是与妖族勾结，残害人族，便休怪他无情了。 在凡俗间，咬人的狗一般当场炖了，若是此女也学那些古妖吞吃人族，便没有再培养的价值了。 毕竟一旦开了先例，谁知日后会不会盯上自己？ 闻言，敖霁昭却像是遭受了什么不公诽谤一般，眸中泛起一丝恼怒的涟漪，随即又化作凛冽寒霜，她可是真龙血脉，怎会与这些浊妖一般？ 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也不屑于多言，单单一字一顿道：“我与它们可不同。” “至于收获，自然是有的。” 说罢，便纤指一捻，从袖中抖落三枚血玉简牍，其上沾染着浓郁的古妖之气，显然并非凡物。 她这时再介绍道：“内里记载了古妖的诸多秘辛，其中不乏一些唯有万年老怪才能接触到的禁忌之术，甚至……包括如何窃取人族气运的邪法。” 敖霁昭指尖轻点其中一枚简牍，顿时血光浮动，浮现出一幅诡谲画面——无数细若游丝的金线从凡人头顶抽离，汇入一座漆黑祭坛。 她冷笑道：“古妖盛极必衰，所以不得不谋划千年，借人族气运逆天改命，重铸上古妖庭。” “如今你们人族提前知晓了，便好防备。” 说这话的时候，敖霁昭面露些许傲意，似是在邀功请赏。 “哦？还有这种操作？” 有了先前的教训，离阳这次并未抱有多大希望，听完对方这番话，不假思索，当即将那枚简牍摄入掌心，神识探入其中一番搜寻，倒是确有其事。 只是这一方法也太过儿戏了，充其量只能算是临终前的死马当做活马医，以妖族现在的势力，若是群起而攻之，未必不能将人族扼杀在崛起的摇篮之中。 当然，鉴于各境皆大为不同，不存在相邻的两境都是一族强盛，多半最终还是失败了的，但下一境也不一定是人族势大，幸许二族相争，有另外一方渔翁得利呢。 总之，其实并无此女说的那么夸张，不过也的确算个有价值的情报。 此时离阳再扫视完其他两枚简牍，发现还算有点用，便没再说什么，单单袖袍一卷，将血玉简牍尽数收入囊中。 他目光如刀，在对方面上刮过，似要看穿她是否还藏了什么心思。 半晌，才缓缓道：“既然你打算混入妖族，那我也不多加干涉。” “不过，今后每七日皆要上供一枚万年古妖精魄，这对于你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莫要让我失望。” 听闻此言，敖霁昭顿时脸色一变，虽然离阳所言非虚，以她的实力，七日之内拿下一只天境大妖绰绰有余，只是，妖族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任由她肆意屠戮，一旦发觉，将会迎来无穷怒火，届时身陷其中，避也难避。 “你……” 然而还未待她说些什么，抬首一看，面前离阳却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缕气机，似是在提醒她。 亦或者警告。 第109章 猜忌 “来的尽是些千年精怪，那些万年老妖似乎一个也没有。”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边的姜云霆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在他手持青霄剑杀出一条血路之后，惊然间发现所遇古妖竟是无一天境，甚至连地境都屈指可数。 “这些妖族似是受了莫名事物的影响，悍不畏死，只知杀戮。” 紧随其后的姜子衿看出了更多古怪之处，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还有盟内的同道，也不知去向。” 除去来之前碰见了离阳一人，其余真罗盟修士似乎皆不知所踪，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种种迹象不免让姜子衿心生些许猜测。 就比如：“莫非都聚集于一处，正与古妖大能一决死战？才分不出身来管这边。”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确切来说，似乎还很有说法，是以此言一出，一旁的姜云霆顿时脸色一沉，毕竟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当即肃声道：“若是这样，你我二人得尽快赶过去才行，此间便任由这些疯妖毁坏，反正过后也能一念复原。” 说罢便收起青霄剑，欲要飞遁，见他如此急切，身边的姜子衿不免有些无奈，自家兄长性子还是这般，一点没变呢。 却是提醒道：“大兄，就算真的如此，也不知晓他们具体在哪里，又怎么支援呢？” 姜云霆闻言当即身形一顿，眉头紧锁：\"倒是为兄心急了，只是难道你我便要在这里坐视不管？\" 明明事关两族之争，乃至于此界之主的归属，却不能为之出一份力，甚至无法见证，这可真是令人头大。 纵使结局注定，抗争到死也要比引颈受戮更有尊严些，也不至于落下骂名，遗臭万年。 姜子衿也明白这一点，亦是柳眉微蹙，思量片刻，却是祭出了本命玉罗盘，盘中七十二枚星砂疯狂旋转，在二人脚下铺开银河般的轨迹。 “眼下局势未明，贸然行动反倒可能坏了大事，先待小妹推演一番，看看能否寻得一丝天机。” 姜云霆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你且专心运使，此间有为兄护持。” 随即并指点出一道青芒，在二人周身化作剑幕结界，霎时间，四周疯妖的嘶吼声尽数隔绝，唯剩星砂流转的细微嗡鸣，姜子衿闭目凝神，纤指在罗盘上轻点如蝶，每一落指便有一枚星砂迸发耀目光华。 不过片刻，周天星辰已尽数点亮，一时明光大放，照得她俏脸莹白，只是愈发紧皱的眉头表明了一切，天机推演并非一帆风顺。 实际上，此等窥探之法本就逆天而行，稍有不慎便会遭天道反噬，也就是天境修士已达此界顶点，方能承受一二，若是换作旁人，恐怕单单触及一丝半缕真意，就会引来天劫加身。 姜云霆看在眼里，忧在心中，只可惜他并不通晓此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暂且将注意力转向外间，漠然斩杀那些不断凑上来送死的妖物。 不得不说，虽然此次来袭的妖族境界不高，但数量却是极多，以至于即便他每出一剑便能扫清将近半个天穹，然而下一秒就又被幽影填满了。 浓重的古妖之气汇聚于长空之上，经久不散，只叫人看了眼角微跳，纵使现在妖族退去，此间也要花好一会工夫清除这些阴晦之物，不然极其容易沾染心神，玷污元魂，于修行不利。 “尔等这些孽畜，将偌大一个太初真境搅得乌烟瘴气，实乃罪不可赦！” 姜云霆心中没由来生出些许火气，于是当即剑势一变，青霄剑上骤然绽放出刺目金芒，如大日初升，煌煌剑光照彻千里，那些翻涌的妖雾被这至阳至刚的剑气一照，顿时如雪遇沸汤，发出\"嗤嗤\"声响消散殆尽。 拨开云雾见青天，接引澄澈天光落下，他这才舒坦了不少，只是妖物的攻势并未因这一剑而停歇，赤红的瞳目之中只余下不顾一切的嗜血。 铛！ 忽闻身边传来一声闷响，回首一看，只见罗盘中央三枚主星砂剧烈震颤，竟凭空燃起幽蓝道火，幸而姜子衿反应及时，当机立断掐弄法诀，收回了自身精气，强行中断技法。 虽遭了些许反噬，唇边渗出丝丝血迹，但好在并未伤及元气，静坐休养片刻，略有起伏的气机便恢复正常。 “子衿，你没事？” 姜云霆收剑回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掌心渡去一道温润灵力。 他眉头紧锁，眼中既有心疼又含怒意：\"早说过这等窥天之术凶险异常，你偏要……\" 姜子衿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大兄不必担心，小妹无事，只可惜未能寻得些许蛛丝马迹，似是有人在刻意掩盖天机。” “我想，可能是盟中出了内鬼。” “内鬼？！” 这两个字一出口，姜云霆瞳孔骤缩，周身剑气猛然暴涨，一瞬便将方圆万里内的妖物尽数绞碎。 他压低声音问道：\"子衿，此话当真？你可有凭证？\" 姜子衿摇头回道：“并无，但若不是有奸细通风报信，妖族怎会寻得这里来？要知道，太初真境可是一直悬于太外青冥之中，不得真法根本进不来。” 这话倒没说错，其实姜云霆在进来之初也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实在不愿相信，毕竟能掌握真法的，必然是天境修士。 若是连此等存在都投靠了妖族，那人族的未来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他思量片刻，却是莫名言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人？” 姜子衿隐有所感，美眸微眯：“大兄是说……浑阳子？” 姜云霆点了点头：“不错，此人来历神秘，又神通广大，其实这些倒也没什么，普天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只是偏偏他刚一加入，盟内便遭此劫难，嫌疑最大。” 姜子衿面露疑虑：“可是，大兄，浑阳子可是刚救了你一命……” 却不想对方竟是冷笑一声：“呵呵，这也不难解释，他说不定便是借此拉近关系，消除你我警惕。” “总之，此人……” 还未等他说完，早早赶过来打算会合，躲在暗中窥探一切的离阳终于忍不住了，哪有这样当面诽谤的？ 当即从虚空中一步踏出，怒极反笑：“没想到我一番好意，在姜道友眼中却是这般。” 第110章 互换 离阳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兄妹二人一跳，尤其是后者恰巧在谈论他，姜云霆脸色骤变，一时却也难以开口辩解，毕竟刚才所言的确多有冒犯，任谁听了都会生气。 最终还是一旁的姜子衿上前一步，盈盈一礼道：\"浑阳子莫怪，家兄方才只是忧心盟内同道，言语间失了分寸，实际所想并非如此。” 她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说话间衣袖轻拂，一缕幽香随风飘散，倒是无形之中平息了躁动的心火。 “是吗？” 离阳负手而立，目光在此女身上停留片刻，忽而嗤笑一声：“可尔等无凭无据，在背后诽谤我亦是既定事实，难道说真罗盟修士皆是这般不理智？倒是有些后悔应邀加入了。” 他面露些许遗憾，不禁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如此，我走便是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也叫你俩知晓，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是谁！” 说罢便大手一挥，同时抛出玄黄玉令以及一枚寄宿了敖狰记忆的元晶，随即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撤回了这一缕投入太初真境的心神，注意力返归现世。 其实离阳早就想退出这真罗盟了，毕竟在此间已然搜集到了大量关于万年古妖的情报，填满石匣绰绰有余，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想蹭吃蹭喝，顺便看看能否敲些竹杠。 但现在，妖族的触手似乎伸了进来，事关两族之争，牵扯颇大，届时定会冒出来不少老怪物，他虽不惧，却也懒得蹚这浑水。 如今正好寻个借口摆脱，顿觉冥冥之中去了因果束缚，周身轻灵舒泰，怎一个爽字了得。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浑阳子！” 见他竟是一言不合就退盟，姜子衿自然是当即伸手欲要挽留，却不想话还没说出口，离阳的气机便彻底消去了，仿佛从未在此处停留过一般。 “唉！大兄，都怪你！” 怔了许久，才无奈叹了口气，美目之中生出些许恼怒之意，自家哥哥哪一点都好，偏偏性子过于直率，为此吃了不少亏，得罪了许多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每次都是自己这个做小妹的替他周旋善后，真是倒反天罡。 发觉对方竟是没有任何反应，姜子衿不免更加生气，以至于直呼其名：“云霆子！你……” 却不想回首这么一看，便发现姜云霆不知何时紧闭双目，那枚元晶就悬于眉心前，从其中不断有丝线涌出，顺着囟门转入元神，赫然是在读取寄存在内里的信息。 此刻再回想起刚才离阳所言，姜子衿不免也生出些许好奇，毕竟这次妖族入侵来得实在蹊跷，疑点重重，却又推演不了天机，难窥真相。 见姜云霆仍在运功接收，她便转而将那枚玄黄玉令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妥善保管，或许日后还有机会寻得离阳，物归原主。 如此，再有片刻，对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紫电流转，却又转瞬归于沉寂。 “原来如此。” 姜云霆自言自语，目中闪过一丝明悟，似是困扰许久的疑难终得解答，茅塞顿开。 见他神色有异，姜子衿不由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窥见了什么？” 姜云霆这才回过神来，却是面露凝重，沉声回道：“就和浑阳子所说的一般，这场闹剧的幕后黑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你我事先的猜想没错，的确是盟中出了奸细，而且此人还藏得很深。” “是谁？” “便是那中吴子。” 这三个字一出口，姜子衿顿时瞳目微缩，她实在想不到会是这人，倒不如说，最不可能反叛的便是对方了。 莫非，是物极必反么？ 兄妹二人一同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盟内同道皆在一处与妖族大能厮杀，你我必须得尽快赶过去才行，不然若是让那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姜云霆挥剑一个奋力横扫，直接斩灭了面前来袭的一众妖物，暂且开出一条通路，得以摆脱这些炮灰。 “只是，浑阳子那边……” 姜子衿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犹豫，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不仅不是所谓的奸细，还点明了真正的敌人，即便放言退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什么，他们都得道个歉才行，不说弥补什么，单单表明己方的态度。 姜云霆也明白她的意思，无奈长叹一声：“此事，的确是我欠缺考量了，待得此间事了，必将负荆请罪！” 二人这才微微颔首致意，一同施展神通冲破妖潮。 “不过，还得先收点利息。” 且说离阳这边意识重回本体，瞥了一眼仍在冥想的兄妹二人，却是伸手一个虚握，直接将先前灌注入姜云霆体内的浑天一气给摄了回来。 当然，念在那枚古妖晶核的份上，他没有全数回收，但即便如此，对方的气机也肉眼可见地骤降大半，虽说暂时还影响不到尚在太初真境之中的心神，但待其醒来，必会察觉自身先天元气大损，大小周天如遭雷殛。 就像是从未得到治疗一般。 垂眸看向掌心那道盘旋的灰白之气，原本精纯的浑天一气此刻竟夹杂着几缕暗紫丝线，如活物般游动——那是姜云霆血脉深处蛰伏的真龙之力，方才抽离时竟被顺势牵出。 “倒是意外之喜。” 离阳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毕竟虽有些玄奇威能，但却完全没有敖霁昭纯正，不过鸡肋。 五指骤然收拢，暗紫丝线发出细微尖啸，转瞬被灰白之气吞噬殆尽，也就徒增些许电光，借助五行权柄亦能实现。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一旁的姜子衿，此女的面目似乎有些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一时倒难以回想起来，但也不值得细思，毕竟终究是数万年前的人物，早已被无情岁月磨灭了存在。 所留存的，恐怕也只剩下一丝半缕的残痕了。 “后会无期。” 离阳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驾起遁光扶摇直上，越过了姜子衿先前所布下的大阵，飞往天外。 时光长河是最大的隔阂，过去早已成为历史。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来一波换家战术。” 在高天之上翱翔片刻，他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立马改换了路线，直奔北方。 那里，是妖庭的位置。 第111章 妖庭 “据说这次族内大能尽出，势必要将那真罗盟绞杀殆尽，彻底了结这一心腹大患。” 守门的妖将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獠牙：“说起来，倒是许久未尝过人族修士的滋味了，也不知届时王上大胜而归，能否赏我等几具残躯。” 说话间伸出细长分叉舌头舔了舔嘴唇，幽绿瞳目之中满是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闻言，一旁的同伴亦是垂涎不止，怪笑着附和道：“嘻嘻，真罗盟乃是人族势力最大的宗门，想来就算吃不着热乎的，也能分一杯羹。” “人族的灵肉皆是大补之物，尤其是那些法修，吃起来最为美味，一口咬下去满是精纯的天地灵机。” 它下意识摩挲着腰间骨刀，刀柄上还挂着半截风干的修士手指，“上回分到的那条胳膊，可是让俺突破了小境界。” 正说着，城门外的血枫林忽然吹起一阵清风，漫天红叶簌簌作响，引得二妖注意，却也感知不到什么异样，只当是寻常山风罢了。 那妖将愣了片刻，却是不禁嗤笑一声：“倒是自己吓自己，这血枫林终年阴气森森，稍有动静便疑神疑鬼。” 只是这话一出口，却是令一旁的同伴若有所思：“我等不就是自阴幽二气之中生出的妖物么？就是真遇上鬼了，也不必害怕，倒该看看是谁更凶些。” “哎？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有没有觉得，今个的太阳过于明亮了点？” “似乎确实如此，还是暂且退回去，先避避这浑天大日之华辉。” 就在两头小妖光明正大的偷懒之际，天光之中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衣袂翻飞间，先天之影已借由阴阳五行权柄完全融入此方天地之中，由于并非本体，只是继承了一切神通，自然也难以被弥漫此间的古妖之气给排斥在外，甚至于渐渐与之混溶，沾染上了混浊的灵机。 “既然如此，不若这般。” 离阳心念一动，索性又显现出了猢狲之相，当然，这次可没有素光真剑在身，只能利用假字真诀生造一根乌金长棍，缠在尾巴上护持周身，倒是与剑修的飞剑有些相仿。 “守门的竟是如此懈怠，看来，妖族自以为胜券在握。” 瞥了一眼正缩在檐角阴影下的两只孽畜，他不禁冷笑一声，却也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直接悄然掠过，进到内里。 毕竟这里是妖族的大本营，就算现在大部队都跑去太初真境了，也必然留有几位大妖坐镇后方，要是闹出些许动静，打草惊蛇可不好。 再说了，就这不过千年道行的小妖，纵使杀了也填不了一丝石匣。 越过高耸城门，同时也在无形之中通过了大阵，设立在妖庭的禁制虽更为巧妙，寻常飞升修士若是不通阵法一道，亦是无法以力破之，但在离阳面前，却不成阻碍。 且不说先天之影已与此方天地合而为一，难分彼此，就算隔绝于外，也还有通渠仙法，再不济，真假二字真诀亦能派上用场。 如今的他早已不同以往，一身手段多变，又战力强悍，破劫之中也难寻对手，若是能集齐道章九字，如神女、叶璇那般自上古留存至今的老怪物亦能较量较量。 “便快刀斩乱麻，唯恐生变。” 此间不过是外城区，妖庭还在深处，虽说也可能藏有一些老妖或是至宝秘法，但离阳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去慢慢斩杀搜刮，毕竟飞升级别的战斗往往不会持续多久，因为一瞬之间便能进行万万次交锋，足以分出胜负了。 万一抢到一半人家班师回朝，被抓个正形，那可就麻烦了。 再者说，外城的财富，怎比得上内城？ 是以他没有多做停留，身形如烟，在重重琼楼玉宇间穿行，每一步都踏在阴影最浓处，不过片刻，前方忽现一座白玉桥，桥下血河翻涌，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沉浮，桥头立着两尊石像，一为赤目，一为金睛，青面獠牙，似在审视过往生灵。 这便是通往内城的唯一道路了，其他地方皆是死胡同，就算是先天之影也难以侵入，毕竟其内已然自成一方天地，与外界生有天堑隔断。 此刻桥上无有任何兽形，离阳扫了一眼那两尊兽首，冥冥之中似乎察觉到单凭先天之影还不足以骗过它们，于是神意驱使下，真假二字真诀玄妙自生，身形当即遁入亦真亦假的无相境界。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在这一上古仙法的加持下，他得以正大光明地踏上浮桥，而那两尊似生非死的兽首却视若无物，仍旧盯着空处，直至离阳完全跨越，也无有任何反应。 滚滚血雾散去，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巍峨的黑色宫殿矗立在不远处，想来便是那传说中的妖庭了，只是却并不像流言蜚语中那般由尸骸铸就，除去建筑风格诡谲阴森些，竟与人间皇城有七分相似。 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殿顶了，盘踞着九条血色锁链，每一条都贯穿虚空，似是困锁着某种大恐怖，叫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当然，吓不倒离阳，更何况他现在是分身进入，为的便是先探探虚实，岂能停滞不前。 当即一个飞跃便来到了殿门前，两侧各有一盏青铜古灯幽幽燃烧，显出微弱的光，照得头顶正中的鎏金古镜浑浊不清，莫名浮现出一些异色的星点——正是传说中的“万妖鉴”，可照出来者真身。 只不过，依旧拿真假二字真诀没什么办法，镜面波纹荡漾，什么也照不出来。 “有这么容易？” 但一路上如此顺利，反倒令离阳心生疑窦，只是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反正只是一具分身而已，就算不小心误入了圈套，也不过损些精气罢了。 穿过殿门，这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妖庭，首先自然是当今妖帝召见诸位大妖的大殿，殿内穹顶高悬，九根盘龙柱撑起森然威压，殿中并非想象中那般阴森可怖，反而透着一种古朴的威严。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还是九重玉阶之上，那一象征着无上至高的宝座，竟是空无一人。 “妖帝也不在，这么说，太初真境那边算是御驾亲征了？” 这对于真罗盟那边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但在离阳眼中，可就截然相反了。 第112章 宫斗 “母后，父皇何时才能回来啊？” 琉璃宫灯在九霄罡风中明灭不定，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紧攥着玄鸟纹战袍的袖角，仰头时露出额间未成形的赤金妖纹，表明其并非人族。 身着华服的贵妇人轻抚女儿发顶，指尖掠过那抹妖异纹路时激起细碎星火，柔声安抚道：“待那九幽血月升至中天，你父皇自会踏着万妖的凯歌归来。” 说话间广袖翻飞，显露出皓腕之上的黄晶坠饰，这是受宠妃子才能佩戴的秘宝，能够在潜移默化之中精纯自身血脉。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避免影响到妖帝的子嗣，若是血脉混杂，便无法盖压各兽形，自然没有争夺帝位的资格，还哪里能继续留存在这宫中，早早就发配到其他地域了。 在古妖之中，天生血脉至关重要，甚至完全可以说直接决定了未来的成就，倒也不是没有出身草莽却功成名就，只是几率太小太小，以至于近万年来，能凭借杂血踏入这偌大妖庭的只有不到五位，屈指可数。 “那是什么时候啊……” 小帝姬虽不明白九幽血月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但也隐约察觉到并非一时，不免有些失落。 她低头摆弄着腰间悬挂的妖玉璎珞，那玉中封印着一缕幽蓝妖火，随着主人的情绪忽明忽暗，危机时刻亦能显化出古妖虚影护持周身——这是上个朔日妖帝赐下的，它很是喜爱小帝姬。 母凭子贵，妖族亦不例外，凭借妖帝对于小帝姬的宠溺，贵妇人在后宫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甚至于将要与那位正宫之主分庭抗礼。 也怪对方早年间仗着家族势力骄横跋扈，那时妖帝尚且青涩，竟是任由其将这偌大妖庭变成了一言堂，引得底下妖臣怨声载道，有苦难言。 待得尊上醒悟过来，虽念及旧情未能清算，只杀了一批同胞以儆效尤，但自此也冷落了不少，每每转宿正室之外。 只是，随着后宫其他妃子纷纷诞下子嗣，其中尤以小帝姬血脉最为纯正，那位高高在上的妖后终是察觉到了一丝危机，偏偏这时妖帝恰巧出征，也难以补救，此时恐怕已是坐立难安。 亦或者说，在策划什么阴谋，毕竟这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可以重新夺回往日的辉光。 “你会怎么出招呢？” 贵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轻声喃喃自语，同时也不忘替自家女儿整理稍显杂乱的鬓角绒发。 妖帝血脉的激发使得身体各处都显现出异相，每日都要花不少工夫一一解决。 这事她可不敢交由底下那些粗手粗脚的侍女，实际上，平日里也唯有自小伴她长大，随之一同进宫的青嬷嬷能近身侍奉小帝姬，并且也是如管理仪态之类不必触及的教学。 像现在这般肌肤之亲，整个殿内也只有她一人可以。 倒不是过于谨慎，而是正值非常时期，宫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这里，不得不防。 那些在昼间与她共赏乐舞、互赠礼物乃至于以姐妹相称的妃嫔可是很乐意见到小帝姬出些问题的，为此什么阴毒手段都能使出来，无所不用其极。 毕竟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出位置，要知道，这偌大的离寰宫中可是有数万名妖妃，而妖帝却只有一位，再怎么滥情也分身乏术，往往唯有寥寥几位才能受宠。 至于能坐上那妖后之座的，更是只有一人，可想而知竞争有多激烈，一路上不剪除异己，又怎能登上后位？ 当然若是直接弄死，便等同于在挑衅妖帝的威严，届时可是要杀一大批人的，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搭上，没人会这么傻。 多半是掺些慢性毒药，施些禁忌法术，既不容易被发觉，又能污了血脉，一旦没了这最为重要的凭证，妖帝就算再怎么偏爱，也失了正统，逐渐沦为路边。 届时，她们母女俩便算是彻底失势，在这宫中再无任何话语权，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些下仆。 运气好能活着走出妖庭，寻个偏远地域苟且偷生，但若是倒霉些，怕是连全尸都不能留下。 毕竟能走到今天，她亦是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如日中天也就罢了，假意逢迎谁都会，一旦没了依仗，惺惺作态过来安慰几句都算是大慈大悲、以德报怨了，更大可能是落井下石往死里整。 或许会手下留情，但有时候，半死不活可比一死了之更为可怖。 “希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思量之余，指尖轻点女儿额间那道赤金妖纹，放射出些许异光，一瞬流经体表肌肤，走了一个周天循环，最终汇聚于额间，贵妇人掌心泛起幽蓝妖火，将那些不受控制浮现的细鳞一一抚平。 小帝姬乖巧地仰着脸，任由母亲施为，眨了眨眼，天真地问道：“母后，您说父皇这次出征，会不会带些人族的糖糕回来？” 提及‘糖糕’二字，她下意识地伸出生有倒刺的舌头舔舐嘴唇。 贵妇人低笑一声，眸中却无半分笑意：“自然会的，不过……” 还未等她说完，殿外忽传来一阵清冷嗓音：\"不过陛下带回的糖糕，怕是要先经本宫验过才行。\" 来了！ 贵妇人橙黄的竖瞳微缩，妖识之下，能够清楚看到外间有一道雍容华贵的虚影独自前来，对方竟是连些许侍女仆从都不带在身边——分明是存了撕破脸的心思。 她指尖一挑，袖中暗藏的九幽寒针无声滑落，面上却仍噙着温婉笑意：“娘娘孤身驾临，倒是让妾身惶恐了，莫非是……栖霞宫的人手，都调去前线侍奉陛下了？” 原本紧闭的殿门轰然大开，妖后一袭玄金华袍曳地而来，九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甫一现身，也只是看了贵妇人一眼，便将幽幽目光钉在了小帝姬身上——那眼神如寒潭凝冰，连殿内浮动的妖雾都隐隐凝滞。 小帝姬被这目光一慑，本能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却又被贵妇人轻轻推向前。 “怎么？” 妖后红唇微勾，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腕间一串血色晶珠，“见了本宫，连礼数都忘了？” 贵妇人垂眸一笑，指尖在女儿肩上轻点：“去，给娘娘请安。” 小帝姬咬了咬唇，稚嫩的妖力在周身流转，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嗓音软糯：“儿臣……拜见娘娘。” “倒是个懂事的，只可惜……太懂事了。” 第113章 谁是渔翁 不速之客本就居心叵测，话不投机半句多，客套话说完，獠牙和利爪便露了出来。 “依摩天看，这二位谁会赢？” 檐角阴影下，一名黑袍老者无声浮现，枯瘦手指摩挲着白骨杖，喉咙里发出砂砾摩擦般的动静，刺耳难听。 他怪笑道：\"老夫赌三招之内——妖后必祭出本命妖火。\" “这么说，摩天你是站在白贵妃那边了？” 银铃般的童声带着些许讥诮之意，一旁廊柱下不知何时竟是又多了一道娇小身影，头生犄角，长尾背翼，体表皆被扭曲增生的骨甲所覆盖，除去人形以外，与人族没有半点关系。 “呵呵，老夫不过是护持妖帝血脉罢了，如今青妩殿下既然继承了正统，吾等下臣自当誓死追随。” 闻言，那披甲小妖却是不禁嗤笑一声：“摩天，你什么时候真成了这苍溟底下的走狗了？” “他能登上这位子，也不过是你我族内无有麟子罢了，谈不上什么正统不正统。” 摩天面不改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苍溟力挫群雄，你我皆不是他的对手，既然上了尊位，如今再说什么也只是马后炮罢了。” “还是说，渊光你仍旧不甘心？既然这样，倒也简单，待陛下班师回朝，你大可直接挑战。” “只是，届时便莫怪陛下手下无情了。” 此言一出，渊光赤红瞳目顿时微缩，周身骨甲骤然爆出刺目血芒，背后双翼猛地展开，掀起一阵腥风。 当即厉声喝道：“老东西，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摩天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但他浑浊老眼之中流露出的一丝讥讽，也完全表明了真实态度。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竟是也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殿内白贵妇与妖后的战斗尚未分出胜负，这外头却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是妖帝苍溟此时回来，见到这一幕恐怕要气得吐血，自己才刚走不到一天，后方便乱作一团，群龙无首。 或许，真如预言所说的一般，妖族大势已去，气数将尽，王朝末年自然乱象横生。 “好了，诸位且先消停些罢，青妩殿下可还在里面，为避免波及妖帝血脉，得先救出来才行。” 最终还是一开始发话的古妖出来打圆场，其身形清瘦，依靠于梁柱之上，一袭人族书生打扮，偏偏手上又提着个骷髅头酒壶，不断仰头灌着墨绿色的黏稠浆液，倒是惬意得很。 此妖的地位似乎很高，一出声，渊光与摩天两位老妖虽面色不善，却也各自收敛了几分气势。 “哼，说得轻巧，现在谁敢进去插手，恐怕那两位就要齐齐把矛头转过来，一同对敌了。” 渊光冷笑一声，双臂互抱于胸前，显然并不打算依照书生的提议行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摩天亦是眉头紧皱，附和道：“不错，且不说妖后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青妩殿下被救走。” “再者，就是其生母白贵妃，也断然不敢将自己的骨肉交到外人手中。” “要知道，平日里连那位青嬷嬷也不得与青妩殿下有肌肤之亲，你我更是不可能。” 归根到底，小帝姬才是那二位大打出手的原因，这关头谁要是敢染指，必然会遭到双方的共同针对。 “那，你我总不能就在这隔岸观火，看戏？” “若是这样，等苍溟回来，一样没好果子吃。” 书生模样的古妖仰头饮尽壶中残酒，随手将骷髅酒壶一抛，那壶竟在半空化作一道幽绿鬼火，倏地消散。 他掸了掸衣袖，漫不经心道：“既然诸位都不敢动，那便由在下走一趟。” “等等！” 刚一动身，渊光便展开了身后的翅膀，挡在了前头，目光阴沉，令书生不禁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怎么？你还有别的办法？” 他似笑非笑地问到，幽绿瞳目之中亦闪过一丝利芒，磅礴气机一瞬释放，顿时让周身变得沉重起来。 “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 渊光冷冷开口，双翼一振，暗紫色的妖力如潮水般涌动，抵消了对方所施加的压力，两边实力虽有差距，但并非大如天堑。 一旁的摩天竟是也站了出来，笑道：“那二位虽论单打独斗不及你我之中任何一人，但若是联手起来，还是有些难对付的。” “山阴久居妖庭之外，或许还不清楚她们的手段，老夫倒是可以助一臂之力。” 说的好听，但实际上不过是怕他一个人进去做些手脚，有失偏颇罢了。 山阴眼中幽芒微闪，随即轻笑一声：“也好，既然二位也不愿坐视不管，便一同进去，护持帝裔。” ‘帝裔’二字咬得很重，但摩天却没什么反应，渊光倒是目中流露出诡异的光彩，但也并未有所表示。 就这样，心怀鬼胎的三人不再单单于外间驻留，而是自被妖后震开的大门进入殿内，只是，在他们未能察觉的地方，有一道虚影随之悄然潜入。 “一二三，三头大妖，里面还有两头，若是能一网打尽，石匣差不多就能填满了。” “只是，皆并非泛泛之辈，不太好惹啊。” 悄咪咪混进来的自然就是离阳，确切来说，是分身先天之影，不过对付起万年大妖还是绰绰有余的，当然，仅限于一对一单挑。 若是被群起而攻之，也落不着好，所以得谨慎行事，最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就在他这么思索之际，走在前头的书生却是突然间脚步一顿，手中折扇\"唰\"地展开，莫名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位朋友，跟了一路，不打算现身一见么？\" “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这话一出口，两边的摩天与渊光自然顿时心中一惊，毕竟他们可没有感知到任何异样，更别说是具体的生灵了。 但山阴也不像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摩天当即顿了顿手中的白骨权杖，下方玉砖地面便陡然显现出些许宛如活物的黑气，肆意蔓延开来，如同绽开的花朵，将四间尽数纳入感知之中。 渊光则犄角流转紫色光华，无形波动登时如涟漪般在空间中扩散，席卷上下左右，绞杀一切。 不过，离阳并没有继续隐藏下去。 第114章 放逐 还未等两位大妖的秘法完全生效，离阳便主动现身了，当然，仍旧保持着猢狲之相，毕竟若是暴露人族身份，恐怕一冒出来就要被围殴了。 但假扮妖族，也不见得就能蒙混过关。 甫一撤去真假二字真诀，山阴那双幽绿的眸子便在他身上一扫，折扇\"啪\"地合拢，似笑非笑道：\"这位猴哥，看着面生得很啊？\" 渊光更是目中紫芒一闪而过，双翼一振便转到了离阳身边，探出个小脑袋四下嗅来嗅去，活像只发现可疑气味的猫儿。 当然，鉴于她长着翅膀，应该比作果蝠。 奈何闻了一遍，竟是未能寻得半点破绽，不由得歪了歪头，满脸困惑地轻咦一声，仍旧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 随即却是面露嫌弃之色：“你这野猴子，好歹也是化形大妖，怎么连蔽体衣物也不穿一件？” “真不像话。” 这话说的，你身上不也只是自行增生了些骨质？其实亦是不着片缕，只不过看起来像是披甲罢了。 离阳面不改色，拜万灵皆生于先天所赐，先天之影在伪装方面颇具天赋，更别说现在他还掌握了真假二字真诀，在场除去那来历神秘的山阴外，其余古妖皆难看穿。 但纵使过了这一关，也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了。 一旁的摩天当即冷哼一声：“老夫不管你是从何而来的猢狲，如今竟敢偷偷潜入妖庭，莫不是将圣上的威严完全不放在眼里？！” 说罢顿了顿手中的白骨权杖，登时脚下玉砖上蔓延的黑气如活物般袭向离阳，刚一近身，猴尾便猛地卷起乌金长棍往地上一拄，一瞬金光大放，将阴毒黑气逼退，乃至于照到化灰。 他这才挠了挠腮帮，咧嘴一笑：“嘻嘻，这位老人家火气这么大做甚，怎么？只许你们几个在这暗谋妖帝血脉。” “就不能让我也来掺和掺和？” “住口！” 这话一出口，摩天老脸更是难看几分，想来刚才他们三人的谈话尽数入了这猴头的耳朵，徒增变数。 必须得尽快除掉，以绝后患才行！ 念及此处，他眼中杀机暴涨，手中白骨权杖骤然迸发出森然寒光，浓重的黑气已不止显现于脚下，而是无形之中遍布四方各处，编织成一天罗地网，无处可逃，避也难避。 见状，离阳却是不慌不忙，单单猴尾一甩，连带着其卷起的乌金长棍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画出一道金色屏障，来袭的黑气虽一瞬覆盖了整体，包的严严实实，却侵入不了内里，亦不能吞消，韧性十足。 他这时再佯装从后脑勺拔了几根金灿灿的猴毛，放于掌心端到面前轻轻一吹，顿时豪光大放，迎风便涨，倏忽间竟是生出了四只外相相仿的猢狲，只不过毛色各有不同。 确切来说，是一一对应五行。 赤色猢狲双颊一鼓一吸，便吐出滔天烈焰，将攀附在屏障之上，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黑气烧得滋滋作响，此时离阳再甩出一棍，放射出的锐金之气一下子就扫清了这些阴邪之物，金火二行最为克制，应对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倒是有些能耐。” 渊光娇笑一声，随即却是身形一转，竟一瞬之间摸到了离阳的身后，额头犄角暗紫色华辉一闪而过，周身的空间顿时如镜面般寸寸碎裂，显现出无数幽紫裂隙，溢出的乱流扰动现世。 “空间大道？” 察觉到这一点，离阳这才有所明悟，怪不得连先天感知都未能捕捉到其身形，原来是直接跃迁过来的，自然难寻踪迹。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以应对的招式。 “御！” 一声令下，便好似言出法随，原本将要穿透自身乃至割裂存在的缝隙竟是突然间停滞了，不再受其主人的控制，反倒转入了离阳掌心，如臂使指。 “什么？！” 见到这一幕，渊光自然大惊不已，虽说以往也不是没人能破解这一招，但如现在这般直接夺取权柄的霸道行径还是闻所未闻，这野猴子究竟从哪里习来这么多玄奇神通的？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 思量间离阳已然驱使着空间裂隙攻向摩天，似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渊光眸中紫芒骤盛，当即就冲了上去，打算前后夹击，却不想竟是被万千碧波给拦住了。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水木土三行猢狲呈品字形将她团团围住，这三者相辅相成，攻不足而守有余，难缠得很，一时竟甩脱不得。 “大胆！” 见离阳这赫然是准备以一敌二的架势，摩天自是没由来生出灼灼心火，他平生最不喜的便是这种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的天骄了，没大没小，如今这般做派，更是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也不再耍弄手中的白骨权杖了，法宝虽好，终究只是外物，妖族自始至终所依靠的都是自身血脉之力，周身妖气骤然沸腾，原本苍白的皮肤寸寸皲裂，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羽鳞。 刹那间改易身形，原本环绕其间的黑气愈发汹涌，纯粹的恶意毫不顾忌地倾泻而下，以至于遮蔽了头顶大日之华辉，此间唯余他一人登临天穹，主宰万物。 然而，面对这滔天凶威，离阳却是浑然不惧，心念转动间，眉心剑痕隐隐发烫，恍惚间好似身后浮现一道虚影，持剑一斩苍天，二分洲陆，三断虚妄。 剑气冲霄竟引动天象，方圆万万里顿作星垂平野之奇景，与显出真身的摩天分庭抗礼，将偌大天穹简单划分为一明一暗，一正一邪。 但也不知是不是三人之间的争斗触动了什么禁制，殿内忽然传来一阵大颤，以至于脚下玉砖显现出细密的裂痕。 见此情形，一旁一直作壁上观的山阴总算是站了出来，却并没有加入摩天等妖的行列，一同对付离阳。 而是单单说了一句：“还是先莫管这猴头了，若是小帝姬出了事，你我可难辞其咎。” 说罢，竟是自顾自头也不回转入了殿内。 摩天也只是犹疑了一瞬便紧随其后，只是待得离阳想跟过去之时，渊光却是突然间转到了他身前。 冷笑道：“野猴子，这里面可不是你能插手的，还是先一个人好好待着！” 言毕抬手轻点，指尖竟是陡然放射出莫名混沌光彩，与额头犄角遥相呼应，纵使离阳鼓动真假二字真诀，亦是无济于事。 第115章 暗算 “死了？不对，是被放逐到其他界域了。” 先天之影突然间断了联系，尚在妖庭外面的离阳本体登时双目大睁，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随即才转为些许明悟。 “那渊光究竟是何等兽形，居然在空间一道上的造诣颇深，竟是连道章九字都不能抵御。” 天生涉足空间一道的妖兽也不是没有，最着名的便是那传说中的鲲鹏，但从渊光的外相上来看，显然并非鲲鹏之属。 “莫非……是上古遗种？” 他低声喃喃，思量间心中陡然浮现一则秘闻——传闻太古时期，有异兽名“虚蝠”，形如夜蝠而眸生紫纹，天生可噬界穿行，所过之处，空间坍缩，万法成虚。 “现在细细一想，倒是极为相似，恐怕其便是这所谓的虚蝠了。” 似乎是有些小瞧这些万年大妖了，好歹也是同一级别的强者，纵使单论战力比不过离阳，但岂会没有压箱底的手段？ “还好，只是一具分身而已，即便就此彻底迷失于太外青冥之中，也不过损失些许精气罢了。” 念及此处，便愈发庆幸自己第一时间没有以真身贸然闯入，而是先派出先天之影进去探探虚实，现在虽折在了渊光手下，但也已经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成功收集到了大量重要情报。 “既然正值鹬蚌相争，那说什么也要过去渔翁得利了。” 目光闪动片刻，便不再于原地停留，当即身形一晃，就化作一缕淡青烟霞，悄然向妖庭深处遁去。 刚才分身已探明了前路，此行自然畅通无阻，离阳很快便返归到先天之影气机最后显现的位置，果然，此间空处生有一深紫裂隙，只可惜已模糊不清，将要完全弥合，若想进去，恐怕得花不少工夫。 但现在，可没有这个时间浪费。 是以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烙印于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待会可要小心渊光故技重施，不然若是连本体都被放逐到了其他界域，虽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要想再回来也麻烦得很。 更关键的是，若是因此错过了大好机会，待得太初真境那边分出胜负，届时没准便再无浑水摸鱼的可能了。 注意力转向面前的大殿，明明先前内里还传来不小的动静，以至于撼动天地，显然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怎么现在竟是死寂一片了，莫非已然决出了最终赢家？ 想到这里，离阳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急迫之意，当即收敛气息，身形如烟，绕过那处即将闭合的空间裂隙，直奔宫阙之中。 只是待得真正踏入此间，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战斗不仅没有停歇，反倒因为那三只万年大妖的加入变得愈发激烈起来，只不过因为周遭似乎启用了什么大战，才没有再造出刚才的浩大声势来。 估摸着，也是怕惊动外间妖族，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毕竟谋划妖帝血脉可见不得光，私底下解决了还好，若是传出去，恐徒生变故。 他稍稍松了口气，没有贸然现身，而是躲藏于暗中伺机而动，并且鉴于先前先天之影不小心被那山阴感知到了踪迹，这次没有再留手，浑天之力、真假二字真诀齐上，并且借助阴阳五行权柄，真正与此方天地完全融为一体。 本体毕竟是真身，在各方面都远胜于只继承了神通的分身。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将自身气机完全消去的同时，离阳也不忘观察战场局势，只是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大为不同，按理来说，此处除去他这个外人之外，应该不会有妖站在其他立场才对。 毕竟要么支持虽无子嗣，但家族势大，名正言顺的妖后，就例如渊光；要么扶援诞下了真正帝裔的白贵妃，比方说摩天。 二选一的题目，总不可能还平白无故多出一个选项来？ 但如今眼前这般局面，着实有些诡异。 妖后与白贵妃二女早已战作一团，渊光和摩天亦是斗得难分难解，可偏偏那三人之中实力最强的山阴竟是在战场边缘冷眼旁观。 当然，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倒也无有大碍，但当妖后九尾虚影猛然绽开，暂且压制住了白贵妃，将漫天狐火引向对方怀中的小帝姬之时，却是又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只见其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展开，登时于青妩周身凝塑出一道无形屏障，将袭来的灼灼狐火尽数挡下。 见状，妖后自是眸光骤寒，厉声道：“山阴，你竟敢帮这个贱人？！” 摩天则怪笑一声：“嘿嘿，老夫果然没看错，山阴亦是赤胆忠心之辈。” “正好，你我二人合力将渊光斩杀，此女便掀不起多少风浪来，待得妖帝班师回朝，即可扶持帝姬上位了！” “届时，吾等便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然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山阴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于又退了回去，不再干涉，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山阴，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摩天也十分不理解对方的行径，拉长了老脸，当即沉声质问到，手中白骨权杖顶端散发着幽幽华辉，蠢蠢欲动，似乎只要回答不符合心意，便会大开杀戒。 一旁的渊光虽没有说些什么，但她赤色的眼瞳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山阴，额头犄角紫色光芒一闪而过，显然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面对两位万年大妖的磅礴气势共同倾轧，书生却是面不改色，单单低笑一声：“呵呵，我自然是站在青妩殿下这边。” 说罢，还未等摩天有所表态，便补充道：“不过，与其他人无关。” 话语虽简短，但也足够表明他的立场了，只是，既护持帝裔，为何不帮其生母白贵妃？ 摩天亦是非常困惑，褶皱堆积的眼皮下渗出阴冷笑意：\"好个‘与其他人无关’！白贵妃乃殿下生母，你既效忠帝裔，却要坐视其母族倾覆？\" 话音未落，权杖顶端忽地裂开七道猩红竖痕，宛如恶兽睁瞳，放射出无形异光，与此同时一旁的渊光竟是也双翼一振，额头犄角猛然紫芒暴涨。 一时间，山阴竟是遭到了两边的共同针对。 “好机会！” 见到这一幕，离阳顿时心中一喜，趁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他悄然摸到了某人的身后，暴起发难。 第116章 锄强锄弱 虽然离阳完美隐藏了自己的存在，但在现身之际，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在场所有人同时察觉。 毕竟此间皆非泛泛之辈，都是飞升级别的强者，神识之下，方圆万万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洞若观火，一览无余。 “怎么又是你这只该死的野猴子？！” 渊光当即惊声叫到，不仅是因为她伶牙俐齿，屁话比较多，更是因为对方似乎是冲自己来的，莫非是想先报先前的放逐之仇？ 只是惊讶归惊讶，该有的应对还是没落下一点，一念之下，额头犄角电闪暴涨，飞速蔓延，登时击出万千深紫裂隙，竟是一瞬间在周身营造出一片空间牢狱，若是敢进来，便要先被无穷的乱流所割裂现世存在。 当然，这也只是仓促之下的简单手段而已，也不求借此便能令离阳无功而返，单单阻拦片刻，拖延时间，争得片刻喘息机会罢了，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只是，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即只听得一声清越剑鸣，却好似跨越了万古时空的阻隔，自不知多少岁月，亦不知何方斩来，恍惚间像是隐隐约约窥见一道漠然浩大的虚影，矗立高天云端之上，不见面目，难知外相，唯独一双煌煌金目，仿若洞破一切虚妄，去伪存真。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周遭沸腾的空间乱流骤然凝固，渊光瞳孔骤缩，犄角迸发的紫电如遭天堑横断，竟硬生生倒卷而回，她这才惊觉，自己早已置身于一片虚幻交错的剑域之中，真假难辨。 这一剑并非来自现世，而是从光阴长河的尽头逆流而来，承接了无穷天日洗礼，不仅劈开了此方天地，也斩断了过去与未来的因果线，使得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变得没有意义。 “上……上界仙人？！” 渊光声音微颤，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惧意，她引以为傲的空间大道，此刻竟如薄纸般被轻易撕裂，那高天之上的虚影虽未出手，但仅仅是一道目光垂落，便让她如负亿万星辰，连神魂都开始崩解。 还没完，此时离阳口中再轻念一‘生’字，身后玄泱浑天虚影轰然降临，海量浑天之力瞬时倾泻而出，竟在转眼间填满了此方天地，皆沐浴在浑天的海洋之中。 只是，与生机勃勃的周遭截然不同，渊光自身竟是刹那间气机已如风中残烛，命不久矣！ 生与死本就是相互对应，不分彼此的，纵使尚未求得死字，亦能轻易磨灭生机。 亦或者说，是强取豪夺。 “大胆！” 见自家盟友竟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偷袭，妖后自是怒不可遏，身后九尾虚影骤然升腾而起，显现出一幽幽狐面，似笑非笑，神情甚是古怪，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心神浑噩，精神不振。 “元神秘术？” 与狐面直接对上的离阳顿感颅内生出些许刺痛，很明显是遭到了针对魂灵的攻击，但也仅仅只是一丝不适罢了，金带境可是大帝才能踏入的境界，对于这些尚且停留在飞升层次的万年大妖来说，实乃高不可攀，难以想象。 “区区狐媚之术，也敢惑我道心？”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话音未落，囟门之中陡然绽开一浑洞，内里金光灿灿，几近溢流而出，便是他的通体浑金的元神。 霎时间，煌煌神光如大日初升，照破万般虚妄，那幽幽狐面被金光一照，登时如雪遇沸汤，发出凄厉尖啸，寸寸消融。 神通被破，妖后当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眼中惊骇难掩，她这“九幽惑神相”乃是上古秘传，便是同境强者稍有不慎，也要被蚀魂夺魄，可眼前这人竟能反噬于她？！ 真有如此厉害的猢狲，怎地身为万妖之母的自己从未见过？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可知晓自己所作所为是在撼动妖庭根基，助纣为虐？！” “现在回头，本宫便不计较，若是有心助本宫拿下这贱人，事后更可赐你‘天妖真血’，脱胎换骨，成就无上之位！” 说实话，若换作真正的猢狲，在听到这话时或许还会权衡片刻，毕竟天妖真血的确非同寻常，可精纯血脉直至追溯本源，再现始祖之威能。 只可惜，离阳并非妖族，他用不了这玩意，对于入主妖庭也并无兴趣。 不过，却也没有再出手，反倒是突然间转向了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摩天，裹挟着刚刚苏醒的万古剑意直取面门。 二虎相争，一强一弱，先削强，暂且归于平衡，再灭弱，进而一网打尽，方为上策。 “你！” 本来见他一瞬之间便解决了渊光，又重创了妖后，摩天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在心中暗喜，毕竟眼下对方大势已去，自己就能轻松扶持白贵妃上位，大可先与之虚与委蛇，待妖帝班师回朝即可镇压。 可万万没想到，离阳竟突然调转矛头，直指自己！ “狂妄！” 已然见识过了他的厉害，摩天又怎敢大意，却也浑然不惧，当即把手中的白骨权杖往地上猛然一顿，竟是直接将之表面的斑驳骨质尽数震碎，铅华洗尽，这才得以显露出内里隐藏的事物，赫然乃是一截晶莹如玉的指骨，其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甫一现世，便引得四周虚空扭曲坍缩，仿佛连天道法则都在退避！ “真以为就你运气好，能承接上界仙缘？！” 摩天狞笑一声，指骨骤然绽放出刺目血光，一瞬将整个天穹都染成了血色，要比登灵殒落之际触发的天灵泣绝异象更为悲寂三分，仿若寰宇皆为其痛哭。 “仙人残骸？！” 见此情形，离阳眉头微皱，终于露出一丝凝重，却也不慌不忙，当即伸手摊开，掌心显出先天古篆，心中默念返字真诀，竟是隐隐与眉心处铭刻的上古剑痕产生共鸣， 毕竟本就同出一源，皆来自那传说中的九霄宫。 那道仙人虚影登时再度显现，只是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会将血光尽数返归回去，而是单单随意一瞥，便令其如遭天谴，寸寸崩解！ “是了，区区死物，又怎能与真正的仙人相比。” 离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喃喃自语，也是，能沦落到下界的仙骸又怎可能大有来头，与正儿八经的上界宗门九霄宫相差甚远。 第117章 战舰 见状，摩天顿时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嘶吼道：“不可能！这混沌祖骨乃上界遗落之物，怎会被——” “聒噪！” 只可惜还没说完，那道仙人虚影当即冷哼一声，言出法随，刹那间天地法则倒卷，一股无形伟力直接将摩天连同他周身翻涌的混沌血光尽数镇压！ “噗——！” 重压之下，摩天狂喷一口鲜血，原本深不可测的气机顿时跌落谷底，萎靡不振，甚至于躯体肉眼可见地发生崩碎，几近被碾成烂泥。 他只觉自己好似背负了一方界域，压得喘不过气来，连手指也不能动弹，竭力分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奈何喉咙像是被一双擎天大手钳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唯有两只浑浊老眼能流露出无比惊骇之色，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恐惧，但纵使已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却连求饶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当然，就算摩天此时跪地大拜，连连叩首，离阳亦不可能好心放他一条生路，不然缺的古妖精魄这一块，谁给我补？ “来。” 淡然宣告一声，右手一个虚握，已成风中残烛的对方便如琉璃般完全崩碎，血肉尚未溅落，就被极点吸摄聚合至中心，凝塑为一颗流光溢彩的晶核，表面流转的华辉揭示了原主的不凡。 但现在，万年功力，饱经无数岁月磨练才积累下来的大道感悟，尽数内敛于此，沦为他人修行的资粮。 也算是有始有终。 “怎么会？” 摩天的死顿时令一旁的白贵妃花容失色，她踉跄后退数步，竖瞳中满是惊惧与不可置信，原本见离阳突然间冒出来攻击渊光，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的人，没想到对方似乎谁都不认，只想大开杀戒！ 而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刚受了重创，还没完全缓过来的妖后竟是暴起发难，九尾虚影再度显现于身后，瞳目之中燃起幽幽狐火，无数圆环接连显现，重重叠叠嵌套在一起，显然是施展了什么秘法神通。 “贱人受死！” 这位曾经的万妖之母如今早已失了昔日雍容华贵的气度，染血的九尾在虚空中划出凄艳弧光，美目之中只余下复仇的渴望与癫狂，既然自己终究难逃一死，那说什么，也要先将对方给灭杀了！ “该死！” 白贵妃仓促回神，玉腕一翻，袖中陡然射出三道光点，落在周身迎风便涨，倏忽间生出万千翠绿藤蔓，缠结在一起，形成刚韧十足的护罩，试图抵御那自层层道纹中迸发而出的幽光。 但，这似乎只是一记虚招罢了。 “去死！” 妖后长发狂舞，双目赤红如血，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弧度，露出森森尖牙，双手延伸出利爪，竟是直接将自己身后的九尾给砍下了足足八条，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千年苦修催生出来的显化，亦是至纯血脉的象征。 而如今一朝献祭，纵使能换来实力的大幅度提升，以至于即便身负重伤，气机也陡然攀升至巅峰，甚至更胜一筹。 但在此之后，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会退化为寻常狐狸，心智不开，愚昧无知，比死亡更加折磨。 不过看样子，她早已不在乎了，不顾一切也要置白贵妃于死地。 妖后的面容扭曲如恶鬼，喉咙里滚出癫狂的大笑：“哈哈哈……本宫今日，便要你们统统陪葬！” 她双臂一展，八道血符骤然炸开，化作无穷漆黑锁链，竟是遍布此间各处，避无可避，就连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山阴也被波及，囟门被无形束缚住了。 “不好！” 白贵妃所种出的藤蔓屏障完全阻挡不了锁链的侵入，更像是凭空生成一般，直接将她周身尽数困住，随后只闻哗啦啦的清脆响声，是锁链在移动。 亦或者说，是在向四面八方抽离，连带着开始拉扯所攀附的躯体，可谓是活生生的撕裂酷刑。 “死！都给本宫死！” 妖后双目泣下两行血泪，纵使断了九尾，如此大范围无差别的施展秘法对身心亦是不小的负荷，更别说在场都并非泛泛之辈，皆为飞升级别的同阶强者了。 但她已彻底陷入复仇的疯狂，现在元神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拉所有人一起陪葬，再不济，也要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 不过，这样的要求，显然太过奢侈了。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着抢人头？你这家伙真该死啊。” 离阳嗤笑一声，眉心金光一闪，上古剑意便喷涌而出，在浑天之力的加持下化作一道锐利金芒，一瞬之间绕了周身一圈，就将那些自虚冥之中显现的锁链尽数斩断。 他这时再目光一凝，神意驱使下，真假二字真诀玄妙自显，去伪之力登时涤荡四方上下，将众人所显现的异象一并剔除，只余下最为纯正的现世。 随后，便是存真。 “来。” 一言出口，天地为之一寂，漠然视线先是扫过已彻底魔怔的妖后，倏忽间眼神清明了些许，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悚然间发现自己的躯体居然正在返归最初的本真。 耳朵，尾巴，绒毛，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狐狸腥臊味，还有随着兽形一同回归的蠢笨。 “不……不要……” 感知到自我人格正在渐渐崩坏，就像是成年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变为幼稚儿童，虽说不算多痛苦，但对身心而言绝对是极大的摧残。 更别说对于妖族了。 而被存真之力影响的，还不止妖后一人，其他诸如白贵妃，以及先前被一记重创，陷入濒死状态的渊光，此时此刻一同朝着最初的姿态返祖。 并且即便已然转为了婴孩，也没有丝毫停歇的踪迹，朝着胎儿，乃至于原初细胞一去不回。 啵。 也只是片刻之间，三位万年大妖便尽数灰飞烟灭，只余下三枚色彩各异的古妖晶核，被离阳抬手摄入掌心之中，填入石匣，计数再增几分。 “还差一点。” 瞥了一眼刚好九成九的格数，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向战场边缘的山阴，最终却又落在了对方怀中的小帝姬身上，此女虽然境界不高，但血脉纯正，若是能提炼出精魄来，差不多就够了。 但就在准备动手之际，此方天地却是突然生起大震，以至于灵机倒转，阴阳逆行。 离阳似有所感，猛然间抬首，神识穿过妖庭大阵，最终落在了外间的天中。 那里，竟是有一艘遮天蔽日的战舰。 第118章 终结 “什么情况？！” 盯着高天之上那艘风格与这古妖尊天境完全不符的战舰，离阳不免有些诧异，毕竟这儿虽也有机关之术，但和真正的科技体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单凭肉眼就能分辨出双方的不同。 机关术算是炼器一道的分支，往往会铭刻大量咒文以勾连天地灵机，而如今眼前这艘庞然大物，却通体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舰身上星罗棋布的炮口隐隐流转着幽蓝光芒，分明是以纯粹机械之力催动。 正思量间，忽感玄泱浑天之中传来一阵异动，当即心念一转，手中赫然凭空显现出一只通体灰蓝的机械手臂，这是先前他自那异天阁中取来的上境遗物，但此刻却是莫名闪动着动荡的光泽，好似涟漪一般在光滑表面不断扩散开来。 “难道说？” 离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莫非与自己先前所设想的正好相反？那机械涅盘境并非是上一境，而是下一境？ “如此说来，这玩意的出现，岂不是预示着此境将要彻底终结？！” 想到这里，他顿感不妙，也不再犹豫，直接朝小帝姬出手了，打算尽快填满石匣离开此境，返归现世。 毕竟若是再留在这里，恐怕便要随之一同湮灭在历史浪潮之中，而离阳又并非过去之人，即便侥幸与此境生灵一同重启复活，也会牵扯上万古因果，甩脱不得，逐渐同化。 届时可就完蛋了。 他掌中玄光骤起，先天古篆自显，眼瞳浑意大放，已然催动了生字真诀，准备强行吸摄小帝姬的生机。 山阴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却是不禁摇头轻笑道：“外来者，你该走了。” 话音未落，他伸手轻轻一推，离阳便好似周身重力突然间改变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冥冥之中，像是撞破了虚与实的界限，意识陡然拉长，浑噩不自知。 待他的视线重新聚焦时，眼前的景象却并未如想象般天翻地覆，但要说一点没变也是不可能的，定睛一看，对面的山阴不知何时竟是已然不见了踪影，原地只留下陷入昏迷的小帝姬，以及…… 一颗晦暗莫名的古妖晶核？ 见此情形，离阳不禁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又是何意？” 明明以刚才对方的手段，完全能趁机将他彻底抹杀，却偏偏什么也没做，而且说好要保护这位青妩殿下，怎么直接撒手不管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头顶的战舰似乎越来越近，以至于就快要坠落下来了，得赶紧开溜才行。 是以当即抬手一挥，将那枚古妖晶核摄入石匣之中，填上最后的计量，甚至绰绰有余，溢出的光彩顿时令石匣表面蒙上了一层清影，使得原本平平无奇的外相略显神异。 “至于这个小家伙……” 完成了最紧要的任务之后，离阳这才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小帝姬，在内心权衡着究竟是把对方丢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还是顺手带走，毕竟妖帝血脉也算是稀罕之物，若是转到现世之中，或许还能卖不少钱。 至于痛下杀手，他现在倒是没有这个想法，倒不是因为心中慈悲，单单石匣已然充盈罢了，便无需再取其精魄。 “也罢，便留你一命。” 不过片刻便下了决断，直接大手一挥将之收入玄泱浑天之中，并吩咐五方天尊严防死守，但凡有半点异常，格杀勿论。 而就在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同时，脑中却是骤然间响起略显熟悉的声音，回荡其间，经久不散。 “我果然没看错你。” “山阴？！” 离阳瞳孔骤缩，神识瞬间扫遍周身，却寻不到半点传音痕迹，那声音似是从他神魂深处直接响起，又仿佛只是幻觉。 “不必找了，我已是死人一个，唯一的念想也不过是留存子嗣罢了。” 此言一出，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个略显荒诞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妖帝？” 这二字一出口，天地顿时一片死寂，过了片刻，那道声音才再度响起：“呵呵，你这人族，倒是聪明，怪不得她会让你进来。” 说罢又长叹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多说无益，快走，你也不想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留在这轮回之中，历经一遍又一遍的磨难，却不得脱逃。” “该走了。” 声音停歇，再不复生，离阳隐有所感，对方的确彻底消去了，此方天地间再无其存在可言。 “这么说，是真罗盟赢了？” 但此时再抬首看向头顶愈发迫近的庞然大物，他不禁摇头：“也无意义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头来，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最后再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这才双目紧闭，心中默念先前叶璇所给的咒文，登时手中石匣绽放出刺目霞光，无数道空间涟漪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 然而，就在此时，天中那艘寰宇巨舰右舷侧的双相轨道武器竟是轰然转动，并在一瞬间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黑洞洞的炮口汇聚着刺目的蓝白光点，最终凝出一道横贯天穹的射线，竟好似刹那间跨越了时空阻隔，直接落在了妖庭之中。 速度甚至远超离阳的先天感知，他刚有所察觉，射线便裹挟着毁灭性的威压轰然降临，砖瓦禁制在其下倏忽灰飞烟灭，一转眼就清空了附近的地表。 但，他却安然无恙？ “是此物护持，才幸免于难？” 离阳幽幽注视着已然完全脱离他控制的灰蓝机械手臂，同时也想到了玄泱浑天之中的上境遗种，恰好便来自那机械涅盘境，恐怕正是因为这二者的存在，他才能于此轰击中毫发无伤。 能在如此大范围的战术打击当中排除非目标，这艘战舰的技术也到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就算是放在茫茫星海之中，亦算是极强的文明，也怪不得能盖压太殊万灵，以外来者的身份主宰一个世代。 不过，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既然没受到伤害，石匣的传送自然也并未受到影响，离阳的身形很快便从此境剥离出来，逐渐返归现世。 但借此空隙，他仍旧能在自身消去的一瞬间捕捉到片段画面，天穹陡然洞开，从其内跃迁出不止一艘战舰，甚至不少比最先降临的更为庞大。 第119章 真见 甫一返归现世，离阳便感知到了周遭天地灵机的异常波动，虽然没有之前剧烈，但亦表明此间尚未真正安宁下来。 “天外大战还未结束吗？”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却似是有所察觉，当即抬首望去，只见苍穹之上虽不像先前那般，那些密密麻麻直通域外无尽虚空的深紫裂隙已然渐渐消隐，但云天中竟是浮现出一道横贯东西的璀璨金线，宛如天神执笔划破长空，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沉闷的雷鸣，仿佛有巨物在云层后翻滚挣扎。 “都打到这里来了？” 见到这一幕，他瞳孔骤缩，心中立马涌现出一个可怖的猜测，但随即细细一想，却又否定了这一念头。 毕竟那两位可是纯阳级别的强者，即便下了界，受太殊天道压制也不可能仅仅如此，应该是其他人在斗法。 “叶璇？” 离阳很快便想到了自家徒儿，神识一扫，果不其然没捕捉到对方的踪迹，就连那十几位山主也去向不明。 他眉头微皱，心念电转间已催动先天感知，却觉天机晦涩难明，似被某种大神通遮蔽。 “啧，还得亲自过去看看。” 不禁摇头叹气，目光微动，生造出五行化身乘风而起，直奔头顶高天之上那道十分显眼的金线，打算一探究竟。 刚触及云层，便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当头罩下，金线骤然崩裂，化作漫天流火倾泻而下，水行分身拂袖荡开灼热气浪，却见九霄之上悬着一道琉璃破碎的莫名虚影，巍峨矗立，双目紧闭，神性脸庞上带有些许悲悯之色。 “这是？” 离阳见状不免有些惊疑不定，只因他隐隐感知到构成这虚影的力量似乎并不属于太殊，这一点从其轮廓附近产生的扭曲波动便可看出，也并不吐纳周遭的天地灵机凝塑循环。 “莫非？” 他嗅到了一丝极为恐怖的气机，虽然无法判断修为几何，但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抗衡的，是以没有继续贸然靠近，而是当即自行崩散了五行化身，本体则立马驾起遁光，打算先走为妙。 反正三字真诀叶璇已然提前给了，现在对方也不在，石匣只能日后寻个机会再转交，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最好。” 离阳身形飞逝，一瞬之间跨越万万里，眼看便要走出这无间墟了，却是陡然发觉外间竟是一片虚空，就连倒卷的天海亦不知所踪。 他顿时心中一凛，止住步伐，神意驱使下再放出五行化身上前探路，结果刚离开陆地便堕入了虚空之中，似乎掉进了一无底深渊，无法控制自身，只能任由莫名力量牵扯着一直下落，永不停歇。 见此情形，离阳不禁眉峰微蹙，当即心念一动，唤出那道上古剑意，在真假二字真诀以及海量浑天之力的加持下朝面前奋力一斩，洞破一切虚妄，这才映照出外界真实——那虚空并非虚无，而是无数细密如发的秩序锁链交织成的天罗地网，每根锁链上都流淌着暗紫色的混沌雷浆。 \"好大的手笔。\" 他冷哼一声，再转手一劈，煌煌剑光如天河倾泻，斩在那秩序锁链之上，霎时间雷浆炸裂，虚空震颤。 然而，那锁链竟似活物般扭曲蠕动，被斩断之处瞬息愈合，反倒激起漫天混沌雷火，化作无数狰狞雷蛇，朝离阳噬咬而来。 他目光一沉，身形骤然虚化，隐入浑天，任由雷蛇穿身而过，却伤不得分毫，指尖一挑，剑意再起，这一次却非蛮力硬斩，而是化作一缕幽芒，循着锁链交织的缝隙游走，似要窥破其中玄机。 但奈何显现这些锁链的技法十分高明，没有系统福缘加持，单凭离阳自身悟性绝难破解，努力片刻，终是未建寸功。 “上界秘法，这下可就麻烦了。”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恐怕是那位未知存在将这里与真正的现世完全割裂，变作一座孤岛，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彻底断了联系。 意识到这一点，离阳便没再继续徒劳，在原地驻足，思量片刻，终是转身打算返回，既然这无尽虚空是因那道莫名虚影而生，那破局之法，也必然就在其上。 身化虹光一闪而过，再临天中，却见那道宏大虚影已然睁开了双目，幽蓝瞳孔之中流露出一丝怜爱之色，看的他头皮发麻。 下一秒耳边骤然响起一阵轰鸣声，仿若天地初开，混沌奇点绽放，虚影一瞬内缩塌陷，随后才猛然扩张起来，爆发出无穷辉光，搅动风云，掀起席卷四方的无形浪潮，以至于在时空层面激起阵阵涟漪，影响到现世，便是登时冒出了大量的空间褶皱，稍有不慎落入其中，就会像离阳之前那具先天之影分身一般，被放逐到异域，彻底迷失其中。 好在有真假二字真诀帮忙，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些空间褶皱，但却不可避免的被时空涟漪给影响到了，瞬间身形虚幻不定，时而拉长时而缩短，虽然并无什么大碍，但对于意识来说，的确是较为折磨的摧残。 不过，金带境的元神也足以坚持下来，唯有些许头晕目眩罢了。 离阳很快便回转心神，却见面前大爆炸生出的浑洞之中突然间冒出三道人影，其中一位倒是很熟悉，正是自家徒儿叶璇，至于其他二位…… “怎么这家伙也在？” 他不识得另外二人，但却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其中一位竟是乘着火凤而行，虽然现出了原形，但还是能认出其脚下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寒卿卿。 未曾想这只始祖真凰阔别许久，再相见竟是沦为了他人的坐骑，往日威风一去不复返。 “只是，能降伏她的，似乎也只有那位了。” 离阳心中大震，却也没有含糊，当即躬身揖礼，恭敬言道：“拜见女帝。” 虽然并非此界中人，不曾受其恩惠，但好歹也是上个世代的绝强者，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话音未落，另外一人却是倏忽间转到了他面前，眯着凤眸上下仔细打量着，莹白瞳目之中流露出些许好奇与惊讶。 却是轻笑着开口问道：“你小子哪里学来的先天一道？” 第120章 倒打一耙 “当然是日夜苦修悟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离阳面不改色，语气不卑不亢，淡然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最为简单不过的事实，毕竟他的确是经过了数百年的磨炼，先后掌握了五行阴阳权柄，才借此倒推出先天一道的，并非一蹴而就。 只不过，这里面或多或少也有系统的功劳罢了。 “是吗？” 闻言，玉莹自是面露些许狐疑之色，仙识之下，她看得出离阳并未说谎，但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毕竟其灵芯与体质虽非同凡响，却也不至于在短短数百年间便触及先天大道。 要知道，就连沧澜仙府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位主掌先天之法，其余修士皆只是有所涉足罢了，包括她自己。 她眸光微敛，指尖悄然掐算天机，却是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若是有所遮掩还好，起码证明对方身藏大秘，但奈何气机圆融无暇，竟无半分混杂之相，仿佛所说的一切皆是天理昭昭，无可辩驳。 （这下界之中，真能诞生此等绝世天才？） 倒并非小看了天下英雄，只是下界之所以被称为下界，便是因为天地法则残缺，灵气稀薄，纵有惊才绝艳之辈，也终究难破桎梏。 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思忖间，玉莹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汐绝一眼，瞳目中顿时闪过一丝异彩，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茅塞顿开。 （既然这太殊能孕育如汐妹妹这样的天才，那再出一个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她暗自点了点头，随即却是笑眯眯地说道：“先天一道可是极为罕见的存在，你小子能自行悟出，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我看你修为似乎已达此界顶点，可有想过来日飞升至何处？若是暂无去路，不妨来我沧澜仙府。” 话音刚落，便挥袖一抖，放出一枚冰纹流转的玉令，甫一现世，四周灵气就如百川归海般涌来，在周身凝成繁复虚影，像是层层叠叠的圆弧。 同时解释道：“此乃天骄令，专门赐予天赋高绝之辈，凭这玩意，飞升之际你便能直达沧澜仙府，不必独自一人流浪于无尽虚空之中。” 也无怪乎玉莹这么热情，毕竟这样的人才可不多见，若是中途不夭折，将来必成大器，自然要趁其弱小之时先行拉拢，再者，能为宗门收得一踏足先天一道的弟子，也会受到嘉奖。 当然，也是看在离阳还算有礼貌，若是那种骄狂之辈，纵使天资万中无一，她亦不会赐下仙缘，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出手直接捏死已然算是大慈大悲了。 “这多不好意思呀，那就先谢谢前辈垂青了。” 离阳不敢，也不会拒绝，当即笑着伸手接过玉令，这才发现其触感与想象之中的大为不同，入手竟如握着一泓清泉，丝丝凉意顺着掌心经脉游走全身，连神魂都为之一振。 玉令表面那些看似冰纹的纹路，此刻竟如活物般缓缓流转，隐约显化出一方洲陆，宫阙林立，仙雾缭绕，隐约窥见一座通天玉阶，直入九霄。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沧澜仙府了，果然一副仙家气派，而且看样子也是水行之属，倒的确很适合自己。 （就是不知回去之后，神女所赐的信物又是哪家宗门，若是不如这沧澜仙府，倒是可以直接放弃。） 离阳已然找到了神女所求之物，只要折返回去复命，便可兑现对方先前承诺过的奖励，其中亦包含了指引上界宗门的信物，要是更为上乘，自然择优而选。 良禽择木而栖，初临上境，不先落脚于一个好平台可不行。 玉莹似有所察，却也没说什么，人之常情罢了，单单淡然一笑：“如此最好，我也希望之后能在仙府之中，再次与你相见。” “到时候，便要称一声师姐了。” 说罢，又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汐绝：“这位也要叫师姐，女帝这名头实在太俗了。” 却不想此言似是引得对方不喜，当即幽幽言道：“他是太殊修士，又是人族，称我一声女帝，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显出幽蓝瞳目，与先前所见的那道莫名虚影一模一样，离阳顿时明白，那便是这位女帝的法相，和本人倒是截然不同。 “行，汐妹妹你想他叫什么都行。” 玉莹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眸中却泛起一丝促狭之意：“看样子，汐妹妹你很享受被人尊敬的感觉啊。” “怪不得在仙府里整日冷着个脸，是因为大家都是同等地位么？” 汐绝面无波动，却是莫名瞥了离阳一眼，视线之中夹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叫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默然不语了片刻，才冷声道：“不过是一些琐碎小事罢了。” 撂下这句话，竟是当即纵身一跃从寒卿卿背上跳下来，化作一道流光朝下方大墟山落去，只留下三人一兽面面相觑。 玉莹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灼灼目光盯着离阳，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小子，和汐妹妹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此言一出，离阳不免有些头大，毕竟要说他哪里得罪了这位女帝，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但那事可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只得故作茫然地摇头回道：“我亦不知，毕竟虽久仰大名，但也是第一次见面，又怎可能生有因果牵扯？” 言之有理，玉莹也认同这一说法，只是刚才汐绝的神色明显不太正常，至少她与其相处如此之久，从未在对方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还是说，真如汐绝所言，的确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玉莹顿时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她暗自思忖之际，一旁的寒卿卿却是突然间开口了：“嘿嘿嘿，上仙有所不知，这小子当初趁我不备，竟是冒犯了主人留下的一具分身。” “也就是主人宽宏大量，才没有计较此事，只是多半心里还有些厌恶的。” “此话当真？！” 这话一出口，玉莹脸色骤变，一抹寒霜自她眸底掠过，周身时空竟是一瞬间都停滞了。 见状，离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辩解道：“前辈莫要听这畜生胡言乱语，那时分明是她逼我！” “身为太殊修士，又是人族，哪敢对拯救苍生的女帝不敬。” 第121章 斩仙 说实话，寒卿卿这一手恶人先告状的确打了离阳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做。 但也仅此而已，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真的玷污了女帝分身，也是迫不得已，再者，汐绝自己都没什么意见，显然也是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逼迫？” 见他神色淡然，语气不似作伪，仙识亦捕捉不到任何异样，玉莹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寒卿卿，毕竟这头火凤的确不太安分，有前科在先。 察觉到她的视线，寒卿卿暗道一声不好，却是忘了，这位上仙似乎一直不待见自己，想借其手除掉离阳实乃不可能。 情急之下却是灵机一动，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仰首发出一声清越凤鸣，声震九霄，双翼一振，掀起漫天流火，竟是不辞而别，追随着汐绝的步伐下去了。 虽然逃过一劫，但也明摆着表示自己心虚，先前的污蔑不攻自破，离阳顿时松了口气，这下他不必担心了。 见状，玉莹也没有多言，单单瞥了离阳一眼，随即也飞身而下，一同落入了大墟山，也不知是单纯为了寻找汐绝，还是想追上寒卿卿一问究竟。 但不管如何，此间诸事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于是收敛情绪，掏出那枚石匣，笑道：“徒儿，你要的古妖精魄，为师可是给你送来了。” 叶璇抬手凭空把石匣摄入掌心，指尖华光微闪，一瞬流转大小周天，似是在检验什么。 过了片刻才将其收入囊中，点了点头：“多谢师尊，有了这些古妖精魄，徒儿便可尝试祭炼那至宝了。” （至宝？） 听到这两个字，离阳心中顿时生出些许猜测，需要古妖精魄才能炼化的法宝，莫非是妖族遗物？ 只是既然对方没有明说，他也不好追问，有时候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是以没有多想，亦是微微颔首致意：“既然如此，那为师便先走了，神女那边可还等着呢。” 还有与鲛人族联姻一事，虽然不知现在外界究竟过了多久，但鉴于古妖尊天境内的时间流速有所不同，想来也只耗费了数个昼夜而已，应该还赶得上。 闻言，叶璇却是轻笑一声：“师尊为何不多留些日子？毕竟那两位也在。” 离阳当即摆了摆手：“别提了，你又不是没看见，为师与她们之间有些小误会。” “再说了，也有要事在身，并不方便。” 这次回去若是能从神女手上抠来剩下的道章九字，他便可以着手飞升一事了，万年劫变尚未结束，一直待在太殊也不是个事，必须尽快开溜才行。 叶璇却是不禁摇头轻笑：“女帝可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师尊不过是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她并无怪罪之意。” 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师尊去意已决，徒儿也不便多留，刚好天外大战已然结束，徒儿就送师尊一程。” 听闻此言，离阳不免有些好奇，连忙追问道：“哦？既已落下帷幕，那胜负几何？” 叶璇思量片刻，这才回道：“据那两位所言，赢家应当是一位唤作天香真人的萃真上仙。” “萃真？不是纯阳吗？” 离阳记得很清楚，先前可是对方亲口所言，更何况在通渠真人的记忆当中，萃真虽然能摧灭天辰，但也绝对无法像先前所见那么夸张。 莫非是女帝看错了？还是说另有玄机？ 叶璇摇了摇头：“虽只是萃真，但这位天香真人和一位唤作天元大尊的纯阳大能关系密切，据说是父女。” 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离阳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却是又问道：“那，敢与此等人物斗法的，恐怕也并非泛泛之辈？” 虽说最终还是天香真人胜出，但能与之战作一团的也绝非等闲之人。 只是这次叶璇却没有回答，单单神秘一笑：“此事关乎女帝私事，师尊还是莫要一追到底了。” 这倒是提醒了离阳，那二位分明是早已飞升至上界，成了仙人，但如今却是又下凡返归了，恐怕绝不是单纯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而听叶璇这样说，似乎还与纯阳大尊级别的强者有莫大的关系，牵扯甚多，下界修士最好还是不要掺和，万一生有变故，便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那可是纯阳，单单直呼其名便能引来莫名关注，莫说离阳了，就是整个太殊在其面前也不过一粒尘沙，随手就可碾碎。 想到这里，他顿时断了一探究竟的念头，点头言道：“既然是那位的私事，为师便不再过问了。” “乖徒儿，你刚才说送为师一程，具体是什么意思？” “便是如此。” 话音刚落，叶璇当即抬手一个虚划，于二人身前凭空显现出一道浑洞，隐隐约约能窥见对面生有琼楼玉宇，再定睛一看，便发现赫然就是天罡同盟所在的洛神宫。 其实离阳亦能借助浑天之力洞开虚窗进行长距离跃迁，只是如现在这般直接跨越一方无尽汪洋，接连两片洲陆，穿梭天辰正反还是难以做到，由此可见对方实力强悍。 不过待他补全道章九字，也能达到此等地步，只是这么细细一想，心中又生出些许不解。 叶璇修为非同寻常，那二位更是上仙下凡，但刚才三人竟是一同转入了异域，似是为了应对敌人。 究竟是何等存在，值得如此重视？ 他目光闪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方便说明的话，还不知你们刚才是在？” 叶璇倒似乎并不打算遮遮掩掩，当即回道：“虽然天香真人最终胜出，但还是有一漏网之鱼跟了过来。” “其虽然不得真法，但也已登临萃真之境，单凭我们三中任何一位都无法力敌，自然只能齐心协力。” “好在女帝留有后手，借助了太殊天道之力，这才艰难将之斩杀。” 说的虽然简单，语气也没有多大的起伏波动，但也改变不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毕竟，那可是萃真级别的上界仙人，纵使下凡受了天道压制，也能轻而易举捏死飞升修士，恐怕整个天罡大陆的生灵加起来都打不过。 如此看来，叶璇的真正实力似乎比离阳想象中更为强大，这位曾经的大徒弟，已然渐行渐远。 第122章 雨中重逢 “他何时才能回来呢？” 鳞皎轻倚在海源斗宫的玉栏边，幽幽注视着远方昏沉的天穹，阴云密布，雷电交加，就连洛神宫的大阵也无法完全阻隔这些横生异象，以至于纵使头顶明珠华光大放，也只能照亮周身，亦掩不住眉间那抹化不开的忧色。 数日前，就在离阳刚刚离去之际，外界陡然天翻地覆，东方天海倒卷，南离大漠有上古遗迹出世，同时也唤醒了沉睡的异魔，掀起血雨腥风，西部重天逆乱，域外妖邪伺机而动，就连久负盛名的昆仑也不得不紧闭山门，暂避劫难。 甚至于，已然解决了上古大魔的寒天北境，最近也传来些许不好的流言，说是魔气虽寂，但妄念未断，再加上异界诸神的降临，信仰体系的设立，逐渐催生出新的大恐怖。 总之，天罡大陆乃至整个太殊天辰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人族亦或者妖兽，都难以置身事外，在劫难逃。 万年劫变才真正开始，帷幕拉开一角，静候万灵入场。 虽然早就明白正值劫变诸事不宜，但也没想到偏偏离阳刚走，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最近传来的都是些坏消息，什么宗门灭绝已是常态了，就连弱小的国家，甚至于种族，也能一夜倾覆。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可能不担心呢？ “或许，当初应该劝他留下的。” 鳞皎哀叹一声，双颊生有细密银鳞的俏脸上显露出几分落寞，以及挥之不去的愁苦，虽然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神女发话，离阳又岂敢违抗，但还是忍不住幻想若是那时有所行动，任性一点，不百依百顺。 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不过，这样推演是不是已然假定离阳遭遇不测了？似乎算是变相的诅咒。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些盘旋在脑海中的负面情绪，伸出双手轻拍脸颊，打算重振精神，但果然在这种糟糕天气和紊乱灵机下，即便是修行者也很难不受任何影响。 当然，若是缩回禁制里面，有阵法护持，自然心泰神安，或者运转功法，进入冥想状态，亦能澄澈元神。 只是，鳞皎不愿意。 换句话说，她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殿下，还是先回宫休息，外面五行颠倒，实在不适合久留。” 一旁的贴身侍女不忍看她一直这样自怨自艾，便轻声劝到，说实话，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主子这样。 也怪不得外界总说她们鲛人一族最为痴情了，没想到就连公主殿下亦不例外。 鳞皎却只是望着远处翻涌的雷霆，眸中映着幽邃的电光，低声回道：“无妨，再多看一会，久居海底，陆上的风景倒是少见。” 但这乌漆嘛黑，暗无天日的，哪有什么可观赏的？ 侍女也只能在心中轻叹一声，不再言语，既然公主殿下有自己的想法，区区一个下仆，也没资格指教。 只盼那位不辞而别的驸马早点回来，莫要再让殿下忧心了。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雷鸣，积蓄了许久的大雨终究还是落下了，倾盆而泻，漫天雨水竟是穿透了大阵，落在了洛神宫里面，形成连绵不绝的水幕，将琼楼玉宇皆笼罩其间。 这雨实在古怪，寻常技法难以抵御，原本化作流光四处飞遁的弟子不得不暂寻一处躲避，唯有那些化玄之上的强者方能免于沾湿衣裳，只是没人会傻傻站在下面特立独行。 于是一时间，天中竟再无半个人影，大家伙都站在檐角下，静静注视着这场宛如天怒的暴雨，恍惚之间，好似归于凡俗。 轰鸣雷声愈演愈烈，无穷电光接连天地，雨越下越大，人的心情也不免受着恶劣天气影响，鳞皎只觉身子沉重了几分，胸口好似闷住了什么，难以释放。 她知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便要心生混念了，是以长叹一声，这才转身打算回到海源斗宫之中，暂歇片刻。 但就在此时，面前居然凭空显现出一道浑洞，小侍女见状，赶忙挡在了前头，试图护住自家主子，却是被鳞皎伸手制止了。 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是那个人，错不了。 “啧，怎么一个传送能搞得人这么难受，还说什么大能转世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却不同于记忆中的印象，这声音里透着几分埋怨与惫懒，与离阳往日沉稳的语调大相径庭，引得鳞皎不禁有些好奇。 说起来，她与对方也不过有一面之缘，当初二人定下关系之后便分开了，虽借双修交合了心神，但也并没有全方位了解其脾性。 再者说了，人都是会隐藏的。 就在鳞皎思索之际，离阳已然从浑洞之中现出身形，心神有些浑噩的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叶璇的跃迁固然厉害，但似乎涉及了空间大道，令魂灵有些不适。 有点像是前世的晕车。 待他回转注意力于现世，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居然站着生灵，而且还是熟人，正是那位鲛人公主，当即收起了散漫。 勉强笑道：“不招呼一声便误入此间，倒是打搅了，罪过罪过。” 见他这般客气，鳞皎不免面露幽怨：“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若是想的话，随时可以来皎儿这，何须如此生分？莫非” 她轻咬朱唇，眸中泛起一丝促狭：“是阳哥嫌弃皎儿这里太过寒酸？” 离阳自然是摇了摇头，辩解道：“并非如此，这海源斗宫可是汝鲛人一族的心血，糅合了众多秘法，据说玄妙至极。” “我虽不通炼器一道，但光从水方的布置便能看出此间的巧妙构思，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见他居然真的开始认真点评起来，鳞皎不禁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嗔怪：\"皎儿长居此处，怎么不见得有阳哥你说的这么神奇？” “既然觉得这儿好，不若多待一些时日？” 如此赤裸裸的邀请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意思，虽然离阳还有要事需做，但也并不一定要真身过去。 “咳咳，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话间，心念一动，便在不知处生造出水行化身，自玄泱浑天之中取出那事物，便奔向神女所在之地。 第123章 神变 “这雨，怎么有些不太对劲？” 水行化身甫一显现于现世，便感知到了一丝异常，细密的水滴打在身上激起阵阵涟漪，竟是隐隐扰动聚合形态，像是要诱发某种不可控的突变。 可这化身本就归属水行，又借由浑天一气诞生，寻常斩神修士都难以单凭水方造成影响，没理由一场平平无奇的大雨却能令其衰败。 “新的天灾吗？” 离阳眉头微蹙，不禁喃喃自语，抬首仰望着已然弥合如常的天穹，虽然天外大战毁坏出的裂隙已然不见踪影，但天理道则的暂时消失，恐怕让一些域外阴邪有机可乘。 而这其中，最难缠的反倒不是一些妖魔实体，无尽虚空孕育了不少有形无质，或是有质无形的莫名存在，就比如那星体瘟疫，沾染之人一瞬之间便会被拉入天辰历史之中，以亿计数的无穷岁月足以磨灭心智不坚之人的自我，就此彻底沉沦其间，难以自拔。 如今这场古怪的大雨，似乎也寄宿着某种深层的念想。 “还是尽快离去。” 意识到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离阳便不再于原地驻足停留，心念转动间，化身就变作一道水蓝流光飞射而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他并没有将化身完全融入此方天地，甚至刻意避开那些不断自高天落下的雨滴。 既已生有异变，便不能再以常理揣测了，必须更加小心些。 “躲在建筑禁制之中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完全暴露在外……” 一路上窥见不少修士皆立在屋檐下避雨，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异样，虽然可能并没有离阳所感知的更为深层，但也足以驱使其主动寻找相应的庇护了。 只是，不一定所有人都会这么谨慎，难保不会有胆大之辈，而且，凡俗间的房屋显然无法提供与洛神宫相当的防御。 凡人若是被这雨给淋到了，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恐怕，会是一场大陆性的灭绝。” 想到这里，离阳心中微凛，哀叹之余，也不免生出些许紧迫，如此看来，劫变的进程正在逐渐加快，也不知和那两位上界仙人的下凡有没有关系。 或者是，究竟是何催生了何，分先来后到，还是相互演变？ 暂时寻不得答案。 思量之际，化身已踏入了神女所在的大殿之中，只不过这次似乎来的不凑巧，宫阙内已然有人先到了，还并非谢红绡这样的熟人。 而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负手立于殿中，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煞气，背对着化身，银发如霜，垂落至腰间，在殿内明珠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看其气机深不可测，偏向浊行，想来也是魔道巨擘，独自一人面对神女，态度能如此不卑不亢，恐怕是一个级别的老怪物。 念及此处，离阳便不打算隐于暗中偷听了，毕竟若是被人家察觉到，可就有些尴尬了。 当即现出身形，自然引得了对方的注意，猩红的眸子投射出两道寒芒，如利刃般扫来，似是要看透一切底细。 不过，有真假二字真诀护持，纵使修为略胜一筹，不施展些秘法神通，单凭寻常手段还是难以窥破虚妄的。 果然，审视片刻，却是一无所获，目光中不免生出些许好奇，银发男子微微眯起眼，眸中猩红更盛，似有血雾翻涌。 他忽而低笑一声，嗓音沙哑如金铁交鸣：\"想来尔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离阳了？吾乃永劫魔尊，今日来，便是想与神女商量些事情。\" “你来的不是时候，还是速速离去。” 未曾想一见面就要送客了，离阳自是有些不耐，这老东西真是狗眼看人低，只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玉座之上的神女便发话了。 “无妨，让他留下，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她轻叩鎏金扶手，指尖流转着莹莹月华，眸光却似寒潭般深不见底。 “他？” 寂无涯闻言不禁摇头轻笑，口中虽未吐出半句话，但这般举动也已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很明显，并不认为离阳能起作用。 离阳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端轻视而动怒，倒不是说他心胸宽广，而是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上面，此人的境界颇高，借助浑天之力，再加上去伪存真，才堪堪洞悉一丝根底。 而就是这冰山一角，却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只因，其似乎和那位借助仙器九元流阴伞不断转生，从而自上古存活至今的无枭魔尊，也就是云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师徒，亦或者说，遗留血脉？） 但不管如何，若是二人所修功法相同，那掌握了其罩门的离阳便不必因功行差距而暂避锋芒，甚至于若是能凭此打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胜算就能大大增加，行以下伐上逆天之举。 思量至此，他不禁嘴角微勾，显露出神秘的弧度，顿时令对面的寂无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知为何，虽然此子对于自己的鄙夷无力还击，但却是莫名带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一切尽在其掌握中一般，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若，之后寻个机会将他除去。） 脑海中不由自主生出这般念头，目光也变得阴骛些许，再看离阳虽似有所感，但亦是浑然不惧，一时间，二人竟是在暗地里你来我往地交锋起来。 只是这时，台上的神女广袖突然荡开漫天星辉，漫天月华如天河倾泻，生生截断双方的视线。 冷声道：“好了，寂无涯，身为一方魔主，何必与一小辈计较？” “还是先说说，葬神渊之变。” “葬神渊？！” 这三个字一出口，离阳顿时心中一惊，虽然不知这地方又是何处，但光从名字上看，就十分凶险，而值得两位大帝级别的人物共商，显然并非寻常禁地可比。 寂无涯这才收起阴冷目光，沉声回道：“原本此次万年劫变是难以动摇天道根基的，但那二位于天外的大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就在刚刚，渊底传来些许异动，吾恐封锁有变。” 听闻此言，神女不由凤眸微眯，追问道：“你是说，那几样东西要出世了？” “不错。” 寂无涯微微颔首，接着说道：“若是能夺得其中一件，吾等人族便能存续更多。” “不可不争。” 第124章 争物 外间的雨似乎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响动竟是穿透了大殿阻隔与禁制阵法，回荡其间，经久不散。 寂无涯话音刚落，神女便将清冷的视线转向一旁的离阳，顿时令后者心中微凛，心想莫不是又要让他去跑腿，只是自己距离飞升已然只差一步之遥，上界仙门信物也有了，如今再许诺什么奖励，恐怕也不会答应。 好在她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单单漠然扫了一眼，便垂目低眉，似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才无奈叹了口气：“也罢，吾会派其他人去的，但究竟能否争到，还得看个人造化。” 寂无涯淡然一笑：“有这句话便足够了，相信神女必然不会坐视吾等人族覆灭。” 说罢，他最后再瞥了一旁的离阳一眼，身形便自行消散，化为劫灰飞扬，遁入无形之中，再不见踪影。 待其气机完全磨灭，离阳这才伸手摊开，自掌心浮现那莫名事物，递到了神女跟前，说实话，也不知晓对方费尽心思追寻此物意欲何为。 不过这其实与他也并无任何关系，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甫一显现，神女便眼前一亮，当即抬手将之摄入手中，端在面前细细打量，目中流光溢彩，混杂着众多难以分辨的情感。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把这玩意给收起来，妥善保管，随后大手一挥，甩出一枚散发出古朴气息的残破令牌，通体漆黑，泛着金属光泽，好似玄铁铸成，其上刻有层层叠叠的繁复纹路，细数共有九重。 先天感知之下，离阳能够明显察觉到此物的气息有些熟悉，眉心剑痕更是隐隐发烫，揭示其来历。 神女这时再开口言道：“想来你也已然知晓此物的来历了，不错，正是九霄宫的信物。” “借由它，你飞升之际便能直达九霄宫的山门，届时是走是留，全看你个人。”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补充道：“不过，吾建议你还是直接加入九霄宫，毕竟那儿还藏着完整鸿蒙道章，若是能习得，妙用甚多。” “完整鸿蒙道章？！” 闻言，离阳顿时心中一惊，原以为道章九字只是功法名字，没想到真的只是一篇道章中随意取出的九个字，单是如此，便足以令自己越阶作战，行以下伐上逆天之举。 要是掌握了通篇，怕是连上界真仙都要忌惮三分！ 他这般反应显然也在神女意料之中，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当然，要想求得真法，除去天赋以外，必须得有这个资格才行。” “你虽惊才艳艳，又侥幸得了上古剑意，但也未必能入得了那位的眼。” 听完这些，离阳已然猜出接下来对方会说什么了，不免有些无奈地问道：“这么说，你又有办法了？” 神女微微颔首：“不错，吾手中有一九霄宫遗物，乃是远古时期那九位下凡救世仙人所留下的，虽不算珍贵，但却意义重大。” “你带上它一同飞升，相信那位定会青睐有加，鸿蒙道章自然不成问题。” 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却叹了口气：“说，又要让我做何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方不可能白送，必然是欲要降下些许麻烦事的。 见他如此直接，神女也不再虚与委蛇，当即沉声道：“便是刚才所言之事，天外大战引得葬神渊异动，有几件神物即将横空出世，它们皆出自太古时期的神魔大战，虽然历经数万年无情岁月洗礼，自身灵性可能有所磨灭。” “但即便如此，亦是非常强大的法宝，莫说帝兵，就连寻常仙器也难以与之相比。” “若是能争得一件，便可护一方安宁，要是尽数被异族抢去，吾等便危矣。” 听起来像是类似于核弹的东西，可以不炸，但不能没有，不然别人便要蹬鼻子上脸了。 “只是，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你们这些老登不自个去夺，非要让我上？” 离阳目光闪动，神色莫名，实在不太理解这般行径，在他看来，既是无上神物，便更不应让低阶修士出马才对。 除非，和那些秘境一般，为了寻找合适的传人，特意定下一些限制。 神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叹道：“吾当然可以直接出手，只是，那之后谁来坐镇后方，护持同盟？” 却是笑道：“若是你愿意的话，吾大可将盟主之位禅让于你，你待如何？” 离阳自是连忙摇头：“算了，我可干不来这活，但若是到时候别家把老东西给派出来了呢？” 这并非杞人忧天，毕竟神物如此关键，各族必然会手段尽出，难保不会搞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 他虽实力强悍，但也只是堪堪摸到帝级门槛，真和那些自上古时期一直存活至今的老东西争斗，恐怕撑不过一百回合。 神女似乎看出了离阳心存顾虑，同时眸中寒光乍现，冷笑道：“放心，这已是无言中定下的规矩，若是有人罔顾，便休怪其他人无情了。” 言毕，又忽然抬手一划，一道璀璨金纹自她指尖浮现，直直落在了离阳眉心，其中似乎混杂着诸多妙法，一时竟难以全数接收，只得慢慢参悟。 “这里是剩下的道章九字，并且也包含了那道剑意真正的御使功法，虽然你剑道天赋平平，但有了此法相助，亦能大放光彩。” “以及，其内刻录了一位无上天境存在的因果，若遇生死危机，以临字真诀催动，便可分得些许玄妙，唤来助阵。” 话音未落，离阳便觉神核大震，其中骤然浮现出一道莫名虚影，面目模糊，不可知，不可见，身后悬有一轮半缺银环，发散出清冷华辉，却暖如冬日。 他总觉得这位存在有些熟悉，细细一想，这才赫然发现，其与当初虚行之际所见的残破邪神雕像一模一样。 是一体阴阳两面，还是说，根本就是同一人？ 不管如何，都得慎重对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贸然与之扯上关系。 说实话，若不是其暂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离阳真想直接舍去了，以免徒生变故。 但正值非常时期，纵使另有玄机，也可以留作最终后手。 他闭目静静感受片刻，才猛然间睁开双眼，瞳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125章 道人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水行化身刚告别神女走出大殿，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细密的雨丝竟渐渐凝成银线，中间未有断绝，以至于原本就连绵不绝的水幕愈发汹涌，好似天河倒灌，倾泻而下。 “莫非，是倒卷的东海落到了这里？” 看着已然超过排水负荷，形成积池的大地，离阳脑海中不由生出这样一个猜测，虽然听起来略显荒谬，但可能性却非常大。 只可惜他是借助叶璇之力直接跃迁回来的，并未像先前一般穿越整个东海，自然也不知晓天外大战结束，其所造成的影响消解之后，有没有恢复正常。 若是没有，那现在面前这场倾盆大雨，说不定其真身就是升入天中的东海，只不过此时再度返归下来，洗礼人间。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虽只是四海之一，但若是尽数挪移过来，也足以淹没整个天罡大陆，当然，如果只是凡水倒也不算什么，可如今这雨分明透着十足的古怪，连浑天之力都隐隐受其扰动，更何况是寻常修士了。 不过离阳也没有多想，毕竟此等事关整个族群，乃至天罡万灵的大事，如神女那样的老东西必然会施展些手段应对，倒不用他这个小人物担心。 最多，更加小心谨慎些。 心念转动间，竟是一瞬改易化身五行，灼灼烈焰腾空而起，变作了火行之属，虽然这样会被滂沱大雨压制部分玄妙，但却不必忧虑无形之中被侵染。 正所谓水火不容，二者天生对立，若是有什么阴邪之物顺着水方爬过来，登时便会被至阳焚灭，极为克制。 周身噼啪作响，离阳正欲转到尚在海源斗宫的本体那边，却不想就在此时，远处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似龙吟，又似雷啸。 他猛然抬头，只见雨幕深处，一道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蜿蜒游动，搅得云层翻涌如浪。 但绝非龙族。 由于先前在古妖尊天境中与敖霁昭交换了精气，离阳现在对于龙族血脉十分敏感，一眼便看出这玩意和龙属完全搭不上边，反倒透着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仿佛自幽冥深处爬出的孽物。 他顿时心头一凛，恐怕自己刚才所想还是有些过于简单了，这场暴雨不仅是天灾，亦是人祸。 想来也是，太殊天道已被天外大战动摇了根基，万年劫变的进程大大加快，不可能再像过去一般温和，今后说不定每次显现的皆是灭顶之灾。 “如此看来，我的速度也要加快了。” 离阳暗暗下了决断，待此次神物争夺战完毕，届时神女再许诺什么好处，他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鬼地方了，先走为妙。 机缘虽好，但也要有命拿才行，更何况，现在已然准备得差不多了，相信飞升之后，不说高歌猛进，也至少平稳落地，安心发育。 他最后再抬首看了一眼高天之上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这才身形内缩塌陷，转为一粒烬火星种，眨眼消失不见。 再显现于现世之际，已然回到了海源斗宫，只是却惊然间发现，这外间廊道不知何时，竟是立有一玄袍老道，白眉长须，倒是慈眉善目。 但离阳总感觉，这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气息，更何况本体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哪怕只有一墙之隔。 虽然不想与此等莫名存在扯上关系，但看样子人家在此早已等候多时，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探出个脑袋上下打量着，试图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老道忽而回首笑道：“却是要让离小友失望了，老夫并非神女那般秀色可餐，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闻言，离阳本打算开门见山，却是眼珠骨碌一转，似是突然间想到什么，阴笑道：“嘿嘿，这可说不定，世间喜好千奇百怪，恋老者也不是没有。” …… 这般轻佻之言刚脱口，老道顿时眼角抽搐，原本和善的脸色也变得阴郁几分，想来他也没有料到离阳口中会吐出这种话来，既不狂傲，也不敬畏，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他自己亲口打破，伸手捋了捋长须，不禁摇了摇头：“光天化日之下，离小友可莫要再说此等污秽之语。” 离阳脸上没有半分惭愧，轻笑一声：“不过提醒一句罢了，凡俗间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多了去了，就算是老头，出门在外，也得小心一些。” “依我看，老头你最好完全将面目隐去，直接以虚相示人，这样既能免去诸多麻烦，又保留了自身神秘感，可谓是一举两得。” 见他竟是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老道不免有些无奈，直接大手一挥，竟是凭空擦除了正前方厚如天城的雨幕，现出一明窗口，直达天中，清晰可见那游戈于阴云之中的巨兽，通体漆黑，形如巨鲸，但周身却遍布细密的鳞片。 样子不算丑陋，却也与神兽祥瑞完全搭不上边。 老道这才淡然问道：“离小友可知，此物是何方神圣？” 离阳自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虽通读了不少古籍，但眼前这玩意却寻不得半点相关记载，原以为只是东海原生物种，如今听这老道的意思，似乎颇有来历。 他的反应也在对方意料之中，老道捋须回道：“呵呵，此乃上古时期被汐绝镇压的‘冥涡’，乃天地间至阴至秽之物，以吞噬水脉灵气为生，所过之处，江河枯竭，生灵涂炭。” “原本被女帝施展大神通封印于东海海眼之下，并吩咐龙宫世代守护，纵使万年劫变降临，也不见得能将之唤醒。” 说到这里，老道不禁摇头叹气：“可谁曾想，天外忽起大战，竟是海天倒卷，让这孽畜乘机逃离。” “实乃无妄之灾。” 离阳却是仍旧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嘿嘿，既然老头你知晓其根底，那想来也必然有办法应对了。” “总不会，还需我这小辈帮忙？” 其实并无半点揶揄之意，他现在忙得很，的确不愿再扯上什么麻烦事。 好在老道也笑着摇了摇头：“自是不必离小友相助，老夫一人即可。” “只是，听闻离小友要去那葬神渊，不如顺路替老夫取一件东西？” 第125章 道人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水行化身刚告别神女走出大殿，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细密的雨丝竟渐渐凝成银线，中间未有断绝，以至于原本就连绵不绝的水幕愈发汹涌，好似天河倒灌，倾泻而下。 “莫非，是倒卷的东海落到了这里？” 看着已然超过排水负荷，形成积池的大地，离阳脑海中不由生出这样一个猜测，虽然听起来略显荒谬，但可能性却非常大。 只可惜他是借助叶璇之力直接跃迁回来的，并未像先前一般穿越整个东海，自然也不知晓天外大战结束，其所造成的影响消解之后，有没有恢复正常。 若是没有，那现在面前这场倾盆大雨，说不定其真身就是升入天中的东海，只不过此时再度返归下来，洗礼人间。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虽只是四海之一，但若是尽数挪移过来，也足以淹没整个天罡大陆，当然，如果只是凡水倒也不算什么，可如今这雨分明透着十足的古怪，连浑天之力都隐隐受其扰动，更何况是寻常修士了。 不过离阳也没有多想，毕竟此等事关整个族群，乃至天罡万灵的大事，如神女那样的老东西必然会施展些手段应对，倒不用他这个小人物担心。 最多，更加小心谨慎些。 心念转动间，竟是一瞬改易化身五行，灼灼烈焰腾空而起，变作了火行之属，虽然这样会被滂沱大雨压制部分玄妙，但却不必忧虑无形之中被侵染。 正所谓水火不容，二者天生对立，若是有什么阴邪之物顺着水方爬过来，登时便会被至阳焚灭，极为克制。 周身噼啪作响，离阳正欲转到尚在海源斗宫的本体那边，却不想就在此时，远处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似龙吟，又似雷啸。 他猛然抬头，只见雨幕深处，一道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蜿蜒游动，搅得云层翻涌如浪。 但绝非龙族。 由于先前在古妖尊天境中与敖霁昭交换了精气，离阳现在对于龙族血脉十分敏感，一眼便看出这玩意和龙属完全搭不上边，反倒透着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仿佛自幽冥深处爬出的孽物。 他顿时心头一凛，恐怕自己刚才所想还是有些过于简单了，这场暴雨不仅是天灾，亦是人祸。 想来也是，太殊天道已被天外大战动摇了根基，万年劫变的进程大大加快，不可能再像过去一般温和，今后说不定每次显现的皆是灭顶之灾。 “如此看来，我的速度也要加快了。” 离阳暗暗下了决断，待此次神物争夺战完毕，届时神女再许诺什么好处，他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鬼地方了，先走为妙。 机缘虽好，但也要有命拿才行，更何况，现在已然准备得差不多了，相信飞升之后，不说高歌猛进，也至少平稳落地，安心发育。 他最后再抬首看了一眼高天之上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这才身形内缩塌陷，转为一粒烬火星种，眨眼消失不见。 再显现于现世之际，已然回到了海源斗宫，只是却惊然间发现，这外间廊道不知何时，竟是立有一玄袍老道，白眉长须，倒是慈眉善目。 但离阳总感觉，这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诡异气息，更何况本体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哪怕只有一墙之隔。 虽然不想与此等莫名存在扯上关系，但看样子人家在此早已等候多时，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探出个脑袋上下打量着，试图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老道忽而回首笑道：“却是要让离小友失望了，老夫并非神女那般秀色可餐，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闻言，离阳本打算开门见山，却是眼珠骨碌一转，似是突然间想到什么，阴笑道：“嘿嘿，这可说不定，世间喜好千奇百怪，恋老者也不是没有。” …… 这般轻佻之言刚脱口，老道顿时眼角抽搐，原本和善的脸色也变得阴郁几分，想来他也没有料到离阳口中会吐出这种话来，既不狂傲，也不敬畏，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他自己亲口打破，伸手捋了捋长须，不禁摇了摇头：“光天化日之下，离小友可莫要再说此等污秽之语。” 离阳脸上没有半分惭愧，轻笑一声：“不过提醒一句罢了，凡俗间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多了去了，就算是老头，出门在外，也得小心一些。” “依我看，老头你最好完全将面目隐去，直接以虚相示人，这样既能免去诸多麻烦，又保留了自身神秘感，可谓是一举两得。” 见他竟是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老道不免有些无奈，直接大手一挥，竟是凭空擦除了正前方厚如天城的雨幕，现出一明窗口，直达天中，清晰可见那游戈于阴云之中的巨兽，通体漆黑，形如巨鲸，但周身却遍布细密的鳞片。 样子不算丑陋，却也与神兽祥瑞完全搭不上边。 老道这才淡然问道：“离小友可知，此物是何方神圣？” 离阳自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虽通读了不少古籍，但眼前这玩意却寻不得半点相关记载，原以为只是东海原生物种，如今听这老道的意思，似乎颇有来历。 他的反应也在对方意料之中，老道捋须回道：“呵呵，此乃上古时期被汐绝镇压的‘冥涡’，乃天地间至阴至秽之物，以吞噬水脉灵气为生，所过之处，江河枯竭，生灵涂炭。” “原本被女帝施展大神通封印于东海海眼之下，并吩咐龙宫世代守护，纵使万年劫变降临，也不见得能将之唤醒。” 说到这里，老道不禁摇头叹气：“可谁曾想，天外忽起大战，竟是海天倒卷，让这孽畜乘机逃离。” “实乃无妄之灾。” 离阳却是仍旧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嘿嘿，既然老头你知晓其根底，那想来也必然有办法应对了。” “总不会，还需我这小辈帮忙？” 其实并无半点揶揄之意，他现在忙得很，的确不愿再扯上什么麻烦事。 好在老道也笑着摇了摇头：“自是不必离小友相助，老夫一人即可。” “只是，听闻离小友要去那葬神渊，不如顺路替老夫取一件东西？” 第126章 言真 果然，就知道没好事。 离阳暗骂一声，却是故作为难：“这个，葬神渊凶险异常，更何况此次神物争夺战汇聚各族天骄，只怕力有不逮啊。” 老道抚须大笑：\"小友何必自谦？若是之前或许还差些火候，但如今已然集齐了道章九字，再加上主掌先天一道，玄妙自生，威能倍增，普天之下，也难寻第二个。” 话音未落，又弹指一挥，于面前空处无中生出一方泛着幽幽紫光的精致罗盘，其上刻有玄奥晦涩的纹路，隐隐流转莫名光辉，神异非凡。 “此物唤作‘巡天引’，可助你避开渊中神魔瘴气，亦能指出秘藏所在之地，趋利避害，逢凶化吉，乃是不可多得的探险至宝。” “生死攸关之际，更可以凝练出一道太劫真光，洞破虚妄，窥见真知，斩尽邪祟，保命无虞。” 他这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每用一次，都会增加自灾显现的概率和烈度，小友可要谨慎些，别白白浪费了。” 闻言，离阳顿时心中一凛，却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接过，毕竟此行凶多吉少，不提前多做些准备可不行。 更何况，这样的代价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毕竟他直到现在才触发过一次自灾，即便再次降临，威胁性也不高。 将此物端在面前细细打量，除去浓郁道韵以外，倒是察觉不到什么异常，再凝神细观片刻，确认无有大碍，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入玄泱浑天之中，并叮嘱五方天尊严加看守，若是届时生出些许异变，随时都可以感知。 做完这些，才垮着个脸，开口问道：“说，究竟要我去找什么？具体又在何处？” 正所谓拿人手短，既然收了这巡天引，自然要替这老道办事，离阳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当然，仅限于报酬足够诱人，以及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不然的话，鸟都不会鸟别人。 见他收下罗盘，老道微微颔首，随即袖袍一拂，于二人身前凭空现出一幅景象，似是一些野人在跪拜祭祀神明，但画面一转，却又平白无故冒出几柱半人高的长香，好像参天大树倒下后遗留的桩子，粗壮得不像话。 “葬神渊深处遍布许多这样的大香，小友只需取其根芯，越多越好，超出部分老夫可以物换物，保证不会让小友失望。” 他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一丝渴求，精目之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黯然。 离阳扫视一眼，将长香的形态印入心中，却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地反问道：“就这样？” 毕竟这东西若是真像对方所说遍地都是，那收集起来自然费不了多少工夫，顺手而已。 老道点了点头，笑着回道：“便是如此，老夫说了，只是拜托小友顺路取些东西而已。” “毕竟，小友肩负重任，可不能因老夫一己私利，便坏了人族大计。” “你倒是个懂事理的。” 离阳撇了撇嘴，听上去似乎分得清公私，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届时要不要取，还得看情况。 万一，这大香虽然常见，但却被无形禁制亦或者神魔手段所护持，那可就麻烦了。 他甩了甩脑袋，暂且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却是突然间拱手揖礼，话锋一转：“还不知，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人看着面生得很，至少在离阳的记忆中，人族似乎并无这号人物，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很是清楚自己以及神女。 “呵呵呵。” 老道捋着长须轻笑一声：“老夫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但若是离小友实在想知道，大可唤一声过去之名。” “言真子。” 口中三字轻吐，天地为之一寂，这一刻仿佛时空都在此凝滞，离阳的思绪断了半拍，待他回过神来，面前已无了对方的踪影，连半点气机也不剩下。 惊讶之余似有所察，当即抬首望去，只见一道清光扶摇直上，接连撞破重天，直直逼向那游戈于云雾之中兴风作浪的巨物，像要与之一分高下，也决生死。 “居然是这老登。” 离阳不禁喃喃自语，目中满是难以置信，只因这位可是在众多古籍之中都留下轶事的远古练气士，虽不如盖压一世的汐绝女帝知名，但若是真论实力，恐怕更胜一筹。 毕竟，远古与如今中间还隔着一个上古世代，这也就意味着，言真子起码活了两万年，经历如此漫长的岁月，必然积累了不少至宝秘法，手段颇多。 “这样的话，我刚才应该多要一些的，再不济，问问那吞天噬地大法有没有下卷或是升级版也行。”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继续在原地驻足，当即身形一转，化身便变作一粒烬火星种，越过层层禁制，回到本体眉心之中，带来先前所收下的一切机缘。 “怎么了？” 鳞皎隐隐有所察觉，嘘寒问暖，离阳自是轻摇脑袋：“不过是些许琐碎小事罢了，不必在意。” 他犹豫了片刻，才补充道：“只是，神女又派下任务了，而且这次更加事关重大，姻亲之后，我便要离开了，不能久留。” 闻言，鳞皎指尖微微一颤，杯中清茶泛起细碎的涟漪，她垂眸望着茶面上倒映的烛光，轻声问道：\"这次要去多久？\" 离阳叹了口气：“葬神渊生有异动，神物出世，能保一方平安，不可不争，恐怕一时半会是无法了结的。” 听闻此言，鳞皎顿时垂目低眉，陷入了沉默，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响，袖中鲛绡无意识地绞紧了茶案雕花。 许久才抬起眸子，眼底浮着半轮银月：“那，阳哥便带皎儿一起去，哪怕天涯海角。” 其实离阳亦存了这个念头，但只怕此女不会接受，毕竟鲛人一族天生向往自由，若是将之一直困锁于玄泱浑天之中，难免身心受煎熬。 幸好，她愿意。 离阳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届时你大可藏于浑天之中，葬神渊虽凶险异常，但有我在，亦伤不到你。” “只是里面皆是人族，你一人怕是有些无聊……” 还未说完，鳞皎便娇笑一声：“皎儿带几位侍女进去就行，阳哥不必担心。” 她美目光彩流转：“更何况，还有其他解闷的法子。” 第126章 言真 果然，就知道没好事。 离阳暗骂一声，却是故作为难：“这个，葬神渊凶险异常，更何况此次神物争夺战汇聚各族天骄，只怕力有不逮啊。” 老道抚须大笑：\"小友何必自谦？若是之前或许还差些火候，但如今已然集齐了道章九字，再加上主掌先天一道，玄妙自生，威能倍增，普天之下，也难寻第二个。” 话音未落，又弹指一挥，于面前空处无中生出一方泛着幽幽紫光的精致罗盘，其上刻有玄奥晦涩的纹路，隐隐流转莫名光辉，神异非凡。 “此物唤作‘巡天引’，可助你避开渊中神魔瘴气，亦能指出秘藏所在之地，趋利避害，逢凶化吉，乃是不可多得的探险至宝。” “生死攸关之际，更可以凝练出一道太劫真光，洞破虚妄，窥见真知，斩尽邪祟，保命无虞。” 他这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每用一次，都会增加自灾显现的概率和烈度，小友可要谨慎些，别白白浪费了。” 闻言，离阳顿时心中一凛，却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接过，毕竟此行凶多吉少，不提前多做些准备可不行。 更何况，这样的代价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毕竟他直到现在才触发过一次自灾，即便再次降临，威胁性也不高。 将此物端在面前细细打量，除去浓郁道韵以外，倒是察觉不到什么异常，再凝神细观片刻，确认无有大碍，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入玄泱浑天之中，并叮嘱五方天尊严加看守，若是届时生出些许异变，随时都可以感知。 做完这些，才垮着个脸，开口问道：“说，究竟要我去找什么？具体又在何处？” 正所谓拿人手短，既然收了这巡天引，自然要替这老道办事，离阳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当然，仅限于报酬足够诱人，以及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不然的话，鸟都不会鸟别人。 见他收下罗盘，老道微微颔首，随即袖袍一拂，于二人身前凭空现出一幅景象，似是一些野人在跪拜祭祀神明，但画面一转，却又平白无故冒出几柱半人高的长香，好像参天大树倒下后遗留的桩子，粗壮得不像话。 “葬神渊深处遍布许多这样的大香，小友只需取其根芯，越多越好，超出部分老夫可以物换物，保证不会让小友失望。” 他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一丝渴求，精目之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黯然。 离阳扫视一眼，将长香的形态印入心中，却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地反问道：“就这样？” 毕竟这东西若是真像对方所说遍地都是，那收集起来自然费不了多少工夫，顺手而已。 老道点了点头，笑着回道：“便是如此，老夫说了，只是拜托小友顺路取些东西而已。” “毕竟，小友肩负重任，可不能因老夫一己私利，便坏了人族大计。” “你倒是个懂事理的。” 离阳撇了撇嘴，听上去似乎分得清公私，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届时要不要取，还得看情况。 万一，这大香虽然常见，但却被无形禁制亦或者神魔手段所护持，那可就麻烦了。 他甩了甩脑袋，暂且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却是突然间拱手揖礼，话锋一转：“还不知，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人看着面生得很，至少在离阳的记忆中，人族似乎并无这号人物，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很是清楚自己以及神女。 “呵呵呵。” 老道捋着长须轻笑一声：“老夫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但若是离小友实在想知道，大可唤一声过去之名。” “言真子。” 口中三字轻吐，天地为之一寂，这一刻仿佛时空都在此凝滞，离阳的思绪断了半拍，待他回过神来，面前已无了对方的踪影，连半点气机也不剩下。 惊讶之余似有所察，当即抬首望去，只见一道清光扶摇直上，接连撞破重天，直直逼向那游戈于云雾之中兴风作浪的巨物，像要与之一分高下，也决生死。 “居然是这老登。” 离阳不禁喃喃自语，目中满是难以置信，只因这位可是在众多古籍之中都留下轶事的远古练气士，虽不如盖压一世的汐绝女帝知名，但若是真论实力，恐怕更胜一筹。 毕竟，远古与如今中间还隔着一个上古世代，这也就意味着，言真子起码活了两万年，经历如此漫长的岁月，必然积累了不少至宝秘法，手段颇多。 “这样的话，我刚才应该多要一些的，再不济，问问那吞天噬地大法有没有下卷或是升级版也行。”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继续在原地驻足，当即身形一转，化身便变作一粒烬火星种，越过层层禁制，回到本体眉心之中，带来先前所收下的一切机缘。 “怎么了？” 鳞皎隐隐有所察觉，嘘寒问暖，离阳自是轻摇脑袋：“不过是些许琐碎小事罢了，不必在意。” 他犹豫了片刻，才补充道：“只是，神女又派下任务了，而且这次更加事关重大，姻亲之后，我便要离开了，不能久留。” 闻言，鳞皎指尖微微一颤，杯中清茶泛起细碎的涟漪，她垂眸望着茶面上倒映的烛光，轻声问道：\"这次要去多久？\" 离阳叹了口气：“葬神渊生有异动，神物出世，能保一方平安，不可不争，恐怕一时半会是无法了结的。” 听闻此言，鳞皎顿时垂目低眉，陷入了沉默，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响，袖中鲛绡无意识地绞紧了茶案雕花。 许久才抬起眸子，眼底浮着半轮银月：“那，阳哥便带皎儿一起去，哪怕天涯海角。” 其实离阳亦存了这个念头，但只怕此女不会接受，毕竟鲛人一族天生向往自由，若是将之一直困锁于玄泱浑天之中，难免身心受煎熬。 幸好，她愿意。 离阳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届时你大可藏于浑天之中，葬神渊虽凶险异常，但有我在，亦伤不到你。” “只是里面皆是人族，你一人怕是有些无聊……” 还未说完，鳞皎便娇笑一声：“皎儿带几位侍女进去就行，阳哥不必担心。” 她美目光彩流转：“更何况，还有其他解闷的法子。” 第127章 后来居上 “什么法子？” 鳞皎唇角微扬，指尖轻轻一划，周身水雾缭绕间，竟化作一位清丽绝俗的人族女子模样，连那对莹润的鲛耳也隐去了。 她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可还认得出来？\" 袖中忽地滑出一柄冰晶小扇，\"啪\"地展开，掩唇轻笑：\"听说人族女子最爱这纨扇扑蝶的戏码，我若闷了，便去寻那些世家小姐们解闷——\"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随你，只要不无聊就好。”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浑天之中除去凡人和本土修士以外，其实也有和你一样的外来者。” “就比如，我的两位道侣。” 其实本不想在对方面前提及此事的，毕竟鲛人一族最为痴情，向来容不得半点二心。 只是，这毕竟是既定事实，瞒也瞒不住，迟早都要挑明的，还不如现在就开门见山，或许还能避免一些误会。 不过听闻此言，鳞皎却是有些诧异，眸中流转着异彩，竟是追问道：“只有……两位吗？” 闻言离阳顿时一怔，随即失笑：\"怎么，你还嫌少？\" 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却见对方忽地贴近，眼波荡漾：“这事父皇早就与皎儿说过了，阳哥毕竟年轻有为，大丈夫三妻四妾亦是寻常。” “倒是只有两位，让皎儿有些惊讶呢，原本还以为会如凡俗间的皇帝一般，后宫三千，夜夜笙歌……”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语气中已混杂了些许幽怨，显然还是颇有微词，并非那么宽宏大量。 但身为一生一至爱的鲛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然算是极大的妥协了。 当然，或许也和这场联姻背后的政治意义脱不了干系，若是反悔的话，鲛人一族可就无有安身之所了。 离阳伸手轻抚此女鬓间发丝，叹了口气：“修道之人，贵在清心寡欲，可不能沉溺于其中。” “那两位……一位是邻家小妹般的存在，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甚至于她能踏上求道之路，亦是与我结下的因果。” “至于另一位，拜一上古秘境所赐，与之轮回百世，相爱相杀，命里早已刻下了各自的真名。” 吴七严格意义上算是宋音虞的副产品，说实话，他现在也搞不懂二者之间的关系，便不多言了。 还有神女分身，空有双修之名，亦不能称作道侣。 至于小姨子白雁依，还是日后再说。 如此细细一想，竟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与众多女子有所牵扯，离阳不免有些头疼，剪不断理还乱，这可比修道更为折磨人。 听得这些，鳞皎不免有些黯然，勉强笑道：“原来如此，皎儿就知道阳哥并非三心二意之人。” “只是纠葛太深，甩脱不得罢了。” 作为后来者，她的经历与上面这两位一对比，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不过是迫于无奈才定下的婚约，纵使蕴有真情，又怎能媲美百世轮回修来的缘法？ 见她神色有异，离阳心头微涩，只得轻声安抚道：“不必多想，有时候过程其实不重要，最关键的，还是结果。” “既然你我已心神相合，不分彼此，那便足矣。” 口上空言不若有所行动，说罢，他当即大手一挥，竟是直接将自己与鳞皎一同带入了玄泱浑天之中，霎时天地倒悬，云海翻涌，斗转星移。 鳞皎只觉足下触到冰凉玉阶，睁眼时已立在一株横亘天地的月桂树下。虬枝间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照见不远处两位正在对弈的女子——玄衣那位指尖还夹着枚黑子，棋枰上赫然是副\"困龙局\"；素裳的却突然转头望来，眉眼含笑，略带一丝好奇。 洛芷当即甩下手中的白子，鼓起双颊，气呼呼道：“不下了，已输了十几局，虞姐姐就不能让让妹妹？” 她站起身来，飘然转到二人面前，先扫了鳞皎一眼，才看向离阳：“大兄今个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外间可还算安好？” 离阳自是摇了摇头：“劫变尚未结束，还早着呢，并且由于天外大战的影响愈演愈烈，异变层出不穷，凶险至极。” “最好还是待在这里，莫要乱跑。” 洛芷不免有些失落，许久没返归现世了，倒是想去故乡看看，虽然双亲早已逝去多年，但洛家仍旧延续了下去，纵使不认得她这个老祖，单单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也行。 甚至想着，若是将之尽数带入这里，也能消灾避难。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感伤，轻摇脑袋抛却心中杂念，转而瞥向一旁的鳞皎，忽然踮起脚尖，琼鼻轻耸，似有所察。 笑着问道：“好浓的海腥气……这位姐姐，你不是人族？” 姐姐这个称呼倒是有些出乎鳞皎意料，虽然她的修为的确比在场二女都要高，年龄也更大，但毕竟是后来者，按名分来讲不应这样的。 但鉴于身边的离阳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鳞皎便也顺势抿唇一笑，指尖凝出一颗莹润的鲛珠：\"妹妹好灵的鼻子。\" 她故意将鲛珠弹向洛芷眉心，珠子却在半空化作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银鱼，绕着少女翩跹游动，倒是颇为有趣。 宋音虞这才收起残局，闪到跟前，以指代笔，在空中绘出三道玄奥晦涩的水纹，鳞皎见了，美目之中登时流转一丝惊讶之色，当即双手轻拍，亦凭空显出些许古篆，像是以此回应。 离阳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二女相视一笑，便也没有多想，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出什么岔子，也多亏他所寻之人都善解人意，并非固执之辈。 “虞姐姐，这是什么啊？” 洛芷同样有些迷惑，不过她向来直性子，所以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询问。 宋音虞正欲回答，却是不经意间与鳞皎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便没有说话，将舞台让给对方。 鳞皎这才身形一转，显出鲛人原形，解释道：“刚才那是鲛人皇族间表示平辈相交的古礼。” 说话间尾鳍轻拍地面，倏忽御使天地水行之力，在半空中凝塑出万千神异纹路，但却不难理解，只因视线甫一投射上去，便能恍惚间窥见相对应的景象，看图说话，自然容易参悟其中真意。 离阳扫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他看着洛芷认真打量，心中大定，倒是皆大欢喜。 第127章 后来居上 “什么法子？” 鳞皎唇角微扬，指尖轻轻一划，周身水雾缭绕间，竟化作一位清丽绝俗的人族女子模样，连那对莹润的鲛耳也隐去了。 她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可还认得出来？\" 袖中忽地滑出一柄冰晶小扇，\"啪\"地展开，掩唇轻笑：\"听说人族女子最爱这纨扇扑蝶的戏码，我若闷了，便去寻那些世家小姐们解闷——\" 离阳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随你，只要不无聊就好。”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浑天之中除去凡人和本土修士以外，其实也有和你一样的外来者。” “就比如，我的两位道侣。” 其实本不想在对方面前提及此事的，毕竟鲛人一族最为痴情，向来容不得半点二心。 只是，这毕竟是既定事实，瞒也瞒不住，迟早都要挑明的，还不如现在就开门见山，或许还能避免一些误会。 不过听闻此言，鳞皎却是有些诧异，眸中流转着异彩，竟是追问道：“只有……两位吗？” 闻言离阳顿时一怔，随即失笑：\"怎么，你还嫌少？\" 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却见对方忽地贴近，眼波荡漾：“这事父皇早就与皎儿说过了，阳哥毕竟年轻有为，大丈夫三妻四妾亦是寻常。” “倒是只有两位，让皎儿有些惊讶呢，原本还以为会如凡俗间的皇帝一般，后宫三千，夜夜笙歌……”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语气中已混杂了些许幽怨，显然还是颇有微词，并非那么宽宏大量。 但身为一生一至爱的鲛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然算是极大的妥协了。 当然，或许也和这场联姻背后的政治意义脱不了干系，若是反悔的话，鲛人一族可就无有安身之所了。 离阳伸手轻抚此女鬓间发丝，叹了口气：“修道之人，贵在清心寡欲，可不能沉溺于其中。” “那两位……一位是邻家小妹般的存在，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甚至于她能踏上求道之路，亦是与我结下的因果。” “至于另一位，拜一上古秘境所赐，与之轮回百世，相爱相杀，命里早已刻下了各自的真名。” 吴七严格意义上算是宋音虞的副产品，说实话，他现在也搞不懂二者之间的关系，便不多言了。 还有神女分身，空有双修之名，亦不能称作道侣。 至于小姨子白雁依，还是日后再说。 如此细细一想，竟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与众多女子有所牵扯，离阳不免有些头疼，剪不断理还乱，这可比修道更为折磨人。 听得这些，鳞皎不免有些黯然，勉强笑道：“原来如此，皎儿就知道阳哥并非三心二意之人。” “只是纠葛太深，甩脱不得罢了。” 作为后来者，她的经历与上面这两位一对比，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不过是迫于无奈才定下的婚约，纵使蕴有真情，又怎能媲美百世轮回修来的缘法？ 见她神色有异，离阳心头微涩，只得轻声安抚道：“不必多想，有时候过程其实不重要，最关键的，还是结果。” “既然你我已心神相合，不分彼此，那便足矣。” 口上空言不若有所行动，说罢，他当即大手一挥，竟是直接将自己与鳞皎一同带入了玄泱浑天之中，霎时天地倒悬，云海翻涌，斗转星移。 鳞皎只觉足下触到冰凉玉阶，睁眼时已立在一株横亘天地的月桂树下。虬枝间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照见不远处两位正在对弈的女子——玄衣那位指尖还夹着枚黑子，棋枰上赫然是副\"困龙局\"；素裳的却突然转头望来，眉眼含笑，略带一丝好奇。 洛芷当即甩下手中的白子，鼓起双颊，气呼呼道：“不下了，已输了十几局，虞姐姐就不能让让妹妹？” 她站起身来，飘然转到二人面前，先扫了鳞皎一眼，才看向离阳：“大兄今个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外间可还算安好？” 离阳自是摇了摇头：“劫变尚未结束，还早着呢，并且由于天外大战的影响愈演愈烈，异变层出不穷，凶险至极。” “最好还是待在这里，莫要乱跑。” 洛芷不免有些失落，许久没返归现世了，倒是想去故乡看看，虽然双亲早已逝去多年，但洛家仍旧延续了下去，纵使不认得她这个老祖，单单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也行。 甚至想着，若是将之尽数带入这里，也能消灾避难。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感伤，轻摇脑袋抛却心中杂念，转而瞥向一旁的鳞皎，忽然踮起脚尖，琼鼻轻耸，似有所察。 笑着问道：“好浓的海腥气……这位姐姐，你不是人族？” 姐姐这个称呼倒是有些出乎鳞皎意料，虽然她的修为的确比在场二女都要高，年龄也更大，但毕竟是后来者，按名分来讲不应这样的。 但鉴于身边的离阳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鳞皎便也顺势抿唇一笑，指尖凝出一颗莹润的鲛珠：\"妹妹好灵的鼻子。\" 她故意将鲛珠弹向洛芷眉心，珠子却在半空化作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银鱼，绕着少女翩跹游动，倒是颇为有趣。 宋音虞这才收起残局，闪到跟前，以指代笔，在空中绘出三道玄奥晦涩的水纹，鳞皎见了，美目之中登时流转一丝惊讶之色，当即双手轻拍，亦凭空显出些许古篆，像是以此回应。 离阳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二女相视一笑，便也没有多想，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出什么岔子，也多亏他所寻之人都善解人意，并非固执之辈。 “虞姐姐，这是什么啊？” 洛芷同样有些迷惑，不过她向来直性子，所以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询问。 宋音虞正欲回答，却是不经意间与鳞皎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便没有说话，将舞台让给对方。 鳞皎这才身形一转，显出鲛人原形，解释道：“刚才那是鲛人皇族间表示平辈相交的古礼。” 说话间尾鳍轻拍地面，倏忽御使天地水行之力，在半空中凝塑出万千神异纹路，但却不难理解，只因视线甫一投射上去，便能恍惚间窥见相对应的景象，看图说话，自然容易参悟其中真意。 离阳扫视一眼便知晓了大概，他看着洛芷认真打量，心中大定，倒是皆大欢喜。 第128章 大喜 多亏了言真子出手斩杀那兴风作浪的上古异种冥涡，这场十分古怪的大雨终究还是停歇了，天罡大陆上的生灵得以幸免于难，只是万年劫变尚未结束，这也不过是留下片刻喘息机会罢了。 但不管如何，晴朗的天气总是让人心生希望，当预定的黄道吉日逐渐临近，离阳也开始着手做些准备，虽说他只需备足聘礼，但礼节方面还是不可轻忽。 不过，宋音虞等人却是主动揽下了这些略显繁复的事宜，倒叫他这个新郎官有些过意不去了，但也乐得清闲，恰好可以利用这闲暇时间，参悟刚从神女那里得来的道章九字，以及御使上古剑意的秘法。 果不其然，正如离阳所料，道章九字除去临字真诀较为特殊以外，其他八字真诀皆是两两对应的，剩下二字真诀的确是死与归。 他已然掌握了与之相对的生和返，理解起来自然有如神助，水到渠成，不过半日的工夫，便将道章九字补全。 当然，距离彻底融会贯通尚需些许时日，单凭冥想是无法领会其中真意的，必须实践一番，才能查缺补漏，直指大道。 不过离阳隐隐有种预感，若是能将这九字真诀尽数收摄于神核之中，或许能催生出一更为玄妙的秘咒，威能可能还要远胜于去伪存真之力。 “想来也是，即便的确存在一本鸿蒙道章，也不可能随意从中取出九字，之间必然存在莫大的关联。” 离阳喃喃自语，倒也没有过于急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暂且将道章九字放到一边，凝神静气，开始参悟那一门剑道秘法。 其唤作《大行宸光》，后边几个字似有缺失，难以明见，估摸着应该是残本，就是不知究竟是传承过久，中途不小心散佚了一部分，还是刻意被人抹去了。 “先看看能不能用。” 他向来是实用派，功法不分正邪完漏，只要有些许可用之处，便值得修习，否则纵使来历颇大，也不屑一顾。 须知法门虽关键，但并非最重要的，修行在于个人，若是福至心灵，不用外物内法，也可一朝飞升，登临天境。 当然，大多数，或者说亿万万开智生灵之中恐怕也无一位能顿悟成道，能者更皆是气运之子，受天道眷顾的存在。 离阳自问没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悟性，更别说他现在还没了系统，便也只能老老实实摊开残卷细究，只见开篇写着：\"宸光者，非日月之辉，乃先天一点不灭灵光。大行周天时，需以神为引，化剑……” 前面的先天一道他倒是洞若观火，但后面的剑道便差些火候，反复在心中默念也仍旧似懂非懂。 好在这时眉心剑痕微微发烫，那道九霄宫仙人赐下的上古剑意流转四肢百骸，恍惚间好似窥见面前有一道虚影凌空挥剑，剑势看似缓慢，却暗合周天星辰运转之妙，每一道轨迹都牵引着天地灵机——分明是在现身传道授业解惑。 离阳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当即并指为剑，随虚影起势，一开始还有些滞涩，但随着上古剑意逐渐打通身体秘藏，激发潜力，叩开窍门，也慢慢变得圆润起来。 当然，若是换个正统飞升剑修，恐怕半息便能全数接收，纳为己有，哪里会像他这般慢慢吞吞，好似三岁小儿邯郸学步，走得歪歪扭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没有系统的帮助，离阳真实天赋瞬间展露无遗，这还是渡过不少劫难，受了大量天道灌注，若是回到最开始，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恐怕连这些古文都看不懂，更别说的萃取其中真意了。 虽然进度有些缓慢，但好在并非停滞不前，只要时间够多，迟早都能领悟。 只可惜，时光流逝，姻亲的日子已然到了。 “也罢，便到葬神渊再寻个机会通读。” 虽说届时到了那里，不仅各族天骄相争，地方本身也凶险异常，恐怕分不出身来，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结婚。 可不能敷衍了事。 离阳收摄心神，当即身形一转便遁出了玄泱浑天，返归现世，这才发现接亲队伍已然准备好了，就差他一人了，顿时脸色一变。 忙不迭地落在宋音虞身旁，有些尴尬地问道：“没来晚？钻研功法一时入了神。” 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对方不禁摇头轻笑道：“你呀，可长点心，大喜的日子还惦记着功法。” “若是让皎妹妹等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说罢，她指尖轻点离阳眉心，一抹胭脂痕在剑痕上绽开，恰似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同时一手托出新衣，递了过来：\"时辰刚好，还不赶紧换上婚服？\" 离阳这才长舒一口气，抬手将红衣摄入掌心，心念转动间，便完成了穿戴，倒无需旁人帮助，此物亦是一件法宝，蕴有些许灵性，可如意使指。 他看着宋音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承诺道：“待得飞升上界之时，我便为你和洛芷也补办一场。” 宋音虞闻言一怔，随即却是眼波流转：“那不若加上吴七，还有雁依妹妹，甚至于那洛水之灵。” “这些可都是你欠下的情债，得一一偿还才行。” 听得这些，离阳不免苦笑一声，此时天际忽有鸾凤和鸣，七十二只七彩灵禽自云间翩跹而下，尾羽拖曳出璀璨霞光，在迎亲队伍上空结成\"天作之合\"四个古篆。 宋音虞抬首望去，淡然宣告道：“该出发了。” 话音未落，她弹指一挥，本命飞剑竟自行出鞘，剑光分化万千，将沿途山涧泉水尽数引至云端，化作一条波光粼粼的银河天路，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翻山越岭，最终来到了一汪湖泊前。 受天外大战，再加上冥涡现世的影响，鲛人一族的祖地东海早已消失不见，便也只能仓促在陆上生造一处，不过用于婚礼还是足矣。 湖面忽有明珠浮沉，万千鲛绡自水底升起，在暮色中织就一座流光溢彩的璇宫，忽听环佩叮咚，皎白月光中列出十二位掌灯侍女，如众星捧月，声声唤出披着七彩鲛纱的鳞皎，她手捧明珠，照得自身光彩熠熠，动人心魄。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128章 大喜 多亏了言真子出手斩杀那兴风作浪的上古异种冥涡，这场十分古怪的大雨终究还是停歇了，天罡大陆上的生灵得以幸免于难，只是万年劫变尚未结束，这也不过是留下片刻喘息机会罢了。 但不管如何，晴朗的天气总是让人心生希望，当预定的黄道吉日逐渐临近，离阳也开始着手做些准备，虽说他只需备足聘礼，但礼节方面还是不可轻忽。 不过，宋音虞等人却是主动揽下了这些略显繁复的事宜，倒叫他这个新郎官有些过意不去了，但也乐得清闲，恰好可以利用这闲暇时间，参悟刚从神女那里得来的道章九字，以及御使上古剑意的秘法。 果不其然，正如离阳所料，道章九字除去临字真诀较为特殊以外，其他八字真诀皆是两两对应的，剩下二字真诀的确是死与归。 他已然掌握了与之相对的生和返，理解起来自然有如神助，水到渠成，不过半日的工夫，便将道章九字补全。 当然，距离彻底融会贯通尚需些许时日，单凭冥想是无法领会其中真意的，必须实践一番，才能查缺补漏，直指大道。 不过离阳隐隐有种预感，若是能将这九字真诀尽数收摄于神核之中，或许能催生出一更为玄妙的秘咒，威能可能还要远胜于去伪存真之力。 “想来也是，即便的确存在一本鸿蒙道章，也不可能随意从中取出九字，之间必然存在莫大的关联。” 离阳喃喃自语，倒也没有过于急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暂且将道章九字放到一边，凝神静气，开始参悟那一门剑道秘法。 其唤作《大行宸光》，后边几个字似有缺失，难以明见，估摸着应该是残本，就是不知究竟是传承过久，中途不小心散佚了一部分，还是刻意被人抹去了。 “先看看能不能用。” 他向来是实用派，功法不分正邪完漏，只要有些许可用之处，便值得修习，否则纵使来历颇大，也不屑一顾。 须知法门虽关键，但并非最重要的，修行在于个人，若是福至心灵，不用外物内法，也可一朝飞升，登临天境。 当然，大多数，或者说亿万万开智生灵之中恐怕也无一位能顿悟成道，能者更皆是气运之子，受天道眷顾的存在。 离阳自问没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悟性，更别说他现在还没了系统，便也只能老老实实摊开残卷细究，只见开篇写着：\"宸光者，非日月之辉，乃先天一点不灭灵光。大行周天时，需以神为引，化剑……” 前面的先天一道他倒是洞若观火，但后面的剑道便差些火候，反复在心中默念也仍旧似懂非懂。 好在这时眉心剑痕微微发烫，那道九霄宫仙人赐下的上古剑意流转四肢百骸，恍惚间好似窥见面前有一道虚影凌空挥剑，剑势看似缓慢，却暗合周天星辰运转之妙，每一道轨迹都牵引着天地灵机——分明是在现身传道授业解惑。 离阳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当即并指为剑，随虚影起势，一开始还有些滞涩，但随着上古剑意逐渐打通身体秘藏，激发潜力，叩开窍门，也慢慢变得圆润起来。 当然，若是换个正统飞升剑修，恐怕半息便能全数接收，纳为己有，哪里会像他这般慢慢吞吞，好似三岁小儿邯郸学步，走得歪歪扭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没有系统的帮助，离阳真实天赋瞬间展露无遗，这还是渡过不少劫难，受了大量天道灌注，若是回到最开始，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恐怕连这些古文都看不懂，更别说的萃取其中真意了。 虽然进度有些缓慢，但好在并非停滞不前，只要时间够多，迟早都能领悟。 只可惜，时光流逝，姻亲的日子已然到了。 “也罢，便到葬神渊再寻个机会通读。” 虽说届时到了那里，不仅各族天骄相争，地方本身也凶险异常，恐怕分不出身来，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结婚。 可不能敷衍了事。 离阳收摄心神，当即身形一转便遁出了玄泱浑天，返归现世，这才发现接亲队伍已然准备好了，就差他一人了，顿时脸色一变。 忙不迭地落在宋音虞身旁，有些尴尬地问道：“没来晚？钻研功法一时入了神。” 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对方不禁摇头轻笑道：“你呀，可长点心，大喜的日子还惦记着功法。” “若是让皎妹妹等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说罢，她指尖轻点离阳眉心，一抹胭脂痕在剑痕上绽开，恰似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同时一手托出新衣，递了过来：\"时辰刚好，还不赶紧换上婚服？\" 离阳这才长舒一口气，抬手将红衣摄入掌心，心念转动间，便完成了穿戴，倒无需旁人帮助，此物亦是一件法宝，蕴有些许灵性，可如意使指。 他看着宋音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承诺道：“待得飞升上界之时，我便为你和洛芷也补办一场。” 宋音虞闻言一怔，随即却是眼波流转：“那不若加上吴七，还有雁依妹妹，甚至于那洛水之灵。” “这些可都是你欠下的情债，得一一偿还才行。” 听得这些，离阳不免苦笑一声，此时天际忽有鸾凤和鸣，七十二只七彩灵禽自云间翩跹而下，尾羽拖曳出璀璨霞光，在迎亲队伍上空结成\"天作之合\"四个古篆。 宋音虞抬首望去，淡然宣告道：“该出发了。” 话音未落，她弹指一挥，本命飞剑竟自行出鞘，剑光分化万千，将沿途山涧泉水尽数引至云端，化作一条波光粼粼的银河天路，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翻山越岭，最终来到了一汪湖泊前。 受天外大战，再加上冥涡现世的影响，鲛人一族的祖地东海早已消失不见，便也只能仓促在陆上生造一处，不过用于婚礼还是足矣。 湖面忽有明珠浮沉，万千鲛绡自水底升起，在暮色中织就一座流光溢彩的璇宫，忽听环佩叮咚，皎白月光中列出十二位掌灯侍女，如众星捧月，声声唤出披着七彩鲛纱的鳞皎，她手捧明珠，照得自身光彩熠熠，动人心魄。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129章 入渊 姻亲进行得相当顺利，没有什么繁复的礼节，毕竟是异族相通，再加上现在又正值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千金难买飞升路。 “也是时候出发了。” 离阳负手傲立于云天之中，鳞皎等人已被他摄入玄泱浑天，好生安顿，不得不说，有洞天就是方便，不像储物法宝一般只能装死物，活体亦可生存其内，甚至只要灵机充裕，修行速度较之外界福地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当然，这还要多亏他掌握了阴阳五行权柄，在小界中构成了完整的周天循环，再加上以天守大魔和天罡正机作为正邪两极对冲，方能实现绝对平衡，自给自足，不然还得每隔一段时间从外界汲取天地灵机进行补充，这样的话要是平时还好，可若是踏入了一些绝灵禁地，便难以维系自身了。 待得头顶浑天大日缓缓落下，夕阳渐近，天边泛起红霞，他目光微闪，这才动身前往葬神渊。 虽相距甚远，位列极南之地，但有御使二字真诀相助，离阳便可驾驭空间大道，一瞬之间跃迁万万里，若是他想，不要片刻就能穿越整个天罡大陆，乃至于绕行太殊天辰一圈。 但这并非代表他已达光速，而是以空间折叠之法，缩地成寸，一步天涯，算是取巧了。 不管如何，穿梭不过半息，离阳便到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即是传说中的葬神渊，确切来说，是神魔大战场。 当然，此等凶险禁地并不会直接暴露在外，而是敛于大阵禁制之中，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发现，在他们眼中，这儿只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岂不知汹涌波涛之下暗藏大恐怖。 “倒是藏得很深。” 离阳的先天感知亦捕捉不到些许蛛丝马迹，明知此处不同寻常，神识来回扫视却一无所获，果然与神魔扯上关系的皆非凡品。 “只是，既然太殊天辰的过去如此辉煌，那为何现在却衰落至此？” 依照神女的描述，那些神物虽比不上真正的仙器，但也远胜于任何灵宝，甚至蕴含一丝大道本源，得之可窥见无上妙境，绝非如今的天罡生灵所能锻造的。 不仅是技不如人，更是天地灵机匮乏，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天材地宝稀缺，自然也难以催生出无上至宝。 “会是万年劫变的影响吗？” 离阳喃喃自语，心中不禁生出这样的猜测，但这又引出另一个问题，若是劫变不仅灭绝生灵，同时也会动摇太殊根基，那天道完全没理由行此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之举。 也或许，天道并没有具体的人格来分辨好坏，单单依据本能行事。 思量片刻不得果，他便摇了摇头，暂且抛弃这些琐碎小事，注意力回转至现世，神意驱使下，破旧罗盘凭空显现于右手掌心，伸臂对着底下一照，神异紫光似天星直坠，甫一触及，翻涌如怒的海浪就完全静滞下来。 紧接着，则是一声响彻于心扉之中的轰然巨响。 \"轰——\" 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裂开一道万丈沟壑，海水如遇天敌般向两侧退避，显露出一道横贯百万里的幽邃裂痕，就仿若曾有位上界剑仙斩下一记开天，硬生生在太殊天辰之上撕出一条难以愈合的伤疤，经历了数万年之久，亦不能弥合复原。 渊口处浊煞升腾，如巨兽吐息，将天光都吞噬殆尽，四野寂静，唯闻渊底传来断续的低吟，似神魔泣血，又似天道哀鸣。 一看便知并非善处，凶险异常。 离阳并未贸然下去，仍旧驻足原地静静俯视，奈何以他的修为完全看不穿虚浮于渊外的神魔瘴气，甚至注视久了，脑中竟是莫名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有尸山血海，也有世外桃源，但无一例外，庞大的神魔虚影皆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顿时明白，这是太殊文明的，也是各族初开灵智的太古世代，比洪荒更为久远，漫天神魔与凡灵同行。 但未必是个好时代。 “神魔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这些存在仍旧遗留下来了不少痕迹。” 离阳幽幽轻叹，眉心剑痕微微发烫，素光真剑噌的一声出鞘，搭载着上古剑意，小家伙战意昂扬，连带着他这个主人也心潮澎湃。 “既然如此，那便战……” 忍不住长啸一声，当即纵身一跃，投入那邪祟翻涌的渊口，好似泥牛入海，顷刻便没了踪影，外间分离的怒涛也转瞬弥合，再无任何痕迹。 一经接触，弥漫此间，极其浓郁，乃至于凝为实质的神魔瘴气便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欲要将他撕碎蚕食，但好在手中的巡天引紫芒大放，化作一道璀璨光罩，将这些污浊煞气尽数隔绝在外，难伤其身。 其实若是动用去伪存真之法，再加上浑天之力亦能勉强穿越，只不过既然有至宝相助，又何必徒费自身灵机。 “那老东西倒是没骗我，此物的确能反制神魔瘴气，只是，逢凶化吉一说，又是否真实？” 话音刚落，手中巡天引竟与渊底某物隐隐共鸣，震颤不已，仿佛在指引方向，离阳眸光微凝，顺势灌注浑天之力，紫芒更盛，于前端大放光彩，居然在重重煞气中开辟出一条幽深路径，通往未明之地。 “看来，其所言非虚。” 虽然现在就下结论似乎为时尚早，但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前方似乎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正在静静等候着自己。 于是不再迟疑，当即握紧手中罗盘，沿着虚光指引大步向前，四周煞气翻涌，隐约传来凄厉嘶吼，似有无数怨魂在黑暗中窥视，然而一旦触及巡天引发出的光芒，便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瞬间收回爪牙，无法触及内里的离阳。 未行片刻，面前陡然显现出一层似有若无的膜质，依稀可见其内的可怖景象，骸骨遍地，尸首高悬，浓郁的阴幽死气之中混杂着难以言明的古朴气息，漠然浩大，像是直面一段被埋藏于无情岁月角落之中的厚重历史。 意识到这里面才是真正的葬神渊，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穿了过去，好似出水，刹那间，四周景象骤变，仿佛坠入另一片天地。 确切来说，是一片残破的古战场。 第129章 入渊 姻亲进行得相当顺利，没有什么繁复的礼节，毕竟是异族相通，再加上现在又正值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千金难买飞升路。 “也是时候出发了。” 离阳负手傲立于云天之中，鳞皎等人已被他摄入玄泱浑天，好生安顿，不得不说，有洞天就是方便，不像储物法宝一般只能装死物，活体亦可生存其内，甚至只要灵机充裕，修行速度较之外界福地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当然，这还要多亏他掌握了阴阳五行权柄，在小界中构成了完整的周天循环，再加上以天守大魔和天罡正机作为正邪两极对冲，方能实现绝对平衡，自给自足，不然还得每隔一段时间从外界汲取天地灵机进行补充，这样的话要是平时还好，可若是踏入了一些绝灵禁地，便难以维系自身了。 待得头顶浑天大日缓缓落下，夕阳渐近，天边泛起红霞，他目光微闪，这才动身前往葬神渊。 虽相距甚远，位列极南之地，但有御使二字真诀相助，离阳便可驾驭空间大道，一瞬之间跃迁万万里，若是他想，不要片刻就能穿越整个天罡大陆，乃至于绕行太殊天辰一圈。 但这并非代表他已达光速，而是以空间折叠之法，缩地成寸，一步天涯，算是取巧了。 不管如何，穿梭不过半息，离阳便到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即是传说中的葬神渊，确切来说，是神魔大战场。 当然，此等凶险禁地并不会直接暴露在外，而是敛于大阵禁制之中，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发现，在他们眼中，这儿只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岂不知汹涌波涛之下暗藏大恐怖。 “倒是藏得很深。” 离阳的先天感知亦捕捉不到些许蛛丝马迹，明知此处不同寻常，神识来回扫视却一无所获，果然与神魔扯上关系的皆非凡品。 “只是，既然太殊天辰的过去如此辉煌，那为何现在却衰落至此？” 依照神女的描述，那些神物虽比不上真正的仙器，但也远胜于任何灵宝，甚至蕴含一丝大道本源，得之可窥见无上妙境，绝非如今的天罡生灵所能锻造的。 不仅是技不如人，更是天地灵机匮乏，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天材地宝稀缺，自然也难以催生出无上至宝。 “会是万年劫变的影响吗？” 离阳喃喃自语，心中不禁生出这样的猜测，但这又引出另一个问题，若是劫变不仅灭绝生灵，同时也会动摇太殊根基，那天道完全没理由行此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之举。 也或许，天道并没有具体的人格来分辨好坏，单单依据本能行事。 思量片刻不得果，他便摇了摇头，暂且抛弃这些琐碎小事，注意力回转至现世，神意驱使下，破旧罗盘凭空显现于右手掌心，伸臂对着底下一照，神异紫光似天星直坠，甫一触及，翻涌如怒的海浪就完全静滞下来。 紧接着，则是一声响彻于心扉之中的轰然巨响。 \"轰——\" 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裂开一道万丈沟壑，海水如遇天敌般向两侧退避，显露出一道横贯百万里的幽邃裂痕，就仿若曾有位上界剑仙斩下一记开天，硬生生在太殊天辰之上撕出一条难以愈合的伤疤，经历了数万年之久，亦不能弥合复原。 渊口处浊煞升腾，如巨兽吐息，将天光都吞噬殆尽，四野寂静，唯闻渊底传来断续的低吟，似神魔泣血，又似天道哀鸣。 一看便知并非善处，凶险异常。 离阳并未贸然下去，仍旧驻足原地静静俯视，奈何以他的修为完全看不穿虚浮于渊外的神魔瘴气，甚至注视久了，脑中竟是莫名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有尸山血海，也有世外桃源，但无一例外，庞大的神魔虚影皆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顿时明白，这是太殊文明的，也是各族初开灵智的太古世代，比洪荒更为久远，漫天神魔与凡灵同行。 但未必是个好时代。 “神魔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这些存在仍旧遗留下来了不少痕迹。” 离阳幽幽轻叹，眉心剑痕微微发烫，素光真剑噌的一声出鞘，搭载着上古剑意，小家伙战意昂扬，连带着他这个主人也心潮澎湃。 “既然如此，那便战……” 忍不住长啸一声，当即纵身一跃，投入那邪祟翻涌的渊口，好似泥牛入海，顷刻便没了踪影，外间分离的怒涛也转瞬弥合，再无任何痕迹。 一经接触，弥漫此间，极其浓郁，乃至于凝为实质的神魔瘴气便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欲要将他撕碎蚕食，但好在手中的巡天引紫芒大放，化作一道璀璨光罩，将这些污浊煞气尽数隔绝在外，难伤其身。 其实若是动用去伪存真之法，再加上浑天之力亦能勉强穿越，只不过既然有至宝相助，又何必徒费自身灵机。 “那老东西倒是没骗我，此物的确能反制神魔瘴气，只是，逢凶化吉一说，又是否真实？” 话音刚落，手中巡天引竟与渊底某物隐隐共鸣，震颤不已，仿佛在指引方向，离阳眸光微凝，顺势灌注浑天之力，紫芒更盛，于前端大放光彩，居然在重重煞气中开辟出一条幽深路径，通往未明之地。 “看来，其所言非虚。” 虽然现在就下结论似乎为时尚早，但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前方似乎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正在静静等候着自己。 于是不再迟疑，当即握紧手中罗盘，沿着虚光指引大步向前，四周煞气翻涌，隐约传来凄厉嘶吼，似有无数怨魂在黑暗中窥视，然而一旦触及巡天引发出的光芒，便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瞬间收回爪牙，无法触及内里的离阳。 未行片刻，面前陡然显现出一层似有若无的膜质，依稀可见其内的可怖景象，骸骨遍地，尸首高悬，浓郁的阴幽死气之中混杂着难以言明的古朴气息，漠然浩大，像是直面一段被埋藏于无情岁月角落之中的厚重历史。 意识到这里面才是真正的葬神渊，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穿了过去，好似出水，刹那间，四周景象骤变，仿佛坠入另一片天地。 确切来说，是一片残破的古战场。 第130章 仙神 那层膜质并非普通的分界线，而是时空阻隔，在穿越过程中难免元神感知被拉长，待得离阳意守存思，注意力重归现世，这才发现不远处有阵阵玄光飞射，罡气四散，显然是有生灵正在进行争斗。 就是不知究竟是和他一般的各族天骄，还是被神魔浊煞催生出来的可憎邪祟。 但不管如何，刚进来就碰上这种事，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他不禁眉头一挑，当即收敛气息，悄然靠近，暗中窥探。 其实本想先生造出一具先天之影在前面探路的，但奈何先前在古妖尊天境中，分身被渊光施展本命神通放逐到了异域，与本体彻底断了联系，唯有待其耗尽储存的浑天一气，自行消散，离阳这边才能重塑。 “也不知，其现在究竟漂流到哪里去了……” 目光闪动间暂且抛弃杂念，专注于眼前景象，只见一身材娇小，但却背生四翼的妙龄少女正与三头浑身缠绕黑雾的狰狞魔物缠斗不休，手中一柄青玉长弓不断射出璀璨箭光，每每催动便能破碎一层虚境，落在扑来的邪祟身上更是登时点出密密麻麻的窟窿，隐隐有神芒在其中流转，发出嗤嗤的侵蚀声。 虽然黑雾能快速弥合伤口，但却始终要比少女的箭矢慢上一丝，积少成多，胜出也是迟早之事，更何况其还尚未施展其他神通，单凭法宝对敌，显然游刃有余。 离阳扫一眼便知这场战斗最后的赢家会是谁，所以没有继续在意，而是转向少女本身，其除去背上四片大如屏风的羽翼之外，双颊以及腰间也生有不少细密的绒毛，分明不是人族。 “羽族？” 这些外相特征倒是很符合羽族，只是也难保对方没有做任何掩饰，说不定会是某个恶趣味的老怪假扮，就是为了戏弄他人。 正思索间，那羽族少女却像是似有所感，忽地侧眸一瞥，目光如电，竟直直穿透虚空，锁定了离阳藏身之处。 果然能踏入这葬神渊的皆非泛泛之辈，更别说他刚才窥探的是其本身，纵使身化五行，彻底与此方天地融合为一，隐与其中，也必然会被察觉到。 少女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手中青玉长弓骤然光华暴涨，竟是一瞬之间便将那三只烦人的阴邪给摧灭殆尽，果不其然，她刚才只是练手而已，并未展现出真正实力。 “藏头露尾，莫非是想坐收渔利？”她嗓音清冽，隐含锋芒，“既如此，不如也来试试我这‘迁星箭’的滋味！” 箭锋调转方向，话音未落，箭已离弦，刹那间，一道银芒如流星破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隐隐扭曲震颤，排开诸空，引得盘旋此间的阴幽之气聚散不定。 羽族最擅箭道，天生便是用弓好手，虽不认为此箭能伤着自己，但也怕其上混杂着些许阴毒之法，离阳当即心念一动，真假二字真诀玄妙自显，霎那间凭空生造出了数个自己。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分辨不清。 “呵，区区化身之术，也敢班门弄斧？！” 见状，羽族少女不禁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漠然，也不见她有所行动，但那道已脱弓的银芒却是转眼间亦分化出了万千虚影，甚至于要比离阳的总数更多，并且似有灵性，无论如何闪躲，也如附骨之疽一般牢牢锁定气机。 一击必中，千击亦是如此。 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倏忽灭尽一方空域，无数个离阳被贯穿殒落，只是竟无一外泄精气，似乎皆是无关痛痒的幻象。 道章九字毕竟是仙法，并非寻常下界神通能够破除的。 见此情形，羽族少女眸光骤然一凝，心知自己这一箭未建寸功，却是小瞧了对方。 不过，一直畏畏缩缩，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她玉指轻捻弓弦，忽有九道青芒自指尖流转而出，在虚空中凝成九支碧玉箭矢，背后雪翼舒展，漫天飘落的翎羽竟在箭锋处汇聚成漩涡。 “破妄！” 冷声轻吐二字，箭影尽数消弭，唯有一道无形真光穿行于层层虚境之中，不存于现世，自然也不被真实所阻，只洞破虚妄。 “！！！” 然而刚催动完秘法，心中便警铃大作，灵觉发颤，似大祸临头，她赶忙收弓，纤指轻勾后弦一个轻弹。 \"铮——\" 一声清越弦音荡开，身前蓦然浮现十二重羽盾，每一重皆由本命真羽所化，流光溢彩，可那危机感非但未消，反倒愈发森寒。 来不及再祭出些许守御法宝，一道剑光陡然显现，自天中落下，恍如摧破苍穹之光，大日煌煌，气势之浩大，竟是暂时盖压弥漫此间的浊煞，乃至于迫低积蓄了无穷岁月的阴幽死气。 既然对方一言不合先出手，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首当其冲的羽族少女更是呼吸一窒，却也不慌不忙，单单紧咬银牙，只手把长弓一举，眉心闪过一丝璀璨金光，身后羽翼无火自燃，炽烈心火遍布全身，竟是一瞬之间整个人都化作了烈炎。 “射日。” 这二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甫一出口，便引得此方古战场颤动不已，整片天地的浊煞之气竟如活物般翻涌而来，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古老身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是借势。 虚影缓缓抬手，竟从漫天浊煞中抽出一支暗金色的箭矢，箭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太古铭文，每一道纹路都似在诉说某个湮灭时代的秘密，羽族少女周身烈焰骤然收缩，尽数灌注箭中，箭尖顿时亮起一点刺目金芒，宛如大日陨落前最后一抹余晖。 \"嗖——\" 箭出无声，却在虚空留下灼烧的痕迹，所过之处，连沉积万年的阴幽死气都被灼烧出空洞，可见这一击实在威能可撼动天地。 两道极致的力量对撞的瞬间，整个古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天地法则被短暂撕裂，浊煞之气四散而逃，一时间竟凭空凝塑出一方空域。 除去那些自亘古便留存至今的神魔尸骸，此处什么也没有剩下，尽数被去伪存真之力涤荡一空，连暗藏于深处的神魔念想也被羽族少女这一箭抽干了大半，需要长久时间才会恢复完全。 只是，下界神魔，又怎可能比得上上界仙人？ 第130章 仙神 那层膜质并非普通的分界线，而是时空阻隔，在穿越过程中难免元神感知被拉长，待得离阳意守存思，注意力重归现世，这才发现不远处有阵阵玄光飞射，罡气四散，显然是有生灵正在进行争斗。 就是不知究竟是和他一般的各族天骄，还是被神魔浊煞催生出来的可憎邪祟。 但不管如何，刚进来就碰上这种事，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他不禁眉头一挑，当即收敛气息，悄然靠近，暗中窥探。 其实本想先生造出一具先天之影在前面探路的，但奈何先前在古妖尊天境中，分身被渊光施展本命神通放逐到了异域，与本体彻底断了联系，唯有待其耗尽储存的浑天一气，自行消散，离阳这边才能重塑。 “也不知，其现在究竟漂流到哪里去了……” 目光闪动间暂且抛弃杂念，专注于眼前景象，只见一身材娇小，但却背生四翼的妙龄少女正与三头浑身缠绕黑雾的狰狞魔物缠斗不休，手中一柄青玉长弓不断射出璀璨箭光，每每催动便能破碎一层虚境，落在扑来的邪祟身上更是登时点出密密麻麻的窟窿，隐隐有神芒在其中流转，发出嗤嗤的侵蚀声。 虽然黑雾能快速弥合伤口，但却始终要比少女的箭矢慢上一丝，积少成多，胜出也是迟早之事，更何况其还尚未施展其他神通，单凭法宝对敌，显然游刃有余。 离阳扫一眼便知这场战斗最后的赢家会是谁，所以没有继续在意，而是转向少女本身，其除去背上四片大如屏风的羽翼之外，双颊以及腰间也生有不少细密的绒毛，分明不是人族。 “羽族？” 这些外相特征倒是很符合羽族，只是也难保对方没有做任何掩饰，说不定会是某个恶趣味的老怪假扮，就是为了戏弄他人。 正思索间，那羽族少女却像是似有所感，忽地侧眸一瞥，目光如电，竟直直穿透虚空，锁定了离阳藏身之处。 果然能踏入这葬神渊的皆非泛泛之辈，更别说他刚才窥探的是其本身，纵使身化五行，彻底与此方天地融合为一，隐与其中，也必然会被察觉到。 少女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手中青玉长弓骤然光华暴涨，竟是一瞬之间便将那三只烦人的阴邪给摧灭殆尽，果不其然，她刚才只是练手而已，并未展现出真正实力。 “藏头露尾，莫非是想坐收渔利？”她嗓音清冽，隐含锋芒，“既如此，不如也来试试我这‘迁星箭’的滋味！” 箭锋调转方向，话音未落，箭已离弦，刹那间，一道银芒如流星破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隐隐扭曲震颤，排开诸空，引得盘旋此间的阴幽之气聚散不定。 羽族最擅箭道，天生便是用弓好手，虽不认为此箭能伤着自己，但也怕其上混杂着些许阴毒之法，离阳当即心念一动，真假二字真诀玄妙自显，霎那间凭空生造出了数个自己。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分辨不清。 “呵，区区化身之术，也敢班门弄斧？！” 见状，羽族少女不禁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漠然，也不见她有所行动，但那道已脱弓的银芒却是转眼间亦分化出了万千虚影，甚至于要比离阳的总数更多，并且似有灵性，无论如何闪躲，也如附骨之疽一般牢牢锁定气机。 一击必中，千击亦是如此。 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倏忽灭尽一方空域，无数个离阳被贯穿殒落，只是竟无一外泄精气，似乎皆是无关痛痒的幻象。 道章九字毕竟是仙法，并非寻常下界神通能够破除的。 见此情形，羽族少女眸光骤然一凝，心知自己这一箭未建寸功，却是小瞧了对方。 不过，一直畏畏缩缩，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她玉指轻捻弓弦，忽有九道青芒自指尖流转而出，在虚空中凝成九支碧玉箭矢，背后雪翼舒展，漫天飘落的翎羽竟在箭锋处汇聚成漩涡。 “破妄！” 冷声轻吐二字，箭影尽数消弭，唯有一道无形真光穿行于层层虚境之中，不存于现世，自然也不被真实所阻，只洞破虚妄。 “！！！” 然而刚催动完秘法，心中便警铃大作，灵觉发颤，似大祸临头，她赶忙收弓，纤指轻勾后弦一个轻弹。 \"铮——\" 一声清越弦音荡开，身前蓦然浮现十二重羽盾，每一重皆由本命真羽所化，流光溢彩，可那危机感非但未消，反倒愈发森寒。 来不及再祭出些许守御法宝，一道剑光陡然显现，自天中落下，恍如摧破苍穹之光，大日煌煌，气势之浩大，竟是暂时盖压弥漫此间的浊煞，乃至于迫低积蓄了无穷岁月的阴幽死气。 既然对方一言不合先出手，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首当其冲的羽族少女更是呼吸一窒，却也不慌不忙，单单紧咬银牙，只手把长弓一举，眉心闪过一丝璀璨金光，身后羽翼无火自燃，炽烈心火遍布全身，竟是一瞬之间整个人都化作了烈炎。 “射日。” 这二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甫一出口，便引得此方古战场颤动不已，整片天地的浊煞之气竟如活物般翻涌而来，在她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古老身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是借势。 虚影缓缓抬手，竟从漫天浊煞中抽出一支暗金色的箭矢，箭身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太古铭文，每一道纹路都似在诉说某个湮灭时代的秘密，羽族少女周身烈焰骤然收缩，尽数灌注箭中，箭尖顿时亮起一点刺目金芒，宛如大日陨落前最后一抹余晖。 \"嗖——\" 箭出无声，却在虚空留下灼烧的痕迹，所过之处，连沉积万年的阴幽死气都被灼烧出空洞，可见这一击实在威能可撼动天地。 两道极致的力量对撞的瞬间，整个古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天地法则被短暂撕裂，浊煞之气四散而逃，一时间竟凭空凝塑出一方空域。 除去那些自亘古便留存至今的神魔尸骸，此处什么也没有剩下，尽数被去伪存真之力涤荡一空，连暗藏于深处的神魔念想也被羽族少女这一箭抽干了大半，需要长久时间才会恢复完全。 只是，下界神魔，又怎可能比得上上界仙人？ 第131章 残法 “跑的倒是挺快。” 待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离阳面前早已没了那羽族少女的踪影，连对方的气机也完全消去无形，很明显是见无法力敌，便直接开溜了，倒也算是果断。 “不过，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神物尚未出世，一旦显现于世间，除非阳奉阴违，并不打算为族群争斗，否则必然是要在最终战场再次相遇的。 离阳幽幽目光扫视周围，随即大手一挥，去伪存真之力再度显现，将此间遗留下来的痕迹一并遮掩，随即运使阴阳五行权柄，身化于天地之中，循着巡天引的指引继续向前。 再有片刻，面前突兀显现一座青铜古殿，殿门半掩，其上锈迹斑驳如龙蛇盘踞，透露着无穷古朴气息，巍然耸立于神魔瘴气之中，排开诸多浊煞。 见状，他脚步微顿，忽觉袖中巡天引震颤不已，竟自行飞出，悬于殿前大放光明，那青铜殿门受此一照，锈迹簌簌而落，露出门环上阴阳双鱼之形——鱼目处各嵌一枚星砂，此刻正与巡天引交相辉映。 殿内幽深，隐约传来金玉相击之音，恍若有人以指节轻叩九霄环佩。 “阴阳一道？” 望着殿门上若隐若现的太极图，离阳不禁喃喃自语，说话间他的双瞳一阵扭曲，竟同样化作黑白分明的阴阳双鱼之形，登时神光大放，映照其上。 被神光一激，玄奥图案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激起阵阵涟漪，不断扩散开来，阴阳双鱼缓缓游动，彼此追逐，门环上的星砂骤然亮起，华辉流转。 随即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早已被无情岁月腐朽的殿门缓缓洞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其间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仙灵之气？ 察觉到这一不寻常之处，他心头微凛，若是与上界扯上关系，那可要愈发小心谨慎些，否则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当然，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离阳在先天一道上已然停滞了许久，若是能从这里摄来些许心得感悟，升华阴阳一道，便可以反哺先天，借此突破桎梏，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 是以他也只是沉吟了片刻，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踏入大殿之中，足尖刚触及地面，忽觉四周景象如水墨晕染般变幻——青铜殿壁竟化作浩瀚星空，脚下玉砖浮现山河脉络，而正前方……赫然悬浮着一卷以星辰为轴、天河为帛的古老图卷！ 不必多想，此物必然是无上至法，但离阳却没有贸然上前与之接触，只因手中那巡天引竟突然间没了任何反应，从其上也感知不到阴阳一道的气息。 “去伪存真。” 一声令下，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凭空显现，海量浑天之力尽数加持在真假二字真诀之上，登时涤荡四方上下，将浩瀚星空的幻象寸寸剥离。 只见星辰褪色，天河倒卷，悬浮的古老图卷竟化作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鼎，鼎身缠绕着九道漆黑锁链，每一道锁链上都刻着晦涩难明的太古铭文。 见此情形，离阳顿时目光一凝，竭力发散神识上下打量着面前这玩意，这次的确嗅到了一丝阴阳大道的气息，手中的巡天引也有了些许反应，紫芒微闪。 似乎，这就是此行的目的了。 “当真如此吗？”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凝聚一缕太阳真火，轻轻弹向那青铜古鼎，火焰触及鼎身的刹那，九道锁链骤然绷直，鼎耳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哪有什么阴阳气息，分明是某种活物在模仿巡天引的波动！ 裂痕中渗出粘稠黑雾，雾气里浮现出千百张扭曲人脸，发出细碎的啃噬声，离阳背后玄泱浑天虚影猛然暴涨，去伪存真之力大放光彩，破开诸多虚妄。 黑雾剧烈翻腾间，那\"古鼎\"竟舒展成一条生满骨刺的百足妖虫，口器开合间露出星砂般的假眼，投射下阴冷的目光，叫人不敢直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怪物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单单扭动着遍布头颅，密密麻麻的万千瞳目盯着离阳，过了片刻，却是张口吐出一截残破的骨片，其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幽绿毒物，已然侵蚀出了不少细密的孔洞，估摸着要是再于腹中待久一点，便要被彻底消化了。 做完这些，百足妖虫竟是再度蜷缩起来，重新化为古鼎之外相，似是陷入了沉眠，亦或者说，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 离阳眸光微动，袖袍一卷将那残破骨片摄至掌心，毒物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竟发出\"嗤嗤\"声响，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尽数被浑天之力净化，得以显现本真之貌，其上赫然浮现出赤金色的古老箴言，玄奥莫名。 虽然并非天罡大陆，乃至于整个太殊星上的任一文字，显然隶属于上界，下界修士实在难以破解，但好在他先前继承了通渠真人的一部分记忆，认得这是用所谓‘玄穹古咒’书写的，单单扫视一眼便知晓了其中真意。 “混元星枢经？” 不出所料是一门功法，来自一唤作辰宫的神秘宗门，没有任何印象，恐怕并非本星轨势力。 主掌周天星力与阴阳轮转之道，前者可以和临字真诀搭配起来一同使用，但奈何唯有半篇，不过放在下界倒也绰绰有余。 “只可惜现在没了系统相助，参悟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只能浅尝即止。” 离阳轻叹一声，心念转动间将骨片摄入玄泱浑天之中，吩咐五方天尊代替推演，虽然它们的境界不高，但有浑天之力以及道章九字帮忙，也能勉强推进进度。 毕竟他自己忙得很，实在是分不出神来管其他，更别说如今可是身处于凶险异常的葬神渊中，万万不可分心大意。 “若是先天之影尚在，倒是可以于前方探路，本体便能寻个相对安全的地点冥想修习。” 化身不足以应对此间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必须要真正的分身才行，然而其也早已被渊光放逐到了异域，也不知何时才能自行消散。 “或许日后应当设置一个自爆限制。” 离阳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最后再看了悬于半空的古鼎一眼，这才带着已然彻底消停下来的巡天引原路返回。 第131章 残法 “跑的倒是挺快。” 待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离阳面前早已没了那羽族少女的踪影，连对方的气机也完全消去无形，很明显是见无法力敌，便直接开溜了，倒也算是果断。 “不过，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神物尚未出世，一旦显现于世间，除非阳奉阴违，并不打算为族群争斗，否则必然是要在最终战场再次相遇的。 离阳幽幽目光扫视周围，随即大手一挥，去伪存真之力再度显现，将此间遗留下来的痕迹一并遮掩，随即运使阴阳五行权柄，身化于天地之中，循着巡天引的指引继续向前。 再有片刻，面前突兀显现一座青铜古殿，殿门半掩，其上锈迹斑驳如龙蛇盘踞，透露着无穷古朴气息，巍然耸立于神魔瘴气之中，排开诸多浊煞。 见状，他脚步微顿，忽觉袖中巡天引震颤不已，竟自行飞出，悬于殿前大放光明，那青铜殿门受此一照，锈迹簌簌而落，露出门环上阴阳双鱼之形——鱼目处各嵌一枚星砂，此刻正与巡天引交相辉映。 殿内幽深，隐约传来金玉相击之音，恍若有人以指节轻叩九霄环佩。 “阴阳一道？” 望着殿门上若隐若现的太极图，离阳不禁喃喃自语，说话间他的双瞳一阵扭曲，竟同样化作黑白分明的阴阳双鱼之形，登时神光大放，映照其上。 被神光一激，玄奥图案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激起阵阵涟漪，不断扩散开来，阴阳双鱼缓缓游动，彼此追逐，门环上的星砂骤然亮起，华辉流转。 随即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早已被无情岁月腐朽的殿门缓缓洞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其间竟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仙灵之气？ 察觉到这一不寻常之处，他心头微凛，若是与上界扯上关系，那可要愈发小心谨慎些，否则稍有不慎，便容易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当然，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离阳在先天一道上已然停滞了许久，若是能从这里摄来些许心得感悟，升华阴阳一道，便可以反哺先天，借此突破桎梏，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 是以他也只是沉吟了片刻，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踏入大殿之中，足尖刚触及地面，忽觉四周景象如水墨晕染般变幻——青铜殿壁竟化作浩瀚星空，脚下玉砖浮现山河脉络，而正前方……赫然悬浮着一卷以星辰为轴、天河为帛的古老图卷！ 不必多想，此物必然是无上至法，但离阳却没有贸然上前与之接触，只因手中那巡天引竟突然间没了任何反应，从其上也感知不到阴阳一道的气息。 “去伪存真。” 一声令下，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凭空显现，海量浑天之力尽数加持在真假二字真诀之上，登时涤荡四方上下，将浩瀚星空的幻象寸寸剥离。 只见星辰褪色，天河倒卷，悬浮的古老图卷竟化作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鼎，鼎身缠绕着九道漆黑锁链，每一道锁链上都刻着晦涩难明的太古铭文。 见此情形，离阳顿时目光一凝，竭力发散神识上下打量着面前这玩意，这次的确嗅到了一丝阴阳大道的气息，手中的巡天引也有了些许反应，紫芒微闪。 似乎，这就是此行的目的了。 “当真如此吗？”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凝聚一缕太阳真火，轻轻弹向那青铜古鼎，火焰触及鼎身的刹那，九道锁链骤然绷直，鼎耳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哪有什么阴阳气息，分明是某种活物在模仿巡天引的波动！ 裂痕中渗出粘稠黑雾，雾气里浮现出千百张扭曲人脸，发出细碎的啃噬声，离阳背后玄泱浑天虚影猛然暴涨，去伪存真之力大放光彩，破开诸多虚妄。 黑雾剧烈翻腾间，那\"古鼎\"竟舒展成一条生满骨刺的百足妖虫，口器开合间露出星砂般的假眼，投射下阴冷的目光，叫人不敢直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怪物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单单扭动着遍布头颅，密密麻麻的万千瞳目盯着离阳，过了片刻，却是张口吐出一截残破的骨片，其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幽绿毒物，已然侵蚀出了不少细密的孔洞，估摸着要是再于腹中待久一点，便要被彻底消化了。 做完这些，百足妖虫竟是再度蜷缩起来，重新化为古鼎之外相，似是陷入了沉眠，亦或者说，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 离阳眸光微动，袖袍一卷将那残破骨片摄至掌心，毒物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竟发出\"嗤嗤\"声响，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尽数被浑天之力净化，得以显现本真之貌，其上赫然浮现出赤金色的古老箴言，玄奥莫名。 虽然并非天罡大陆，乃至于整个太殊星上的任一文字，显然隶属于上界，下界修士实在难以破解，但好在他先前继承了通渠真人的一部分记忆，认得这是用所谓‘玄穹古咒’书写的，单单扫视一眼便知晓了其中真意。 “混元星枢经？” 不出所料是一门功法，来自一唤作辰宫的神秘宗门，没有任何印象，恐怕并非本星轨势力。 主掌周天星力与阴阳轮转之道，前者可以和临字真诀搭配起来一同使用，但奈何唯有半篇，不过放在下界倒也绰绰有余。 “只可惜现在没了系统相助，参悟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只能浅尝即止。” 离阳轻叹一声，心念转动间将骨片摄入玄泱浑天之中，吩咐五方天尊代替推演，虽然它们的境界不高，但有浑天之力以及道章九字帮忙，也能勉强推进进度。 毕竟他自己忙得很，实在是分不出神来管其他，更别说如今可是身处于凶险异常的葬神渊中，万万不可分心大意。 “若是先天之影尚在，倒是可以于前方探路，本体便能寻个相对安全的地点冥想修习。” 化身不足以应对此间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必须要真正的分身才行，然而其也早已被渊光放逐到了异域，也不知何时才能自行消散。 “或许日后应当设置一个自爆限制。” 离阳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最后再看了悬于半空的古鼎一眼，这才带着已然彻底消停下来的巡天引原路返回。 第132章 切磋 在离阳迈出去的一瞬间，身后的大门轰然闭合，整座青铜古殿都震颤着隐入虚境之中，再寻不得半点踪迹，恐怕唯有下个有缘人到来，才会自行显现。 他没有多做停留，当即便打算去往别处，得趁着神物尚未出世，赶紧利用巡天引搜刮这葬神渊的秘藏才行，相信各族天骄也是一样，不可能傻傻等待着。 只是刚一动身，脚下却突然浮起血色阵纹，刹那间，天地倒悬，离阳只觉心神一个恍惚，耳畔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仿佛千万柄古剑在棺椁中震颤。 待他稳住身形，四周已然化作赤晶熔铸的甬道，岩壁上嵌着森白兽骨，每具骨殖眉心皆插着半截锈蚀的兵刃，透露着浓浓的衰败与死亡气息，这些是藏于更深层的尸骸，意味着生前修为还要高于外间的骷髅。 四间忽有幽蓝磷火逐一亮起，照见甬道尽头跪坐着具青铜人俑，其生着六条手臂，各自结着不同的古老法印，颈间悬着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竟发出活物般的喘息声。 离阳的视线刚落在对方身上，人俑空洞的眼窝里便突然窜起两簇暗红火苗，隐隐能从其中看到一些略显莫名其妙的残酷景象，宛如地狱。 “￥” 开张的下颌发出难以言明的声响，即便动用先天感知也无法理解其中真意，偏偏脸上无血肉，连神色也不存，揣摩亦变得不可能。 不过光看样子，便知晓来者不善。 （先下手为强！） 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凭空显现，离阳瞳目神光大放，眉心剑痕迸发出璀璨金光，犀利上古剑意重现世间，割裂虚实，竟是转瞬间便将甬道四壁的森森白骨尽数震碎，去势不减，裹挟着浩大声势直逼那青铜人俑，掀起的阵阵余波已动摇此间根基，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倾覆。 对方也没有坐以待毙，颈间铜铃发出刺耳尖啸，六臂法印骤然变换，随后猛然一合，结出一道血色古篆，护在身前，发出刺目赤光，竟是连先天感知都不能穿透，更别说是神识了。 离阳不得暂时封闭五感，却也没有退缩，当即伸手摊开，掌心浮现返字真诀，这是他遇上难破神通惯用的应对手段，管你多么玄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 先天玄妙自显，赤光反照青铜人俑，竟是一下子熔烂了半边颅骨，连灼灼劫火也黯淡了一只，并且此时刚好那道剑斩袭来，伴随着一声清越剑鸣，天门突兀显现一细线，整具躯体居然一分为二，左右倾倒，煌煌之光仍旧沾染其上，誓要将剩下的残躯一并吞噬殆尽。 “终究只是死物，又经历了无穷岁月的磨灭，纵使生前神通广大，也不复以往。” “安息。” 离阳收敛目中神光，静静注视着青铜人俑残躯上的劫火挣扎跳动，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那悬于颈间的青铜铃铛\"咔\"地裂开，竟滚出一枚莹润如玉的骨珠，表面浮动着血色道纹。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见状，他不禁眉头一挑，当即抬手将之摄入掌心，端在面前细细打量，分出一缕神识稍稍探入其中，这才明晰了这玩意的来历。 “兵解之傀……” 原是古修士执念所化的邪物，不死不灭，唯有斩断其怨根才能破解，更别说这青铜俑气息诡谲，显然已在此地吞噬了不知多少闯入者的精血，绝非寻常劫火傀儡可比。 若是其他修士碰上，未必能如此轻松解决，也就是离阳的返字真诀建了奇功，再加上先天一道本就主讲万物复归本真，无形之中已然消解了滔天怨气，归于平和。 至于这骨珠本身，凝聚了一身精华，只能拿来炼丹锻器，算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灵材。 “于我没什么用。”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之收入玄泱浑天之中，或许白雁依会喜欢，但以她现在的境界，想要驱使此等太古之物，实在有些过于勉强了。 “或许，可以找异族天骄换取我所需的宝物。” 正思量间，身后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回首一看，只见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缓步而行，双手放在同一侧，显然刚才正是他在鼓掌。 “道友好手段，竟是能一剑斩了这兵解之傀，在下佩服。” 此人面露淡淡笑意，眉目倒是和善，但离阳一眼便看出其并非人族，毕竟哪有人身上会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腥气？那气息极淡，混在葬神渊的血煞风中几乎难以察觉，却逃不过他的先天感知。 当然，在这葬身渊内碰见异族也是寻常之事，倒不必大惊小怪，只是，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种生灵。 天罡大陆上万族林立，有不少与人族的关系都十分紧张，平日里摩擦不断，如今正值万年劫变，又是神物争夺战，矛盾愈发激烈。 离阳思绪如电，诸多猜测在脑子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也笑着回道：“不敢不敢，道友谬赞了，只是一时侥幸而已。” “此等死物心神僵化，纵使继承了部分灵智也不懂变通，只要以智取胜即可。” 书生闻言轻笑一声，袖袍一拂，指间忽现一枚赤色玉简：“侥幸亦是实力，在下观道友方才剑意，与这‘赤霄天火诀’颇有相通之处，不知可愿随在下一同观摩？” 玉简上火光隐现，竟有凤凰虚影盘旋其上，显非凡品，但离阳却一动不动，倒不是他谨慎小心，而是对方此举别有用意。 剑修之间有试剑一说，这门功法不过只是添头罢了，真实意图还是想与他切磋剑道，一分高下。 当然，有时候也决生死。 “鄙人剑道其实不堪，刚才不过是取巧罢了，却是要让道友失望了。” 离阳断然拒绝，他所言其实也是实话，但显然对方不是这样想的。 此言一出，书生脸色骤变，眼神阴骛，冷笑道：“道友说笑了，能随手斩出那一击的，岂是泛泛之辈？” “还是说——道友觉得是在下不配？” 话音未落，漫天血砂骤然凝成三千细剑，皆映照出破碎天穹，扭曲此方天地，竟是一瞬之间便将离阳退路尽数封死。 战斗一触即发，看来这人也是十足的战狂。 “也罢，便陪你玩玩。” 第132章 切磋 在离阳迈出去的一瞬间，身后的大门轰然闭合，整座青铜古殿都震颤着隐入虚境之中，再寻不得半点踪迹，恐怕唯有下个有缘人到来，才会自行显现。 他没有多做停留，当即便打算去往别处，得趁着神物尚未出世，赶紧利用巡天引搜刮这葬神渊的秘藏才行，相信各族天骄也是一样，不可能傻傻等待着。 只是刚一动身，脚下却突然浮起血色阵纹，刹那间，天地倒悬，离阳只觉心神一个恍惚，耳畔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仿佛千万柄古剑在棺椁中震颤。 待他稳住身形，四周已然化作赤晶熔铸的甬道，岩壁上嵌着森白兽骨，每具骨殖眉心皆插着半截锈蚀的兵刃，透露着浓浓的衰败与死亡气息，这些是藏于更深层的尸骸，意味着生前修为还要高于外间的骷髅。 四间忽有幽蓝磷火逐一亮起，照见甬道尽头跪坐着具青铜人俑，其生着六条手臂，各自结着不同的古老法印，颈间悬着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竟发出活物般的喘息声。 离阳的视线刚落在对方身上，人俑空洞的眼窝里便突然窜起两簇暗红火苗，隐隐能从其中看到一些略显莫名其妙的残酷景象，宛如地狱。 “￥” 开张的下颌发出难以言明的声响，即便动用先天感知也无法理解其中真意，偏偏脸上无血肉，连神色也不存，揣摩亦变得不可能。 不过光看样子，便知晓来者不善。 （先下手为强！） 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凭空显现，离阳瞳目神光大放，眉心剑痕迸发出璀璨金光，犀利上古剑意重现世间，割裂虚实，竟是转瞬间便将甬道四壁的森森白骨尽数震碎，去势不减，裹挟着浩大声势直逼那青铜人俑，掀起的阵阵余波已动摇此间根基，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倾覆。 对方也没有坐以待毙，颈间铜铃发出刺耳尖啸，六臂法印骤然变换，随后猛然一合，结出一道血色古篆，护在身前，发出刺目赤光，竟是连先天感知都不能穿透，更别说是神识了。 离阳不得暂时封闭五感，却也没有退缩，当即伸手摊开，掌心浮现返字真诀，这是他遇上难破神通惯用的应对手段，管你多么玄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 先天玄妙自显，赤光反照青铜人俑，竟是一下子熔烂了半边颅骨，连灼灼劫火也黯淡了一只，并且此时刚好那道剑斩袭来，伴随着一声清越剑鸣，天门突兀显现一细线，整具躯体居然一分为二，左右倾倒，煌煌之光仍旧沾染其上，誓要将剩下的残躯一并吞噬殆尽。 “终究只是死物，又经历了无穷岁月的磨灭，纵使生前神通广大，也不复以往。” “安息。” 离阳收敛目中神光，静静注视着青铜人俑残躯上的劫火挣扎跳动，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那悬于颈间的青铜铃铛\"咔\"地裂开，竟滚出一枚莹润如玉的骨珠，表面浮动着血色道纹。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见状，他不禁眉头一挑，当即抬手将之摄入掌心，端在面前细细打量，分出一缕神识稍稍探入其中，这才明晰了这玩意的来历。 “兵解之傀……” 原是古修士执念所化的邪物，不死不灭，唯有斩断其怨根才能破解，更别说这青铜俑气息诡谲，显然已在此地吞噬了不知多少闯入者的精血，绝非寻常劫火傀儡可比。 若是其他修士碰上，未必能如此轻松解决，也就是离阳的返字真诀建了奇功，再加上先天一道本就主讲万物复归本真，无形之中已然消解了滔天怨气，归于平和。 至于这骨珠本身，凝聚了一身精华，只能拿来炼丹锻器，算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灵材。 “于我没什么用。”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之收入玄泱浑天之中，或许白雁依会喜欢，但以她现在的境界，想要驱使此等太古之物，实在有些过于勉强了。 “或许，可以找异族天骄换取我所需的宝物。” 正思量间，身后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回首一看，只见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缓步而行，双手放在同一侧，显然刚才正是他在鼓掌。 “道友好手段，竟是能一剑斩了这兵解之傀，在下佩服。” 此人面露淡淡笑意，眉目倒是和善，但离阳一眼便看出其并非人族，毕竟哪有人身上会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腥气？那气息极淡，混在葬神渊的血煞风中几乎难以察觉，却逃不过他的先天感知。 当然，在这葬身渊内碰见异族也是寻常之事，倒不必大惊小怪，只是，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种生灵。 天罡大陆上万族林立，有不少与人族的关系都十分紧张，平日里摩擦不断，如今正值万年劫变，又是神物争夺战，矛盾愈发激烈。 离阳思绪如电，诸多猜测在脑子一闪而过，表面上却也笑着回道：“不敢不敢，道友谬赞了，只是一时侥幸而已。” “此等死物心神僵化，纵使继承了部分灵智也不懂变通，只要以智取胜即可。” 书生闻言轻笑一声，袖袍一拂，指间忽现一枚赤色玉简：“侥幸亦是实力，在下观道友方才剑意，与这‘赤霄天火诀’颇有相通之处，不知可愿随在下一同观摩？” 玉简上火光隐现，竟有凤凰虚影盘旋其上，显非凡品，但离阳却一动不动，倒不是他谨慎小心，而是对方此举别有用意。 剑修之间有试剑一说，这门功法不过只是添头罢了，真实意图还是想与他切磋剑道，一分高下。 当然，有时候也决生死。 “鄙人剑道其实不堪，刚才不过是取巧罢了，却是要让道友失望了。” 离阳断然拒绝，他所言其实也是实话，但显然对方不是这样想的。 此言一出，书生脸色骤变，眼神阴骛，冷笑道：“道友说笑了，能随手斩出那一击的，岂是泛泛之辈？” “还是说——道友觉得是在下不配？” 话音未落，漫天血砂骤然凝成三千细剑，皆映照出破碎天穹，扭曲此方天地，竟是一瞬之间便将离阳退路尽数封死。 战斗一触即发，看来这人也是十足的战狂。 “也罢，便陪你玩玩。” 第133章 命蜕 这其实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集齐了道章九字的离阳已无限逼近于帝境，更何况还有大行宸光御使上古剑意，而书生的实力较之先前的羽族少女还要略逊一筹，最终的结果自然也不出所料。 “都说了我剑道天赋平平，你怎么就不信呢？” 离阳淡然言到，眉心神光微敛，他连素光真剑都未动用，单凭剑意神通便将对方死死压制，不过数十个回合下来，已然寻得一丝破绽，趁机重创其。 胜负已定。 书生踉跄后退，青衫上绽开一朵凄艳血花，他低头看着胸前被剑意洞穿的伤口，忽然自嘲一笑：“好……好一个天赋平平。” 随即竟是缓缓闭上双眼，矗立原地，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倒叫离阳有些意外了。 不禁眉头一挑，冷声质问道：“你这是做甚？战斗可是你先挑起来的，如今却又最先退缩，身为剑修的一往无前呢？” 此言一出，书生身子顿时一颤，再度睁开双眼，眸中竟泛起一丝诡异的青芒，身形忽然如烟絮般摇曳起来，青衫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流转的霞光。 漫天碎帛化作流萤，笼罩中的身影渐显婀娜，原先束发的玉簪\"叮\"地坠入渊底，垂落三千青丝竟比葬神渊的夜色更浓三分。 书生——不，此刻该称女子——眉心浮现银月道纹，方才致命的剑伤已化作朱砂痣一点，更添几分媚意。 见状，离阳自是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心想此人莫不是打算以色诱之术委曲求全，换得苟且偷生？只是这样的计策未免太拙劣了些，能修到此等境界的，哪里会困于外相。 倒不如说，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目中寒芒骤然一闪，当即抬手凭空将对方摄了过来，生擒住素白脖颈高高提起，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震落，海量的浑天之力倾轧而下，盖压此方天地。 受漠然浩大气势所慑，被扼住咽喉的女子登时俏脸煞白，却也没有胡乱挣扎，四肢自然垂落，单单用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眸中似有秋水盈盈。 “啧。” 见她这般模样，离阳不免眉头微皱，指间力道却丝毫不减，纤细脖颈在他掌中脆弱如苇，只需再加三分力，便能将之彻底了结。 随即却是陡然探出另一只大手，直接覆于天门，金带境的元神瞬间突破心念防线，将此人的生平来历一并遍历。 搜魂之术向来会对受者造成强烈的心灵冲击，修为越高越是明显，女子瞳孔骤然收缩，识海如遭雷殛，她浑身颤抖，七窍渗出淡青色血丝，却咬破舌尖强撑清明，竟是主动放开了心神，任由离阳扫盘。 虽然即便不这样做也能读取记忆，但如此配合，倒是表明了其态度。 真打算以此求生？ “原来如此，倒是奇妙的种族。” 不过片刻便洞悉了一切，离阳眸光微动，指间力道稍松，任由命绾如折翼之蝶般跌落在地，青丝散乱铺开，唇边血迹未干，却仍强撑着支起半身，匍匐跪地，俯首称臣。 没想到对方竟是来自一唤作命蜕的奇异族群，其实先天诞生下来并不分雄雌，成年之后为了交配繁衍会进行一场战斗，胜者为雄，败者为雌，并且还要接纳赢家的种子，以此不断优化血脉，蜕变命运，破茧成蝶。 虽说普天之大无奇不有，但像这样的古怪异族他还是第一次见，当然，并无多少兴趣，毕竟是异族，原形长得类似于黑白相间的鲤鱼，摆上桌拿来吃还差不多。 断然不能作为道侣。 “主上既已看透，不若留我一命？” 再开口时，嗓音已如清泉漱玉，悄然抬首，眼中只余无尽臣服。 “我族虽战力平平，却最擅\" 话至此处忽的顿住，似是想起什么，改口道：\"最懂审时度势。\" 其实离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中途改易念头也并非有羞耻之心，只不过是怕引得自己不喜罢了，这异族虽倒是会揣摩人心，恐怕族群和人族也有不少来往。 只是，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呢？ \"审时度势？\" 他忽然轻笑，眉心神光一闪，锐利剑意咄咄逼人，\"那你可知，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命绾反应也是迅速，当即毫不犹豫地并指划向眉心，一滴本命精血浮空而起，内里流转着奇异符文——竟是主动交出了命蜕神契，这是命蜕一族特有的契约，亦是繁衍的前提，一旦签订，若敢违背只有死路一条。 离阳对此也有所预料，幽幽目光盯着面前这滴本命精血，眼中异彩横生，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说起来双方倒的确是无冤无仇，只不过对方自己送上来找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天之影被放逐到了异域，一去不回，神魔大战场凶险异常，如今正好缺个在前面趟雷探路的。 此女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修为平平，但放在这葬神渊却不算弱者，更别说种族特性生命力较为顽强，似乎是在某种极端环境下进化而来的，拿来当前头小卒倒是非常适合。 是以沉吟片刻，忽的抬手一拂，将那滴精血摄入掌心，化作一道赤纹缠绕在腕间，这便算是缔结契约了，并且随时都可以解除，无需在意另一方。 离阳漠然宣告道：“既然你自荐为仆，那便先立个规矩……” 话音未落，脚下骸骨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震动，古老渊薮的呜咽悄然奏响，先前被排开的浊煞再度汇聚于头顶上空，隐隐约约能窥见几道庞大无比的神魔虚影，漠然投下死气沉沉的视线。 命绾脸色微变，脱口道：\"是神怨潮！每隔三日便会爆发一次的渊底煞气。\" 其实不必她提醒，离阳也知晓，毕竟刚才可是搜过魂了，什么秘辛隐私都一清二楚，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当即眸光一凛，却也没有多言，单单撂下一个字：“走。” 说罢便借助御使二字真诀破空而去，瞬息跃迁万万里，一转眼就消去无形，只留此女一人尚在原地。 若是跟不上，便证明没有利用的价值。 命绾望着离阳气机最后留存的位置，却是陡然垂眸低笑一声，青丝无风自动：“搜魂搜得这般彻底，却是忘记我族的特性了吗？” 第133章 命蜕 这其实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集齐了道章九字的离阳已无限逼近于帝境，更何况还有大行宸光御使上古剑意，而书生的实力较之先前的羽族少女还要略逊一筹，最终的结果自然也不出所料。 “都说了我剑道天赋平平，你怎么就不信呢？” 离阳淡然言到，眉心神光微敛，他连素光真剑都未动用，单凭剑意神通便将对方死死压制，不过数十个回合下来，已然寻得一丝破绽，趁机重创其。 胜负已定。 书生踉跄后退，青衫上绽开一朵凄艳血花，他低头看着胸前被剑意洞穿的伤口，忽然自嘲一笑：“好……好一个天赋平平。” 随即竟是缓缓闭上双眼，矗立原地，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倒叫离阳有些意外了。 不禁眉头一挑，冷声质问道：“你这是做甚？战斗可是你先挑起来的，如今却又最先退缩，身为剑修的一往无前呢？” 此言一出，书生身子顿时一颤，再度睁开双眼，眸中竟泛起一丝诡异的青芒，身形忽然如烟絮般摇曳起来，青衫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流转的霞光。 漫天碎帛化作流萤，笼罩中的身影渐显婀娜，原先束发的玉簪\"叮\"地坠入渊底，垂落三千青丝竟比葬神渊的夜色更浓三分。 书生——不，此刻该称女子——眉心浮现银月道纹，方才致命的剑伤已化作朱砂痣一点，更添几分媚意。 见状，离阳自是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心想此人莫不是打算以色诱之术委曲求全，换得苟且偷生？只是这样的计策未免太拙劣了些，能修到此等境界的，哪里会困于外相。 倒不如说，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目中寒芒骤然一闪，当即抬手凭空将对方摄了过来，生擒住素白脖颈高高提起，玄泱浑天的虚影轰然于身后震落，海量的浑天之力倾轧而下，盖压此方天地。 受漠然浩大气势所慑，被扼住咽喉的女子登时俏脸煞白，却也没有胡乱挣扎，四肢自然垂落，单单用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眸中似有秋水盈盈。 “啧。” 见她这般模样，离阳不免眉头微皱，指间力道却丝毫不减，纤细脖颈在他掌中脆弱如苇，只需再加三分力，便能将之彻底了结。 随即却是陡然探出另一只大手，直接覆于天门，金带境的元神瞬间突破心念防线，将此人的生平来历一并遍历。 搜魂之术向来会对受者造成强烈的心灵冲击，修为越高越是明显，女子瞳孔骤然收缩，识海如遭雷殛，她浑身颤抖，七窍渗出淡青色血丝，却咬破舌尖强撑清明，竟是主动放开了心神，任由离阳扫盘。 虽然即便不这样做也能读取记忆，但如此配合，倒是表明了其态度。 真打算以此求生？ “原来如此，倒是奇妙的种族。” 不过片刻便洞悉了一切，离阳眸光微动，指间力道稍松，任由命绾如折翼之蝶般跌落在地，青丝散乱铺开，唇边血迹未干，却仍强撑着支起半身，匍匐跪地，俯首称臣。 没想到对方竟是来自一唤作命蜕的奇异族群，其实先天诞生下来并不分雄雌，成年之后为了交配繁衍会进行一场战斗，胜者为雄，败者为雌，并且还要接纳赢家的种子，以此不断优化血脉，蜕变命运，破茧成蝶。 虽说普天之大无奇不有，但像这样的古怪异族他还是第一次见，当然，并无多少兴趣，毕竟是异族，原形长得类似于黑白相间的鲤鱼，摆上桌拿来吃还差不多。 断然不能作为道侣。 “主上既已看透，不若留我一命？” 再开口时，嗓音已如清泉漱玉，悄然抬首，眼中只余无尽臣服。 “我族虽战力平平，却最擅\" 话至此处忽的顿住，似是想起什么，改口道：\"最懂审时度势。\" 其实离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中途改易念头也并非有羞耻之心，只不过是怕引得自己不喜罢了，这异族虽倒是会揣摩人心，恐怕族群和人族也有不少来往。 只是，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呢？ \"审时度势？\" 他忽然轻笑，眉心神光一闪，锐利剑意咄咄逼人，\"那你可知，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命绾反应也是迅速，当即毫不犹豫地并指划向眉心，一滴本命精血浮空而起，内里流转着奇异符文——竟是主动交出了命蜕神契，这是命蜕一族特有的契约，亦是繁衍的前提，一旦签订，若敢违背只有死路一条。 离阳对此也有所预料，幽幽目光盯着面前这滴本命精血，眼中异彩横生，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说起来双方倒的确是无冤无仇，只不过对方自己送上来找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先天之影被放逐到了异域，一去不回，神魔大战场凶险异常，如今正好缺个在前面趟雷探路的。 此女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修为平平，但放在这葬神渊却不算弱者，更别说种族特性生命力较为顽强，似乎是在某种极端环境下进化而来的，拿来当前头小卒倒是非常适合。 是以沉吟片刻，忽的抬手一拂，将那滴精血摄入掌心，化作一道赤纹缠绕在腕间，这便算是缔结契约了，并且随时都可以解除，无需在意另一方。 离阳漠然宣告道：“既然你自荐为仆，那便先立个规矩……” 话音未落，脚下骸骨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震动，古老渊薮的呜咽悄然奏响，先前被排开的浊煞再度汇聚于头顶上空，隐隐约约能窥见几道庞大无比的神魔虚影，漠然投下死气沉沉的视线。 命绾脸色微变，脱口道：\"是神怨潮！每隔三日便会爆发一次的渊底煞气。\" 其实不必她提醒，离阳也知晓，毕竟刚才可是搜过魂了，什么秘辛隐私都一清二楚，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当即眸光一凛，却也没有多言，单单撂下一个字：“走。” 说罢便借助御使二字真诀破空而去，瞬息跃迁万万里，一转眼就消去无形，只留此女一人尚在原地。 若是跟不上，便证明没有利用的价值。 命绾望着离阳气机最后留存的位置，却是陡然垂眸低笑一声，青丝无风自动：“搜魂搜得这般彻底，却是忘记我族的特性了吗？” 第134章 祭坛 “却是遗漏了，此族能通过繁衍不断继承外来血脉，譬如最擅空间一道的鲲鹏。” 这些古老传承源于血脉深处，魂灵之中并无多少相应记载。 离阳亦似有所察，先天感知之下，果然身后有一道虚影紧追不舍，甚至于借助他先洞开的空间涟漪跨越褶皱，虽说算是取巧之法，但也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了。 “命蜕一词，倒是名不虚传。” 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句，随即目光一凝，却是陡然停了下来，只因一瞬之间已遁去万万里之遥，即便神怨潮规模浩大，也难以波及如此之远的地方。 暂时安全了。 “主上。” 命绾身影如烟霞聚散，转瞬已至，落后半个身位，单膝点地以示尊卑，青丝垂落间露出一截后颈——那里隐约浮现一片银鳞纹路，正是空间法则共鸣的痕迹，亦是鲲鹏血脉的象征。 能完美融合其他种族的特性，本命神通尽数归于己用，实在神异非凡。 只是，真的没有任何副作用亦或者某种限制吗？ 念及此处，离阳目光微动，却是淡然言道：“接着先前所言，若想侍奉，便要遵守一些规则，这是契约里没有的。” 说罢并指一点，指尖放射出一缕灵光爆射而出，没入对方眉心，内里承载了诸多禁忌，就比如莫要再提授种之事，实在难以接受。 至于顺不顺从，便是此女个人的事了，他已提前告知，届时再犯错，便休怪无情。 闭目接收下这些信息，命绾美目流转异彩，当即恭声应道：“奴家省得了，却是让主上您费心了。” 单从神色看不出其内心所想，说不定仍未放弃，单单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但也无需在意这些。 见她毕恭毕敬，无有任何怨言，离阳也微微颔首：“希望如此。” 话音未落，自打离开青铜古殿之后便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巡天引竟是突然间起了反应，紫光爆闪，较之先前更为剧烈，想来也是探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 （竟是比那半篇混元星枢经还要厉害？） 暗自思忖，随即漠然命令道：“跟我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自然是探路趟雷。 说罢便身形一转，寻着巡天引的指引再度催动御使二字真诀进行跃迁，在此方天地内激起阵阵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 “是！” 新认的主上发话，命绾岂敢不从，当即跟了上去，稳稳吊在背后，鲲鹏血脉逐渐在周身显现银鳞，熠熠生辉。 说实话，她对于离阳能够如此轻易地进行褶皱穿梭也很惊讶，毕竟空间一道虽不难入门，但要想通熟至这种地步，绝非一朝一夕可成，而对于天生不敏感时空的人族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就连她自己，亦是依靠祖上遗留下来的鲲鹏血脉才能勉强追上，可见对方神通广大。 殊不知，离阳不过是借助了御使二字真诀的妙用罢了，这门脱胎自上界仙术鸿蒙道章的秘法可谓是神异至极，只要使用者修为足够，念头通达，万事万物皆可掌握于手中，如臂使指。 区区空间一道，又算得了什么呢。 复行片刻，巡天引的紫光骤然一敛，化作一道细线，直指正前方一座被滚滚黑雾缭绕的残破祭坛，隐隐约约可见一抹刺目血光闪烁不定，似是在托举什么。 见状，离阳当即脚步一顿，目光微凝，先天感知发散开来，意图先探寻真假，却不想神识刚一触及黑雾，便激得其狂涌奔腾，无穷变换间竟转为他的模样，外相和气机皆十分相仿，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眉宇间莫名显露出的一丝阴戾之气，揭示了其并非真正的自我。 黑影甫一显现，便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诡谲笑意，缓缓开口，声音竟也与他一般无二：“既见本座，为何不拜？” 见此情形，命绾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离阳，却见自家主上面色如常，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当即嗤笑一声：“区区幻象，也敢自称本座？” 说话间身后玄泱浑天虚影轰然降临，素光真剑一念出鞘，在浑天之力与大行宸光的加持下，承载着那道无上剑意，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数，单单横斩而去，剑光扫过之处虚境破灭，排开浊煞，留下道道灼痕。 只是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一击，那黑影非但不避，反而猖狂大笑：“区区幻象？那你可看好了——” 刹那间身形扭曲，竟分化万千，每一道皆与离阳形貌相同，气息一致，并且施展了同样的招数，浑天之力，大行宸光，乃至于无上剑意都寄宿其中，真可谓是百倍奉还。 命绾顿觉神魂震荡，竟一时分不清真假，心中骇然：“这幻象竟能连神通也一同复刻了？！” 离阳自己同样惊讶不已，但也不慌不忙，当即伸手摊开，掌心浮现先天古篆，返字真诀玄妙自生，竟是只手定住了无数道斩来的犀利锋芒。 随后，便是一个虚握，万千割裂现世的凛冽剑意尽数反照于黑影自身，顷刻就将之摧灭，魂飞魄散，渣都不剩。 幸好，道章九字尚不能模仿，不然的话，他便要祭出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了，若是连这都能偷学过去，那输了也认栽。 黑雾一阵翻涌，随即又生出命绾的复制体，只可惜刚探出头来，便被离阳引导尚未完全消耗的海量寒光盖压而下，直接绞成了烂泥。 这一幕显然吓得一旁的命绾不轻，这才明白先前自家主上还尚未使尽全力，否则便如面前这黑影一般，一下子就给秒了，连转性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也算是自己走运了。 离阳余光扫过，见她这般反应，便似笑非笑道：“你应该庆幸，先前是以试剑之名，不然的话……” 话还未说完，黑雾深处突然传来沙哑笑声：“桀桀桀，没想到，居然还能碰上九霄宫的传人。” 随即黑雾竟是自行分开，显露出一条通路，似是在邀请他们进入。 此言一出，离阳脸色微变，他探查四周，并无任何限制，也就是说若是想的话，随时可以退去。 但也只是思量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身形一转，带着命绾一同踏入其中。 倒不是说心生贪念，而是眉心剑痕此时竟也起了反应，恐怕内里与九霄宫脱不了干系。 自然要走上一趟。 第134章 祭坛 “却是遗漏了，此族能通过繁衍不断继承外来血脉，譬如最擅空间一道的鲲鹏。” 这些古老传承源于血脉深处，魂灵之中并无多少相应记载。 离阳亦似有所察，先天感知之下，果然身后有一道虚影紧追不舍，甚至于借助他先洞开的空间涟漪跨越褶皱，虽说算是取巧之法，但也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了。 “命蜕一词，倒是名不虚传。” 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句，随即目光一凝，却是陡然停了下来，只因一瞬之间已遁去万万里之遥，即便神怨潮规模浩大，也难以波及如此之远的地方。 暂时安全了。 “主上。” 命绾身影如烟霞聚散，转瞬已至，落后半个身位，单膝点地以示尊卑，青丝垂落间露出一截后颈——那里隐约浮现一片银鳞纹路，正是空间法则共鸣的痕迹，亦是鲲鹏血脉的象征。 能完美融合其他种族的特性，本命神通尽数归于己用，实在神异非凡。 只是，真的没有任何副作用亦或者某种限制吗？ 念及此处，离阳目光微动，却是淡然言道：“接着先前所言，若想侍奉，便要遵守一些规则，这是契约里没有的。” 说罢并指一点，指尖放射出一缕灵光爆射而出，没入对方眉心，内里承载了诸多禁忌，就比如莫要再提授种之事，实在难以接受。 至于顺不顺从，便是此女个人的事了，他已提前告知，届时再犯错，便休怪无情。 闭目接收下这些信息，命绾美目流转异彩，当即恭声应道：“奴家省得了，却是让主上您费心了。” 单从神色看不出其内心所想，说不定仍未放弃，单单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但也无需在意这些。 见她毕恭毕敬，无有任何怨言，离阳也微微颔首：“希望如此。” 话音未落，自打离开青铜古殿之后便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巡天引竟是突然间起了反应，紫光爆闪，较之先前更为剧烈，想来也是探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 （竟是比那半篇混元星枢经还要厉害？） 暗自思忖，随即漠然命令道：“跟我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自然是探路趟雷。 说罢便身形一转，寻着巡天引的指引再度催动御使二字真诀进行跃迁，在此方天地内激起阵阵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 “是！” 新认的主上发话，命绾岂敢不从，当即跟了上去，稳稳吊在背后，鲲鹏血脉逐渐在周身显现银鳞，熠熠生辉。 说实话，她对于离阳能够如此轻易地进行褶皱穿梭也很惊讶，毕竟空间一道虽不难入门，但要想通熟至这种地步，绝非一朝一夕可成，而对于天生不敏感时空的人族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就连她自己，亦是依靠祖上遗留下来的鲲鹏血脉才能勉强追上，可见对方神通广大。 殊不知，离阳不过是借助了御使二字真诀的妙用罢了，这门脱胎自上界仙术鸿蒙道章的秘法可谓是神异至极，只要使用者修为足够，念头通达，万事万物皆可掌握于手中，如臂使指。 区区空间一道，又算得了什么呢。 复行片刻，巡天引的紫光骤然一敛，化作一道细线，直指正前方一座被滚滚黑雾缭绕的残破祭坛，隐隐约约可见一抹刺目血光闪烁不定，似是在托举什么。 见状，离阳当即脚步一顿，目光微凝，先天感知发散开来，意图先探寻真假，却不想神识刚一触及黑雾，便激得其狂涌奔腾，无穷变换间竟转为他的模样，外相和气机皆十分相仿，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眉宇间莫名显露出的一丝阴戾之气，揭示了其并非真正的自我。 黑影甫一显现，便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诡谲笑意，缓缓开口，声音竟也与他一般无二：“既见本座，为何不拜？” 见此情形，命绾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离阳，却见自家主上面色如常，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当即嗤笑一声：“区区幻象，也敢自称本座？” 说话间身后玄泱浑天虚影轰然降临，素光真剑一念出鞘，在浑天之力与大行宸光的加持下，承载着那道无上剑意，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数，单单横斩而去，剑光扫过之处虚境破灭，排开浊煞，留下道道灼痕。 只是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一击，那黑影非但不避，反而猖狂大笑：“区区幻象？那你可看好了——” 刹那间身形扭曲，竟分化万千，每一道皆与离阳形貌相同，气息一致，并且施展了同样的招数，浑天之力，大行宸光，乃至于无上剑意都寄宿其中，真可谓是百倍奉还。 命绾顿觉神魂震荡，竟一时分不清真假，心中骇然：“这幻象竟能连神通也一同复刻了？！” 离阳自己同样惊讶不已，但也不慌不忙，当即伸手摊开，掌心浮现先天古篆，返字真诀玄妙自生，竟是只手定住了无数道斩来的犀利锋芒。 随后，便是一个虚握，万千割裂现世的凛冽剑意尽数反照于黑影自身，顷刻就将之摧灭，魂飞魄散，渣都不剩。 幸好，道章九字尚不能模仿，不然的话，他便要祭出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经了，若是连这都能偷学过去，那输了也认栽。 黑雾一阵翻涌，随即又生出命绾的复制体，只可惜刚探出头来，便被离阳引导尚未完全消耗的海量寒光盖压而下，直接绞成了烂泥。 这一幕显然吓得一旁的命绾不轻，这才明白先前自家主上还尚未使尽全力，否则便如面前这黑影一般，一下子就给秒了，连转性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也算是自己走运了。 离阳余光扫过，见她这般反应，便似笑非笑道：“你应该庆幸，先前是以试剑之名，不然的话……” 话还未说完，黑雾深处突然传来沙哑笑声：“桀桀桀，没想到，居然还能碰上九霄宫的传人。” 随即黑雾竟是自行分开，显露出一条通路，似是在邀请他们进入。 此言一出，离阳脸色微变，他探查四周，并无任何限制，也就是说若是想的话，随时可以退去。 但也只是思量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身形一转，带着命绾一同踏入其中。 倒不是说心生贪念，而是眉心剑痕此时竟也起了反应，恐怕内里与九霄宫脱不了干系。 自然要走上一趟。 第135章 狐假虎威 愈是临近，眉心剑痕的反应便愈是剧烈，以至于生出些许灼痛之感，仿若内里寄宿了一烧红烙铁。 待得离阳二人真正踏入这残破祭坛，身后翻涌不歇的黑雾竟是再度弥合，而四间则忽现数道幽蓝火光，照见斑驳的地砖，倾倒的黑柱，以及一具盘坐的白骨。 通体晶莹如玉，散发着一丝仙灵之气，天灵盖上却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上依稀可见几个玄奥古篆，只可惜翻遍记忆也难寻其真意，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早已被遗忘于无情岁月当中。 “大香？”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具疑似仙人残骸的附近居然歪歪斜斜插有几柱半人高的长香，尚未点燃，单从外相上来看和言真子所描述的大香一模一样，恐怕正是对方所求之物。 离阳原以为这老登欺骗了自己，毕竟一路上从未碰到过，而先前明明说随处可见的，没想到如今却是遇上了。 只是，这些似乎都是用于祭拜此具骸骨的，若是贸然夺走，说不定会惊动对方，只能智取。 “你小子，怎么掌握的先天一道？” 就在他思量之际，白骨下颌突然咔咔作响，竟吐出人言，用的还是与刚才那百足妖虫一样的玄穹古咒，幸亏继承了一部分通渠真人的记忆，不然的话，便会和一旁的命绾似的，根本听不懂。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拱手揖礼，恭敬回道：“答前辈，只是运气罢了。” “运气？桀桀桀……” 白骨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空洞的眼眶中骤然燃起两团幽绿的磷火，森然道：\"本座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 话音未落，原本弥漫四方的黑雾竟好似活物一般蜂拥而上，欲要将二人淹没其中，吞噬殆尽，见此情形，离阳却不慌不忙，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单单目中精光一闪，去伪存真之力便一瞬涤荡周身，破除一切横生异象，还一个朗朗乾坤。 不动声色间化解危机，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舞，却是淡然道：“前辈说笑了，若真是天命之子，又哪里会仍留在这下界，早早便飞升天境了。” 此言一出，白骨眼眶中磷火骤然一滞，也不知是觉得言之有理，还是单纯没料到离阳竟能如此轻易消解自己的神通。 过了片刻，它才低声道：“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能通熟先天一道的，可绝非平庸之辈。” “若想活命，要么奉上合适的祭品，要么，便解开这谜题！” 说罢，祭坛中间轰鸣作响，缓缓升起一座方台，想来便是用于供奉的，与此同时，白骨周身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在骸骨之上，竟在虚空中凝成一道古老的谜题。 这次连玄穹古咒都不是了，而是以某种未明文字书写，离阳抬首凝视许久，也不明所以，瞥了一眼身旁的命绾，不出所料，此女同样满头雾水。 如此看来，这谜题是根本解不了了，毕竟连谜面都看不懂，又何谈破解。 （或许，是故意为之。） 暗自思忖间，将注意力转向中心的方台，他目光微沉，忽而抬手一挥，袖中飞出一道炫丽虹光，眼看快要落到方台之上，结果在最后关头，竟是陡然一转，直指白骨。 “不知死活！” 阴恻恻的冷声漠然响起，似乎宣告着死亡的降临，黑雾卷土重来，竟是凝塑成白骨的模样，眼眶中幽火自燃，抬起擎天大手便砸了下来，气势汹汹，盖压神魔浊煞。 “故弄玄虚。” 见状，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相同的伎俩来再多次也无用，当即眸中神光大放，先天古篆映照其中，赫然是返归二字真诀。 返将对方的神通如数奉还，而归，则收摄其玄妙，尽数纳为己用，二者霸道程度不相上下，也怪不得能与生死并列。 只见那擎天骨掌轰然砸落的瞬间，竟是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扭转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雾凝成的白骨登时被打散，欲要再度复原之时，却是被莫名牵扯住了。 离阳这时再一个虚握，黑雾竟是不分敌我地扑向底下的白骨，但在临近之际，却又调转方向，倏忽落在了命绾身后。 随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瘦小的黑影凭空显现，跌跌撞撞地走了半步，便跌坐在地，周身被黑雾侵蚀，好似附骨之疽，不断吞噬着表面干瘪不堪的血肉。 “这是……衍气魔？” 命绾一眼便认出了这黑影的种族，惊讶之余，美目之中也浮现出一丝明悟，不免有些尴尬。 “狐假虎威。” 离阳摇了摇头，抬手便将这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衍气魔碾成齑粉，只余下些许残念，一并被摄入识海之中解读，没想到如此拙劣的把戏，居然还成功骗过了一位异族天骄，令对方乖乖奉上半数身家。 就连他也差点被糊弄过去，好在眉心处的上古剑意恰好也来自九霄宫，与这具仙人残骸同出一源，不然的话，还真难说。 毕竟这祭坛沉沦太久，已然被黑雾渐渐同化，借此，衍气魔便能模拟出几分仙人威压，好似真活了过来。 离阳指尖燃起一缕太阳真火，将残余黑雾焚烧殆尽，这才让此方祭坛重见天日，心念转动间，眉心处的剑痕突突一跳，放射出煌煌真光，竟引得白骨天门上的残剑颤动不已。 “去！” 他再于身后显现玄泱浑天虚影，海量浑天之力尽数灌注其上，再加上大行宸光的辅助，上古剑意之中寄宿的仙人执念渐渐复苏，与这具白骨遥相呼应。 下一秒，尸骸之上竟是莫名生出血肉来，不过半息，便转为了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只可惜脑门上的残剑尚未拔出来，整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老者猛然间睁开双眼，瞳中日月轮转，周身仙霞缭绕，一股浩瀚威压席卷四方，他缓缓抬手握住额前残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然而一番努力，终究是未能解脱，他将目光投向面前二人，最终自然停在了离阳身上。 “没想到，这太殊居然还留有吾门的传承。” 老者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沧桑与追忆，以及新生的欣慰。 “便助你一臂之力。” 第135章 狐假虎威 愈是临近，眉心剑痕的反应便愈是剧烈，以至于生出些许灼痛之感，仿若内里寄宿了一烧红烙铁。 待得离阳二人真正踏入这残破祭坛，身后翻涌不歇的黑雾竟是再度弥合，而四间则忽现数道幽蓝火光，照见斑驳的地砖，倾倒的黑柱，以及一具盘坐的白骨。 通体晶莹如玉，散发着一丝仙灵之气，天灵盖上却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上依稀可见几个玄奥古篆，只可惜翻遍记忆也难寻其真意，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早已被遗忘于无情岁月当中。 “大香？”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具疑似仙人残骸的附近居然歪歪斜斜插有几柱半人高的长香，尚未点燃，单从外相上来看和言真子所描述的大香一模一样，恐怕正是对方所求之物。 离阳原以为这老登欺骗了自己，毕竟一路上从未碰到过，而先前明明说随处可见的，没想到如今却是遇上了。 只是，这些似乎都是用于祭拜此具骸骨的，若是贸然夺走，说不定会惊动对方，只能智取。 “你小子，怎么掌握的先天一道？” 就在他思量之际，白骨下颌突然咔咔作响，竟吐出人言，用的还是与刚才那百足妖虫一样的玄穹古咒，幸亏继承了一部分通渠真人的记忆，不然的话，便会和一旁的命绾似的，根本听不懂。 离阳稍加思索，却是拱手揖礼，恭敬回道：“答前辈，只是运气罢了。” “运气？桀桀桀……” 白骨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空洞的眼眶中骤然燃起两团幽绿的磷火，森然道：\"本座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 话音未落，原本弥漫四方的黑雾竟好似活物一般蜂拥而上，欲要将二人淹没其中，吞噬殆尽，见此情形，离阳却不慌不忙，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单单目中精光一闪，去伪存真之力便一瞬涤荡周身，破除一切横生异象，还一个朗朗乾坤。 不动声色间化解危机，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舞，却是淡然道：“前辈说笑了，若真是天命之子，又哪里会仍留在这下界，早早便飞升天境了。” 此言一出，白骨眼眶中磷火骤然一滞，也不知是觉得言之有理，还是单纯没料到离阳竟能如此轻易消解自己的神通。 过了片刻，它才低声道：“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能通熟先天一道的，可绝非平庸之辈。” “若想活命，要么奉上合适的祭品，要么，便解开这谜题！” 说罢，祭坛中间轰鸣作响，缓缓升起一座方台，想来便是用于供奉的，与此同时，白骨周身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在骸骨之上，竟在虚空中凝成一道古老的谜题。 这次连玄穹古咒都不是了，而是以某种未明文字书写，离阳抬首凝视许久，也不明所以，瞥了一眼身旁的命绾，不出所料，此女同样满头雾水。 如此看来，这谜题是根本解不了了，毕竟连谜面都看不懂，又何谈破解。 （或许，是故意为之。） 暗自思忖间，将注意力转向中心的方台，他目光微沉，忽而抬手一挥，袖中飞出一道炫丽虹光，眼看快要落到方台之上，结果在最后关头，竟是陡然一转，直指白骨。 “不知死活！” 阴恻恻的冷声漠然响起，似乎宣告着死亡的降临，黑雾卷土重来，竟是凝塑成白骨的模样，眼眶中幽火自燃，抬起擎天大手便砸了下来，气势汹汹，盖压神魔浊煞。 “故弄玄虚。” 见状，离阳却是不禁嗤笑一声，相同的伎俩来再多次也无用，当即眸中神光大放，先天古篆映照其中，赫然是返归二字真诀。 返将对方的神通如数奉还，而归，则收摄其玄妙，尽数纳为己用，二者霸道程度不相上下，也怪不得能与生死并列。 只见那擎天骨掌轰然砸落的瞬间，竟是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扭转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雾凝成的白骨登时被打散，欲要再度复原之时，却是被莫名牵扯住了。 离阳这时再一个虚握，黑雾竟是不分敌我地扑向底下的白骨，但在临近之际，却又调转方向，倏忽落在了命绾身后。 随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瘦小的黑影凭空显现，跌跌撞撞地走了半步，便跌坐在地，周身被黑雾侵蚀，好似附骨之疽，不断吞噬着表面干瘪不堪的血肉。 “这是……衍气魔？” 命绾一眼便认出了这黑影的种族，惊讶之余，美目之中也浮现出一丝明悟，不免有些尴尬。 “狐假虎威。” 离阳摇了摇头，抬手便将这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衍气魔碾成齑粉，只余下些许残念，一并被摄入识海之中解读，没想到如此拙劣的把戏，居然还成功骗过了一位异族天骄，令对方乖乖奉上半数身家。 就连他也差点被糊弄过去，好在眉心处的上古剑意恰好也来自九霄宫，与这具仙人残骸同出一源，不然的话，还真难说。 毕竟这祭坛沉沦太久，已然被黑雾渐渐同化，借此，衍气魔便能模拟出几分仙人威压，好似真活了过来。 离阳指尖燃起一缕太阳真火，将残余黑雾焚烧殆尽，这才让此方祭坛重见天日，心念转动间，眉心处的剑痕突突一跳，放射出煌煌真光，竟引得白骨天门上的残剑颤动不已。 “去！” 他再于身后显现玄泱浑天虚影，海量浑天之力尽数灌注其上，再加上大行宸光的辅助，上古剑意之中寄宿的仙人执念渐渐复苏，与这具白骨遥相呼应。 下一秒，尸骸之上竟是莫名生出血肉来，不过半息，便转为了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只可惜脑门上的残剑尚未拔出来，整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老者猛然间睁开双眼，瞳中日月轮转，周身仙霞缭绕，一股浩瀚威压席卷四方，他缓缓抬手握住额前残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然而一番努力，终究是未能解脱，他将目光投向面前二人，最终自然停在了离阳身上。 “没想到，这太殊居然还留有吾门的传承。” 老者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沧桑与追忆，以及新生的欣慰。 “便助你一臂之力。” 第136章 天骄齐聚 仙光内敛，转瞬即逝，再抬头时，老者身躯已重新化为白骨，随即竟是直接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这倒是方便了离阳，毕竟若是尸骸尚在的话，供奉于周身的那几柱大香他可就不好意思拿走了，但现在却无需顾忌了。 当然，该有的礼节必不可少，倒也没必要三叩九拜，单单躬身作揖即可。 他伸手一招，那几柱通体赤黄、缭绕着淡淡神曦的香便落入掌中，触之温润如玉，嗅得半点清息，虽识不出究竟是何等材质，但至少可以确定绝非下界之物。 端详片刻难寻玄机，便也只能先收入玄泱浑天之中，或许，唯有言真子才知晓此物的真正用途。 “走，莫要再打扰这位前辈安宁了。” 离阳淡然撂下一句话，随即便御使空间大道穿梭而去，命绾自然紧随其后，她美目之中满是好奇，内心充满疑惑，但尊卑有序，也不敢贸然开口问询。 更何况，当前正在赶路。 好在遁行不过片刻，离阳便又停了下来，但这次却并非是手中的巡天引有了反应，而是面前突兀显现出一座由万千骸骨堆积而成的巨岳，高耸入天，散发的神秘力量限制了褶皱跃迁。 “这里，似乎不太寻常。” 先天感知之下，他似有所察，冥冥之中好像预示着此处将有大事发生，再看一旁的命绾，亦是同样的灵知反应。 恐怕，便是此行的最终目的，也即是那些能保一方安宁的神物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便没有继续前进，心念一动放出五行化身护持，转而原地盘坐闭目进入冥想，刚才自九霄宫老者那里得来的传承，可尚未解读，正好趁神物还未出世感悟一番。 也算是临阵磨枪了。 见状，命绾眸中异彩流转，也弹指一挥放出一无相傀儡，隐于暗中监察四周，以防万一，随即却是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只可惜，刚一临近，离阳竟是猛然间睁开双眼，似有所悟，眉心剑痕一阵波动，最终居然演化出了新的玄奥纹路，状似天辰。 （又一道上古剑意，虽截然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莫非，这九霄宫乃是剑修宗门？） 若真是如此，那以他的剑道天赋，似乎不应该选择九霄宫，或许主修水行一道的沧澜仙府更相宜。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反正两边的信物离阳都有，若是这家不合适，换另一家便是。 暗自思忖半息，注意力回转至现世，瞥见主动凑上来的命绾，不免眉头一挑。 当即冷声问道：“你可是有事相求？尽管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闻言，此女顿时缩了缩脑袋，勉强笑道：“答主上，奴家的确有些许不解之处，还不知，那九霄宫……” 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漠然回道：“不过一上界仙门罢了。” “原来如此，奴家明白了，多谢主上告知一二。” 命绾显然也明白自家主上不会透露太多，能像这样说一句已然算是大慈大悲了，是以也没有继续追问，但身位却不复回，仍旧立在边上，笑脸相迎。 离阳并不在意，指尖忽地牵引出一粒光点，绕着腕间转动，拉长的尾迹像是天外彗星，这便是刚才老者传授的剑意。 不同于第一道的煌煌大日，这一道更像是周天诸辰，大日虽霸道唯一，但群星亦可与之争辉，甚至若恰逢某些特殊时刻，比如天狗食日，后者即可取而代之。 大道三千，不分高低，皆有可取之处。 （倒是可以和那混元星枢经配合，相辅相成。） 见此情形，命绾眸光微闪，忍不住轻声道：“主上这道剑意，倒是与蚀族的本命神通有些相仿。” “蚀族？”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离阳，细细一对比的确十分类似，恐怕也和那唤作辰宫的上界仙门脱不了干系。 指尖轻弹，光点倏然散开，化作点点星辉环绕周身，却是神色微动，抬首望去，不远处阴沉的天穹下，赫然有一道虹光排开诸多神魔浊煞，直奔此处。 命绾这才后知后觉，转头看去，眉头微蹙：“想必是其他人也发现了这里，毕竟太明显了。” “很快，这儿就会乱成一锅粥。” 离阳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舞，他的视线穿过重重阻碍，借助通渠仙法，得以窥破虹光，原来内里是一艘赤玉雕琢的飞舟，舟首立着三名羽衣少年，外相出奇地一致，眉心皆有一道金纹流转，衣袂翻飞间竟有虚境之音相随。 “浑光族的三圣子，如此说来，它们脚下的应该便是那件太初灵宝了。” 这三位若论单打独斗自然不算顶尖，但如果群起而攻之，再加上赤舟相助，任谁都要避其锋芒，不过鉴于浑光族的特性被离阳所修之道克制，倒是不必担心。 更值得注意的，是其他人。 说曹操，曹操便到，翻涌煞云之中忽闻一声清鸣，穿透重重阴霾，响彻此方天地，但见一缕澄澈天光破开云雾，如天河倒悬，一道素白剑虹自九霄垂落，剑光过处，阴邪退避，竟在昏暗天幕中划出一道皎洁银河。 那剑虹之上，一袭白衣猎猎，女子足踏青锋，腰间悬着半截断玉，鬓边一缕霜发随风飞扬，出场实在过于惊艳了。 更别说，离阳一时还难以辨认其种族，只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和自己有莫大的关联，而且绝非一般的因果。 这似乎有些离奇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避免被其感知，目光转到别处，只见浊浪翻涌间，一只覆满青鳞的巨爪破空而来，庞大无比的虚影缓缓浮现，形似古鳄，背生倒刺，眼如血月。 “果然，那些老东西可不会遵守什么破规则。” 离阳一眼便看出这巨兽的气机虚实不定，显然并非真身降临，而是力量投射，想来也是帝级强者的马甲，只是对方装也不装得像样些，如此轻易就识破。 亦或者说，是势在必得，完全不在乎小辈。 外间不断有异象横生，或是神光冲霄，或是魔云蔽日，总之，原本死寂一片的此处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可谓是各显神通。 各族天骄齐聚一堂，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神物争夺战一触即发，就看花落谁家了。 第136章 天骄齐聚 仙光内敛，转瞬即逝，再抬头时，老者身躯已重新化为白骨，随即竟是直接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这倒是方便了离阳，毕竟若是尸骸尚在的话，供奉于周身的那几柱大香他可就不好意思拿走了，但现在却无需顾忌了。 当然，该有的礼节必不可少，倒也没必要三叩九拜，单单躬身作揖即可。 他伸手一招，那几柱通体赤黄、缭绕着淡淡神曦的香便落入掌中，触之温润如玉，嗅得半点清息，虽识不出究竟是何等材质，但至少可以确定绝非下界之物。 端详片刻难寻玄机，便也只能先收入玄泱浑天之中，或许，唯有言真子才知晓此物的真正用途。 “走，莫要再打扰这位前辈安宁了。” 离阳淡然撂下一句话，随即便御使空间大道穿梭而去，命绾自然紧随其后，她美目之中满是好奇，内心充满疑惑，但尊卑有序，也不敢贸然开口问询。 更何况，当前正在赶路。 好在遁行不过片刻，离阳便又停了下来，但这次却并非是手中的巡天引有了反应，而是面前突兀显现出一座由万千骸骨堆积而成的巨岳，高耸入天，散发的神秘力量限制了褶皱跃迁。 “这里，似乎不太寻常。” 先天感知之下，他似有所察，冥冥之中好像预示着此处将有大事发生，再看一旁的命绾，亦是同样的灵知反应。 恐怕，便是此行的最终目的，也即是那些能保一方安宁的神物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便没有继续前进，心念一动放出五行化身护持，转而原地盘坐闭目进入冥想，刚才自九霄宫老者那里得来的传承，可尚未解读，正好趁神物还未出世感悟一番。 也算是临阵磨枪了。 见状，命绾眸中异彩流转，也弹指一挥放出一无相傀儡，隐于暗中监察四周，以防万一，随即却是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只可惜，刚一临近，离阳竟是猛然间睁开双眼，似有所悟，眉心剑痕一阵波动，最终居然演化出了新的玄奥纹路，状似天辰。 （又一道上古剑意，虽截然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莫非，这九霄宫乃是剑修宗门？） 若真是如此，那以他的剑道天赋，似乎不应该选择九霄宫，或许主修水行一道的沧澜仙府更相宜。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反正两边的信物离阳都有，若是这家不合适，换另一家便是。 暗自思忖半息，注意力回转至现世，瞥见主动凑上来的命绾，不免眉头一挑。 当即冷声问道：“你可是有事相求？尽管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闻言，此女顿时缩了缩脑袋，勉强笑道：“答主上，奴家的确有些许不解之处，还不知，那九霄宫……” 还未等她说完，离阳便漠然回道：“不过一上界仙门罢了。” “原来如此，奴家明白了，多谢主上告知一二。” 命绾显然也明白自家主上不会透露太多，能像这样说一句已然算是大慈大悲了，是以也没有继续追问，但身位却不复回，仍旧立在边上，笑脸相迎。 离阳并不在意，指尖忽地牵引出一粒光点，绕着腕间转动，拉长的尾迹像是天外彗星，这便是刚才老者传授的剑意。 不同于第一道的煌煌大日，这一道更像是周天诸辰，大日虽霸道唯一，但群星亦可与之争辉，甚至若恰逢某些特殊时刻，比如天狗食日，后者即可取而代之。 大道三千，不分高低，皆有可取之处。 （倒是可以和那混元星枢经配合，相辅相成。） 见此情形，命绾眸光微闪，忍不住轻声道：“主上这道剑意，倒是与蚀族的本命神通有些相仿。” “蚀族？”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离阳，细细一对比的确十分类似，恐怕也和那唤作辰宫的上界仙门脱不了干系。 指尖轻弹，光点倏然散开，化作点点星辉环绕周身，却是神色微动，抬首望去，不远处阴沉的天穹下，赫然有一道虹光排开诸多神魔浊煞，直奔此处。 命绾这才后知后觉，转头看去，眉头微蹙：“想必是其他人也发现了这里，毕竟太明显了。” “很快，这儿就会乱成一锅粥。” 离阳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舞，他的视线穿过重重阻碍，借助通渠仙法，得以窥破虹光，原来内里是一艘赤玉雕琢的飞舟，舟首立着三名羽衣少年，外相出奇地一致，眉心皆有一道金纹流转，衣袂翻飞间竟有虚境之音相随。 “浑光族的三圣子，如此说来，它们脚下的应该便是那件太初灵宝了。” 这三位若论单打独斗自然不算顶尖，但如果群起而攻之，再加上赤舟相助，任谁都要避其锋芒，不过鉴于浑光族的特性被离阳所修之道克制，倒是不必担心。 更值得注意的，是其他人。 说曹操，曹操便到，翻涌煞云之中忽闻一声清鸣，穿透重重阴霾，响彻此方天地，但见一缕澄澈天光破开云雾，如天河倒悬，一道素白剑虹自九霄垂落，剑光过处，阴邪退避，竟在昏暗天幕中划出一道皎洁银河。 那剑虹之上，一袭白衣猎猎，女子足踏青锋，腰间悬着半截断玉，鬓边一缕霜发随风飞扬，出场实在过于惊艳了。 更别说，离阳一时还难以辨认其种族，只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和自己有莫大的关联，而且绝非一般的因果。 这似乎有些离奇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避免被其感知，目光转到别处，只见浊浪翻涌间，一只覆满青鳞的巨爪破空而来，庞大无比的虚影缓缓浮现，形似古鳄，背生倒刺，眼如血月。 “果然，那些老东西可不会遵守什么破规则。” 离阳一眼便看出这巨兽的气机虚实不定，显然并非真身降临，而是力量投射，想来也是帝级强者的马甲，只是对方装也不装得像样些，如此轻易就识破。 亦或者说，是势在必得，完全不在乎小辈。 外间不断有异象横生，或是神光冲霄，或是魔云蔽日，总之，原本死寂一片的此处一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可谓是各显神通。 各族天骄齐聚一堂，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神物争夺战一触即发，就看花落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