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9:开局成为卖炭翁》 第1章 从这里开始 “小伙子,醒醒……” “快醒醒……” 唐哲只觉得全身有些发热,睡梦中扯开了自己单薄的衣服。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但是脑子却非常沉重,眼皮像是被千斤重力拉扯一样睁不开。 “你再睡下去,非冻死在这里不可。” 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在叫着。 “冻死?” 唐哲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icu抢救的,怎么会冻死呢? 一定是在做梦。 明明还有些发热。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坎坎坷坷。 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大集体食堂,祖父母都因为吃不饱而饿死。母亲也因为长期挨饿,落下了病根,但是集体生产还是得继续,为了养活全家人,父亲唐自立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拼命的挣工分,还是不能养活一家老小。 1979年的冬天,为了让感冒的妹妹能够有不饿肚子,父亲上山去打猎,不想被野猪咬伤,回家没有几天就咽气了,不久妹妹也因为营养不良,加上感冒恶化引起肺炎也离开了人世。 因为父亲的离世,家中失去了顶梁柱,本来已经下了书子的女朋友姚瑶也提出了分手。 接连串的打击之下,母亲陈秋芸一下子就疯了,还没有等到土地包干下户,在在80年的春天,母亲也抱着遗憾去到了父亲和妹妹身边。 母亲去世之后,他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 而更加绝望的事情也即将发生,伯母因为当初唐哲的父亲娶母亲时给了他外公家一担红苕叶子做彩礼,便一直怀恨在心,对唐哲母亲的恨,逐渐变成了对唐哲一家的恨意。 女友和他退婚之后,也和堂哥唐忠不清不楚,父母去世之后,他便报名参了军,成了一名侦察兵,在和越猴的战争中,不幸被一颗手雷爆了蛋,导致他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 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和敌人干过,学习到了不少的求生本领。 “小伙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个声音又在他的耳朵边响起。 他努力睁了睁眼睛终于睁开了,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感觉有些刺眼。 他把眼睛眯上,再仔细看了看。 这个面孔好熟悉,前世的时候,他为了让受伤的父亲和生病的妹妹养好身体,利用晚上的时间,挑了一担青杠炭去县城卖,不想走到岩口的时候,就累得不行了,自己还在雪地里昏睡了过去,就是这个人救了他。 这个梦太真实了,他心里想着,努力想站起来,前世的时候,这个人帮他把炭挑去了县城,然后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 那个时候虽然十九岁的他,但是从来没有去过县城,也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腼腆得都没有和对方说句话,更没有道谢。 从部队复员后,安排到了国企,做到高管,后来虽然有了不菲的生价,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后世虽然四处打听,但是再也没有过消息。 最后这个遗憾也一直埋在他的心里。 他慢慢坐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身上仅有的两件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原来人在快冻死的时候,是会感觉全身发热的。 “小伙子,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我摸了你额头非烫,是不是感冒了。” 那个大叔看着他,他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就像是吃了一大把刀片,只是一张嘴,就痛得厉害。 “你是要去赶邛水吗?” 他继续问道。 唐哲点了点头。 那个人又说道:“我也是要去邛水县城,要不你和我一起。” 唐哲又重得地点了点头,努力说了一个“嗯”字,一阵刺痛感又从喉咙传来,让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努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也许在梦中,他可以问一下那个人的姓名。 “叔……” 叫了一声,后面的话,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只感觉像是几只鸭子在耳朵边叫了几声。 “看来感冒得很严重呢。”那个大叔笑道:“还好你遇到了我,要不然,今天晚上你非冻死在这里不可,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一件。” 说完,也不管唐哲愿意不愿意,弯下腰去,双手伸过扁担,往上一用力,那一百多斤的木炭,就被他挑了起来。 他倒是想多穿一件,可是家里哪有多余的衣服,妹妹唐婉要不是因为没有衣服穿,也不至于冻感冒。 唐哲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借着雪地反射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邛水县城走去。 从岩口到县城,也就六七里地,一百二十多斤的木炭,在那个中年人的身上,就像是挑着一担稻草一样的轻松。 唐哲经过这一段路,身上也出了一点汗,这个时候,感觉喉咙并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刺痛感,而且也能清晰地说出话来。 “大叔,谢谢您救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这一路走来,他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掐了无数次,终于相信自己是重生了。 “没事,已经到县城了,我也要回去了。” 说完,那个中年男人放下肩上的担子。 唐哲忙过去把他接下来:“大叔,怎么称呼您呢?” 前世的时候,一到县城,那个男人只说了一句他到了,就把担子放下自顾自地走了,想到自己重生了,这一世,他一定要问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姓甚名谁。 “我呀。”那人哈哈一笑:“我叫易解放。” 听到恩人的名字,唐哲一激动,跪了下去,深深的给他磕了一个头。 “小伙子,不兴这样。”易解放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你家是哪里的?” “解放叔,我家是八家堰的。”唐哲如实回答。 “你是想把这些炭卖了?” “嗯。”唐哲重重地点了下头。 “正好,天下着这么大的雪,我家里准备的木炭也不多,就卖给我。” 易解放笑着说道:“是给你粮票,还是给你钱呢?” 易解放救了他一命,按说这样担炭送给他,也不能报人恩情于万一,但是现在家里的父亲和妹妹还躺在病床上,需要药品和营养。 既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只能下次再报恩了。 “解放叔,我需要钱。” 他没有说为什么需要钱,这个年代,谁不需要钱。 “我家就在附近,你和我去家里拿。” 唐哲点了点头,逆天改命,就从这里开始。 第2章 绿豆粉里没绿豆 前世的时候,这一担炭,他是卖了快一天,才卖出去,那个时候,满大街都是抓投机倒把的,见到戴大盖帽或是被看章的,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现在的小贩见到城管,无非是把你的摊给掀了,那个时候,不光要没收东西,还要被进去。 “看来,人还要是懂得感恩。” 他心里想着,易解放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大叔,但是话不多。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纸厂职工小区。 打更的老大爷正睡得香,被易解放喊醒,见是熟人,他忙开了门。 唐哲按着易解放的带领,把木炭挑到了三楼他的家里。 “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取钱。” 说完取出暖水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先喝一口,驱驱寒气。” 他进到里屋不多时,带着一个布袋子走了出来:“小伙子,我看你穿得薄,这里有几件旧衣服,你带回去。” 见唐哲坐在那里没有动,易解放笑道:“放心,你的炭钱也少不了你的。” 说完,又掏出两块钱,再加上一张十市斤的粮票和一张二市斤的肉票:“这些够了?” 唐哲连忙接过那两元钱,然后把肉票和粮票留在易解放的手中:“解放叔,这两块钱都已经够多了,谢谢您。” “哎,给你你就拿着,八家堰那个地方我知道,条件苦哦。” 见推辞不过,唐哲只得把粮票和肉票都接了过来。易解放又把布袋往他手里一塞:“这个也拿回去,我们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你拿去要是觉得穿不出世,让你妈给你纳两双布鞋也好。” 唐哲不由得缩了一下脚指头。 他现在脚上穿这双解放鞋已经快三周岁了,两只脚的最前面,被大脚趾顶破了两个破洞,鞋帮子也缺少了一大截。 然而这双鞋却是他们一家的宝贝,春夏秋都是把它挂在门后,只有冬天需要出门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一下。 唐哲接过那包衣服:“叔,我过两天再来还你的袋子。” 易解放笑道:“行,你先回去,刚下完雪,路上不是很滑,要是等白天,下了一层凛沫沫,雪上再结一层冰,就不好走了。” 就在唐哲出门的时候,易解放又说道:“你如果这两天还要来城里的话,再带一点木炭来,我刚才看了一下,你这窑可全是青杠炭,这可是上好的木炭,经得烧,温度还高,你只要是好炭,带来我给你卖。” 唐哲应了一声就出了纸厂职工小区。 既然重生了,他就要改变自己一家悲惨的命运。 这个时候,父亲正受伤,妹妹的感冒也很严重,当时家里什么都拿不出,才导致了父女俩的死亡。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县医院的方向走去。 天还没有亮,他把情况向值班医院说了一下,给妹妹唐婉开了一些安乃近,然后又给父亲拿了一些消炎药,便在医院的走廊里坐等天亮。 反正大雪,大队里也没有什么活可干,每当这个时候,最难熬的莫过于家中没有几个劳动力的家庭,失去了工分来源,就换不来必需的生活用物资。 唐哲家里,在父亲受伤之前,每一天还能挣个八个工分,按说他一天能挣个十个工分的,但是人太老实,大队里给他记多少,他也不爱计较。 唐哲从十六岁时开始,也能每一在队里挣个五个工分,这已经是最大队里最低的工分了,一些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去干一天的活,也能挣个五个工分。 母亲因为长期生病,也只能算五个工分,妹妹唐婉才十四岁,初中都还没有上完,八家堰大队人口不多,也就百十来户,读书的人就更不说了,唐婉是同龄女娃中唯一上初中的女孩子,晚上参加扫盲班,教大队里那些妇女认字,也能挣个五个工分。 正常上工的情况下,唐家一天下来,也有个二十三个工分,但是邛水县山多地少,八家堰近六百人口的大队,田只有三百七十亩,土也只有六百二十亩。 一年下来,除了上交给国家的,队里剩下不了多少,所以一个工分还换不到一两大米,剩下的只能换其它粮食。 当然,所谓的粮食,并不是都是大米。 邛水乃至整个黔东这边,主要的粮食作物,是洋芋和红苕。 虽然也有少量的苞谷和小麦种植,产量却低得吓人。 如果换洋芋和红苕,一个工分,还能换到三两左右。 所以为了填饱肚子,大部分家庭都会把工分换成红苕以及洋芋。 天气太冷,他打开易解放送的那一袋衣服,有一件军大衣,还有两件旧棉衣以及一条棉裤,以及两条的确良的裤子。 他把军大衣拿出来穿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一阵困意袭来,他竟然在走廊里靠着那个布袋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摸了摸口袋,还好粮票和肉票以及那两块钱都还在,拿起东西就往供销社走去。 到了那边,换了十斤大米和两斤肉,看到柜台里有鱼钩,想了想,又花了一毛钱拿了十个,又拿了一圈鱼线。 出了供销社,他又走到国营饭店,花了两毛钱,烫了一碗素绿豆粉吃,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绿豆粉是黔东这边的一种特色食物,说是绿豆粉,其实和绿豆沾不到半点边,是用大米和土豆,再加上火草,把土豆和火草切碎,按比例和上大米淘洗之后,磨成浆,然后在锅里摊出来,这一步骤有一点像山东那边摊煎饼,等凉了之后,再切成筷子宽的丝,放在竹筐里,想要吃的时候,只要烧好开水,放在锅里汤一两分钟,装在碗里,再淋上哨子,入口的时候,每一根粉都冲击着味蕾,这个时候的农村,除了过年,是没有机会吃得上绿豆粉的。 邛水这边叫绿豆粉,隔壁的几个县,也称为锅巴粉。 虽然是一碗素粉,量却非常大,桌上还有的素辣椒酱,他加了一大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从昨天到现在的第一顿饭,让他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 走出国营饭店,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冬天的这种雨,也称为冻雨,在邛水,被称为下凛(l,四声)。 第3章 被人家退了婚 冻雨下到地上,不多时就结成了冰,本来松软的雪地,像穿上了一件厚厚的铠甲。 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三十二里的山路,足足走了三个小时,才看见山梁中间,横亘着一个村子,那就是八家堰。 唐哲家是在八家堰的唐家山,三间低矮的茅草屋,被一尺来厚的积雪压得更加低矮。 走进屋,就看到堂屋里那张八仙桌上摆放着十个鸡蛋和一袋红苕。 陈秋芸坐在火盆边,一脸的愁容。 “妈,这是怎么了?” 唐哲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陈秋芸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刚才姚瑶家来人,把下书子(聘礼)的东西都退了回来,唉,看来,你这门亲事,是没有戏了。”说完,抹了一把眼泪。 唐哲早已经猜到,他和姚瑶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八家堰这个地方,最早的时候,是由八个姓组成的小寨子,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大队。 姚家也是最早来这个地方定居的姓氏。 唐哲哦了一声,安慰道:“退就退了呗,反正我也还年轻。” 陈秋芸摇着头:“说得轻巧,被人家退了婚,以后还怎么找,你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好不了了,以后这个家怎么办呐。” 唐哲把肩上担子放下来,一边取出东西,一边说道:“妈,放心,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 陈秋芸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吃惊地问道:“阿哲,你是不是去偷东西了?怎么搞来这么多。” 唐哲忙把去县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他在岩口差点冻死的事情。 “妈,你去把饭煮起来,把肉炒了,我去给妹妹和爹弄药。” “你买到药了?” 陈秋芸眼里突然像有了光,要是受伤生病了,最多敢只是去公社药铺里买一点药完事,像唐自立伤得这么严重,只能慢慢等死了。 唐哲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母亲一边感叹这次买了这么多东西,一边对易解放报以感激的赞扬。 唐哲从火堂的陶罐里倒了半碗开水,等水温了,把安乃近化在里面,端着碗去了妹妹的房间。 唐婉脸色发白,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被子上还盖了几件旧衣服。 “婉婉,起来把药喝了。” 唐婉努力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张了张,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唐哲把她扶起来,把药喂到她的嘴边:“快点喝,我去县里买的药,喝了就好了。” “哥,昨天晚上你不在家,我去伯父家借米,没有借到,出门的时候,听到伯母说有也不借给我们家,要饿死我们家几娘母。” 唐哲安慰道:“别听她胡说,就算他们全家都饿死了,我们也不会挨饿,告诉你哦,哥不光买了大白米回来,还砍了两斤肉,一会儿,你就可以吃到肉了。” “真的?” “嗯。” “太好了,哥,我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都快忘记是什么味了。” 等唐婉把药喝了,他又去父亲的房间,唐自立浑身是伤,但是不是很严重,其实他前世最终是死于感染。 唐哲打了声招呼,唐自立嗯了一声,唐哲先拿出酒精把他身上的伤口消了毒,然后再擦上消炎药,再扶他躺下。 “阿哲啊,你就不用费心了,爹这个伤心里有数,要不了几天就好了。”唐自立还在安慰着儿子。 但是现在的唐哲早已经看破了父亲的谎言:“爹,你就安心养伤,我今天从县里买到了药,要不了几天,你就能下床走路了。” 然后又把碰到易解放的事情,和他简单说了一遍。 “哦,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等天晴了,你把咱们家那只老公鸡给他送去,毕竟人家和你非亲非故的,还帮了你这么多。” “嗯,我知道啦,爹,你好生休息,解放叔那边,我会去拜访他的。” 外间,就是厨房,母亲已经烧起了火,把肥肉切了二三两,切成碎碎的肉丁,放在锅里炸出了油,然后再掺水下锅。 家里人已经很久没有沾过油水了,这一锅肥肉稀饭的香味,把整个茅草屋都填满。 “妈,我出去一下。” 陈秋芸抬头问道:“饭马上就要熟了,你去哪里。” “我已经在县城吃过了,现在没有事,我去把窑里的炭挑回来。” 出门的时候,他又转了回来,从姚家退来的红苕里挑了一个指头大根的,用刀剁成玉米粒大一颗,然后把鱼钩拿出来,绑上一米左右的鱼线,然后再把红苕粒挂在钩上才出了门。 陈秋芸看到这一切,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哦。” 唐哲嘿嘿笑了两声,挑起箩筐又拿上两条麻袋就出发了。 烧炭的地方是离家十来里的红岩沟,走了大队没有多远,他就听到不远的稻田里传来“咯啰咯啰”的叫声。 他心中一笑:“就是这里了。” 放下箩筐,顺着田埂走到了田的另一头,找以了一处灌木丛,他取出用报纸包起的鱼钩和红苕粒,小心地放在雪地上面,然后把鱼钩的另一头拴在树枝上。 十枚鱼钩,分成了五组放,在这十几亩田边,都留下了陷阱,才挑着担子往炭窑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唐婉已经起床,坐在火堂边烤火,身上还穿上了从易解放家拿回来的一件青布棉衣。 “哥,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起来了。” “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睡了一天,浑身痛得很。” 唐婉吐了吐舌头。 陈秋芸给他盛了一碗稀饭,里面有好几块肉片,又给唐婉盛了一碗,也有两条肉丝,她自己端着碗,坐在火堂的另一边。 唐哲抬头看了看,她的碗里,只有稀稀的半碗汤。 唐哲站起来,把碗里的肉片和半碗稀饭都倒在了母亲的碗里:“妈,我今天早上吃的绿豆粉,现在还感觉不到饿呢,你多吃点。” 看看碗里还有一片肉,又挑到唐婉的碗里:“你也是,多吃点肉,身体差了不容易好。” 唐婉想躲开,但还是没有唐哲的速度快。 母亲不无担忧地说着:“阿哲,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干活呢。” 第4章 弄肉去 唐哲笑道:“妈,我知道的,我是真不饿,你不知道,国营饭店里那绿豆粉的油水多足,每一根粉都是被油包满的,硬是把我吃撑着了,现在都还不觉得饿。” 他的谎言,也就只能骗骗没有出过门的唐婉,母亲哪里能信,只是在一旁苦笑。 唐婉则是听得出神,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流着口水:“哥,城里的绿豆粉真的那么好吃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吃一碗。” 唐哲摸了摸她的头:“等你感冒好了,哥带你去吃个够。” 唐婉嗯了一声,随之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她知道哥哥肯定是哄她的,毕竟家中没有多余的粮票,更不说钱呐。 反观唐哲则是信心满满。 天又黑了下来,但是下雪的冬天,晚上也能凭着月色清楚路。 “妈,我出去一下。” “天都黑了,你又要去哪里。” 唐哲故作神秘地说:“我去清明田那边看看能不能弄点肉回来。” “弄肉?哥,我也去。”唐婉听到肉,突然觉得感冒都好了一大半,从凳子上站起来就准备和唐哲一起出门。 唐哲看着她穿着破布鞋的双脚,冻得通红的脚后跟说道:“你就好好在家里等我,再出去一趟,把感冒弄得更严了,那可不得了。” 前一世唐婉就是因为感冒引发肺炎没有钱医治而去世的,现在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再去冒这个险。 陈秋芸则是一脸不相信:“我看你又是想去哪里玩,大冷天的,别人家的火堂都不够烤,你就不要去给别人添乱了。” 唐则不想作过多解释,对着母亲和妹妹笑了笑,转身出门,在屋檐下拿了一条麻袋,背上背篓就走。 “妈,哥去哪里弄肉,我看他背着背篓出去了。” 一心好奇的唐婉看着唐哲出门,就跟着站起来,在屋里偷看。 陈秋芸心里也没有底,一开始她还以为又去找别人耍,听到唐婉说他背着背篓出门,更加好奇。 “不知道,婉婉,我总觉得你哥他今天怪怪的。” 唐婉看着远去的唐哲,若有所思地回道:“是有点怪。” 雪后山村的夜晚,走在路上,根本不用电筒,凭着白雪反射的微光,完全可以看清楚几十米范围内的东西。 清明田是唐家以前祖辈开垦出来的一片田地,在民国时,还属于整个唐氏家族,所得的粮食除了用来祭祖外,还资助族内家庭条件困难和有机会考取功名的人。 现在属于集体所有。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片田地已经在他的脚下。 也许是脚踩着雪发出来的声音,透过大地传得更远,他还没有走到陷阱的地方,就听到“卟卟”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近了,果然看到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野鸡在挣扎,他放下背篓,慢慢靠近过去,用手紧紧地把那只大公鸡抓在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把鱼线解开。 提在手里,肥肥的野鸡,足足有三斤多。 把它装在麻袋里之后,又去别的陷阱看,六个陷阱都钓到了货。两只公鸡,四只母鸡。每只公鸡都有三斤多,母鸡也有两斤半以上。 看着满满的收获,忙把它们都装到麻袋里,然后放到背篓上,快速地回了家。 路过伯父唐自强家屋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唐自强在大队里当文书,一向看不起弟弟唐自立家,加上回家的时候,唐婉说了昨天晚上去找唐自强,想用工分先换一点粮食,反而被轰了出来,还被伯母吴莲芯咒骂要“饿死他家几娘母。” 他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抓了这么多野鸡,说不准被大队的人知道了,搞个充工,到头来,算上五个工分,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这种事情,在别的生产大队也许不会发生,但是,在八家堰,尤其是他们唐家山生产队来说,唐自强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屋前屋后四五十米的距离,他几步就回到了自家院坝,唐婉听到声音,忙开门。 “你怎么还不睡觉?”唐哲有些生气,他很担心妹妹的身体。 “哥,你弄到肉了?我在等你拿肉回来。”唐婉一脸的期待。 唐哲进了屋,把门关上,然后放下背篓:“小心一点,不要让它们飞了。” “是什么呢?”母亲陈秋芸也比较好奇。 唐哲把袋子提起来,让袋子里的鸡脚下发不起力,然后把手伸到袋子里面,一把抓住翅膀,提了出来:“看,这是什么。” “哇,野鸡,哥,你是怎么抓到的,你也太厉害了。” 唐婉一蹦老高,完全看不到是一个病人的样子。 唐哲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然后把袋子放地上,用脚把麻袋的口子踩住,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他把野鸡嘴边的一条鱼线拿了起来:“看,我就是用钓鱼的方法,钓的。” “野鸡没有牙齿,下雪天,它们找不到别的吃的,所以我用鱼钩钩住红苕颗粒,放在它们经常找食物的田边,今天就钓了六只。” “这么多?”母女俩同时惊呼了起来,同时也感叹:“原来野鸡还可以这样捉。” 他把野鸡交给母亲,然后重新把袋子系起来,放在堂屋的角落:“妈,我去烧水,一会儿把这只鸡炖了,给爸爸和妹妹好好补充点营养。” 唐婉一边朝厨房跑,一边说道:“我去烧火。” 从过年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一年没有吃过肉,肠子早就生了锈,今天一家人吃了两餐肉沫稀饭,剩下的肥肉,陈秋芸还拿来熬了油。 本来觉得靠那一点油,撑到过年,等大队杀了猪,分下来,一家又能够分到几斤肉。 往常大队分肉,唐自立能够带回来的,要么是排骨,要么是血口(槽头肉),根本熬不出油来。 见唐婉往厨房去了,唐哲找来一根棕榈叶,把野鸡的翅膀和脚捆了起来,先放在堂屋的桌子下,然后去厨房帮忙。 陈秋芸则是把他从易解放家带来的那几件旧衣服翻出来比划着,哪怕是几件旧衣服,都比家里的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好。 有了这几件衣服,她又回到屋里,从箱子里翻出了两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还有一块破床单,拿出剪子裁剪起来。 第5章 鱼钩钓野鸡,你也算是第一人 现在家里就靠着唐哲,他出门连一双好一点的鞋都没有,以前这几件旧衣服破床单一直舍不得用,就是怕哪一天家里衣服再破了洞,找不到布来打补丁,现在是时候给儿子纳一双新布鞋了。 唐哲在厨房等着水烧开,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做,陈秋芸剪了一会布,突然想起来,叫道:“阿哲,你去园子里挖两个魔芋回来弄成浆糊。” 唐哲应了一声,出门拿了锄头,就在屋前的园子里挖了几下,冬天魔芋都已经收了头,他只能按着大概位置挖,没有一会,挖了两个,拿回家去洗了,交给唐婉放在灶里烧用柴火盖上烧熟。 这会儿水还没有开呢,他又把野鸡一只一只拿出来,从它们的喉咙处把鱼钩取了出来。 唐婉看到这里,问道:“哥,用鱼钩钓野鸡,你也算是第一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唐哲一边干着活,一边回道:“我本来也是准备买几个钩子为钓鱼的,可是冬天河里也不好钓,突然想起来,有一年我用了一根麻绳还有铁丝做的钩子去田里钓青蛙,晚上把钓杆放在门后,第二天再去拿时,上面挂着一只老鼠。” “原来那只老鼠去偷吃钓饵,把咬到了钩子,挣脱不了,所以我想,既然能钓到老鼠,能不能钓到野鸡呢,没想到收获还挺多。” 唐婉佩服得五体投地,夸赞道:“哥哥,你太厉害了,这么绝的办法都能想到。” 陈秋芸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你哥从小就聪明,看来我们家有指望了。” 唐婉突然一撇嘴:“姚瑶姐就是看爹受伤了,动弹不了,以为我们家没有了指望,才来退了书子。” 唐哲安慰道:“你们别想太多,姚家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以后哥天天让你吃肉。” 唐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天天吃肉,眼欠(羡慕)死他们一家人。” 说话间,水已经烧开,他拿来一只碗,在里面抓了一把米,再把鸡血放在里面,这样碗鸡血米饭蒸出来,味道不光上乘,营养还好,父亲受伤严重,除了可以喝一些鸡汤,还可以吃一碗鸡血米饭好好补一下。 等把血放了,唐婉早已经拿来水桶,把开水舀在水桶里,烫了一会儿,兄妹俩就开始拔起毛。 等把这些事情都做好了,灶里的魔芋也已经烧熟,唐婉忙去找了一个破碗,把魔芋剥去外面烧糊的那一层壳,把里面白色的芋肉放在碗里,加上适量的水,用木棍不停地搅动,不一会儿,一碗自制的浆糊就做好了。 唐哲则是把鸡炖了起来,这个时间,唐婉和陈秋芸已经把剪好的布用浆糊一层层地糊了好几层。 天已经很晚了,整个队的人都已经入睡,只有唐家的屋里,煤油灯那微弱的灯光还从窗户里射出来。 唐婉也早已经犯困,但是闻到厨房里鸡肉散发出来的阵阵肉香,她那瞌睡虫就飞去了九霄云外。 好不容易等到鸡肉熟了,唐婉连忙给父亲端了一碗进屋去。 “爹,哥抓来的野鸡,你快吃。” 唐自立躺在床上,木头的房间本就不隔音,他们的对话早就听得清清楚楚,原本也是为了能够让家人吃上肉,他才冒险去山里下套,想套点野味,不想遇到那野猪是在别外带了枪花的,已经失去了理性,见到人就咬,结果就是野猪没有打到,还把自己弄了解身的伤。 虽然捡了一条命,却给家里带来了负担。 “你们多吃点,爹不饿。”家里难得吃上一顿肉,他不想把这么好的资源浪费在自己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病人身上。 “爹,哥抓了好几只,你快吃,还有呢。”说完把碗放在床头,就去扶唐自立。 唐自立忍着痛,半坐在床上,唐婉又从另一头把母亲用的枕头拿来过,给他垫在后背,让他坐着舒服一点。 等他坐好以后,唐婉拿过碗来,一口口地喂着父亲吃。 唐哲收拾了一下,就和母亲说自己先去睡了,昨天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对他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想着前世因为家贫,父母妹妹都那么早就离开了自己,重活这一世,一定不能让悲剧重新上演。 第二天快十点了,妹妹才把他叫起床,昨天和今天早上,把安乃近吃了几次,感冒症状已经好得差不多,加上身上又穿上了从易解放家里带来的旧棉衣,脸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冻得通红。 吃过饭,他和母亲说:“妈,趁着天冷,我今天再去窑里挑一点炭回来,晚上送去城里,易叔说他们小区里,还有好几户人家都要买木炭的。” 陈秋芸一边纳着鞋底,看了看屋外,还在下着毛毛雨:“阿哲,天还在下凛沫沫(冻雨),路上那么滑,等天放晴了,你再去。” “妈,卖炭就是希望天冷呀,天暧和了,还有谁会来买我们的炭呢?”他一边搓着草绳,一边说着:“我做两个草马马,绑在脚上,就不滑了。” 母亲见说不动他,也只得作罢,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唐婉则说道:“哥,我的感冒都好了,要不今天和我你一起去,我也能挑八九十斤。” 唐哲一边切着红苕粒,一边说道:“算了,天这么冷,你就在家里照顾好爹就行了,对了,一会儿你把那几只野鸡拿到我的床下去,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尤其是唐忠他们。” 唐婉一撇嘴:“他们家有吃有喝的,连我们家的门都不会迈一下。” 唐哲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做了鸡肉吃,肉香味肯定会被他们闻到的,你藏起来,我不在家,免得被伯父知道了,又要拿着大队的名义来压你们,说不准就没收了。” 他说这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唐婉也清楚,她还记得前几年父亲在后山烧了一片荒地,种下了一亩小米,等小米到了秋收的时候,就是伯父带着大队长吴良一行去强行没收了的,还在晚上放电影的时候,对父亲和母亲进行了两个小时的批斗。 第6章 报纸糊的尖尖帽 那一晚,看着父母被带上用报纸糊的尖尖帽,上面还写了“投机倒把”几个字,她的心里难受了一整晚。 想到这里,还没有等唐哲出门,她就把麻袋拎起来,放到了里间唐哲的床下。 唐哲把鱼钩和红苕粒都装在衣服里面,挑上箩筐就走了。 雪地上的冰结得更厚,每一脚踩下去,都受到很大的阻力,当风的地方,甚至还踩不破,弄得脚下非常滑。 还好他有经验,不光绑好了草马马,还弄了一根棍子在手里当拐杖,到了清明田,他先放了两组钩子,然后继续朝山里走去。 炭窑子在火烧岩,要穿过一片松树林,在经过松树林的时候,他又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在灌木丛下放了一组钩子。 走到炭窑边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一头大野猪,把他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那野猪并没有带枪花,而且一溜烟跑远了,他才小心地进到窑里面,把炭取出来。 天是越来越冷,看来这些畜牲的日子也不好过。 看着炭窑里被野猪睡过的地方,他心中暗想道。 既然让他碰到了,那再去县城,弄两条钢丝回来,说不准在过年前,还能饱饱地吃上一顿野猪肉。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等把炭挑回家的时候,才到下午两点多,取猎物和去县城,天都还早。 唐婉见他回来,忙去锅里打了热水,让他把脚泡一下,等他把鞋脱下来,才发现已经湿透了。 “哥,你的鞋都湿透了,今天晚上去县城,没有鞋穿怎么办。” 母亲正在纳着鞋底,把针在头上擦了擦,叹了口气说道:“都怪咱家太穷,连一双鞋都没有,你爸那双布鞋,只是没有了后梆子,你们父子俩的脚差不多大,今天先穿他的。” 唐哲忙说道:“妈,不担心,我要下半夜再去县城,先放在火堂边烤一下,等到晚上,就已经干了——婉婉,你去把我那双草鞋拿过来。” 唐婉在门后取了双草鞋,放在他的脚边:“哥,等卖了炭,先不要买别的东西,给自己先买一双鞋,要是生了冻疮,怎么干活。” 母亲也说:“你妹妹说得对,我那箱子里还有七毛三分钱,一会儿取给你,你明天就买一双。” “妈,昨天卖炭已经有了两块了,一双解放鞋四块钱,我明天再去卖一天炭,就够了,你不用担心。”唐哲一边擦拭着脚,一边回答母亲的话。 唐婉则是很懂事地替他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 “对了,婉婉,今天有没有人来我们家?”唐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唐婉放好木盆,坐到火堂边后,回他道:“就唐忠哥在院坝里走了一圈,没有进屋。” 唐哲哦了一声,还好自己出门的时候让他把野鸡藏了起来,应该没有被发现。 他脚上没有袜子,光着脚穿着草鞋,虽然在火堂边坐着,还是觉得有些冷,只好回到床上躺着。 一觉醒来,红苕香和鸡肉香味已经窜到了他的房间,听到动静,唐婉把已经烤干了的鞋给他拿了进来:“哥,你醒了,可以吃饭了。” 说完又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两条两一尺来宽,两米左右长的白布:“这还是外公去世时,当孝家得来的孝帕,妈说天太冷,你这样在冰天雪地里走,稍不注意就会冻伤,拿这个把脚裹一下,暖和一点。” 很多人以为,只有旧社会的老太太才缠裹脚布,其实这个时候,这里农村人,大部分都没有穿袜子,基本上都是缠上裹脚布来防寒,只是唐哲家里太穷,有两匹布,母亲也是留着补补衣服被子什么的,哪里舍得拿来做裹脚布。 唐哲很清楚,父亲一年到头,穿的鞋是补了又破,破了又补,现在已经好几个洞了,母亲都舍不得拿出来,为的是想在他娶媳妇的时候,能够置办一身新的衣裳。 姚家退了婚,衣裳可以晚一点再置办了,从唐哲从县城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还有卖炭的钱,想来等这一窑炭卖完,也能有个一十几块,到时候再去买两匹大布(粗棉布),给一人做一件衣裳。 唐哲接过来,穿好之后,母亲已经把饭舀好。 吃了饭,天已经黑透,因为大雪的缘故,路上还是能看得清楚,他打了个招呼,背着背篓拿上麻袋就出门去了。 来到清明田,两个陷阱只抓了一只,还有一个钩子应该是上了货,但是因为鱼线太细,被挣断了线,连鱼钩也一并丢失。 他收了线,然后继续往松树林去。 刚走到下钩子的地方,就听到扑腾声音,这里收获的,全是竹鸡,虽然不大,但是每一个钩子上都有一只,足足六只。 竹鸡是群居,不善飞行,虽然个头小,但是肉质鲜美。 收获了这么多,心里是美滋滋的,回到家之后,他让唐婉去把水烧好,杀了两只竹鸡留着吃,另外四只外加一只野鸡,全部装到麻袋里,还是放在自己的床下。 没有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唐家山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唐哲就开始起床穿衣。 他悄悄地把两个麻袋装在炭箩筐上面,绑好了,挑着炭,借着雪地上反射的微光,继续往县城走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不用起得太早,赶到县城的时候,天刚亮,门卫大爷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说了一下,昨天是和易解放回来的,那老大爷才想起来,给他开了门,他径直往易家走去。 他把木炭放在楼下,从麻袋里拿了两只竹鸡,还有一只野母鸡,敲响了易解放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易解放的老婆冯月芝,疑惑地看着唐哲:“你找谁?” “阿姨,我找易解放易叔叔。” 冯月芝哦了一声,转头朝屋里喊道:“老易,有人找你。” “这么早,不会是小唐?”说着,用毛巾擦着头从卫生间里出来。 唐哲站在门口,看到易解放出来,笑着打起招呼:“易叔,是我,这么早来打扰您了。” 第7章 毛鸡随肉价 易解放把毛巾交给冯月芝,对唐哲说道:“真是你呀,快进来坐。”转头又对冯月芝说道:“月芝,去给小唐下碗面条,记得多加俩鸡蛋。” 唐哲把手里的两只竹鸡还有一只野鸡递给易解放:“易叔叔,这个是我昨天抓的,家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请您一定要收下。” 在这个实行计划经济的年代,哪怕就是城里人,也不是天天能够吃到肉的,他接过来,嘴里还说着:“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你先坐一下,我去放了来。” 唐哲坐在沙发上,易解放去厨房把野味放下,又给他端来一杯开水:“累坏了,今天带得有多少炭?” “今天差不多也是一百一二十斤,就在楼下放着。” “哦,那没事,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叫人过来买。” “谢谢易叔叔。”看到易解放就要出门,唐哲忙说道:“我昨天抓了好几只野鸡还有竹鸡,能帮忙问一下你们小区里有人要买吗?” “好几只?”易解放有些惊讶:“这玩意可是天上飞的,我看你带来的都还是活的,你是怎么抓到的。” 面对这个救命恩人,唐哲也不隐瞒,把怎么抓野鸡和竹鸡的事情说了一遍,易解放笑道:“你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行,我帮你问问,你是要票呢,还是要钱?” 唐哲想了想,现在已经是1979年了,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在浙江已经发出了第一张工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说明市场经济就要开始,而且,等到明年夏天,第一轮土地下户之后,粮票布票这些,将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只有钱才能是真正的硬通货。 想到这里,他说道:“叔,我想要钱。” 易解放点了点头:“明白,你就在家里等我。” 他刚出门,冯月芝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来:“小唐,趁热吃。” “谢谢婶子。”之前刚开门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不是易解放的妻子,称呼为阿姨,现在知道是他妻子了,叫声婶子,觉得更加亲切。 吃完面后,易解放也回来了,他和唐哲一起下了楼,楼梯口已经站了五六个人,一个老太太说道:“小伙子,你在卖炭,给我来五十斤。” 另一个中年女人也说:“我也要五十斤,你这里也没有多少呀。” 唐哲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木炭根本就不够卖,忙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路太滑了,又远,挑不了多少。” 那中年妇女问道:“那你这里有多少?她要五十斤了,剩下的全给我得了。” 中年妇女刚说完,她身后一老头不乐意了:“我说小张呀,你全要了,那我买什么,天这么冷,看这个样子,还要下几天凛沫沫,我家本来准备的炭就不多,你也留一点给我。” 那姓张的女人看了一眼老头:“大爷,我家也没有准备多少呀,再烧个一两个星期,就烧完了。” 眼见就要争起来,唐哲忙说道:“都不用争,炭有的是,大不了我明天再送来。” 张姓女人听到这里,说道:“那你明天还要送来的话,我就先买五十斤——大爷,剩下的就全是你的了。” 老大爷也不再争论,而是对着唐哲说道:“今天剩下的给我,明天再给我来一担,我爱人受不得冷,清明节过了才不用炭火。” 待将那一堆炭全部称重完毕之后,那位姓张的女人熟练地提起装着炭的袋子,转身匆匆离去。 此时,老大爷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再次开口询问道:“之前听易主任提及过,您这儿似乎还存有一些野鸡呢,不知这野鸡又是如何售卖的呀?” 听到这话,唐哲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略显无奈地回答道:“实不相瞒,对于这些野鸡的价格,我心里确实没个准数,要不这样,各位看着给就行啦。” 就在这时,一旁的易解放赶忙插话道:“常言道啊,毛鸡随肉价!如今这市面上的鸡肉,少说也得卖到一块二三一斤呐,小唐啊,依我看,就定一块二一斤得了。” 唐哲听闻此言,爽快地点头应道:“成嘞!既然易叔叔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这个价钱卖给大家。” 几个人一听,都觉得很合理,五只野鸡,老头一个人就买了两只母鸡:“这鸡还挺肥的,吃鸡就要吃母鸡,不光香,油还多。” 另外三个人,也一人拿了一只,只有老太太没有买,见唐哲把野鸡卖完了,问道:“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把炭拿去五楼一下,我这老太婆拿不动这么重的。” 唐哲回了一个行字:“您再等一下,我这还有两只竹鸡,看有没有人要。” “竹鸡是么?”先前买鸡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准备走,一听忙又停了下来。 “是的。” “拿给我看看。” 唐哲把竹鸡从麻袋里取出来,两只竹鸡虽然脖子受了伤,但不是致命的,仍然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着。 “我听说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正好我儿子最近肚子里闹蛔虫,拿去炖给他吃,驱驱虫子。” 唐哲倒是第一次听说竹鸡还可以驱虫这种说法。 “多少钱一只?” “你全部要的话,给仍然给一块二一只算了,两只两块四毛钱。” 那男人摇了摇头:“太贵了,你这竹鸡虽然肥,一只也不过五六两,这样,一块钱一只,两只我全要了。” 一块一只,也大大超出了唐哲的预期价格,点头答应了。等他付了款,唐哲又给那老太太把炭扛到五楼。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易解放上来,便一起回到了他的家里。 “易叔叔,我要是能搞到一些野猪肉,你们这小区有人买吗?”昨天中午去炭窑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只大野猪,不管能不能卖出去,反正那只野猪,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那可是好东西,你真能打得到?”易解放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唐哲,虽然二十岁不到,但是脸上满是风霜侵打的痕迹。 唐哲点了点头:“嗯,我父亲正在病床上躺着,我想多弄点钱,把他带来县城医一下,不过,没有熟悉的人,就算有货,也不敢带出来卖,万一被抓了,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要紧,要是财罚点款,那就要老命了。” 第8章 一下子又成了穷光蛋 易解放也说道:“市场上你是不能去乱摆的,查得很严,不过数量不多的话,我这里还可以帮你问一下,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纸厂的职工,也有一百多户呢。” 唐哲道了谢,看看外面天已经大亮,纸厂的职工也三三两两地出门准备上班,他也连忙告辞。 邛水县是一个人口二十多万的小县城,县城的常住人口不到三万,能在县城找到买卖的,都是国字号,其中就包括国营饭店,服务公司,百货公司,农贸市场等,农贸市场还有专门的蔬菜种植大队和运输大队。 也有赶场,不过没有固定的商贩,都是一些农民卖一些自家养的鸡鸭以及鸡蛋之类的,数量很少,每一户家庭要是养上十几二十只鸡,大队就要先来割资本主义尾巴。 今天他的木炭按两分钱一斤卖的,卖了两块四毛六,竹鸡卖了两块,五只野鸡卖了十六块七毛六分,一共得了二十一块二毛二分钱,这在他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了这些钱,他先去了一趟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一双解放鞋,又买了一双雨鞋,大冬天在雪地里走,没有防水的鞋子,冻得实在受不了,要不是一直不停地走路,恐怕脚上早就冻坏了。 买好了之后,又给家里每一个人都买了一双解放鞋,以及一个人买了两双袜子。 一双解放鞋就要四块,一双雨鞋也要二块六,还是最便宜的,一下子花了十八块六,突然觉得这钱太不经花,从易解放家出来,他还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小富翁了,到了供销社,一下子又成了穷光蛋。 把鞋买完,刚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昨天跑掉的野鸡,看来鱼线还是太细了,经不起折腾,便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小捆尼龙补鞋线,这种线看上去虽然细小,但是能经受得住几十斤的力,又拿了一盒鱼钩,本来想买钢丝绳,却发现供销社根本没有卖的。 出门去了国营饭店的小吃店,买了一碗汤圆,加了一勺素辣椒酱就开吃。 两毛钱的东西,也别想着吃酒辣椒和肉,只有再加一毛钱,才能吃猪肉粉加油辣椒酱。 这里的汤圆,也是没有馅的,就是糯米粉调好之后,搓成比大拇指头要大一点的丸子,吃到肚子里之后,不好消化,也就非常经得起饿。 回到家里又是中午了,母亲给他留了饭在锅里,刚听到外面的声音,唐婉就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到门口看了一眼,见是哥哥回来了,忙去给他盛饭。 唐哲一进屋,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苕饭就递到了他的手中,他曾经用一辈子的时间,想要得到这种家庭的温暖,最终成了奢望,但重活一世,这种家的温暖,一下子让他身上的疲惫跑得一干二净。 虽然早上吃了汤圆,走了三十多里路,已经饿了,没有等他说话,母亲就说:“快吃,我们都吃过了。” “嗯。” 他只觉得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把头仰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眼泪掉下来,才坐到火堂边开始吃饭。 “婉婉,我给你们买了鞋,你去拿来试一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下次好去换。” 唐婉像是拣到了宝贝一样,立刻跑去箩筐那里,从里面拿出五双鞋来:“哥,这是袜子吗?”她见过老师脚上穿过这种叫袜子的东西。 母亲看着那么多鞋,惊问道:“买这么多鞋,得花多少钱?我和你爹都不出门,给我们买干啥,我还寻思着再纳几双布鞋呢。” 他如实说了,母亲又问:“那野鸡这么好卖?” “城里买不到那种货,也是多亏了易叔叔,要不然有货也没有地方卖,又不是自家养的,拿到市场上要是被发现了,准被抓。” 陈秋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说道:“看来你是遇到贵人了,也是我们家的福气,你要记人家一辈子的恩情才是。” “妈,我知道啦,婉婉,你快试一下。” 唐婉拿着鞋,又看看自己露着两个大脚指拇和脚后跟的破鞋,忙去打来水,把自己的脚洗了又洗,才拿出新袜子来,小心地穿起来,再穿上鞋,然后轻轻踩在包鞋的纸上。 “哥,很合适,好漂亮的鞋子。” 看着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一阵心疼:“合适就好,把那双旧的扔了,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唐婉立刻把旧鞋抓在手里:“不行,再缝补一下,还可以穿的。” 母亲也怪道:“就是有不得,难道天天穿新的,旧的虽然破,等天热了,也能穿。” “就是,哥,你可千万别扔我的。” 唐哲有些无奈,看着妹妹那水汪汪的眼睛,只能答应。 母亲也试了,能穿上,又脱了下来,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拿回房间放在箱子里。 吃过饭后,又要去挑炭。 唐婉这次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去:“哥,你就让我去,我有新鞋了,不怕脚打湿冻着。” “好,你去可得都听我的。” “嗯。” 她忙去把大背篓找出来背上。 兄妹俩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大伯母吴莲芯,见到这么大雪冷天,还要去挑炭,假惺惺地说:“阿哲,这么冷的天,也不让你妹在家里休息一下,硬要把一家人都搞得下不了床了才开心哇。” 唐婉根本就不想理她,只顾着自己走。 唐哲回了句:“就不劳你操心了。” 突然吴莲芯看到兄妹俩脚上的新鞋,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是心里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呸!穷讲究。” 看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她转头进了屋:“大忠,你这两天有没有闻到肉味?” 唐忠正在火堂上烧着火,一只手拿着火钳翻烤着火堂里的红苕:“闻到了啊,也不知道是哪家在弄肉,好香呀,妈,今天晚上你也炒点腊肉。” 作为大队会计,他家每年分的肉都不少。 “就你嘴馋,晚上我给你做,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老虔波家在哪里弄到的,叫你爹去给他没收了。”吴莲芯见不得任何人比她家过得好。 唐忠自顾自地烤着红苕:“妈,我昨天我就去看过了,不是他家。” “那哪里来的香味?”吴莲芯有些不相信。 第9章 谁家的猪跑出来了 “昨天晚上我倒是看见阿哲从清明田回来,还背着背篓,里面装着麻袋,他老汉受了伤,我估计他是去抓田鼠了来。”唐忠想起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唐哲从清明田那边回来,背上的麻袋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往年唐自立每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就会去谷草堆里找田鼠,抓了拿回家里来给一家人充饥,别人都觉得恶心,只有唐自立一家人,比吃猪肉还香。 吴莲芯哦了一声:“那一家人早就该饿死算了,当初我嫁给你爹,什么都没要,那个老虔婆嫁过来的时候,你爷爷还挑了一担红苕叶去做聘礼,全家人因为她,差点饿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自强开了口:“你就少说几句,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得这件事,这些年,你也没有少往你娘家拿东西。” 听到来自唐自强的指责,顿时点燃了吴莲芯的火气:“我往家里拿什么啦,你说,你说出来。” 唐自强不想和她吵,转身甩门出去。 “只会在家里发脾气,算什么能耐。”吴莲芯骂道。 唐忠把烤红苕拿在手里,拍了拍灰,又吹了几下:“妈,我去找红兵他们玩。” 见家里人都走了,她又把气撒在还在床上睡觉的唐欢和唐乐两姐妹身上:“一天就知道睡睡睡,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做点针线活,要我养你们到八十岁吗?” 两姐妹早已经习惯,任凭她骂,翻了个身,继续睡。 吴莲芯嘴上过了瘾,也不再说什么,想到应该是很久没有吃肉了,闻到老鼠肉都觉得比鸡肉还香,从楼椽上取下一块腊肉开始清洗。 唐哲兄妹俩走到松树林,今天钩子多,足足放了十几处。这边放好之后,又拐了一个弯,去了大土地。 冻雨还在下着,雪上的冰是越来越厚,每走一步,都要用力踩一下才能踩破。 唐婉跟在后面,踩着哥哥留下的足印,一直不敢说话,生怕吓着山林中某处藏着的猎物。 大土地这边种的是一片小麦,早已经被积雪覆盖,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唐哲找了几处经常容易有野鸡出入的地方,放好钩子,等一切都忙完了,叫上唐婉往炭窑方向去。 路止唐婉还有些不相信地问:“哥,就这样就能抓到野鸡吗?” 唐哲应了一声,解释道:“眼下大雪封山,这些野物觅食艰难,才更容易抓到。等雪一化,食物丰富起来,再想抓可就难喽。” 唐婉听了,不禁面露担忧,问道:“那往后雪化了,咱们不就抓不到野鸡,换不来粮食了?” 好不容易过上每天能吃饱饭的日子,她实在害怕这种安稳转瞬即逝。人一旦习惯了安逸,便愈发惧怕回到吃苦的日子。 今日安置钩子耗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赶到炭窑时,那头野猪已不见踪影。不过,地上新鲜的脚印表明,昨夜它又在此处过夜。 唐婉从未见过野猪,瞧见这么多脚印,忍不住好奇问道:“哥,这是谁家的猪跑出来了?” “这是野猪,天寒地冻的,它跑到咱们炭窑来取暖。” 唐哲一边往箩筐里装炭,一边回应着妹妹的问题,心中想要抓住这头野猪的念头愈发强烈。 唐婉听说是野猪,顿时惊恐地环顾四周。不远处,一棵小树枝因不堪大雪重压而折断,发出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她紧张地说:“哥,野猪会不会跑出来咬我们?” 父亲曾被一头带枪花的野猪重伤,这一幕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别怕,只要你不招惹它,它躲你还来不及呢。” 没过多久,炭便装好了。返程途中,唐婉依旧不时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冷不丁有头野猪从树丛中窜出来。 好在一个小时后,他们走进了松树林。这里树木相对稀疏,唐婉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这时,她又想起先前放下的钩子,不禁问道:“哥,你说那些竹鸡会不会已经上钩了?” 唐哲挑着一百多斤的炭,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费力地说道:“等晚上回去就知道了。” 刚走上院坝,便瞧见唐忠、姚勇军、申红兵和姚瑶一行人走来。 姚瑶看到唐哲,脚步顿了一下。跟在后面的申红兵险些撞到她身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呀,怎么回事?” 姚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去玩,我回家了。” 唐忠瞧见唐哲,又留意到姚瑶的反应,瞬间明白了几分,开口道:“怕什么,他没什么本事,你甩了他再正常不过。现在国家都提倡自由恋爱,你别再信你爹妈给你安排的那一套了。” 申红兵也在一旁附和,推了姚瑶一把:“就是,嫁给唐哲你有的是苦头吃。你看看大忠,他爹可是大队会计,追求他的姑娘那么多,人家偏偏就喜欢你。” 姚瑶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你别乱说,我们家可配不上大忠家。算了,你们去,我真走了。” 见她心意已决,三人也无可奈何。姚勇军无奈道:“这怎么办,她不去,咱们打升级还缺一个角子,要不就不去了。” 姚勇军和姚瑶相继离去,申红兵看着唐忠,那眼神仿佛在问该如何是好。 唐忠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道:“我妹她们都在家,能凑齐班子,走。”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朝唐哲多打量了几眼,这么冷的天,除了唐哲家,没有一户在干活,他扯了扯自己的棉衣,突然感觉唐哲身上那件军大衣好刺眼。 唐哲压根没理会他们,挑着一担炭径直回了家。 母亲陈秋芸正在灶前烧火做饭,见兄妹俩回来,便让他们自行去烤火。 唐婉的鞋子早已被雪水浸湿,大片都湿透了。走路时还没太在意,一停下来,顿时感觉脚仿佛不听使唤,从脚踝以下都冻得麻木了。她赶忙换上旧鞋,将新鞋放在火塘边烘烤。 晚饭后,见唐哲又要出门,唐婉吵着也要跟着去。今日唐哲下陷阱时,她就满心期待着能有所收获。唐哲拗不过她,只好带上她一起。 他们先来到松树林。连续几日的冻雨,使得树木、草地连同泥土都被冻得硬邦邦的。树林里的竹鸡好些天没寻到吃的,唐哲在十个地方设下陷阱,总共二十四个钩子,竟全部有了收获。 第10章 好大一只野兔 “哥,你太厉害了!这么多竹鸡,够咱们吃好久啦。” 唐婉拿着麻袋跟在哥哥身后,看着一只只竹鸡被装进袋子,起初还觉得轻松,随着袋子越来越沉,她感觉愈发吃力。可一看到如此丰厚的收获,身上又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唐哲埋头解着尼龙线,说道:“等雪一化,就不好抓了。咱们得抓紧这几天,多抓些去卖,好多换点粮食回来。” “嗯,还要换钱给爹买药。” 唐婉心思细腻,时刻惦记着家人。 “对,给爹买药不能忘。” 收完竹鸡,他们又拐向大土地。还没走到,就听到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哥,我好像听到动静了,是不是又抓到了?” 唐哲应了一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只大公鸡被钩住。 “我来,我来。” 唐婉好奇心作祟,抢先一步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那只野鸡。 野鸡受到惊吓,挣扎得更厉害了。 “哥,快来帮我,它要跑啦!” 唐哲赶忙伸手抓住野鸡的翅膀,说道:“好了,你先起来。” 唐婉起身,看着哥哥手中的野鸡,问道:“这么大,能卖不少钱?” 在大土地这边,他们又收获了十来只野鸡。这次用的尼龙绳足够结实,没有一只野鸡挣脱。令人惊喜的是,在最后一处陷阱,竟然抓到一只四斤左右的野兔子。 兔子瞧见生人靠近,吓得一蹦老高,奈何嘴被钩住,跳起后又被重重地拽回地面。 “哥,是兔子,好大一只兔子!” 唐婉指着不远处被钩住的兔子,激动得兴奋地大喊起来。 唐哲加快脚步,几下就跑到陷阱边上,兔子可是有牙齿的,这会儿应该是刚被钩住,要是等它反应过来,咬断绳子,到嘴的肉可就飞啦。 很快他就把兔子的后腿抓住,它还在乱蹬,唐哲取了鱼钩,重重地把兔子摔在地上,摔了两下,只见它腿抖动几次之后就不再动弹。 唐婉大惑不解:“哥,你怎么把它摔死了。”她认为,活的应该更能卖上好价钱。 唐哲解释道:“野兔太野,就算拿绳子绑上了,也会不停地动,要不了多久也要死掉,到时候还会把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去了皮就不好看了。” 唐婉似乎是懂了,哦了一声。 今天的收获非常多,十只野鸡,一只野兔,还有二十四只竹鸡。 兄妹一回到家,挑了两只竹鸡留下,把剩下的都放在自己的床下,才去洗脚睡觉。 鸡一叫,他又醒了过来,虽然感觉很疲惫,但是一想到要改变自己这个家庭的命运,哪怕现在外面下着刀子,也必须要起床。 今天路上走得慢一些,一来是因为今天的猎物要比往天多,二来是冻雨下了这么久,好多被人踩过的地方,全都是冰,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七点左右,才到易解放家小区门口,这会儿小区已经有人进出,小区的大铁门也就没有关。 他一路匆匆赶到易解放家楼下时,昨天买木炭那个老头早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了,见到唐哲走过来,忙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兴奋地说道:“哎呀呀,小伙子啊!我可算等到你啦,从早上一直盼着你来呢,还担心你今天会不会不来了哟!” 唐哲连忙微笑着回应道:“大爷,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说罢,他把肩上的担子重重地放在地上。 紧接着,唐哲热情地询问起老人所居住的楼层:“大爷,请问您住在几楼呀?我干脆直接帮您把这炭给挑上楼去好了。” 老头听后,赶忙摆了摆手,笑着回答道:“不用那么麻烦啦,小伙子,我就住在一楼,喏,这里就是我家,你只要帮我把这些炭放在这楼梯间里就行咯。” 于是,唐哲迅速将木炭过秤称重。 待一切妥当后,他依照老大爷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把一筐筐乌黑发亮的木炭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楼梯下方。 就在此时,恰好有几个路人经过此处,他们好奇地停下脚步,目光纷纷投向正在忙碌的唐哲和那一摞摞摆放有序的木炭。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嘿,这炭怎么卖呀?” 唐哲直起身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报出了价格,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对这个价位颇为满意。 毕竟这个小区里的居民,每一户至少有一个人在工作,有的甚至是双职工家庭,纸厂虽然效益不怎么好,但是一个月最低的工资,也有二十四块钱。 花上两三块钱,可以解决一个冬委的取暖问题,根本不值得心疼。 看到老大爷一个人就把炭买走了,有几个人抱怨着自己怎么起得这么晚。 老大爷忙给他介绍生意:“你们要炭,可以和他说,他天天都来的。” 听到老大爷说了,立刻有两个人给唐哲讲,他们明天也是这个时候,在这里等他,唐哲回应着,问他们:“你们有人要买野鸡么?” “野鸡?”那个矮胖的人问:“昨天就听说有人在这里卖野鸡和竹鸡,我来的时候,都没有买到,是你在卖吗?” 唐哲点了点头:“嗯,昨天又抓了几只,你们要的话,还是按昨天的价钱给你们,放心,我抓的野鸡都是活的,保证新鲜。” 说完,给麻袋解开,放了一个小口子,里面的野鸡翅膀被绑着,挨在一起。 矮胖子踮着脚,伸出头看了几眼:“这么多,你行呀,怎么抓到的?” 唐哲笑着说:“秘密,你要多少?” 矮胖子想了想:“我老婆正在坐月子,你给我全部挑母鸡行吗?如果肥的话,给我来五只。” 另一个也说:“给我称两只公鸡。” 一下子就卖了七只野鸡,唐哲心里乐开了花。 两个人买好了,走出去没几步,矮胖子大声吼道:“谁家要买野鸡,快点来咯,来晚了就没有货了。” 经他这一吼,把唐哲吓了一跳,忙收起麻袋,买炭的老大爷笑道:“小伙子,不要害怕,我们小区里没有人来查的,你以后只要有东西,都拿到这里,易主任不在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叫人来买。” 唐哲听到他的话,才放下心来:“谢谢大爷。” 经那胖子一吼,加上昨天有人买了他的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一大群人,马上就要过年了,都想给自己家里存一点年货。 “小伙子,给我来一只野鸡。” “给我来两只竹鸡。” “听说你在卖炭,下次能不能给我带几十斤,我家里不多了。” …… 真是出门遇贵人,处处逢良机。 第11章 守嘴狗 没用多少时间,他的野鸡竹鸡都卖完了,但是围着的人却还没有散去,都在问他这么多野鸡竹鸡,是怎么弄到的,还全都是活的。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禁枪,民兵也经常从大队或是公社武装处借枪去狩猎,打到的全是死物,而且用五六式打野鸡这一类的小型动物,子弹穿过去,会扯下来一大块肉,像竹鸡这种更小的,一枪下去,几乎会被打得血肉模糊。 易解放也早就下了楼,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这小伙子很会做人,本来听到他来了,就下楼来看看需要帮忙不,不想被那矮拦子一声吼,大家都赶了过来,正好也省得他去挨家挨户的问。 人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千差万别的,而易解放和那个矮胖子完全不同,如果要让易解放像矮胖子那样在小区里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地招揽生意,他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口。 至于唐哲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心里很清楚,要是自己这么一喊,不仅客户没招来,反而可能会把戴着被看箍的人给招惹过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得被抓进去关几天。 那些来得稍晚一些的人们,围拢过来看了看,发现东西都已经卖光了,便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渐渐地四散离去。 易解放热情地邀请唐哲到自己家里坐坐,顺便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此时,冯月芝已经手脚麻利地煮好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 唐哲刚刚在椅子上坐稳,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面条就被端到了他的面前。 只听冯月芝亲切地说道:“小伙子,赶快趁热吃!” 唐哲心中满是感动之情,然而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过那碗面条,毕竟在如今这个年头,即便是国家干部,也是严格按照按劳分配的原则领取报酬的。 家家户户都过得并不宽裕,谁也没有多少多余的粮食,而他之前已经收下了易解放给他的粮票和肉票,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是易解放一家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从小虽然是吃大锅饭长大,自从大食堂解散之后,母亲便教育他们,不管是去谁家玩,看到别人家做饭,一定要回家,不能守嘴。 去别人家混饭吃,会被叫做守嘴狗。 “婶,我不饿。” 易解放有些不高兴:“叫你吃你就快吃,我和你婶子都有工作,家里不愁吃的。” 唐哲见只有他自己的,虽然易解放有些不悦,他还是不接。 冯月芝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快接着吃,我和你叔都已经吃过了,再不吃,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唐哲见老俩口坚持,才接过了面条,顺便问起了易解放一件事情:“叔,我想打听一下,哪里可以弄到软钢丝绳。” “你要这个做什么?”易解放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 “我发现一头野猪经常跑我炭窑里去取暖,如果能弄到钢丝绳,我想把它捉了。”他扒了一口面条回答道。 易解放想了想,问冯月芝:“你们厂里,有没有他说的钢丝绳?” 冯月芝坐在火盆边上:“钢丝绳肯定有的,不过是不是他说的那种软钢丝,我不清楚,等一会儿去了厂子里,我问一下机修组的张二毛看看。” 唐哲连连道了谢,易解放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中午之后回去,就到家里来吃饭。” 唐哲已经在他家吃了一顿早餐,哪里还会来吃中午饭,要是传出去,还真把他当成守嘴狗了。 “不了,易叔,刚才又有人订了炭,明天一早我再送出来,如果能找到,麻烦帮我买一截。”说完,就准备掏钱。 易解放忙挡住他:“有也是厂里不要的旧东西,不值钱,要是没有,你也不要怪我们。” 唐哲忙说:“不会,不会,那我先回去了。” 今天卖了炭之后,出了小区大门,路过国营饭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在卖油香粑,用大米和土豆磨成浆,再加上炒好了的红豆,倒在模具里之后,放油里炸,炸得金黄,吃一口,外焦里嫩,回味无穷,最重要的是,这年头,谁的肚子里都没有油水,这种用菜子油炸的东西,在没有肉吃的情况下,能够吃上一个,也好比吃肉一样香。 他虽然在易解放家吃过面条了,但是想到家里的父母和妹妹都还没有吃,便花了两毛钱,买了十个油香粑,用火纸包好了,放在箩筐里。 买好了油香粑,家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买的,便直接回家了。 县城的海拔只有四百多米,太阳出来之后,雪上的冰很快就融化,走到巴山溪,两边山崖上挂着硕大的冰柱,他不停地抬头观望,这种地方,在太阳的照射下,稍不注意,就会有冰柱掉下来,轻则受伤,重则送命。 虽然公路在五几年的时候就已经修通公社,整个县城也没有几辆车,更不说公社了,这种山区不适合机耕,拖拉机这种,全公社只有一台停在公社院坝里,或是领导有急事的时候,才会启动。 当然,曾经在修八家堰水库的时候,这台拖拉机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而且,绕着公路走,同样面临着二道水那一串冰挂,以及多绕十几公里的路程。 还没有到中午,他就已经快进村了。 在村口,看到前面一个衣着单薄,全背着背篓,坐在路边一边发抖一边抹眼泪的申二狗。 申二狗是八家堰大队申家岭生产小队的人,原名叫申建军,家中排行老二,老一辈为了好养活,给他取了一个贱名,叫二狗。 虽然他好养活,但是他老汉却死得早,在他才三个月大的时候,挑柴去二狗的外公家,不小心摔下山死了,等他四五岁的时候,日子更加难过,他妈妈也丢下他和姐姐,改嫁到了松县乌镇上,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更重要的是,他家的成份不好,他公(爷爷)申猴子参加过国军,虽然打过鬼子,毕竟是那边的老兵痞,在队里不被待见。 申猴子的本名叫申厚植,因厚植和猴子音相近,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申猴子,渐渐年轻一代的人都忘记了他的本名。 唐哲在大队放电影之前,也见到过几次申二狗的爷爷申猴子和他婆任桃仙俩口子被唐自强一干人等押着,站在台上,头上仍然会带着一顶废报纸糊的尖尖帽子,五花大绑了被批斗。 后来,任桃仙在一次放映电影后,被人发现死在了村子下面的一个小水潭里,那个地方,现在就叫桃仙塘。 从那以后,唐哲再也没有见到过申二狗去看过电影。 第12章 油香粑真好吃 很多人都被现在的绿水青山给骗了,六七十年代,因为大炼钢,森林遭到了严重的砍伐,许多村寨里上成百上千年的大古树,都被送进了炉子,这也导致大部分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八家堰大队紧邻梵净山原始森林,加上地广人稀,树木比较多,这也导致了每个人平均下来的田土少得可怜。 而外面的村子,山上早就在大炼钢的时候,被砍得精光。 只剩下一些难烧的马桑之类的。 “桐子马桑柴,屁都吹出来。” 生马桑不仅很难点燃,哪怕是干了,也没有多大的火力。 所以,矮处的姑娘嫁到高山唯一的好处,就是家不缺柴烧。 高山上的女婿愿意给矮处的老丈人家送柴去,不光是为了照顾二老,更多的时候,也是山下田地要多一些,大队分的东西也多,这样偶尔还能带一点红苕洋芋之类的回家,哪怕吃个三分饱,至少不得断炊。 唐哲看到申二狗倒背的背篓,就知道他今天是去讨饭没有讨到,这会儿回去,家中他公还有姐姐肯定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算下来,今年申二狗应该十六岁,他姐姐十八岁,爷爷已经失去了劳动力,在队里根本就挣不到工分,除了他姐姐还能撑个大半个人的工分外,他上工的话,只能算半个。 因为成份不好,谁都可以欺负他,就连他堂叔伯些,也不待见,谁愿意和一个那边的老兵痞扯上关系呢? 唐哲走过去,明知故问地叫了一声:“二狗,你在这里干吗?” 申二狗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身上就两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见到人是唐哲,他只是看了一眼,回了一声:“我在这里休息下,昨天就去讨米,走了几个大队,都没有讨到一口吃的,昨天晚上在双水公社那边找了个牛圈睡了一晚上,要不是有稻草,我估计都冻死了,唉,也不知道我公和我姐还有气没有。” 他没有向唐哲求助,因为他知道,在整个八家堰大队,日子最困难的一个是申家岭的申猴子家,另外一户就是唐家山的唐自立家。 唐哲看到他这样子,心中一阵酸楚,前两天,自己也是为了一口吃的,差一点冻死在路上,要不是被好心的易解放给救了,说不定这会儿早就已经死去。 “我这里有一点吃的,你先拿去垫一下肚子。”他放下箩筐,从里面取出来被火纸包住的油香粑,这些东西,现在对他家来说,只是改善一下伙食,而对申二狗来说,可能会救了他们家三条命。 申二狗看着唐哲手中那火纸包住的油香粑,虽然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那一股诱人的香味,好像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引得他一阵口水乱流。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吞了几口口水,并没有接,说道:“ 算了,唐哲,你家和我家差不多,听说你老汉被野猪咬了,还在床上躺着呢,他更需要,一个家,没有老汉才是真造孽。” 他痛苦地叹了一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肯定他也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想过他,要不然不会发出这样一声叹息,唐哲心里想着。 “给你就拿着,实话告诉你,我家现在有粮,过完这个冬应该不成问题。” 他把油香粑往前递得更近了。 “真的?” 申二狗抬眼望着唐哲,有些不相信,现在大雪封山,连野菜都挖不到了,好多家一天都只吃一顿稀饭,还要加些粗粮,有些家里,吃的完全是净红苕或是净洋芋。 见唐哲肯定地点着头,他才慢慢接了过去:“唐哲哥,我申二狗要是不死,一定会报答你的。” 唐哲听到死字,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因为家里一团糟,父亲因为感染,已经病故,妹妹也差不多是这两天死的。 后来他才听别人说,也就是在这一场雪中,申猴子一家,全被冻死在了屋里,申猴子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团观音土,嘴里也是没有吞得下去的观音土,申二狗则是死在了外面,最惨的莫过于申大凤,全身只有一件单薄的衣服,裤子都没有一件,被子也是夏天的被子,是活活被冻死的。 他也听村里的人说,如果大凤身上要是有条裤子穿,至少还能出来讨点饭吃,也不至于饿死。 想到这里,他忙对申二狗说:“你快回家,昨天就出门的,估计你姐和你公他们都等不及了。” 申二狗嗯了一声,努力地站起来。 唐哲走了几步,回头对他说:“你先回去,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就来找我,和我一起做事,至少不会饿死。” 申二狗看着走远的唐哲,闻着手中传来的香味,忍不住打开手中的火纸包,看到五个被炸得金黄酥脆的油香粑,轻轻拿起一个来,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股油味传到嘴里,应该很好吃。 再张开嘴,咬了一口,一股焦香味直冲天灵盖:“油香粑真香,真好吃。” 咬了两口,又把它用火纸包扎起来,放在怀里紧紧抱住,生怕弄丢了。 回家的时候, 申猴子正坐在厨房的灶前,生着一堆柴火烤着,手里还拿着半块观音土。 申二狗进门,看到他公吃着观音土,忙上前抢了过来:“公,你怎么又吃这个东西,吃多了,拉不出屎来的。” “孙孙,我饿,眼睛都饿花了,这个东西虽然难吃,顶饱。” 申猴子骨瘦如柴,两只眼窝深陷,再也看不到当年上阵杀敌的半点影子。 申二狗从怀里取出那个火纸包:“公,有吃的了,还是好东西,你快吃。” 说完,递了两个油香粑到他面前。 申猴子没有接,只是呆呆地坐着。 申二狗以为他没有听见,又说了一声,申猴子才说道:“孙孙,你吃,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看到你婆和你爹了,他们怪我没有把你们姐妹俩拖好。” 一串眼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 申二狗把两个油香粑硬塞到他的手里:“你快点吃,吃了就看不到他们了。” 然后又往灶前的火堂里,加了两截柴火。 “还有两个,我给大姐拿去。” 第13章 观音土不能吃 申家的房子,是三间木屋,上面盖着瓦,比唐哲家的茅草屋要好得多,但是,由于家中没有好劳力,加上之前经常被批斗,三间好好的木屋,几堵木墙,都在一场革命中被破坏了,然后又用几根横木条绑起来的,虽然能挡住一些光,却不能挡住寒风。 申大凤听到推门的声音,望了一眼,是申二狗,她听到祖孙俩的对话了,奈何她连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没有,不方便起床 “姐,你看,我带来什么了。” 申大凤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被子,坐在床上,说是床,其实就是几块木板上铺了一层稻草。 看到递到眼前的油香粑,她忙吞了几口口水:“你从哪里要来的。” “是唐哲给我的。” “唐哲?”申大凤抬着头看着申二狗:“是唐家山那个唐哲?” “嗯,就是他,感觉他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申二狗说着:“姐,你快吃。” “嗯。”申大凤接过来,几口就吃完了一个。 看着站在床边的申二狗,问道:“你吃了吗?” 申二狗点了点头:“我吃了,你看,我还剩下半个。” “他给了多少个?” “五、不,六个,我吃了一个半了。”申二狗撒谎道。 但是,这么低级的谎言,怎么骗得过申大凤:“你连撒谎都不会,我吃饱了,这个你拿去吃了。” 说完,把手中剩下那个又递给了申二狗。 申二狗说什么也不接:“姐,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多吃一点,要饿死的。”他已经带着哭腔。 申大凤叹了一口气:“唉,二狗,我是女的,又不能为申家传宗接代,死了就死了,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姐,你胡说什么呢,你先吃,我去弄点柴来,在你床边生一堆火,这样暖和一点,今天外面开了雪眼,等不几天雪就要化了。”申二狗一边说,一边朝屋外走去。 一会儿抱了一捆柴火进来,在她床前堆好了,又到灶堂前取了火种,拿到屋里生起火来。 不多时,屋里就烟雾缭绕,呛得姐弟俩眼泪鼻涕横流,不停在咳嗽。 等火焰完全升起来,烟雾才少了许多,加上屋子本来就四处透风,屋里了烟味也很快就散了出去。 他把火生好了之后,又到厨房,看到灶前他公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两个油香粑,不舍得吃,另一只手里,又已经把被申二狗丢在一旁的观音土拣了起来。 申二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观音土,走到门口扔了出去:“公,和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吃这个东西了,你就是不信,快把油香粑吃了,等你吃完了,我要去找唐哲。” 申猴子问:“你这些油香粑真是唐哲给你的?唐自立家的唐哲?” 申二狗嗯了一声:“就是他,你快吃,我不偷不抢,人家好心给的,我不要他更塞给我,反正吃了这个。” 申猴子长叹了一口气:“唉,都是一个妈生的,唐自立家一家人,才叫个人,那唐自强一家,简直就不是人。” 申二狗连忙去捂他的嘴:“公,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呀,要是被人听到,传到他耳朵里,到时候又要整你。” 申猴子咬了一口油香粑:“我不怕他,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今天整我,以后自然有人去整他们家。” 申二狗不满地说道:“公,你老人家吃亏就是在这张嘴上,之前叫你不要去烧山种小米,你不信,还要骂他们,结果就是大姐现在要出门,连条裤子都没有。” 听到申二狗提起这事,申猴子不再说话,慢慢吃着油香粑。 原本今年开春的时候,申猴子自作主张地跑去后山烧了一片荒,撒了些小米种子,后来被唐自强知道了,就和吴良劝他要把多数交给大队,他本来就看唐自强和吴良不爽,哪里肯答应。 “那片地本来就是无主的,我自己烧的荒,为什么要交出来,你们给我评多少工分。”申猴子一点也不客气,反正他被批斗已经习惯了。 “申猴子,我看你是学习得不够,认识不够,谁说那片地方是无主了,你脚下踩的每一寸地方,都是大家的。”唐自强说完就走了。 等到他秋收回家的当晚,吴良和唐自强就带着一帮人闯进他家里,不光没收了那些小米,连同家里的衣服和被子全都没收了,只剩下他们身上穿的。 当时申大凤已经睡下,唐自强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女孩子,直接把她的衣服和床单被子一起收了。 想到这些,申二狗就是一肚子气,但是从小家里就是这个成分,也不敢乱抱怨,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希望唐哲说的是真的,能让他们一家吃一口饱饭,哪怕是半饱,饿不死人,等开春了,还可以在山上去挖些野菜充饥。 “公,我要去一下唐家山,找唐哲,他让我去帮忙干活。” 他把他的想法和申猴子说了一下。 申猴子眯着眼:“去,唐自立这一家还可靠,不管能不能有饭吃,你们年轻人交朋友,我不管,不过你少和唐自强一家人来往,那家人,眼睛窄,见不得人好。” “我知道啦,你快吃,我走啦。”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他不知道唐哲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吃饱饭? 但是,今天那五个油香粑,哪怕是大队长吴良,也不一定吃过,唐哲就这么给他了。 更多的是奇心驱使他去了唐家山,能舍得买油香粑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第14章 先迈哪一条腿 唐哲迈着稳健的步伐回到家中,肩上的箩筐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一进家门,他便迅速将箩筐放下,径直走向父亲的房间。父亲躺在床上,面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已好了许多。 唐哲熟练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药包,开始为父亲换药。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伤口上的纱布,仔细查看,只见伤口处的红肿已经开始渐渐消淡,渗出的血水也少了许多,还好治疗得及时,并没有出现化脓的情况,唐哲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的香气。陈秋芸早已做好了饭,却一直没动筷,坐在饭桌前,眼神时不时望向门口,满心期待着唐哲回来。 唐哲为父亲换好药,走出房间,唐婉像只欢快的小鸟,立刻端着一碗白生生的米饭,笑意盈盈地来到他面前。 唐哲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母亲和妹妹的碗,只见里面盛着的都是几块红苕。 他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湿润,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分到了她们碗中,轻声说道:“妈,我爱吃红苕。” 唐婉一听,立刻撅起小嘴,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哥,你骗人,你以前经常说你最讨厌吃红苕啦。” 唐哲听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走向锅灶,从锅里舀起一碗红苕,大口吃了起来,仿佛那真是世间美味。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取暖。 唐婉像变戏法似的从屋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满脸期待地对唐哲说:“哥,你穿一下试试,看合不合适。” 唐哲看着那双做工精细的布鞋,心中满是惊讶与感动,忍不住赞叹道:“这么快就纳好了?” 要知道,家里之前物资匮乏,做双鞋谈何容易。 唐婉甜甜地笑着,把鞋轻轻放在他脚边,蹲下身为他换上,说道:“当然啦,以前是因为家里没有东西,现在条件稍微好点,我和妈俩人一起做,这速度还算慢的呢。” 陈秋芸洗完碗,也来到堂屋,她看着唐哲穿上鞋,大小正合适,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嗯,穿上还可以,我看还剩下不少布,反正一天没事干,等会给婉婉也衲一双。” 唐婉连忙摇头,懂事地说:“妈,我有哥给我买的新鞋了,要衲,给爹衲一双。” 陈秋芸听了,眼中满是疼爱,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婉婉也懂事了,好,就先给你爹衲一双。” 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在小小的堂屋里回荡。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唐哲抬眼一看,果然是申二狗。 申二狗站在门口,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嘴唇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喊道:“唐、陈娘、唐哥。” 那紧张的模样,仿佛面前是一群威严的长辈。 唐哲见状,赶忙热情地招呼他:“快进来坐在这里烤一下。” 申二狗却像被定住了一般,站在门口,两只脚像灌了铅似的,不知道该先迈哪一条腿。 陈秋芸也注意到了门口的申二狗,她本就是个热心肠,前几天自家还在为生计发愁,这会儿看到申二狗的模样,实在心疼,连忙说道:“这不是申家岭申少安家的二狗吗?快进来坐,外面那么冷。” 申二狗见陈秋芸也发了话,这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进了屋里。 “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一定冷坏了,快坐下。” 陈秋芸一边说着,一边往火塘里添了些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唐哲看着申二狗单薄的衣衫,转头对陈秋芸说道:“妈,二狗是我请来帮忙的,你去看一下还有剩饭吗,给他弄点吃的。” 陈秋芸应了一声,说道:“米饭没有了,红苕倒是还有一大碗,二狗,你坐一下,我去给你热来。” 申二狗连说了几声谢谢,这才在火塘边坐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眼睛盯着唐哲,急切地问道:“唐哥,说,你要我做什么。” 唐哲上下打量了申二狗一番,虽然才十六岁,个子却差不多有唐哲这么高,只是长期吃不饱饭,身上没有几两肉,比较瘦,骨架却不小,要是营养跟上了,肯定是个干活的好手。 虽说从小没有父母,但申猴子对他极为疼爱,几乎没让他怎么挨过饿。 只是今年家里遭遇变故,一切都被没收,还被扣了许多工分,这才导致他家连过冬的粮食都所剩无几。 唐哲开口问道:“你能拿得起多少斤?” 申二狗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回道:“一百四五十斤还是能拿得动。” 唐哲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只要你有力气,那就帮我干活,保证你们都有饭吃。” “唐哥,做什么呢?” 申二狗好奇地问道。唐哲笑着说:“先吃东西,吃完了,和我去挑炭。” 不一会儿,陈秋芸端着一大土碗热气腾腾的红苕走了过来。 申二狗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碗后,如狼似虎般,风卷残云一般,几下子就把红苕扒光了。 吃完红苕,他意犹未尽,又舀了一碗锅里剩下的米汤,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嗝说:“唐哥,我吃饱了,在哪里挑,我们走。” 在申二狗吃饭的这个期间,唐哲已经找来了扁担和箩筐以及两条麻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他吃完出发。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松树林。唐哲像往常一样,熟练地在树林里设置陷阱。 申二狗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疑惑和好奇,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这是做什么。 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唐哲身后,帮忙递些工具。就这样,两人一直到大土地把陷阱全部做完,这才前往炭窑。 来到炭窑,把炭装到箩筐和麻袋里之后,他估算了一下,今天出了差不多两百五十来斤炭,里面还剩下四五百斤的样子。 他心中暗自思忖,等雪化完,基本上也快过年了,到时候没有了炭卖,又得想些别的办法来维持生计。唐哲和申二狗把炭一筐筐地装进箩筐,然后挑在肩上往家走。 申二狗虽说平时力气不小,但挑着这么重的炭,没走多久,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也渐渐冒了一层汗。 回到家后,申二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天色还早,便问道:“唐哥,还要去挑吗?”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不了,现在你先带一点红苕和米回去,去了就快点回来吃晚饭,到时候我们还要干活。” 唐婉这时候把一个麻袋提了过来,里面大概有十来斤红苕,还有两斤米,这都是唐哲出门前就交待好了的。 申二狗看着那袋粮食,心中一阵感动,他知道这是唐哲担心他家里没有饭吃,点了点头,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便扛起麻袋,匆匆往家赶去。 第15章 拉他们一把 申二狗离开后,唐婉满脸疑惑地看向唐哲,不解地问道:“哥哥,你为何会突然将他邀请过来呢?咱们家所存的木炭数量并不多,如果你真的忙碌到无暇顾及,我也能够前去帮忙,别小瞧我,百十来斤的担子我还是挑得起的。” 这时,陈秋芸微笑着插话道:“婉儿啊,你呀,还是不够了解你哥哥呢,他这个人呐,心地善良,最见不得他人受苦受难啦,哪怕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心里头却总是惦记着别人有没有饭吃。” 说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但那笑容里分明透着对唐哲这种品性的赞赏与疼惜。 实际上,陈秋芸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唐哲明白这一点,就连唐婉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唐哲坐在凳子上,神情悠然,慢慢地开口说道:“二狗他们一家子过得真是太不容易了,命运多舛啊,如果我们不出手相助拉他们一把,恐怕他们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今日我从县城返回家中的途中,路过打尖坳那个地方时,看见二狗就快要被冻僵在路边了,那一幕场景,瞬间就让我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岩口遭遇的险境,当时若不是有解放叔出手相救,只怕此时此刻你们怕是再也无法见到我。” 讲到此处,唐哲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红。 而听到这些话的陈秋芸和唐婉,同样双眸湿润,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酸楚。 唐哲紧接着又开口道:“我心里一直这么认为,如今咱们已经不用再忍受饥饿之苦啦,大家同属一个大队,理应相互扶持、互帮互助嘛。 而且啊,二狗这个人真挺不错的,之前队里上工的时候,他做得并不比那些壮劳力差,却因为成分问题,干一天下来,只能得到五个工分,你看他今天挑的这一担炭,比我挑的还要多!” 唐婉由于年纪尚小,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不禁插话道:“但是哥,他们家的家庭成分可不太好呀” 等她说完,唐哲便果断地打断了妹妹的话语:“妹子,那些不过是过去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罢了,跟二狗本人其实没有太大关联的,再者说,申二公虽然在大队里经历过一些事情,但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故意伤害过任何人呐,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情可能暂时理解不了,但只要再过个几年,随着阅历的增长,你自然就能够看得透彻、想得明白了。” 当然,更多的是随着土地的包干到户,地主富农这样的成分也慢慢被淡化出人们的记忆中。 听到大哥如此坚决地表明态度,唐婉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她沉默片刻后,开始在脑海中认真回想有关申猴子的点点滴滴。 想来想去,似乎除了每次大队里放露天电影时,看到申猴子总是被五花大绑着推到台上接受批判斗争以外,确实未曾听闻他有过任何作恶的行径。 当申二狗拖着那个沉甸甸的麻袋,一路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时,申猴子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灶膛前,身前那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他那张布满皱纹且写满沧桑的脸庞。 灶台上摆放着一只破旧不堪、缺了一角的土碗,碗中赫然躺着两块被掰成两半的油香粑。 看到这一幕,申二狗心中已然明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姐姐申大凤和爷爷申猴子每人仅仅吃了半块,而将剩下的特意留给了自己。 “公!我给咱弄回吃的啦!”申二狗难掩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大声地向申猴子喊道。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已经讨过多少次饭了,走街串巷,见惯了世人冷漠无情的白眼和嫌弃厌恶的表情。 然而,今天却遇到了像唐哲那样慷慨大方之人,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即便是以往去到那些沾亲带故的堂叔堂伯家里求助,干上半夜的活,最多也就是能让他自己勉强吃上一顿半饱的红苕或洋芋而已。 说罢,申二狗满心欢喜地将肩上扛着的麻袋轻轻放在申猴子面前,并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袋口。刹那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见满满当当的一堆红彤彤的红薯立刻展现在他们眼前,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而在麻袋旁边,还静静地放置着一个小巧的布袋子,申二狗告诉他这里面可是白花花的大米。 “你从哪里弄来的?二狗,咱家虽然穷,千万不能走歪路,不要看公经常挨批斗,但是公的心直,从来没有做过坏事,那些批斗我的人,哪个敢在台上说一句,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申猴子突然见到这么多粮食,一下子对申二狗防备起来,生怕他走错了路,嘴上教训的话说个不停。 “公,这些都是我用力气换回来的,我去帮唐哲家干活,挑炭,他就给了我这么多粮食。”他出门之前就已经说过一遍了,是去帮唐哲家。 但是唐哲家的情况,申猴子心里也清楚,听说唐自立被野猪咬伤,家里已经好几天不见冒烟了,怎么会拿得出这么多粮食来。 申二狗见他还是不相信,拉起他的手说:“公,你要是不相信,就和我去唐哲家亲自问一下。” 申猴子叹了口气,他是被批斗怕了:“公肯定相信你,就是怕你走歪路,只要你心正,咱们哪怕是饿死,也不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只要你这些粮食来路正当,公吃到肚子里,腰就变得直。” 申二狗点头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对了,公,唐哲叫我还要去帮他,现在就要过去,我叫姐起来给你做饭吃,今天晚上,吃苕箜饭。” 说完,又走到大凤的房间门口:“姐,我还要出去,你起来给公做一下饭。” 大凤应了一声,把被子裹在身上,穿着一双破了几个洞的布鞋走了出来,告诫他:“二狗,你去帮人家,要见纸打纸,千万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家的人偷奸耍滑头。” “姐,我知道啦。” 出了门,天空又暗了下来,雾蒙蒙的只能看到几十米外,又开始下凛沫沫了。 第16章 不挨饿比什么都强 申家岭和唐家山两个队的中间,就是瑶家湾,两个组隔山相望,鸡犬相闻,也就两里路,申二狗走得快,路上遇到人,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毕竟家庭成分摆在那里,没有谁会愿意在放电影的时候被叫上去带着尖尖帽,当成放电影前的一个彩头,被人取笑批斗。 两里路,走下来也不过十多分钟,唐婉在火盆边坐着切红苕粒,唐哲则是把红苕粒挂在鱼钩上,见到申二狗来,忙叫他坐下先烤火。 山上放了许多鱼钩,家里只剩下二十多个,申二狗坐下后,问:“唐哥,我现在做什么?” “等着吃饭。”唐哲忙着手里的活,回答着他。 申二狗不再说话,拘谨地坐下来,眼睛盯着兄妹俩手里的活计。 不多时,陈秋芸把饭做好了,申二狗自觉地把八仙桌搬过来,架在火盆上面,唐婉则是先给她爹端了碗饭去,出来的时候,又去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 菜不多,就只有一碗素辣椒酱,然后便是一大钵碗野鸡肉。 陈秋芸也是箜的苕箜饭,不多的米饭,都给唐哲和申二狗碗里盛了,陈秋芸和唐婉的碗里,只有几粒米沾在红苕上面。 申二狗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那满满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这碗饭里几乎看不到几块红苕,如此纯粹的白米饭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此刻的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桌前,迟迟不敢伸手去拿碗筷。 一旁的陈秋芸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温柔地笑着说道:“二狗啊,别客气,赶紧吃!就跟在自个儿家里一样,随意些。” 听到这话,申二狗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家是个什么鸟样子,整个八家堰大队怕是无人不知晓,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回能揭开锅的时候,全家人拼死拼活挣下的那些工分,也仅仅只够换回些许粗粮勉强填饱肚子罢了,至于这香喷喷的白米饭,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美味佳肴。 这时,唐哲默默地从自己碗里分出一部分白米饭给妹妹唐婉和母亲,然后转头看向申二狗鼓励道:“二狗兄弟,快点儿吃呀!只有吃饱了才有足够的力气干活儿,咱们今晚可还有不少重活儿要干呢。” 得到唐哲的鼓舞后,申二狗这才缓缓地伸出手端起饭碗,但还是显得有些拘谨,只见他先用筷子小心翼翼地蘸了一点儿辣椒酱放进嘴里,又刨了一小口饭。 看到申二狗拘谨的样子,唐哲又拿起勺子从菜钵里舀出满满的一勺野鸡肉放到他的碗里,并关切地嘱咐道:“多吃点菜,不然光吃米饭可不顶事儿,得沾点儿油水,这样待会儿干活儿时才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申二狗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有吃过肉了,那种香味,是他抵御不了的,只是一直强忍着,不想让唐哲一家看他的笑话,更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吃得太多而不再请他干活。 见唐哲把肉舀在他的碗里,说了声谢谢。 唐哲坐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上,然后用一种充满自信与豪迈的语气说道:“这算得了什么呀,只要你真心愿意埋头苦干,将来咱们每天都能够吃到香喷喷的肉呢。” 听到这话,对方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忍不住惊呼道:“天天吃?”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年头里,别说是天天吃肉了,哪怕是那些被公认为最懂得勤俭持家、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家庭,能够做到每过个十天半个月才品尝一次肉食,那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生活水平啦。 这时,站在一旁的唐婉眼见着他如此怀疑的模样,连忙开口帮腔道:“我哥哥的本事可大着呢!” “嗯!”申二狗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紧接着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等到一顿饭结束之后,唐哲起身走到角落里,找出了一副挑箩筐以及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而他自己,则是动作利落地背上了一只背篓,准备妥当后,两人就这样一同踏出了家门。 申二狗始终沉默不语地紧紧跟在众人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或者做错事惹得唐哲不高兴,这一天他吃了两顿饱饭,还吃了一顿野鸡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奢侈过。 不再挨饿的感觉,比什么都强。 越是这样想,他越不想失去眼前这种生活,也越来越小心谨慎,做每一件事情都小心翼翼。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松树林,唐哲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申二狗吩咐道:“你先把箩筐放置在路边,然后带上这两个麻袋就行。” 申二狗依言照做,将箩筐轻轻搁在了路旁,好奇地问道:“唐哥,难不成您在这里居然还有一座专门用来烧制木炭的窑洞吗?” 松树的纹理通常都比较稀疏,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这种纹理太过疏松的树木被称作“泡木”。而这样的木材并不适合拿来烧制成炭,因为它们不但燃烧时所产生的火力相对较小,而且还特别不经烧,往往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原本还红彤彤、炽热无比的一块炭火转眼间就会化为一堆毫无用处的白色灰烬。 除了山外面那些几乎没有树的大队外,他们靠山的这些人家,谁也不愿意用这种树来烧炭。 最好的要数青杠树,然后是九把斧和六股筋这些“铁树”。 唐哲则是故作神秘地说:“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跟着唐哲在松树林里走了没有多远,就来到了他下陷阱的地方,这林子里竹鸡是一群一群的,小的一群二三十只,大一的群都有上百只,一到春天,就会到庄稼地里刨食刚种下去的种子,农民对这种动物是恨之入骨,却又拿它们无可奈何。 看到唐哲一只只的取下猎物,申二狗眼睛瞪得老大:“唐哥,发财啦,这么多,可以吃好久啦。” 第17章 长尾兔 唐哲一边往袋子里装着竹鸡,一边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吃的,得拿去换钱。” “换钱?”申二狗心里又是一惊:“唐哥,你、你不是在搞投机倒把?” 唐哲装好了一只竹鸡,站起身来伸了一下腰,说:“梵净山资源丰富,满山都是财富,我们守着这么一堆财富,却还要饿着肚子,这不是上天的不公,而是人们思想不开化,再说,我这也不是投机倒把,投机倒把那是利用时机,以囤积居奇、买空卖空、掺杂作假、操纵物价等手段牟取暴利。 下边的人却认为,只要是做交易,就属于投机倒把,这种一刀切的行为,就是一种懒政怠的做法,我现在做的不过是物物交换,将山里多余的东西换成我们急需的生活用品罢了。”唐哲耐心解释道。 申二狗挠了挠自己那颗乱糟糟的脑袋,眨巴着那双迷茫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冲着唐哲点了点头,嘴里嘟囔道:“唐哥,那这竹鸡到底该怎么去换成钱啊?真会有买家来收这玩意儿吗?” 只见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轻声说道:“二狗啊,这你就不懂了!竹鸡可不简单呢,它不仅肉质鲜嫩、味道极其鲜美,而且还是一味珍贵的中药材哦!好多城里人都热衷于品尝这种原生态的野味。” 听到这里,申二狗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 毕竟对于像他这样一直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孩子来说,这些知识实在是太过新奇和陌生了,他只知道,野鸡能吃,竹鸡也能吃,不过这些东西,还没有等人靠近,一翅就飞远了。 然而,尽管心中对唐哲所言半信半疑,但一想到可能面临的风险,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又再度涌了上来。 于是忧心忡忡地问道:“唐哥,话虽如此,可要是万一不幸被那些执法人员给逮住了,那咱们可咋办呐?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现如今到处都在严厉打击这类投机倒把的行为呢!前些年,我家老爷子辛辛苦苦编好了几双草鞋,叫我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换些家用,结果呢,我刚把草鞋摆到地上没一会儿功夫,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抓走了,连带着草鞋也一并被没收掉了,好在他们瞧我年纪尚小,这才网开一面放了我一马,要不然恐怕就得吃上一场官司。” 或许是回想起那段令人心悸的经历,申二狗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光芒。 唐哲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于是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放一百个心好了!只要死心塌地跟着哥哥我干,保证咱们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抓住的。 不过呢,这里面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哦——你必须帮我死死守住这个秘密,决不能将我想出来的这个方法透露给其他任何人知道,否则的话,咱们今后可又得过上那种上顿吃了没下顿的日子。” 一听到饿肚子,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才美美地享用过两顿饱饭,申二狗顿时就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着急起来:“唐哥您尽管放心好啦!倘若真有人胆敢偷偷摸摸地来学习咱们的窍门儿,不用您动手,小弟我第一个冲上去跟他玩命儿!” 看到申二狗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唐哲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没那么严重啦,二狗,其实这种法子并不复杂,稍微有点头脑的人看上两眼就能明白其中的门道,我之所以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无非就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等到时候即便他们全都学会了,对于咱们而言,也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听完这番解释之后,申二狗对唐哲简直佩服得无以复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妈呀,唐哥呀,你到底是从哪儿学到这么厉害的本事哟?真是太神了!要不是遇上你,我们一家估计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面对申二狗滔滔不绝的夸赞与敬仰之情,唐哲却表现得异常淡定从容,始终面带微笑,并未再多言语一句。 唯有他心中明了,在前世的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人都未能挺过这个严寒的冬天,尤其是申二狗,竟然连今日清晨都没能熬过。 这片松树林中的竹鸡数量颇为可观,又是一次大丰收!二十四枚钩子投放下去,成功钓到了多达十九只竹鸡。 待将这些猎物尽数收起后,他紧接着又把今日携带而来的崭新钩子找寻到合适之处安放妥当。 这二十余个钩子无一例外,皆被挂上了香甜可口的红苕粒。 而申二狗则乖巧地在一旁帮忙打杂,没过多久功夫,便也熟练掌握了如何给鱼钩挂上红苕粒的技巧。 等到将这边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大土地那一侧。 今天上午的时候,县城那种地势较低处的积雪已然开始逐渐消融,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上却是毫无变化,不仅如此,由于下午时分下起了冰冷刺骨的冻雨,使得山上的冰雪变得愈发坚固紧实起来。 在大土地,收获却不尽人意,仅仅得到了七只野鸡,此外还有一只体型硕大无比的大田鼠。当他伸手提起这只大田鼠时,小家伙还不停地回头来咬他的手。 好不容易抓住它的尾巴提了起来,感觉这家伙竟然沉甸甸的,足有两斤多重!看起来简直像是已经修炼成精一般。 “二狗,看这里,明天中午可有美味的肉食可以享用啦!”他兴奋地晃动着手中的田鼠,向身旁的二狗炫耀道。 申二狗一看到是只大田鼠,说道:“是田鼠嘛,我吃过的,抓了好几次,不好抓。” 唐哲笑道:“这叫长尾兔,味道好极啦。” 然而,申二狗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唐哥,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这田鼠浑身都是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而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儿呢,不好吃,我抓了好几回,我姐都不敢吃。” 第18章 在春天的暖阳里团灭 申二狗说得不错,田鼠肉虽然可以吃,但是身上却有一股腥味,虽然不浓,但在物资匮乏的七十年代,猪油都是奢侈品,更不说靠挖田鼠吃的家庭,带回家之后,烫去了毛,放在火里烧一下,就算是去了腥,炒的时候,有一些连盐都不会放,那能好吃到哪里去呢。 唐哲收好了田鼠,说道:“那是因为你不会做,等明天,我做一次,你就会爱上这种食物的。” 等把野鸡都收了,唐哲觉得大土地这边的野鸡应该是不多了,二十多个钩子,才上了七只野鸡,再说,敢不能总在一个地方钓,要不然等它们学精了,再也不会上当的。 背上背篓之后,他又从大土地转去了千丘榜,这是一片梯田,从大地土往下,一直延伸到山沟里,足足有近千块之多,因此得名千丘榜。 每一块田不过两三分大,从远处看去,就像是山坡上,翻滚着一层层的雪浪。 这里也是撒上了绿肥的,田中间还堆着不少谷草堆,大队就那么几头牛,一年也吃不了多少草,等到开春来有了青草,这些草便会烧了做肥料。 烧谷草堆是孩子们最爱做的事情,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有的还把家里的竹筐拿来,在草堆周围围好,然后再在谷草堆的四面放火,随着一阵青烟升起,不多时,火光冲天,躲在草堆里的田鼠一家刚过完寒冷的冬天,却要在春天的暧阳里团灭。 就算有漏网之鱼,从草堆里跑出来了,也会被孩子们拿着棍子打死或是重新赶去火堆中间,等到火灭了之后,再把草灰撒在农田里面铺开,顺便拣起那些被烧得半熟的田鼠,拿回家去清洗干净了炒来吃。 没有调料,没有油,没有盐,大人们是不待见这玩意儿的,只有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才不管它味道如何,再怎么说,田鼠也是肉,也能算在一年吃了多少次肉的次数里。 春天的千丘榜,甚至比秋天还要热闹。 但现在是冬天,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时候,连野猪都不会跑来这些田里活动。 唐哲和申二狗来到千丘榜之后,还是申二狗打下手,他则是找合适的地方安放鱼钩,三十多只鱼钩,花了快半个小时才弄完。 弄完这些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但是唐婉还在微弱的煤油灯下纳着鞋底,见到唐哲回来,忙把手中的针线收起来:“哥,你回来了,我去给你们热水洗脚。” 唐哲应了一声,放下背篓,看看时间已经晚了,就没有把那些野鸡竹鸡放到床下,只是装在麻袋里,平放在堂屋的一个角落。 “你多烧一点水,一会儿我把这只老鼠给弄干净。” 说完,从背篓上解下田鼠来,在唐婉眼前晃了晃。 “这么大只老鼠,像只猫一样。”唐婉看到老鼠,并没有半点害怕,他们家经常挖田鼠吃,陈芸秋的厨艺也行,做出来没有什么腥味,如果说八家堰要评一个吃鼠先进家庭,除了唐自立家,找不出第二家来。 申二狗身上只穿着那单薄得可怜的衣裳,在干活时倒也没觉着有多冷,然而一旦停下手中的活儿,那股寒意便如毒蛇一般迅速地钻进骨头缝里,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冻成冰碴儿。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火盆旁边,一屁股坐下去,恨不能直接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架在火盆上方烘烤起来。 唐哲心里记着易解放之前送给他的那些衣物,足足有四件旧棉衣呢,此外还有两件毛衣,不过可惜都破了个洞,另外,还有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以及好几条裤子,满满当当装了整整一麻袋。 想到这里,唐哲赶忙走到灶前添火,同时转头对妹妹唐婉吩咐道:“婉婉,快去叫咱娘一声,让她从里面挑出一件旧棉衣和一条裤子来。” 没过多久,唐婉就一路小跑着从父母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挑选好的衣物,递到哥哥唐哲面前,轻声细语地说:“哥,咱家就剩这点能穿的厚衣服啦,你自己都没啥换洗的了。” 唐哲微笑着接过衣物,安慰妹妹道:“别担心婉儿,等过些日子咱们赚到钱了,我就去买些棉花回来,到时候让咱妈帮着给咱俩每个人都做一件新棉衣棉裤。” “行,哥,我知道你最有本事了。”唐婉笑着坐到灶前去看火。 唐哲抬脚走向堂屋,来到申二狗跟前,把那件旧棉衣递过去:“二狗,这件旧棉衣是别人刚刚送给我的,你先试试看合不合身,如果能穿上的话,好歹也能挡挡风寒,你穿得这么少,万一不小心着凉感冒了,那可就没法好好干活咯!” 申二狗憨憨一笑,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才伸手去接过棉衣和裤子,就在火盆边穿了起来,他个子比较大,棉衣还能勉强扣起来两颗扣子,裤子是松紧的,也能穿上,就是短了那么一小截,看上去有点滑稽。 “先将就穿,等再跑两趟,我给你弄一身能穿的。” “就这很好了,唐哥,这棉衣穿身上,就像穿了一个火炉子,好暖和。” 唐哲还想说什么,唐婉在里间喊道:“哥,水开了。” “行,你把它舀到木盆里,我马上就来。”然后又对申二狗说:“你先烫一下脚,然后今天晚上就和我睡,半夜我们就要去城里。” 申二狗应了一声,他知道唐哲说的去县城,肯定是去卖炭和野鸡这些东西,也不多问,到厨房的时候,唐婉已经给他把洗脚水舀好了。 唐哲便取了田鼠去厨房忙着给它去毛。 等他忙完,申二狗已经去睡了,唐婉还在刮着红苕皮,唐哲叫她:“你还不睡,刮这些干什么。” “妈说了,你一天起床就要走三十多里路,空着肚子怎么受得了,叫我给你煮几个红苕吃了再出门。” 唐哲说:“不用了,晚饭吃饱了,半夜哪里吃得下,你快去睡。” 看着厨房角落里姚家退回来的那半袋红苕,已经剩下没有几个了。 还是先搞钱,搞到了钱,才能买来更多的粮食。 家中有粮,心中不慌。 第19章 这就卖完了? 又是一日鸡叫时。 前世他经常听到形容一个人苦逼的生活,“睡得比鸡晚,起得比鸡早”,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唐哲身上,太贴切不过了。 屋后的公鸡才叫第一遍,他就急急忙忙地起了床,申二狗也被他惊动,揉着眼睛问:“唐哥,我们现在就要走吗?” 唐哲嗯了一声:“赶早,现在去刚刚好,去晚了别人都上班了。” 很快起了床,在鼎罐里舀了还是温热的水,两人洗了一把,瞌睡就完全被赶跑了。 一人一担炭,再挂着麻袋,里面装着得来的猎物,朝着县城赶去。 等到了纸厂宿舍小区,比昨天来得稍早了一点,天才放亮,他们俩都没有表,不知道具体多少时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早上七点左右,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起床走动了。 白天小区的大铁门都不会关的,唐哲还是找了易解放家楼下的位置把炭摆了起来,他在这里卖了两次,都熟悉了,也免得别人找不到他。 刚放下担子,就有人跑了过来:“同志,今天比昨天像要早一些呀,我昨天订了五十斤,帮我称一下。” 唐哲擦了一把汗,说:“一筐加一麻袋,差不多就是五六十斤,多也多不了多少,怎么样?” “好,就称这一头的,我听他们说你家的炭都是青杠炭,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做买卖嘛,就是两个字,诚信,你拿去烧,如果要不是青杠炭,或是爆烟炭(没有烧过性,燃烧起来还会冒烟),可以拿来退我。” “那就给我称这些,我看你年纪不大,人很不错,听说你还有野味,今天是些什么?”那人好奇地问。 唐哲把装野鸡和竹鸡的麻袋解开给他看:“喏,就两种,野鸡和竹鸡,有一只两斤多的长尾兔,我自己留着下酒喝。” “长尾兔?”那人更好奇:“常言说,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还能抓得到长尾兔,那下次再抓到,一定带来,我买啦。” 申二狗在一旁笑着说:“大哥,他说的是老鼠。” 不想那人却不相信:“胡说,老鼠我见多了,哪里能长到两斤多,那还不成精。” 唐哲也不想欺骗他,说:“真是老鼠,田鼠,最大的还能长个三斤左右呢,不过,个头越大,身上的毛越黄,越小的,就是灰的,还加两道黑杠。” 那个人恍然大悟:“哦,你这一说,还真有点像,兔子全是瘦肉,田鼠听说也全是瘦肉,不过我没有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算了,你还是给我称两只野鸡好啦。” 那人还没有称完,昨天订购木炭的已经围了上来,两担木炭,根本不够分的,唐哲只能给他们出个主意,现在他们有俩个人送,窑里还有差不多五百斤,只需要两天就送完了,便让他们留下房间地址,这里都是工人,大部分在胸前的工服荷包里,都会别上一支钢笔,他借了一支,又找了一张烟盒子,在上面挨家挨户的写上名字和地址,以及要的数量。 五百斤木炭很快就订完了,大家也不再争,而是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带来的野鸡和竹鸡上面。 “小伙子,刚才我就想订炭,你都没有了,这野鸡,怎么都得先让两只给我。”一个带着眼镜,瘦高瘦高的男人对他说。 唐哲打开袋子:“大哥,你要哪两只,自己选。” 那人选了两只,称完付过钱之后,说:“有没有野猪肉,最好是肥的,膘厚的那种。” 唐哲苦笑一声,他倒是想把那野猪打了,可惜没有枪,也不知道冯月芝帮他弄到钢丝绳没有:“大哥,野猪那玩意儿可不好打,要是碰到了带枪花的,别说打它,估计连自己也得搭进去。” “就是,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发起狠来,连老虎也怕它。”这时候打更的那个大爷也走了过来,搭了句话。 唐哲回道:“老人家有见识,那野猪太凶,我爹就是碰到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一边聊着,一边卖着,不一会儿,野鸡就卖光了,竹鸡还剩下三只。 打更那老大爷看看周围没有了别人,轻轻打开他的袋子看了看,小声对唐哲说:“小伙子,还剩下这三只吗,要不便宜一点卖给我算了?” 唐哲回道:“老人家,乱市不乱场,你要真心要,两只按原价,另外一只,算你五毛钱好了,反正也是经常得麻烦你。” 老头本想问问九毛一只卖不,没想到唐哲直接给他少了五毛,乐得便宜占,马上掏出钱来:“小伙子,你真会说话,你也没有麻烦过我,行啦,给我抓起来,我家里面那个,听到有人在卖竹鸡,这两天给我说了不下五次啦。” 唐哲给他抓了,用草绳绑好:“那你对婆婆太好了,这东西炖汤出来,又补又好喝。” 申二狗在一旁,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就卖完了?” 这时,易解放就在楼上叫他:“小唐,卖完了就上来喝口开水。” 唐哲还以为他们在睡觉,想着晚一点再去,不想易解放早就起来了,在窗子里看着他把东西卖完,才叫他。 他应了一声,让申二狗在楼下看着箩筐麻袋和称这些东西,自己则是快速上了楼。 冯月芝又要去给他煮面条,他连忙制止了:“婶子,不用了,我和同伴一会儿去吃碗绿豆粉就行。” “那行。”冯月芝说:“你昨天让我给你找的钢丝绳找到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 说完,从墙边拿了过来,比麻绳粗不了多少,软软的,他拿在手上看了看:“正合适,婶子,多少钱,我付给你。” 易解放说:“说什么钱呢,这本就是厂里不要了的,你能用得着,你拿去用就是了。” 冯月芝也说:“就是,你拿去用就是啦,要是还要,我再去给你带几条回来。” 唐哲连忙说道:“那最好了,婶子,就是给你添麻烦。” 冯月芝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说完,把倒好的一碗温水到他的手里。 唐哲接过来,吹了吹,小呷了一口,觉得不是很烫,想着申二狗还在楼下,道了声谢,就下了楼。 申二狗见他来了,问:“唐哥,我们现在是回去吗?” 唐哲把钢丝绳放在麻袋里绑好,说道:“走,我带你去吃绿豆粉。” 第20章 祖坟冒青烟 今天的木炭就卖了三块二,加上野鸡和竹鸡的钱,野鸡收入了二十一块二,竹鸡又收入了十八块五,一共四十二块七角钱,唐哲抽出两块来,递给申二狗:“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申二狗没有敢接,说:“唐哥,帮你家干活,你已经给了那么多粮食了,怎么还要给工钱呢。” 他之前帮队上的人干活,只能供他一个人吃个半饱,家里的爷爷和姐姐只能眼巴巴地挨饿,而帮唐哲,还没有出力干活,就让他吃个撑,还带回了粮食到家里去,这种待遇,哪怕是村里最舍得的人家,也不曾有过的。 唐哲把钱塞到他的手上:“这钱你拿着,以后帮我干活,每天的工钱就这么多,但是,以后我就不会给你粮食了,要不然队上的人看见你经常从我家里拿粮食,我那个伯母肯定又要去乱说,影响不好。” 申二狗听到每天帮他干活都有这么多式钱,一天两块,一个月就多达六十了,他也听过队上有在县城工作的,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二十七八块钱,真是祖坟冒青烟,遇到唐哲这个贵人,看来这个冬天不仅不会挨饿,以后只要好好跟着他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收了钱之后,唐哲又说:“你用这些钱,去供销社买点粮食回去,以后家里需要什么,就买什么,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财不可露白,多余的钱,你要找地方藏起来,免得别人看见得红眼病,到时候又乱扣一些帽子,给你们家里带来麻烦。” 申二狗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还是唐哥考虑得周到。” 唐哲又说:“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现在存一些钱,等不久地方包干到户之后,存着的钱会有大用处。” “地方分包到户?”申二狗有些不相信,从他出生起,就是大家一起出力种田,一起吃大锅饭,一起分粮食,只是因为他家的成分不好,在队里,才能享受这不一样的待遇。 谁让他公参加过国军,站错了队,虽然只打过衡阳保卫战之后,他就逃了回来,毕竟他曾经参加过那边,那就是死对头。 “我们这种成分的家庭,也能分到地吗?” “能分到的。”唐哲肯定地说。 申二狗眼睛里突然有了光,那是对前途的一种希望。 只要有了地,自己苦一点累一点,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给国家的,肯定能让一家人吃个饱。 唐哲没有说太多,明年年中,邛水县就会实行第一轮土地包干到户,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现在说什么都还早。 他把箩筐挑到肩上,对申二狗说:“走,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供销社再买点粮食。” 国营饭店早餐部的人每天都是半夜就起来上班,县城很多工人都要到那里去买早餐吃。 唐哲还是叫了两大碗素绿豆粉,两个人一人一大碗吃得底朝天,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去了供销社,申二狗只买了二十斤红苕,五分钱一斤,花了一块钱,还有一块钱,他贴身放好。 唐哲则是买了十斤大米和五十斤红苕,又买了一把十字镐。 供销社边上,就是国营商店,这里卖土杂货,主要还是收购,现在国家最缺少的就是外汇,很多皮毛,都会拿去换成外汇,一个地方的干部好不好,就是看这个地方的外汇创造得多不多。 往往外汇创收得多的地方,干部的提拔也很快。 国营商店的主任姓齐,叫齐春,三十多岁的年纪,听说是当过兵复员之后,就分配到了国营商店,为人很和气,唐哲听说过这个人,九十年代下岗之后,自己从商,赚了不少的钱。 虽然他是主任,但是商店一共就四个人,轮班休息。 唐哲到了商店里,今天正好是齐春在店里,唐哲上前打了招呼,问:“齐主任,你们这里通常收些什么货?” 齐春和那个店员正围着一个铁炉子烤火,炉子上的锑壶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 见到唐哲在问,他转过头来说:“看你有什么了,最好的肯定是皮子和药材。” “野鸡收不不?” 齐春摇了摇头:“野鸡肉不收,不过公鸡尾巴上那两根最长的尾羽毛要收,什么黄鼠狼皮子呀 ,兔子皮、山羊皮都要,只要你能搞得来。” 唐哲把他说的这些都一一记了下来,想着应该早一点来问问,抓的那几只野鸡尾羽还能再卖一点钱。 和申二狗出了国营商店,就直接回了八家堰。 到了打尖坳,申二狗说:“唐哥,我先把这些红苕拿回家里去了再来过。” 唐哲应了一声:“早点来,我们去把炭挑回来了好休息一下。” 申二狗回道:“我只是放了东西就过来。” 唐哲回到家里,母亲已经把饭做好,父亲唐自立今天也能下床了,坐在堂屋的火盆边身上穿的,仍然是易解放送的那些棉衣当中的一件。 他手里还用破碗片削着一根木头,唐哲知道,这是之前还没有做好的扁担,用碎碗片把它刮得更光滑。 “爹,你怎么起来了?”唐哲担心地问:“身上的炎消下去了吗?” 唐自立本来就消瘦的脸,更加消瘦,眼窝深陷,少了以往的血色:“伤口都干疤了,就是腰和腿还痛。” 唐哲放下箩筐:“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应该多躺床上休息。”说完,过去把他手里的活给接了过来。 唐自立苦笑一声:“天天躺床上,睡得浑身痛,起来活动一下自在一点。” 唐婉纳着鞋底:“哥,还是你说得动爹,我说他一上午,他就是不听。” 陈秋芸从厨房探出脑袋来,问道:“阿哲回来了,二狗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唐哲说二狗回去放下东西一会儿就过来。 “那就等他来了一起吃。”陈秋芸又回了厨房。 唐哲也把箩筐里的十字镐拿出来,从柴堆里找了一根合适的木棍,比划了一下,当成镐把正合适。 等他弄好镐柄,申二狗也过来了,放下箩筐,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布包,对着唐哲神秘兮兮地说:“唐哥,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第21章 坐等猎物上钩 申二狗闪进堂屋里,把布包塞到唐哲手中,份量还不轻,好几斤重。 “是什么呀?”唐哲看他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问道。 申二狗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一脸骄傲地说:“你打开看看。” 唐哲把布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层牛皮纸,打开牛皮纸,一堆金灿灿的子弹便滚了出来,足足有一百多颗。 他前世可是真真实实上过战场的,一看便知道,这是79毫米口径的步枪子弹,这种子弹威力巨大,稳定性强,用于汉阳造,中正式这些步枪,中正式是仿照德国1924式步枪,在1935年由巩宪兵工厂开始生产,是抗战时期的主要装备之一。申二狗得意地笑道:“咋样,这东西可是我公一直藏着舍不得拿出来的,他说是他在衡阳带回来的,当时枪在路上就换了大烟,只留下了这些子弹,他叫我交给你,说不定你能有用。” 唐哲看着这一堆子弹,说道:“这么多,得打多少野猪山羊了。” 申二狗也说道:“就是,你不是今天在问国营商店要不要野猪嘛,我回来就问我公,除了民兵连,哪里还能弄到枪,他说枪他没有,子弹倒还有不少,就拿给我带了过来。” 大队批斗了申厚植这个老兵痞数十次,也把他的家抄了无数回,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些,唐哲在小时候也听一些老人讲,当时申厚植是大半夜回来的,身上除了裤叉子,什么东西都当了换大烟抽了,他母亲硬是没有要他进屋。 也不知道他是藏在了哪里,唐哲这次解决了他们一家吃饭的问题,他才舍得拿出来。 唐哲看着这些子弹,有些发愁地说:“唉,要是能搞到枪就好了。” 民兵连的枪,除了大队那几个人外,其他人基本是借不出来的,当然,他们的子女除外,比如说唐忠,要想从唐忠那边找关系去借枪,还不如不找。 唐自立说:“真要枪,就要找大队书记任德明,只要他同意,借来用一下没问题。” 唐哲知道他家的情况,因为伯父一家的关系,在大队里是爹不痛妈不爱的,要去找任德明借枪打野猪,说不准野猪到手,又被唐自强带着人来连猪带枪给弄走。 “爹,算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大队标语上不是写着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等有了钱,我去县里买一把回来。”唐哲怕他爹去找任德明,到时候就坏了自己的事情:“今天解放婶给我找了几截钢丝绳,有了它,套套野猪山羊不成问题。” 陈秋芸见申二狗来了,忙把饭菜端上桌来:“快吃饭,二狗,饿坏了。” 申二狗笑了笑:“自立婶,我不饿,跟着唐哥干活,我顿顿都吃得饱饱的。” 等他坐上桌的时候,除了野鸡汤,还有一碗爆炒田鼠肉:“真香,这是什么肉?” 唐哲一笑:“这就是长尾兔,你不是吃过嘛。” 申二狗夹了一块放嘴里,吃下之后才说:“我们家以前吃的,一股子腥味,要不是饿得受不了,根本吃不下去。” 陈秋芸说:“坡上的野东西,就是腥味重,炒的时候,油要多,还要用酒烧一下,加上葱姜蒜这些去腥的,才好吃。” 申二狗一边吃,一边哂笑不语,他家不要说油了,自留地里种的东西,还没有长好,说不准哪天一放电影,又变成了一块荒地。 在八家堰大队,最怕放电影的,恐怕只有申二狗一家。 就连以前的地主老财姚世富,这几年也很少被拉出去批斗了。 唐哲其实清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申厚植那种不低头的性格,哪怕被捆得血都流出来了,也不会低头认错。 这也是大家叫他申猴子的原因。 申和孙近音,有些和他平辈的,平时开起玩笑来,直接叫他大圣,批斗会就是个八卦炉。 如果他能低个头,认个错,哪怕他根本没有错,日子也许会好过得多。 申二狗也是那种不低头的性格,他虽然去讨饭,但是从来不在八家堰大队讨,去得远远的,在八家堰,帮别人家的忙,哪怕只有半块红苕,他也没有怨言,从来不多话,这也是环境影响的。 不过,从唐哲这里,他感觉到了尊重。 所以十五岁的他,干起活来,从来不偷懒,挑上一百三四十斤的东西,如怕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要唐哲不休息,他也紧紧地跟着。 田鼠肉很快就吃完了,自从唐哲去卖炭换回了肉,家里的菜里有了油,以前一个人一顿饭要吃三大碗红苕,现在也只能吃一碗多就觉得饱了。 吃完饭后,唐哲和申二狗又挑炭,出门之前,他拿了两根钢丝绳带在身上,又带了一把沙刀(专砍伐用的砍柴刀)。 到炭窑的时候,发现昨天晚上那头野猪又来了去,而且还多了一串小一点的脚印,看来不止一头。 等他们把炭装好,唐哲看了看地型,炭窑门口是个绝佳的位置,每次进窑洞的时候,肯定要从那里钻进去,而且炭窑洞口本来就很小,每次进去,都是推着箩筐进去之后,人再爬进去。 他找来一根足有手腕粗、弹性很好的小树用来做伐杆,和申二狗用力把它钉在地上,再在窑门口用沙刀简单的挖了一个脚掌大的小坑,在小坑的中间,横插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把钢丝绳的一头绑在伐杆顶上,和申二狗用力把伐杆拉弯,拉成一张弓一样,另一头做成一个活结圈,沿着小坑边沿放着,再用一根带钩的树会钩起来固定住,一个套索就做好了。 然后又找来一些麻线粗细的小树枝,小心翼翼地铺在上头,再轻轻地洒上一层泥土,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来。 只要有动物踩上去,触动钩在横枝上的树钩,钢丝绳在伐杆的拉动之下,一下子就收紧弹起。 按照上同样的方法,他们又在离炭窑十几米的地方做了相同的套索,那里两边都很陡,而且边上就有一棵手腕粗的金弹子,那便是天然的伐杆。 做好了这一切,唐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行啦,回家坐等猎物上钩。” 第22章 能不能借我十块钱 挑完一担炭回家,时间还早,他们抽空睡了一会儿,直到唐婉喊他们吃饭,俩个人才起床。 最近这几天,平均每天下来,唐哲还没有睡到五个小时,的确是有些犯困,不过现在有了申二狗帮忙,尽可以多增加一点休息时间,父亲的病情在逐渐好转,妹妹的感冒也完全好了,让他的担忧也完全放了下去。 看来重活一世,凭着自己的努力,是能改变自己一家人的命运,至少,这辈子,能够拥有足够的时间来陪家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能陪着亲人在一起,哪怕是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睡得也更香甜。 唐婉叫了几声,才把他叫醒,申二狗已经起床去洗脸去了。 吃完饭后,他才想起来,中午出门得急,那些子弹还没有收,便问唐自立:“爹,那些子弹,你放起来了。” “嗯。”唐自立现在听话,没有干活,就坐在火盆边上烤着火:“让你妈放在箱子里了。” 唐哲说道:“那就好。” 饭后,没有等再晚一点,他便喊着申二狗出了门。 今天他还带着十字镐,顺便在楼椽上扯了几个干辣椒,又在柴房抓了几把干草,。 申二狗不明白,也不多问,先是去松树林收了竹鸡,不多,只有十二只,看来天天来这里钓,竹鸡已经不再上当了。 他没有再在松树林放陷阱,而是去了大土地那边,昨天在那里钓到一只田鼠,他已经看到那田鼠洞了,等到了大土地,找到田鼠洞,从箩筐里拿出在屋里准备的干草和干辣椒,在老鼠洞口点燃,他在洞口吹着气,让申二狗到处看哪里在冒烟。 不一会儿,申二狗就找到了四五处冒烟的地方,唐哲让他拿着十字镐,把那几个洞都堵起来,只留一个出口。 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留着的那个出口处,一个黑黑尖尖的脑袋冒了一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如此几次之后,一只一斤多的田鼠从里面冲了出来。 唐哲早就已经拿着麻袋在老鼠洞的上方等着它,只见他一出来,他便扑了过去,那只老鼠便被装进了袋子里,不停地挣扎乱窜,却又逃不脱。 差不多半个小时,田鼠一家都进了麻袋,等了几分钟,再也没有跑出来的,他便灭了火,拿出十字镐开始挖起来。 挖了一下,又换申二狗挖,又过了十几分钟上,终于是挖到了田鼠一家的粮仓。 里面堆满了玉米稻谷花生之类的东西,申二狗大笑:“唐哥,你真行呀,这么多粮食,估计有二十来斤呢。” 唐哲也没有想到,这一家子居然这么能偷,一窝田鼠就偷了二十来斤,十窝?一百窝呢? 邛水县的人,不像北方那边一样,冬天去挖田鼠洞,如果不是重生,他也不会知道,一个老鼠洞里,会藏着一家人十来天的口粮,而且全是细粮。 申二狗虽然也掏田鼠吃,他也只是用烟把它熏出来之后,抓了老鼠就算完事。 等把这些粮食都装到袋子里,便去了千丘榜,在千丘榜,申二狗一直都盯着哪里有田鼠洞。 两人把上钩的野鸡收了,第一次在这边下钩子,得的比较多,十二只野鸡,有四只公鸡,还有一只田鼠,另外中了几只麻雀和一只喜雀。 麻雀虽小,也是肉,不论大小,照单全收了。 申二狗对他说:“我刚才看了,又发现几个老鼠洞,要不要挖了?” 唐哲摇了摇头:“这里全是田,一挖,就把田埂挖垮了,到时候少不了挨大队的批斗。” 一听到要挨批斗,哪怕里面是黄金,申二狗也不要了:“那算了,等明天再拿点干草来,把老鼠熏出来,你不说,婶子做的老鼠肉真好吃。” 唐哲说道:“熏老鼠的事情,我们要放在后面,等过年那几天没有事情做,可以来熏一些出来,拿回去用盐腌了,再用柏树枝熏一下,比腊猪肉还好吃。” 申二狗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唐哥,你别说了,说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唐哲看他那个样子,说道:“好啦,我们以后还会打更多的猎物,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满足于老鼠。” 申二狗嘿嘿笑道:“可是,每天都能吃得上婶子做的老鼠肉,我觉得就是最幸福的了。” “你要想想你公还有你姐,我们活着,就是要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唐哲不想让申二狗只想着吃,要建立起自信和理想。 申二狗听到唐哲这样说,神情便暗了下去,紧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没有多远,唐哲便转去了观音洞,那里也是一片大树松和杉树林,夏天的时候,里面的竹鸡成群结队的走来走去。 唐哲把一些要领和申二狗说了,两人分开行动,三十来个钩子,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放好了。 回家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左右,没有时间,只能靠估计。 唐婉还坐着纳布鞋,母亲和父亲都已经睡觉。 见到他们回来,忙去烧水,唐哲仍然让她多烧一些,唐婉懂事地答应了。 今天的锅里已经掺了大半锅,灶堂里一块木头冒着烟,没有明火,但是锅里的水一直冒着热气。 她先舀了一盆端出来,让唐哲他们洗脚,然后再去灶里加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 唐哲洗好脚,唐婉已经把水烧开了。 他把袋子在地上摔了一下,田鼠一家还没有从烟熏中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去了西天。再把它们倒在地上,放了血,再丢到木盆里烫了一下。 申二狗洗好了脚,也赶来帮忙,没多大会儿功夫,田鼠一家人便整整齐齐地躺在了木盆里,等着唐哲给它们开膛破肚。 等弄好了之后,用盐腌起来,才去床上睡觉。 刚躺下,申二狗叫了他一声。 唐哲问:“什么事?” “我、唉……”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唐哲说:“有什么话就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申二狗红着脸:“我、能不能借我十块钱。” 第23章 管粮的不怕肚饿 申二狗怕唐哲不借,忙说道:“我一定会还你的,以后这段日子,我的工钱你就扣下来,好吗?” 唐哲坐起身,从箱子里拿出来十块钱递给他:“你先拿去用。” 申二狗连连说谢,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姐感冒了,发着高烧,我公在给她煨岩马桑姜茶。” 唐哲问:“严重吗?” 申二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自从秋天的时候,我公种在后山种的东西被大队没收了,又把我们家抄了一遍,连衣服被子都抄走了,我和我公还好,有两件衣服,我姐连条裤子都没有,床上只有被套和一堆稻草。” 唐哲知道申二狗家困难,没想到他姐已经连衣服都没有了,怪不得前世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死在这个冬天,大概不完全是因为饿。 “唉,这个吃人的社会。”唐哲暗自叹了一口气,想到他伯父家还有腊肉吃,而申二狗家要去讨米,要不是他重生过来,他们这吃完姚家退回来的那几十斤红苕,也只能靠挖野菜熬到开春,甚至要熬到秋收,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申二狗又说:“我今天在供销社看到有卖布和棉花的,我想去扯一点布,再买两斤棉花回来,让我姐做一身衣服。” 唐哲拍了拍他:“你这样做是对的,任何时候,我们家人都排在第一位。” 刚刚准备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休息一下,身体都已经沾上床铺了,但突然像是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似的,又猛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朝着里屋大声呼喊起来:“婉婉啊,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个安乃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呢?” 这梵净山一带的房屋建筑风格十分独特,几乎清一色是以木头作为主要材料搭建而成的。 其中大多数房子要么采用五术三瓜的结构,要么就是三柱两瓜的样式。 而他们家这座房子呢,则属于五柱三瓜的构造,可惜呀,屋顶并没有铺上瓦片,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 由于条件有限,他家的房间布局也比较简单紧凑,他自己所住的这间卧室跟唐婉的那间仅仅只隔了一堵仅有两厘米厚的木墙而已,所以隔音效果简直差得不能再差! 这边唐哲话音刚落,里屋立刻就传来了唐婉清脆的回应声:“哥,还有呢,我马上给你拿出来哈!”没过多久,唐婉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剩余的八包安乃近递到了哥哥面前。 唐哲赶忙伸手接过去,转头看向躺在一旁的申二狗说道:“二狗,你赶紧把这些药带回去给你姐姐,让她冲点儿水喝下,记住,每次只能吃一包,每天总共喝三次就行,今晚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睡觉,等明天早上鸡叫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咱们一块儿去县城。” 申二狗听后连连点头答应,迅速将身上原本脱下来的衣服又重新穿戴整齐,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唐哲手中接过那些安乃近,并开口问道:“唐哥,这些药一共花了多少钱?到时候直接从我工钱里面扣除就行了。” 唐哲说:“你快去,救命的药是不谈钱的。” 等申二狗出了门之后,唐哲才吹灯睡觉。 鸡叫头遍的时候,唐哲穿衣起床,他刚打开门,就看到申二狗站在屋檐下来回走动,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气,眉毛上都冻出了冰碴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屋?”唐哲家的大门,就是两块木板插上,只需要取下来就可以了。 申二狗哈了一口气:“我也是刚到。” 唐哲看得出来,他是怕睡忘记了,估计很早就过来的,只是不好意思叫他起床。 “快进屋先烤一下,你姐好些了吗?” “嗯,吃了你给的药,好多了。” 唐哲洗了把脸,申二狗已经把两挑担子整理好,他把十二只野鸡的尾羽都扯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再把野鸡分成两个麻袋,全装在了他的担子上,唐哲这边,则是把十二只野鸡装在上面。 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先是去了老地方,摆在眼前的木炭早已被他人预订一空,年关越来越近,带来的野鸡和竹鸡同样颇受人们欢迎,没过多久就销售一空。 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之后,两人感到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唐哲带着他先是去吃了一碗绿豆粉,填饱肚子之后,接下来便是前往供销社采购所需物品。 一走进供销社,申二狗询问起花布和棉花的价格。 售货员微笑着回答道:“每尺四毛五分,棉花九毛八一斤。” 听到这个价格,申二狗心里暗自盘算着需要购买多少尺布和多少斤棉花才合适。 然而,对于具体的数量,他却始终无法确定下来,只见他一会儿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大小,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模样甚是滑稽。 站在一旁的唐哲见状,连忙开口说道:“给他称六斤棉花,再扯六尺布。” 售货员听闻此言,手脚十分麻利地按照要求为申二狗称好了棉花,并扯下了整整六尺的花布。 事实上,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如果普通人手中没有相应的布票或者粮票,那么想要买到粮食和布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论处于哪个时代,总会存在一些渴望通过各种途径来增加收入的人。 管水的不愁水喝,管粮的不怕肚饿。 这些掌握着一定资源或权力的人,总是能够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需求。 只要要的数量不是很大,通常这种小县城都能够买得到。 而且就在今年,远在渐省温州,第一张营业执照已经批准备办理出来,也就预示着改革开放正式开始,他们上着班,看着报,能够比普通人更先知道第一手信息。 回家的路上,申二狗把手上剩下的钱交给唐哲:“唐哥,这些钱我暂时用不到,先还给你。” 唐哲没有接,说:“钱你先留着,反正你还要给我干活,以后也要给你工钱。” “我、我怕……”申二狗吞吞吐吐地说:“我怕万一被大队的发现我姐有了新衣裳,又带人来抄家。” 第24章 套中了一头野猪 打从申二狗记事起,他们家里最常发生的事情就是挨批斗、抄家,也难怪他会怕。 唐哲则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大队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为一己私欲而已,他安慰道:“你不用怕,多出来走走,你会学到很多东西,就会发现,他们做的是错的,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除了大队,还有公社,还有区公所,还有县政府,八家堰并不是姓吴。” 申二狗还是很怕,说:“唐哥,要不,还是先放你那里,我拿在身上,又没有用处,万一弄丢了呢?” 唐哲见他坚持,也就接了过来:“行,你需要的时候,来我这里拿就行了。”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他们便来到了打尖坳。 申二狗率先回到家中,今日的他心情格外舒畅,脚步也显得轻快许多,因为他带回了棉花和布,这意味着申大凤不仅不会再受严寒之苦,甚至能够下床活动,帮助家里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待到春天来临之际,她同样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每天赚取五六个工分!想到这里,申二狗脸上不禁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唐哲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进门,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母亲,并说道:“妈,您把这些钱收好了放在身上。我常常不在家,要是遇到突发情况急需用钱的时候,也能应个急。” 这段时间以来,唐哲通过各种方式已经赚到了好几十块钱,但在如今这个年代,钱可并非万能之物。购买任何东西几乎都需要相应的票据,如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等等,即便拿着钱前往供销社购物,有时工作人员还会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 不多时,申二狗也赶来了,于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匆匆吃完饭后,便挑起早已准备好的箩筐和麻袋,朝着炭窑的方向出发了。临行前,唐哲还特意带上了一把锋利的斧头,并将其别在了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尚未抵达炭窑之时,便听到有动静,二人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待到临近炭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原本立在炭窑门口的伐杆已然消失无踪,而在不远处的套索之上,竟牢牢套住了一头体型硕大、估摸约有一百四五十斤重的野猪! 申二狗高兴得跳起来:“哈哈,唐哥,套中了,这么大一头野猪,真的套中了。” 这头野猪显然察觉到有人靠近,顿时变得狂躁起来,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咬合着,发出“哐哐”的巨响,嘴里喷出的白沫四处飞溅。 仔细观察之下,可以发现它的前脚已被套索紧紧束缚,但由于其体重过重,即便伐杆已然弹起,却依然无法将这庞然大物吊起。 此时的野猪依旧弯腰站立,它的两条后腿尚能触及地面,于是便拼命地奔跑起来,然而每次跑出一段距离后,都会被身后的套索无情地拉回到原地。 唐哲见状,心知这野猪正在发狂,尽管自己手中握着一把斧头,可那斧柄不过区区一米长短,面对如此凶猛的野兽,他着实不敢贸然上前。 一旁的二狗手持沙刀,迅速在周围寻觅到一根如同刀柄般粗细的六股筋,这根六股筋长足有一丈有余,二狗手脚麻利地将其中一端削成尖锐状。 随后,他与唐哲一同小心翼翼地逼近那头野猪,找准时机,两人齐心协力,将手中尖锐的六股筋狠狠地朝着野猪的心脏部位刺去。 野猪遭受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疼痛难忍,瞬间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挣扎。 唐哲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震得他整条胳膊都麻木不堪,虎口处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幸运的是,没过太长时间,那头凶猛的野猪终于停止了它那令人胆寒的嚎叫声。它又奋力挣扎了几番后,最终彻底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唐哲见状,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紧握着手中的斧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挥,将那根用来困住野猪的伐杆砍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后,唐哲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与野猪展开如此惊心动魄的搏斗啊!以前从未亲身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他,一直认为“一猪二熊三老虎”不过是老一辈人口中的夸大其词罢了。 而且,当得知父亲曾经被野猪咬伤时,他心里甚至还暗自揣测,或许只是父亲当时运气太差,再加上逃跑速度不够快,所以才会遭此厄运。 然而,直到今天,当他自己真正遭遇这头受伤发狂的野猪时,他才深刻地领悟到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恐怖真相。 只见那根用于捆绑野猪的钢丝绳已经深深嵌入了它的皮肉之中,甚至连森森白骨都裸露了出来。 可即便伤势如此严重,野猪依然毫不屈服,越发疯狂地挣扎着。 每一次的扭动和冲撞,都让人感到心惊胆战。若不是有申二狗及时出手相助,单凭他一人之力,恐怕根本无法应对这般凶猛的野兽。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唐哲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他低头一看,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竟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阵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吹打在他湿漉漉的衣衫上,顿时令他浑身打起了寒颤。 唐哲又去炭窑前看了看,那头野猪的脚印更大,应该不低于两百斤,由于太大,他们的伐杆不是天然的,而是砍来的树插在地上,几十斤的小动物伐杆伐起之后,它们就会四脚离地,就算挣扎,也使用不上力,但是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小小的伐杆根本支撑不起它的重量。 只要它的脚还在地上,就能使得出力,连同伐杆和钢丝绳一起拖着跑了。 “二狗,你先把那头猪解开,钢丝绳收好,我去找一下这头,看看能不能找到。” 申二狗坐在地上,毕竟他比唐哲还要小四五岁,虽然把野猪杀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直到唐哲再次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唐哲知道,这头野猪虽然大,但是脚是却被一根钢丝绳紧紧套住,钢丝绳的另一头,还拖着一根五六米长的小树,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长长的拖痕。 于是,它跑,他追,它屎尿横飞。 第25章 困兽 跟着足迹走了没有多远,来到一个山岭上,这里视野相对于树林中,要开阔许多,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前面一百来米的地方,有一丛树木上,积雪不断滚落下来,不时还传来几声猪叫。 看来就是那里了。 唐哲紧握着申二狗做的简单长矛,慢慢向那里靠近,地上的积雪,被那头野猪踩出一串脚印,一路上,不断有雪迹滴落。 受伤的野猪,哪怕是遇到下山的猛虎,它也敢硬碰硬。 正所谓“一猪二熊三老虎”,其中所讲的老虎,其实在受伤之后往往不敢恋战,当它们遭遇人类时,通常会选择躲避而非正面交锋。 然而,野猪却与老虎截然不同,平日里,野猪见人便会撒腿狂奔,但若是其自身受到伤害,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此时的野猪会变得异常凶猛,主动且毫无差别地对人类发起疯狂攻击。 这片树林之中并没有可供行走的道路,只有野兽们踩踏出来的小径。 这头受惊的野猪在逃命之际,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不会按照平日惯常走过的兽径逃窜,它慌不择路,专挑那些林木茂密之处一头扎进去。 仅仅一百多米的距离内,有很多地方都布满了各种杂乱的树木和荆棘,若想顺利通过这些地段,全得依靠手中的斧头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够通行的小道。 就这样艰难前行了大约十来分钟后,终于在前边十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那头野猪的身影,只见它的前脚已经被预先设下的套索牢牢套住,而后方的伐杆则恰好卡在两棵大树之间,使其进退不得。 唐哲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套索是否套得牢实,会不会有挣脱的风险。 随着他逐渐靠近目标,或许是因为人类身上特有的气息愈发浓烈,那头原本还站立在那里的野猪突然间像是嗅到了什么令其不安的味道一般,猛地抬起头,用力嗅了嗅空气。 下一刻,只见这头体型巨大的野猪瞬间发狂,犹如怒海狂涛一般四处乱窜起来。 唐哲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惊叹:“我的个老天爷呀!这竟然是如此大一头猪啊!” 眼前的野猪身躯庞大,粗略估计足有三百多斤重,它肩部的鬃毛已经泛黄且出现了分叉,看上去坚硬而锋利;尤其是那两根长长的獠牙,闪烁着寒光,宛如两把明晃晃的圆月弯刀,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面对这般凶猛的庞然大物,唐哲并未惊慌失措,他迅速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朝着野猪狠狠砸去,受到惊吓的野猪虽然暂时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但很快又围绕着旁边的两棵大树打起转来,这一切正合唐哲之意。 当野猪围着树转圈的时候,钢丝绳被不断拉紧、缩短,最终使得野猪无法再自由行动,只能紧贴着树干,动弹不得。 尽管此时野猪已身陷囹圄,但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唐哲手中握着的自制长矛,眼中透露出无尽的凶光与敌意。 唐哲深知此刻的野猪依然十分凶猛,贸然上前攻击绝非明智之举,于是,他稳稳地站在距离野猪不远的地方,时而朝它投掷一块石头,时而发出一声吼叫,通过这种方式,既能持续给野猪施加心理压力,同时也有助于加速其体力的消耗。就这样,一人一猪僵持不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果然那头野猪中了计,只要唐哲发出一声吼,或是丢去一块石头,它就要乱动乱窜一阵子,前左腿处,钢丝绳随着它越动套得越紧。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到后来,唐哲发出的吼声,哪怕是把石头扔在它的身上,它也不再乱动,而是一直盯着唐哲。 他以为那头野猪已经力竭,拿着长矛对准它的心脏处就刺过去,没想到那野猪见他手中的矛刺过来,拼了命的逃,在惯性的作用下,竟然翻了个身,刚好躲开他的一刺,重重地摔下来,又把那长矛压在了身下。 唐哲用力想拔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好在那野猪很快又站了起来,他拣起长矛,准备再次刺出。 野猪好像懂了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开张嘴啃起自己被套住的左腿,原本就已经被钢丝绳套住而肿胀的左腿,在它的啃咬下,变得血肉模糊。 唐哲一下子被惊呆了,他只听说过狼被夹子夹住之后,为了保命,会忍痛咬掉自己被夹的那条腿,没想到这只野猪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会这么做。 吃惊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不动手,等到下一刻那野猪咬断自己的腿,挣脱束缚,仅凭唐哲一个人的力量,将不是它的一合之敌。 只见他迅速调整姿势,双手紧握长矛,然后猛然发力,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再度向那头凶猛的野猪狠狠刺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头狡猾而敏捷的野猪仿佛在屁股后面也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就在长矛即将刺中的瞬间,它突然猛地将身子一甩,结果,唐哲全力刺出的这一击仅仅只是刺在了野猪的屁股上。 尽管长矛深深地扎入其中,但这样的伤势对于皮糙肉厚且凶悍无比的野猪来说,并不能构成致命的伤害。 唐哲的这一轮攻击不仅没有让野猪减缓其疯狂啃咬的速度,反而像是彻底激怒了它一般,使得它变得越发狂暴起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更加凶狠地撕咬着,每一口都带着巨大的力量,它的前膝盖处早已惨不忍睹,皮肉已经被硬生生地咬掉了大半,白森森的骨头和青筋完全暴露在外,触目惊心,只需再有那么几下撕咬,野猪便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 面对如此危急的局面,唐哲根本无暇思考太多,此刻,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是选择放弃,就此认输;二是拼尽全力,与这头凶猛的野猪决一死战。 然而,放弃这个选项对于唐哲而言,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再次紧握长矛,又是一击刺出,同样被它一摆身子,这次刺进了肚子里,野猪嚎叫几声,不断地扯着被套住的那只脚,皮肉已经完全咬掉,只剩下筋还连着。 就在他准备再次刺出长矛的同时,那野猪猛一用力,竟活生生将连着的筋扯断。 第26章 博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还没有来得及刺出的长矛停在了空中。 这个时候那野猪已经和他面对面,本来申二狗做的临时长矛,也在他的一次次刺杀当中,变得钝秃。 那头野猪喘着粗气,断掉的那条左腿处还不停地流着鲜血,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哲。 他和这头野猪距离离得太近了,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只要稍一动作,他根本来不及逃跑,眼睛看着野猪,脚下开始慢慢后退移动。 那野猪好像知道了他的心思,呼呼地喘了几口气,哐哐咂巴着满是鲜血的嘴,一低头,朝他冲了过来。 唐哲只得往旁边猛地一扑,刚好扑到一根树藤上,野猪与他擦身而过。 还没有等他站起身来,那头野猪又掉转了身子,张着大嘴,朝他冲过来。 他被树藤缠着,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一闭,心里骂着苍天,刚重生过来几天,难道就要挂了吗? 突然感觉手中握着的长矛,好似千万巨力往后推着,让他握拿不住,速度之快,手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那一头巨大的野猪脑袋,两只眼还是死死地盯着唐哲,只不过眼睛之中,少了许多光。 细看之下,原来那三条腿的野猪张着嘴冲过来,唐哲手中的长矛正好刺进了它的嘴里,它前腿断了一条,根本刹不住脚,在惯性的作用下,长矛顺着它的嘴,一直刺进肚子里。 本就伤痕累累的野猪,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全身的力一泄,倒了在唐哲面前。 “唐哥,你也太猛了,一个人就干掉了这么大的野猪?“ 申二狗那边刚把那头野猪放下来,因为那里地方比较窄,他又弄了两根木棍,把野猪搬到木棍上,拖到了炭窑前,见唐哲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又听到这边有野猪叫,便顺着脚印就跟了过来,刚好见到唐哲手中的长矛刺进这头野猪的嘴里。 唐哲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非洲儿子死爹——黑(吓)死老子啦。” 申二狗连跑带滚地滚到唐哲跟前,围着那头野猪转了几圈:“我的个天老爷耶,这猪怕是有三百多斤啦。” 唐哲从树藤上爬起来:“差不多,现在就是想办法把这两头猪给弄回去。” 申二狗说:“不如把它们埋在雪堆里,一天拿一点去卖,要是一次性拿回去,我怕大队上的那几个家伙又来找麻烦。” 唐哲却说道:“这玩意儿天生地养的,和大队有什么关系?我们一没有耽误大队的工作,二没有要他一分工分,他们还敢来明抢不成?” 申二狗却不这么认为,反驳道:“你不知道吴良,还不知道你伯爹伯妈的为人吗?”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按我说的办,他们不惹我便罢了,要是他们真想巧取豪夺,我也正好新仇旧恨跟他们一起算。” 申二狗见唐哲这么有信心,也不再劝,而是说:“就我们两个人,肯定要分几次才能弄回去,光这一头猪,我怕就要分两次。” 唐哲想了想,申二狗说得也有道理,两个人,勉强能抬得起三百多斤的东西,但是这深山老林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空着手走还费力,更不要说背负着上百斤的重量。 “要不我们把小的那头先抬回去,再找两个人来帮忙抬这一头。” 唐哲点了点头,说:“你砍一些树枝,我们把这头猪盖一下。” 这头猪一直嚎叫不停,说不定已经被别人听到了。 山上打的东西,只要还没有离开大山,见者有份。 这是梵净山猎人有史以来的传承。 两个人把箩筐收到炭窑里,就从箩筐上解了一根棕索,砍了一条丈二木棍,把野猪的四条腿绑了,再把木棍穿过去,就这样两个人抬着一头一百五十多斤的野猪,慢慢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今天没有下凛沫沫,但也没有开雪眼,大队里没有事情做,三三两两的人们,无非就是串门摆龙门阵。 见到唐哲和申二狗抬着一头野猪回来,还没有到寨上,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二狗,你们是在哪里打的,这猪不小么。” “不是我打的,是唐哥打的。”申二狗回道。 “唐哲,你运气好呀,这么大的野猪都能打到。” “就是,唐哲,你走运了,今天都去你家打平伙。” “还是你厉害,比你爹强,你爹被野猪咬了好些了,你打到这头猪,算是替你爹报了仇。”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很快就跟到了唐哲家。 早有人跑得快的,已经提前给陈秋芸说了,一家三口都站在院坝里等着。 看看快到家了,唐自立对陈秋芸说:“他妈,你还不快点去烧水。” 陈秋芸一拍脑袋:“你看,我光高兴着看他打了多大的猪,都忘记正事儿了。” 唐婉也跟着说:“妈,我去烧火去。” 母女俩进了屋,就有人在唐自立面前夸唐哲:“自立,你看你儿子现在出息可大了,年纪轻轻,就能打来这么大的野猪,真是了不得呢。” “就是,他又没有枪。” “自立哥,你帮我问问你儿子,这猪肉卖不卖呀,已经腊月十八了,综合农场的猪都还不杀,没有肉分,肠子都快生锈了。” “等综合农场的猪,恐怕要等到胡子白哦,我听说前天又死了一头二十多斤的,被队里几个就分了。” “什么?才二十多斤?上春就买的猪娃,喂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少说也有两百多斤,那几爷崽心也太黑啦。” 另一个人忙拉住他,用手指了指唐自立家后面:“你小声点,就不怕别人听到了,过年放电影拉你去站木马(木工用来搭木头用的三脚木马)。” 那人一听,眼睛往唐自立家屋后看了一眼,便不再作声。 唐哲和申二狗抬着猪,快到家的时候,刚好碰到唐自强从屋里出来。 第27章 人少好过年 “耶,唐哲,运气不错呀,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唐自强其实在屋里就已经听说了唐哲打到野猪的事情,一直在窗子边上看着,直看到他们俩都走到屋旁边了才出来。 唐哲嗯了一声,不想多说什么,兄弟是他的亲伯父,父亲和母亲从小也和他说了很多次,长辈之间的矛盾他们自己会解决,作为晚辈,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 但是由于吴莲芯和唐忠的关系,加上唐自立被批斗几次,个中原因,也是因为吴莲芯在当中作怪,唐自强又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所以唐哲对他,并没有对伯父那种亲情的尊敬,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村里的路人。 唐自强见唐哲没有向以前一样热情地和自己打招呼,也不多说什么,一甩手就回屋里去了。 两家就屋前屋后,相隔不过十几米。 唐哲和申二狗把猪抬到院坝里头,围着的一些邻居帮忙接了下来,唐哲和申二狗已经满头大汗,坐在院坝的板凳上休息。 唐自立拱了拱手,对着围观的邻居说:“今天就要请大家帮个忙了。” 唐哲也说:“要辛苦各位堂公伯叔些,帮忙把这头猪弄干净。” 围着的基本都是些男人,也都是唐家本家的,见父子俩这么说了,便撸起袖子,各自分工,开始干起活来。 唐家没有大木盆,唐老三就去自己家里带了一口回来。 唐华则是把家里杀猪专用的案板带了上来。 唐援朝从家里带了两把杀猪刀,他公辈就是远近闻名的杀猪匠,他到了院坝,把杀猪刀放在一边,拿出一根一米五左右的钢筋,一头磨成半圆,另一个则是弯成了一个圆环,梵净山本地人称这个东西为“挺杖”,他把挺杖靠在猪身上,从发黄的刀盒里取出一柄刀,在野猪的后腿处划了一个口子,然后把挺杖从那个口子里捅到野猪身体里面,在全身的皮下捅了几次。 放下挺杖,他便对着后腿那个口子用力的吹气,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松一紧,像是在练蛤蟆功。 唐自洪则是拿起洗衣服的锤衣棒,不停地在野猪身上敲打,敲打也要讲究技巧,唐援朝的气吹到哪里,他便在哪里敲一下,赶着气往更远的地方走。 没有多久,这头野猪足足胖了一倍,气鼓鼓地睡在案板上,唐援朝从腰后抽出几根早已经准备好的糯谷稻草,把它绑严实。 没有带工具的,就在院坝里烧了一堆火,等着陈秋芸母女俩把水烧开。 唐自强在上面的院坝里看到下面的场景,骂了一句:“狗日的些贱皮子,帮生产队里干活没有见这么积极。” 吴莲芯哼了一声:“都是一个队的,打到了东西回来,就要大家分才是。” 唐自强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还是以前啊,他自己利用私人时间去打的,又不是集体干活的时候打的,哪里能说没收就没收。” 吴莲芯说:“是你自己没本事,你收不来,我哥可收得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哥。” 唐自强骂了一句:“你这个婆娘,还要不要逼脸,老二被野猪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你哥从大队里出一些粮食来给他们过个冬?” 毕竟是自己亲兄弟,虽然不对付,但也不至于让他饿死。 他却不知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却一次次想要自己的兄弟一家饿死算了。 吴莲芯根本不理他,他这个大队的会计,要不是因为吴良的支持,根本轮不到他来做。 唐哲家,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了,众人端起盆,把开水在那野猪的身上先淋了一遍,然后用手试了一下。 “烫来了。”唐援朝学着他老汉,就你一个真正的杀猪匠,拨了一挫鬃毛,没有费劲,便拨了下来。 留下两个人端开水外,剩下的人七手八脚地围着野猪拨起毛来。 一直九十年代中期之前,这里就流传着一句话:“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 虽然靠劳力吃饭的时代,人力就是第一生产力,但是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穷山恶水之地,人均下来,八山一水一分田,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实行机械化耕种。 集体的时候,干活是大家一起干,到土地包干到户之后,不管地少地多,农忙时节,都要开一次“大帮”,所谓的大邦,就是几家人的劳力一起出动,先帮了甲家,再帮乙家,这样轮流着来。 哪怕是地方下了户,贫瘠的土地,一年的收成下来,也很难养得活一家人。 所以就有了那一句话的流传。 唐哲和大家一边干着活,一边吹着闲谈。 无非是一些怎么打到的,在哪里打到的。 唐哲也如实说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每天都去炭窑挑炭,野猪冬天睡炭窑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 没有多久,就把猪毛都处理干净,唐援朝用刀先在猪背上从头到尾划了一刀,雪白的猪膘就露了出来:“耶,这头猪膘还厚呢,足有三指宽。” “狗日的,吃这么肥,没少偷大队的庄稼吃。” “大队上那点庄稼能顶得到冬天,肯定是在山里找草根吃,听说野猪不光会找草根吃,还会找药吃呢,野猪肚就很值钱,不过现在也不知道还有人收没有?”唐援朝这些,全是听他公或是他老汉说的,他也就记了下来,当成故事讲给别人听。 陈秋芸端着一个盆子,站在一旁问:“援朝,弄好了吗?先割十斤来,我去炒起,大家下杯酒喝。” 唐援朝笑着回道:“二婶,马上就好,伙计们,加把劲呀,主人家一下子要炒十斤肉,今天这点力气,要对得住这顿刨汤才行哦。” 众人一阵大笑,喊着一、二、三,把它翻了个身。 唐援朝把猪头割下来,挂在院坝边的一棵毛桃树上,然后开膛把内脏取了,唐哲拿着一只箩筐接着内脏,猪肝猪腰这些,交给了陈秋芸,然后又在脖子上割了一刀肉,手拎着上下掂了掂:“二婶,十斤只多不少。” 陈秋芸正要去接,就见一个五十几岁,穿着一身军大衣,手里拿着旱烟袋的汉子在院坝坎下吼道:“集体的山林里打的东西,你们不交公,还私自瓜分,我看你们是想挨批斗了。” 第28章 无良心 大家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大队长吴良来了。 唐哲转头看去,就见吴良带着几个小队长、民兵连的几个班长,一行十来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上了院坝。 “你们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王法了。”吴良颐指气使地吼着。 整个八家堰的人都知道,解放前,八家堰还不叫村,也不叫大队,称为八家堰堡,后来改叫村,再后来,又称为大队,解放前,他便是堡里的文书,解放的时候,他第一个站出来,揭发了原来的堡长唐文辉的“种种罪行”,最后唐文辉被抓到区公所枪毙,他则顺利的当上了村长,后来又任大队长,这一当,就是快三十年。 因为大山里信息闭塞,三两年见不到一次领导,所以,他在这里,便成了真正的土皇帝。三年自然灾害时候,八家堰村饿死近一半人,便是吴良指使的,人多地少,人太多了,早晚要饿死,不如将就这个机会,饿死一批。 原本人口占多数的唐家,现在的人口远远不如吴家多,用当时吴良的话来说:“唐家山就那几亩地,根本用不到这么多的人,留下唐自强家做人种,其它都饿死算球。” 背地里,除了吴姓外,其他几个姓的人都叫他“无良心”。 他这一吼,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生怕惹了他生气,目光都盯着唐哲。 吴良走到院坝里,拉了一根板凳坐下:“唐自立,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队里的大会小会参加了不少,怎么没有学习到要领呢?” 唐自立忙点着头,从身上摸出一个用塑料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来,打开里面,是几张旱烟叶,双手递到吴良面前:“吴队长,请抽烟。” 吴良一下把他的手拍开:“烟就不抽了,不过,这头猪我们要带去大队。” 吴良来的时候,唐哲刚放下内脏,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准备和唐援朝一起把肉分成小块,见吴良不光对他父亲一点不客气,还想要抢走自己的劳动成果,站了出来,眼露凶光地问:“哪条法律规定的不能打猎?” 吴良知道唐哲,和他老子一样,永远是个好好先生,出了名的懦弱,姚家退了婚,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见唐哲站出来,他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没有说不能打猎,但是是在集体的山林里打的,那就是集体的,你个小娃儿不懂,你可以问问你老子。” 唐自立连忙说:“吴队长,小娃娃家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 唐哲说道:“集体的山林,也是天生地养的,其它大队都可以私自打,你家儿子也在打,没有见你交一次公,凭什么我打的,就要交公?” 吴良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小逼娃儿,老子和你老汉说话,有你鸡巴的事情,别个大队是别个大队的事情,我们八家堰,就是这个规矩。” 唐哲才不理他,横着刀挡在野猪前面:“老子今天看你们谁敢到一下。” 吴良才不管他,一招手,对着后面的民兵连那几个人说:“把猪抬走,还反了他了。” 民兵连那几个人,除了姓吴的那几个站了出来,其他姓的根本就没有动。 申二狗也从唐援朝的手里抢过另一把杀猪刀:“我看你们谁敢抢,只要动一下,老子就杀了你们。” “哟,我说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饿死了,没想到来唐家当狗啦。”吴良看了一眼申二狗,继续说道:“申二狗,我数三个字,你要是再不让开,凭你家公是个老兵痞,老子今天就要拉你们全家去批斗。” 申二狗有些后怕,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唐哲,却不知道又从哪来了一股子底气:“行,你要斗便斗,我不相信八家堰就是你姓吴的天下,只要斗不死我,老子杀你全家。” 吴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申二狗这会儿能这么硬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妈的,你这个鸡儿大的小屁娃儿,还反了天了。” 唐哲见吴家那两个民兵班长走过来,也往前走了一步,挥着刀:“吴横,你敢再往前走一步,看老子今天敢不敢砍你。” 吴横是吴良的侄子,平日作威作福,在大队里,还没有怕过谁,还娶了一个城里的女知青当老婆。不过他也不傻,见唐哲不要命的挥舞着刀,也不敢再往前走半步,转头看着吴良。 唐自立一直在吴良面前点头哈腰:“队长,娃娃不懂事,你就放过他。” 又转头对唐哲说:“阿哲,让他们抬走,没有这头猪,也饿不死。” 唐援朝他们几个人也劝道:“就是,唐哲,让他们拿去,省了挨批斗。” 唐哲像没有听见一样,对吴良说:“好,只要你们说得合理,那就抬去,但是,既然你说集体山林里的野猪天生地养,也是集体的,那我就要说道说道了,我爹前几天被集体的野猪咬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作为集体的大队长,为什么不来表示表示,他的医药费是不是应该由集体出?” “你爹他是自己去山里被咬的,关集体什么事?”吴良说道。 唐哲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爹被你们集体的野猪咬了,就白咬了,我杀了这头野猪,是为我爹报仇的,如果你想要抬走,五十块钱医药费,先赔了再说。” 吴横骂道:“唐哲,你他妈想钱想疯了,五十块,你怎么不去抢。” 唐哲说道:“你们这不就是在抢吗?我也去县里打听了,也在区里打听过,别的大队都可以打猎,凭什么我不能?” “还有,你儿子吴勇用民兵连的枪去打了多少头野猪,还打到过山羊,这些我都记住的,如果要分,请队长带个头,先把你们家的拿出来分了。” “另外,民兵连的枪支弹药,为什么你儿子就可以私人带着进山去打猎?只要这头猪被你们抬走,我立马去县里问个清楚。”他说这话也是给吴良一个台阶下,毕竟现在把吴家逼急了,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影响他赚钱的速度。 第29章 分肉 唐哲说得理直气壮,就连一直怕惹事的那些来帮忙的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唐援朝对吴良说道:“是呀,队长,我也听说别个队都可以私自上山打猎,为什么我们大队就不可以,你儿子打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没有见你们分过。” “就是!”唐老三也说道:“你们队长家的人都没有带好头,我们都还以为可以自己上山打猎呢,要是你家一开始就拿出来分了,我今天说什么也不来帮忙的。” 吴良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儿子的确三天两头上山打猎,虽然枪法烂,但这些年,也打了不少的东西回来。 唐哲又往前一步,怒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欺负人可以,但是不可以一直欺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真要把我逼急了,我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吴良站起身,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又指着申二狗说道:“还有你,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说完一甩烟袋,转身就走。 跟着他来的那些人,也一个不剩地回去了。 唐援朝他们知道,吴良从来没有受过今天这种气,没想到在唐哲面前,硬是没有发得起火来,都不由得高兴起来。 至少,今天晚上肠子里的锈,可以好好刮一刮了。 只有申二狗有些发愁,万一他们真的去找他公的麻烦,本来就年纪大了,还能受得了几次折磨? 唐哲安慰他说:“放心,他蹦哒不几天了,过年前,他肯定要倒霉。” 别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你不光胆子大,还会算命呀。” 唐哲只笑不语,只有申二狗相信他,因为唐哲真的能让他的生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吴良走了没有多久,唐哲家里,两桌子做好了的野猪肉就端了上来。 唐自强受伤之后,他老舅子给他送了两斤药酒,今天也把它拿出来分了。 虽然喝得不尽兴,总比没有得喝强。 一直喝到天擦黑了才算结束,来帮忙的,每人都带了三斤肉回去,只有唐援朝和唐老三没有分到肉,大家都走了,只有他们俩还坐在火盆边上烤火。 唐哲等别人都走了,才对他们俩人说:“还要辛苦两位哥子一下,还有一头大猪在山上,我和二狗抬不动,要请你们一起去帮忙抬一下。” 两人的心这才落了地:“就是出点力气的事情,叫什么事呢,现在就动身吗?” “嗯。最好是现在,再晚天黑透了不好走。”唐老三说。 唐哲说:“是的,现在就走。” 唐援朝拿了杀猪刀,申二狗背了一个背篓,唐哲和唐老三都拿了一根丈二木杠子,很快就到了炭窑处,唐哲把那些树枝拖到一边,那头大野猪便露了出来。 “我的个天王爷耶,唐哲,这头猪你是怎么打到的。”唐援朝既惊讶又羡慕地说。 唐老三也一脸的羡慕:“要不是近看,还以为是头水牛呢,唐哲,你们家要时来运转了。” 申二狗见也没有其它外人,便把唐哲如何搏杀这头野猪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个人听得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唐老三说:“唐哲,今天哥子才算是重新认识你,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厉害,怪不得不怕吴良呢。” 唐援朝则说:“吴良算个屁,你知道这头三百多斤的猪发起狂来有多厉害?就算是两只老虎也打不过,唐哲连一把刀都没有,就靠一根自制的长矛就干掉了它,别说吴良今天带着十个人,就是再来十个,我怕他们也不是唐哲的对手。” 唐哲连忙打断他的话:“援朝哥,你就别吹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是这头猪倒霉,自己要往我的矛上撞。” 唐援朝却说:“那他怎么不往我的杀猪刀上撞?”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看天已经黑了,唐哲在一旁生起了一堆火,然后四个人,把这头野猪先不去毛,分解成两半,又简单把内脏处理了一下装在背篓里。 差不多又是三个小时,他们才抬着猪回到家。 唐哲的打算是,两头猪的猪肚都没有破开,他准备拿去国营商店卖了。 另外的那些野猪肉,他也准备带去县城卖。 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唐哲给唐老三和唐援朝一人拿了十斤肉,让他们先拿回家去,回来再帮自己的忙,两个人得了十斤肉,高兴地回去了。 唐哲又把第一头猪的一条后腿连着坐臀肉一起给申二狗:“你先拿回去交给你公,快点回来,我们还要去县城一趟。” 申二狗推辞说:“唐哥,要不了这么多的,给个两三斤血口(槽头)肉就行了。” 唐哲把肉往他手里一塞,说:“给你你就拿着,这都是你应得的。”虽然申二狗只是给他干活,但是今天却能拼了命的帮他。 和父亲的亲哥哥以及自己的堂哥他们一家比起来,这个外人,比他们要靠谱得多。 申二狗只好接了肉:“那我先回去一下,一会儿就过来。” 唐哲点了点头:“去,不要太显摆了,到家之后,就让你姐他们把肥肉熬成油。” 等申二狗走了之后,唐自立说:“阿哲,你今天实不该对大队长那个样子,他今天虽然没有讨到便宜,但以后,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整你的。” 唐哲笑着说道:“爹,你放心好了,他不会的。” 唐自立叹了口气:“你就是脾气太冲,以后要改改,脾气冲了要吃亏的。” 唐哲连连点头:“爹,我知道啦。” 陈秋芸说:“阿哲,你看,打了两头猪,来帮忙的你都送了肉,是不是也给你伯爹家送点去?” 唐婉第一个不服气,抬起头说:“给他们?凭什么?” 唐自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懂什么,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伯爹,长辈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们作为晚辈的,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 唐婉把头一偏:“哼,我不。” 陈秋芸摇了摇头,对唐哲说:“阿哲,你看呢?” 唐哲还没有说话,唐婉接了过去:“妈,你忘记了,爹躺床上动不得的时候,我去他们家借点吃的,别人怎么说来着?饿死他家几娘母不要紧,这句话我会记一辈子。” 第30章 亲人不如外人 唐哲对陈秋芸说:“妈,我听我妹的。” 唐自立:“……” 陈秋芸:“……“ 唐婉:“对,哥,不能给就是不能给。” 唐自立叹了口气:“唉,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当你伯爹伯妈……” 唐哲坐直了身子,说:“爹,我看也只有你和妈把他们当成自己家里人,一直让我们尊敬他们,我们兄妹俩从小到大,见到他们都会喊,可是你看唐忠见到你们呢?从来没有喊过一声叔叔婶婶不说,反而背着骂你们。” “还有,公和婆怎么饿死的?不就是在为伯母吗?她见人就说,当时你娶我妈的时候,挑了一挑红苕叶给了外公家,但是,他这些年,拿了多少给她娘家人?我记得分家之后,公和婆家里唯一的粮食,都被她拿去给了她妹妹家,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饿死。” “还有,分家的时候,我们家当时三口人,伯爹却只分两个碗给我们家,我记得我小时候一直是用竹子锯了做碗的,这些,不是一个当哥哥嫂嫂、伯爹伯母应该做的。” 唐哲越说越气。 陈秋芸问:“这些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公和婆婆死的时候,唐哲才两岁多一点,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 唐哲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她就是个大嘴巴,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过得没有她们家好,张着嘴巴到处说,从小到大,我听了不少。” 唐自立说:“别人说的话,又不是你亲耳听到的,当不得真,三年自然灾害,那些年太难了,谁家都一样,也不能全怪你伯爹他们,我们家当时也拿不出来粮食。” 唐婉说道:“她说要饿死我们一家不要紧的时候,我就在他们家门口还没有走,当时我多希望她们能念一点亲情,把门打开,然后借我们一碗红苕或是半碗米……”说到这里,唐婉已经泣不成声。 陈秋芸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都是妈不好,不该提这件事情,你们也长大了,你爹现在又不能动,以后家里也是你哥作主,就由你们定。” 唐自立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嫂嫂是什么德行,在他的心里,哪怕他嫂嫂做得再不好,再不对,唐自强始终是他的亲哥哥,是一口锅里吃饭长大的。 自从他被野猪咬伤,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到现在还不能干活,家里的一切,都得依靠自己的儿子,虽然想再说什么,心知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反而会影响自己和子女之间的感情。 没有多久,唐援朝和唐老三都拿着扁担到了唐哲家里。 第一头野猪他没有动,第二头大野猪除了内脏之外,猪肉全部分成了四份,包括猪头一起,既然拿了人家的肉,就要为他出力,唐援朝和唐老三都是这样想的,家里十来斤,还都 是饱肋肉,肥的熬好油,今年过年,至少每一顿都能沾一点油水。 不要说什么那个时候虽然很穷,但是每个人的饭量都大。不管是什么时候,长时间不沾油,肚子里缺少油水,谁的饭量都会变大。 把担子刚弄好,院坝外面传来脚步声,申二狗喘着粗气跑着来了。 陈秋芸打了两碗米,削了几个红苕,喊上唐婉和她一起去做饭,唐自立感觉坐久了身体不舒服,就自己回床上躺着去了。 在等吃饭的时候,唐哲去柴房找了几根松油木,今天早上从县城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路上有些被人踩过的地方,雪已经化了,没有了积雪的反射,看上去,就是一团黑乎乎,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见时间也还早,便和唐老三他们打了个招呼,喊上申二狗一起回屋睡一下。 一天一夜不睡觉,加上白天又和那头野猪搏斗过,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再不好好休息一下,身体肯定吃不消。 这一觉,直接睡到鸡叫,陈秋芸才把他叫起来,唐老三和唐援朝把桌子架在火盆上面,也爬着睡着了,唐哲和申二狗从锅里舀了一碗苕箜饭吃完之后,才把唐老三他们俩喊醒。 虽然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远远达不到充足的睡眠时间,但是失去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四个人每人点了一根松油木当做火把,在微弱的火光下慢慢前行。 纸厂职工宿舍小区,早起的人们已经起床,最近在东门桥那边,半夜三点多到早上七点前,已经有许多人在摆摊卖东西,比起供销社和国营商店里什么都要票来,他们工人的钱在手里,感觉倒有些多余了。 唐哲他们到了易解放家楼下,让他们三个等一会儿,自己则是切了二十多斤饱肋给易解放送去。 这个时候易解放刚起床没有多久,冯月芝还在给他做早餐,见到唐哲送了这么大一块肉来,忙问他哪里来的,唐哲便把套野猪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月芝笑着说道:“那么辛苦才套到的,你就拿了这么多来,我们就俩口子在家,也吃不了许的。” 唐哲则说道:“婶子,要不是您提供的钢丝绳,我也套不到这家伙,这么一点肉,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等下次打到了,再给您们送过来。” 冯月芝对着易解放说:“老易,你看这孩子,多懂事。” 易解放手里倒着开水,回道:“是呀,小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对了,你带来那么多野猪肉,准备卖到哪里去?” 唐哲笑了笑,说道:“我就在这小区摆着卖一会儿,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卖不掉的,拿回家去吃。” 冯月芝把肉拿到厨房挂好了出来说:“小唐呀,几百斤肉,光是我们这个小区可吃不了,这样,你把肉挑到我家里来放一下,顺便就在我家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食堂给你问问,反正我们食堂经常都要买肉,在哪里买都是买的。” 唐哲连忙说:“好的,那就又要麻烦婶子了。” 易解放说:“有什么麻烦的,她也是个热心人,对了,你去把你的伙计都叫到家里来。” 第31章 卖肉 唐哲下楼来,和申二狗他们一起把野猪肉都挑到了易解放家门口的楼梯间放着,易解放从屋里找了一张塑料薄膜垫在下面。 冯月芝很快就出了门,易解放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开水,让他们坐在火盆边烤一下火,便对唐哲说:“你在屋里坐一下,我去单位签个到了再回来。” 主人家不在,唐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解放叔,要不我和他们就在楼下等你们。” 易解放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并轻声说道:“哎呀,外头现在天寒地冻的,风刮得呼呼响,冷得要命,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烤火,你婶她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再说了,你看看这么多的肉,如果挑到外面去卖,稍微一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可是要被抓的!” 唐哲听着易解放的话,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只好乖乖地点点头,顺从地坐在家里等待着。 易解放夫妻俩前脚刚一踏出家门,唐援朝便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道:“兄弟,这位易叔叔跟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呀?我咋以前从来都没见到过呢?” 唐哲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前方,缓缓地回答道:“他不是我们家的亲戚,不过,他却是我的大恩人。” 唐援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轻轻地“哦”了一声,以为唐哲故意不愿意说,忙转移了话题:“嘿,你瞧瞧人家城里人就是好哇!你再看看这房子,好家伙,竟然修了足足有六七层楼那么高呢!哪像咱们农村啊,盖的都是些木头房子,而且最多也就只能修上个两层罢了,还有这房间,布置得多精致、多舒适,晚上起个夜,都不用去猪圈,要是哪天我也能够住进这样的房子里,那该有多好啊!” 一旁的唐老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哈哈,那你赶紧去找个城里的老婆,入赘到她们家不就行了嘛。”说完,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唐援朝也笑道:“那就只能等下辈子了,我家里那个婆娘也不错,像头还债牛一样,顾家。” 唐老三说:“那就没办法了,你这辈子都变不成城里人。” 唐哲说:“城里人有城里人的烦恼,农村人有农村人的好处,再过几十年,城里人还削尖了脑袋想回农村呢。” 两个都不相信,说唐哲净知道吹牛,城里这么好,怎么会回农村。 闲聊了一个小时不到,冯月芝就回来了,笑着对唐哲说:“小唐,我给你问了,你这里有多少肉?都给我们食堂拿去,不过食堂拿的价格,要比市场上的猪肉便宜些,他们只愿意出一块五一斤。” 唐哲心里清楚,现在国营市场里,猪肉的价格是一块七一斤,如果是排骨或是脚头猪脚这种骨头多的,只能卖到一块三左右。 那个年头,油比肉贵得多。 瘦肉都没有人愿意买。 唐哲说:“谢谢婶子,我们现在就挑过去。“ 他心里清楚,能卖这么高的价格,肯定少不了冯月芝在中间斡旋。 纸厂有两百多职工,是邛水县最大的一个工业产业,每年还要去各个村收购马唐草、芦苇这些原料,用来造纸。 冯月芝带着他们把猪肉送到食堂,除开猪头外,其它的过了秤,二百八十五斤半的肉,按一头猪杀八折算下来,加上一个二十来斤的猪头,这头猪活着的时候,足足有三百七十六斤这么重,。 管后勤的李守业看着一大堆肉,笑呵呵地对唐哲说:“听冯姐说,这头猪是你打的,小伙子,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 唐哲谦虚地说:“只是运气好而已。” 李守业给他开好票:“运气好,也要有本事才能打得来,这么大的猪,站在那里就你一头牛一样,要是一般人,不要说打,连魂都吓跑了。” 唐哲接过票后,说:“李师傅,那个猪头刚才没有过秤,就是专门留给您的。” 李守业笑着说:“小伙子,你太客气了,对了,我们食堂人多,一个星期都要五六百斤肉,你以后要是再打到什么,都可以拿来,我照单全收,不过,像是野兔野鸡什么的,太小了,数量少了,不够吃。” 唐哲点了点头:“要是一次能送个三四十只野鸡呢?” 李守业看着他,有些吃惊地问:“你小子太吹牛了,一次送几十只野鸡,那玩意可不是随便能打到的,等你存下来这么多货,少说也得半年。” 唐哲也没有再说什么,又问了一下在哪里拿钱。 李守业说:“冯姐在外面等你,她就是我们厂管财务的,你找她结就可以了。” 冯月芝见唐哲忙好了,便带他去了办公室,把账结了,对唐哲说:“李师傅对你感觉不错,只要和他处好关系,以后再打到野猪山羊这些东西,就可以拿来找他。” 唐哲点了点头,接过厚厚的一沓钱就装包里。 冯月芝说:“一共四百二十八块二毛五,你不点一下?” 唐哲笑道:“婶子都点过了。” 冯月芝严肃地说:“以后可不能这样,钱款要当面点清,知道吗。” 唐哲点了点头,出了冯月芝的办公室,申二狗他们三个人没事,正站在雪地里等着他。 “走,先去吃点东西,我们再回去。” 今天唐哲破天荒地每个人花了四毛钱一碗,每人点了一大碗猪肉哨子粉,四个人从昨天一直忙到现在,早就又累又困又饿,几下就吃了个底朝天。 快到村的时候,唐哲给了每个人两块钱做为工钱,唐援朝他们三个人说什么都不接:“你都已经给了肉了,还给钱,这哪说得过去。” 唐哲坚持要给,最后唐援朝和唐老三才收了,申二狗没有收,他还欠着唐哲的钱:“唐哥,我的你就先扣出来。” 唐哲也没有说什么,今天这么多的收入,肯定要不了半天时间,就会传遍整个八家堰大队。 第32章 看得通透 果然不出唐哲所料,他回到家里,已经累得不行,这些天来,每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而且都是高强度的体力活,一躺到床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被唐婉叫醒。 申二狗也一样,起床的时候,还说:“哎呀,唐哥,今天睡得太死了,炭都没有挑。” 唐哲下了床,说:“明天再去挑也不迟。” 吃饭的时候,唐婉说:“哥,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大队的人,好多都上山去了,还有民兵连,今天还组织了进山打野猪,说是为了明年的收成,必须把它们都消灭掉。” 唐哲吃着饭,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唐婉说:“哥,昨天大队长被你骂跑了,全大队的人都知道可以上山去打猎,还有今天援朝哥他们回来就说,你一头猪卖了四百多呢,大家都觉得有搞头,援朝哥回来觉都没有睡,就和三哥一起去山上了。” 唐哲给唐婉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吃饭。” 等吃过晚饭的时候,大队的人才陆陆续续从山上回来,都是空着手,民兵连那些出门的时候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回来的时候,都垂头丧气,骂着唐哲:“狗日的就怪了,他出门一趟,一下子就打了两头,我们还有枪,连只兔子都没有看到。” 另一人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狗日的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我们只能看着他吃肉,连口汤都喝不到。” 吴勇说:“别看他现在欢,他拿去卖,就是投机倒把,等哪天被抓了,吃下去的都要全部吐出来。” 听到这样说,那些人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 晚上唐哲和申二狗又去把放的陷阱都收了回来,今天的收获不是很多,只有六只野鸡,还有七八只竹鸡。 回家的时候,他把那八只竹鸡都杀了,用盐腌起来,六只野鸡就编了一个竹笼子,关在里面养着,唐婉去自留地的菜园里,拨了一些鹅肠草回来,切碎之后,拌了些米糠放到竹笼子里。 申二狗说:“唐哥,半夜不去送炭的话,我想回去一下。” 唐哲点了点头:“可以,以后不忙的时候,你都可以住自己的家里。” 申二狗应了一声,就回去了,昨天他一时义气,对吴良提刀动怒,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万一真的连累到家里人怎么办? 回到家的时候,申大凤自己已经把棉衣棉裤缝好,坐在火盆边和申厚植吃着饭,一人一大碗用猪皮汤泡着的红苕,吃得那叫一个香。 见到申二狗回来,大凤忙站起来问:“二狗,你怎么回来了?” 申二狗坐下之后说:“唐哥明天不去送炭,我就回来了。” 申大凤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看着她担忧的样子,申二狗忙说:“没什么事,就是最近睡觉的时间太少了,今天我们俩都睡过了头,没有去把炭挑回来,唐哥就说明天再去挑了,后天送去,炭窑里也没有多少炭了,用不着这么急。” 申大凤的心才放下,说:“以后帮人家,要警醒一点,不要主人家睡到什么时候,你就睡到什么时候,那样会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申二狗点了点头:“姐,我知道了,对了,大队的人没有来我们家?” “没有,今天我们队里好多年轻人都去了山上,听说是去打猎,全队的狗都被唤着出去了,我看见申红兵也是刚才回来。“ 申厚植说:“二狗,我听说你准备打吴良?” 申二狗低着头,不敢说话。 申厚植说:“事情我都知道,你做得对,面对不公,就要勇敢地站出来。” 申二狗抬起头,看着他公:“公,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呢。” 申厚植放下碗,抹了一把嘴:“我骂你做什么,我是老,不是糊涂,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通透,要不是因为你们姐弟俩……”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连忙闭了嘴。 “可是,我怕连累你和我姐。”申二狗还是很担心,却没有听出申厚植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申厚植叹了口气说:“都习惯了,我看你和唐哲经常去城里卖东西,也没有被抓,看来要变天了,到时候好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年纪大了,就等着你和你姐早点成家,我到了那边,也对得起你爹妈。” 申大凤也吃完了,放下碗筷:“公,你说什么呢,你身体还这么硬朗,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申二狗也说:“公,放心,我会努力干活,不会让你和我姐再挨饿。” 第二天一早,申二狗就赶去了唐哲家,路上他碰到了姚勇军,姚勇军破天荒地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二狗,又要去唐哲家呀。” 申二狗嗯了一声,脚下没有停。 姚勇军问:“你前天和唐哲在哪里打的野猪?听说还不小呢?” 申二狗随手一指,说:“在他炭窑子里,不是我打的,是他打的。” 姚勇军问:“他得了两头猪,就只分一点点肉你,也太不像话了,你年纪小,不知道天生地养的东西,见者有份?” 申二狗有些生气,停下了脚步:“勇军,野猪是人家打的,我只是帮忙出了一点力,就得了肉,凭什么还要分太多,再说了,天生地养的东西,也没见你去打点来分给大家。” 姚勇军被怼,脸上有些挂不住,骂道:“你个小逼娃儿,老子在教你做事,怕你吃亏了,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申二狗回道:“谢谢你的好心,我申二狗做事情,不需要你来教,你家要是不退婚,估计这会儿唐哥早就把半扇猪肉送到你家了。” 姚勇军见他提起妹妹退婚的事情,知道理亏的是他们自己家,一开始见唐自立被野猪咬了,唐哲又是一个没有主见,支棱不起来的家伙,还不如他爹那个好好先生,怕姚瑶嫁过来受苦,没想到刚退婚,那唐哲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不光一家人没有饿死,还越过越好,一下子能打到两头野猪,这在八家堰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人。 申二狗怼了姚勇军一顿,心情好了许多,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第33章 打着人了 申二狗到唐哲家的时候,并没有说遇到姚勇军的事情,看到唐哲已经在收拾家什,也去帮忙。 唐婉也收拾着背篓,装了一条麻袋在里面:“哥,我也去,我能背好几十斤。” 唐哲点了下头:“行,你要去就去,路上的雪都化得差不多了,路上滑,你要注意一点。” 唐婉应了一声,出门去,不一会儿,拿了一把稻草回来,学着之前唐哲的样子,搓成草绳:“我也做个草鞋马马,就不怕滑了。” 去炭的路上,唐哲在松树林遇到唐忠和姚勇军还有申红兵三个人结伴正欲去打猎,唐忠和申红兵都拿着五六式,见到唐哲三个人跟上来,忙站到路边,申红兵连忙把枪往路边的树丛里塞去,他可是听说前天唐哲连吴勇从民兵连偷枪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唐忠则没有一丝慌乱,从小唐哲在他面前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样子。 唐哲像没有见到他们一样,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唐忠见他走远了,哼了一声:“神气什么,连大队长都敢得罪,以后等着被收拾。” 申红兵附和道:“就是,那个二狗也是,好人不跟,偏要跟唐哲。” 唐忠笑道:“物以类聚,我看唐哲也没有什么出息,要不然怎么会和那种成分的人一起,早晚要挨斗。” 姚勇军却说:“他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呢,一下子打到两头野猪,妈的,我听唐援朝说,他昨天一下就卖了四百多块钱,还给了他们三个人每人两块钱做工钱。” 唐忠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后悔让你妹去退婚了?” 姚勇军没有说话,申红兵说:“他也就是运气好,今天我们有枪,都仔细一点,听到动静就开枪,一定能打到。” 唐忠也一脸兴奋地说:“就是,老子们手里有响子,难道还不如他一根钢丝绳,就按红兵说的,只要听到哪里有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一枪再说。” 唐哲他们三个人把炭挑了回来,等到下午的时候,又去收了鱼钩,现在整个大队能走的都开始进山打猎去了,他下的鱼钩,早晚会被别人发现,今天千丘榜上的货却很多,三十个钩子,竟然中了二十六只野鸡,还有三只田鼠和一只麻雀。 另外一边的竹鸡也上了十七只。 他把这些猎物都收到了麻袋里装起来,田鼠和麻雀取了钩子,吊在背篓外面回家。 在路上,唐哲与一群上山打猎的人们不期而遇。 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唐哲背着的篓子上。 其中一人看到篓子里的田鼠后,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嘿,唐哲!听说你可是打到了两头大野猪呢,怎么现在连这小小的田鼠都不放过啦,难道还打算抓来吃不成?”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还有那只小麻雀,简直跟牙签似的,恐怕还不够塞牙缝!要不然,你再带咱们哥几个去打一头大野猪呗?” 面对众人的调侃,唐哲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回答道:“你们就别拿我寻开心啦!这野猪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到的啊?我之前能猎到那两头,纯粹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再说,我家这些日子全靠着挖田鼠来填饱肚子呢,虽说这麻雀个头确实不大,但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不管怎样总归是块肉,总比啃那难以下咽的树皮、草根要强得多。” 嘴上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步,没多久,就回了家。唐哲放下背篓,动作熟练地将田鼠和麻雀的羽毛去除干净,并仔细地处理好了内脏等部位。 至于那些捕获回来的竹鸡,则被他用盐精心腌制起来。 一旁的陈秋芸好奇地问道:“唐哲,你捕了这么多竹鸡,咋不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换些钱呢?” 唐哲摇了摇头:“就纸厂宿舍那边的人买,也不怎么好卖,不如趁冬天腌了,等什么时候想吃,取来吃就是。” 陈秋芸便不再问,在厨房去做饭,唐哲和她说:“妈,我们先睡一觉,饭熟了你喊我们一声。” “嗯,快去睡。” 刚睡下去没有多久,就听到外面吵成了一团,让他睡不着,喊了一声陈秋芸:“妈,外面怎么了?” 唐婉一直没有睡着,已经起来了,对他说:“哥,出大事了,听说唐忠他们打着人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打着的好像是大田大队一个叫黄老四的,那家伙也是去山里找猎,被唐忠他们误认为是野猪,开了一枪,现在大田大队的人把黄老四抬到伯爹家来了,还来了好几十人呢。”唐婉没有去看,但两家就屋前屋后,她的房间刚好对着唐忠家的院坝坎,上面的人说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唐哲起了床,申二狗瞌睡大一点,唐哲起床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也跟着起来,听到外面吵闹,问了同样的问题。 老猎人进山打猎,遇到树丛突然动的时候,往往都会发出一声暗号,然后才会开枪,这是规矩。 唐忠和姚申红兵两人都有枪,和唐哲分开之后,申红兵提议去斗篷山,那里平时没有人去,申红兵之前和他爹去挖过天麻,碰到过野猪出没,只不过他们当时被吓得躲在树上不敢动,一直等到野猪走远了,才下来。 听到申红兵的提议,两人都觉得不错,反正出都出来了,空着手回去,反而会被唐哲笑话,于是便去了斗篷山。 到了山上,果然发现了好几组野猪脚印,还有山羊的脚印。 唐忠立刻将枪上膛:“都仔细一点,看看哪里有动静。” 三个人完全沉浸在追踪猎物的忘我状态中,越走越远,但是雪地上除了一串串脚印,连只鸟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们三个人快要失望的时候,申红兵一拉唐忠的衣襟,给他指了一下前方五六十米开外,有一簇灌木丛突然动了几下。 唐忠给了他一个眼神,三个人趴在地上,抬手就对着那簇树丛开了一枪。 随着枪声的响起,对面传来一声:“哎哟!” 第34章 吃抹和 三个人本来兴高采烈地等着去拣猎物,不想听到有人痛喊,心知不妙,丢了枪就想跑。 申红兵喊了一声:“唐忠,好像打着人了,哎,怎么跑了?” 唐忠顿时傻了眼,如果没有人喊他名字,跑了就跑了,被申红兵这么一喊,转头骂道:“你他妈的是个猪脑子吗?不叫我你会死呀。” 申红兵一脸无辜的表情:“你听嘛,好像是打着人了。” 唐忠红着脸:“我耳朵又不聋,快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三个人才往树丛那里跑去,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裤子脱到膝盖处,满身是屎,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身边还有一支土枪,和一个牛角制成的装火药的容器。 右腿上中了一枪,已经完全被打断。 姚勇军看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怎么办,好像打到他的脚了。” 申红兵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不停地搓着手:“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人呢?” 唐忠虽然害怕,但毕竟从小跟他爹一起在大队里干活,经常和民兵一起训练,大小也是一个民兵班长,见那个人脚下流了些血,但是动的时候,并没有变形,想来并没有伤着骨头,走上前两步问道:“你是怎么搞的,躲在树后面,也不说句话?我们还以为碰到了野猪了呢。” 黄老四痛得眦牙裂嘴,额头上青筋都突起来了。 申红兵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对唐忠说:“耶,好像是大田大队的黄老四,他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打猎来了?” 唐忠也认了出来,问道:“黄老四,和你说话呢,你怎么躲在树后在不说话呢?” 黄老四已经喘过了一口气,骂道:“我日、你]妈,唐忠,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是怎么打猎的,一点、点规矩、都他、妈不懂,你开、开枪的时候就、就不知道发声暗号?” 暗号?三个人你望我一眼,我也望你一眼,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上山打猎,还要对暗号的,以前别人带他们去山里也打过几次,虽然都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并没有对暗号,看到猎物了,直接瞄准就是一枪。 申红兵问:“开枪还要对暗号?” 黄老四心里那个气,遇到这三个傻子,也是他倒霉,连最基本的看不到猎物的时候,一定要发出个声音,这边听到声音也要立刻回应,要不然别人就会开枪。 他正在拉屎,突然小腿就挨了一枪。 姚勇军说:“还是先给他止血。” 三个人才反应过来,忙去给他穿裤子,奈何黄老四满身是屎,又痛得直打滚,很久才把他穿上,然后又用刀划开他的裤腿管,才看清楚,子弹直接从小腿肚子穿了过去。 “还好,只是皮外伤。”唐忠长叹一口气,只要没有伤到骨头,就不是什么大事情。 姚勇军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来,简单的给黄老四包扎了一下,三个人见他没有什么大事情,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回了家里。 黄老四强忍着痛,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从斗篷山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说,黄家在大田大队是大姓,平时这家和那家不对付,前家和后家有过节的,听到本家人受了这么大的欺负,谁都忍不了,大队长黄文玉一拍桌子:“狗日的,欺负人欺负到我们黄家的头上来了,他唐自强不过是八家堰的一个小会计,就敢纵容儿子拿枪乱打人,走,我带你们去唐家讨个公道。” 就这样,大田大队姓黄的男女老少差不多一百来号人,弄了个躺椅做成一个担架,黄老四的老婆又从床上拿来被子垫上,一行人抬着黄老四,齐刷刷地直奔唐家山。 唐哲大概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洗了一把脸,便站在屋边看着唐自强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唐忠一直没有露面,让黄家人十分气愤,唐自强不停地道着歉,说自己管教无方,黄家人要他马上把儿子交出来,唐自强只能说那背时娃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没有落屋。 黄家人才不管,反正是他儿子开枪打了人,现在又跑了,既然黄家这么多人来了,不把他儿子交出来,那就只能在他家等。 也不管唐自强愿意不愿意,黄家的人直接把黄老四抬进了唐自强家的堂屋,又把他家的米全都拿了出来,做了一大甑子白米饭,连他家楼椽上吴莲芯一直没有舍得吃的腊肉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哎哟、老天爷耶,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生出这么一个败家东西……”吴莲芯看着一大箩筐的大米被黄家人拿出来煮着吃,又把腊肉也炒了,心里一车绞痛,一屁股坐盘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大腿,呼天喊地地哭起来。 唐欢和唐乐俩姐妹也没有了主意,坐在母亲身边跟着哭。 等到饭熟了,黄家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来这里,表面上看是为黄老四争钢,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来吃抹和。 “唐自强家的生活不错呀,还有腊肉吃。” “狗日的当个会计,不知道贪了多少。” “就是,多吃点,叫他教子无方,给他一个教训。” “我刚才看到他们家还有两挑谷子和半箩筐米,要是唐忠不出现,一会儿都拿走。” “就是唐忠现在来了,也要拿走,打了我们的人,就这么算了吗?” ……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都传到了吴莲芯的耳朵里,她更绝望了。 唐自强把黄文玉拉到一边:“黄队长,我那个不成器的娃儿,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看,事情不想发生也发生了,大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总不能一直呆在我们家?” 黄文玉白了他一眼:“唐自强,是你纵子行凶在前,现在又把他藏起来不露面,不是我们不解决问题,是你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诚心。” 唐自强一脸苦笑:“黄队长,你说要怎么办,我听你的。” 黄文玉点了一根烟,指着大吃二喝的黄家人:“你看,黄老四受了伤,是谁都不愿意的事情,来的这些,都是他的堂公伯叔些,总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你看他的腿,现在算是个残废了,一家人还指望他挣点工分呢,下面四个娃娃要养活,上面还有两个老人,这些都是黄老四一家的实际问题,你总得解决?” 第35章 谈判 唐自强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这黄文玉领着黄家人气势汹汹地前来,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狠狠地讹诈自家一笔钱财啊! 他在心里暗暗咒骂道:“该死的黄洋芋,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然而,尽管心中愤怒不已,但唐自强的脸上还是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毕竟此时此刻,过错确实在自己家里这边,如果任由这些黄家人继续这般闹腾下去,他们只要再多吃上那么两顿饭,自家那点微薄的家底可就要被彻底掏空啦! 于是,唐自强连忙陪着笑脸对黄文玉说道:“黄队长呀,您大人有大量,就多多帮帮忙!小娃娃不懂事儿,才会闯出如此大祸,至于黄老四所需的医疗费用嘛,不管多少,咱们家都会如数承担下来,只是还望您们黄家的兄弟们行行好,辛苦一趟把他给抬到县医院去医治,拜托啦!” 黄四毛身上仅仅受了些皮外伤罢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倘若真去了县医院,开具一份诊断证明,那么不仅他每日应得的工分一分不少,还会照常发放,而且就那点儿皮外伤,又能花费多少医疗费用呢? 黄文玉随意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说自强啊,可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这去医院嘛,难道还能给他换上一条新腿不成?再说了,往后他家可是有整整八口人要养活呢,咱们大队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样的重担呢!除非将他日后的工分全都算到你们队里来,由你们队来负责承担,毕竟你是会计嘛,像这种简简单单的小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唐自强面露难色,十分为难地回应道:“黄队长,您实在是太抬举我啦!每个队的工分情况,每年上面都会反复仔细地核查,哪怕就是把我直接拖出去枪毙掉,那也是绝对办不到的呀!” 黄文玉是队长,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套套,说出来,无非是给唐自强出一个难题,才好对接下来的谈判有利。 “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那我真的爱莫能助!毕竟他们一家整整八口人都得生活下去不是吗?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被活活饿死?即便我自己心甘情愿帮忙,但是一同前来的那些堂公伯叔们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呀。”黄文玉轻描淡写地说着。 唐自强紧紧咬着牙关,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黄队长,您看看这样处理是否可行,我一次性拿出五十块钱给到他们家,权当是支付医疗费用了,此外,我还会额外再补给他们家五十斤粮票,再多的话,我确实是拿不出来了。” 一直站在黄文玉身旁默不作声的黄安勇此时却突然怒不可遏地大声叫嚷起来:“你这算什么?简直就是在打发叫花子一样!我叔叔可是断了一条腿啊!难道就只值你这点东西?哼,要不现在我把你的腿也给剁下来,然后同样按照这个价钱补偿给你,你觉得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唐自强。 他的声音很大,黄家那些吃完饭的,都寻着声音围了过来。 唐自强是有苦难言,苦着脸:“黄队长,这、这……” 黄文玉对黄家那些人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们是来讨要公道的,又不是来打架,都散开,散开。” 黄家人这才散了开去,在院坝里站着。 “自强,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意,都是靠力气吃饭的,谁丢了一条腿,都难生活,要不,你还是去把你们队长请来,请他作个主,按我刚才说的,要是行,立个字据,我们立刻走人,不会多留一分钟。” 唐哲听到这里,已经看到吴良和吴勇,带着二三十个人,气势汹汹地涌了上来。 还没有到唐自强家,吴勇就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我大娘?” 黄家人一看这势头,一下子全都站在了院坝里,有几个还顺手从柴房里拿了几根木头在手中。 吴良走在最前面,对吴勇说:“就你小子话多,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黄文玉看到吴良上来,问道:“吴队长,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想打架吗?” 在这个时代,各姓或是各大队之间,大队的小队之间,常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发生械斗,这也算是时代的产物。 吴良上了院坝,才看到黄家来了黑压压一大群人,差不多百来号,忙说:“黄队长,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们大队,我还没有问你是不是来打架的呢。” 吴勇也看到了黄家这么多人,立刻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站在院坝的另一头,不再前进。 黄文玉说:“既然你来了,想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也知道,我也不多说,刚才和自强也说了我们的要求,黄老四被你外甥打了一枪,现在成了残废,反正是不能干活了,只要你们答应把他的工分记在你们大队,我们立刻走人。” 吴良走到他跟前,说道:“文玉兄弟,你这不是为难我嘛,政策有规定,不是本队的人,怎么能享受到本大队的待遇呢,这样,我们马上把老四送到医院,该多少钱,我们出多少钱,至于以后能不能干活,我们也会酌情考虑的。” “吴良,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什么叫酌情考虑,三块五块也是酌情?”黄文玉和吴良并不对付,在公社也经常抬杠。 吴良也说道:“你说的条件,也是耍无赖。” “那就是没得谈咯?” “要谈,也看你们想怎么谈,这样谈,就没得谈。” “好,既然这样,黄老四少了一条腿,我们也不要你们赔别的,叫唐忠出来,砍一条腿赔给他就是了。” 唐自强:“……” 吴莲芯看到哥哥来,一开始还很高兴,一见到俩人呛了起来,说到最后,还要唐忠的一条腿,心里暗骂坏了,感情不是要你儿子的腿,是要我儿子的腿,那可是我的命呀。 第36章 上猴子脑壳 此时,两边的谈判气氛愈发凝重,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这一刻,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分毫。 唐哲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后,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事儿似乎与己无关,还是别掺和进去为妙。 于是他转身缓缓地走回屋内,只见母亲早已将饭菜端上桌,并细心地为每个人都盛好了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然而,唐自立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唐哲,轻声说道:“唐哲啊,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要不你上去瞅瞅情况,看看有没有啥地方能够帮衬一下你伯爹。” 听到这话,唐哲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嘴里依旧不停地咀嚼着食物,并未作出回应。 坐在一旁的陈秋芸见状,狠狠地瞪了唐自立一眼,不满地嘟囔道:“你呀,就是喜欢瞎操心!人家家里头的事,自然有人家自己去解决,咱儿子又不是那生产队的队长,能帮得上啥忙!再说了,你难道没瞧见连吴良都赶过来帮忙了么?” 唐自立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唉……话虽如此,但终归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呐!哪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婉突然冷哼了一声,语气生硬地说道:“我可不跟他们连着筋!爹,您就甭操这份心啦!您生病卧床动弹不得的时候,他们家可从未这样替咱们着想过,满心盼望着咱们一家子早日饿死呢!”说完,她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唐哲也附和着说道:“可不是嘛!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呀!爹,您呐,就别费那心思啦,还是安安心心地把自个儿身子调养好要紧,至于别人家那些个事儿啊,跟咱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唐自立听着儿子这番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将手中的饭碗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哼!我吃饱了,你们慢慢享用!”说完,便气鼓鼓地坐在饭桌这边。 一旁的陈秋芸见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儿地嘟囔道:“瞅瞅你这能耐劲儿,不过就是刚吃上几顿饱饭而已,咋就连自己姓啥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啦?” 正当这一家子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时,突然从屋子后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只听得黄文玉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吴良,既然你非得这么不讲理,那咱们也就没啥好说的了,大不了打一架。” 只听得吴良那洪亮而又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骤然响起:“哼!你们大田队的,竟敢跑到我们八家堰来生事,莫非是想来找揍不成?既然如此,今日我便成全你们,定要让你们一个个都横着躺回去!” 一旁的吴勇亦是不甘示弱地怒吼道:“咱们八家堰人,打架从来没有怕过?都给老子上啊!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若是再躲躲藏藏的,岂不都成了没卵子的孬种?” 他这一番激昂的吼声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原本那些正在唐家山各自家中悠闲地看着戏的人们,听闻此言后也不禁纷纷点头称是,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虽说大家同属一个大队,但平日里也是各过各的日子,相安无事。可如今这黄家毕竟来自另一个大队,而且还纠集了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唐家山。 倘若此时无人挺身而出,日后岂不是随便哪个大队的人都能肆无忌惮地欺压他们八家堰的百姓了? 想到此处,不多时,只见唐家山的大多数人手中或握着锄头,或紧攥着沙刀,亦或是提着粪勺等各式农具,如潮水般汹涌地朝着唐自强家的院坝冲去。一时间,呼喊声、脚步声以及铁器碰撞之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村庄。 与此同时,与唐家山相邻甚近的姚家湾村民们听到动静后,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向这边赶来支援。 沿途之上,不断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呼喊:“八家堰的老少爷们儿赶紧都出来呀,速速前往唐家山唐自强家集合!有外队的人打上门来啦!” 这一声声喊,就像是点燃的烽火,逐渐在八家堰扩散开来。 大田村黄家的人见状,连忙跑去唐自强家柴房,一人手里握着一根木柴,随时准备和八家堰的人拼命。 人越聚越多,唐自强家小小的院坝,已经挤不下这么多的人,来得晚了的,都站到了唐自立家院坝。 黄文玉本来也没有想着打架,来的人都是两手空空,他正当壮年,对付一个吴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面对着八家堰上百人,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要真是打起来了,上面追究下来,不管输赢,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任何时候,面子不能丢。 他也吼道:“姓黄的都是吊卵的种,只要他们敢动手,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他当然负不起这个责,但是,这个时候不说点硬气话,鼓舞一下士气,黄家的人面对着八家堰大半个生产队的人,还是有些怕。 主要是,这次虽然来了一百来号人,都是拖家带口,以跟着来吃抹和为主,真正能打的,也就二三十个人。 吴良也只是说说硬气话,能不动手,千万别动手,对八家堰的人说:“八家堰的也没有一个怕死的,只要他们敢动手,你们也往死里打,打死我负责,全都丢到马旋坑(天坑)去。” 马旋坑,是八家堰专门用来丢弃那些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的小孩子的地方,也是一句骂人的话。 黄文玉指着吴良骂道:“吴良,今天出了任何事情,你都要负全部责任,我不把你送上猴子脑壳,我就不姓黄。” 猴子脑壳在邛水县,自古以来就是斩杀罪犯的地方,相当于京城的菜市口,也是邛水县骂人最狠的一句话,“上猴子脑壳”,逐渐在这个地方演变成了让你去死的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从唐自强家屋后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第37章 出人意料的结果 就在这两方人马对峙得难解难分、气氛紧张到仿佛一触即发之际,突然间,一阵清脆而响亮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这声突如其来的枪响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颤。 众人先是被这枪声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屋后。 尽管此刻夜色已深,光线昏暗,但人们依然能够隐约看清,在那田埂之上,正笔直地站立着一个身影,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忠!只见他右手紧握着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显然刚才那一枪便是出自于他手。 唐忠面色冷峻,眼神如鹰般锐利,他静静地凝视着下方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对眼前混乱的场面毫不在意,然而,他手中紧握的枪支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唐忠,唐忠,有种你就给老子滚下来!”黄家那边有人率先回过神来,一眼认出了唐忠,并扯着嗓子高声叫嚷起来。 不过,当他看到唐忠手中黑洞洞的枪管时,刚刚涌起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站在原地色厉内荏地叫嚣着,丝毫没有要冲上前去的意思。 此时,黄文玉也急忙从屋檐下快步走到院坝中央,抬头望向屋后边的田埂上:“唐忠啊唐忠,你总算是现身了,还算有点男人的样子!” 唐忠手提长枪,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自家院坝走来。 所有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一般,纷纷向两侧退让开来,中间空出了一条笔直而狭窄的通道。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大门口。 只见堂屋里摆放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黄老四,他的腿部包裹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站定身形后,目光冷冽地落在黄老四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紧接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 “黄老四,你的腿真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深寒意。 黄老四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猛地一颤,看到唐忠手里的枪和他怪异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因为极度的害怕而不停地颤抖。 这时,唐自强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道:“忠娃子,你不要做憨事!快把枪放下!” 一旁的吴莲芯也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忠儿呀,你要冷静呀!不就是打断了他一条腿嘛,要多少钱,我们家就是砸锅卖铁都赔给他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唐忠对于两人的呼喊置若罔闻,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眼前这两个大队的人们,众人皆用惊恐万分的眼神望着他,有的人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生怕与他发生任何接触。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黄文玉此刻双手也不禁有些微微发抖,他强作镇定地说道:“唐忠,我们只是要你给一个交待,你打伤了黄老四,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吴良同样有些惊骇,劝道:“外甥,你可要想清楚,杀了他,你这辈子就完了。” 刚才还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天下老子最大的几个人,这会儿,都你泄了气的皮球,再也说不出一句硬气话。 唐忠转身面对着大家:“今天是我不对,打伤了黄老四,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该跑,让我爹妈受了苦,让大家受了惊,我唐忠也是一个吊卵的汉子,打伤了他的腿,我赔给他就是了。”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倒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右小腿肚子。 “碰!” 一声枪响过后,唐忠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额头上汗珠像下雨一样掉了下来。 “黄队长,黄老四,这下、你们满、满意了。” 这出人意料的结果,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黄家跟来的人中,有些年纪小的,听到枪响,看到血,都吓哭了。 吴莲芯则是连爬带滚地扑过来,把唐忠抱在怀里,不停地哭着。 唐欢和唐乐也一直哭个不停。 黄文玉看到这里,挥了挥手,对黄家的人说:“行了,黄老四断了一条腿,唐忠赔了一条腿,现在两清了,都回。” 黄家的人进到堂屋里,抬了黄老四便回去了。 八家堰大队的人见黄家的人走了,也逐渐散去。 吴莲芯抱着唐忠:“我的忠儿哎,你怎么这么傻,要是腿断了,哪里去找老婆,你这不是断腿,是断了唐家的香火啊。” 唐自强苦着脸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吴勇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老表,好样的,是条汉子。” 吴良连忙喊唐自强:“你还愣在那里干吗?赶快去把沈醉亭请来呀。” 唐自强这才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 唐忠咬着牙说:“不用了,舅舅,爹,我没事的,黄老四只是被打穿了小腿肚子,我没有那么笨,打断自己的脚,也只是打穿了小腿肚子。” 听到他这话,大家才放下心来,吴良夸道:“还得是我外甥,有勇有谋,刚才你那股子劲,活像戏里演的赵子龙。” 见他没有伤到骨头,唐自强从屋里取了些消炎药给他敷上之后,再包扎一下,等包好了,吴勇他们把他扶进屋里。 吴莲芯看着家里被吃了两大箩筐米,还有挂着的那几条腊肉,心痛不已。 人都散去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唐哲早已经吃好饭,和申二狗躺上了床。 鸡刚叫,唐婉就把唐哲喊起了床:“哥,快点,鸡都叫了。” 唐哲睁开眼:“你怎么这么早?” 唐婉笑着说道:“哥,我今天要和你去赶县城,你一定要带我去,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呢。” 唐哲坐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县城来回六七十里地呢,你受得了?” “嗯,我受得了,你就说你带不带我。” “行,你想去,哥带你去,不过你要保证,去了县城,不准乱跑。” “放心,我保证不乱跑。” 第38章 好货给我留着 来到县城,并将炭顺利送达纸厂职工小区之后,唐哲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递给了妹妹唐婉。 然后,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申二狗,温和地嘱咐道:“二狗,麻烦你带着小婉去国营商店还有供销社逛逛,让她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说完,唐哲便挑起那装着二十多只野鸡的担子,步履匆匆地朝着纸厂走去。 到达纸厂门口后,唐哲放下担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耐心等待着。 过了好一阵子,李守业才慢悠悠地走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瞧见唐哲站在那里,李守业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道:“哟呵,小唐啊!今天又给咱们带来啥好货色啦?” 唐哲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打开盖在麻袋,露出里面活蹦乱跳的野鸡,回答道:“您瞧瞧,就是这些个野鸡。” “野鸡?”李守业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讲过嘛,数量太少咱可不收哦,厂里两百多号人等着开饭呢,这点儿哪够分呐!” 唐哲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自信满满地回应道:“放心,李师傅,这次足足有三十四只呢,保证让大家都能尝个鲜,吃上一顿美美的野鸡肉。” 李守业显然不太相信唐哲所言,半信半疑地走上前,示意唐哲打开麻袋,打算亲自数一数。 唐哲解开绑住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野鸡一只接一只地点给他看,李守业弯着腰,认真地点起数来。等到全部点完,他不禁惊讶地站起身,满脸欣喜地用力拍了拍唐哲的肩膀,赞不绝口地说道:“好家伙!还真是三十多只啊,而且全都是活蹦乱跳的,我在这纸厂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一下子弄到这么多野鸡呢!厉害啊,小唐!快说说看,你想卖个啥价钱?” 唐哲说:“就按一块二。” 李守业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价格,连讨价还价都懒得去做。 他示意对方将货物拿去称重台那边称好重量,随后便迅速开具了一张单子递到对方面前。 就在这时,冯月芝恰好赶来上班,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那儿的唐哲,脸上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开口问道:“哟呵,小唐啊,今儿个又跑来送货啦?” 唐哲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婶子,今天我弄来了一些野鸡,喏,这是李师傅刚开好的单子。”说着,他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冯月芝。 冯月芝接过单子后,仔细核对了一下上面的信息,然后开始数起钱来。 不一会儿功夫,她便把相应的钱款清点完毕,并交到了唐哲手里,说:“我说小唐呀,你成天往那大山里头跑,要是运气好碰上刺猪(也就是豪猪)的话,可一定要记得把它的肚子留给婶子我,还有就是千万别破开,知道吗?最近我的这老胃病总是犯疼,我听人家讲啊,只要把刺猪肚子阴干以后再研磨成粉末状,兑上水喝下肚就能治好这胃病,不知道管不管用,总想试一试,唉,年纪大了,有点三病两疼的,真是折磨人。” 唐哲之前倒是也曾听闻过这样一个偏方,但自己并未亲身尝试过,所以对于其疗效究竟如何心里也没底儿。 不过既然冯月芝这么说了,他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好嘞,婶子,要是真让我逮着刺猪的话,指定给您把肚子留下来。” 跟冯月芝道别之后,唐哲离开了纸厂,径直朝着国营商店走去。然而当他到达目的地时,并没有如预期般看到唐婉和申二狗的身影,反而是齐春出现在了眼前。 由于之前彼此曾打过照面,因此齐春自然也是认得唐哲的,见唐哲挑着两个麻袋,便主动走上前来询问道:“嘿,小伙子,是不是有好东西卖呀?” 唐哲拿出了两个野猪肚子,又抓出了一大把野鸡尾羽来:“齐主任,你看看我这些可以值多少钱?” 齐春看了一下猪肚,说:“这玩意儿我们要收干的,生的无法保存。” 然后指着那一堆野鸡尾羽说:“像这长的,两毛一根,短的一毛,再短的,我们就不要了。” 唐哲把野猪肚收起来,说道:“那麻烦你点一下这些。” 齐春点了一下,七十多根野鸡尾,成色好的有三十根,剩下的都是较差的,也卖了十块零三毛。 临走时,齐春说:“以后有好货给我留着,我这里专收山货,什么中药、香菇、羊角、羊皮我这里都要,到时候给你一个好价钱。” 唐哲应了一声,就往旁边的供销社走去。 唐婉正在试穿一双水胶鞋,见到唐哲进来,站在那里转了个身,伸出脚问:“哥,这双鞋好看吗?” “好看。” 一旁的店员也夸道:“就像是专门替你的脚拓印下来的。” “那我就买这双好啦。” 出了供销社,唐哲把今天的工钱给了申二狗:“二狗,你借我的钱已经抵清楚了,这是今天的工钱。” 申二狗说:“唐哥,还是放你那里,我怕我存不住钱。” 唐哲说:“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你看中什么,也往家里买一点。” 申二狗接过钱,放在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 “哥,我好想吃绿豆粉哦。”唐婉拉着他的手,撒娇地说。 “好,哥带你去吃绿豆粉。” 进了店,唐哲叫道:“给我们烫三大碗哨子绿豆粉,加菜豆文腐。” 四毛钱一碗,量大管饱,油水又足,吃得三个人都不停打嗝,唐婉更是边吃边夸赞:“哥,还是城里馆子头的好吃,油又多,吃起来又香,下次我还要和你来。” 唐哲和申二狗都笑了起来。 吃完粉后三个人就赶忙回家,唐婉不停向母亲炫耀自己新买的水胶鞋,唐哲和申二狗则是去炭窑里,把剩下的那些炭全部挑了回来,只有两百来斤了。 昨天没有放钓钩,他便让申二狗回家去休息,等鸡叫的时候再过来。 申二狗应了一声,慢慢走出唐哲家的门,到了门口,转头小声问道:“唐哥,明天过后就不卖炭了,我、我是不是就不用来了?” 第39章 沈月 这几天来,申二狗跟着唐哲,虽然赚了点粮食,还有一条野猪腿,给申大凤买了些布和棉花,身边除了今天得到的两块钱,并没有存下来多余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上次买的粮食,多加一点水,熬成红苕稀饭,勉强能撑到过年,但是更久的时间就难说了。 唐哲也清楚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说道:“只要你想来,可以一直帮我干下去。” “真的?” “真的。” 申二狗想了想,说道:“可是,炭都卖完了,我来还能干些什么呢?” 唐哲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秘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和你说过,跟着我,不会让你再饿肚子。” 申二狗吃了一颗定心丸,连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第二天申二狗和他一起去县城把炭卖了之后,唐哲又给了他二十块钱:“诺,先支给你十天的工钱,过年前,我们来县城的机会不多,你家里要买什么急用的,就去买。” 他跟着唐哲来了许多次,也懂得如何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买了一百来斤红苕,又买了二十斤大米,才和唐哲回家。 到了打尖坳,唐哲就让他先回家休息两天,等想好了要做什么,再去叫他。 申二狗万分感激,活还没有做,已经把他们一家的后路都解决好了。 唐哲回家之后,先补了一觉,起床的时候,晚饭时间还没有到,便出门去到处走走,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走到后面打谷场,场边堆着几堆谷草,他突然听到有些响动,还以为是老鼠,冬天谷草堆,是最容易藏田鼠的地方。 刚一探头,就看到姚瑶衣衫不整地从那里跑出来,见到唐哲,脸一红,低着头从他身边跑开。 他正准备离开,就见唐忠拄着一根木棍从稻草堆后面转了出来,还舔着嘴角,见是唐哲在这里,轻笑一声:“哟,是唐哲呀,我还以为是谁呢。” 唐哲没有理他,快步走开。 “姚瑶这姑娘,亲着真不错,还有那里,摸起来也不错,软软的,很有弹性,可惜呀,你是永远也得不到了。”唐忠一脸笑意,昂着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还不时看着远去的唐哲,不想脚下一踩空,从晒谷场边直接滚到了下面的泡冬田里,成了一个滚泥猪。 唐哲根本就没有把姚瑶放在心上,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是父母之命,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在别人看来,被退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而重活一世的他,却完全不在乎这些,没有钱,谁都可以欺负你,谁都可以看不起你。 当谁都可以看不起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否则,将永远也站不起来。 逛了一圈,看看天色也晚了,便回了家里,母亲已经把饭煮熟,正等着他回来。 唐哲刚坐下,就看到一个女子在门口看了一眼,见他们准备吃饭,便退了回去,天色比较暗,看不太清楚,唐哲便起身走到门口,想看个仔细。 大门边站着的人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是沈月,也是住在唐家山最西边的一户人家,属于外来独户,沈月比唐哲小了两岁,只有十八岁,虽然穿得朴素,但女大十八变,长得却是落落大方,水灵灵的,美得不可方物,他的父亲就是在八家堰小学教书的民办老师沈醉亭,几年前开始,看了不下十遍《赤脚医生手册》,在村里救了不少人,就连唐哲的父亲最开始被抬回来的时候,也是沈旧亭来医治的。 不过因为当时唐哲家里实在是穷得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更不说买药了,沈醉亭开的方子,他自己也没有那些药,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沈月,快进屋里坐。”唐哲热情地打着招呼。 沈月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先吃饭,我一会儿再来。”说完就准备走。 唐哲说:“一起进来吃点。” 沈月还是摇着头说:“我不饿。” 天色已经很晚了,在冬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时候,大部分人家吃饭都比较早,而沈月回答的不是吃过了,而是我不饿,唐哲就知道她肯定还没有吃,忙对唐婉说:“婉婉,快去给你沈月姐舀碗米饭。” 沈月连连摆手说不用,唐婉走到门口,拉着她的手说:“沈月姐,快点进屋来,外面冷,上次沈老师来给我爸上了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感谢呢。” 沈月被唐婉拉着进了门,唐哲把她让到桌前坐下,很快唐婉就把米饭端了过来。 陈秋芸一边给她夹了几大片野猪肉,一边说:“月月,快吃。” 沈月低着头,把碗端在手里,唐哲看到,她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 等吃完饭后,唐哲问:“沈月,你有什么事吗?” 沈月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说:“自立叔,婶子,我听说哲哥打到了野猪,我、我想买点肉。”她眼睛红红的,泪水还没有干。 唐哲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我这就去给你割。” 沈月来之前就听说了唐哲家打到野猪的事情,而且全是拿去县城卖的,在大队,他没有卖一斤,也不知道会不会卖给她,主要是在大队卖,怕被吴良按投机倒把的罪名给抓起来。 但是没想到唐哲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忙说:“我、我只有八毛钱,你给我割半斤肥的就行。” 唐哲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去了里屋,不多时,手中提着一条十来斤重的饱肋肉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提了两只刚腌上不多久的竹鸡。 “哲哥,要不了我么多的,我没有这么多钱。”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唐哲塞到她的手里:“拿回去吃。” 沈月没有接,把手中皱巴巴的几张毛票塞到唐哲的荷包里:“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哲哥,你给我切半斤就行了。” 唐哲硬塞过来:“之前沈老师给我爹治病,没有收一分钱,这点肉算得了什么。” 陈秋芸见她一脸愁容,忙问道:“月月,你爹还好?” 第40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沈月的面色愈发阴沉,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她缓缓地垂下头,沉默半晌之后才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回复道:“我爹病了。”这简短的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唐哲的心间。 唐哲听闻此言,心中一紧,赶忙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沈老师!”话音未落,他便毫不犹豫地提起那块新鲜的猪肉,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走去。 甚至都没有等待沈月给出是否同意的回应,他那匆忙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沈醉亭的家距离唐哲家不过区区两百来米,但中途却隔着好几户人家。 当唐哲一路疾行来到屋边时,一条体型硕大、毛色乌黑发亮的大黑狗突然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从柴房中猛冲而出,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对着唐哲狂吠不止,那震耳欲聋的叫声响彻整个小院。 “黑子,不许叫!” 就在这时,沈月气喘吁吁地从后方追了上来。 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到唐哲身前,张开双臂将其护在身后,宛如一只勇敢无畏的小母鸡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小鸡仔。 而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大黑狗在看到主人出现后,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乖乖地闭上嘴巴,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紧接着,它欢快地摇动起那条粗壮有力的尾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唐哲跟前。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条看似凶猛无比的大黑狗对唐哲手中提着的鲜美猪肉视若无睹,只是不停地在他的脚前脚后嗅来嗅去,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熟悉这个陌生人身上独特的气味。 沈月轻轻推开院门,转头微笑着对唐哲说道:“哲哥,快进来。” 唐哲进到堂屋,沈醉亭坐在椅子上,裹着一件被子,不停地咳嗽,见到唐哲,打了个招呼,想站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唐哲忙上前:“沈老师,您好好休息,我也是刚才听到沈月妹妹说您病了,是我的过错,应该早一点来看您。” 沈醉亭长出了一口气:“唉,上年纪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看着他手里带了这么多肉,又说:“我都叫月月不要去了,她偏不听,你拿这么多肉来,让你们家破费了。” 唐哲把肉交给沈月,她这才接了过去,放到厨房里。 “沈老师,瞧您说的,我爹受伤的时候,您出药出力,他才能挺过这一关。” 这时沈月的母亲安秀芹从厨房里也走了出来:“唐哲来了。” 唐哲忙叫了一声:“沈师母。” 又问沈醉亭:“沈老师,您身体怎么样了?” 沈醉亭叹了口气,沈月走出来说:“我爹这下半年没有发一分钱的工资,光他教书补贴那点粮票,根本就不够一家人吃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前些年受了伤,营养跟不上。” “我嫂嫂又在坐月子,这日子更难了。” 唐哲哦了一声,问:“沈阳呢?” 沈月说:“他听说你打到野猪了,也想去试试运气,一早起来,就进了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公担心他,进山找他去了。” “你公都七十几了,还进山去?” 安秀芹叹了口气:“都叫他不要去,他偏不,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沈月对安秀芹说:“妈,唐哥拿的竹鸡,你给爹和嫂嫂炖一只,我这就上山去找一下。” 唐哲站起来说:“我和你一起去,山上我熟悉。” 两个人一人拿了一根松油木,就往山上走去,唐哲问:“你哥早上是往哪边走的?” “不知道,昨天晚上听他说好你是准备去白云岭碰碰运气。” “白云岭?”唐哲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说那地方有大猫(老虎),他一个人怎么敢去那地方?” 沈月对于白云岭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名字层面,并不知道此处居然有凶猛的老虎时常出没,当这个惊人的事实突然闯入她的脑海时,恐惧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令她手足无措,完全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就在满心担忧之际,沈月一个不小心,脚下猛地踩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朝着路面下方摔落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唐哲反应极其迅速,他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惊险一幕,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沈月的手腕。 紧接着,他使出全身力气向上猛力一拽,试图将沈月从坠落的边缘挽救回来。 然而,由于沈月向下倾倒的势头太过猛烈,尽管唐哲用尽全力拉住了她,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一米六八的沈月竟然如此轻盈,以至于他自己的重心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偏移,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向着内侧的边坡狼狈地倒去,而紧跟其后的沈月自然也无法幸免,她重重地压在了唐哲的身上。 即便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厚厚的衣物依然难以阻挡肌肤相亲所带来的触感。 唐哲清晰地感觉到,沈月那柔软的身躯正紧密无间地贴合着自己的胸膛,仿佛要融为一体;她娇艳欲滴的两片朱唇,与自己的嘴唇近在咫尺,仅有短短一公分的距离。 刹那间,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回荡。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弥漫开来,让人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唐哲和沈月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少女的气息,让他一时有些出神。 最先回过神来的沈月,双颊绯红如晚霞,她慌乱地用力推开唐哲宽厚的肩膀,挣扎着站起身来。 随后,她似乎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妥,连忙伸出手,想要将仍躺在地上的唐哲搀扶起身,并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哲哥,都是我不好,刚才没站稳……” 唐哲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感觉占了她的便宜,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是我没有站稳,没想到你这么轻。”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走着,借着夜色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到清明田的时候,唐哲指着不远处出现的两个人影:“你看,那是不是你公和你哥?” 第41章 成分不同 沈月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奈何天色已晚,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公、大哥?” 对面沈阳回应了一声。 沈月忙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沈阳和沈国章跟前。 “哥,你到底跑到哪儿去啦!这么晚才回来,可真让人担心死了!”沈月满脸忧虑地说道,话语中充满了对哥哥的关切之情。 就在这时,唐哲也快步跟了上来,他拿出火柴将手中那根松油木点燃,借着火光,沈阳这才看清楚原来妹妹身后还紧跟着唐哲。 他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挠了挠头,小声说道:“那个……我本来想去白云岭碰碰运气的,谁知道那里的林子实在是太大了,我还没走到地方呢,就突然听到一阵大猫的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可吓人了,所以我就没敢再往前走,只好掉头往大山这边来了,结果在这里转了整整一天,啥东西都没发现,觉得挺丢人的,所以一直不太好意思回家。” 站在一旁的沈国章听了,说道:“哎呀,不就是这次没打到猎物嘛,这有啥不好意思回家的呀!你要想想,家里还有你的老婆孩子在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呢,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让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下去!” 沈月连忙点头附和她公的话,焦急地说道:“是啊,公说得对!大哥,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你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说着,她也赶忙把自己手中的松油木伸向唐哲那边,借助他手中的火苗将其点燃。 此时,沈阳才看清楚跟着来的是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小月啊,你怎么会和唐哲在一起呢?” 沈月不满地说:“你还好意思说,哲哥带着肉去看爹,听到你这么晚了没有回家,就和我来找你了。” 沈阳感激地看了一眼唐哲,小声说道:“谢谢你。” 唐哲一摆手,说:“天色不早了,快点回去,这根给你公拿着。”说完,把手中燃烧的松油木递给沈阳,再给沈国章。 回到沈家之后,唐哲就要回去,临出门时,对沈阳说:“以后不要再乱往山上跑了。” 沈阳有些不好意思,问:“唐哲,以后你上山,能不能带带我。” 唐哲点了点头:“行,有机会的话,我带你一起去。” 唐哲走后,沈醉亭说:“唐哲这孩子不错,知道感恩,带了这么大一块肉来,阳阳,叫你妈把肥肉切下来熬成油,玲玲正在坐月子,有了这些油,也能勉强度过一段时间。” 沈阳应了一声,说:“爹,我一会去熬,让妈休息一下。” 沈国章揉碎了一些旱烟叶,放到烟杆里,烟杆一米多长,他坐在板凳上,烟斗直接伸到火盆里,巴嗒巴嗒吸了几口才说:“自立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次唐哲运气好,打了两头野猪,能熬过一些日子,往后还不好说,醉亭呀,你以后粮票发了,要给人家补上。” 沈醉亭点了点头:“爹,我知道的。” 沈国章继续说:“我看姓唐的这个娃娃不错,月月今年也十八岁了……” 沈阳打断了他的话:“公,我们家这个成分,就怕人家唐哲不愿意。” 沈醉亭之前因为犯过一些错误,进了几年牛棚,回来之后,本来瘦弱的他,干不了多重的体力活,公社便让他在大队小学教教书,毕竟他可惜公社里唯一一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沈月一听到谈她和唐哲的事情,就自己回了房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唐哲那健硕的身躯,就像一堵墙一样。 后来听到沈阳说到成分的问题,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成分不同的人,很难走到一起。 唐哲回到家里,父亲正拿着一把扫帚在厨房扫着扬尘,嘴里还念叨着:“腊月二十三,给灶王爷打扫干净,明天上了天,在玉皇大帝那里给我们家多说说好话,明年锅里天天有饭吃。” 唐哲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了,邛水每年腊月二十四都要过年,叫赶年,据说是明朝嘉靖年间,倭寇侵扰东南沿海,朝廷调邛水男丁参军前去抗倭。 军令紧急,正值年关,男丁们为了能在出征前与家人团聚,于是提前到腊月二十四这一天过年,这一天,男丁们提前吃了年饭,奔赴抗倭前线,在战场上,他们英勇无畏,为保卫国家立下赫赫战功。 此后,为了纪念这段历史,邛水人便世代沿袭了过赶年的习俗,以此缅怀先辈的功绩,传承民族精神。 按照传统,明天大队里,要么是放电影,要么是演花灯戏,当然,按照惯例,开场之前,还有一场斗争。 这一次,又轮到哪一家倒霉呢? 唐哲想着这件事情,便睡了过去。 由于连续忙好了几天,昨天晚上睡得特别香,一直到午饭快熟,唐婉来叫他,他才起床。 母亲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就泡了米,削了一点洋芋,今天一大早起床,就拿去石磨上推了,做了几斤绿豆粉。 自从唐婉从县城回来,在她耳边可没有少念叨绿豆粉怎么怎么好吃,难得今年条件好了一点,她也该让一家人在今天吃个好。 饭桌上,不光炖了排骨,还有竹鸡炖香菇,凉拌鹅肠草,拆耳根炒野猪肉,四个菜,比以往过年都要丰盛。 吃着饭的时候,唐哲突然问:“爹,这香菇你以前在哪里拣的?” 唐自立说:“这东西到处都是,只要是烂掉的枯树上,都容易生,最容易生的,是马桑树,那是一串一串的。” 吃过饭后,就有几个知青来挨家挨户通知,今天是外还是在大队去看电影。、 唐自立有些奇怪,等那几个知青走了之后,他说:“耶,今年怎么是知青来通知去看电影,往常不都是大队长就是小队长来通知的。” 陈秋芸坐在火盆边补着衣服,说:“我听说吴良好像犯事了。” 第42章 过赶年 “吴良犯事了?”唐自立有些不相信:“他可是几十年的老队长了,怎么会犯事?” 陈秋芸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地说:“你问我,我问哪个?” 唐自立笑着说:“那今天是外这场电影要去好好看看,婉婉,给我把烘笼里多加点炭。” 烘笼,是一种取暖设备,用竹子编成一个圆形的篮子,里面放一个烧制的土钵碗,装上炭火,提在手上,走在哪里都可以让自己得到温暖。 唐婉应了一声,就去楼上翻找烘笼。 今天八家堰的过赶年特别热闹,年饭也吃得很早,天还没有黑,各家各户就关好门,成群结队地往大队操场去。 在大队宽阔的操场上,正中央位置熊熊燃烧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火焰升腾而起,照亮了周围的夜空,同时也带来了阵阵温暖。就不远处大队指挥部的屋檐下,一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正在轰隆隆地运转着。 篝火堆的旁边,摆放着一张木质桌子,桌上放置着一台略显陈旧的胶片放映机,在桌子的边缘处,还立起了一根笔直的竹竿,竿顶挂着一盏昏黄的钨丝电灯,那淡黄色灯光,如同夜空中的一颗孤星,照亮了整个操场。 再往不远处望去,可以看到一块洁白的幕布悬挂在空中,在幕布下方,整齐地摆放着几张从学校里搬过来的长桌,这些桌子一字排开,中间还特意放置了一支裹着红布的话筒,似乎预示着即将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此时,唐哲站在操场堆放稻草的角落里,目光越过人群,他发现申二狗和申大凤两人正远远地躲在一个谷草堆旁,他们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而另一边,申厚植则显得安祥自得许多,他自己带了一根小巧的板凳,稳稳当当地坐在操场的正中间,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他正想过去和申二狗打个招呼,却不想碰到了带着一条长板凳的沈月:“哲哥,坐我这里来,我带的是长板凳。” 唐哲想了想,远远地和申二狗打了个招呼,和沈月挨着坐下。 赶年大会的帷幕即将拉开,整个村庄都弥漫着喜庆而又热烈的氛围,八家堰的所有村民汇聚到这片宽阔的操场上,翘首以盼这场盛会的开启。 今日的场面格外热闹,不仅有大队中的全体成员,甚至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公社的人们,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一片欢乐的海洋。 就连平日里繁忙的公社书记赵怀仁也亲自莅临现场,这无疑给本次赶年大会增添了更多的庄重与荣耀。 大队书记任德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讲台的正中央,他先是轻轻拿起话筒,然后对着它用力地吹了好几口气,似乎想要测试一下是否能正常使用。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喊出了几声:“喂……喂……”瞬间,操场四周那高高悬挂的高音喇叭里便传出了他洪亮的声音:“各位父老乡亲们啊!今天可是咱们一年一度的赶年大活动呀!在如此重要且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里,我们非常荣幸能够邀请到尊敬的公社书记赵怀仁同志前来参加咱们这次的活动!现在,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对赵怀仁书记表示诚挚的欢迎!” 话音刚落,现场立刻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赵怀仁缓缓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向着台下的群众微微躬身示意,表示对大家热情欢迎的回应。 “在这个本应充满喜悦和希望的重要日子里,竟然发生了一起令人气愤至极的恶劣事件,就在昨天,大队里那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竟突然暴毙而亡,这本已是一桩不幸之事,但谁能料到,后续的发展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队长吴良,勾结会计唐自强以及其他四人,将这头老黄牛运至县城售卖,这本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众人询问起这头牛的售价时,他们大言不惭地宣称仅仅只卖出了区区一元钱,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由于从大队前往县城路途遥远,这六人在城里还每人吃了一碗绿豆粉,六人总计消费了一块二毛钱,如此算来,大队不仅没有因出售老黄牛获得分毫收益,反而还倒欠了这几人两毛钱。 面对这样荒诞不经的说辞,不仅我不相信,公社方面自然更不会轻易相信,于是,相关人员专程前往国营饭店进行核实。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昨日那头老黄牛实际售出重量高达三百四十六斤,按照当时的市场行情,总售价应为三百四十六元整。也就是说,吴良等六人通过虚报账目、瞒天过海的手段,明目张胆地侵吞了集体多达三百六十元的巨额公款,并堂而皇之地纳入了自己的私囊。” 得知真相后的现场群众顿时炸开了锅,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大家纷纷振臂高呼:“打倒吴良!严惩这些害群之马,狗日的太气人了,老子们天天饿肚子,他们肥得流油!”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响彻整个村庄,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只见任德明面带微笑,双手微微向下用力地压了压,原本嘈杂喧闹的现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好啦,接下来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咱们尊敬的赵书记给大家作出重要指示。”说着,任德明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话筒小心翼翼地移到了赵怀仁的面前。 此时的赵怀仁缓缓站起身来,他环视一圈后,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同志们啊,关于吴良等这一批同志所犯下的错误和罪行,公社这边已经向上级区政府做了详细的汇报并且进行了请示,就在明天,我们将会把这些人移送至区里,交由相关部门依法依规进行严肃处理,无论是怎样的判决结果,都要严格按照法律程序来执行,因为像这样的人,他们就是侵蚀人民群众利益的蛀虫、破坏集体团结稳定的害群之马,对于此类行为恶劣之人,我们绝对不能够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和纵容姑息……” 他说了二十多分钟,等他说完之后,任德明站在台上,手一挥:“把那几个害群之马押上来。” 第43章 绑松一点 腊月二十四,过赶年的日子,一场特殊的批斗大会正在这里举行。 随着任德明的一声令下,声音在空旷的晒谷场上回荡,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吴良等六个被五花大绑、头上戴着尖尖帽的人,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押到了台上,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跪成一排。 唐哲站在台下,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人。 此时,他才看清楚,除了吴良和唐自强外,还有姚兵、吴勇、申建树和吴相承,这几个人,除了吴勇是吴良的儿子,唐自强是吴良的妹夫外,其他几个人都是吴良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平日里仗着吴良的权势,在村里没少作威作福。 台下瞬间一片骂声,愤怒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蔓延开来,尤其是那些之前被吴良欺负过的人,心中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端着一盆凉水,从台后面冲上去,直接把吴良浇了个透心凉。吴良被冷水一激,浑身颤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吴良年纪最大,也是被捆得最结实的,他哆哆嗦嗦地对着任德明说:“捆得太紧了,能不能绑松一点。” 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任德明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声问台下的人:“大伙说,要不要给他松一下?” 话音刚落,申二狗猛地站起来,涨红了脸,高喊道:“你叫人家大冬天在泡冬田里站木马的时候,怎么不想到松一下?”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那是积压已久的怨恨的宣泄。 申大凤坐在一旁,被弟弟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他按坐在草垛上,急切地说:“你小声一点。” 申二狗一脸得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满不在乎地说:“姐,你还怕他做什么,他都倒台了。” 申大凤看着弟弟,又气又急,忙使个眼色,压低声音说:“他倒了,大队书记还没有倒,以前挨批的时候,大队书记也是一起的。” 听到大姐的话,申二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带来的后果,心中一阵后怕,坐在那里不敢再做声,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 唐哲看着台上唐自强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酸楚,虽然他对大伯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唐自强毕竟是他大伯。他想起父亲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估计是不忍心看着大哥受苦。 在人群里寻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吴莲芯和唐忠们兄妹仨人,想来他们也不愿意来到这样的场合,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难堪。 看到唐哲四处观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沈月坐在他身边,轻声问:“哲哥,你在看什么呢?” 沈月的声音轻柔,如春日的微风,带着一丝关切。 然后她一转头,看到不远处坐在草堆那里的申二狗姐弟俩,对唐哲说:“二狗他们在那边,要不我们去和他们一起?” 她知道这段时间申二狗一直在帮唐哲,以为他是在找申二狗。 唐哲点了一下头,两个人拿着板凳,弯着腰,穿过人群,走到了谷草堆边上。 申二狗和申大凤紧挨着坐在地上,屁股下面垫了一把稻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申二狗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后怕,连唐哲和沈月到了他们身边,也没有发现。 唐哲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唐哲,忙问:“唐哥,有什么事吗?” 唐哲干笑了一声,说道:“没事,在那边无聊得很,过来找你们吹牛耍。” 他的语气轻松,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申大凤和沈月一样大年纪,虽然沈月有文化,但是没有被安排进扫盲班任教,而是负责给综合农场的猪割猪草,申大凤也一样,每天在田野里忙碌,割着猪草。 这样的工作不仅累,而且挣不到多少工分,可即便如此,两人在共同的劳作中,感情却越来越好。 沈月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申大凤,对大凤说:“大凤,以后你们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仿佛看到了未来美好的生活。 申大凤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说:“谁知道呢,头上的帽子一天摘不掉,那就一天不安心。” 她的话语中带着无奈和担忧,过去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真正地放松下来。 台上的批斗还在继续,台下的人们情绪激动,有人在大声控诉着吴良等人的恶行,那些曾经被欺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人们的愤怒也愈发强烈。 而申二狗坐在那里,心中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忐忑不安,他偷偷地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因为他刚才的话而找他麻烦。 唐哲看着申二狗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他知道申二狗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事,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性格很容易惹祸,他拍了拍申二狗的肩膀,安慰道:“二狗,别担心,好好看戏。” 申二狗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唐哲一眼,说:“唐哥,我知道了,以后我听你的。” 批斗大会持续了很久,吴良等人被押了下去,然后就是大队书记赵怀仁讲了一些感激公社书记的话,把他们送走了之后,任德明大声宣布:“我宣布,今年的过赶年活动,现在开始,请欣赏电影《青松岭》。” 终于能看上电影了,台下一片叫好声,然后放映师调整好胶片,不一会儿画面出来,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电影,唐哲看过很多次了,他没有心思看,今天晚上来这里,主要还是想看看吴良被抓上去批斗。 沈月他们却看得非常痴迷,不停地小声讨论着剧情发展。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散场了,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明天早点来我家,我们去山里。” 申二狗应了一声,和大凤一起去找他公回家。 沈月拿着板凳,小声问:“哲哥,你明天去山里,能不能带我一个?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胆子很大。” 第44章 赶山 唐哲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山林的熟悉与期待,说道:“明天我是去山里找香菇,听说有些香菇没有人采,也没有被动物吃掉,就会干在树上,采一些回来看能不能吃,不是去打猎。” 沈月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回应:“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想跟你去。”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倔强,仿佛只要能和唐哲一起,再艰难的旅程都充满了吸引力。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调侃的笑容,故意吓唬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丢山里喂大猫。” 沈月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不怕,我爹都说了,你们一家人心都好。” 她的眼神里满是信任,仿佛在她心中,唐哲就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那好,你明天早点起床,我们天一亮就要走。” 唐哲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因沈月的信任而感到一丝温暖。 “嗯。” 沈月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 走了几步,唐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对了,你家黑子会不会追山?” 沈月轻轻摇了摇头,略带遗憾地说:“不会,只是一条看门狗,追山的话,比较差,喂了三四年了,我只看到它追过一只兔子。” “哦!” 唐哲苦笑了一声,原本眼中的期待黯淡了几分,“还以为会追山,带上它的话,能打打骚,就知道哪里有猎物。” 听到唐哲这么说,沈月也有些失落,仿佛自己没能帮上忙而感到愧疚。 唐哲忙安慰道:“算了,反正我们也没有枪,就算碰到什么野猪山羊的,只能眼巴巴看看,又打不到。” 他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大家的心情。 唐哲刚到家,唐婉和母亲也进了家门。唐婉一看到唐哲,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哥,你是不是看上沈月姐了,我看到你们坐一起。” 唐哲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佯装生气地说:“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父亲坐在火盆边,沉默不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陈秋芸看着丈夫,关切地问:“你又怎么了?” 唐自立还是一言不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陈秋芸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把煤油灯往自己身边挪了挪,拿起没有做完的针线活继续干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唐哲坐了一会儿,把身上烤暖和之后,从床下翻出钢丝绳装在背篓里,便上床睡觉了。他知道,明天又是充满挑战和未知的一天,需要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唐哲就起床了。他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沈月已经背着一个花背篓,静静地站在他家院坝里,身后还跟着黑子。 “你来得真早。” 唐哲笑着打招呼,眼中满是赞赏。 沈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怕迟到。” 唐哲让她进屋里先烤一会儿火,然后自己去厨房弄点稀饭,厨房里,炉火正旺,锅里的稀饭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香气。 不一会儿,申二狗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喊:“唐哥,我来啦!” 唐哲舀了三碗稀饭,递到沈月面前,沈月连忙摆手说:“你们吃,我不饿。” 唐哲把碗塞到她的手里,认真地说:“快吃,去山里就是一天,一会儿饿了可没有吃的。” 沈月这才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唐哲又拿了六个红苕装在背篓里,带了一把沙刀别在腰间。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背篓里的东西,确保没有遗漏。 出门的时候,黑子还一直跟着,唐哲说:“今天不能让黑子去,我要下套索,怕套着它。” 沈月吼了它几声,它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去。 三个人沿着牛尾河缓缓前行,冬日的牛尾河,河水清澈见底,河面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仿佛一幅宁静的水墨画。他们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脚步轻快而坚定。 一路上,唐哲一边走一边给沈月和申二狗介绍着山林里的知识,什么植物可以吃,什么地方可能有猎物。沈月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唐哲都耐心地解答着。申二狗则四处张望着,眼睛里透着好奇和兴奋。 走了很久,一直到没有人迹活动过的地方,他们才往林子里走去。林子里静谧而幽深,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地面,踩上去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音。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雪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香菇喜欢生长在枯木上,而且要潮湿的枯木。虽然香菇的生长期主要是春秋两季,但在山里,大冬天进山,偶尔也能碰到没有被动物吃掉的干在树上的。 走了两个多小时,唐哲一路下来,也放了几根钢丝绳子碰碰运气。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了一根倒在林子里的枯树,上面密密麻麻地长着香菇。 “找到了!” 唐哲兴奋地喊道。 沈月看着满树的香菇,虽然已经干掉,数量却不少,不禁张着嘴巴,惊叹道:“哇,这么多。” 申二狗几步冲上去,好像去慢了香菇就会跑掉一样,急切地说:“快点拣,这么多,这下发财了。” 走近了,唐哲从树上摘了几朵,虽然已经干了,大部分勉强还能吃,便对申二狗说:“二狗,你们拣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烂掉的就不要了,免得吃坏肚子。” 申二狗嘴里应着,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等他弄好回来,沈月和申二狗已经把香菇都拣完了,足足有半背篓,虽然品相不好,但总比没有吃的强。 “唐哥,你看,好多啊!” 申二狗兴奋地把背篓举到唐哲面前,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唐哲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们先把这些收好,等会儿再继续找找。” 等收拾好,已经中午,肚子有些饿了。三个人又往下走,到了河边。唐哲和申二狗去拣了一些枯枝回来当柴。虽然雪还没有化,但在森林里,总能找到一些干柴。 生了火之后,唐哲把六个红苕放在火堆里烤了起来。不一会儿,红苕的香气就弥漫开来,引得大家的肚子咕咕叫。 他们处在一个河滩的地方,河面平静。牛尾河水流并不大,唐哲叫上申二狗,顺着河流走了一截,发现一个小水潭。由于是冬天,里面一群桃花鱼聚成一团,懒洋洋地不爱游动。 唐哲眼睛一亮,兴奋地说:“二狗,今天又有肉吃了。” 第45章 砸鱼 申二狗顺着唐哲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只见在那清澈见底的水潭之中,一群鱼儿正悠然自得地聚在一处。它们通体泛着淡淡的粉色,在冬日的阳光透过水面的折射下,鳞片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灵动的精灵。申二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奇地问道:“唐哥,咱们咋抓这些鱼呀?” 唐哲望着水潭,眼中透着自信与沉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回去把背篓拿过来,我们用它来抓。” 申二狗一听,立刻转身朝着他们放背篓的地方跑去。此时,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吹得申二狗耳朵生疼,可他满心想着抓鱼的事儿,脚步丝毫没有放缓。 这边,唐哲仔细观察着水流的走向。牛尾河的河面不宽,水流显得格外湍急,想要把水引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站在河边,眉头微微皱起,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不一会儿,申二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背上背着那个略显破旧的背篓。 “唐哥,背篓拿来了!” 申二狗一边说着,一边把背篓递给唐哲。 唐哲接过背篓,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水里,随后又在河边寻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稳稳地压在背篓上,确保它不会被水流冲走。 做完这一切,他又找了一根细长的树枝,慢慢蹲下身子,将树枝伸进水里,开始小心翼翼地把鱼往背篓里赶。 唐哲的动作极为轻柔,眼睛紧紧盯着鱼儿的动向,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些鱼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四处逃窜。唐哲不慌不忙,耐心地引导着它们往背篓的方向游去。终于,有几条鱼儿游进了背篓。 “快,唐哥,鱼进去了!” 申二狗在一旁紧张地喊道。 唐哲立刻起身,双手迅速提起背篓。然而,那些鱼儿实在是太敏捷了,就在背篓还未完全离开水面的瞬间,它们像一道道闪电般,从背篓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重新游回了水潭。 “哎呀,差一点。” 申二狗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大腿,脸上写满了失落。 唐哲却没有气馁,他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水潭。他知道,想要成功抓到鱼,就必须要找到鱼儿的弱点。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着鱼儿的游动规律,试图从中找到更好的办法。 此时,冬日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潭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唐哲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过了一会儿,那群鱼儿似乎放松了警惕,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它们缓缓地游到了一块大石头下面,躲在那里,以为找到了安全的港湾。 唐哲见状,心中一动。他看了看那块石头,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新的计划。他走到河边,目光在众多石头中锁定了一块六七十斤重的大石头。 唐哲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石头的边缘,双腿微微弯曲,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石头缓缓地举了起来。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脸上也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唐哥,你这是要干啥?” 申二狗一脸疑惑地看着唐哲。 唐哲没有回答,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朝着水潭边走去。到了水潭边,他稳住身形,双手高高举起石头,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朝着鱼儿躲避的那块石头砸了下去。 “咚” 的一声巨响,如同炸雷一般在水潭边响起。水花四溅,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彩虹。 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等他回过神来,眼睛紧紧地盯着水潭。 几秒钟后,水潭里泛起了一片白色的肚皮。 “唐哥,浮起来了,鱼浮起来了。” 申二狗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受到石头的震动,六七条鱼儿肚皮朝上,缓缓地浮在了水面上,它们已经被震晕了过去。 申二狗顾不得河水的冰冷,迅速地脱了鞋和裤子,一个箭步跳进了水里。河水冰冷刺骨,申二狗的双腿刚一接触到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他此刻满心都是抓到鱼的喜悦,根本顾不上寒冷。 他迅速地游到鱼儿身边,一把将它们抓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 “哈哈,抓到了!” 申二狗举着鱼,脸上笑开了花,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等水变清了之后,他们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在另外一块石头下,也有一群鱼。唐哲和申二狗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还是按照同样的方法,唐哲再次搬起石头,朝着鱼儿砸了下去。 又是几声鱼儿浮起的欢呼,他们又收获了好几条鱼。 “唐哥,你这办法真是绝了,要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申二狗手里拣着鱼,嘴里不停地夸着唐哲。 唐哲笑了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这都是在山里生活积累的经验,多试试,总能找到办法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前前后后抓了三十多条鱼,约摸有四五斤的样子。 唐哲看着背篓里活蹦乱跳的鱼,心中满是成就感,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四周,说道:“我们再往走走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鱼。” 申二狗此时已经冷得打起了摆子,他的嘴唇都有些发紫了,一边哆哆嗦嗦地穿裤子,一边连忙说道:“好,好嘞,唐哥。” 他们沿着河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翻着河边的石头。 除了鱼,他们还惊喜地发现了几只螃蟹,这些螃蟹藏在石头下面,挥舞着大钳子,试图保护自己,唐哲和申二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抓住,放进背篓里。 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下,他们还找到了两只冬眠的石蛙,这石蛙长得肥嘟嘟的,黑黑的皮肤,看上去就像非洲来的蛤蟆。 唐哲知道,这石蛙不光肉嫩,味道鲜美,听说还是下奶的上好补品。 唐哲轻轻地将它们从石头下抓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入背篓。 “唐哥,今天咱们可真是大丰收啊!” 申二狗兴奋地说道。 唐哲还没有回答,却听得远处沈月在叫着他的名字。 第46章 加两个菜 唐哲正沉浸在与申二狗捕鱼的兴奋之中,突然听到沈月远远传来的呼喊声,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他们已经出来了许久。 抬头望去,太阳已经不知不觉靠西,洒下的阳光变得更加柔和,给整个山林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忙和申二狗顺着河流往回走,一路上,申二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刚才抓鱼的惊险瞬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回到他们先前生火的地方,只见沈月正坐在火堆旁,她的脸上被炭火熏得黑乎乎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但眼神中却透着期待。 看到唐哲回来,她立刻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把烤好的红苕递了过去,声音清脆地说道:“哲哥,红苕烤好了,快吃。” 唐哲接过红苕,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心中一阵暖意。 他把红苕放在火堆边上,又将背篓取下来,脸上带着些许得意,说道:“等一下,我们加两个菜。” “哇,你们太厉害了,这么多鱼。” 沈月看着背篓里活蹦乱跳的鱼,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崇拜地看着唐哲,在她眼中,感觉唐哲仿佛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总能在这山林之间找到生存的惊喜。 申二狗连忙接过话茬,一脸敬佩地说:“都是唐哥想的办法,要不然我也只能望鱼兴叹,要不是唐哥,哪能抓到这么多鱼,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 说着,他还夸张地比划着唐哲搬石头砸鱼的动作,逗得沈月忍不住笑出声。 沈月接过背篓,拿到河边,顺便洗了一把冷水脸,冰冷的河水触碰到脸颊,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也驱散了脸上的燥热。 唐哲也跟了过去,他从腰间抽出沙刀,动作熟练地开始破鱼。沈月则在一旁认真地清洗着鱼。 申二狗刚才下了水,到现在还冻得瑟瑟发抖,坐在火堆边烤着火,不停地往手上哈着热气,牙齿还在打着颤,嘴里嘟囔着:“这水可真冷,不过能抓到这么多鱼,也值了。” 鱼杀完了之后,唐哲对沈月说:“这两只石蛙,你带回去给你嫂子炖汤喝,这东西吃了下奶。” 沈月听到这话,脸瞬间红了起来,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她微微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羞涩的模样让唐哲和申二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鱼便洗好了,唐哲从河边砍了些粽叶树,这些树枝粗细均匀,筷子粗细,刚好可以穿在鱼身上。他又把那几只螃蟹丢到火里,只听 “滋滋” 几声,螃蟹就由青变红,一股诱人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等不多时,鱼也烤好了,金黄的鱼皮上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三个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沈月咬了一口鱼肉,鲜嫩的鱼肉在口中散开,她不禁赞叹道:“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鱼。” 申二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可不,唐哥的手艺,没得说。” 沈月问:“哲哥,我们还要往里走吗?” 唐哲看了看背篓里只有小半背的香菇,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一会儿顺着河再走一截,看看能不能再抓几条鱼回去,尤其是石蛙,多抓几只。” 提起石蛙,沈月又想起刚才唐哲说的话,脸又刷地红了起来。 申二狗不明就里,一脸疑惑地问:“沈月,你是不是感冒发烧了,怎么脸上那么红?” 沈月忙把头转向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 唐哲看着沈月害羞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再说什么。 吃过午饭后,他们灭了火种,然后顺着河继续前行。 一路上,他们一边翻着河边的石头,一边寻找着猎物,不多时,又抓了一些螃蟹,这些螃蟹张牙舞爪,想要挣脱他们的抓捕,但最终还是被放进了背篓。 还用石头砸了几条油鱼棒(溪石斑),此外,他们还抓了些石巴子之类的小杂鱼,不知不觉,背篓里的收获已经十分丰富,一共也有十来斤。 看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边泛起了一抹绚丽的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橙红色。 三个人决定不原路返回,顺着牛尾河一直往下走,就能走到寨子下边。 他们沿着河边的小路走着,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分享着今天的收获和快乐。 到了唐家山寨口,唐哲把鱼分成了三份,每份都有三斤左右。 他又把几只螃蟹全给了申二狗,对他说:“二狗,你今天也辛苦了,这些螃蟹拿回去尝尝。” 申二狗接过螃蟹,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谢:“唐哥,你太客气了,今天可真是沾了你的光。” 唐哲又把两只石蛙给了沈月,再次叮嘱她带回去给嫂子炖汤。 那些香菇,他也一人分了一点,他本没有想着拿去卖,马上要过年了,得多准备一点年货才行。 三个人分开之后,各回各家去。 到家的时候,陈秋芸早已经把饭做好,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见唐哲回来,唐婉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忙去接下背篓,好奇地看一下里面都有些什么收获。 “妈,有鱼吃了。” 唐婉兴奋地把背篓拿去厨房,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陈秋芸正在端菜,听到唐婉的话,笑着对她说:“忙什么,看把你馋的,明天吃它也不会跑了。” 吃饭的时候,一天多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唐自立说:“你伯爹恐怕是过年都回不来了。” 唐哲嗯了一声,回没说话。 陈秋芸叹了口气,说:“你真是的,你把他当兄弟,人家从来没有把你当个人看。” 唐婉也说:“就是,多关他些日子才好呢。” 唐自立咳了一声:“你伯爹人不错,都是你伯母带坏的,要不是你伯母,他也不会当这个会计,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唐哲说:“爹,事情都这样了,你就不多想了,谁叫他要去犯国法呢?” 唐自立叹了口气说:“大队里这么多人,大多都被吴良和你伯爹欺负过,现在他进去了,他们四娘母恐怕有罪受咯。”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47章 请客 陈秋芸开启了埋怨模式:“我看你是耍得久了,浑身不自在,出去走了一天回来,就这也不是,那也不对的,别人的事情,什么时候用得着你去操心了。” 唐哲怕父母吵起来,轻声劝道:“爹,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好呢,少出去走动,万一又感染了怎么办,再说了,伯爹进去了,不是还有唐忠和他妈在嘛,他们家那么多粮食存着,饿不死的。” 看着父亲那倔强的模样,唐哲满心无奈,他深知,一个人的性格似乎真的是天生注定,很难改变。就像父亲唐自立,尽管这么多年一直被哥哥一家欺负,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即便如今哥哥一家遭难,他还是在为他们着想。 与其说这是善良,倒不如说他太过固执。 唐自立被陈秋芸一顿数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微微低着,闷在那里只顾着吃饭,一声不吭。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唐哲看着父亲,张了张嘴,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父亲,只能暗暗叹气,心中满是酸涩。 饭还没有吃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唐哲抬眼望去,就看到沈阳风风火火地来找他,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唐哲,走,我们去打升级。” 唐哲此时只觉浑身疲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只想好好睡一觉。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说:“不了,我只想睡觉。” 唐婉在一旁听到,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笑着打趣道:“沈阳哥,你不好好挑窑沙(侍候坐月子的老婆),还有心情出来打牌?” 她的笑声清脆,打破了屋内原本压抑的气氛。 沈阳嘿嘿笑了几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妹在家里做鱼呢,叫我来喊唐哲下去喝酒打牌。”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唐哲,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一个绝对不容错过的邀请。 唐婉听了,对着唐哲意味深长地笑道:“哥,那你快去。” 她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狡黠,像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在暗示着什么。 唐哲瞪了一眼唐婉,唐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低头继续吃饭。 见沈阳如此热情,盛情难却,唐哲几口把碗里的饭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他一起前往沈家。 来到沈家,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清香,安秀芹正在院子里洗着折耳根。这折耳根在田埂上到处都是,尽管还未露头,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却也抵挡不住人们对食物的渴望。凭着记忆,人们总能在泥土里把它们挖出来。 安秀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唐哲来,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热情地打着招呼:“唐哲,快屋里坐。” 接着又对着屋里喊道:“小月,饭做好了没有,唐哲来了。” 屋里传来沈月的声音:“哦,马上就好,哲哥,你屋里先坐着烤一会儿火。” 唐哲忙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刚吃过饭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耳朵也微微泛红。 黑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欢快地跑到他跟前,摇着尾巴,嘴里发出 “呜呜” 的声音,现在它和唐哲已经是老熟人了。唐哲蹲下身子,摸了摸黑子的头,黑子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进了堂屋,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沈醉亭和沈国章坐在火盆边烤着火。沈醉亭今天面色看上去好了许多,见到唐哲进来,指了指板凳,让他坐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说道:“唐哲啊,快坐,别客气。” 沈阳说:“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玲玲吃好了没有。” 沈阳的老婆叫罗玲,刚生下孩子不过二十多天,由于天天吃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奶水严重不足,小娃娃饿了,只能打一杯糖水给他喝。 之前沈月回来的时候,开心地说唐哲给了她两只石蛙,让给嫂子补补身子。 安秀芹当然知道这石蛙是大补之物,不禁感叹道:“大冬天的,还能抓到这东西,真是难为他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对唐哲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等沈阳从山上回来,她就赶忙叫他去把唐哲请来吃饭,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没一会儿,沈月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饭菜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她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唐哲说:“哲哥,快尝尝我做的鱼。” 唐哲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沈阳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还有一大半酒:“这酒还是我结婚的时候剩下的,今天难得高兴,我们哥俩喝个痛快。” 说到这里,他突然尴尬地笑了起来:“酒也不多,我们喝个高兴。” 唐哲虽然刚刚吃过,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方了主人家的面子,接过碗筷,开始品尝起来,鱼肉鲜嫩可口,味道鲜美,入口即化,唐哲忍不住夸赞道:“小月,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桃花鱼呢 。” 沈月听了,脸微微泛红,像天边的晚霞,开心地笑了起来。 吃完饭后,沈阳说:“要不,我们打打牌耍?” 唐哲摇了摇头:“算了,我明天还有事呢。” 沈月也想起来,今天唐哲在山里下了好几个套索,对沈阳说:“哥,算了,人家哲哥明天真的有事情。” 沈阳把手里的扑克收起来:“那好,等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来我家退老爷酒,到时候我们好好打一晚上。” 正聊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见到唐哲也在,不由得愣住了。 第48章 空军 来的两个人,正是姚瑶和她哥哥姚勇军。 沈阳见到他们兄妹俩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问道:“耶,勇军,今天怎么有空来玩?” 姚勇军见唐哲也在,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说:“大队的知青组织打拖拉机,问你要不要去。” 他的目光在唐哲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沈阳下意识地看向唐哲,询问道:“你要不要去?” 唐哲微微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算了,你们去。”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沈阳也说道:“算了,我老婆还在坐月子呢,你们去。” 说着,他看了看屋内的方向,眼中满是对妻子和孩子的牵挂。 姚瑶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沈月身上,问道:“月月,你要不要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希望沈月能陪她一起去。 沈月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要洗碗呢,就不去了。” 她的笑容温和而礼貌,让人无法拒绝。 姚家兄妹俩见众人都无意前往,自觉没趣,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阳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姚家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唐哲这么好的人不要,偏要退婚,前几天,我还看到他们在大队仓房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唐哲,见他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变,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月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嗔怪道:“哥,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埋怨,显然不希望哥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唐哲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来,向众人告辞,一个大男人被人家退了婚,还被人拿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家里太穷,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才导致的,至少从这件事情中,他们一家也看清楚了姚家是什么样的人品。 沈月见唐哲要走,心中有些着急,埋怨地看向沈阳:“哥,你脑子是不是短路了,明知道姚瑶才和唐哲退婚,你还提这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为唐哲打抱不平。 沈阳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觉得唐哲这么好的人,还被姚家退婚,姚家真是没长眼睛。”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和不解。 沈月轻哼了一声,说道:“要怪只怪姚瑶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不选唐哲,和唐忠混在一起,现在唐忠就像一只丧家之犬,要是他们的事情传出去,姚瑶在大队里都没有脸见人了,哥,女孩子最注重清白,你以后不准和任何人说姚瑶的事情,明白不。”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为姚瑶的处境感到无奈。 安秀芹也在一旁说道:“就是,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在背后乱说人家。” 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阳被母女俩数落一通,只好连连点头保证:“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唐哲到家的时候,家人都已经睡觉了,屋内一片寂静。他轻手轻脚地洗了一把脚,然后躺床上去,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让人感到一丝温暖。申二狗已经到了他们家,正自己把火盆里的炭加上,坐在一边烤着火。 “唐哥,你可算起来了。” 申二狗看到唐哲,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两个人还是吃了一碗稀饭,便去了牛尾河。昨晚唐哲做梦的时候,都梦到套到了山羊,他心里隐隐期待着今天会有好收获。 一连看了几个套索,都没有收获,申二狗的脸上渐渐露出失望的神色,有些心灰意冷起来:“唐哥,今天这些猎物都学聪明了,不上套,要打空军。”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沮丧,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唐哲拍了拍申二狗的肩膀,神色平静地说道:“下套索就是这样,凭运气吃饭,不能因为一两次没有收获就放弃。”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申二狗叹了口气,说道:“话是这个理,但还是有点打击人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有些失落。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套索,都没有发现猎物的踪影,申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说:“唉,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唐哲指了指牛尾河,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抓点鱼回去。”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希望,试图让申二狗重新振作起来。 申二狗一听,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行呢,唐哥,我公把那鱼洗了串起来,放成灶堂前面挂着,说是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又不会坏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比划着。 两个人就这样下到河边,顺着河一路往梵净山方向走去。冬日的牛尾河,河水清澈见底,河面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宛如仙境一般。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申二狗两只手里,都提着一大串鱼,竟然有些走发热了。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因为运动而变得通红。 “唐哥,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实在太累了。” 申二狗气喘吁吁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唐哲看了看申二狗,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点了点头说:“行,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他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望着眼前的河水,心中感慨万千。 生活就像这牛尾河,有平静,也有波澜,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收获。 等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又往上游走去,没有多久,唐哲就发现河中的石头下,藏着一条巨大的娃娃鱼。 他轻轻拉了一下申二狗,指着河水下面:“二狗,你看,那是什么?” 申二狗虽然在梵净山周边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娃娃鱼长什么样,顺着唐哲手指的方向看去,吓了一跳:“我操,这么大一条四脚蛇!” 第49章 娃娃鱼 唐哲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四脚蛇,这分明是娃娃鱼。” 申二狗满脸疑惑,凑近了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原来娃娃鱼长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人头鱼身的怪物呢。” 看着申二狗那副天真模样,唐哲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弯腰在河边寻了一根刀柄粗细的小树。他从腰间抽出锋利的沙刀,动作娴熟地将小树的一端削尖,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长矛。他站起身,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娃娃鱼身上,微微调整呼吸和姿势,深吸一口气后,将手中的长矛用力刺向娃娃鱼。 “噗” 的一声闷响,长矛精准无误地刺中了娃娃鱼。受到攻击的娃娃鱼瞬间剧烈挣扎起来,尾巴用力拍打着水面,溅起大片晶莹的水花。 唐哲双手紧紧握住长矛,没一会儿,娃娃鱼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动静。 “唐哥,你太牛啦!” 申二狗在一旁兴奋得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喊,脸上满是崇拜与激动。 唐哲笑了笑,抬手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申二狗一起费力地将娃娃鱼拖上了岸。 好家伙,这娃娃鱼个头可真不小,一掂量,足足有二十多斤重。 申二狗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唐哥,这鱼身上咋滑溜溜的。” 唐哲拍了拍手上的水,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它身上的一层保护膜,一旦受到惊吓,就会分泌出来,让人摸上去滑滑的,煮之前,要用开水把它烫一遍,然后再多清洗几次,这样就能去掉了。” “哇,唐哥,你懂得可真多。” 申二狗对唐哲向来佩服不已,此刻更是满脸写着崇拜。 唐哲笑着拍了拍申二狗的肩膀,说道:“行啦,今天我们可不算白跑一趟。” 申二狗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那两串鱼:“早就不算空军了,这么多鱼,加上这一条娃娃鱼,够吃很久了。” 他们用杀鱼的自制长矛,把娃娃鱼用树藤牢牢绑了起来,又将之前抓到的那两串鱼也一并挂上。两人抬着这份沉甸甸的收获,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朝着八家堰的方向走去。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他们欢快的身影,一路上,他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小鸟。 回到村子后,唐哲和申二狗把娃娃鱼分了,唐哲给了申二狗三斤,又让他带了一串油鱼棒回去。申二狗满心欢喜地离去。 唐哲望着申二狗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分享猎物是最质朴的情谊。 申二狗走后,他将剩下的娃娃鱼清理干净,然后用盐一层一层均匀地涂抹在鱼肉上,随后挂在火堂上方,准备做成腊鱼干。 还有那大半条娃娃鱼,唐哲思量再三,决定分三斤出来,给沈月家送去,沈月的嫂子罗玲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急需营养,而娃娃鱼脂肪含量高,正是滋补的上等佳品。 唐哲提着鱼肉来到沈月家,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沈醉亭打开门,看到是唐哲,脸上立刻露出和蔼的笑容:“唐哲啊,快进来坐。” 唐哲走进屋里,把鱼肉放在桌子上,说道:“沈伯,这是我今天抓到的娃娃鱼,给你们送来一些。” 沈醉亭一听,连忙摆手拒绝:“这可不行,你这孩子,自己留着吃,我们不能要。” 唐哲坚持要留下,态度诚恳地说:“沈伯,您就收下,这鱼对罗玲嫂子的身体好,能补补身子。” 沈醉亭依旧推辞,说什么也不收。唐哲无奈,只好把鱼肉放在桌子上,转身匆匆离开。沈醉亭望着唐哲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感动与欣慰。 安秀芹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桌子上的鱼肉,对沈醉亭说:“你说,这娃子,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小月?”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沈醉亭笑了笑,说:“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他们只要互相看得上,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安秀芹叹了口气,忧虑地说:“唉,就你这成分,怕影响到人家,我听说好多人都平反了,你这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沈醉亭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谁知道呢,对了,你去给我拿几张报纸来看看。” 那些报纸,他已经翻看了无数遍,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自己平反的消息。 腊月二十七这天一大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启明星还在天边闪烁,唐哲就早早地起了床。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几只腊竹鸡,又从火堂上方取下几斤娃娃鱼肉,还在鸡圈里抓了一只羽毛鲜亮的大公鸡。 他把这些东西仔细地包好,放在背篓里背在背上,便朝着县城的方向赶去。 今年农历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他想趁着天早,去给易解放家拜个早年。 “解放叔,婶子,来给您们拜个早年。” 唐哲一进门就满脸笑容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见到长辈的喜悦。 易解放看到唐哲,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来:“你来就来呗,每次都这么客气,上次带来的野鸡肉都还没有吃完,又带这么多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责备,却又满是关切。 冯月芝也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就是呀,小唐,你要来看我们,直接来就是了,我们老俩口也高兴,家里不容易,你留着给你爹妈好好过个年才是。” 她的眼神中透着慈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唐哲忙解释道:“都是我自己打的,这是娃娃鱼肉,昨天抓了一条,到队里就和伙伴们分了一些,剩下这些,带来给叔叔婶婶尝尝鲜。” 他的语气诚恳,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正说着话,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推门进来:“爸、妈,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般打破了屋内的交谈。 易芳看到唐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这是?” 第50章 鞋都跑飞了 冯月芝笑着介绍道:“这是唐哲,是你爸的朋友。” 随后又转向唐哲,语气亲切:“小唐,这是我们的女儿,易芳。” 唐哲忙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拘谨:“芳芳姐,你好。” 易芳大方地放下手中的包,伸出手,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你好。” 唐哲下意识地慌乱起来,他连忙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像是生怕手上的粗糙和灰尘玷污了这份初次的接触。 他轻轻握了一下易芳的手指,便迅速缩了回来。 易解放说:“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和你婶子去厨房准备午饭。” 说完,便和冯月芝一起走进了厨房,留下唐哲和易芳在客厅。 “你经常来我家吗?” 易芳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轻柔而亲切,她微微歪着头,眼睛里带着好奇,专注地注视着唐哲。 唐哲点了点头,声音渐渐平稳:“解放叔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 开始讲述自己和易解放相识的经过,以及易解放对他的帮助。从最初在困境中易解放的援手,到后来一次次的鼓励与引导,那些被易解放帮助的日子,满是温暖。 很快,厨房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冯月芝和易解放端着一大桌子丰盛的菜上桌。,桌上不光有野猪肉,娃娃鱼,还有野鸡和竹鸡,每一道菜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易芳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冯月芝撒娇道:“妈,你对我真好,做这么多好吃的。” 冯月芝笑道:“这么多菜,都是小唐拿来的,你快去给小唐盛饭。” 易芳乖巧地嗯了一声,放开她妈妈,不一会儿就把饭端了过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十分融洽,易芳夹了一筷子娃娃鱼肉,吃在嘴里,软糯 q 弹,她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唐哲问道:“这是什么鱼,我以前好像没有吃过。” 唐哲忙说道:“这是娃娃鱼,在牛尾河抓的。” 又指着另外几盘肉介绍:“这是野猪肉,那个是野鸡,还有那个是竹鸡。” 易芳逐一尝了一下,赞叹道:“野味就是不一样,非常好吃,唐哲,你经常上山打猎吗?” 她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唐哲。 唐哲点了点头:“是的。” 易芳突然神往起来:“好想体验一下打猎的乐趣。”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仿佛已经置身于山林之中,追逐着猎物的踪迹。 唐哲笑道:“芳芳姐,打猎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比如说这头野猪,要不是我运气好,那天就被它把我给解决了。” 说完,他又把当天怎么杀掉这头野猪的事情详细地介绍了一遍,三个人都听得出了神,感觉就像是亲自在场一样。 随着唐哲的讲述,一会儿神情紧张,仿佛能感受到野猪的凶猛;一会儿哈哈大笑,为唐哲的机智与勇敢喝彩。 易芳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当听到唐哲成功制服野猪时,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太惊险了!” “听你这么说,还真不敢去了。” 易芳有些沮丧地说,她的肩膀微微下垂,脸上露出一丝失落,原本对打猎的憧憬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唐哲却说道:“等夏天暖和了,芳芳姐要是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牛尾河还有清水江抓鱼,还有大鱼泉地下暗河里的四腮鱼,这些地方没有危险。” 易芳脸上又有了笑容:“真的?那等我夏天放假的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 易解放说道:“就你一年那几天假,还能到处跑了。” 易芳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四个人都开怀大笑,笑声在屋子里回荡,充满了温馨与欢乐。 从易解放家出来之后,唐哲便去东门桥的市场转了一圈,打算淘一些过年用的东西。 也许是快过年了,市场上管得不严,大中午的,也有许多人摆摊设点地卖着各种商品,没有任何人来抓人。 市场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色彩鲜艳的年画,有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糖果,还有各种实用的生活用品。 唐哲在人群中穿梭,看着这些充满年味的商品,心中满是过年的喜悦。 来到一个水果摊前,摊位上的柑橘色泽鲜艳,金黄的外皮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果香扑鼻,他称了几斤柑橘和苹果,便回家去了。 县城这种低矮的地方,雪早已经化完,八家堰除了山顶上还是一片雪白,其它地方都化了,路上特别湿滑。 到家后,他把东西放下,唐婉看到苹果,忍不住拿了一个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哥,这就是苹果吗?我还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呢。” 唐哲点了点头:“去洗了吃,给爹和妈一人拿一个。” 唐婉去了厨房,没多久出来,说:“哥,沈月姐来找你了去。” “什么事?” “她见你不在,就走了,也没有说什么事。” “那我出去一下。”说完,他就出去了。 陈秋芸在厨房隔空对他说:“早点回来吃饭。” 唐哲应了一声:“知道啦。”人早已经下了院坝坎。 唐婉看着他的样子,对陈秋芸说:“妈,我看我哥好像对沈月姐有点意思呢。” 陈秋芸忙着手里的活,说道:“就是他们家的成分……” 话还没有说完,唐自立打断了她的话:“成分怎么啦,我看沈月这姑娘挺好,懂事,又读过书,人家醉亭好歹也个老革命。” 陈秋芸说道:“我只是说说。” 唐自立说:“我觉得,比你看中的姚家好一万倍,虽然成分不好,但是沈家一家人的人品好,是会过日子的人家。” 陈秋芸笑着说:“那你觉得可以,我就去找五婶帮忙去问问?” 唐自立却说道:“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解决,你去问,万一阿哲或是小月不这样想呢?你不是给年轻人找不痛快吗?” 陈秋芸从厨房的窗子看了一眼,早已经看不到唐哲的身影:“哼,不这样想?鞋都跑飞了。” 第51章 偷盐老鼠 唐哲一口气跑到沈月家,首先出来迎接他的是黑子,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在院坝,他就喊:“沈月,沈月。” 沈月打开门,看到唐哲:“你不是去城里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沈月把他迎进屋里,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问你明天要不要去打猎,我跟你去。” 唐哲说道:“我都是放套索,又没有枪,就算碰一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跑掉,昨天放的套索还没有收获呢。” 沈月说:“我公说,清朝的时候,法国人在石柱岩那里开采过铜矿,矿洞里的山老鼠,都有四五斤重一只,我想去打,我爹不让我去。” 沈国章抽着旱烟,说:“那洞子七八十年没有人去过,里面四通八达的,万一遇到塌方怎么办?那是要死人的。” 沈月说:“我们又不进去太深,就在洞口看看,万一打不到,就回来了。” 沈醉亭说:“几十年没有人去过,都不知道路还能不能走,要去,也要明天去。”显然他是同意了。 沈月高兴地说:“嗯,爹,我会小心的,再说了,跟哲哥一起,不会有事的。” 唐哲也想去那里看看,他还没有见过四五斤重一只的大老鼠是长什么样子,而且,去石柱岩,也得顺着大小溪河走,顺便还可以抓抓鱼。 “放心,醉亭叔,我肯定会照顾好小月妹妹的。”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又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安秀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唐哲,吃完晚饭再去,我都煮上了。” 唐哲说道:“不用了,婶子,我妈已经做好了。” 回到家的时候,陈秋芸刚把菜端上桌,问:“小月找你什么事?” 唐哲端起碗,说道:“没什么事,就是约我去石柱岩抓老鼠。” “就这事?”陈秋芸似乎有些不相信。 唐哲说:“就这事呀,我也想去看看他公说的四五斤一只的山老鼠长什么样子。” 陈秋芸哦了一声,便不再问,唐自立说:“明天你们去了,要早点回来,今天任德明派人来通知,明天晚上又要在大队开会,好像是要重新选大队长和会计。” 唐哲头也不抬地说:“爹,这种事情,你去参加就行了。” 唐自立说:“也不知道你伯爹怎么样了。” 陈秋芸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些烦心事?” 唐自立见一家人都不爱听自己唠叨这件事情,也就只顾着吃饭,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大早,沈月就带着一把沙刀来找唐哲,同样唐哲还是放了几个红苕在背篓里,就和她一起出门了。 石柱岩的矿洞位于山的上半部分,大水溪的河沟一直走,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矿洞口,全是一块一块的乱石,踩上去,石头就往山下滚,非常危险,好在荒废多年,石头之间又长了一些荆棘,并不是每一块石头都是松动的。 矿洞口还丢弃着一些机械,横七竖八地躺地地上,大炼钢的时候,就是觉得太远,又没有一条完整的跑,才让这些废弃的铁家伙逃过一劫。 进了矿洞,唐哲把松油木点起来,沈月也拿出一根,借着他的火苗点上,两个人顺着洞往里面走。 大约往洞穴里走了六七十米之后,果不其然地瞧见了一群老鼠正在洞壁之间迅速地来回穿梭着,然而,这些老鼠却并非如沈国章所说的那般重达四五斤,其中个头最大的也不过才半斤上下而已。 又继续向前行进了几十米,但依旧未能有什么新的发现,反倒是他们的举动惊扰到了洞顶处吊挂着的那些蝙蝠,只见一只蝙蝠因受惊而猛地从他们眼前疾飞而过,它那扑扇着的翅膀所带起的劲风,险些将沈月手中握着的火把给吹熄灭了。 沈月被这个黑影吓了一跳,仔细看清是蝙蝠,不禁失声惊叫起来:“呀!是偷盐老鼠(蝙蝠)啊,哲哥,这里有偷盐老鼠!” 由于蝙蝠喜爱栖息在幽暗之处,而梵净山地区的建筑主要以木屋为主,老房子厨房窗子开得小,加上厨房因为长年累月都经受着灶火的熏烤,致使其内部变得一片漆黑,因此,偶尔会有蝙蝠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中居住。 当地的人们普遍认为,这些蝙蝠会偷偷潜入厨房去偷吃里面存放的食盐,于是便称呼它们为“偷盐老鼠”。 被沈月这么一嗓子喊出来,原本在洞中活动的那群老鼠也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纷纷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吱声,并开始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开来。 在它们狼狈逃窜的过程当中,还不断有小石块从洞壁上坠落下来,而这些掉落的石块又进一步惊起了洞顶吊挂着的那一整群蝙蝠。 一只、两只、十只…… 不一会儿,成百上千只蝙蝠,黑压压地从他们头顶飞过,往洞外飞去。 沈月吓得蹾在地上,不停地发抖,手中的松油木也丢弃在一旁。 唐哲用大衣把她盖住,静静地站在那里,蝙蝠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哪要不乱走动,它会认为是一个障碍物而躲开。 过了几分钟,大部分蝙蝠都飞走了,只有少数几只在洞内飞来飞去。 唐哲拿开衣服,拍了拍她的头:“小月,都飞走了,可以起来了。” 沈月抬头看了一下:“哲哥,你骗人,还有那么多在头上飞。” 唐哲无奈,沈月连老鼠都敢抓的人,怎么会怕蝙蝠呢。 又过了几分钟,洞内的老鼠也不知道躲到了什么角落,头上的蝙蝠又重新倒挂在了洞顶,他把沈月的松油木拣起来,重新点燃:“走?” 沈月慢慢地站起来,接过松油木,小声说:“哲哥,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么多偷盐老鼠,太可怕了。” 唐哲点了点头:“行,我们现在回去。”他这次来,主要是想见识一下四五斤重的是什么鼠,但是没有见到,也许这就是农村人吹牛的一种夸张说法。 出了洞,沈月才长舒一口气:“唉,早该听我爹和我公的话,不来了,今天算是白跑一趟。” 第52章 去莫斯科 沈月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唐哲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当空,估算了下时间,才到中午,他转头看向沈月,关切地问道:“你饿不饿?” 沈月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还不饿,哲哥,我们现在怎么回去?” 从石柱岩回去,有两条好走的路,一条经过六角寨,一条经过火烧岩。 唐哲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我们还是跟着下面的小溪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抓一些鱼。” 沈月微微点头,柔顺地回应:“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她对唐哲有着十足的信任。 休息了一会儿,沈月已经从之前的惊吓中彻底回过神来,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眼神也重新焕发出光彩。 唐哲从背篓里拿出两个红苕,动作娴熟地削了皮,递一个给沈月:“先吃一个将就一下,等下进了沟,树太多了,不敢点火。” 沈月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红苕那脆脆甜甜的口感瞬间在口中散开,“嗯,真甜。” 她满足地说道。 吃完红苕,他们又开始了下山的路程。 眼前的一大堆乱石,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 上山的时候,踩到松动的石头,只要把脚拿开,石头就滚下去了,对自己并不会造成危险。 但是下山的时候,情况就复杂得多了,不光要小心脚下,稍不注意,人就会跟着摔倒,同时还要注意身后的石头是不是也会滚下来。 唐哲和沈月并排着走,这样就算踩到松动的石头,也不用担心会伤到另一个人。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眼睛紧紧盯着脚下的石头,双手也不时地抓住旁边的石块或树枝,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好不容易走到了乱石堆的尽头,他们又顺着来时砍开的路,艰难地走了差不多五六百米,才终于下到河沟。 来的时候,只顾着尽快赶到矿洞,所以没有仔细观察小溪里有没有鱼,现在回去,他们才有心思一步步地仔细寻找。 这条小溪并不长,只有五公里左右,尽头汇入清水江,小溪两边的树木枝繁叶茂,像一把把巨大的绿伞,把整个小溪盖得严严实实,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片片细碎的光影,像洒了一片繁星,美丽而梦幻。 顺着小溪走了没有几步,沈月弯下腰,搬开溪边一个石头,惊喜地喊道:“哲哥,你看,两只石蛙。”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唐哲快步走过去,伸手将石蛙捉了起来,放在背篓里,对沈月说:“冬天石蛙都要冬眠,注意看看溪边这种干燥的石头下面,还有一些泥巴比较松的地方,说不定就藏着它。” 沈月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啦。” 就这样,他们顺着溪流一直往下走,不知不觉中,抓了十几只石蛙,十多只螃蟹,还抓了几十条石巴子、刚鳅子这一类的小杂鱼。 走了一公里左右,是一片小河滩,唐哲觉得肚子胀胀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沈月说:“你先抓着,我去一下莫斯科。” 用土话把上厕所称为蹾茅斯抗,字音相近,他故意这么说,带着一丝俏皮。 沈月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哲哥,你还搞得文绉绉的,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找了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钻了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段山崖,山崖下方常年不见阳光,几乎没有什么树,显得有些阴森。 他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早已经被树木荆棘遮挡,完全看不见了,这才放心地脱下裤子开始方便。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蹾坑无非两种方式,一种是抽烟,一种是东张西望,唐哲就属于第二种。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周围,除了茂密的树林和嶙峋的怪石,什么也没有发现。 因为上厕所的缘故,腰上的沙刀也解了下来放在一边,无聊的他,顺手拿起沙刀在地上挖着一些泥土,想着等解决完了,好用这些泥土盖一下。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寂静,一颗晶莹透明的东西,被他手里的刀砸得火星四溅。 他顿时来了兴致,用刀小心地刨出来,拇指般粗细,十来厘米长,呈六边形的一块东西就露了出来。 “水晶?” 他不禁轻声呢喃,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拿起这块东西,放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果然是块水晶。 但是这一块成色不是很好,上半截透明度很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但是被他刀砍过的那一半截,却非常浑浊,里面像开了花一样,有许多气泡一样的东西。 他摘了几片地葫芦叶,把后方擦拭干净,提起裤子,就在那个地方挖了起来。 不多时,又挖出了几块,大小不一,大的茶杯大小,小的只有指头粗细。 水晶还是比较值钱的,不管是做珠宝或是收藏,以及国家换外汇,都可以。 他看了看周围,决定换一个地方。 走了几米,脚下是松软的黄水,夹杂着一些白色的石子,也有一些细小的水晶石。 就在这个地方,他又开始挖了起来,没有几下,便挖了出来,果然比刚才那个地方的多一些,但是个头却没有之前的大,最大的也就拇指大小。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沙刀又传来响声,感觉还是比较大。 他轻轻地扒开泥土,一块光滑的水晶就露了出来,他拿起沙刀,顺着水晶石的周围慢慢刨开,不多时,一块看上去十几公斤的水晶就露了出来。 他把刀放进腰间的刀别子,从边上摘了几张树叶,擦了又擦,虽然表面还粘着泥土,但是从外形看,是水晶无疑。 他从之前挖的水晶中选了几块大的,装在大衣荷包里,然后抱着这一块水晶回到了小河滩。 沈月在河滩这里已经找了好几遍,只找到一只石蛙和两只螃蟹,想顺着河沟先走,看到幽深昏暗的小河沟,想到刚才的蝙蝠,又不敢一个人走,只能百无聊奈地坐在一块干石头上等他。 看到他出来,沈月意味深长地笑着。 第53章 钛晶 唐哲满心欢喜地将那几块水晶石放进背篓。沈月在一旁好奇地张望着,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哲哥,你搬这么大个石头干吗?” 唐哲笑了笑,又折了一把柔韧的树藤,仔细地将水晶石盖住,仿佛生怕别人窥探到这个秘密,解释道:“我看到这几块石头还蛮有特色的,想拿回去做个摆件。” 沈月也不多问,而是乖巧地说道:“哲哥,我们现在往下走吗?” 唐哲点了点头,稳稳地把背篓背在背上,那背篓里装着的不仅是水晶石,更是他心中的期待。 一路上,他们又在溪边寻找了些小杂鱼和螃蟹,虽然今天的收获不算多,但每一次小小的发现都让他们感到满足。 到了下午,唐哲把那几只石蛙都给了沈月,还有一些杂鱼,两人分了。他心里急着想要回去,因为那块大的天然水晶石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他,他迫切地想把它清洗出来,看看它真实的品质如何。 到家后,他把螃蟹和鱼交给唐婉去处理干净。 唐婉接过东西,看着只有十几只螃蟹,还有四五斤杂鱼,笑着打趣:“哥,我看你和小月姐去打猎,收获不少呀。” 唐哲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快去做事。” 他自己则是迅速拿了一个木盆,打了半盆清水,把那块水晶石轻轻放在里面,开始仔细地清洗起来。 当表面的泥土被一点点清理干净的时候,他不禁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惊喜。只见这块水晶内部含有金色的发丝状矿物质,犹如金色的发丝在水晶内部交织缠绕,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随着光线的折射,变幻出璀璨的色彩。 “钛晶?” 他忍不住轻声呢喃,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又看,光滑的表面棱角分明,里面金色的发丝就像一道道光芒,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水晶石,把整颗水晶都映出了金黄色,仿佛是阳光被封印在了石头之中。 “没想到还能挖到这么稀有的东西。”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他知道,后世在珠宝市场上,钛晶的价格相对较高,因为它的产量稀少,几乎全是靠从巴西等国进口,国内的钛晶除了东海、云南等少数几个地方偶尔有发现外,梵净之这边,一直只发现一些透明的水晶和白水晶,当然也有人发现过水胆水晶,而且像他手中这一块钛晶,不光品质优良,重量更是达到四十来斤,可以说在当时的国内是难得一见。 他听过一句话:“如果你有机会拥有一块天然水晶钛晶,一定要好好珍惜它,因为它不仅是一种美丽的宝石,更是一种具有强大能量和神秘力量的宝贝。” 等把它洗干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回房间,找了一件旧衣服把它小心地包裹起来。他心里清楚,城里的国营商店收购站肯定不会收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得找时间去一趟铜城或是林城,越是大的城市,越有更多的机遇,说不定在那里,这块钛晶能找到它真正的价值。 把水晶收好之后,他看了看天色,还没有黑,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他想到前天放的套索,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要去收了。 老的猎人,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是不会下套的,在纯朴的山里人眼中,动物和人一样,也要过年。 他出门去申家岭叫了申二狗一起,两人一人带一把沙刀,从申家岭那边就下了河沟,顺着河走了一截,差不多走到最后放置套索的地方,然后钻进林子里往回收着走。 第一个套索没有猎物上套,唐哲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熟练地把伐杆砍断,取了钢丝绳。 当走到第二个套索时,申二狗突然指着已经弹起的伐杆,兴奋地大喊:“唐哥,套中了只刺猪。” 唐哲也看到了,一只三十多斤重的豪猪被前脚被套住,吊在空中。豪猪见到人来,身上的刺就像炸了毛一样,全都竖了起来,尾巴上的一串响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唐哲把沙刀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他知道豪猪的厉害,不敢有丝毫大意,找了个位置站好,用刀背狠狠在它头上敲了几下,直到它不再动弹,才把伐杆放下来,取下豪猪,将就钢丝绳绑了腿,申二狗在一旁帮忙,两人抬着豪猪,一路往回走。 接下来的几个套索都没有收获,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唐哲惊喜地发现了一只三斤多的野兔,脖子被套住,早已经死亡。 申二狗看到野兔,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上了大路,唐哲把兔子给了申二狗,申二狗高兴得合不拢嘴:“唐哥,你给了我太多的肉了,这兔子你拿回去卖钱。” 唐哲笑着摆摆手:“大过年的,人家厂里都放假了。” 申二狗见他这样说,才收了兔子回家。 回到家,陈秋芸看到唐哲带着豪猪回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唐哲去县城卖炭了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再和村里那些同龄人出去打牌。 “阿哲,刺猪的刺可是好东西,你留起来,万一谁家孩子吃急了,或是肚子痛,可以拿去做药。” 唐哲点了点头,拨了刺,然后豪猪的尾巴上,那一串像铃铛一样的东西,他完整地割了下来,摇了摇,叮当地响起来。 陈秋芸在一旁笑道:“这串响铃不错,可以拿去给沈阳的娃娃做玩具,带在手上,还能避邪。” 唐哲把那串响铃挂在墙上:“那等下次见到沈阳,就把这个交给他。” 等把刺拨完,然后剖开肚子,取了豪猪肚子,用棕叶把它绑好,挂在厨房的灶堂上边,之前冯月芝就给他说过,想要一个刺猪肚子,他一直记在心里的,等过完年再去城里的时候,就可以把她送去。 等他把这一切都做好,父亲把桌子摆在堂屋中间的香龛下方,母亲也把菜端上了桌,唐自立点了四柱香和两支蜡烛,在香龛的香炉里插上三柱和一支蜡烛,然后把另一柱香和一支蜡烛插到大门外。 第54章 烧年纸 唐自立正专注地摆弄着桌上的贡品,每一件贡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在这时,唐婉领着五个人走上了院坝,脚步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这五个人唐哲都认识,他们是大队里的知青。 由于政策的变化,原来大队里十几个知青,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个还没有回城。为首的是知青队的队长严天明,他身材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排在第二的是苏朝恩,他面容温和,眼神中透着一股内敛的气质。第三个是胡静,她留着利落的短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第四个是张月娥,她身形娇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可爱。而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瘦瘦高高的,唐哲对他印象尤为深刻,他就是来自省城的杨胜学。 回想起三年前杨胜学刚来大队的时候,唐哲也还是个半大小子,孩子童真的天性还未完全褪去。 那时杨胜学在地里干活,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便匆匆跑到田边的一个角落里解决。可上完厕所后,他才惊觉自己没带纸。 在八家堰,当地的村民上厕所几乎不用纸,在猪圈一旁的粪坑上,搭着几块木板,周围用高粱杆或是玉米杆简单围挡,厕所的门就挂着草帘子。 只要听到有脚步声,不管是不是去上厕所的,里面的人一定要咳一声,提醒一下有人。 在厕所的角落,放上一把稻草,或是插上几块竹片,等解决完后,就用稻草或竹片清理。走起路来,就像屁股缝里还夹着一坨大便,那种酸爽,没有试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但杨胜学的遭遇更为凄惨。 他来自省城,早已习惯上厕所用纸,可在物资匮乏的八家堰,纸无疑是一种奢侈品。他对农村里的很多植物都不熟悉,当时唐哲正好和他一起干活,便好心地给他摘了几张旁边一丛活麻叶,那巴掌大的叶子,看起来大小正合适。 杨胜学接过叶子,没一会儿,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原来,活麻叶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刺毛,接触皮肤后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刺痛感。 当天晚上,杨胜学用活麻叶擦屁股的事情就在大队里传开了,从此他便得了个 “杨活麻” 的外号。 那几天,他走路的姿势都十分怪异,像刚割了痔疮一样难受。 如今,唐哲看到杨胜学,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尴尬。 严天明看到唐哲,脸上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高声打起了招呼:“主人家,过闹热年咯!” 唐哲忙笑着回应:“严知青,闹热年在你家。” 另外几个人也依次上前打招呼,轮到杨胜学的时候,他走上前,在唐哲肩膀上轻轻捶了一拳,说:“你小子,现在出名了。” 他说的出名,自然是指唐哲一天打了两头野猪的事。 唐哲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运气好,运气好。” 唐自立烧完纸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几个知青,连忙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去:“哎呀,严同志,胡同志,快请屋里坐。”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中透着真诚。 严天明客气地说道:“你们家太客气了,多有打扰。” 唐自立摆了摆手,笑着说:“不存在的事情,你们远离家乡,来帮助我们搞发展,大过年的,也没有啥拿得出手的东西,今天正好烧年纸,请你们过来吃餐便饭,快快,过来退酒。” 烧年纸,是在腊月二十四到除夕前的一种祭祀行为,主要是告诉祖宗和各路神仙,马上要过年了。而退酒,则是把祭祀的酒,分给大家饮用,寓意着分享福气。 胡静和张月娥不会喝酒,只有严天明、苏朝恩和杨胜学三个男的,一人一个碗,端起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齐声说了句客气话:“喝得快发得快,主人家人财两发。” 唐自立也笑着回应了几句客气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随后,大家一起动手,把桌子架到火盆上。 火盆里的炭火熊熊燃烧,散发出温陈秋芸把锅里的菜都端了出来,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她还是做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凉菜是凉拌折耳根,那清爽的口感让人食欲大增,还有唐哲从田鼠洞里挖回来的花生米,颗颗饱满香脆。 热菜有香气扑鼻的野猪排骨,每一块排骨都炖得软烂入味;回锅野猪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腊野猪肉,经过腌制和熏烤,散发着独特的香味;香菇竹鸡汤,汤汁浓郁,鸡肉鲜嫩;还有珍贵的娃娃鱼,肉质鲜嫩爽滑;炸小鱼干,外酥里嫩;炒螃蟹,香气四溢。 和大队各家各户的生活条件比起来,知青的条件更加艰苦,有些生产队里,知青只能借住在农户家里面,生活上多有不便。 而八家堰因为前几年修建水库,动用了整个邛水县的劳动力,在队唐家山这边修有一个指挥部。 后来水库修好了,指挥部就成了大队小学和大队办公的场所,另外还有一些多余的房间,就成了知青宿舍。 尽管如此,知青们在这里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挑战,物资的匮乏、生活习惯的差异,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家里有关系的,从去年开始,就有一部分申请回城,还有一些今年也已经回去,现在只有他们五个人还坚守在这里。 虽然之前吴良和唐自强对唐自立意见大,但是他和这些知青的关系还可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把这些知青请来家里,吃一顿便饭。 纯朴的村民,总是那么热情好客。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严天明说:“早就听说唐哲兄弟打了两头野猪,今天真是太有口福了。” 胡静端着碗,偏着头问唐哲:“和我们讲一下你打那两头野猪的事情呗。” 唐哲简单讲了一遍,几个人同时发出惊呼,胡静说:“还说有机会和你去山里体验一把打猎的乐趣,听你这么说来,真是吓死个人,唉,不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第55章 知青 听到胡静的话,几个人同时停住了筷子,严天明问:“你的申请批复下来了吗?” 胡静轻轻地点了点头:“应该快了,在这里的时候,想回去,真要到了回去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说着,眼神里满是不舍。 唐哲说:“能回去当然最好了,知青回城,是一个大趋势,土地包干到户,也是一个大趋势。” 几个人不由抬头看了看唐哲,胡静问:“没想到,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还知道分析这些大形势。” 唐哲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去年开始到现在,我们队里的知青,大部分都已经回去了,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呀。” 严天明说:“要是真如你说的就好了,虽然我们为农村的崛起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现在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像我们现在,既不能落户到这里,也不能回去,两头挂不着。” 唐自立看着唐哲问:“你又是从哪里知道土地要包干到户的?” 唐哲只能撒一个谎:“昨天在解放叔家无意中看到报纸上这么写的,现在有好几个地方已经开始了试点,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既然是这样的话,肯定会全面铺开来,我想用不了多久,集体土地将会按人头包干到户。” 唐自立吃了一大口肉,说道:“要是真的这样,那就太好了,我们家四口人,一个人哪怕分个五分田,也有两亩,再加一点土地,一年种的粮食也勉强够吃。” 陈秋芸也说道:“就是,你这一个老实苞谷粑,在大队评工分,人家给你记多少,就是多少,从来也不知道提一下意见。” 唐自立见自己的老婆数落他,面对着这么多人,也只能傻傻地笑笑。 胡静来大队也两年多了,每年唐自立都会请他们知青吃饭,虽然以前生活差,他们来吃过之后,都会给他们留一点饭票,知青的粮票都是定量的,像他们女孩子,每个月都能省下好几斤大米来。 那个时候看唐哲,也就是一个话不多,也不爱出风头的人,现在却和以前不一样,说的话,都很有见地。 完全不是别人说的靠运气打到两头野猪就觉得很了不起的人。 “你是说,以后都不会再有知青了?” 胡静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唐哲想了想,说道:“知青下乡肯定在不久之后就会取消,但是,农村建设离不开知识青年,也许,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 严天明点头道:“说得很对,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农村建设,都离不开知识青年,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嘛。” 苏朝恩两眼放光地说:“真要是能回去就太好了,我那个女朋友等了我好几年,再不回去,估计都要跟别人跑了。” 张月娥问胡静:“你回省城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唐哲这才知道,胡静家也是省城的。 胡静想了想:“还不知道呢,反正听天由命,你们以后要是有空,到了省城,一定记得来找我哦。” 苏朝恩说:“一定,到时候我带着老婆去省城吃你的抹和。” 严天明打趣道:“刚才还说要跟别人跑了,现在又成你老婆了,我看月娥正在织毛衣,你请她给你织一顶帽子。” 苏朝恩摇了摇头:“她买的毛线是绿色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笑骂道:“严天明,你狗日的就不盼我个好。” 张月娥笑道:“正好,我织了还要剩下些毛线,给你织一顶,拿回家一戴,你女朋友就什么都明白了。” 除了唐婉外,一桌子人都大笑起来。 唐婉不解地问:“朝恩哥哥,有人给你帽子戴你还不高兴吗?” 苏朝恩不说话,严天明说:“他呀,太高兴了,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 唐婉:“哦!但是我看他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唐哲给她夹了一块肉:“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快吃肉。” 严天明对杨胜学说:“杨活麻,你家不也是省城的嘛,你也找找关系,早点回去呗。” 杨胜学摇了摇头:“是我老汉亲自送上车的,要是有变通的余地,也不至于来到这里,唉,不知道我妈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严天明忙把话题转开:“唐叔,来八家堰,这是我们吃过最丰盛的一餐饭了,一会儿我们都给你留一点粮票,要不然太对不住你们一家。” 唐自立忙说道:“你们可打住哈,往年你们都给我留粮票,那个时候的确也老火,明说是我请你们吃饭,算下来,倒是我们家吃了你们的抹和,今年不一样了,阿哲用野猪,换了不少粮食回来,不愁吃,不愁穿的,这一次,才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请你们吃饭。” 陈秋芸也说:“就是,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能来我们家吃饭,是我们家的光荣,说什么票不票的,对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明天还要请你们来帮忙,推一点绿豆粉吃。” 张月娥两眼放光:“哇,婶子,我还是之前去城里吃过一次,都快一年了,那明天我们一早就来帮你。” 胡静也说:“婶子厨艺这么好,做的绿豆粉肯定比城里的还好吃,我明天一定来。” 严天明说:“你们女同志可以来帮忙推绿豆粉,我们三个大男人,不知道来做什么呢。” 陈秋芸笑道:“他们女同志摊绿豆粉,你们男同志就负责推磨。” 唐自立也说:“就是,来了少不了你们活干,明天晚上,还要请你们大家来退老爷酒。”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我们一定来你们家退老爷酒。”几个人同时说。 一餐晚饭就在这么愉快的氛围中吃到了很晚,饭后,胡静和张月娥忙着帮陈秋芸收拾餐桌。 严天明从身上拿出扑克来:“来,我们打升级。” 苏朝恩说:“就我们仨,还差一个班子,唐叔,你来和我们一起打。” 唐自立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年轻人打,我不怎么会。” 苏朝恩只能喊唐哲:“你来和我做对家。” 唐哲想了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从屋里拿出煤油,把灯里加满之后,才和他们一起坐下。 今天晚上,决战到天亮。 第56章 自作自受 第二天唐哲是被一阵推磨的“吱呀”声给吵醒的。 他起了床,已经快中午了,唐自立坐在火盆边烤火,昨天晚上的战场已经收拾干净,厨房里,唐婉烧着火,陈秋芸在灶台上教胡静和张月娥怎么摊绿豆粉。 屋旁边的石磨那里,严天明他们三个,正卖力的推着磨,杨胜学身子瘦弱一些,负责往磨里添已经混合好了的大米土豆,里面还有一些切碎了的火草,想来是母亲陈秋芸一大早去田里采回来的。 唐哲走到厨房,撕了半张绿豆粉,在上面涂上素辣椒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陈秋芸忙说:“你就顾着自己吃,还有客人在呢,快去叫严知青、苏知青还有杨知青他们来一起先吃一点。” 张月娥说:“你快吃,不用管他们,婶子,现在可以起锅了?” 陈秋芸说:“可以了,把锅盖揭开,用锅铲在它的周围铲一下,然后再翻个面,盖上锅盖焖个一分钟就行了。” 胡静夸道:“婶子真是个能干的人,什么都会做。” 陈秋芸笑道:“俗话说得好,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好在今年日子好过一些,要是胡知青你晚些走,家里还有几斤红豆,等十五的时候,我们再去打点火草回来做火草粑吃。” 胡静吞了一口口水:“婶子,你可别一直说吃的了,说得我直吞口水。” 几个人一阵笑。 唐哲卷了绿豆粉,到了屋边喊道:“几位知青,先去吃一点了再干。” 严天明手上的活没有停下,说:“你起来了,先吃,我们这里也没有多少了。” 唐哲站在院坝边上,自顾地吃了起来。 没多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下面往上走,细看下,原来是姚瑶。 自从唐自强被抓了之后,好久没有看到她往唐忠家去了。 唐哲不想见到她,就回屋里去。 吃饭的时候,陈秋芸说:“胡知青过年了就要回省城去,在这里这几年,我们都没有好好招待一下,要不就再辛苦你们一下,我泡点米,拿去石碓里舂了,今天晚上就做一餐火草粑吃。” 胡静忙说:“婶子,已经够麻烦恼你们了,以后还是有机会回来的,等下次回来,大家日子都好过了,我们再做一次火草粑吃。” 唐婉却高兴地说:“哦,今年过年有粑粑吃咯,胡静姐姐,你就答应我妈,我都还没有吃过呢,不知道火草粑是什么味道。” 胡静难为情地看着唐婉,又看了看大伙儿,唐哲说:“行,就按我妈说的办,一会儿还是他们三个去舂碓,我带着胡知青和张知青去打火草。” 唐婉笑道:“哥,你可真会偷奸,茅花杆都要抬尖尖那头,你怎么不说你去舂碓,我带胡静姐姐她们去打火草呢?” 唐哲笑道:“我也是想起来,还有几个钩子没有收,今天就三十了,留在山上不好,去把它们收回来。” 唐婉忙说道:“那我也去,看看有没有钓到野鸡竹鸡。” 几个知青没有见过唐哲用鱼钩钓野鸡的办法,一时听得云里雾里。 等吃了饭,唐婉就拿着小镰刀,背着花背篓等着出发,张月娥说:“那我就在屋里帮婶子收拾一下,你们去就行了。” 胡静怪不好意思的,她知道今天临时准备加的这一餐火草粑,是特意给她做的,脸一直红着,做什么都有些拘谨。 唐哲拿了沙刀,背了个大苗背篓,带了两条麻袋,准备好这些之后,才喊唐婉出发。 唐婉拉着胡静的手:“胡静姐姐,月娥姐姐在家里帮忙,那你和我们去。” 对于八家堰的一草一木,一坡一岭,已经来了三年的胡静,对这些是非常熟悉的,知青下乡,并不是来享受生活,而是要和大队的所有人一样干活挣工分,按照工分的多少换取粮票肉票和布票这些生活必须品。 唐哲走在最前面,经过伯父家屋边,看到他家已经中午了,还是冷火秌烟的,完全没有了伯父在家时那种车水马龙,众星捧月的风光场景。 他虽然对亲情看得很重,但却不像父亲那样,既然别人早已经不把自己一家当成亲人了,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何况他走到今天,虽然是受吴良拖累,其实更多的还是自作自受,吃了的,终究是要吐出来。 走到屋后,那里有一个破旧的苕坑(红薯窖),上面搭了一棚子,盖着稻草用来遮雨。 “你就说,现在怎么办?”是姚瑶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要不你就嫁过来,我娶你不就完了。”唐忠语气不耐烦地说。 姚瑶哼了一声,委屈地说:“你说得倒轻巧,你们家一在这个样子,你的脚能不能好还是未知数,我爹妈是死活不同意的。” “你爹妈不同意,我们就私奔,反正在八家堰这个地方,我也待够了。”唐忠愤愤地说,“只有人生处在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人品,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来巴结我爹,现在我爹进去了,一个鬼影都看不到,任德明那个杂种,昨天上午还带人来把我们家剩下的那几百斤谷子都拿走了。” 姚瑶哭道:“你也知道你家现在的情况,我嫁过来,先不要说怎么养活我,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也要跟着你大会小会上去戴尖尖帽?” 唐忠冷笑了一声:“不同意的话,不是你爹妈说的,是你不同意?” 姚瑶被唐忠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嘴上却不承认:“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爹和我妈都不同意。” 唐忠问:“那你的意思呢?” 姚瑶沉默不语,唐忠冷笑道:“这就是你给的答案?” 姚瑶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以前你爹在大队的时候,可没少和吴良勾结,整过不少人,以后,人家肯定要报复,早知道你家会这样,我当初怎么也不会让我爹妈去唐哲家退婚,你看人家现在多好,不光他老子没有死,顿顿吃肉。” “啪!” 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声音传了出来。 第57章 穷生奸计 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音,传出来的是姚瑶大声哭泣和漫骂的声音:“唐忠,你他妈的敢打我,你打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还是不是人。” 唐忠也回骂道:“我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势利的女人,你们一家都是这样,当初唐老二(唐自立)被野猪咬伤了,你们家恨不得连夜把婚退了,现在老子家里出了事情,你又露出了你那势利的本性。” 姚瑶骂泣道:“是,我们家是势利,可是再势利,也比你们家好得多。”说完,转身就跑出了苕坑棚,不想与正去山上的唐哲碰了个面对面。 姚瑶一下子尴尬地愣在原地,唐哲反而像没事人一样,径直走了,后面跟上来的唐婉和胡静也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是见唐哲没有做停留,也忙跟了上去。 走出去一百来米之后,胡静才问:“那个唐哲,你和姚家真的退婚了?” 唐哲点了点头:“这不是整个八家堰都知道的事情了么,反正我和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早退早好。” 胡静说:“以前,还觉得这个姚瑶不错,人长得漂亮,还读过几年书,做事又勤快,今天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唐哲说:“这个都是有根痕的,她妈还有她嘎公(外公)家就是这样子的人。” 走了不久,唐哲就往杉木林去,胡静说:“不是去打火草吗?” 唐哲说:“我先去把我那些钩子取了,要不你和我妹先去清明田。” 胡静说:“反正天还早,米还要泡两个小时,不如去看看你说的什么钩子,还能弄到野鸡。” 等到了杉木林,这里还有他前些两天放着的十多个钩子,到树林里走了一段路,远远就看到一只竹鸡正在挣扎,唐婉说:“哥,好像钓到一只竹鸡。” 他们三人走到跟前,唐哲把尼龙线解了,然后又把竹鸡的喙给弄开,取下鱼钩,胡静这才看清楚,说道:“原来你弄那些野鸡和竹鸡,都是用鱼钩钓的呀,真是不敢相信,你还能想到这个办法。” 唐哲有些自嘲地说:“胡知青,有句话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饿极了,什么办法都会想一遍,不过,这个办法倒还很好用。” 一圈下来,收获了七八只竹鸡,还有两只斑鸠,唐哲把斑鸠拿到手里,笑着说:“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天上的斑,地下的獾,算是人间美味。” 胡静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虽然没有钩到野鸡,但是收获这么多竹鸡,还有两只斑鸠,也够今天晚上加菜了。 等把钩子收了,三个人转到清明田,采了点火草装在背篓里。 回去的时候,早已经不见姚瑶的景子,唐忠坐在屋檐下,挽着裤腿管,正在换着药,见到唐哲他们走过,白了一眼,返回屋里去了。 胡静最不喜欢的就是唐忠,以前因为唐自强的关系,他经常去大队部,一双眼睛,总是在她的身上上下游走,这让她很不舒服,好几次她单独一起的时候,唐忠都故意找借口和她靠近,好在最终也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从此她看到唐忠,心里就厌恶。 回到屋里的唐忠,心中更加郁闷,原本姚家退了婚,姚瑶在他三言两语的哄骗之下,就和他在一起,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人人尊敬的会计公子,沦落为贪污犯的儿子。 “妈,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唐乐坐在火盆边,听到下面唐哲家又是推磨又是舂礁的声音,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来家里帮忙推磨舂碓摊绿豆粉了,今年还是冷锅冷灶的。 “吃屁,你们两个赔钱货,一天就知道吃吃吃,又不见你们去挖点野菜回来。” 唐乐年纪比唐婉还要小一岁,今年十三岁,被吴莲芯骂之后,一下子哭了起来。 唐忠从外面进去,坐在火盆边:“哭什么哭,要吃自己去做。” 唐欢年纪要大一点,今年十六岁,完全懂事了,说道:“大哥,昨天任德明把我们家的谷子和米全部收走了,现在家里一颗米都没有,拿什么煮。” 唐忠说:“你去后面的苕坑里捡几个苕回来,那里面还有两三百斤红苕,我那屋扁桶里还有几十斤米,一会儿你们拿去藏一下,一餐少吃一点,总能熬一段时间。”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任德明带着人来抄了唐自强的家,只是把谷子和米拿走了,唐自强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加上之前没少干没收别人家的东西,所以在自己的家里,总是把米和谷子这些重要的东西放在几个地方。 吴莲芯这段时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娘家哥哥和侄子都进去了,自己的老公也被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坐在火盆上,什么也不做。 唐欢听到唐忠说的话,忙去扁桶里打了一碗米,又去后面的苕坑里捡了四五个红苕,端在撮箕里回来,对唐乐说:“小妹,你去抱点柴来。” 唐乐虽然不情愿,也只 能去做,哥哥什么也不做,母亲什么也不管,现在家里,只有她们姐妹俩能干活,不干活就只有饿。 唐乐从屋里出来,走了没有几步,就被唐自立叫住了:“乐乐,你过来,二叔和你说点事儿。” 唐自强家的两个女儿,平时见到唐自立,都会叫一声“二叔,”对父母和哥哥的做法,也有许多不满的地方,奈何俩姐妹年纪太小,根本作不了主。 “二叔,什么事?”唐乐走到院坝边。 唐自立从背后拿出两只竹鸡,递给她:“你哲哥打的竹鸡,你拿回去弄了吃。” 唐乐站在那里,不敢动,她家平时偶尔也吃肉,并不像唐婉一样,见到肉就流一地的口水。 “愣着干什么,快来拿去。”说完,又往上走了一步,把竹鸡塞到她手里。 唐乐接过去后,说了声谢谢。 “等一下,你们家还有粮食吗?”唐自立担心地问。 唐乐点了点头:“有的,二叔,他们没有收得完。” “快去,不要和任何人说你们家还有粮食。”唐自立又叮嘱她。 第58章 祭老爷 唐自立背负着双手,若无其事地走回家里。他的步伐很轻,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然而,他的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会引起家人的不满,尤其是儿子唐哲。但他并不后悔,毕竟,那些竹鸡和斑鸠对他来说,不过是些野味,而对乐乐一家来说,却是难得的食物。 阶沿上,唐哲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熟练地处理着今天刚收回来的竹鸡和斑鸠。 杨胜学几个人也在旁边帮忙,有的拔毛,有的清洗,忙得不亦乐乎。 胡静刚刚回来,正兴致勃勃地和他们讲述唐哲是如何用一枚小小的鱼钩打到这些竹鸡的,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谁也没想到,一枚鱼钩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唐哲抬头见到父亲回屋,也丢下手里的活,跟了进去,他知道父亲刚才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做了什么,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父亲一向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要说出来。 火盆边只有唐自立一个人坐着,见唐哲跟进来,他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鲁莽,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擅自做主,把竹鸡送给了乐乐一家。 “爹,你给乐乐拿竹鸡去了?”唐哲轻声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带着一丝无奈。 “嗯。”唐自立也不否认,反正都送人了,不可能让他去要回来,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唐哲咳了一声,语气依然平和:“爹,下次要给的话,跟我妈还有我们商量一下。” 唐自立脸红红的,像是被火盆里的炭火烤得发热,他低声嘟囔道:“我就是看他们几娘母可怜。” 唐哲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然你都给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滥好心,有些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唐自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他们大人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欢欢和乐乐始终还小,再说,这俩小姑娘从小就和她们的妈不一样,她们懂事,知道感恩。” 唐哲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父亲一向心软,尤其是对小孩子,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和父亲吵什么。 但是,妹妹告诉他那句“饿死他家几娘母”一直使他如鲠在喉,他总觉得,父亲的好心在伯母和唐忠的眼里,换不回来感恩。 下午的时候,沈月跑了上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脸上带着笑意,显得格外喜庆,看到知青们都在,她打了招呼,然后对唐哲说:“哲哥,我爹让你晚上去我家退老爷酒。” 唐哲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好的,我也正想去你们家,请你公还有你爹和你哥他们来退老爷酒呢。” 沈月笑道:“你们家今天这么热闹,我公肯定会来的。” 厨房里,两口灶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一口锅里蒸着火草粑,另一口锅里煮着从山里打回来的野猪的猪头。 火草粑是邛水人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先把米粉在温水里打成浆糊,再把火草切得稀碎,舀在桌子上,加上一些干米粉,然后不停地揉搓,等揉搓得很筋道了,再把煮好的红豆包在里面,放在锅里蒸,蒸好的火草粑软糯香甜,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 另一口锅里,煮着野猪的猪头。 猪头和公鸡,是邛水人年三十祭老爷最重要的祭品。 猪头煮得烂熟,香气四溢,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浓郁的肉香。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唐哲先去把沈国章和沈醉亭他们请了上来,几个知青帮忙,把桌子移到香龛下面摆着,再用一个木盆把煮好的猪头装好,端到桌子正中间,木盆里,一把菜刀刀口向天靠着猪头肉放着,显得格外庄重。 桌子上,摆了四副碗筷,四个碗里,都倒了酒。 唐自立把四官钱(一种祭祀烧的纸钱)打开,放在桌子上,又点燃四柱香,拜了拜,把它插在香炉里,退回桌边来,用火柴把四官钱点了,嘴里念念有词:“财神菩萨,黑虎玄坛,保佑我家来年六畜兴旺,人财两发……” 等念完这些,纸钱也烧得差不多了,唐自立拿起菜刀来,先在猪头的鼻子处划了个十字,然后把猪拱切下来,丢到纸钱灰里,又端起酒,每一碗都倒一点在纸灰上,再去香龛那里,拿着一根短木棍来,在罄上敲了四声,退回桌前,恭敬地叩了四个头。 “大家来退老爷酒咯!”随着他一声洪亮的声音喊出来,唐哲从厨房又拿了十几个碗,摆在桌子上。 唐自立则是用刀把猪头肉就在盆里切成巴掌大一块的肉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自觉地上前去端起一个酒碗,一口气喝完,然后再在盆里抓起一块猪头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大家说上一些祝福的话:“祝主人家日进斗金,夜进斗银!” “主人家人发财发样样发!” …… 祭祀的时候,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这是邛水人多年来的传统。然而,唐哲却不以为然。他笑着对胡静和张月娥说:“新时代新风尚,女人还顶半边天呢,哪有女人不能上桌的?我们家不有这种规矩!” 说着,他硬是把她们都拉过来,每人喝了一口酒,吃了猪头肉才算完。 胡静和张月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暖暖的,所有的知青都一样,来到村里这么多年,今年是过得最安逸的。 那那个肚子里缺油的年代,一个猪头,没用多少时间,就吃了个精光,唐自立还高兴地说:“吃得快发得快,来得我们家的日子一定会更好过。” 等他们家的酒喝完,沈阳说道:“现在,请大家移步,到我们家退酒。” 沈醉亭也说:“几位知青同志,也请到我们家去退酒。” 胡静说:“我们女生就算了,怕影响不好。” 沈醉亭一摆手,说:“刚才唐哲说的就行对,新时代了,我们就要搞新风尚,男女平等,走,现在就去我家。” 第59章 拜年 沈醉亭这样说了,胡静她们两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大部队到沈醉亭家,安秀芹早已把自家养的大公鸡炖熟,摆到了堂屋中间,就等着沈醉亭这个一家之主回去烧纸。 退完酒之后,就在沈家打牌,沈月和唐哲坐一条板凳,给他观章。 直到大年初二天一早上,唐哲就被母亲给叫起床:“今天你和你妹去给你嘎公家拜年!” 起床吃了早饭,陈秋芸已经把去拜年的东西都装在了背篓里,唐哲看了一下,就只有两只竹鸡和四五斤大米。 “妈,怎么只拿这么一点东西,那野猪肉再给嘎公(外公)嘎婆(外婆)拿一点去呗。”唐哲这样说着,就去楼椽子上取了两块野猪排。 陈秋芸说:“你拿再多,也是被你大舅二舅他们分了。” 唐哲说道:“那不都是舅舅嘛,要不拿三份,一家一份。”说着,又取了一块下来。 唐哲知道母亲为什么对两个舅舅有些小意见,还是因为她嫁过来的时候,当时正处于三年自然灾害的艰苦时期,为了一家人活命,舅舅硬是要了父亲这边一挑红苕叶子,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以来,伯母吴莲芯总是拿这个做文章来针对她。 母亲心还是向着自己家兄弟的,见唐哲取肉,她也只是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唐自立更不会说什么,他这个人,从来对亲情就看得非常重要。 陈秋芸的娘家是在三合公社的槽沟大队,离八家堰大队有二十多里路,兄妹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 一进门,就看到嘎婆和嘎公正坐在火盆边上,看样子还没有吃饭,见到兄妹俩进屋,嘎公陈世清忙说:“哎哟,我的乖外孙来了,快点进来烤火。” 唐婉跑过去,和陈世清还有黄海霞抱了一下,问:“嘎公,嘎婆,你们吃饭没有。” 陈世清说:“还没有呢,你们也还没有吃,老太婆,再去拿几个红子粑粑来烧着。”说完,拿着火钳,从火盆里掏出两个烧好的红子粑递给他们兄妹俩。 唐哲他们接过来,没有吃,唐哲放下背篓,取出三块野猪肉,两只竹鸡,还有五斤大米,说:“嘎公,你们大过年的,怎么吃这个东西呀。” 黄海霞叹了口气,说:“唉,没有吃的,这个也能吃,还和了一些高粱面面在里面,对了,你爹好些了吗?” 唐哲回道:“好多了,现在可以到处走走。” 陈世清也说:“好些了就好,上次听说你爹被野猪咬了,还不有得去看,听你舅舅说,严重得很,我和你嘎婆还在想,等过了十五,去山上套个野鸡兔子什么的,再去看看他。” 唐哲手里拿着红子粑,心里十分难受。 红子,学名叫火棘,又被称作行军粮,树身上长满了刺,生果吃起来酸酸的,摘回家来之后,晒干或是新鲜的用石碓舂碎,加上米面等,和上野菜,做成粑粑,可以充饥。 但是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导致腹胀,拉不出来。 小时候跟着大队的孩子们放牛时,也常摘了吃,一边吃,一边唱着儿歌:“吃红子,拉红屎,拉不出,胀都胀死你。” 见嘎公还想着自己的爹,忙说:“嘎公,他再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事了,对了,你们今年生产队没有分粮食吗?” 陈世清一声苦笑:“分了,你大舅家四个娃,你二舅家也是四个娃娃,我和你嘎婆都老了,就指着他们四个人那点工分,哪里够吃。” 黄海霞从屋里拿出来四个红子粑放在火盆里,尴尬地说:“家里没有油了,烧出来的还香一些。”看到唐哲拿来这么多肉,又忙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肉?” 唐婉自豪地说:“嘎婆,这是我哥打的野猪,他一下子打了两头呢,还有这个是竹鸡,也是我哥抓的。” 老俩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哲,陈世清说:“年轻人就是什么都不怕,人家常说,一猪二熊三老虎,那野猪也是能乱打的?你爹就是个教训。” 唐哲干笑两声:“也是运气好,嘎公,这块肉和这两只竹鸡,还有这几斤米,你们留着吃,另外的两块肉,分给大舅和二舅他们家,打的两头野猪,被我卖了一头,这一头,除了帮忙的分了一些肉,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黄海霞忙说:“不少了,拿了这么多,差不多快三十来斤了。” 唐婉走了这么远的路,有些饿了,把手里的红子粑吃完,问道:“嘎婆,大舅二舅他们在家吗?” 黄海霞说:“你们几个老表在家,你大舅和大舅妈去前坡挖蕨粑去了,二舅和二舅妈今天在后头坡摘红子,今年收成差,每家每户都没有分到多少粮食,山上的红子再不摘一些回来,过两天都被别人摘完了,你嘎公也是去摘了一早上,才摘了两三斤。” 所谓蕨粑,就是蕨根粉,味道虽然很好吃,把蕨根挖来清洗之后,要用石碓一点点舂碎,然后过滤、沉淀,往往数百斤清洗好了的蕨根,也只能出十来斤蕨根粉。 说起来简单,做工却非常麻烦,而且非常耗时耗力。所以,在那个饿肚子的年代,宁愿保留更多的体力,去找一些可以吃的树皮草根野菜,也没有人愿意花更多的力气,去挖蕨根。 唐哲一直以为,嘎公嘎婆把粮食分给了两个舅舅家,他们的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却不想,日子同样过得这么苦。 “我去看看他们。”唐哲说着,拿着那个红子粑就去了二舅家。 大舅陈春牛和二舅陈夏至他们家和外公家是一排房子,外公他们住的是厢房,大舅二舅他们家住着正房的两头。 唐哲刚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单薄的衣服,手里拿着半块红子粑啃着,因为是火烧的,弄得半张脸都成了烟黑色,看到唐哲,他举起手擦了一下流出来的清鼻涕,喊了一声:“哲哲表哥。” 第60章 蜂蛰 唐哲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个就是二舅家的小儿子陈果果,今年七岁多,还没到上学,正处在天真烂漫的时光。 陈果果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袄,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他 “呼赤” 呼了一下又流出来的鼻涕,用那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爹和我妈打红子去了,哲哲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哲看着可爱的表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我刚到呢。” 接着又关切地问,“他们什么时候去的呀?” 陈果果歪着脑袋,小手挠了挠头,认真地想了想:“我起床的时候,他们就不在家了,我大姐给我们烧了红子粑,就去帮他们,二姐和三姐都在家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脏兮兮的小手比划着。 刚说到这里,大舅家的二女儿陈燕听到声音,也开门望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碎花棉袄,头发扎成两个利落的马尾辫,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笑盈盈地说道:“哲哥来了,快屋里坐。” 唐哲应了一声,礼貌地问道:“你们吃饭没有?” 陈燕今年十七岁,比唐哲小两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轻声说道:“吃过了。” 唐哲又问:“你爹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陈燕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他们带得有红子粑去坡上,饿了就烧几个吃。” 正说着呢,就见二舅家的大女儿陈红跑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还在院坝坎下,就扯着嗓子喊着:“老二、老三,快点,妈被蜂子蛰了。” 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陈敏和陈妍听到声音,都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跑了出来,急切地问:“妈在哪里被蛰的?” 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眼神中透露出不安。 陈世清也从屋里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说:“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蜂子蛰人呢?” 唐哲也有同样的疑问,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忙跟着陈红他们姐妹三人跑着去了后头坡。 三合镇离远梵净山,曾经这里森林茂密,可在大炼钢的那个特殊时期,森林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砍伐,如今很难看到连片的山林。 后头坡,是槽沟大队仅存的山林,里面像样的树都被砍掉了,只剩下一些杂木,其中不少红子树。 冬日里,红子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像一串串小灯笼,吸引着人们前去采摘。 他们才走到一半的路,就看到二舅陈夏至背着二舅妈李明珍跑着下来,陈夏至累得满脸通红,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唐哲见状,连忙上去换了背。 等到家的时候,陈世清从床下找出来一瓶用大黄蜂泡的白酒,那酒瓶上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存放了许久,他把这瓶珍贵的药酒交给陈夏至,陈夏至赶忙给李明珍的头上擦了个遍。 等擦完了药酒,陈夏至才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他们在后头坡打红子,忙活了半天,收获却不多,后来李明珍在一块石头下看到有蜜蜂飞出,心中一动,想着有蜜蜂,必然会有蜂蜜,于是就拿着沙刀在那里挖。 本来现在天还很冷,但是三合的海拔要比八家堰低四百来米,气温也要比八家堰那个地方高个四度左右,加上有太阳,饿了一冬的蜜蜂,也出来开始寻找蜜源。 被李明珍一惊扰,蜂群逐渐开始不安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偶尔有几只蜜蜂在她的眼前飞过,轻轻地撞一下她的头或是脸,她并未在意。 可到后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像发疯了一样对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唐哲听后,皱着眉头说:“蜂群正在过冬,就算是有蜜,早就被吃得差不多了。” 陈夏至也叹了口气,有些埋怨地说:“就是嘛,她去弄的时候,又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她找到好地方了,在别的地方打红子,后来还是听到她在那边乱叫,我和小红才知道。” 唐哲仔细看了一下,因为舅妈头上包着一块毛巾,只有脸上和手上被蛰了许多下,整个头肿得像一个吹胀了的气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舅舅和陈红正在小心翼翼地拨去蜜蜂留下的蜂刺,每拔出一根,都让人揪心。 唐哲看着这场景,心里稍放心了一些:“还好是蜜蜂,要是遇到牛七里(虎头蜂)就完蛋了。” 陈世清在一旁说:“这个时候哪里来的牛七里,它们冬天都藏在地下的洞里,只有晚春以后到夏初才会出来。” 唐哲从包里掏了五块钱交给二舅,一脸诚恳地说:“二舅,二舅妈被蛰成这样子,最好还是带她去公社的卫生所打几针安全一点。” 李明珍这个时候头昏脑胀的,但意识还是很清醒,她虚弱地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大家操心,更不想浪费这笔钱。 唐哲却坚持道:“二舅妈,还是去看看,这样我们都放心些。” 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不容拒绝。 陈夏至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虚弱的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听哲娃子的,去卫生所看看。” 这个时候,陈春牛夫妻也赶了回来,是陈燕跑去和他们说了二婶被蜜蜂蛰了的事情,夫妻俩丢下锄头就回来了。 两兄弟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李明珍就去了卫生所。 槽沟离三合公社就四五里路,一口气就到,唐哲没有跟着去,而是把背篓里的肉拿了出来,准备给大舅二舅家各一块分了。 大舅妈把他们兄弟俩送出门,就回屋开始做饭,唐哲还没有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她正在和陈燕说:“快去叫你哲哥和小婉妹来吃午饭。” 陈燕刚跑出门,就和唐哲撞了一个满怀,一下子羞红了脸:“哲、哲哥,我妈喊你和婉妹吃饭。” 看到他手里拎着一大块肉,忙转头喊道:“妈,表哥拿了好大一块肉来。” 第61章 下司犬是什么犬? 唐哲进屋时,吴彩萍正站在案板前和着蕨巴面,灶台上的大铁锅里,水已经烧得滚开,白色的蒸汽不断往上冒,旁边的木盆里,几个削好皮的红苕。 \"唐哲,快进来坐。\"吴彩萍抬头看见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拎着的肉上,故作嗔怪地说:\"来就来呗,还这么破费干什么?\" 唐哲将手中的野猪肉放在案板边上,笑着说:\"大舅妈,这是我自己打的野猪肉,给你们拿一点来尝尝鲜。\" 吴彩萍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惊讶地打量着他:\"真是越长大越有本事了,野猪都能打到。\"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和面,\"对了,你爹好些没有?\" 唐哲简单说了说父亲的情况。 吴彩萍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那就好,你也长大了,现在家里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咯。\" \"大舅妈,不用麻烦了,我和妹妹都已经吃过了。\"唐哲见她要做饭,连忙说道。 吴彩萍笑着摇头:\"你嘎婆给你烧的红子粑?那东西我们自己吃还行,哪能招待客人呢?\"她不由分说地开始切肉,\"你坐着等会儿,很快就好。\" 唐哲拗不过,只得在灶前火膛边的长凳上坐下。 没几分钟,陈燕和唐婉也到了,都在火膛边坐下。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在灶房里弥漫开来,吴彩萍做了蕨巴面,又炒了一盘野猪肉,还煮了几个红苕,吃饭时,她不停地往唐哲碗里夹肉:\"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饭后,吴彩萍又给他装了两斤蕨粑面,用报纸包好:\"带回去给你爹娘尝尝。\"唐哲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临走时,吴彩萍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村道尽头。 回到家,唐婉立刻跑进屋里告诉母亲今天二舅家发生的事情,陈秋芸正在缝补衣服,听到女儿的话,立刻放下针线:\"我要去看看。\"她说着就要起身。 唐哲连忙拦住:\"妈,天都要黑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了,我也给了二舅五块钱,有那些钱应该够了。等过两天你再去也不迟。\" 唐自立也从屋里走出来:\"就是,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去哪行?等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去。\" 陈秋芸叹了口气,虽然对两个哥哥当年要一挑红苕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她还是放心不下,见丈夫和儿子都反对,她也只能作罢,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接下来的几天,唐哲除了在家帮忙,就是和严天明他们打牌消遣。胡静还在等通知,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初七这天晚上,唐哲特意去找了申二狗,让他明天早一点来家里。 申二狗一家今年过得很是安逸,自从吴良他们被抓后,从赶年那天到现在,申厚植一直没有被拉去戴尖尖帽,家里顿顿有肉吃,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初八这天,天还没亮,申二狗就来了。唐哲听到黑子的叫声,知道是申二狗到了,连忙起床,他简单弄了点吃的,又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工具装进背篓。 最近沈月家的黑子,自从三十夜退老爷酒之后,唐哲把野猪头的骨头丢给了它,它就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唐哲家。 看来,人穷的时候,狗肚子里也缺少油水。 \"唐哥,我们今天去哪里?\"申二狗搓着手问道,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今天我们去斗篷山碰碰运气,\"唐哲一边检查装备一边说,\"听说那边黄羊多。\" 出门时,唐哲学着沈月的样子吼了几声黑子,黑子停在院坝坎下,不再跟着走。 申二狗看着黑子,若有所思地说:\"哲哥,我们经常上山打猎,还是要喂几条好狗才行。\" 唐哲点点头,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但好的猎狗可遇不可求,就拿黑子来说,虽然长得高大威猛,全身黑毛油亮,耳朵尖尖朝上,但从小没受过训练。遇到兔子还行,要是碰上野猪山羊这样的大猎物,估计跑得比猎物还快。这样的狗,只适合看家护院。 “再说,等遇到合适的狗,就养一条,实在不行,过一些日子,我去下司那边弄一条下司犬。”唐哲淡淡地说。 申二狗问:“下司犬是什么犬?我只知道电影里放过鬼子牵的那种大狼狗,还有就是我们这里的土狗。” 唐哲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下司犬可是国内有名的四大名犬之一,在明朝的时候,还是作为军犬豢养。 两人踏着晨露向斗篷山进发。 山林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脚下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唐哲根据以往的经验,寻找着猎物活动的痕迹。他们在几处兽径上放了套索,然后继续向深山走去。 一路上,申二狗显得有些紧张,不时四处张望。\"唐哥,到这里会不会碰到大猫?\"他压低声音问道。 唐哲摇摇头。虽然烧炭时听过大猫的叫声,但从未真正见过。除了重生前在动物园里,他还没在野外遇到过大型猛兽。 太阳渐渐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两人走到一处山坳,唐哲示意申二狗停下,他们在这里设下了几个陷阱,做完这些,已经过了正午,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出干粮充饥。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向四方岭方向前进,这里离任何一个寨子都很远,除了偶尔有采药的人进来,猎人几乎不会到这里,四周的树木越发高大茂密,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申二狗跟在后面,不时擦擦额头的汗,林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这份宁静。 唐哲走在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知道,在这种地方,随时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 突然,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响动,唐哲立即停下脚步,示意申二狗别动,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第62章 云豹 仔细听了一会儿,唐哲慢慢探出头,发现离他们三十多远米的地方,一个东西正在蠕动,他拍了一下申二狗的手臂,让他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慢慢向那个东西靠近。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一只受了重伤的云豹,体长差不多一米,身上全是伤痕,血迹都还没有干,有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 唐哲和申二狗走到它跟前,申二狗惊讶地哦了一声:“唐哥,是只花猫(豹子)。” 唐哲对他说道:“这不花猫,是云豹。” 申二狗恍然:“怪不得没有花猫大,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伤了,这家伙长得这么大,看上去真像大花猫,唐哥,接下来怎么办?” 唐哲对云豹还是有一定的认识,它是一种神秘而迷人的猫科动物。它的体型中等,毛色独特,身上覆盖着大块的深色云状斑纹,宛如云朵般飘逸。云豹的头部相对较小,眼睛大而明亮,透露出警觉和敏捷。 它的尾巴又长又粗,是其身体长度的一半以上,尾端圆润,犹如一条灵活的鞭子。 云豹的生活习性颇为独特。它们是树栖动物,擅长攀爬树木,在树枝间穿梭自如。云豹的爪子锋利而弯曲,能够紧紧抓住树干,使它们在树上行动时如履平地。 它们通常在夜间活动,以其敏锐的听觉和视觉捕捉猎物。云豹的食性广泛,包括小型哺乳动物、鸟类、爬行动物等。 唐哲蹾下去,看了看它的伤势,身上好几条口子,但都不是致死的,流的血也不多,见到他们人来,完全没有了力气爬起来。 唐哲把它抱起来,足足有四十来斤,他又拨开它的嘴,看了一下牙齿,确定应该是一只一岁多的年轻云豹。 申二狗见他抱着,担心地说:“你小心一点,你看它的爪子这么长,还有獠牙,万一咬你一口,在这深山老林里就惨了。” 唐哲说道:“没事,它应该是捕猎时,遇到了比它更凶猛的野兽,而且还不一般,因为云豹会爬树,如果是一般的野兽一,在这树林里,根本拿它无法。” 申二狗谨慎地看了看周围:“那我们现在不是很危险?” 唐哲把背篓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拿一个麻袋装着,然后把云豹放进背篓里,从头到尾,它都像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 “刚才还在说,要是有一条下司犬就好了,现在有了这只云豹,把它训练一下,可比狗强太多。” 申二狗笑道:“这是野货,野性大得很,怎么驯服它?” 唐哲重新背起背篓,说道:“这个就看造化了,你看它一点也不怕人,我们可以试一下。” 说完,在前面继续走着,走了不远,发现一头小熊死在地上,唐哲用棍子拨弄了一下,还没有完全僵硬。 “看来这只云豹是看大熊不在,就想去偷家,反而碰到大熊,才把它给伤成这样子的,二狗,你把这只小熊装袋子里背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去。” 申二狗把小熊装袋子里,不过二十多斤的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是唐哲说的,伤了云豹的是一头熊,让他更加害怕:“唐哥,你说,这头熊崽子还在这里,母熊应该走得不远,万一被它来发现我们怎么办?” 唐哲笑道:“你没有看刚才这头小熊是被树叶埋了一部分吗?说明母熊已经认识到它的崽子死了,还把它埋了起来,而且我敢肯定,这只云豹刚才也是通过装死,才捡回来一条命。” 嘴上虽然说着,但是脚下却没有停步,他们俩谁也不敢肯定,那头母熊到底走了多远?是否还会回来找小熊崽。 都快走出斗篷山了,申二狗才说:“唐哥,我们还有这么多的套索没有安呢。” 唐哲回道:“算了,我看背上这个家伙受伤不轻,快点回去抢救一下,这东西肉又不好吃,皮也被熊弄坏了,死了可惜,活着还能驯化一下试试看。” 申二狗也不再问,一边走着,一边耳朵还竖起来,听着山林中的动静。 就这样两个人算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八家堰,到了家,唐哲就把这头云豹放在堂屋里,唐婉看到花斑斑四十来斤的云豹,吓得根本不敢靠前:“哥,你怎么弄一头活的回来,好吓人。” 陈秋芸也是有些害怕,和唐婉躲在一边:“哎呀,阿哲,这东西会咬人的。” 唐哲没有回答他们,对唐婉说:“妹,你去把爹的药酒拿出来我用一下。” 唐婉从一边绕到父母的房间,在床头把药酒拿出来,站在很远的地方递给他:“哥,你不杀它?” 唐哲说:“我杀它干吗?它被熊给打伤了,我看看能不能救活,要是救活了,养得家的话,以后上山打猎,就有帮手,比狗强太多。” 酒精的刺激下,它挣扎得很厉害,不过一会儿,劲缓过去之后,又安静地躺在地上。 唐哲摸了摸它的身上,发现骨头没有断裂的地方,应该是累坏了。 申二狗这时候也把麻袋里的小熊崽倒在地上,唐自立说:“这小熊崽你们也带回来了。” 唐哲说:“麻雀也是肉,何况这熊也有二十多斤,我看它的皮子还很好,说不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唐婉又退到母亲身边,看着熊崽子,走过来摸了摸:“这毛好软和,哥,这只云豹好厉害,连熊都敢杀。” 唐哲又取了一碗水来,找了个竹筒子倒在里面,对着它的嘴喂了几口,停了一会儿,云豹似乎有了些力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唐自立一直坐在火盆边,这个时候说道:“养条狗,有点锅粑汤就行了,要养这么个玩意儿,它可是顿顿吃肉的。” 陈秋芸啊了一声:“吃肉?哪来这么多肉哦,人都没有吃的。” 唐哲安慰道:“爹,妈,你们就不管了,它顿顿吃肉,自然会有办法弄来肉,现在最关键的是,能不能把它的伤养好。”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的云豹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往门口冲去。 第63章 求药 看到云豹往门口冲去,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它的野性未改,怕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院坝里传来一阵狗的惨叫声。 唐哲连忙几步冲到院坝,只见这只云豹正紧紧地咬住黑子的脖子,黑子受了惊吓,已经瘫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原来黑子老远就看到了唐哲他们回来,作为一条经常来他家守嘴的狗,就像见到了主人一样,等唐哲他们到家之后,它就摇着尾巴跟了上来。 不曾想到,他带来了一只云豹,它老远就闻着黑子的味道越来越近,出于本能,它拼尽全力冲了出去,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紧紧咬住了脖子。 唐哲也是被它的速度给惊呆了,就像一道闪电一样,眼前只见到的道黑影。 他连忙上前去,把云豹紧紧地抱着,用力扳开它的嘴巴,黑子脖子上一松,连忙起身,一边叫着,一边夹着尾巴逃走。 要是这只云豹没有受伤,估计今天黑子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 唐自立说:“看,这东西养着,早晚得把队里的鸡呀猪呀这些都给祸害完。” 陈秋芸也被它刚才的样子给惊吓到了,作为唐家山唯一的一条大黑狗,体重和云豹差不多大,但是面对一只受伤的云豹,完全不是一合之敌:“阿哲,要不,还是把它放生了,我听说,它的肉是酸的,吃又不能吃,留着万一咬到了人怎么办?” 唐婉见它刚才咬黑子的样子,倒有些舍不得了:“爹,妈,我觉得我哥说得对,万一养家了,以后帮我哥打猎,那样不是更好,反正它也是吃肉的,我哥天天带着它上山,肯定会打很多回来。” 唐自立瞪了她一眼:“你个小姑娘,懂什么,它是野兽,是畜牲,是不通人性的,你以为是猫猫狗狗,可以养得家?” 唐婉嘟着嘴,这个时候反而不怕了,走到唐哲身边,蹾了下去,摸了摸云豹的头:“我不管,反正我要养着它。” 唐哲也说道:“爹,妈,这个事情你们先不管,对了,二狗,你去柴房那边找几根木方子来,给它做一个笼子,我现在去沈老师家里,看看能不能找一点药来给它上上去。” 刚起身,又怕它跑了,去麻袋里找了一条钢丝绳,又在箱子里找了一条布带,给它做了个简易的项圈,然后把钢丝绳一头绑在它的项圈上,一头绑在大门口的地脚方上,用力拉了拉,确定拉不断之后,才去了沈醉亭家。 沈月和安秀芹正坐在火盆边纳鞋底,罗玲还没有出月子,头上包着一块毛巾,抱着孩子坐在火盆边烤火,沈醉亭拿着一份看得有些卷角了的报纸看着,沈国章则是坐在另一边的板凳上抽着旱烟。 见到唐哲来,沈月高兴地问道:“哲哥,你怎么有空来?” 唐哲忙说道:“我来找沈老师找点药。” 沈月忙丢了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唐哲笑道:“我没事,今天我在山里捡到一只云豹,受了很严重的伤,刚才用药酒给它消了毒,不过有好几条伤口,我家里也没有药,就来问问。” 沈醉亭放下报纸,说:“捡到那玩意儿,杀了卖皮不好嘛,养着干吗?” 唐哲笑了笑,摸着头说:“我就是养着玩儿,沈叔,你这里有什么消炎药?” 沈醉亭站起身来,走到另一个房间,在一个破旧的木柜里找了半天,拿着出来,对唐哲说:“别的药也没有了,这里有半支软膏,还有一瓶青霉素,你拿去用。“ 唐哲接来过问:“多少钱?” 沈醉亭说:“要什么钱,不要钱的,拿去用就是了。” 唐哲说了声谢谢就要走,沈月叫道:“哲哥,等等我,我还没有见过云豹长什么样子呢,我跟你去看看。” 说完,跟在他后面就走。 安秀芹说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沉着。” 唐哲出了大门,看到不远处的柴草垛边,黑子正躲在那里偷偷地看着他,见他往这边瞧过来,把头埋进两条腿之间,摇着尾巴。 沈月问:“你看黑子做什么?” 唐哲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刚才它被云豹咬了,我看它有没有事。” 沈月哦了一声:“怪不得我们刚才听到它乱叫,还以为被谁打了呢。” 到了唐哲家,他先把青霉素拿出来,给它的伤口上倒了一些,几条伤口都是在肚子上,还好云豹灵活,要是这一熊掌拍到它的背上,恐怕早就凉凉了。 沈月和唐婉一样,一开始看到这个家伙,只能隔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等唐哲把它的药上完,才敢走近,轻轻的伸手摸了摸。 云豹好像知道唐哲是为了给它治伤,从始至终,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就是青霉素倒在伤口上,它也只是抖动着肌肉,没有太强的反应。 等把药上完,申二狗才在唐自立的帮助下,把木条方子找来,放在阶沿上,唐哲又从家里找出来锯子斧头这些东西,两个人就开始了豹笼的打造。 沈月和唐婉也在一旁帮着忙,俩姑娘就像亲姐妹一样,有说有笑的,陈秋芸看看天也不早了,进厨房去做晚饭。 唐哲把主要架构给弄好之后,就对申二狗说:“你来把这些木条装上去,我去把那头小熊给处理干净。” 申二狗点了点头:“你去,这里我能行的。” 唐哲又去堂屋,把那头熊提到院坝上,沈月跟在他身后,看到小熊,说道:“小可受的小熊,哲哥,你好厉害,不光能打到野猪,连熊都能打到。” 唐哲拿着小尖刀,说:“这熊可不是我打的。”努着嘴指了指躺在大门口的那只云豹:“是它咬的。” 沈月仔细看了看那头云豹,叹道:“小家伙个头不大,凶猛得很呢,它又是怎么伤成这样子的。” 唐哲说道:“我猜是它咬了这头小熊,被母熊能弄伤的。”说着,就把怎么遇到云豹和小熊的事情简单和她说了一遍。 第64章 留恋的人 他熟练地把熊皮剥了下来,才看见这只小熊的后脖子处,四个深深孔洞,谁能想到,一只小小的云豹,咬合能力竟然这么强,怪不得能称为豹中的剑齿虎。 把熊肉拿去厨房之后,他又把熊肝割了一块,拿到云豹嘴边给它吃,也许是虚脱了,还没有回过力来,它只是闻了闻,张了张嘴,并没有吃。 唐哲又把熊肝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到它的嘴里。 血腥的味道,唤醒了它的本能,不多时,竟开始吃了起来;唐哲嘴角露出了微笑。 等把云豹喂好,他又去竹林里砍了一根竹子,把它破成拇指宽的条状,把熊皮撑开,再用刀把上面的脂肪给刮掉,然后挂在墙上等它风干。 四个熊掌暂时又没法处理,只能先放在屋里。 快吃饭的时候,沈月说什么也要回去,陈秋芸从厨房里出来喊道:“小月,就在我家吃了再去,马上就好了。” 唐婉也说:“就是,小月姐,我妈都做好了,就在我家吃,吃完我们打升级耍。” 沈月看了看唐哲,唐哲说:“是呀,我妈都做好了,就在这里吃了回去,你还没有吃过熊肉,尝一尝。” 沈月只好应答了下来,去厨房帮着端菜。 饭后,四个年轻人打了一会儿升级,唐自立和陈秋芸见他们玩着,先回房去睡下了。 等到了晚上九点左右,沈月看看天也不早了,说:“要不我们明天再玩,我得回去了。” 申二狗也说:“那我也回去了,唐哥,我明天还要一早过来吗?” 唐哲想了想说:“明天先不忙过来,后天一早过来,我们今天才去下的套索,估计要等一天。” 申二狗应了一声好,就准备出门,唐哲忙把他叫住,分了两斤熊肉给申二狗带回去,想到沈醉亭今天没有收药钱,又切了两斤熊肉交给沈月带回去。 第二天一早,大队的广播里就在播着,让大家吃了午饭就去大队部集合,也没有说什么事情。 一家人吃了饭,陈秋芸问:“叫大家去大队,会有什么事呀?” 唐自立说:“我估计是重新选大队长的事情,自从吴良他们进去了,我们大队一直没有大队长,别的大队都在忙着春种了。” 到了大队,果然赵怀仁他们都在。 胡静看到唐哲和唐婉,对他们招了招手,兄妹俩走了过去。 “胡静姐姐,你的批复文件下来了吗?”唐婉问。 胡静点了点头:“嗯,昨天我去公社拿到的,过了今天,我也准备回去了,叫你过来,是我这里有几本书,送给你,你要好好学习,现在放开高考了,等几年,你考个大学,到省城去读书,到时候来找姐姐玩。” 唐婉接过书,有些不舍地说:“胡静姐姐,你回去了省城,还会回来吗?” 胡静看了看唐哲,见他看着别处,有些失望地说:“到时候再说,这里又没有我留恋的人。” 唐哲本来是看远处有没有沈月的身影,没有看到,就把头转回来,刚转过来,就和胡静的目光相对,胡静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唐婉说:“胡静姐姐,难道我不是你留恋的人吗?” 胡静看唐哲看着她,尴尬地笑了笑,捧着唐婉的小脸蛋说:“婉婉也是姐姐留恋的人,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八家堰来看你的。” 唐婉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哲问:“胡知青,你明天就要走吗?” 胡静说:“是的,批复文件已经下来了,怎么,你要送我吗?”说完,紧紧地盯着唐哲的眼睛。 唐哲想了想,说道:“行,我明天送送你。” 胡静本来平静的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比唐哲要大三岁,要不是因为这场运动,他们之间根本连面都不可能见到的。 但是,从除夕那天开始,她突然发现,这个唐哲,和她以往认识的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年轻帅气,更重要的是,好你懂得很多很多。 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苏朝恩走了过来:“胡静,赵书记找你呢。” 胡静应了一声:“知道啦,我马上就来。”走的时候,对唐哲说:“那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嗯了一声,并没有多想。 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大会才正式开始,让大家奇怪的是,首先上台的,并不是大队书记任德明,而是公社书记赵怀仁。 赵怀仁上台就讲:“因为吴良等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已经移交到县公安局,任德明因为监管不力,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免去他八家堰公社书记一职,现由公社派驻一名同志到八家堰来兼任大队书记,另外,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了不耽误春耕生产,我们要选出八家堰大队的大队长和会计人选。” “现在,就由我介绍一下公社派驻八家堰大队书记,蒋浩然同志,大家欢迎!”说完,带着鼓起掌来。 台下的群众也都鼓起了掌,但更多的是在交头接耳地聊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吴良真是个灾星,不光害了他自己,还害了任书记。” “就是,连他妹夫也跟着倒霉。” “倒霉就对了,他们在位的时候,我们全大队哪家不跟着倒霉?我还听说,当时吴良和唐自强说过,唐家山留唐自强一家做人种,我们姚家弯就留姚有恒家做人种,申家岭留申红兵一家做人种。” “这话我听说过,你们看,从三年自然灾害到现在,我们大队一千多人,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就拿我们申家岭来说,原来一百八十来口人,现在只剩下九十二口,都是前些年饿死的呀!” “反正我觉得公社就是对的,那任德明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也没少整人。” …… 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赵怀仁在台上压了几次手,都没有能让台下的安静下来,他只得提高音量:“乡亲们,经过我们会前准备,大队代表提名,我们提名了三名候选人,为了八家堰大队将来的发展,今天,你们就要投上你们宝贵的一票,选成能为你们当家作主的人来。” 第65章 笨驴 赵怀仁说完,又念了一遍候选人的名单:“下面,我宣布,八家堰大队大队长侯选人名单如下:唐孝贤、姚志刚、申腾飞三个人,一会儿你们拿好了票,你们觉得能够为你们办实事的人,在他的名字下面画个圈就行了。” 然后几个知青和公社的工作人员就把票拿了出来,分组发给在场的成年人手中。 台下议论声又开始了: “再也不投他姓吴的了,狗日的专整人。” “就是,还有姓唐的。” “姓唐的还好,要怪就怪唐自强没有主张,什么都听他舅子的,哪怕吴良放个屁,他都觉得得香的,我看唐孝贤就不错,读过几年书,又当过兵。” “反正我觉得,我们们申家,就算选一个木头桩子放那里,也比他姓吴的来做强一万倍。” “……” 好不容易等投票结束,严天明负责唱票,胡静负责计票,不久结果就出来了,唐孝贤高票当选大队长,然后申腾飞当选为了会计。 赵怀仁又上台讲了一会话,然后是唐孝贤作表态发言,最后又是对吴良的事情作了批斗,让大家引以为戒。 散会之后,胡静把唐哲叫住:“唐哲,那明天你早点来送我。” 唐哲问:“你打算几点钟走?” 胡静想了想:“城里到林城的车,一天就一趟,九点就要发车,我得早一点,反正六点之前必须出发。” 唐哲尴尬地笑了笑:“行,鸡叫三遍的时候,我就来叫你。” 农村的公鸡,一般都要晚上三点钟左右叫第一遍,四点左右叫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 刚准备走的时候,胡静又把他叫住:“哎,你没有时间,要不这样,我这块表送给你。”说完,从手腕上取下她那块上海牌手表,递到他面前。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不,这东西这么贵重,我不能收你的。” 胡静塞过来:“给你就拿着呗,我回林城了再买一块就是了。” 唐哲看了一眼,这一块是上海全钢手表,价格要一百二十块,而且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胡静问道:“对了,你知道怎么认表吗?这个是时针,这个是分针……” 唐哲说道:“认识,现在是下午四点二七十分。” 胡静瞪着眼睛看着他:“你以前是不是用过?” 八家堰这个地方,除了几个知青有块手表外,以前就只有吴戴着一块,其他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根本没有一个精确的时间。 唐哲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说道:“我在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跟他们学的。” 胡静有些不相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记得每天晚上要上发发条,要不然就走不准。” 唐哲说:“行,今天晚上我就留着,明天保证完璧归赵。” 说完,也不管胡静什么表情,自顾自地走了。 胡静呆呆的站在那里,嘟着嘴,心里暗骂了一声:“笨驴!” 唐哲如何不知道胡静的心思,他在意的,完全不是胡静比他大三岁,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人。 胡静是林城来的知青,他只是邛水八家堰大队的一个农民,而且能够提前拿到回城批文的家庭,都不是一般家庭。 这一世,他不想大风大浪,风风光光的过一生,只想平平淡淡,舒舒服服的陪着家人,这样的日子,胡静是不可能适应得下来的。 他们永远处于两个平行的空间。 让他想到了一首叫《偶然》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我的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心中默颂着这首诗,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昨天是外和申二狗说了,要去斗篷山收套索,又转头往申家岭去。 申二狗还不到十八岁,是没有投票资格的,所以他今天没有来,申大凤一个人来的,把申厚植的票也代投后,早早就回去了。 她觉得,家庭成分在那里,不管是谁上来做队长,对他们家来说,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一点点改变,如果真要让他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她倒觉得应该投唐哲一票,所以,投了票,没有等出结果,她就回去了。 唐哲到申二狗家,和他说了明天有事情,去不成斗篷山,让他自己做想做的事情。 申二狗脸上有些失望,他还欠着唐哲那么多钱,如果不尽快去帮他干活还上的话,再过几天春耕一天始,基本上就得在大队里干活,自己的时间就更少了。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以后干活的日子还多着呢。”按照时间算下来,农历的端午节开始,邛水就要实施土地包干到户,只有四个来月的时间,土地下户之后,计划经济也会逐渐被市场经济给代替。 回家后,又去看了一下那只云豹,父亲走得比较慢,他们也才到家没有多久,唐婉看到他,说:“哥,我把昨天剩下的那些熊肝喂了它一些,都吃完了。” 唐哲从笼子的空隙中伸手进去摸了摸它,它本能地躲开了,看来精神不错,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唐婉又说:“哥,要不,我们给它取个名字?你说,叫它小花怎么样?” 唐哲摇了摇头,说:“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一只公豹子,叫个小花的名字,以后,叫它六六,等它的伤养好了,你也可以经常去溜六六。” “溜六六?”唐婉重复了一遍:“可是我有些怕它,万一咬人怎么办?” 唐哲笑道:“现在还不行,它还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己的主人,等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对了,明天我要去城里一趟,你记得把剩下的熊肝喂给它吃。” 唐婉应了一声,陈秋芸在厨房喊道:“婉婉,快来给我烧火,做饭吃啦。” “妈,我这就来,”然后又对笼子里的云豹说:“六六乖,我做饭去啦。”说完,还对着唐哲做了一个鬼脸。 第66章 送别 晚饭后,唐婉拿出胡静送给她的书看起来,唐哲和爹妈说了明天要去城里一下,便回到房间,打开箱子,从里面找了一块透明的水晶,拿了一块拳头大的,放在衣服包里,又把手表取下来,上好了发条,便早早地睡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唐哲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五点零五分,忙起床穿好了衣服,随便在碗柜里找了点盛饭热着吃了,就往大队部去。 知青们都已经起床,胡静今天走了之后,留在八家堰的知青就只有四人了,四个人眼神中都有些落寞。 张月娥是女生,看着空空的床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胡静抱了抱她,说:“月娥,有机会到林城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地址我留给你了,我到家之后,会马上给你写信来的。” 张月娥点了点头:“你一定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我会想你的。” 严天明说:“胡静,要不我们今天都送你去县城?” 胡静摇了摇头,说道:“大队才选上队长,还有好多事情要你这个知青队长协助他完成呢,我可不能因为我个人的私事,耽误了大队的公事。” 苏朝恩说:“这么两大包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动?” 胡静笑道:“放心,我请了自立叔家的唐哲来帮我,你们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工作,我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家肯定都能回去的。” 杨胜学叹了口气,说:“上面的文件倒是下发了好久,允许有条件的回城,这个有条件,也不知道是什么条件,反正我是申请了好多回,一直被拒绝。”眼神里流露出一股羡慕的神色。 唐哲到的时候,几个人正坐在胡静和张月娥的寝室里等着他,见他进来,胡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唐哲,真不好意思呀,要麻烦你送我,你看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拿着还真有些吃力。” 唐哲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说:“没事的,我找根扁担来挑着,都快六点了,你九点钟的车,我们要快点走才赶得上。” 公社到县城虽然在五十年代末就修通了公路,除了几辆拉货的拖拉机和几辆马拉车偶尔跑跑,平时根本见不到一个车影,更不提这么早的时间了。 严天明他们四个人把胡静送到了打尖坳,张月娥竟然哭出了声音,眼泪哗哗地流。 胡静只背了一个斜挎在肩上的军绿色帆布包,走到张月娥身边,拿出一方手帕来替她擦了擦眼泪:“月娥,我这是回城,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不要哭了好不好。”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没有人更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从林城那个家属小院里的小公主,来到这个鸟不拉屎地的方,从一个连锄头镰刀都不会用的城里小姑娘,在这里成长,蜕变…… 这几年一路走过来,张月娥已经变成了比她亲姐妹还要亲的亲人。 苏朝恩拿出几个煮好的鸡蛋:“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胡静同志,没有酒,这几个鸡蛋,你拿在路上饿了吃。” 他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昨天晚上,他用了一斤粮票,在大队里换了六个鸡蛋。他是铜城的,铜城离林城五百多公里,千里之遥,此去一别,说不定就成了永别。 胡静接过鸡蛋,哽咽着说道:“你们都不要再送了,回去。” 看着胡静转身,张月娥开口唱道:“春季里来么百花香,知识青年下了乡……” 这首〈知青四季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首歌曲,见张月娥起了个开头,严天明他们三个人也跟着唱:“立志接受那再教育呀,革命豪情满胸膛……” 胡静怔住,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唱了起来:“夏季里来忙双抢,收割又插秧……”唱着唱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就在快唱完这首歌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十几支松油火把下,一群人正往这边赶过来,领头的是昨天刚当选的大队长唐孝贤,老远就看到了打尖坳这边手电筒的光亮,边跑边喊:“胡知青,等一等,等一等……” 胡静愣住了,对严天明说:“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严天明摇了摇头:“我没有呀!” 其他几个人也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有。” 胡静转头看了看唐哲,见他一脸懵的样子,相信更不可能是他。 不多时,唐孝贤和申腾飞他们就跑到了面前,胡静才看清楚,来的都是八家堰大队的干部和代表。 唐孝贤走上来,一把拉住胡静的手说:“胡知青,你看你走也不提前找个招呼,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赵书记说的。” 本来知青离开,是必须要由大队书记和队长签字,但是八家堰最近的情况特殊,任德明被免了职,吴良又被抓了起来,所以胡静的文件,是直接由公社签字的。 胡静忙说:“唐队长,乡亲们,你们这样热情,弄得我更不好意思了,本来我就是不想打扰大家,才走这么早的,谢谢大家这三年多来,对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的照顾,在八家堰,让我学会了很多,懂得了很多,也结交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和伙伴。” 唐孝贤说:“胡知青,什么都不说了,这里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说完一招手,申腾飞和其他几个人就把带来的东西都拿了上来,有核桃,板栗,花生,还有天麻、三七这一类的中药。 胡静忙说:“唐队长,大家都不容易,这些东西我没法收,而且,我也没法带。” 唐孝贤嗨了一声:“胡知青,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昨天晚上我就和赵书记汇报了,今天用公社的拖拉机把你送去车站,走,我们现在就去公社。” 然后又转头对申腾飞他们说:“行了,你们就都回去,我把胡知青送去公社就回来。”说着,把带来的这些东西分成两个麻袋装了,找了一根木棍做扁担,挑在肩上。 胡静擦了擦泪水,转身挥手告别,身后,又传来张月娥他们唱的《知青四季歌》…… 第67章 叫我静静 等走出了好一段路,唐孝贤才看到,前面挑着东西的是唐哲,他们一个小队,知道唐自立每年都会请这些知青去家里吃饭,看到唐哲一直不说话,他问:“唐哲,你今天不去山里吗?” 唐孝贤按辈份来讲,比唐哲要大出一辈,应该叫他叔:“叔,胡知青昨天给我讲她东西有点多,让我给他挑一下东西。” 唐孝贤哦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小子天天进山里去,这冬天没有活干还可以,等过几天种洋芋的时候,你可不能再去山里咯,大家都上工,你不去,还以为我偏心呢。” 唐哲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第一把火怎么烧最好,当然是枪打出头鸟效果最佳。 唐哲当然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也只有四个多月了,过了这四个月,大集体解散,换成各家各户小包干,愿做就做,不愿意做,饿死和别人也没有关系。 到时候,也不再论比子,能干肯干的,家里有余粮,偷懒不干的,只能饿肚子。 到了公社,唐孝贤找到了公社的拖拉机手汪远新,从包里拿出一包魔力香烟塞到他的手里:“汪师傅,麻烦您!” 唐哲看到他塞烟的动作,觉得唐孝贤还真会处事,要是任德明或是吴良,有了书记的话,那就是圣旨,从来不会比他们等级低的人客气。 汪远新收下烟,笑着说道:“书记安排的,你放心,我保证安安全全把她送到车站。” 唐哲把东西都搬到了车斗里,又把胡静拉了一把,等她上了车,找了一个装被子的麻袋垫在屁股下面坐下去,又指着另一个麻袋对唐哲说:“你坐那上面软和一点。” 唐哲也坐了下去,唐孝贤走的时候,对唐哲说:“唐哲,你可一定要把胡知青平平安安的送上车,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唐哲点头道:“放心,队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汪远新拿出一个摇把,伸到拖拉机头处的一个小圆洞里,使出浑身力气,用力摇了起来,柴油机转动了几圈,却发动不起来。 一连试了好几次,都只差一点,唐哲说道:“汪师傅,是不是温度太低了,用火烧一下就行了。” 汪远新看着唐哲,说道:“小伙子,看不出你还懂这个洋玩意,应该是温度太低了,你来搭把手,帮我一下。” 说完从驾驶位下面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根用铁丝绑住的布团,伸到油箱里沾了一点柴油,用火柴点燃了,交给唐哲。 唐哲接过来,把它伸到吸气口处,烧了一会儿,汪远新再次拿起摇把,转了几圈,柴油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汪远新散了一支烟给唐哲,他摆了摆手:“我不会抽。”其实,这一世,他不想再接触这个东西,毕竟对身体不好。 汪远新笑道:“年轻人,不怪叔多嘴哈,烟搭桥,酒开路,社会在变化,你们以后经常要去外面闯,总得学会才行。” 唐哲只是干笑了几声,并没有说话。 汪远新坐上驾驶位,说了句:“坐好啦,我们现在就走。” 拖拉机的颠簸程度,在这坑洼的泥砂公路上,简直就像坐过山车,发动机轰轰响着,说什么话都听不清楚,一路上两个人只看着对方不停地点头。 有车就是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车站,胡静和唐哲把包都拿到候车室,然后出了介绍信,把票先买了。 离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唐哲说:“胡知青,东西就先寄存在这里,你就要回林城了,以后想吃绿豆粉可就难咯。” 胡静小声地说:“以后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嘛,我想吃了,就来找你。” “好啊。”唐哲说完,就有些后悔了,继续说道:“就怕山高路远水长,再难见一面。”说完,也不等胡静再说话,忙出来招呼汪远新:“汪师傅,你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吃碗绿豆粉了再和你一起回去。” 汪远新反正都出来了,工分照拿,乐得有人请吃饭,笑道:“好,你说怎么安排,我听你的。” 一起去国营饭店早餐部,三个人又回到车站,唐哲送她到候车室,把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递给胡静:“胡知青,昨天就说了,完璧归赵。” 胡静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我都说了,送给你留住个纪念,你要是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唐哲忙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两人就这样推来推去的,胡静红着脸说:“车站里这么多人呢,让人看到多不好,你快收下。” 唐哲无奈,只能收了起来,然后从衣服包里摸出那块水晶:“胡知青,这个,是我在山上找到的,送给你做个纪念。” “水晶?”胡静忙说:“这东西比我那个手表贵重多了,我不能收你的。” 唐哲硬塞过去:“胡知青,你就收下,这玩意我好几块呢,想要的时候,我再去挖就是了。” “你在哪里挖的?”胡静来八家堰好几年了,从来没有看到有人挖到过水晶。 唐哲也不隐瞒她,说:“在大水溪沟里挖的,就是石柱岩下面的沟里。” 胡静说:“你有机会,一定要去林城一趟,那里有专门收这个东西的,价格还很高,而且,你这块水晶这么大,透明度这么高,至少可以换我五块手表。” 唐哲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反而淡定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手表,我只是送了你一块石头,但总比‘梵净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种空话强一点。” 胡静接过水晶,笑道:“好一个梵净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想不到你还很有学问,可是我听说你没有读多少书呀。” 唐哲尴尬地一笑:“胡知青见笑了,我只是随口乱编的。” 胡静说:“你的一番乱编,可一出口就改了陆凯的名句呢,还有,以后不许叫我胡知青,叫我胡静或者静静。” 唐哲哦了一声,面对着热情似火的胡静,他心里想着: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第68章 红苕好吃 心里那样想着,嘴上却说:“好的,胡静,那我先回去了。” 胡静心里一阵失落,说道:“还有一会儿才开车呢,你不等送我上车吗?” 唐哲看着不远处的汪远新,说:“汪师傅忙着回去,我反搭他的车顺路回去。” “好。”胡静低着头,淡淡地说:“那你小心一点。” 唐哲点了点头,帮着胡静把行李搬到车上之后,就和他挥手告别。胡静坐在座位上,看着唐哲远去的背影,一阵心酸突然涌上心头。 她打开自己的帆布包,拿出一个笔记本来,在上面写道: 车窗外伸出一片挥动的手 每一双眼含的温存不是对我 只有那那云、那山 还有邛江内的一滴山泉 悄悄的为我送别…… 等她停下笔,纸张早已被泪水浸湿,她合上笔记本,握着那块水晶石,仰着头,努力地想把流出的泪水逼回去,才发现这么做,完全是徒劳。 唐哲回到汪远新身边,说了声:“汪师傅,我们现在走?” 汪远新点了支烟,取出摇把,这一次,很轻松的发动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才中午,到打尖坳,他拐上了去申家岭的路。 申二狗一家正在吃午饭,申大凤忙给他盛了一碗红苕:“净红苕,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申大凤有些不好意思。 唐哲也不客气,接过碗说:“红苕好吃,甜甜的,像吃糖一样……” 话还没有说完,申二狗又给他的饭碗上盖了一大勺熊肉,憨笑着说:“尝尝我姐做的熊肉。” 唐哲尝了尝,虽然不如母亲做的好吃,却不知道她在里面加了什么料,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吃进嘴里,让人回味无穷。 他不禁问道:“大凤是放了什么调料,这么好吃。” 申大凤笑道:“哪里有什么调料,就是放了点山萘在里面,我公说他们以前去打仗的时候,在部队吃牛肉,有一个施县的,参军之前,他家就是开的牛肉店,每次做牛肉,都会放一些山萘叶子,那样牛肉特别香,我看这熊肉和牛肉都差不多,也就去沟里挖了点来放在里面。” 唐哲对申大凤能灵活运用所听所学的本事还是很赞成的,说:“大凤,你这样子,以后最适合去开个餐馆。” 大凤笑道:“唐哲哥你说笑了,就我们家这种成分,再想着去开馆子去搞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那可是罪上加罪。”说完,想着二狗也在帮着唐哲,觉得说错了,尴尬地低着头,扒着碗里的红苕。 唐哲见她这个样子,连忙说:“我说的又不是现在,以后日子总会变好的。” 申大凤叹了口气:“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等吃完饭,唐哲叫上申二狗先回了一趟家,到家后,首先去看了看六六,精神头明显比昨天好多了,见到唐哲来,也不再惧生,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身上的伤疤也开始结痂。 “还好,没有发炎化脓!”唐哲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回到屋里,拿了工具就和申二狗出发去了斗篷山。 专业的猎人,都要等过了十五才会上山,唐哲自认为自己不是专业的,在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只要能让家人过好,不再受冻挨饿,比什么都强。 到了斗篷山,收获不算很多,只有两只黄猄,一只猪獾,还有两个套索伐杆弹了起来,但是没有套中,申二狗连连说可惜。 唐哲倒是波澜不惊,淡淡说道:“二狗,打猎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不要对每一个套索都充满了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申二狗点了点头:“唐哥,我懂了。” 唐哲又说:“我们运气算是最好的了,你看那些猎人拿着枪进山跑上一两天,也不一定能有多大的收获,第一,是运气,第二,许多动物都是夜晚才开始寻找食物,相比起拿枪打猎,我们用套索,更轻松省力。” 申二狗说:“省力是省力,要是突然遇到,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跑了,唐哥,现在大队长也是你们唐家人,要不你找一下他,从民兵连那里搞一支枪出来用,反正子弹你也有的。” 申二狗上次给了唐哲一包子弹,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就是因为少了枪。 唐哲说:“再说,也不能靠打猎过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收了套索,又重新换了几个地方安上。 一直到了晚上很晚,他们才回到家里,父母和妹妹都已经睡觉,唐哲点了煤油灯,打开碗柜,里面还有小半盆子红苕饭,拿出来在锅上热了,就着一点素辣椒酱就和申二狗吃了起来。 吃了之后,又把黄猄和猪獾的皮给剥好,内脏也拿了一个旧木盆装起来放在一边给六六做食物。 两个人忙完这些之后,唐哲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过,随便洗了洗,就一起睡了。第二天还是天没有亮,唐哲就把挂在楼椽上的刺猪肚取了下来,虽然表面已经被风得半干,那种臭味还是很强烈,用一块报纸包好,和猎獾肉一起放背篓里,另外两只黄猄,申二狗用扁担挑着。 到了纸厂找到李守业,他看了看货:“这两只黄羊(黄猄)不错,你卖什么价?” 唐哲说道:“价格你定,相信你不会让我吃亏的。”说完,从荷包里摸出一包魔力烟来,塞到李守业的手里。 李守业悄悄地看了一眼,笑道:“你这孩子,真上道,这种野货是很难得的,就按五块钱一斤收了。” 唐哲又指着背篓说:“我这里还有只聋猪(猎獾),你要的话,便宜一点。” 李守业走到背篓边,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他用手捂住鼻子,说:“这个东西太臭了,没有几个人爱吃。” 唐哲忙说:“要是有酒,用酒烧一下,腥味就去掉了,刚过年,领导和大家又不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种野味,也不是常有的,说不定你们厂里的领导就爱这种味道呢?” 第69章 不同位置的人,性格也会发生转变吗? 李守业想了想:“你说的倒有些道理,这样,就算六块钱,不用过秤了?” 唐哲根本没想到他会出这么高的价,忙说:“行,谢谢李师傅。” 把黄猄过了秤,然后开好了票,他就去找冯月芝:“婶子,新年好!” 冯月芝刚来上班,看到是唐哲,笑道:“小唐来啦,今天又来送货吗?” 唐哲把票递了过去:“运气好,打到两只山羊子。”等冯月芝把账结给了他,他从背篓里取出那个刺猪肚子:“婶,这是上次你要的刺猪肚子,我给你带来了,你把它挂在通风的地方,等风干了才能用。” 冯月芝接过去:“谢谢你啦,小唐,呕,这东西可真臭。” 唐哲笑道:“就是太臭了,你最好挂在窗子外面,要不然屋里都是一股子味。” 等唐哲走了,冯月芝把它挂在了走廊尽头的一个铁钩子上,下班再带回家去。 又随便拉了拉家常,唐哲去了一趟东门桥,那边的巷子里,过完年刚上班,没有了年前的热闹,只有同个人,守着一些他用不着的东西。 然后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个午饭,然后把那几张皮子也拿去齐春那里。 齐春见到他,问:“兄弟,又有什么好货拿来卖?” 唐哲把把背篓里的麻袋取出来,把那几张还没有干透的皮子倒了出来:“齐主任,你看这些东西收吗?” 齐春看着地上的一堆皮子,说道:“收啊,怎么不收,不过,下次你最好把它晒干了拿来,我们这里下班了,就没有人看管。” 唐哲应了一声,把皮子卖了之后,又去供销社,找了之前熟悉的那个营业员,换了一些大米,才和申二狗回家。 还没有到家,就看到唐孝贤在从唐老三家出来,往他家走,见到唐哲,忙喊道:“唐哲,你去哪里来了?” 唐哲转头问:“孝贤叔,有事吗?” 唐孝贤看着他背着背篓,申二狗挑着箩筐,就知道他们肯定又是去城里了来,走近了才说:“你是不是又去城里卖野货了?我听说最近可查得严,都抓了好多人,你要小心一点。” 唐哲嗯了一声:“谢谢孝贤叔提醒。” 唐孝贤又说:“对了,正要去你家里,你爹和你妈身体都不好,不能上工,明天你和你妹都要去上工,开始翻地种洋芋。” 然后看着申二狗说:“还有你,二狗,你回去也和你姐说一声,综合农场的猪草不能断,最近她们几个有点偷懒,每天那几头猪都吃不饱,乱拱圈,老是跑出来。” 申二狗嚅嚅地说:“知道啦,队长,我回去就和她说一声。” 唐孝贤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明天也不要在家里闲着,也是一个壮劳力了,去地里种洋芋。” 申二狗应了一声,唐哲问:“队长,我想问一下,像我这种去种一天洋芋,能评到几个工分呢?” 唐孝贤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以前你都是算六个工分,现在大了,给你算八个工分,像二狗,才十六岁,还是只能算六个工分。” 唐哲听了,有些不高兴:“怎么别的成年人,最高的能拿到十二个工分,一般少的也能拿个十个工分,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 唐孝贤脸色一黑,说道:“你要是敢不去,到时候你们一家一斤粮食都分不到。” 现在唐哲根本就不怕分得到分不到粮食,以前父亲一年干到头,没有好好休息一天,一天下来,吴良也只给他评个七八个工分,八家堰这种山地,水田本来就少得可怜,除了被吴良他们贪污之外,平均下来,一个人只能分到几十斤大米,红苕洋芋这些,一个人也不到一百五十斤,到唐哲和申二狗这样的家庭中,分得就更少了。 “反正做也是吃不饱,不做也是吃不饱。”唐哲反驳道:“我以为你和吴良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个卵德行。” 唐孝贤被唐哲骂,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他本来也没有读过书,只是在部队认了几个字,性子又直:“你个狗日的连长辈都敢骂,看老子不打死你。” 唐哲也没有怕他,说:“如果你想靠你的拳着让我屈服的话,那可以试试,不要以为你学了几天军体拳,我就怕你。” 唐孝贤刚当上队长,不想失去了威信,说:“大队记工分,都是有标准的,只要你干的活能达到十二个工分,肯定会把你记上去的。” 申二狗也问:“那我干活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也只能拿到六个工分?” 唐孝贤没想到这个老兵痞的孙子,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大声说话的人,现在也敢和他顶了起来,骂道:“反正你们爱去做去做,不去做一个工分也挣不到,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说完手往背后一背,就往沈醉亭家去了。 唐哲摇了摇头,以前感觉这个唐孝贤还不错,不管是在队里干活,还是平时帮着邻里之间干一些私活,都不你是吴良那一类的人。 难道处于不同位置的人,性格也会发生转变吗? 看着唐孝贤走了,申二狗胆怯地问:“怎么办,唐哥,他不会真的整我们家?” 唐哲说道:“不管他,他就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大队里立个威,不过他还不清楚,这天快要变了。” 申二狗不明白,忙问:“变天?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哲说道:“还有四个月你就知道了,先回家吃饭。” 回家之后,他把路上遇到唐孝贤的事情说了一遍,唐自立黑着脸,叹道:“我说你也真是的,怎么会和他顶撞呢,人家刚上任,你就要去当这个出头鸟,没有了工分,一家人等着被饿死呀。” 唐哲不服气地说:“爹,以前您天天挣工分,还有我和妹妹的,一家人一年到头,也只差饿死。” 唐自立叹道:“你这个烂脾气,也不知道是跟谁的。” 陈秋芸白了他一眼:“跟谁的,当然是跟你们姓唐的,你们俩兄弟,你看看你爹,你哥,哪一个不是直脾气,就你一天是个老好人,倒是你,不知道是跟的谁。” 第70章 扶贫不扶懒 唐哲见父母说得越来越没有了边,忙说道:“爹,妈,你们担心什么呢,就算不去大队上工,我们也不会饿死的,现在环境变了,政策也越来越好,东部沿海一些地方,土地都包干到户,我估计,再过几个月,我们大队也一样会土地包干到户。” 唐自立哼了一声:“打了几个猫猫,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不去做,到时候吃什么,我们一天虽然工分挣得不如别人的多,至少一年到头,粗粮野菜混着,也能混个半饱。” 他显然没有听到唐哲说的土地包干到户的事情,倒是陈秋芸在一旁听得真切,问:“阿哲,你说的是真的?土地要包干到户了?” 唐哲点了下头:“是的,我估计今年就会实行包干制。” 陈秋芸对唐自立说:“听到没有,老唐,你儿子说的要土地要包干了。” 唐自立靠在墙上:“你听他瞎说,他又不是县长书记,说了能算?” 唐哲见把父母的火气给引开了,也就不再和他们争论,反正他觉得,现在唐孝贤给自己只定个八个工分,这是明显不合理的。 陈秋芸见唐自立气鼓鼓的坐在那里生闷气,也不想和他再说什么,站起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唐婉从外面回来,唐哲问:“你去哪里了?” 唐婉说:“我去小月姐家了来,沈阳哥家的儿子今天满月,妈让我去送了几个鸡蛋去。” 他家就两只母鸡,因为之前人都没有吃的,更不要说喂鸡了,也是最近生活好了一点,每天都能吃一点红苕,才开始下蛋。 唐哲哦了一声,没有说话,起身准备去看看六六。 唐婉问:“哥,你是不是和孝贤叔吵架了?” 唐哲:“你怎么知道?” 唐婉说:“怪不得他一到小月姐家,就说你和申二狗两个人年轻,脾气还不好。” 唐哲没好气地说:“他要说说他的去呗,不用理他就行。” 唐婉说:“你听我说完呀,他说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想学吴良那样,扣一些工分下来,不过,他不是想自己占有,而且想搞个什么奖惩条例,对那些肯干爱干的人,年底进行奖励。” 听到唐婉这样说,他倒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没有了解透就发起了脾气,问道:“他还有这种想法?” 唐婉说:“是呀,他和国章公还有醉亭叔聊了一会儿,说你太冲动,打了两头野猪,吃了还没三餐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也是准备明天开工大会上,再宣布这个事情,以后每一个人一天的工分,最高不能超过十个,剩下的,就是用来奖励那些爱做事情的。” “而且对于那些劳动力弱的人,他也说了,干一天,算六个工分,这样可以保障人家最低的生活标准。” “不过,醉亭叔说了,觉得他这种做法不太可行,一来是什么国家政策有变化,二来是这样容易激起人们对他的反对。” 唐哲笑道:“醉亭叔看得远,看得透。” 正聊着,唐孝贤走上了院坝,喊道:“自立哥在不在家?” 唐自立忙应了声:“在呢?孝贤吗?快进屋烤火。” 唐孝贤笑着走了进来,对唐哲也笑了笑,说道:“还是年轻好呀,年轻人,火气要大一些。” 唐哲知道他是在阴阳自己,说:“孝贤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唐自立忙说:“孝贤呀,娃儿小,不懂事,你这个当叔的要担待些。” 唐孝贤坐在了火盆边,对唐哲喊道:“你也过来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也许是在沈醉亭家聊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自己制定的规矩来。 唐哲拉过板凳,坐在了他对面:“孝贤叔,你想听什么想法。” 唐孝贤说:“先前是我这个当叔的没有说清楚,刚才在你醉亭叔家,和他聊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个国家刚开完会,政策很快就会有变化,我想改变任德明和吴良时期那种坏风气,让大家都能有饭吃,也是我刚上来,有些东西操之过急了一点。” 唐哲听着,没有说话,唐孝贤又说:“沈醉亭这个人对你有很高的看法,我觉得他说得不错,年轻人嘛,有点个性是好事,不过,我也想听听你对我这些制度的看法。”说着,把和沈醉亭他们聊的那些又说了一遍。 唐哲听完,说道:“孝贤叔,我一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意见好提,不过,真的像你说的要想让大家都有饭吃,并不是把能干的人的工分扣减下来,分摊到懒人身上,古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扶贫不扶懒,你这样做,只能让那些懒人更加的懒,反正不用好好干活,到头来,和愿意干活的人得到的工分差不多,最后也打击了勤快人的积极性 。” 唐孝贤仔细听着他的话,等他说完了一会儿,才说:“是我没有考虑得周到,我和申腾飞商量的时候,他也同意我这个做法,我们是一个大集体,大家要有集体荣誉感,就要采取一些措施。” 唐哲苦笑一声:“讲集体荣誉感的前提就是要让大家吃饱饭,如果饭都吃不饱,谁还管集体不集体的,只一味的讲大局观,而不顾个人的利益,那就是纯粹的耍流氓!” 唐孝贤没想到唐哲敢这么说,忙说:“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我听到无所谓,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小心人家拿去做文章。” 申二狗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唐孝贤,还真不是吴良那一路货色,站起来恭敬地说:“唐队长,刚才我说话有些冲,你不要生气。” 唐孝贤笑道:“我是个当兵出身的,本来就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你们这样的性格,我还有些喜欢。” 申二狗这才放心的坐下来,唐孝贤又说:“赵书记已经和我讲了,现在政策变了,队里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三不两时地开什么批斗大会,要把一切力量用在发展上来,你们也不用担心骂了我我会记恨你们,我是个粗人,但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是能听取意见的人。” 第71章 手电筒 听了唐孝贤的话,一旁的唐自立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这时陈秋芸已经把饭做好,唐孝贤连忙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唐自立忙叫道:“饭都熟了,还走个啥,吃了再回去。” 陈秋芸也在厨房里说:“就是,孝贤,马上就开饭了,吃了再回去。” 唐孝贤一边走,一边说:“算了,我家应该也熟了,还有许多人家还没有通知到,我先走了。” 再三挽留,他也坚定地要走,也就只能随他的便了。这个年代,谁家的粮食都不多,唐孝贤也明白这个道理,也许今天自己在他们家吃的,就是别人一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吃完饭,申二狗也就回去了,唐哲本来不想明天去上工的,但是唐孝贤刚才来说了那么多,也同意把他的工天按照正常劳动力来计算了,如果自己明天不去,肯定会被当成全大队共同的敌人。 这些他个人倒没有什么,按照父亲那脾气,肯定是受不了的,而且,如果他不去的话,父亲或是母亲哪怕是拖着病体,也会去参加的。 大队的洋芋从翻土到播种,一直干了差不多十来天才做完,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唐哲抽了个空,去了一趟斗篷山收套索,几个套索都没有收获。 之前那两头黄猄和猪獾的内脏并不是很多,他连肠子都简单清洗了一下,拿来喂六六,还好六六不挑食,虽然对肠子这种东西不怎么吃,但是对肝脏却是情有独钟。 在他的精心调养护理下,六六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好转,伤疤上的痂开始慢慢脱落,长出新的皮肤和毛发。 也许是明白了唐哲的善意,这几次去喂它的时候,它不再躲闪,有时甚至用它粉红的鼻子碰一下唐哲的手背。 唐哲这个时候才知道,云豹的叫声并不是像其它大型猛兽一样吼叫,它的叫声,反而有一些像猫叫,只是很短促的声音,而且比猫叫声要大一点,听起来还萌萌的。 好不容易等洋芋种完,家里除了肉,再没有六六吃的内脏,他决定去河沟里找一些还在冬眠的石蛙或是小鱼之类的来给它吃。 养云豹和养狗不一样,狗是杂食性的,人吃什么,剩下的就可以给狗吃,而云豹,是全肉食性的,除了肉,红苕洋芋这些东西喂它,它连闻都不闻一下。 因此陈秋芸也多次和他说:“养着这么个东西干什么,天天都要吃肉。” 唐哲总是笑着不回答,虽然他不知道这头云豹能不能被驯化成功,但他前世的时候,看过很多这样的视频和新闻,猛兽被驯化的并不在少数。 抓了几斤小杂鱼和五六只石蛙回来,把小杂鱼留给了六六,这些小杂鱼,又够六六吃上几顿了。 那几只石蛙,它用棕叶捆起来,拿着去找唐孝贤,农忙结束之后,唐孝贤也开始忙着自己家里的活,由于任德明被免职,吴良被抓,现在整个八家堰大队的人,每家每户的自留地上,都种上了洋芋,这样除了大队分下来的,自己家里,也能多一些粮食。 本来因为申厚植的事情,好多人还不敢种,见到唐孝贤自己开始种,大部分人也都开始跟风。 唐哲到的时候,他和他老婆周淑芬正在自己家屋旁边的自留地里忙着,唐哲叫了一声:“孝贤叔,忙着呢?” 唐孝贤抬头看是唐哲,问:“你家里的活也干完了?” 唐哲笑道:“我家里那几分自留地,我妈说种一些菜算了,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唐孝贤丢下锄头走过来:“什么事?” 唐哲笑道:“没什么,刚才去小河沟里抓了几只还在冬眠的石蛙,拿来给你们尝尝。” 周淑芬正在往地里放洋芋种,见他拿着石蛙,忙走过来:“都说你这小伙子不错,还很能干,你说你抓到了,自己家吃就行了,送下来干什么。”说着,把他手中的石蛙接了过去。 唐孝贤瞪了周淑芬一眼,被她反瞪了一眼,倒不敢说什么了。 他问唐哲:“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唐哲也不隐瞒:“孝贤叔,你也知道,我经常需要去城里,晚上赶路的时候,用松油木很不方便,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弄两支手电筒,多少钱我给你。” 供销社里,像手电筒,手表,布匹这些大部分东西,没有票或是没有过硬的关系,是绝对弄不出来的。 有了手电筒,对他今后的渔猎生活,才会更加方便。 唐孝贤想了想:“行,我试试看。” 唐哲便掏出十五块钱递了过去:“叔,那这钱你先拿着,要是不够,到时候我再补给你。” 等晚上的时候,唐孝贤到了唐哲家,从包里拿出两支手铁皮手电筒和四节电池交给他,另外还有三块钱:“两根电筒和两对电池一共十二块钱,剩下三块。” 唐哲接过电筒和电池:“叔,你能帮我买来就很感谢了,剩下的钱,你留着买包烟抽。” 唐孝贤忙说:“你这娃儿跟谁学的这些,收了你的钱,别人怎么看我,你把钱拿回去。” 唐哲看他一脸正色,只好收了过来:“那就太谢谢孝贤叔了。” 唐孝贤说:“没什么,我倒是要给你说,你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可要小心,虽然我知道现在沿海一些城市已经开始允许这样做了,我们邛水还没有这方面的政策下来。” 唐哲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他没有和唐孝贤说自己每次去县城都不会拿到东门桥的市场上去卖,那样是非常冒风险的。 这些事情,他也和申二狗交待过,只要有人问,只能说去赶县城卖了,不管什么年头,都有得红眼病的人,八家堰并不是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反正因为贫穷,导致得这种病的人不在少数。 唐孝贤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来:“这是你的信。” “信?我的?”唐哲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信封是省城寄过来的,寄信人是胡静。 唐孝贤说:“我看信封上面,是胡知青给你写来的,你小子不错呀,胡知青那么有文化的一个人,都看上你了。”说完笑着离开了。 第72章 胡静来信 唐孝贤离开之后,唐哲拿着信回到自己的房间,胡静为什么会给自己来信呢?对于胡静的热情,他能感觉到,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点回应,甚至已经委婉的表达了拒绝。 拆开信来,里面是一阙《虞美人》词,看来是她自己填的: 邛江河水几时休 梵净月如钩 天明离别思邛城 回首知青生活了无痕 昨夜林城春雨声 刻漏报三更 独卧不奈早春寒 哪知别时容易见时难 落款:胡静,农历1980年正月十一 洁白的信笺纸上,有几处发黄的地方,像是滴落干涸的痕迹。 他不知道的是,在省城的胡静写完这封信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地申请离开八家堰那个地方,也后悔每年都到唐哲家里,她一直把那个小她三岁的男人,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这一切,直到离开。 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那些知青,追她的也不少,但是,她从来没有动过心,二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 回省城的这些日子,那个年轻帅气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托父亲帮忙找关系,自己也不会把那份申请书交上去。 但是,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 唐哲看完信,后面,还有两张没有写过的空白信笺纸,唐哲明白,这是为他准备的,希望能收到他的回信。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上辈子自己因为在战场上,失去了男人的发动机,一辈子没有娶过老婆,孤独终老,但是身边发生的事情,他看过太多太多。 谁没有想过一夜暴富? 谁不想少奋斗几十年? 都说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但是,唐哲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他知道,自己和胡静,永远是处于不同的平行线上,也许她只是钟情于对自己的不了解罢了。 一旦了解过后,那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一旦消失,面对的是共同生活的柴米油盐,两个不同环境长大的人之间,将会产生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些简单的道理,唐哲自然明白。 他把信装进信封里,然后放到箱子中,想着怎么给胡静回信,怎么样拒绝,才能不让她过份地伤心。 正想着,唐婉在外面叫道:“哥,我要去夜校了。” 唐哲忙收起思绪,应了一声:“好,你去。” 开春之后,唐婉又参加了扫盲班,每天晚上都要去大队部教那些中老年人认字,有时候是去各个小队里,说是认字,实际也没有教到多少,大多都是成年劳动力,干了一天的活,谁有心思来听她一个小姑娘讲课? 但这些又是公社给的指标任务,必须得完成。 唐婉走后,唐哲一时也想不起应该怎么给胡静回信,便想出去走走,老远就看到黑子站在他家不远的田埂上对着他摇尾巴,他这才想起来,自从六六来了家里之后,黑子已经很久没有来了,第一次的交锋,它就被ko,留下了阴影。 唐哲往那边走去,黑子谨慎地看了看他身后,见只有他一个人来,才摇着尾巴走到他跟前,在他的脚上闻了又闻。 他蹾下去摸了摸黑子的头:“六六都被我关起来了,你怕啥?” 也不知道黑子听懂没有,在他身边闻了几下就跑开了。 唐哲笑了笑,正准备走,听到沈月在家门口喊着黑子吃饭。黑子听到沈月的声音,转头就往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不知不觉,唐哲竟然走到了沈月的家门口,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沈月刚好出来倒洗碗水,看到了唐哲,叫道:“哲哥,快屋里坐烤火。” 唐哲朝他笑了笑,走进了屋里,一家人都在烤着火,沈阳看到唐哲,忙起身给他让了座。他很感激唐哲,在罗玲坐月子没有奶水的时候,给了他们家一些石蛙和野猪肉。 大队里的活都干完了,沈阳比较勤快,今天自家的自留地里,也从大队找来洋芋种给种下了,往后一段时间,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他想了半天才对唐哲说:“唐哲,哪天还要去山上打猎,带我跟你一起去。” 唐哲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去?” 胡静的来信,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坐在家里又想着那件事情,不如找一点事情做。 沈阳:“现在?去哪里下套索?” 唐哲说:“不用下套索,你家火钳好用不?” 沈阳从厨房灶前拿出来火钳,唐哲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还行,找一点破布条来我改一下。” 沈月忙去屋里拿了一件烂衣服,拿了一把剪刀来交给唐哲。他接过来,剪了两块二指宽的布条,然后缠绕在火钳的一半部分,又试了一下:“好了,这样就行了。” 沈月好奇地问:“哲哥,你这样弄来,是准备去打什么猎呀。” 唐哲笑道:“我们去千丘榜抓黄蟮去。” 沈阳说道:“那玩意腥臭得很,谁要吃呀。” 很多人会觉得,越是物资匮乏的时候,感觉人们的嘴越挑,像黄鳝,泥鳅这样的东西,田里已经泛滥成灾,但是就没有几个人愿意抓回来吃。 其实那个时候,人们也抓回来吃过,连油都吃不起的年代,更不说其它调味品了,去不了腥,那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所以也有“一块牛肉臭一弯”这种说法。 谁家要是弄牛肉吃,整个寨上都是臭的。 唐哲说:“抓了我们拿去卖,到时候有了钱,就可以换成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沈月惊讶地说:“那不是投机倒把么?” 沈阳也有些迟疑起来,唐哲笑道:“我经常拿野货去城里卖,也没有被抓呀,你们要是相信我,就跟我去。” 沈阳想了想,点头道:“挣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相信你,跟你去。” 沈月也在一旁说道:“哲哥,我也和你去好不好?” 唐哲笑道:“你不怕被抓了?” 沈月仰着头:“反正你都不怕,我也不怕。” 第73章 抓黄鳝 唐哲看着沈醉亭坐在那里,并未表态。 唐哲看沈阳有些怕的样子,对他说:“你要是怕的话,今天我带你一起去抓,抓了多少,到时候你按一毛钱一斤卖给我也行。” 沈阳说:“一毛钱这么贵,你就不怕你亏本了。” 唐哲笑道:“反正我家的六六也要吃,卖不掉我就拿喂它,再说,拿去城里怎么也得一毛五一斤,亏不了的。” 沈阳想了想,说道:“也行,卖给你更好一些,拿去县城的话,我还真怕他们抓住了,扣上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我爹正等着平反呢,万一影响了他可不行。” 唐哲也知道这个事情,他记得前一世的时候,沈醉亭是平反了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去了部队,等复员之后又安排了工作,再后来,八家堰也通了公路,期间偶尔回来过一两次,无非也就是在父母妹妹的坟前烧几张纸,然后当天就回去了。 他知道沈阳心里想的,也知道沈醉亭到现在也没有表态的意思,他虽然觉得唐哲这个人很不错,但是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总会比别人都考虑得更多。 见唐哲说可以收购了自己拿去卖,他才说:“我看这样也好,就是要辛苦唐哲,阳阳你也不要什么一毛钱一斤,都是一个队的,他拿去还是要有点钱赚才行,就八分钱一斤都行。” 沈月说:“那,爹,我今天也跟哲哥去学一下怎么抓,等学会了,我去帮哥一起抓行吗?” 沈醉亭点了点头:“去,晚上小心一点。” 唐哲说了声:“那我也回去准备一下工具,你们准备好了在我家院坝坎下等我就行。” 说完回家把自己家的火钳也绑上了布条,然后拿了两个水桶,带上手电筒就到院坝下面和沈阳他们兄妹俩会合,看到沈阳也挑了一挑水桶,看来对千丘榜黄鳝的数量,他们都很有信心。 沈月看到他拿着两根电筒,把自己手中带的三根松油木放在路边:“哲哥,你都买了电筒了,那我就把松油木放这里。” 唐哲嗯了一声:“松油木的光太暗了,而且不集光,反而会惊动它们,一钻到泥里就抓不到了。” 千丘榜上面是一个龙洞山泉,水源好,所以这里大部分都是泡冬田,常年累月的水都不会干,每年春天耕田的时候,犁口翻起的泥里,常有黄鳝被翻起来。 现在雪已经完全化了,温度逐渐在升高,藏在泥里的黄鳝也钻出来觅食,晚上的时候,电筒光一照,它们就呆呆的停在那里。 从家里到千丘榜,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到了之后,不多时,就看到一棵稻桩边,有一条黄鳝弯曲着身子躲在那里,唐哲伸出火钳,对准黄鳝一夹,就把它夹了起来。 沈月兴奋地叫着:“哲哥,你真是太厉害了,用火钳抓黄鳝,比用手抓还快。” 唐哲解释道:“黄鳝身上有一层黏液,非常滑,绑上布条的话,它就不太容易挣脱,沈阳,我们一人一坵田,你在下面那一坵,我就在这一坵抓?” 沈阳点了点头,拿了一只水桶就去了下面,他刚才已经学到了怎么样抓,在下面那块田里,很快也有了收获。 沈月说:“哲哥,我给你提着水桶。” “好的,你要跟紧我,脚下要踩稳。” 唐哲两眼紧紧地盯着电筒光扫过的地方,田里的水并不深,但是初春的夜晚还是非常寒冷,没多久,就感觉到刺骨的痛。 沈阳也是一样的,抓了一坵田,就受不了了,站在田埂上不停地停动着,对着沈月喊道:“小月,你去找点柴来,烧点火,这水太冰了。” 唐哲也刚上田埂,看了看水桶里,才一坵田,就差不多七八斤了,也和沈月说:“我和你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沈月嗯了一声,把水桶放在田埂上,然后跟在唐哲的身后,田的埂的边上,有很多被割田坎的时候割掉的枯草,还有一些小树枝,八家堰的人不缺柴烧,像田坎上每年都砍的这种小树,根本就没有人要。 两个人没有费多少工夫就找了一大堆,用火柴点了起来,沈阳也跑了上来,站在火堆边烤了起来。 等身上暖和了,两个人又下田里开始抓起来,沈月则是借着火光又找了一些枯草和枯树枝,堆在另外的几根田埂上,等唐哲他们换位置之时,再提前把火堆点燃。 唐哲在另一块田里,发现石头砌的田坎上许多小洞,有一部分还淹没在水里,他记得这里有许多的七星鱼,于是照着电筒慢慢找寻了一番,果然没走几步,就在水下的一个石洞口看见一条一斤左右的七星鱼。 七星鱼刺少肉嫩,但是常躲在田坎间的洞里,常有人抓回来吃,但是怕破坏田坎,所以一般只有耕田的时候顺便抓一下。 晚上用电筒光一照,它就停在那里,并不往洞里钻,唐哲把火钳插在田里,一手打着电筒,另一只手慢慢张开,对准之后突然按了下去。 手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挣扎感,他抓起来,发现这鱼身上都开始泛黄,看来年头不少了。 七星鱼长得很慢,一般要三四年才能长到一斤以上。 唐哲走到田埂边,把它放进水桶里,沈月看了一眼,问道:“哲哥,这好像是七星鱼呀。” 唐哲说:“就是,还不小呢,我估计还有。” 看着走过的地方,水就浑了,只能一边抓黄鳝,等抓到田的最里边,再检查一下是否有七星鱼。 沈月对着坎下的沈阳说:“哥,哲哥还抓到了七星鱼呢,你那坵田里有没有?” 沈阳回道:“我都抓了好几条了,不过不大,也就半斤左右。” 等到晚上十点左右,唐哲的两只水桶都已经满得满满的,沈阳那边也不差,一只满了,另外一只也有大半桶,但是他抓的七星鱼用棕叶串了放在一边,唐哲知道,这种鱼他不会卖,要留给罗玲补身体。 唐哲叫了沈阳一声:“走了,明天再来。” 第74章 饿嘴钢鳅 回到家里,唐哲就把沈阳的黄鳝过了秤,八十六斤,但是他抓的都比较大,最小的也有大拇指那么粗。 然后他把家里的木盆都找了出来,把沈阳水桶里的黄鳝都倒在木盆里,加了一点水,然后又找了几块木板把上面盖上。 唐哲回房间,从箱子里取了八块六毛钱拿出来交给他:“沈阳,亲兄弟明算账,我先把黄鳝钱给你。” 沈阳在衣服上擦着手,说:“忙什么呢,等你拿去卖成钱了再给我也不晚,我又不急着用。” 沈月也在一旁说:“就是呀,哲哥,你都还没有卖过,万一卖不了一毛钱一斤,你不是要亏本?” 唐哲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说道:“亏本还是赚,都是我的事情,你就放心收着。” 沈阳见他这样劝,也只能先收了,沈月回来的时候,就把藏在路边的那几截松油木拿在了手中,就等着他哥把事情弄完了好回家。 在沈阳准备走的时候,唐哲又说:“明天你也还可以去抓的,抓到多少,晚上给我带过来就行了。” 沈阳应了声好,就挑着空水桶回家去了。 唐哲本来打算是明天再去和申二狗说,晚上抓了黄鳝然后拿去县城卖的,现在去叫他,又觉得太晚了。 沈阳那边只有八十多斤,他的最多也只比沈阳多出来十几斤的样子,除去了自己的水桶里那几条七星鱼,两个人的重量差不了多少,一个人挑着去县城又挑不动,两个人挑着去,又觉得太少,想了想,还是等明天沈阳再去抓一些再说。 晚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胡静的来信,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从胡静来八家堰那天开始,他当天晚上也参加了新知青的欢迎会,然后一直过来三年多,俩个人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平时见了面,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而已。 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对自己有了那种感觉呢? 唐哲想不明白。 前一世孤独终老,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够陪着自己,看到别人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完整的家。 当他现在真正需要面对着这么一段突如其来的感情的时候,才觉得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也和父母包办的更不一样。 姚瑶虽然和他确定了恋人关系,毕竟那只是父母一代包办的,从双方“望门户”到“开书单”然后再到下第一封“书子”,他一直没有任何感觉,虽然心中知道那个人,也许将是他后半生的终身伴侣,但也只是觉得就像一个家人一样,完全没有心动过,哪怕是回家来看到姚家退回来的那堆东西,他心中只是觉得有一点点失落,而并不是伤心难过。 而胡静呢? 他明白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包办有包办的好处,如果看不上,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什么都可以交给媒人处理。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先让全家人吃饱穿暖,然后再把房子重新修一下,等到夏天来,这个茅草屋被大风一吹,屋顶上的茅草随时有可能被吹走。 胡乱的想着,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唐婉叫他才醒的,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对唐哲说:“我今天要去看一下你二舅妈,上次她被蜜蜂蛰了,才去看了一次,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唐哲说:“我昨天抓了几条七星鱼,你给他们带去,一家分两条,再给嘎公他们带点米过去,我看嘎公他们槽沟大队那边去年也没有分到多少粮食,年前的时候,树上还有一些红子,现在连红子都没有了。” 陈秋芸说:“我知道,前几天你在大队干活的时候,我和你爹去挖了点葛根,做了几斤粉,我给他们带去就行了。” 要不是母亲提起来,唐哲还真不知道他们老俩口去山上挖葛根了,而且母亲做这些事情好像还很隐秘,连他都没有看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太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太过关心父母亲,说道:“妈,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好,还有你也是一身的病,怎么能去干那么重的活路。” 唐自立说:“也不是多重的活,我现在能吃能走了,干这点活不算什么。” 唐婉说:“爹,你们都去嘎公嘎婆家了,那我和哥去城里?” 唐自立说:“你一天就想往城里跑,城里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等着你嘛?” 唐婉一吐舌头,笑道:“就是,城里的绿豆粉好好吃,还有油香粑粑,我要和哥去吃油香粑粑。” 陈秋芸在一旁收拾着背篓,笑着说道:“你呀,就是一个饿嘴钢鳅,今年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再过两年,都要找婆家了,还这么不懂事。” 唐婉脸一红,坐在板凳上:“妈,我才不要找婆家呢,我还这么小。” 唐哲也说:“爹,妈,妹还小,要让他把书读完,能考上大学就让他考。” 陈秋芸笑道:“她考大学,那就是你们唐家的祖坟冒青烟咯,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也算是八家堰第一个女状元,我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出来才行。” 唐婉笑道:“妈,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要是真考上了,你可不能不让我去读书。” 陈秋芸还没有说,唐哲说道:“放心,就算爹妈不让你读,哥也会供你读的。” 唐婉拉着唐哲的手:“哥,我就知道你最好。” 唐自立夫妇看着相亲相爱的兄妹俩,脸上都笑开了花。 等陈秋芸和唐自立出了门,唐哲去看了一下六六,给它喂了几条黄鳝,六六对黄鳝这东西,一开始还只是好奇,用爪子拨弄了几下,吃了第一口之后,就你小孩子吃辣条一样,直接把味蕾开关给打开,停不下来了。 他正看着六六吃黄鳝呢,就听到唐欢一边哭着,一边往外面跑去,唐忠还拄着一根拐杖站在大门口吼道:“你跑,你要是跑了,就别再回来。” 第75章 换亲 又听屋里吴莲芯骂道:“这号赔钱货,让她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唐欢并没有停步,而是一口气就往山上跑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唐乐在后面边追边喊:“姐,你慢点跑,等等我呀。” 唐忠转头对堂屋里的吴莲芯说:“妈,你看,平时都被惯坏了,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会为家里分担一下。” 吴莲芯叹了口气:“都是你老汉以前惯的,姚家哪里不好了,嫁给姚勇军,然后你再娶了姚瑶,两家亲上加亲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让她去,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唐忠却说道:“妈,你不能这样不管她,你由着她去,那姚家那边怎么交待?” “要怎么交待?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你就非要那个破烂货?”吴莲芯正在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唐忠回到堂屋里,哀求道:“她要是不答应,姚家可说了,要告我强奸,爹还在里面,我要是进去了,以后出来估计再也娶不到老婆,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断香火?” 吴莲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忠的鼻子又是一顿痛斥:“我说你啊!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咋就连自己那裤腰带都管不住呢!你好好想想,姚家到底是啥样的人家,难道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唐老二刚刚才被那野猪给咬伤,结果他们家倒好,立马就过来退婚了!哼,像这种嫌贫爱富的家庭里教养出来的女子,她能跟你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吗?我看呐,难!” 唐忠却不以为然,梗着脖子反驳道:“妈,您先消消气行不?我可是您唯一的亲儿子呀!再说了,姚勇军不过就是比欢欢大个十来岁而已嘛,这男人年龄大点又有啥可怕的呢?” 吴莲芯听了这话,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儿啊,你可真是糊涂哇!你以为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么?那姚勇军为啥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讨不到老婆?之前他倒是谈了不少对象,可最后全都吹啦!知道为啥不?就是因为他有漏肠这个毛病啊!欢欢要是真嫁给那个气包二,这辈子可有苦头吃喽!” 唐忠说:“漏肠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了,她一个女娃儿,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给姚勇军,我再娶了姚瑶,这样两边都是亲妹妹,他姚勇军真要敢欺负欢欢,我就欺负他妹妹。” 吴莲芯想了半天,愤愤地说:“你去把她找回来,再说说她,她要是不同意,打断她的腿。” 唐忠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往唐欢跑去的地方追去。 唐哲听得直摇头,这一家人,为了儿子的幸福,甘愿牺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真是太愚昧了。 唐婉在屋里也听到了伯母一家的吵闹,跑出来想看热闹,正好遇到唐哲回来,她问:“哥,听大伯母他们吵架,想要让欢欢姐嫁人呀?” 唐哲白了他一眼:“就你爱管闲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家的事情,轮得到我们来操心吗?” 唐婉被唐哲一瞪,忙退回了屋里,小声说:“对我们家不好的,就是大伯母和大忠哥,欢欢姐和乐乐姐她们对我还是不错的,以前我没有和你说过,妈挑粮去公社粮站,回来得了伤寒,没有力气,还是欢欢姐偷偷从家里带了米来煮给妈吃的。” 这事情,唐哲倒还真没有听说过,她只知道从小伯父唐自强就怕伯母吴莲芯,自从他公死后,两家就像陌生人一样,基本没有来往。 想到前段时间父亲偷偷给她们姐妹两只竹鸡的事情,听了妹妹的话,他倒有些后悔,不该那样说父亲。 唐婉又说:“姚家也是,硬赖着我们唐家了,爹没有受伤前,巴心巴肝的想把姚瑶嫁给你,爹一受伤就来退了婚,又去勾引大忠哥。” 唐哲说道:“你还想不想去城里了,想去的话就少说几句,走,和我去抓黄鳝。” 唐婉只好闭了嘴,唐哲挑了水桶,她在后面拿着火钳就去了千丘榜。 沈阳一大早就来了,唐哲看到他和沈月也抓得热火朝天的,问:“你们抓了多少了?” 沈月说:“哲哥,你们来了,白天黄鳝太狡猾了,见到人就钻到泥里,才抓了半水桶。” 沈阳也说:“就是,还是晚上好抓,电筒光一照着它,动也不动。” 唐哲放下水桶,挽起裤腿说:“白天就要眼疾手快。” 沈月提着水桶,问:“哲哥,你去城里,能帮我们买一对电池和一颗电筒泡子回来吗?我们家有支手电筒,就是没有电池和泡子了。” 唐哲回道:“没问题,泡子和电池不要票也能买,我到时候给你们带回来。”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听到安秀芹在远处高声喊:“沈阳、沈月……” 沈阳抬起头大声回道:“哎!” 安秀芹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回家吃饭了。” 沈阳又应了一声,对唐哲说:“唐哲,你们先抓,我今天就不抓了,白天太难抓,还是等晚上再来,你家两支电筒,可以借一支给我用一天吗?” 唐哲回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叫小婉给送下去,你们回家吃饭。” 等沈阳走了之后,唐哲又抓了一下午,唐哲的技术要比沈阳强得多,一下午也抓了差不多满满两水桶,同样也抓了不少七星鱼。 回家之后,他把较小的挑出来放到一个小一点的木盆里,留着给六六吃,然后叫唐婉去房间拿了支手电筒,让她给沈阳送下去。 唐婉刚把手电筒拿出来,沈阳就提起水桶来了:“唐哲,我把黄鳝先给你拿上来。” 唐哲去屋里拿了称:“我称一下。” 秤完之后,一共十七斤,沈阳说:“还要麻烦你带电池和电筒泡子,钱就先不给我了,等回来多少钱,我再补给你。” “好。”唐哲把钱收好:“正叫小婉给你送电筒下去呢。” 唐婉把电筒交给沈阳:“沈阳哥,你来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说着把电筒交到他手里。 第76章 靠山吃山 等沈阳走了之后,他就去了一趟申家岭,明天一共两百多斤黄鳝,还得申二狗一起去帮忙才行。 刚到申二狗家院坝坎下,就看到申红兵和姚志勇从申二狗家出来,唐哲放慢了一下脚步,申红兵从院坝的另一头走了,他才上去。 申大凤正在做饭,嘴里还在说着:“二狗,以后他们再来找你,你不要理他们,尤其是姚志勇那种人,嫌你穷恨你富的,要是让唐哲知道了,肯定要多心。” 唐哲在门外听到,笑着问道:“大凤,什么事情会让我多心呀。” 申大凤听到唐哲的声音,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出门来招呼:“唐哥来了,快进屋来,我在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申二狗在火堂边,也连忙站了起来:“唐哥,是不是明天要干活?” 唐哲点了点头:“是呀,明天还是那个时候过去,过去的时候,把你家的水桶挑过去借我用一下。” 申二狗哦了一声,拉过板凳来让他坐下:“唐哥,刚才申红兵和姚志勇来了。” 唐哲没有说他已经看到了,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就是问我,你每次打的野货拿到城里去,是在哪里卖的,我想,他们这样问,估计也是要去山上打野货。”申二狗一点也没有隐瞒唐哲,继续说道:“我就和他们说了,就是在城里到处转着卖。” 唐哲想不到年纪轻轻的申二狗心思还很多,对他说道:“你做得很对。”看看天也快黑了,便要回家去。 申大凤忙喊道:“唐哥,我连你的饭一起煮着的,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你再坐一下嘛。” 唐哲知道,申二狗家中并没有多少余粮,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和他去卖东西,估计之前买的那些都快吃完了。 “不用了,小婉在家里已经做好了,正在等我回去呢。” 等他回家的时候,唐自立夫妇也回来了,唐哲问:“爹,你们不是打算在槽沟住一晚的吗?二舅妈好一些没有?” 唐自立说道:“已经完全好了,你妈不放心你们在家,要回来。” 陈秋芸在一旁忙说道:“是谁不放心他们在家要回来的?我难得回一趟娘家,我倒想陪他们多耍几天。” 唐自立嘿嘿地笑了几声,问:“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吃饭?” 唐婉把菜端到桌子上,说:“哥也是刚才回来,爹,妈,我就知道你们耍不住,肯定要回来,我是把你们饭一起做着的。” 陈秋芸说:“我和你爹在你嘎公家都吃了,你们快吃。” 申二狗来了之后,唐哲把所有的黄鳝分装成三担,他和申二狗各挑一担,剩下的几十斤就让唐婉挑着。 农村女孩子,从小就要帮着大人干活,力气并不比成年人差多少,六七十斤的黄鳝对她来说,并没有多重,挑在肩上,也能赶上唐哲他们的脚步。 还是拿去了纸厂,李守业笑呵呵地迎了出来,看到三担黄鳝,笑着说:“小唐呀,这么多,我们食堂一下子也用不完,我先帮你称两担,剩下的,你再拿去别的地方卖卖。” 唐哲也知道,黄鳝这个东西对食堂来主说,并不是很受欢迎的菜,李守业想要的,还是野猪山羊之类的东西。 等到要去结账时,唐哲走到冯月芝身旁,压低声音向她讲述起当前所面临的状况。 只见冯月芝听完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轻声说道:“嗨呀!我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大事情呢,瞧把你给愁得眉头紧皱、苦着脸的模样,这样,我领你去问问咱们这的国营饭店那边,看看他们要不要。” 听到这话,唐哲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赶忙连声道谢。 从店里出来以后,几个人一同朝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到了国营饭店门前,冯月芝率先迈进大门,唐哲他们则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冯月芝终于走了出来,并朝他招手示意让其进去,唐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迈步走进饭店。 跟随冯月芝的脚步,很快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前。冯月芝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唐哲紧随其后,进入房间后,一眼便看到屋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此人身材魁梧,身穿一套笔挺的中山装,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冯月芝走上前去,微笑着开口介绍道:“小唐啊,这位就是我们国营饭店的林国民经理啦,整个饭店的运营主要都是由他负责的,接下来,你们好好聊聊。” 唐哲闻言,连忙快走几步来到林国民面前,满脸堆笑地伸出右手,礼貌地说道:“林经理您好,我叫唐哲,今后还望您能多多关照呐!” 林国民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笑道:“年轻人很不错,我听冯姐说,你有许多山货?” 唐哲说道:“山里人,靠山吃山嘛。” 林国民笑道:“好一个靠山吃山,你今天拿了多少黄鳝来?品质怎么样?” 唐哲回道:“现在还有八九十斤,都是半斤以上一条的。” “半斤?”林国民似乎有些不相信,每一条半斤以上,品质自然没得说,于是说:“我们去看看。” 唐哲忙引着他们到了国营饭店门口,申二狗和唐婉正守在水桶边,林国民走到跟着,看了看:“嗯,品质的确不错,不过我们这里采购都是统一的价格,不同于你在东门桥偷着卖,只能给你三毛钱一斤。” 这个价和李守业给他的价是一样的,他也说道:“林经理给的价格很公道,可以的。” 于是林国民让他把黄鳝挑到后厨,让采购的黄安亮来给他秤了,对黄安亮说:“以后他再拿货来,你直接秤了就是。” 又对唐哲说:“以后再有东西拿来,就直接找黄师傅,黄鳝这种东西,我们用得也不是很多,你三天左右送一次都可以。” 黄安亮也说:“你有鱼的话,也可以一起拿来,河鱼最好,价格还高。” 唐哲都一一记下了。 等把一切都忙完,唐婉吵着要吃绿豆粉,唐哲便领着他们吃了绿豆粉,又买了十个油香粑放在身上。 唐婉毕竟是小姑娘,等回去的时候,大部分是上坡路,走得越来越慢,等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陈秋芸见到唐哲,说:“沈阳来找了你几趟。” 第77章 没教养的东西 陈秋芸还在说着,沈阳和沈月已经挑着黄鳝上来了:“唐哲,你赶城里回来了?”说着把两担黄鳝放在阶沿上。 唐哲应了声,从屋里拿出来秤,两个人把黄鳝称了,把从城里给他带的电池和电筒泡子也交给了他,然后才结了账。 沈阳说:“你今天晚上还去不?” 因为黄鳝并不是很畅销,只有国营饭店和纸厂食堂要,便说:“我就是不去了,你们两兄妹晚上去抓嘛。” 沈月说:“就是太冷了,一下水脚都是麻的,我也不太会抓,不过今天我看申红兵和姚勇军他们两个也在那里抓,要是抓太多了,你收去卖不掉怎么办?” 唐哲说:“他们抓他们的,你们抓你们的,放心,我就只收你们的。” 沈阳的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说:“有人买,你收哪个的都一样。” 等他们俩姐妹走了之后,唐哲便把小一些的挑出来,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木盆,便和申二狗在院坝一头的菜园子旁挖了一个半米深的池子,用锄头把周围夯实了,又去水井里挑了几挑水来倒在里面,把那些小一点的黄鳝全部倒在水池子里,这样一来,六六就能每顿都吃到新鲜的黄鳝了。 等忙完这一切,天都快黑了,陈秋芸和唐婉母女早就把饭都做好,申二狗吃完之后便回了家,两个小队之间,就隔着一个姚家湾,走路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并不算远。 申二狗刚走没有多久,屋后的唐忠家,就传来唐欢杀猪般的嚎叫,还有唐忠愤怒的骂声:“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 吴莲芯的声音也在传来:“大忠,你下手轻一点,你真是要把她打死呀……” 还有唐乐无助的哭声。 “打死人啦……”唐欢哀嚎着喊声道,想要从堂屋里跑出来,还没有迈出大门槛,唐忠手中的那根拐杖就扫到了她的小腿上,唐欢一吃疼,摔倒在地,头撞到了大门槛上,鲜血直流。 唐乐跑过去抱着她,哀求着唐忠:“哥,求你别打了,你再打,就要把姐打死了。” 唐忠才不管,又是一拐杖打下去,唐乐只能抱着唐欢,让那一棍子落在自己的背上:“妈呀,求你了,不要再打了。” 唐自立听到声音,忙和陈秋芸跑去上面看个究竟,刚到唐忠家,就见唐忠手中用来做拐杖的那根木棍,正如雨点般落在姐妹俩的身上,唐欢倒在地上,被唐乐紧紧抱住,头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住手!” 唐自立大吼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唐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气喘吁吁地看着唐自立。 “大忠,你这是干什么呢,他是你妹,你这是真要下死手把她打死呀。”唐自立斥责道。 唐忠斜着眼看了一下唐自立,骂道:“唐老二,这是老子的家事,你别多管闲事。” 唐自立气得只差昏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着他:“大忠,你给谁充老子呢?我是你叔,你给我充老子,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唐忠才不管呢,反正他的记忆中,这个二叔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家伙,以前母亲只要和父亲说一下,哪怕一天给他记五个工分,他也从来不敢说半个字。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给我滚开!”唐忠用手中的拐杖指着唐自立,眼神凶狠。 唐自立走近前一步,一把抓住他手中的拐杖,眼神凶狠地说:“你个狗日的没教养的东西,有种今天就打我,朝这里打。”说着把他的拐杖拿到自己的头上。 他这种气势是唐忠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下子感觉记忆中唐自立那种懦弱无能做什么事都唯唯诺诺的样子,一下子荡然无存,一时间他还真不敢下手。 陈秋芸忙过去把唐乐拉起来,见唐欢躺在地上,头上还流着血,忙抱着她,手紧紧地按着她头上的伤口,对吴莲芯说:“嫂嫂,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行么,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吴莲芯坐在堂屋的地上,双手拍打着大腿,哭喊道:“天!菩萨耶!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听话的东西哦!” 陈秋芸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莲芯这个时候,只顾着哭,还一边骂着唐欢。 陈秋芸只好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唐乐:“乐乐,你和婶婶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唐乐擦了一把眼泪,才说出了原因,原来是因为唐忠和姚瑶好在了一起,但是姚家人不愿意,认为唐自强进去了之后,他们家没有了依靠,要唐忠赔姚家三百块钱,就不去告他强奸,要么就把唐乐嫁给姚勇军。 可是自从唐自强被抓之后,家中被任德明带着人来抄了一次,更何况,三百块钱在那个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能让唐乐嫁给姚勇军。 唐乐却不愿意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就这样毁了,打死都不从,从昨天一直就闹到今天,唐忠是嘴巴皮都磨破了,还是不愿意。 唐忠一来是拿不出钱,二来更不想进去受苦,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和姚瑶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姚瑶主动,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被动的场面。 但是这种事情,女方是最有发言权的,只要她咬死了是男方用强,男的哪怕浑身是嘴也辩解不过来。 毕竟这种事情,都是两个人在隐秘的地方才能做的,自然找不到人证。 唐乐说完,陈秋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也暗自庆幸还好姚家退婚得及时,要不然自己的儿子摊上这么一个女人,一辈子可有得苦受了。 而唐忠被唐自立激了一阵,刚开始还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叔叔怎么一下子变得强硬了,回过神来,倒觉得唐自立是在吓唬他,不由更加生气,说道:“你给我滚开不,不滚开我真不客气了。” 唐自立瞪着他:“真不知道你爹怎么教育你的,没大没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忠骂道:“老狗日的,多管闲事,今天我先打死你再说。”说完一用力,抽回了被唐自立拉住的拐杖,唐自立被他这一拉,差点摔倒。 唐忠举起拐杖就往唐自立头上打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大牯牛撞了一下,直接飞了出去。 第78章 放尊重一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自立都吓了一跳,一看之下,原来是唐哲站在他的身边。 唐哲本来不想掺和唐忠一家的事情,但听到唐忠骂自己的父亲,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升了起来,忙上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劝自己的父亲不要多管闲事,回家去休息得了。 不想刚上来,就看到唐忠拿着棍子打父亲,这让他更加火冒三丈,飞起一脚,踢在唐忠的肚子上。唐忠本来脚受了枪伤,虽然没有伤着骨着,但也被子弹打穿了,虽然现在基本不用拐杖了,但脚上还是没有多大力气,一受力就痛,站得并不是很稳,他也只是觉得唐自立好欺负,才敢出手,要是别人,现在本身就有伤的他,哪里敢这么凶? 被唐哲一脚踢飞出去,摔在堂屋的正中间,正好倒在吴莲芯的身边,吴莲心还在哭诉着家门怎么不幸,就看到了儿子被唐哲踢飞了出来,站起来大骂道:“唐哲,你这个挨千万的,打我家大忠干什么。” 唐哲挡在父亲的面前,冷冷说道:“你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连他叔爹也敢打,真当我不存在吗?” 吴莲芯说道:“他不是没有打到吗?你下手这么狠,再怎么说,他也是当你哥。” “哥?他也配?”唐哲不屑地说,走进屋,拉起母亲:“妈,我们走。” 唐忠这个时候已经坐在地上,对唐哲说:“好你个唐哲,你敢打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告诉你,打了我,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唐哲上去又是一脚:“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没大没小的狗东西,告诉你,唐忠,以后对我父亲放尊重一点,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骂他半句话,我把你的舌头都割下来。” 自从吴良想去收他的野猪肉吃了瘪,唐忠就知道这个唐哲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和他老子一样什么都怕,大队里任何人骂他他都不敢嘴的人,敢对大队长动粗,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唐哲的一举一动,不过后来也没有发现他做出什么有名堂的事情来,自认为他也只是饿得慌了,想护着肉而已。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何况是两头野猪,在寒冷缺粮的冬天,那可是救下一家人性命的东西。 今天面对唐哲那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眼神,他又有些后怕了,以前他在大队里为非作歹,无非就是仗着舅舅和父亲,而现在,他们家在大队里,成了所有人批斗的对象,再也不见往日的风光。 唐忠听到唐哲的警告,坐在地上不敢再说话,吴莲芯却不依了,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拉住唐哲的裤管撒起泼来:“杀人啦,来人呀,打死人了。” 一开始唐欢的哭喊声,就已经让住得远的唐援朝和唐老三他们家都跑出了家里来,后来又听到唐自立的骂声,自从唐哲上次分了野猪肉之后,两家人对唐自立一家的好感度也提升了不少。 听到后来吵得越发凶了,大队长唐孝贤也往这里赶过来,几家人隔得本来就不远,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吴莲芯在撒泼,忙问缘由。 吴莲芯哭天抢地的诉说唐自立和唐哲父子俩上门来打他们家几娘母,不光把唐忠打倒在地了上,唐欢也被打破了头。 唐哲听得拳头捏了又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唐援朝听得直摇头,说道:“自强婶,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都看到是唐忠要打自立叔,唐哲才出手的。”然后转头对唐孝贤说:“唐哲和我前后脚到,要不是唐忠要打自立叔,唐哲肯定不会出手的。” 陈秋芸这个时候也来了气:“嫂嫂,做人要讲良心,你家欢欢是被谁打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是我们在家听到救命,恐怕欢欢和乐乐已经被唐忠打死了。” 唐哲说道:“爹,妈,我和你们说过好多次了,叫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你们就是不听,他们自己兄妹之间打架,你硬要上来劝,你看,现在是黄泥巴擦屁股,不是屎都是屎了。” 唐孝贤也知道唐自立的为人,对吴莲芯说:“自强嫂,你要说实话,自立哥这么些年来,就是一个老实苞谷粑,谁也没有欺负过,怎么会突然来打你们家欢欢?事情总得有个原因?” 吴莲芯放开唐哲,又是拍着双腿哭喊道:“天呀,还要不要我们家活呀,我就知道自强进去了,你们全部都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这个大队长也太偏心了。” 唐孝贤被她这一招搞得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强嫂,没有谁欺负你们,我只是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是唐哲把欢欢打成了这样子,我也不会偏心,也上就把他绑去公社,如果不是,你也知道乱诬陷好人的后果。”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吴莲芯还有些怕了,坐在那里只是哭,并不说话。 唐乐这时候在一旁红着眼低声说:“是我哥把我姐打成这样子的,他们和妈硬要逼着她嫁给姚勇军,我姐不干,就被我哥打了。” 唐乐的话一说完,众人哗然,唐孝贤对吴莲芯说道:“自强嫂,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个自由恋爱,娃儿的事情,你当母亲的,怎么能包办呢?这种事情要是传开了,你们家少不了要挨批斗。” 一听到要挨批斗,吴莲芯又把矛头对准了唐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在这里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唐乐吓得连忙往陈秋芸身后躲去。 唐孝贤吼一声:“够了,闹来闹去像什么话?既然我知道了,欢欢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们作主,要看她本人自己的意愿,她要是愿意嫁,我这个当叔的少不了眼泪水钱,她要是不愿意嫁你们硬要逼着,我就公事公办,都到大队去。” 唐自立长叹一声,说道:“唉,当初要是我不惯着你爹,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众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都转过头来看向他。 第79章 亲情、束缚 唐自立说道:“刚开始我哥在我嫂嫂的唆使下克扣我的工分,我就心生不满,好几次都想找他说个清楚,但是我们唐家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被吴家寨的人压着,好不容易他当了会计,我作为亲弟弟,吃点苦受点委屈能有什么呢? 这么多年来,我也想劝过他,不要把自己的路走得太窄,说了几次,他根本不听,我想过和他吵闹几次,但是这样一来,丢面子的,还是我们自己一家人,更会让他觉得工作难做。” 唐哲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父亲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懦弱,而是一个对家庭很重情义的人,也正是因为他这种失去了大是大非的肓目的感情,最终变成了纵容。 他这种亲情,最终像一个茧,成了他一辈子的束缚。 吴莲芯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听到要去大队部,一下子变蔫了,忙说道:“队长,这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家事,兄妹姐妹间,哪会没有吵架的,舌头和牙齿那么亲,有时候都会咬到呢。” 唐援朝冷笑了一声:“自强婶,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哦。” 吴莲芯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唐孝贤对唐忠说:“大忠,欢欢这么好的女孩子,又读过书,认得字,那个姚勇军,哪个不晓得他是个气包二(漏肠),明摆着这么大一个火坑,你还要你亲妹妹去跳?” 又对吴莲芯说:“自强嫂,不是兄弟我说你,欢欢再怎么说,也是你身上掉的肉,你不心疼她,谁还会心疼她?” 吴莲芯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想要把实情说出来,又怕姚瑶到时候真和唐忠结了婚,毁了她的名声。 唐哲可不管这些,虽然理解了父亲这些年来的难处,但是唐忠对父亲的不尊重,还准备打他,他可不能惯着,走到他跟前,说道:“唐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爹道歉认错,否则,就算是孝贤叔在这里,我照样打你。” 唐忠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看围观的那些人,包括唐孝贤在内,没有一个正眼看他的,刚才唐哲的那一脚,让他感受到,就算是自己没有受伤,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只能忍着气,爬起来走到唐自立面前低声说:“二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唐自立看着他就来气,哼了一声,教训道:“以后好好做个人,你爹不在,这个家就靠你,你还弄个乌烟瘴气的,叫别人看笑话。” 陈秋芸说道:“不要说别的了,阿哲,你来把你欢欢妹背去沈老师那里,给她头上缝一下。” 唐哲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农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家里的兄弟姐妹之间打狗吵架是常事,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往往也能团结,他不是圣人,哪怕是重活一世的他,也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大富大贵,只是想平平淡淡的陪着自己的家人过完这一生。 这个家里最大的矛盾,就是伯母这种女人从中挑唆引起的,就像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上一辈的事情,和你们这一代人无关,你们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对伯父一家的成见,当然,除了唐忠和伯母外。 背起唐欢,就往沈醉亭家去,唐乐和唐婉也紧紧跟在后面,陈秋芸则是拉起唐自立回了家。唐援朝他们见唐自立走了,也跟着散去。 唐忠虽然道歉,等这些人散去,嘴里还小声的骂骂咧咧,吴莲芯坐在大门槛上,不停地流着泪。 “沈老师,沈老师在不在家?”刚上院坝坎,唐哲就叫了起来。 沈月开门出来,一看唐哲背了个人,还满头是血,忙问:“哲哥,怎么了?” 唐哲进了屋,把唐欢放在一张竹椅上,沈醉亭放下报纸,过来看了看头上的伤,说道:“还好,只是破了皮,没有伤到骨头,怎么搞的?” 唐哲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安秀芹已经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带有十字的牛皮箱子交给沈醉亭,听了唐哲的话,说道:“那个大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这可是他亲妹妹。” 沈醉亭接过箱子,打开来,先聂子夹了一团药棉,沾上酒精给她消了毒,在酒精的刺激下,唐欢虽然一直咬着牙忍着痛,还是从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 沈醉亭又从另一个酒精瓶里夹了一根弯弯的针来,穿上线,对沈阳说:“阳阳,你去把电筒拿来帮我照一下。” 沈阳还没有动,沈月忙说:“我去。” 不一会儿,沈月就取了电筒出来,打开来照在唐欢额头上,伤口更加清析,足足有指头那么长,沈醉亭对沈阳说:“阳阳,你去拿两根筷子来。” 沈阳忙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沈醉亭接过去之后,让唐欢咬着,说道:“你忍一下,我这里没有麻药,缝的时候有点痛,你不要乱动。” 唐欢咬着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沈醉亭才开始缝起来,弯弯的针,用聂子夹住,穿过皮肉,再把线拉出来,打了个结。如此重复了几次,才算缝完。 唐欢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嘴里的筷子都咬断了一根,但硬是没有动一下。 沈醉亭缝完之后,擦了一下头上的汗,然后对她说:“好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药,明天你叫你妹去公社给你买点消炎药来擦一下就好了。 唐哲接过话说:“一会儿去我家拿点软膏,上次沈老师给我的,还没有用完呢。” 沈醉亭正想收拾药箱,沈月叫住了他:“爹,还有乐乐身上,你也用酒精给她擦一下,你看她上全是青包。” 唐乐忙说:“月月姐,不用了,等几天就会消肿的。” 沈月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一把拉过来,用电筒在她的头上照了一下,脸上好几处青於,还有手腕处和脖子上。 沈醉亭把药箱交给沈月:“你带她去你屋里,给她擦一下。” 沈月接过了药箱,牵着唐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哲对沈醉亭说:“沈老师,多少钱?” 沈醉亭让他们先坐到火盆边,说道:“什么钱不钱的,就是手面子的活路。” 唐哲拿出两块钱来递给他:“那哪行呀,再怎么说,酒精药棉这些你又不会自己造,总要花钱的。” 第80章 性本善良 沈醉亭是说什么都不收他的钱,两个人推辞了一会儿,唐哲说:“醉亭叔,这钱你怎么样都得着,要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沈阳看着唐哲,诚恳地说道:“唐哲,你就别再劝啦!这段时间以来,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笑着回应道:“哎呀,沈阳哥,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同一个队里的人呐,互相帮忙那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所做的那些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哪比得上醉亭叔的这些药品呀,那可都是能救人性命的宝贝!”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醉亭终于开口了:“既然小唐这么说了,那这份心意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就在这时,沈月搀扶着唐乐缓缓走了出来。只见沈月满脸愤怒与心疼,对着沈醉亭愤愤不平地抱怨道:“爹,您是没看见那个大忠有多狠的心肠!他竟然对乐乐下如此重的手,乐乐的背上被狠狠打了好几棍子,现在都已经肿起来了!” 唐乐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轻声说道:“我……我没事儿的,沈老师,谢谢您。” 一旁的安秀芹见状,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切地询问道:“孩子们,你们两个吃饭了吗?” 然而,唐欢和唐乐都低着头,默默地不吭声。 看到姐妹俩这般模样,安秀芹心里已然明了,她温柔地说道:“来,你们先到这边坐着烤会儿火,暖和暖和身子,我这就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东西。”说着,便转身要进厨房。 唐哲忙说道:“婶子,你不用麻烦了,我家里煮得有多的,回去热一下就行了。”他知道,罗玲正在坐月子,家里不多的精粮都是为她准备的,一家人本来就不够吃,肯定不能让唐欢和唐乐在他们家来打秋风。 唐婉也说:“就是呀,婶子,你不用忙了。” 说完,扶着唐乐,唐哲背着唐欢就往家里去。 沈月看他们出门了,拿着手电筒跟了出来:“哲哥,我给你们照一下亮。” 家里此时,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热气,陈秋芸早已将香喷喷的饭菜加热完毕。 陈秋芸在唐忠家时,一眼便瞧见那家人的火盆中空无一物,连一丝火星都不见,而灶台上更是冷冷清清,毫无烟火气息,显然,这一家人肯定没有做晚饭。 对于吴莲芯和唐忠,陈秋芸和唐自立都没法去管,但面对这两个小姐妹,身为婶婶的她无论如何也要关心照顾一下。 正当唐哲背着唐欢刚刚踏上院坝的时候,陈秋芸急忙转身奔向厨房,手脚麻利地将准备好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唐哲小心翼翼地背着唐欢走进堂屋,然后轻柔地把她放置在一张板凳上坐下。 陈秋芸则迅速走到唐欢跟前,微笑着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递到她面前,并轻声说道:“欢欢呀,赶紧吃饭。” 然而,尽管唐欢额头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缝合,但她内心深处却布满了累累伤痕,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一般,只见她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神,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出来。 陈秋芸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好受,连忙再次开口劝道:“娃儿,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婶子家里条件有限,没什么什么好吃的,只有红苕饭,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儿。” 唐婉也劝道:“欢欢姐,你就少吃一点。” 陈秋芸见她不吃,把饭放到桌上,又把另外一碗端给唐乐:“乐乐,姐姐不吃,你先吃,饿坏了。” 唐乐虽然伤心,但她也是真的饿了,昨天晚上她就和姐姐在外面待了小半夜才回家,她母亲连半碗剩饭都没有给她们留下,今天一早还没有起床,就被母亲和哥哥一直骂着,一家人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有做饭。 她接过去,把屋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一眼,陈秋芸说:“你看他们干什么,他们都吃了,你快吃。” 唐乐才开始慢慢吃起来,虽然饿了这么久,但是已经饿过了,肚子里反而不觉得饿,也许是因为和姐姐一样伤心的缘故,只吃了几口,她便把碗放在桌上,再也吃不下去。 陈秋芸看着唐欢额头上的伤,又看着唐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地叹道:“真是造孽哦。“ 沈月在一旁说道:“哲哥,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和我哥去抓黄鳝。”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你和你哥说一下,我明天不得去城里,让他明天晚上拿上来称都可以。” 沈月走了之后,他们一家人又劝唐欢吃饭,唐欢就像丢了魂一样,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见时间也不早了,唐乐说:“二叔,二婶,我和姐回去了。” 唐自立说:“今天你们就别回去了,和婉婉挤一下,我看你妈和你哥都还在气头上,等他们把气消了再说。” 唐婉忙扶着唐欢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陈秋芸见她死活不吃东西,也没办法,等她们都进屋去了,拿了一只蒸好了的腊竹鸡送到屋里去:“这只竹鸡放在这床头的箱子上,一会儿要是觉得饿了,想吃东西了,就拿起吃。” 等安排好了这一切,陈秋芸才从房间里出来,对坐在火盆边的唐自立说:“你说,现在怎么办?” 唐自立无奈叹道:“还能怎么办,先让她们俩姐妹就在家里住两天。” 自从唐哲知道了父亲并不是懦弱,而是对亲情看得太重的人之后,他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善良的老农民,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 唐哲说了句:“你们看着办,我先睡觉了。” 天才刚刚亮,唐哲就醒了,一晚上唐欢和唐乐那痛苦的呻吟,让他也没有睡好,起来洗了一把冷水脸,准备做早饭的时候,申二狗就过来了。 两个人吃了一点早饭,唐哲就背着背篓,带上沙刀一起出了门。 今天他们还是去斗篷山,上次因为捡到了六六,怕被母熊给发现,所以没有更进一步往山里走,今天唐哲是打定主意,要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两个人一直从斗篷山到四方山,安了十几个套索,才往回走,中间饿了,便一人啃了一个生红苕。 进门就看到唐孝贤在家里坐着,唐哲打了个招呼,唐孝贤说:“正找你有事呢。” 唐哲把背篓放下来,问道:“孝贤叔,找我什么事?” 唐孝贤说:“就是来给你说一下,姚勇军被抓了。” 第81章 黄鳝不要,篼篼也不要 原来姚勇军和申红兵他们从申二狗的口中得知,唐哲每次抓到了野货,都是拿去城里卖了,他们俩个还去了一趟城里,打听到卖东西的都是在东门桥那里摆摊。 以往他们也尝试过打猎,可野猪等大型猎物越来越难打,而且自从唐孝贤担任大队长后,对民兵连的管理愈发严格,想要从民兵连借枪出去打猎,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两人思来想去,看到唐哲和沈阳他们在抓黄鳝,觉得抓黄鳝去卖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毕竟唐哲能做到的事情,他们自认为也不差,又不是比唐哲少个脑袋,凭什么唐哲能卖掉黄鳝,他们就不行呢? 两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开始付诸行动,昨天一天,两个人各抓了两水桶,今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姚勇军和申红兵就挑着装满黄鳝的桶,手中举着松油木火把,踏上了前往城里的路。 他们走了三四十里的山路,终于来到了东门桥。 东门桥头不远就是老县衙门,是城里一处热闹的摆摊之地,平日里有许多人在这里买卖东西。姚勇军和申红兵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便摆起了摊子。 他们事先打听到,别人卖黄鳝最高时能卖到四毛八一斤,便宜的时候,也能卖上三毛五,为了能尽快卖出,他们决定只卖三毛一斤。 这个价格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很快,他们的黄鳝就卖出去了一大半,看着手中渐渐增多的钱,两人心中满是欢喜,更是觉得唐哲也只是抓了个先机,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在供销社多买一些好吃的回去。 到了上午八点左右,申红兵手中已经有了一些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他想着去买几个油香粑来吃,便让姚勇军看着摊子。 姚勇军出门时连饭都没顾得上吃,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便点头同意了申红兵的提议,让他快去快回。 申红兵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朝着他们摆摊的方向走来,他心中 “咯噔” 一下,暗道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心急如焚,忙扯着嗓子大喊姚勇军,让他赶紧跑。 姚勇军听到申红兵的喊声,心中一惊,抬头一看,也看到了那几个穿制服的人。他看着四个桶里还有差不多六七十斤的黄鳝,心中一阵纠结,这些黄鳝可是他们辛苦抓来的,就这么扔掉实在太可惜了,于是,他赶紧将它们兑在两个桶里,想着能带着一起跑。 此时的申红兵还离得较远,看着姚勇军的举动,急得满头大汗。 东门桥这边在申红兵的大喊之下,瞬间乱成了一团,那些常在这里摆摊的老贩子,经验丰富,一看到穿制服的人来,早就迅速收了摊,溜之大吉了。而剩下的十几个摊子,大多都是像姚勇军他们一样,听说过年期间管得松,才从四面八方的山里赶来卖东西的农村人。 他们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听到申红兵的喊声,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无论是买东西的人还是卖东西的人,都开始四散逃跑,人们你推我搡,挤来挤去,卖的山货、农产品或是其他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一片狼藉。 “勇军,东西不要了,快点跑呀。” 申红兵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姚勇军挑着一担黄鳝,跟着人群拼命地往巷子里跑,可是,由于担子太重,加上他又饿又慌,还没跑几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黄鳝桶也翻倒了,黄鳝在地上乱蹦乱跳。 申红兵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想要跑过去帮忙,可就在这时,那边的巷子里又钻出来几个穿制服的人,他们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姚勇军按在地上。 姚勇军挣扎着,大声呼喊:“红兵,救我,快来救我。”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申红兵看到这场景,心中一阵害怕,他知道,如果自己出面去救姚勇军,很可能也会被抓住。于是,他咬了咬牙,黄鳝不要,篼篼也不要,一下子从东门桥头跳到糍粑堰上,然后加速跑进另外一条巷子。他的心跳得飞快,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他不敢停留,一直跑,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才停下来喘口气。 等坐下来喘够了,才想着去找姚勇军,他对县城又不熟悉,问了半天,才摸清楚公安局的位置,在外面逛了许久,都不敢进去,生怕自己也被抓。 一直逛到中午,看到一个没有穿制服的中年人出来,他才上去打招呼:“师傅,我想问一下,那些搞投机倒把的,是关在哪里?” 那中年看了看他,说:“这里是公安局,搞投机倒把的,现在是工商行政管理局在抓,你要去那边问。” 申红兵又去了一趟工商局那边,在门口逛了半天,才看到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一打听是早上被抓的,他被罚了三十块。 听说姚勇军因为反抗,不仅要罚款,还要弄他去万山劳教。 申红兵听到这话,也不再打听了,忙跑着回来去告诉了姚勇军的父亲姚三,姚三听完,早就吓得没有了主意,只好来找唐孝贤想个办法。 大队长作为最基层的干部,是老百姓最基本的依靠。 唐孝贤让他先回家,自己去了一趟公社,公社那边也刚收到县里的通知,要姚勇军的家属去交罚款,看到唐孝贤来,就把通知单给了他。 唐孝贤又托赵怀仁帮忙:“书记,能不能麻烦您帮忙说说情,只交罚款,能不能不关人。” 赵怀仁想了想,说:“我只能试试看了,不过罚款得尽快交。” 唐孝贤说了谢谢,拿着通知单来交给了姚三,他不识字,唐孝贤告诉他:“上面写了,罚款三十六元,你们快想办法,早点去把罚款交了,让他少受一些罪。” 姚三拿着罚款单,感觉天都要塌了:“三十六块,这么多不是要我的命吗?” 第82章 忠告 三十六块钱的巨额罚款,不光是姚三家,整个八家堰也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得出来,唐孝贤当然明白,只能劝道:“三哥,你也不能光看着他就因为这点事情被送进去,找亲戚些想想办法。” 姚三一脸愁容,呆呆地坐在板凳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孝贤从姚家出来,都没有回家,就来了唐自立家,也就和唐哲前后脚到。 唐哲听了,笑道:“孝贤叔,这个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本事,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唐自立在一旁说:“你孝贤叔也是一片好心,以后你还是要注意一点。” 唐哲点头道:“知道了,孝贤叔,我以后会注意的。” 唐孝贤嗯了一声,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看姚勇军,时间也花了,不光要罚一大笔款,说不定,还得关一段时间,这也是给你一个忠告,你爹和妈今年都干不了重活,就靠你一个人挣那点工分,你要是有个什么事,今年怎么过?” 申二狗的心里倒有些怕了,拉了拉唐哲的衣角:“唐哥,怎么办?听上去还有点吓人。”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没有听孝贤叔说,他们是在东门桥被抓的,我们什么时候去过东门桥卖过东西?” 申二狗一拍脑袋,顿时轻松起来,笑了起来:“就是,你不说我都忘了。” 正说着,沈阳和沈月挑着黄鳝上来了,兄妹俩一人一挑,唐哲忙拿着秤出去,给他们称了,今天不算多,两挑才一百三十多斤,唐哲把钱数给了沈阳,对他说:“沈阳,你今天晚上还要去抓?” 沈阳点了点头:“今天没有看到申红兵他们去抓,晚上我和月月再去抓一点,明天你好拿去卖。” 唐孝贤走出来,对沈阳说:“申红兵肯定不会来抓了。” 沈阳和沈月都疑惑地看着唐孝贤,只见他说:“他们俩个搞投机倒把,姚勇军已经被抓起来了,申红兵跑了回来,现在县里发通知来,要让姚家拿三十六块钱去交罚款,你说你们年轻人,不踏踏实实的干活,整天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到头来是黄泥巴擦屁股,倒贴一坨。” 唐哲知道唐孝贤是在拐弯抹角的说他,也不反驳,沈月倒有些怕了,对沈阳说:“哥,要不,我们还是别去抓了。” 沈阳也有些怕,问唐哲:“唐哲,要是真的不能卖了,我们就不去抓了。”说着,从荷包里把刚收的钱拿出来,递给唐哲:“今天这钱,我也不能收你的。” 唐哲把他的手推回去,说:“他们不能卖,又不是我不能卖,你放心,我既然要收你的,肯定能卖出去。” 沈阳还是有些不放心,说:“唐哲,你可不能为了帮我们,就让自己赔钱,这样子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唐哲笑道:“只有傻子才会赔钱赚吆喝呢,我跟你说,你这些黄鳝,都已经有客户订购了,等后天一早,我和二狗给他们送去就行。” 他的话说完,唐孝贤和沈阳兄妹才反应过来,唐孝贤松了一口气,说道:“怪不得你小子不怕呢,原来是有主子要的,不过也要小心,金黄银白,有些人见了就会眼红心黑。” 唐哲应了一声,把黄鳝倒在大木盆里,把沈阳家的水桶给腾出来。 沈阳也说:“就是,唐哲,自从你弄了两头野猪之后,大家一有空就去山上找猎,你看你刚卖了一次黄鳝,申红兵他们也跟着去卖,还是小心点好。” 唐哲说了声谢谢,就在木盆里把小一些的黄鳝挑出来,沈月问道:“哲哥,这些是不是太小了?晚上我和我哥去抓的时候,尽量都抓大的。” 唐哲连忙说道:“别,大小都要,这些小的我挑出来,是留给六六做口粮的。” 沈月蹾在他身边说:“六六,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它了,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唐哲说:“就在柴房里的笼子里,你自己去看,不过千万别用手摸它哦,很凶的。” 沈月高兴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对沈阳说:“哥,我去看六六了,你先回去。” 唐孝贤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问唐自立:“谁是六六?最近也没有听说谁家生了女娃呀?” 八家堰还是一个很落后封闭的小山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有一些家庭本来生活就很困难,生了女娃之后,就会找个大路边扔掉,大人则是偷偷的躲在暗处,看有没有人捡回去,唐孝贤还以为唐家捡了个娃儿回来。 陈秋芸笑道:“咳,什么女娃儿呀,是阿哲在山里捡来的花猫,他养着图好玩呢。” 唐孝贤哦了一声:“你们也真是的,人都不够吃了,还养那玩意儿。” 唐自立摇头叹了口气:“娃儿要养着,就让他养着。” 唐孝贤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好奇,跟在沈月后面一起去了柴房,以前队里也有人夹到过云豹,不过肉不好吃,主要是卖皮子。 唐哲把木盆里的小黄鳝挑了出来,留了几条在小盆里,其它的都倒在了水池中。 进到柴房的时候,沈月还在逗着六六,它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毕竟是个野兽,野性难驯,沈月和唐孝贤在笼子外面,它在里面不停地嗷嗷叫着。 唐孝贤笑道:“这家伙,叫起来的声音还真像猫。” 沈月说:“云豹就是猫科动物呀,你看它那四颗大獠牙,就像四把匕首一样锋利。” 唐哲刚才走到他们身边,接过话说:“要不然,怎么叫它小剑齿虎呢。” 沈月没有听过这种动物的名字,忙问:“哲哥,什么叫剑齿虎呀?” 唐哲解释道:“是一种已经灭绝的远古老虎,它的两对犬齿,就像两柄剑一样,足足有二三十公分长。” 说着,抓起一根黄鳝:“就像这条小黄鳝一样长。” 沈月惊得瞪大眼睛:“这么长的牙齿,那不是大象?” 一句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 唐哲把黄鳝送到笼子里,六六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唐哲救了它的命,虽然是只野兽,也知道唐哲并没有恶意。 它伸出舌头在唐哲的手背上舔了几下,唐哲放下黄鳝,在它的头上摸了摸,轻声说道:“不知道放它出来了,会不会再回来。” 第83章 溜六六 六六好像听懂了唐哲的把,把头贴在他的手心不停地摩挲着,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掌心。沈月高兴地说:“哲哥,它好像听得懂你说话呢。” 唐孝贤也说:“听老人说,猫子最通人性,看来是真的,不过始终是个畜牲,真要把它放出来,你要关好你家的那些鸡,免得被它祸害了。” 唐哲点了点头:“放心,孝贤叔,我会注意的。” 唐哲一直在和六六互动,沈月和唐孝贤看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家去了。直到吃饭的时候,唐婉叫他,他才回屋。 第二天一早,唐哲就找了一根棕绳,他决定今天带着六六出去溜一圈。 走到关六六笼子前,六六见他手上拿着绳子,有些不安地在笼子里转来转去,他轻轻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然而,当棕绳套上六六脖颈的瞬间,它明显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外界的束缚力量,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六六刚从笼子里被牵到地上,便开始拼命地挣扎,不停地蹬踏着地面,一会儿向东狂奔,一会儿又向西乱窜,嘴里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唐哲紧紧拉住手中的绳索,努力控制着局面,但六六的力量实在太大,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持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或许是累了,也可能是意识到无法挣脱这根绳子,六六逐渐放弃了抵抗。又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慢慢地适应了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不再像刚才那样激烈反抗。 见六六安静下来,唐哲牵着它走出家门,朝着清明田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正月底,积雪早已消融殆尽,放眼望去,田间地头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景象。 那一望无际的绿肥宛如绿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时掀起层层波浪,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之中,还点缀着一些粉白相间的绿肥花朵,它们或娇羞地低垂着头,或大胆地迎着阳光绽放,给整个田野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唐哲走到清明田最大的一丘田里,停下脚步,缓缓松开了拴在六六脖子上的绳索,然后,他轻轻地躺倒在绿肥之上,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触感,那混合着泥土和绿肥的芬芳气息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氛围里。 此时此刻,唐哲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 那时,大人们总是在田间忙碌劳作,而他则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尽情地在绿肥地里奔跑玩耍。他们相互追逐打闹,欢笑声回荡在整个田野上空。在这里,没有生活带来的沉重压力,更没有成年之后那些纷繁复杂的烦恼忧虑 一切都是如此宁静祥和,就连脚下的泥土和身旁的绿肥似乎都有着生命般的呼吸节奏。 六六感觉到了脖子上的束缚没有之后,在田野东奔西跑,不时惊起几只大阳雀,慢慢地,它也跑得累了,趴在唐哲的身边,把头埋在他的脚上,静静地躺着。 唐哲轻轻地抬起头,看着六六和他亲近的样子,不由得露出胜利的表情,看来,真的成功了,这只叫六六的云豹,俨然接受了他,成为了它亲近的伙伴。 直到听到唐婉在远处大声喊:“哥,哥,妈喊你回家吃饭。” 唐哲才起身,招呼了一声六六:“六六,回家了。” 这一次,他连绳子也没有给它拴上,任由它在身边跑来跑去。 快到家的时候,六六一下子看到了不远处的黑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地爬在地上,唐哲连忙叫道:“六六,不要咬黑子。” 黑子虽然隔得远,但是狗的耳朵是很灵的,听到唐哲的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六六正以一种攻击的形态趴在地上,惊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唐哲轻轻地摸着它的头,轻轻地把它脖子上的圈套拉住,从腰间解下棕绳,把它拴起来,马上要进寨了,万一咬了别人家的鸡,又要闹矛盾。 自古农村有句话:“鸡无栏圈,狗无吊索。”那时的农村,鸡和狗都是散养,没有人管,但都是有主的,咬了是要赔。 唐援朝家的铁蛋和刚蛋以及唐老三家的清萍以及安安四个小孩子正在唐哲家不远的一块绿肥田里抓草垛玩,嘴上还唱着儿歌:“月亮光光,骑马烧香,烧到哪里,烧到官房,官房倒了,长官跑了,嫂嫂煮饭,打烂鼎罐,婆婆烧火,烧到屁股,公公劈柴,劈着草鞋,猴子搬干柴,半边屁股落下来,噢吼……” 这些儿歌,也是唐哲小时候妈妈教过的,两世为人,虽然经过几十年,那熟悉的弦律,朗朗上口的歌词,令人陶醉,他拉着绳子,站在那里看着几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地玩着。 几个孩子唱完一首,又唱起了另一首: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嫂嫂起来蒸糯米,娃娃听见糯米香,拿起碗碗要莽莽(米饭),莽莽还没熟,要腊肉,腊肉还没耙,要糍粑,糍粑还没打,要鸡嘎……” 唐哲不由跟着唱了起来,那几个孩子玩得正高兴,铁蛋突然抬头,看到田坎上边的路上有一只大花猫,吓得叫了起来:“快点跑,有大花猫来了。” “大花猫要吃人啦……”清萍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常听家中老人说山里的大猫要吃人,看到云豹,就这么喊了一声,几个孩子都被她的话吓得哭了起来,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唐哲忙叫道:“慢一点跑,不要摔倒了,六六不咬人的。” 至于六六咬不咬别人,他不清楚,但是六六不会咬他,还很乖。 那几个孩子哪里会听唐哲的话,一溜烟就跑不见了踪影。 唐哲到家,把六六关回了笼子,又去水池里给它抓了几条黄鳝放在笼子里,六六跑了一上午,也是饿了,见到黄鳝,两个爪子抱着就啃,像个吃辣条的孩子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第84章 把鱼都吓跑了 吃完饭没一会儿,沈月和沈阳就挑着黄鳝来了,兄妹俩抓得不多,而且今天抓的,全是半斤上以一条的,质量那是没得说。 唐哲拿来秤,秤了一下,只有七十多斤,他对沈阳说:“你们不用只抓这么大的,再稍小一点那种也可以,反正小一点的,我还可以拿来喂六六。” 沈月说:“哲哥,我们抓了十几斤小的,就放在你家院坝坎下,你拿来给六六吃。”说着,转身去院坝坎下提了一只水桶上来。 唐哲知道,如果秤之前他们就拿来了,肯定会一起秤掉的,现在拿来,明显就是不想把次品卖给他。沈阳也说:“这些小的,我们都挑过了,家里留了一些来吃,太多了也吃不完,就拿来给你喂那只花猫。” 唐哲接过来,说:“行,下次不用分开了,对了,你们一会儿还有事吗?” 沈月摇了摇头:“我没事做了,哲哥,是不是你有什么事情?” 沈阳也说:“我也没有事情。” 唐哲说:“那正好,一会儿我想去清水江那里,看看能不能抓一些桃花和油鱼,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就一起去。” 正说着,申二狗从院坝坎下露出了个头:“唐哥,是不是要去收索子?” 唐哲笑道:“真是一起你,你就出现了,昨天才放的套索,过天把再去收,今天准备去清水江抓鱼,你要不要去?” 申二狗说:“当然要去了。” 沈阳说:“我记得唐孝贤家有搬篼(抓鱼用的竹篓),我去借来用一下。” 沈月笑道:“哥,哲哥抓鱼有的是办法。” 唐哲也说:“沈阳,就不用去借了,你把家里的八磅锤带上就行。” 沈阳不明白,还是按他说的,先回家去拿大锤,唐哲也从父母房间的门后把大锤找出来,让申二狗背了背篓,沈月也在唐哲家借了个背篓背上,把水桶放在里面:“我放个桶。” 唐哲说:“也行。” 唐婉也想去,走出来说:“小月姐,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沈月看着唐哲没有说话,唐哲说:“你去做什么,水那么冷,清水江的路又不好走,就在家里好好看书。” 唐婉见哥哥不同意,嘟着个嘴说:“哥,你就偏心,只带小月姐去,不带我。” 唐哲说:“你在家里看看书,多陪陪欢欢和乐乐她们。” 唐欢和唐乐被唐忠打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吴莲芯都没有过问一下,更不说唐忠了,反正家里也没有多少粮食,她们在唐哲家里,母子俩还觉得清静了许多。 唐自立和陈秋芸也不赶她们回家,姐妹俩身上的伤虽然上了一些药,但还是很痛,尤其是第二天,唐欢的头都肿了起来,唐乐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全身上下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痛得都下不了床。 唐婉见哥哥这样说,也只好作罢。 三个人往寨子下面走,和沈阳碰了头,一路上又碰到几个队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见他们拿着大锤,背着背篓,又都不明白他们要去做什么。 说是清水江,其实只是发源于梵净山西面的一条小溪流,和牛尾河一样,水流并不是很大,从源头流出来,到了洞德寺就汇入了长滩河,长滩河经过十几公里的流淌,汇入邛水,邛水县城因水得名。 四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到了洞德寺,清水江上,用几根圆木做了一个简易的桥,方便行人通过,从桥的一头下去,顺着河一直趟着水走了两百多米,这里水流比较缓,唐哲拿着大锤,不停在地河里的石头上敲打着,咚咚的声音顺着山谷传去很远很远。 在石头上敲过之后,再把大锤放在一旁,用力摇了摇被敲过的石头,或是把它翻过面,被敲晕的鱼儿,一下子就从石头底下弹出来,翻着白白天的肚子漂浮在水面上。 沈阳这个时候才恍然,说道:“怪不得我妹说你办法多呢,这种抓鱼的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比用搬篼快多了。” 申二狗就跟在唐哲身边,等发现鱼冒起来,就冲过去把它们抓进背篓里,听到沈阳这样说,也说道:“沈阳哥,唐哥的本事可不止这些。” 唐哲刚翻开一块石头,又有一条桃花漂了起来,喊道:“二狗,快抓鱼。” 申二狗也不再说话,忙过去捡鱼。沈阳也学着唐哲的样子,在河里找了几块石头试了一下,毕竟是第一次用,而且他也很少下河抓鱼,对鱼的习性不怎么了解,总是敲上几块石头,才会碰到一条。 唐哲看到之后,对他说:“沈阳,你不要见到石头就敲呀,乱敲一通,把鱼都吓跑了,你过来看一下。” 沈阳忙走过去,唐哲指着河里的几块石头说:“你看,前面这两块石头,一块完全被细沙给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缝隙,这种石头鱼肯定是钻不进去的,另一块石头,它的下面全是空隙,你仔细看一下,这个方向还有一些细沙,这种是鱼把沙子衔出来的,这种石头下,几乎都会藏有鱼,你敲一下这一块试试。” 沈阳按唐哲说的,高举着大铁锤,狠狠地在那块石头上敲了一下,还没有等它把石头翻过来,在水流的作用下,一条桃花就从水下冒起来,翻着白白的肚子顺着河水漂去。 沈月高兴地叫道:“哥,真的有鱼,你看。”说着几步跑过去,也不怕河水打湿裤脚,伸手就把它抓了起来,举过头顶说:“这么大一条桃花,应该有四两多呢。” 沈阳大喜,说道:“还真是这样,唐哲,你太厉害了,懂得可真多。”说完,一手提着大锤,又找了几块石头试了一下,几乎都能暴出鱼来。 申二狗则是想起唐哲之前在河边干燥的地方翻开一些石头,下面有冬眠的石蛙,他跟在唐哲身边,顺便也翻起河边的石头,还真被他找到几只,经过一个冬天的冬眠,石蛙显得很瘦。 四个人顺着河,一边敲着石头,一边往里走,山势也越来越陡峭,沈月觉得水桶在背篓里有些沉重,便放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 等她抬头一看,树上一双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 第85章 猴群 沈月看着树那那一群毛绒绒的猴子,一个个露着个红红的屁股,吓得大叫起来。 她这一叫不要紧,树上的那些猴子也吓了一跳,噢噢噢地发着怪叫声,在树枝间来回跳跃,唐哲他们听到沈月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过来。 沈阳担心地问:“小月,怎么了?” 沈月指着头顶上说:“猴、猴子,好多猴子。” 几个人抬头看去,那一群猴子在树枝间不停地对着他们吼着,手上还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有的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胸,有的在树枝间跳来跳去,还有一只,竟然摸着它的老二,做出非常不雅的动作。 申二狗低头在河滩上捡 了一块石头,往树上的猴群扔去,唐哲见到,连忙阻止:“二狗,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申二狗的石头已经飞了出去,砸在那只做着不雅动作的猴子身边的树干上。那猴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从树上折下一根枯树枝,就朝申二狗扔了过来。 其它猴子见了,也学着它的样子,在树上折下树枝,不停地往地上扔,一时间,整棵大树就像是被狂风暴雨吹打过一样,树枝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四个人吓了一跳,唐哲拉起沈月的手就往河对面跑去,沈阳和申二狗也反应过来,跟着跑到河对面,那些猴子还拿着树枝,站在高高的枝头,不停地发出噢噢声,像是在对他们几个人示威一样。 站稳之后,申二狗才说:“吓死我了,这些猴子还会打人。” 唐哲对他说:“二狗,下次在山里见到动物,不要乱动,就像这群猴子,它们最爱学人的动作,哪怕你是用红苕扔给它吃,它也会找一些石头树枝扔回来,万一被你打到,惹怒了它们,就凭我们几个人,今天非得被它们揍个鼻青脸肿不可。” 申二狗说:“知道了,唐哥,那只猴子太恶心了,我本来想教训一下它。” 唐哲说:“只是动物的本能罢了,这里是不能再呆了,我们往里走一下看看。”说完,也不再管树下的水桶,反正一会儿还要跟着河流回来,等一下那些猴子安静了,再来取也不迟。 四个人沿着清水江继续往里走,但树上那群猴子似乎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也沿着河边的树枝一路跟在他们身边,不时还扔下一些树枝。 沈月一直紧紧地拉着唐哲的手,她也看见了那些猴子的行为,心里是又羞又怕,被唐哲拉住的手,手心也被汗水浸湿 。 又走了一段路,那些猴子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和他们耗上了,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树上,遇到河窄的地方,有几只胆大的猴子还从树枝上跳了过来。 沈阳喘着气,对唐哲说道:“怎么办,两边都有猴子了。” 唐哲抬头看了看,对他们说:“再继续往里走一下,前面河面好像宽一些,到那里之后,我们先休息一下,等它们安静了,我们再返回去。” 沈月有些担心地说:“哥,我们的水桶还在那里,会不会被它们弄坏了。” 唐哲说:“你水桶里有装得有东西吗?” 沈月摇了摇头:“没有,本来想把鱼装里面的,还没有装,就看到那些猴子了。” 唐哲说:“还好你没有把鱼装里面,要不然真被它们拿走了,是空桶就没关系,它们看里面没有东西,最多是打翻。” 沈阳对她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水桶,这些猴子越来越多,我估计得有四五十只,万一真要是打人,我们怎么办?” 申二狗红着脸,低着头说:“唐哥,沈阳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阳忙说:“二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申二狗自打生下来,就被钉上了坏分子的标签,从来没有人把他们一家当人对待过,直到唐哲的出现,才让他感觉到,除了自己的公和大姐外,其他人与人之间,也能够这样平等和谐的相处。 自从跟了唐哲,他公也好,还是他姐也好,经常给他灌输的,就是一定要听话,夹起尾巴做人,遇到事情,要能够有担当,替主人家分忧,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吃饱饭的机会。 申二狗是这样听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的本能是想赶跑这群猴子,不想反而惹怒了它们,搞得四个人都很狼狈,听到沈阳的话里好像有些抱怨,他忙把责任给揽了过来。 唐哲也说:“二狗,这事情不怪你,猴群本来就喜欢学人,哪怕不是你丢的石头,我们在河里砸鱼,它们看久了,也会学着我们的样子,拿着树枝往河里扔。” 沈月也说道:“二狗,这事不怪你,你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赶它们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申二狗听到他们这样说,心里才好受了一些,还是说道:“我也懂,要是知道它们会学着我们的样子丢东西,打死我也不会朝他们扔石头的。” 唐哲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前面那地方看上去比较宽,我们在那里先等一下。” 几个人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比较宽的河滩,这里离河面最近的树都有四五十米,唐哲一直观察,发现这些猴子一直都只是在树上跳来跳去的吼着,一直不敢下到地上来,这让他稍放心了一些。 他拿出火柴来,捡了些干树枝,把它点燃,虽然已经开春,但是河水还是很冻人,刚才抓鱼和跑路,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感觉脚上冻得生疼。 申二狗和沈阳见唐哲点起了火,也去四周捡了些干柴,四个人就这样围着火堆烤着,等着那些猴子慢慢散去。 唐哲观察着那些猴子,在树上跳了一段时间,不多时,就往河边的悬崖跑去,转眼间,那崖壁上东一只西一只的猴子,像是在平地一样嬉闹着。 沈阳看着远处崖壁上的猴子,叹了口气:“好险,要是这么多的猴子真的来打我们,估计今天跑都跑不脱。” 唐哲则是看着远处崖壁上那东一团西一团的黑乎乎的东西发着呆,沈阳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第86章 猴结 远处猴群所处的山崖,离唐哲年处的河滩,也不过一百来米,猴群在山崖间跳来跳去,不时惊起几只桶水猫(红白鼯鼠)。 山崖近两百来米高,从上到下,有几十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东西,在黄色的山崖上,通过阳光的照射,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唐哲不由看得出了神,连沈阳说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山崖上的猴子显然比树林里还要多,约有一百来只,沈阳见他一直盯着那些猴子,还以为他想到了办法,用指头捅了捅他的手臂:“唐哲,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唐哲回过神来,看到三个人都看着他,笑道:“怎么样解决猴子的办法我还没有,不过有一条发财的路子就摆在我们面前。” 沈阳疑惑地问道:“发财的路子?不会是又要搞别的投机倒把的事情?” 唐哲说道:“你看你那点胆子,不要把任何搞钱的事情都说成是投机倒把行为,也是我们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领导些就弄了个一刀切,才把一切交易,都说成是投机倒把,这样其实是不对的,还有,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这种计划经济只不过是形势需要,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的需要,国家必然将会开放市场经济。” 申二狗根本就听不明白,沈阳盯着唐哲,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沈月点头说:“我在我爹的报纸上看到,国家设立了经济特区,已经允许私人做生意了,这样的好事情,会轮到我们这个地方吗?” 唐哲轻轻地点头说道:“市场开放是必然的趋势,不过离我们还有点遥远,我和你们说的发财机会,就在对面的山上。” 唐哲指着山上那些黑漆漆的东西,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三个人同时摇了摇头,唐哲笑道:“我猜得不错的话,那里是猴群居住的地方,而且山上还有桶水鸟出现,那些黑漆漆的东西,一定就是猴结。” “猴结?”沈月和申二狗都没有听说过。 沈阳盯着那些黑漆漆的东西,说道:“我听我爹说过,猴结的形成,便与它们息息相关,每当母猴经期来临,流出的经血在特定环境下,沾染了周边的树枝、草叶,尤其是桶水鸟的粪便,又经日晒雨淋、微生物作用,逐渐凝结,最终形成了奇特的猴结。 猴结形状各异,有的如小块的岩石,有的似凝结的块状物,颜色也不尽相同,从深褐色到暗红色都有,在漫长岁月里,猴群不断繁衍,新的猴结在旧的基础上持续累积,而且猴结有着独特用途,我爹说可以治疗一些妇科方面的病症,以及缓解特定的疼痛症状。” 申二狗和沈月听完他的话,才知道原来猴结还有大用处,沈月说道:“哲哥,那些东西都在悬崖上,也不好弄呀。” 唐哲看着远处,说道:“那些猴子上山崖去了,我们慢慢走到崖脚,看看最低的离地面有多高,然后再想办法。” 沈阳说:“那里的猴子不下一百只,还有桶水鸟,万一被那些猴子发现,来打我们,树林里到处都是荆棘,连条路都没有,到时候跑也跑不掉。” 唐哲知道沈阳向来谨慎,便说道:“这样,你们先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情况,如果好弄,我们就弄一些回去,要是不好搞那就算了。” 申二狗站起来说:“唐哥,我和你去,月月姐和沈阳哥在这里等我们。” 沈月却说道:“哲哥,我们和你一起去,万一真有猴子要打人,多一个人多一把力量。”说完看着沈阳。 沈阳见自己的妹妹都这样说了,只好说:“行,那就大家一起去。” 唐哲现在出门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上山,就会在腰门绑着刀别子,带着一把沙刀,不管是去打猎,还是下河抓鱼,这样遇到没有路的地方或是被树枝挡住的地方,都可以用刀砍开。 申二狗也在他的感染下,也已经养成这种好习惯,随时出门都是刀不离身。 两个人走在前面,拿着沙刀开路,遇到合适的小树,砍了两根,做成一丈来长的木棍,拿给沈阳和沈月用一防身。 沈阳一直把沈月护在身后,不时抬头四处观看,生怕突然头上的树枝上就出现一只猴子,就算一只鸟从头上飞过,也会让他紧张万分。 在梵净山这种原始森林中,随时可能有猛兽的出现,唐哲知道,九十年代初期,还有华南虎的出没,至于山狗、豺狗、熊和野猪这种猛兽,一直都有。 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人,没少听过这一类的事情,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大队的某某被熊咬伤了,某某又被野猪咬伤了。 更可恶的是豺狗,它们经常会把刚埋好的坟给扒开,然后吃掉里面的尸体。 这些沈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大队里那些老人一到夏天,坐在大柏树下乘凉的时候,就会摆这些龙门阵。 听得多了,导致他感觉自己胆子都变小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开始听说唐哲打到了野猪,他也想去打,结果不敢进山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山上有大猫,还有伴随着他一起长大的这些龙门阵的后遗症。 唐哲前一世在南方边境轮战的时候,没少钻过深山老林,枪林弹雨地走过,对这种地方,根本不会害怕,拿着沙刀挥舞着,几十米的距离,不一会儿就砍出了一条路来。 到了山崖下,才发现比想象中要陡许多,基本上是呈九十度,有些地方甚至是负角度,站在脚下,完全望不到头。 沈月他们随后也跟了上来,看着这么陡的山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这么高,这么陡,就算是有金子也没办法搞到。” 唐哲退了几步,让自己的视线变得宽阔一些,左右看了看,在左边不远处,离地面只有六七米的地方,正好有一团黑漆漆的猴结。 他指了指那个地方:“去那里看看。” 三个人都紧跟着他,申二狗拿着刀,走在了最后,时不时地转头看看身后。 第87章 有核桃还怕没有棒棒敲 四个人走得近了,才看得更清楚,这一块猴结是从一块离地面六七米高有些突起的岩石上面流下来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体呈褐红色,无处看来,就像是一块漆黑的东西。 猴群数量虽然多,但是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唐哲他们来到岩石下面,那些猴子一路跟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知道这群人对它们并不会伤害,除了几只放哨的外,其它猴子各玩各的。 沈阳抬头仔细看了看:“这就是猴结呀,这么大一块,真是发财了呢。” 唐哲拉着申二狗,俩人去树林里砍了几根比较直的树,拿到山崖下面,用藤把两根拼接起来,再横着绑上一些小木棍,这样一个简单的梯子就做好了,三个男人合力把它竖起,靠在崖壁上,不高不矮,正好靠在那一块猴结边上。 唐哲对申二狗和沈阳说:“你们扶好梯子,我去搞下来。” 沈月忙问道:“哲哥,那我做什么呢?” 唐哲笑道:“你负责放哨,有猴子跑过来或是扔石头,就叫我们。” 山崖上到处都是猴子,他给沈月交待的也没有错,谁也不知道那些猴子会不会突然之间扔块石头下来。 沈月应了一声,紧紧握着手里的木棍,往后退了几步,希望自己的视野更加开阔。 唐哲把沙刀别在刀别子上,顺着刚做的梯子慢慢往上爬去,不多时就到了那个空出的石台,石台不宽,只有三十多公分,这些猴结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让原本平坦的石台,变得光滑陡峻,人是完全没办法站立在上面。而且这些猴结的边沿,也是紧紧地贴在崖壁上,和岩石完全融为了一体。 他取出腰间的沙刀,在上面敲了几下,当当地只出现几个印痕。 好在他并不放弃,敲了不知道多少下,猴结的表面出现了裂痕,顺着裂痕再敲几下,便敲下来一大块,他转头看了一下地上,全是碎石,对申二狗喊道:“二狗,你让沈阳一个人扶着梯子就行了,你去割一些草来垫在下面。” 申二狗应了一声:“好的,我马上去,沈阳哥,你扶好了。” 说完转身就在旁边的树丛里割一些野草和树藤之类的,刚才初春,草并不多,找来的都是些干草,他也知道,唐哲是怕那些猴结掉在石头上再摔碎,这玩意越大越值钱。 唐哲拿着那块被他敲下来的猴结,对着阳光看了看,褐色中,还秀着暗红,就像是血块干涸之后的样子,和血不同的是,被敲开的边沿,就像是一块玻璃一样光滑,结晶度非常好。 他拿着沙刀继续敲着,一块整体的猴结,有了一开始那块的裂缝,第二块之后便好搞很多,不多时,他就顺着那个缺口敲出好几条裂缝出来。 申二狗这个时候也找了些干草树藤和常绿的树枝来垫在了下在,唐哲对准垫子把手中的那块猴结丢了下去。 经过一个多小的,才把这一大块猴结给敲完,唐哲从梯子上下来,此时那些猴子根本就没有正眼再看他们,有一些从悬崖上溜下来,跑到树林里,在树冠之间采食着新鲜的树叶。 申二狗早就把两个背篓背到了梯子边,今天的鱼获并不多,只有二十来斤,沈月看着这些鱼说:“唉,早知道我就不把水桶放在那棵树下了。” 唐哲说道:“这就叫塞翁失马,要不是碰到那群猴子,今天还不知道这崖上有这么多的猴结呢。”说着,就从地上垫着的那堆树藤里找了几根出来,三个男人把这些鱼串成三大串,腾出背篓,再把猴结都捡到背篓里面。 足足捡了两个大半背,唐哲试了一下,一背篓至少装了五六十斤,看来数量也不少。沈阳也试了一下:“真重,这得卖多少钱?” 唐哲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呢,不过城里的收购站肯定给不了好价钱,这些先放这里,我们再往前面走走,看看还能不能再弄一些。” 四个人顺着悬崖脚走了一段路,抬着头一路看着,在县崖上还看到好几处,不过都在七八十米上百米的高度,对他们来说,只能望猴兴叹。 眼看就要走到悬崖的尽头,在前面十几米高的地方,有一根碗口粗的崖柏从悬崖上像一条手臂一样伸出来,树根处,一条宽约半米,长约两米的猴结,像一块黑布一样挂在那里。 唐哲说道:“那柏树根那里有一块,估计敲下来也有一百来斤。” 沈阳他们顺着唐哲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都摇了摇头:“唐哲,离地那么高,差不多有十五六米了,怎么弄得到。” 申二狗也说:“就是,太高了,又没有绳子。” 沈月指着不远处树丛里的几棵棕树说:“那里有几根棕树,要不去割点棕丝来,我们现搓一条棕索。” 唐哲抬腕看了看表,快下午三点钟了,对他们说:“行,我们加快速度还来得及,有核桃还怕没有棒棒敲?我们几个人搓一条二十来米的绳子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几个人到了棕树那里,唐哲和申二狗先砍倒两棵棕,然后再一片一片的取下棕片,沈月兄妹俩则坐在石头上,拿起棕片来,放在膝盖上,再把棕丝抽取出来。 等把棕皮割得差不多,顶上的还是新长出来的嫩皮,唐哲肚子也有些饿了,咕咕叫了几声,便用刀把下半截老的树杆砍丢,再一层一层地剥去泛绿的棕皮,到最后,一根洁白的棕芯就露了出来。 申二狗那边也一样,他们一人拿了一根棕芯,分成了四截。 忙活了大半天,不光是唐哲,四个人肚子都饿了,各自拿着棕芯就吃了起来。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棕芯是梵净山地区小孩子特别喜欢的零食之一,虽然农村棕树很多,哪怕再饿,也不会轻易去砍。 一根棕树提供的棕芯还不够一个人吃饱,而它每年都可以给山里人提供许多棕片。 山里人的农具上,基本都离不开它,大到床垫、簔衣、斗篷,小到箩筐绳、拴牛索、草鞋耳、牛马笼头等等。 所以只要有一根棕被风吹倒了,那里便是孩子们的天堂,一大群人围着一棵棕,等大人把外面老的棕皮割了,剩下的棕心,会被切成指头大一块一块的,每人一块,吃在嘴里,脆脆甜甜的,味道好极了。 第88章 成龙成蛇是他的命 四个人分了两根棕芯吃了之后,饿感减轻了不少,然后开始分工做,沈月负责把棕丝抽出来,唐哲他们三个人各搓了截,用了不过半个多小时,三条六七米长的棕绳就搓好了。 回到去的路上,唐哲又用沙刀砍了两截树枝,到了崖柏下面,把三根绳子打死结结好,一头绑上两根树枝,做成一个十字形状,找准了角度用力一抛,绑着树枝的那头,对着崖柏飞去,在上面绕了一圈,唐哲用力一拉,就固定住了。 上一世本就是侦查兵出身的他,对这些操作简直了如指掌,等绳子固定住了,他拉着绳子像一只飞猿一样,几下就上到了崖柏处,伸手抓住崖柏的树干,翻身坐在上面。 对唐哲来说,这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但是崖下沈月他们三个人却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唐哲安全坐到了树干上,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这里的地上不像之前的地方,全是碎石,而是一些泥土,常年在悬崖下面,淋不着雨,地上还有许多地牯牛做的小漩窝。 唐哲抽出沙刀,用轻敲了一块下来,这里的品质,比之前那一处的更好,透过光,能看到内部不是褐红色,而是有些深红色。 又忙了大半个小时,才把这一片的猴结全部敲到地上,唐哲顺着棕绳回到地面,申二狗和沈阳已经把背篓背回过来了,四个人又把满地的猴结捡到背篓里。 两个背篓,根本装不下这么多,唐哲和沈阳又把外套脱下来,各包了一大包,才终于把这些猴结装下。 初春的时候,太阳下山得早,六点左右,天就完全黑了。此时已经五点,天暗了下来,两边的高山挡住最后一线阳光,让整个清水江峡谷变得更加阴暗。 唐哲和沈阳一个背了一背猴结走在最前面,沈月走在中间,申二狗手里提着三串鱼走在最后面,河两边的树稍上,不时有猴子跳来跳去,发出噢噢的声音。 到了那棵大树下,水桶果然已经被弄倒,沈月快跑几步,提起来看了看,说道:“还好没有弄坏,要不然我爹要收拾我。” 沈阳背着一大背东西,足足有一百来斤,喘着粗气说:“不怕,真坏了,爹要骂,就说是我弄坏的。” 到了洞德寺,从河里爬上木桥,在桥头休息了一下,申二狗把沈哲换了,看看天越来越暗,四个人忙往回赶。 走了没有多久,沈阳又把唐哲肩上的背篓换过来背,就这样替换着,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赶到家,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路几乎看不清楚。 进了堂屋,唐自立忙过来搭一把力,帮着他们把东西放下来,陈秋芸和唐婉则忙着把菜端上桌,沈阳兄妹俩要回去,陈秋芸说道:“就多两双筷子的事情,小婉说了,你们一起的,我就连你们兄妹俩的饭一起煮着,快吃。” 唐婉也说:“就是呀,大阳哥,小月姐,你们快坐着吃饭,我先给欢欢姐和乐乐姐送饭去。” 沈阳和沈月见他们盛情,只好坐在桌子边,端起碗吃了起来,申二狗早已经是老熟人了,他是帮工,主家自然要管饭的。 唐哲问道:“欢欢和乐乐还不能下床吗?” 陈秋芸叹了一口气,说:“真是造孽哦,自己的亲妹妹,被打成这样子,大忠怎么下得去手。” 唐自立也说:“大忠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没有了他老子管着,将来成龙成蛇都是他个人的命。”说罢,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 唐哲说:“反正多两个人,就只是多两个碗而已,现在家里又不缺吃的,让她们姐妹俩住这里。” 陈秋芸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呢,你伯母到现在连问都没有问一声,也不管她们的死活。” 唐哲坐在板凳上,端起碗说:“先不管她,只要欢欢和乐乐没事就好,伯母那种人,我们也只能乞求欢欢和乐乐快点好起来,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来把我们家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唐自立说:“毕竟是你妹妹,总不能赶她们出去?” 陈秋芸也说:“等她们伤好了再说,阿哲,你也少说几句,万一被她们听见,多心了怎么办?” 唐哲说:“我说的是事实,伯母就是这样的为人,全大队的人都知道。” 唐自立说:“我和她打了几十年交道,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伯爹现在不在,大忠和你伯母又是这个样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 唐哲看唐自立脸色不好看,说道:“爹,我又不是要赶她们走的意思,家里现在不缺吃的,她们要住在这里多久都可以,不过你最好是找孝贤叔说一下这件事情,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也让队里提前知道,我知道您顾及兄弟亲情,但是你也要想一下她会不会和你一样想。” 唐自立不再说话,自顾自的扒着碗里的饭。 陈秋芸对唐哲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快吃饭,累了一天了。” 又给沈月挑了一大块野猪肉:“月月,你多吃点肉,看你瘦得,风都要把你吹倒了。” 等吃完了饭,唐哲说道:“这些猴结就先放在我家,这些鱼我们三家,一家一串,还有二狗你抓的石蛙给沈阳,拿去给他老婆吃。” 申二狗当然没有意见,他自认为只是来帮唐哲干活的,东西是唐哲的,沈阳也没有意见,他拿去,无非是沈醉亭留下一些好治病救人外,这么多放在家里还占地方,自己又找不到收购的,拿去县城,又怕像姚勇军一样被抓,乐得放在唐哲家里,自己还不用操心。 二狗说道:“好勒,沈阳哥,这一串和这几只石蛙你拿着。”说着把鱼和石蛙递给他。沈阳接过去后,申二狗又把两串鱼递给唐婉:“小婉,你把这鱼拿去厨房。” 唐哲忙说:“说好了一家一串,你把你那串带回去。” 申二狗笑道:“唐哥,我家现在也不缺吃的,这些鱼刺太多,我公不喜欢吃。” 唐哲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申厚植喜欢吃鱼是出了名的,传言他吃鱼还不吐刺,唐哲一直想见他是怎么样吃的。 “二狗,和我一起做事情,就要按我说的做,你把鱼带回去,下次我才带你一起,要不以后我就不带你了。” 第89章 抢劫 唐哲说这话倒不是武断,他知道,申二狗才十六岁,很多事情如果他不教他怎么做,到头来,肯定会吃亏。 而且要想作为一个团队长期做事,总得有一个话事人,就像一群羊,没有领头羊来带着,就会四散乱跑。 申二狗见唐哲说得坚决,只好把鱼拿上,唐哲又说:“你明天早点来,和我把黄鳝送到城里去。”又对沈阳说:“沈阳,暂时这两天就不抓黄鳝了,我把这些卖了,去一趟林城把猴结先卖掉。”然后从背篓里取了一块两斤多重的递给他:“这块给你爹带去,他留着肯定以后有用。” 沈阳本来一开始就想取一块回去,他也听父亲说了好几次,说这个东西难弄,不好找,而且今天这些东西说是四个人一起弄的,不如说是唐哲一个人弄的,他们只是打了一下下手,最危险的地方都是唐哲一马当先。 他本来就有些内向,就算自己想留一块下来,也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唐哲说了,便接了过来:“好的,我爹肯定高兴。” 唐哲说道:“沈叔把它留在身边,才能发挥到它的作用,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几个人分开之后,唐哲把唐婉叫过来,兄妹俩把两大背猴结分成四个麻袋装了起来,放到唐哲的房间里,唐婉问:“哥,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呢?” 唐哲说:“猴结,是一味中药,对了,你有没有喂六六?” 唐婉点了点头:“喂了,除了黄鳝,还给它喂了一块羊肝。” 唐哲嗯了声:“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天越来越暖和了,那几块羊肝羊肺和熊肺不能放太久,天天喂它单一的东西对它也不好。” 说完又跑去柴房里,和六六互动了一下才回房睡觉。 还是半夜出门,和申二狗去城里把黄鳝卖了就往家走,到巴溪的时候,唐哲看到前面有三四个青年人分成两组,隔了二十来米,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不时朝唐哲和申二狗这边看来。 申二狗紧走两步,跟上唐哲的脚步,小声说:“唐哥,前面那两个人一直看着我们。” 唐哲嗯了一声,巴溪是八家堰走县城的必经之路,两边都是悬崖绝壁,五十年代,在悬崖的半腰处,修了一条四米来宽的挂壁公路。 这条路上,在市场经济开始后,这条路上,经常出现抢劫的事情,后来从思王公社到三合公社另外修了一条路之后,商贩都去了另外一条路,那样的事情才很少发生。 虽然现在离市场经济开放还很早,但唐哲还是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扁担,同时提醒申二狗:“二狗,把扁担拿紧。” 二狗是个聪明人,听唐哲一说,就明白了。 他们走过两人的身边,唐哲斜眼看了一下,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一个还留着光头,这个时代的光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个时代的光头,有着特殊的意义。 唐哲和申二狗没有说话,像没事人一样走过他们身边,走了十来米远,就看到前面一直坐着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木棍走到路中间,慢慢朝他们走来。 申二狗转头看了一下,原本坐在路边的光头两个人,也在朝他们走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申二狗小声提醒道:“唐哥,他们走过来了。” 唐哲低声说:“没事,我们走我们的。” 十来米的距离,很快就相遇了,那两个年轻人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唐哲他们的去路,唐哲挑着水桶,往边上让了让,一个年轻人跟着往他这边站过来。 后面的光头两个人也分开来站在路中间,光头说:“兄弟,借点钱来花花。” 唐哲转头看了他一眼:“是在和我说话吗?” 光头歪着脑袋说:“小子,你就别给老子装憨啦,我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你们经常往城里,做那些投机倒把的事情,想来赚了不少钱,我们几个人也要得不多,把你们身上的钱拿出来,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唐哲看着光头旁边的那矮个子,似乎有些印象,想了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之前在纸厂门口碰到过两次,不过他当只认为是一个路人,并没有多想,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现在看到,才恍然。 “我要是不借呢?”唐哲紧了紧手中的扁担,淡淡地说。 光头笑了起来:“哥儿几个,他说不借,你们说怎么办?” 面对着申二狗的那个瘦高个说:“不借,那就去牛心子里喂鱼。” 牛心子是巴溪路边的一个山洞,因洞口倒挂着一个大钟乳石长得像心脏而得名,那个洞口阴森,据说附近几个寨子里那些长不大而夭折的娃娃,都是丢在里面,涨水的时候,还有鱼从里面游出来,但是没有人敢吃。 唐哲也不再和他们废话,说了一声:“二狗,干。” 申二狗肩一耸,水桶就掉在地上,手中拿着扁担横扫过去,那瘦高个和光头本来仗着人数的优势,以为唐哲他们会乖乖就犯,哪里想到他们还敢先动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申二狗一扁担重重地扫在大腿上。 申二狗本来就人高马大,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吃不饱饭看上去比较瘦一些,但是唐哲清楚,要是从小就能让他吃饱饭,就不是现在的一米七几的个头,长到一米九都不成问题。 而且每次来城里,他一个十五六岁的人,挑着一百四五十斤的东西完全不觉得累,这也是农村娃从小干重活锻炼的结果。 唐哲话说完,几乎是同时和申二狗一起动手,那个矮个子根本就不够他瞧的,首先把对手选中了光头,一扁担下去,光头头一偏,扁担砸在他的肩膀上,手中拿着的木棍因为疼痛也掉在了地上。 “妈的,你下死手。”光头叫了一声,骂道。 矮个子举起木棍想要冲过来,被唐哲用扁担顶在他的胸口,那边另外一个人也被申二狗打倒在地上,抱着手痛苦地叫唤着。 唐哲问:“刚才谁说要想要去喂鱼的?” 瘦高个子痛得眦牙裂嘴,根本就没办法回答,矮个子丢了手中的木棍,转身就跑了。 第90章 吃醋 光头看着矮个子跑掉,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拔腿就跑,唐哲也懒得去追,留下瘦高个和另外一个小个子连连求饶。 申二狗对唐哲说:“这两个人怎么办?要不我们把他们扭送到思王公社去。” 瘦高个子求道:“大哥,我们错了,都是那矮子说你们有钱,我们几个赌干子堡输了不少,才来打你的主意,下次再也不敢了。” 唐哲对申二狗说:“算了,放他们去。” 这几个人对他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要是再把他们扭送去思王公社,免不了耽搁一天的时间,他还有事,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申二狗吼了一声:“滚!” 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唐哲和申二狗捡回水桶,二狗说:“唐哥,你真不应该放他们走,这样的坏人,就应该让他们去万山挖几年朱砂。” “我并不是不想把他们送去思王公社,他们四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那矮个子跑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去搬救兵,现在认清了他们的相貌,以后多注意一点,等下次再落到我们手里,再一起收拾他们。” 如果只是这四个人,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巴溪峡长,很少有人来往,对唐哲来说,在不完全了解对方之前,一定要行保证自己这边人的安全。 申二狗见唐哲这样说,也不再说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唐哲又对申二狗说:“今天在巴溪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我爹他们,免得老人家担心。” 申二狗点了点头:“好的,唐哥,我知道了。” 到了家里,唐哲饭都没有吃,就去找唐孝贤,在门外喊了几声,从屋旁边他家的自留地里传来周淑芬的声音:“谁呀,他不在家。” 唐哲忙走到屋边,喊了一声:“孝贤婶,是我,孝贤叔不在家么?” 周淑芬正挑着大粪浇地,看到是唐哲,笑道:“是呀,他吃了饭就去大队部了,你去大队里找他。” 唐哲也不作停留,到了指挥部喊了几声:“孝贤叔……” 申腾飞从二楼的走廊上探出头来,见是唐哲,打了声招呼:“唐哲,你来找队长吗?” 唐哲回道:“腾飞,唐队长在吗?” 申腾飞回道:“他去公社开会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唐哲说道:“也没什么事,找你也一样,我要去一趟林城,麻烦给我开一张介绍信。” 申腾飞说道:“行,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开。” 唐哲忙说:“帮我开两张,二狗也要和我去。” “好。”申腾飞应着:“你先坐一下。” 一会儿开好之后,他才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已经吃好饭了,给他留了一碗在锅里,吃了之后,对申二狗说:“你今天回家安排一下,明天一早过来,我们去林城。” 申二狗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也去吗?” 唐哲点了点头:“嗯,你和我都要去,那么多猴结,我一个人也没办法 。” 申二狗站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斗篷山上还安得有套索,要不要今天晚上先去取回来。” 唐哲看了看手表,说道:“算了,时间来不及,去省城也就耽搁两天时间,这个天气还很冷,晚一两天也没事的。” 把事情安排好之后,他又拿着介绍信,去了公社粮站,兑换了一些粮票,粮站的同志问:“你是要地方粮票还是全国通用粮票?” 唐哲说:“就是去林城,都是在省里面,就换地方粮票,都换成半市斤的。” 在公社粮站换完了粮票,回去的时候,先去了一趟沈月家,沈阳今天没有抓黄鳝,地里的洋芋拱出了土,他们一家都在自留地里忙着烧粪,只有沈月和沈国章在家里。 唐哲对沈月说:“小月,和你哥说一下,我明天去林城,把猴结卖了,回来再分钱给他。” 沈月说:“哲哥,你去卖就是了,还特意来说一下,我们一家人对你都放心得很。” 唐哲笑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嘛,我们一起去弄的,肯定要和你们通个气才行。” 沈月也笑着说:“我看你就是想去林城找胡知青才对。” 唐哲说道:“你可别乱说,什么胡知青焦知青的,和我没关系。” 沈月说:“才怪呢,我可是听苏知青说了,胡知青回到省城,除了给张知青来过信外,只给你写了一封信,我看胡知青长得那么漂亮,又是省城人,你又长得俊,还有本事,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说到最后,是越来越小声,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虽然一个队,两家住得并不远,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以前从来不觉得唐哲这样的是她的菜,一直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唐哲是真的好,不光有本事,点子多,还很有责任。 吴良还没有被打倒的时候,申二狗一家在整个大队属于猪嫌狗弃那种,没有任何一家人愿意和他们有来往,哪怕就是申腾飞这种还没有出五服的族亲,都只想和他们一家离得越远越好,谁也不想被拉到讲台上被全大队的人批斗。 但是唐哲不光和他走得特别近,还经常接济,沈月也是这段时间和申二狗聊得多了,才知道这些事情,要是没有遇到唐哲,申二狗一家是挨不过这个冬天的。 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 她嘴上说着胡静的事情,心里却是酸极了。 唐哲没有注意到沈月表情的变化,说道:“小月,你就别听人家胡说,我和胡知青,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朋友之间有书信往来,正常得很。” 沈月没有再说什么,她现在又不是唐哲的什么人,岔开话题说道:“哲哥,那你去省城一路顺风。” 唐哲点了点头,说:“那你记得和你哥说一声。” 然后转身回到了家里。 申二狗早已经回去,唐哲见天色还早,母亲才开始做饭,便牵着六六去清明田那边转转。 六六很享受这种被“放风”的感觉,在田间跑来跑去,唐哲也不管它,反正它的伤已经好了,如果能驯养家,便养着,如果一直养不着家,那就放归自然。 看看天已经黑了,唐哲招呼了一声,六六乖巧地跑回他的身边,用头在他的裤腿上蹭来蹭去,他拴好了绳子,牵着往家里赶来。 刚到院坝坎下,就听到家里闹哄哄的。 第91章 逼亲 唐哲听到家闹哄哄的,忙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院坝里,堂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他忙把六六关回笼子,回来一看,都是姚家湾来的,除了堂屋正中坐着姚三外,剩下的全是姚勇军他们房下的族亲。 姚三坐在堂屋正中的板凳上,指着唐自立的鼻子说:“唐自立,今天你最好把我儿媳妇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姚刚也在一旁跳着脚说:“就是,你唐自立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把我们姚家的婆娘藏起来。” 唐自立坐在另一根凳子上,他对姚三说:“姚三,唐欢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们家勇军,你这样带着一帮人来,是想做什么。” 姚三哼了一声:“做什么,告诉你,唐老二,今天要是不把人交出来,老子把你房子都给拆了。” 唐自立还没有说话,门口的唐哲大喝一声:“有种你拆一个试试。” 屋里的一帮人转头看去,正是唐哲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这时姚法军刚从他们家锅里舀了一碗饭端着出来,唐哲指着他吼道:“姚法军,你把碗给老子放下,谁允许你吃的。” 姚法军是姚瑶的弟弟,被唐哲这一吼,吓了一跳,碗都差点掉在地上,尴尬地看着唐哲。 姚三见是唐哲,说道:“他吃你家一碗饭怎么了?再怎么说,你和姚瑶也谈过亲事,就算没有成,他也是你弟弟。” 唐哲呸了一声,吐了一口浓痰:“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家这么不要脸的,你也知道亲事没有成,那他怎么就成了我舅子?我家的饭,没有一颗多的给姚家人吃。” 姚三气愤地说:“你这娃儿,真没有教养,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姚法军说道:“就是,我吃你家一碗饭怎么了,你们把我大嫂藏起来了,今天不交出人来,我们就不走了。” 陈秋芸坐在板凳上抹着泪,说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姚家三哥,以前你们家托媒来说,想把姚瑶嫁给阿哲,我们满门同意,后来他爹被野猪咬伤了,你们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还托煤人把下书子的东西给送了回来,其实你们也清楚,光是开书丹,下书子,我们家去了多少东西?你们就退回来几十斤红苕和十个鸡蛋,我们还是没有说什么,都是一个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进门不问三不问四的,就开始大吵大闹,我还没有找你赔我儿媳妇,你倒找起我来了。” 原来姚家这两天没有见吴莲芯找媒人去谈唐忠和姚瑶的事情,加上姚勇军又被抓了起来,要三十六块钱的罚款,他们姚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便想着来找吴莲芯谈谈,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先借一点钱应个急。 吴莲芯哭诉了半天,一个字就是没有钱,原来有点钱,早就被任德明带人来抄家给抄走了。 唐忠说:“我们家哪里有钱,大队里谁都知道,唐哲打了两头野猪卖,还卖了那么多黄鳝,你家勇军被抓进去,还不是看唐哲卖了黄鳝他眼红,才被抓的吗?说一千道一万,唐哲才是罪魁祸首!” 姚三想想也是,但是唐哲和他们家早就退了亲事,来问他们家借钱,不要说唐哲,就是唐自立这个老好也不会同意。 唐忠见他为难,又说:“唐欢不同意嫁给勇军,也被唐老二接到他家去了,你们家勇军要想娶我妹,现在我们也作不了主,我老子被抓了,唐老二现在翅膀就硬了,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他是管定了我们家的事情,反正勇军的婚事算是告吹了。” 吴莲芯在旁边说:“勇军和欢欢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哈。” 姚三听了,顿时就来了火气:“他唐老二算个什么东西,只要你们同意了,欢欢就算走遍天下,也是我姚家的儿媳妇,我现在就找人去他家要人,要不到人就给钱。” 说完就回家去把族亲都带了过来,他从唐忠家出门的时候,唐哲刚好从公社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又带着六六去清明田溜了一圈。 唐哲心里也明白,姚家就是来找事的,他走到姚三身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你出去。” 姚三从他的眼中看到一团怒火,但还是仗着自己人多,说道:“怎么,你还想打我?” 唐哲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再说一遍,请你带着你姚家的人出去,你要找儿媳妇,去该找的地方找,不要来我家,否则不怪我不留情面。” 姚刚就在姚三身边,站过来挡在唐哲面前:“你们家把人藏起来了,还想打人是不是?” 唐哲一把推开他,一个闪身,又从堂屋的刀别子上把沙刀抽出来拿在手里:“你们再不出去,老子今天就让你们都躺着出去。” 姚刚被推了一下,本想动手,却不想唐哲就你一只兔子一样灵活,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再见时,他手里已经拿着刀了。 姚三连忙从板凳上弹起来:“唐哲,你、你想干什么,把刀放下。” 唐自立也说道:“阿哲,有事说事,你先把刀放下。” 唐哲对唐自立说道:“爹,别人都骑到你头上来拉稀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就一句话,你们走不走,不走就谁也别想走。” 自古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唐哲对吴良动怒,后来唐忠骂唐自立,被唐哲一脚踢飞这些事情,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是一天博杀过两头野猪的男人,不要说整个八家堰,就算是放眼整个邛水县,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姚家来的人多,动静也不小,也惊动了唐家山的人,姚瑶和唐忠的事情,在唐家山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还以为他们是来商量亲事的,直到听到唐自立家传来吵闹声,才知道出了事情。 逐渐唐家山的人就慢慢涌到了唐自立家院坝里,问清事情的缘由后,都指责起姚家的人来:“姚家的人真不要脸,欢欢被打成这样子,都是姚瑶在背后搞的鬼。” “就是,现在就这样,真嫁过去了还了得。” “要我说,也是大忠不像话,哪有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的。” …… 见唐家人越来越多,又见唐哲手里拿着刀,姚三有些怕了,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一些:“我们今天来,要么你们交出唐欢,要么赔我们家的损失。” 第92章 想钱想疯了 唐哲骂道:“老东西,你还要不要点逼脸,我们家赔你们什么损失。” 姚法军说:“我哥就是因为要娶唐欢才去抓黄鳝,现在被抓了,还要罚款,唐欢要是不答应,这个钱,就得由你们家来出。” 姚三也说:“就是,唐老二你家这个娃娃没大没小的,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 唐自立还没有说话,唐哲就说道:“赔钱,想得美,我看你们是蚊子咬菩萨,找错了对象,有种你们去找唐忠要钱,关我们家鸡毛事。” 姚刚说:“你去卖黄鳝都没有事,勇军去就被抓了,肯定是你狗日的在背后使坏。” 唐哲冲上去一脚就踢在姚刚的肚子上:“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的,你全家都是狗日的。” 姚三和姚法军想冲上来,唐哲挥舞着刀吼道:“我看你们谁敢上,今天我就要让他头上过点墨。” 父子俩见他目露凶光的样子,真冲上去,还说不准得挨两刀,站在那里也不敢动了。 唐哲吼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但是姚家的人并没有退出去,都看着姚三,看他接下来怎么办。 姚三感受到现在他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着,想想还被关在城里的姚勇军,也顾不得脸面,对着唐哲就冲过来,唐哲一个转身,姚三就倒在了地上:“来人啦,打死人啦。” 姚三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姚家来的有一些人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还真以为唐哲动了手,一个个都挽起袖子:“敢打我三叔,今天和你们拼了。” “打死唐哲那个小杂种。”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时唐孝贤在门口吼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得太撑了,想动手的出来,到院坝我们单练。” 都知道唐孝贤是部队出身,一套军体拳打得虎虎生风,而且现在人家是大队长,真要单练,也没有几个人有那个胆子。 姚三哭诉道:“唐队长,你要给我作主,为我争纲呀!” 唐孝贤严肃地说:“你们一大帮子人来人家里大吵大闹的,像什么话?自立,你说一下,是为什么?” 唐自立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唐孝贤说:“唐欢是自强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来找自立一家?” 姚三忙说:“还不是因为唐老二把唐欢藏起来了,他要不藏起来,我们也不会来找他们。” 唐自立说:“她一个大活人,我们有什么可藏的,队长,事情你也知道,前两天欢欢被唐忠打伤了,这两天不敢落屋,就在我家养伤。” 姚三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唐自立说:“你看,先前还不承认,现在是不打自招了,快点把唐欢交出来。” 唐孝贤问道:“唐欢是你什么人?你要他交出来?” 姚三满不在乎的说:“是我儿媳妇,这是吴莲芯和唐忠都同意了的,我们马上就请媒人来开书丹。” 外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呸,真不要脸,你们比旧社会的恶霸还可恶,抢人抢到我们唐家来了。” 唐孝贤也说:“唐欢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你家勇军了?自立,去把欢欢叫出来,我倒要问一下,要是她没有同意这门亲事,今天这事情可就不是两家吵架这么简单,这属于欺男霸女,典型的恶霸行为,我作为队长,一定会主持公道。” 唐自立还没有接话呢,姚三呆不住了,忙说道:“唐队长,你这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们外姓人,他们俩的婚事,是她妈和她哥都同意了的,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分明是拉偏架,我不服 。” 唐孝贤说:“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国家都有文件规定,提倡自由恋爱,谁也不能干涉,没有经过唐欢本人的同意,就不存在这门亲事一说,你们要再说他是你家的儿媳妇,败坏了她的名声,那就是罪上加罪。” 唐孝贤的话有理有据,大家经常开会,这些话题早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是真正落实的人家,却没有几户,但也没有这样硬逼着子女嫁娶的。 唐自立见姚家不再像刚才一样动不动就要动手了,才说:“队长,小婉带着欢欢和乐乐躲出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刚才他们那个阵式,要吃人的样子,太可怕了。” 姚三见唐孝贤也站在唐自立那一边了,再这样闹下去,人肯定是不会交出来的,真要把自己定一个恶霸坏分子的标签,报到公社,以后大会小会,难免会被带尖尖帽,便说:“人我们可以不要,但是钱他们必须赔。” 唐哲哼了一声,说道:“赔钱,我赔你妈的劳钩火钳,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唐孝贤也说:“姚三,你一个五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越活越没脸没皮,你家勇军为什么被抓进去,难道要我在广播你给你播几天才清楚吗?要我怎么说你,你就是一个法盲,我警告你,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姚法军还不服气,说:“凭什么他去卖就不被抓,我哥去一次就被抓了,分明就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唐哲说:“你说话要讲证据,再乱说,我也不介意给你松松皮子。” 姚法军只有十六岁,和申二狗一般大小,但是长得瘦弱,哪里是唐哲的对手,见唐哲盯着他,忙退了一步。 唐孝贤虽然不知道唐哲每次去城里是怎么卖的货,但是人家没有被抓住,那就是他的本事,说道:“搞这些投机倒把的事情,我是不建议的,不过你们为了求生活,我也不会管,不被抓是有本事,被抓了是点子斜,你不要见人家过得好一点,就眼红心黑的羡慕,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想办法去把勇军给弄出来。” 姚三看看形势对自己不利,碰瓷不行,强来也不行,反正今天算是丢脸丢大了,甩下一句话:“唐老二,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 唐哲手里的刀紧了又紧,真想劈他一刀,骂道:“再让我看见你们来我家闹事,来一个我我放倒一个。” 姚家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唐家山的人怕他们杀个回马枪,还站在院坝里闲聊着,几个妇女进到堂屋里,安慰着陈秋芸。 周淑芬在院坝喊:“孝贤,杨活麻、啊呸、杨知青来找你。” 第93章 耍门坎猴 周淑芬的话刚说完,就见杨胜学一脸尴尬地从院坝坎下冒出头来,唐孝贤忙从堂屋出去,走过周淑芬身边的时候,小声训道:“给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叫人家的外号你不听,被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周淑芬红着脸低垂着头,也不敢说话,等唐孝贤走过之后,她也忙跑到堂屋里,安慰起陈秋芸。 “杨知青,怎么了?” 杨胜学显然是跑着来的,还有些喘气,说:“唐欢她们在大队部,说有人打她们,不敢回来,我来找你去看一下。” 唐孝贤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唐哲,老三,援朝,你们几个去把她们接回来。” 沈阳家离得远一点,他和沈月刚到没有多久,也说道:“队长,我们也去。” 唐孝贤点了点头:“嗯,去,记得路上再碰到姚家人,不要冲动,他们要敢动手,就往死里打,真是欺负我们唐家没有人了。” 他最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然是当着唐家人的面说的,都是姓唐,面对外人的欺负,他要是不表个态,以后唐家人对他肯定会有看法。 唐哲他们几个应了一声,一起就往大队部去了。 唐孝贤又说:“这个唐忠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唉,还有自强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周淑芬忙说:“你可不要去他们家,都是他们自找的。” 唐孝贤说:“不行,这事我还真得去说一下,再这样下去,好好一个姑娘,非被他们逼死不可。”说完,甩开周淑芬拉住他的手,就去了唐忠家。 唐哲他们回来的时候,唐孝贤也黑着脸从唐忠家下来了,看来他去说的并不顺利。安慰好了唐欢姐妹俩,然后才各自回了家。 等人都走了,陈秋芸才把饭菜端上来,虽然被姚法军吃了半碗,陈秋芸做的时候都做得有多的,完全够吃。 饭桌上,唐欢一脸愁容,说:“二叔,二婶,都是我们不好,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唐自立安慰道:“没有什么,是他们姚家不讲理,现在没事了,你们快吃饭。” 唐欢又对唐哲说:“大哥,我知道我爹和我妈他们对你们不好,从小到大你们都受了不少气,你恨我们也是正常的。”说完,眼泪嗒地掉了下来。 唐哲本来一开始对伯父一家都没有好感,后来父亲说了兄弟间的情谊,他才觉得有些错怪了父亲,唐婉又说过,她们姐妹俩也偷偷接济过家里,他向来恩怨分明,对唐欢和唐乐姐妹俩早就放下了介蒂,反正对她们现在处的环境十分同情。 “二妹,三妹,你们就好好养伤,姚家再来闹事,我去帮你们摆平。” 姐妹俩点了点头,正想端起碗,唐忠在门口吼道:“你们自己没有家吗?跑到别人家里,跟我回去。” 唐欢见到唐忠,下意识地吓了一跳,手中的碗一时没有拿稳掉在桌子上,红苕倒了一桌。 唐乐也吓得不敢说话,把碗紧紧地抱在胸口。 唐忠扯着声音喊:“跟你们说话,听到没有,快点给我滚回去。” 唐哲放下碗,走到大门口,盯着唐忠问:“你和哪个说话呢?” 唐忠知道自己不是唐哲的对手,退了一步,说:“我来叫我妹她们回家。” 唐哲冷笑一声,说道:“你还知道她们是你妹?你下手往死里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是你妹?刚才姚家人来闹的时候,你躲在哪里?” 唐忠被怼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只好说:“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和你一个外人有鸡毛关系。” 唐哲可不惯着他,说道:“行,要接她回去也可以,先把医药费赔了再说,我也不问你多要,你去问问沈老师,我花了多少钱,你就赔多少钱。” 唐忠耍起了无赖:“我求着你去医的。”又对唐欢她们吼道:“你们快点给我滚回家去。” 唐欢哭泣着说:“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再回去了,你想要娶老婆,就把自己的亲妹妹卖了,你还是个人吗?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唐忠哼了一声:“有靠山了,翅膀硬起来了,好,有种你就一辈子不回家,以后敢回来我腿给你打断。” 唐自立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对唐忠说道:“大忠,你还是个人吗?有种去外面闹去,在家里耍门坎猴(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唐忠看了一眼唐自立,想骂,见唐哲在身边,又怕被挨打,只好悻悻地走了。 唐哲回到桌子旁,拿起唐欢的碗,去锅里重新给她打了一碗饭,说:“你们就放心在我家住着,你哥打不赢我,他不敢怎么样的。” 唐婉也说:“就是,欢欢姐,你们就和我睡。” 唐欢和唐乐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地吃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后,唐哲又去喂了六六,唐欢和唐乐身体不舒服,吃了就回房间睡了,虽然是春天,但晚上还是有些冷,火盆里又生起了火,一家人就坐在火盆边烤着。 唐婉说:“哥,你明天要去省城吗?” 唐哲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唐婉又说:“那你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看看胡静姐姐,上次她送了我好多书,我还好没好好感谢她呢。” 唐哲突然想起来,已经收到胡静的信好几天了,还一直没有给她回信,从信中可以看出,胡静是喜欢他的,但是他不想让胡静抱什么期望,见唐婉提这种要求,忙拒绝道:“我是去省城卖东西,又不是去玩,再说了,省城那么大,我去哪里找她。” 唐婉伸过头来,对着他耳朵小声说:“你不是收到她的信了吗?上面有她的地址。” 唐哲才想起来,那天唐孝贤送信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家里:“去去去,要去看,等你以后考上贵大,到了林城上学,自己去看她去。” 唐婉哼了一声,在他耳朵边说:“真是狗咬吕洞宾。”说完伸了个懒腰说:“爹,妈,我去睡觉了。” 第94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唐哲叫道:“小婉,你把你的书包放我房间里给我用几天。” 唐婉应了一声,一会儿说:“放你床边的箱子上了。” 唐哲回房间里,把那几块水晶石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书包里,又把那块最大的钛晶拿了件夏天的旧衣服包起来,连同今天兑换来的粮票一起放进帆布书包里。 他是申二狗把他叫起来的,昨天晚上唐欢一直不停地哭,搞和他也一直睡不安身,很晚才睡着,直到申二狗在堂屋里叫他,他才醒过来,拿起手表看了一下,已经五点二十多了,连鸡叫三遍,他都完全没有听到。 连忙穿衣起床,招呼申二狗:“二狗,你打着电筒去我家柴房里找两根六股筋,像扁担那么大那么长就行了。” 申二狗疑惑地问:“不从家里拿扁担吗?” 唐哲说:“这里去林城,要转好几趟车,要是走播州这边,还要过乌江,麻烦得很,我们从铜城转车去玉县,再从玉县坐火车去林城。” 申二狗高兴地说:“好呢,我听我公说,火车好长好长,在里面还可以跑来跑去,一次可以拉几千人,不知道多大,我还没有见过火车呢。” 唐哲笑道:“那这次我们就坐回火车。” 正说着,陈秋芸也起来了,要去厨房做饭,唐哲忙说:“妈,不用做饭了,我和二狗去城里随便吃碗粉就行,再晚怕买不到票。” 每天就那么一趟车,虽然从来没有坐满过,但保不齐遇到运气差的时候。 陈秋芸说:“好,那你们到城里了,要多吃一点。”说完,从衣服里摸出一方用手帕包着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唐哲给她的钱,有四五十块:“老话说,穷家富路,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把这些钱带身上应个急。” 儿行千里母担忧,唐哲知道母亲是放不下心让他出这么远的门,忙推回去:“妈,我有钱,再说了,在外面吃饭都是要粮票就行,拿着钱反而有些麻烦。” 陈秋芸见他不收,也只好收了起来。 这时,沈阳打着松油木到了门外,说道:“我听我妹说你们今天一早要去林城卖猴结,那么多,我来帮着挑一肩。” 申二狗笑道:“那最好了,三个人换着挑更好一些,不累。” 唐哲把他让进屋来,说:“沈阳,你就不要和我们去了,有件事情我得麻烦你。” 沈阳见他脸色严肃,忙问:“什么事情,你说。” 唐哲说:“昨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姚家的人走了之后,唐忠又下来闹了去。” 沈阳有些惊讶:“他还有脸来闹?” 申二狗听了,哼了一声,说:“唐哥,要不你和沈阳哥去,我帮你守家,反正我家就这种成分了,他再来闹事,我先打他一顿。” 唐哲说:“二狗,你不要胡闹,沈阳,我不在家的这些天,要麻烦你多照看一下,要是唐忠再来闹,就麻烦你去找一下孝贤叔,还有让小月多来陪一下欢欢,昨天我看她情绪不是很好。” 沈阳听了,说道:“行,一会儿天亮了,我就叫小月上来,这两天我也没有去远处,就在自留地里薅洋芋,有什么事,听得真着。” 就这样两个人,两挑担子出了门。 走了不远,申二狗说:“唐哥,我们要去林城几天呢?” 唐哲说:“快一点来回三天,慢一点就说不清楚了。” 申二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哎呀,刚才应该和沈阳哥说一下,我们还有那么多套索安在斗篷山,要是时间久了,安到的东西会不会发(腐烂)?” 唐哲说:“发了就发了,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我们安的套索他找不到,万一不小心踩到了,没有人和他一起,说不定会丢了性命,记住,以后做事情,安全最重要。” 申二狗点了点头:“好,三天,我还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远这么久过呢。” 唐哲笑道:“人是上长物,总有一天要离开家的,你也老大不小了,等有机会,还是应该多出去看看。” 申二狗忙说:“算了,还是跟着唐哥你好,天天都有肉吃。”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到了城里,先去一人吃了一大碗绿豆粉,然后到汽车站,拿出介绍信买了去铜城的车票。 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全是盘山路,四个多小时后,才终于到达铜城,又在车站买了到玉县的票,玉县五年前通了火车,从铜仁城玉县的中巴一天也变成了两趟。 他们买了下午这一趟,又过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玉县火车站,唐哲顾不得吃饭,连忙去买了林城的火车票。 火车票是晚上的,看看天还早,两个人又挑着东西,实在不方便,唐哲便让申二狗在车站守着麻袋,自己去外面看看哪里有卖吃的。 车站比较偏,离城区还有一段路,不过车站边也有铁路自己运营的小饭馆,他忙回去把申二狗叫着,一起挑着东西过来,一人吃了一大碗洋芋饭。 申二狗吃完,抹了抹嘴,笑着说:“唐哥,这洋芋饭真香。” 唐哲问:“那你吃饱没有,没有吃饱,我再给你买一碗。” 申二狗笑笑:“吃饱了,吃饱了,就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还有油辣椒拌着,真香呀,今年我们家的自留地里也种了洋芋,到时候也箜洋芋饭吃。” 上了火车,申二狗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停地东张西望,唐哲对他说:“我们把东西放在门口,里面太挤了,货架上放不下。” 申二狗放下担子,说道:“我的天耶,这个火车肚子也太大了,比我家房子里面都还大。” 火车开动之后,申二狗对唐哲说:”唐哥,这车怎么是倒着开,我们是退着走的。” 唐哲笑道:“来,你来我这边,它就变成正着走了。”说完和他换了一下位置。 有这么多的猴结带在身边,那两个位置算是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他们就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靠在墙上睡着。 又过了五六个小时,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遂道,过了多少条河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好像在告诉唐哲,林城到了。 第95章 药材市场 就在唐哲觉得腿都有些麻的时候,火车终于到站。 现在是大半夜,两个人只能挑着担子,在车站附近找了一个招待所,出示了介绍信,才给他们开了个房间住下。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唐哲就醒了,看申二狗还睡得香,他也没有叫他,起床到走廊尽头的水池洗了一把冷水脸,下到一楼,柜台里坐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有些发福的大姐,唐哲上前问:“娘娘,我想打听一下,收购站怎么走?” 她正在织着毛衣,抬头看了一眼唐哲,问:“你是要卖什么东西呢?” 唐哲回道:“我是来卖药材的。” 那女的想了想说:“那可多了,好几个地方都在收呢,花园果那边的太升市场,万东桥和三桥都在收,你自己看。” 唐哲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到房间,把申二狗叫醒:“我要去收购点看一下行情,你先在这里住着等着。” 申二狗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看了一下窗户:“呀,太阳都升起来这么高了。”忙起来穿衣服。 唐哲从书包里取了两张粮票,又把属于二狗的介绍信一起拿了出来交给他:“这个介绍信你一定要放好,万一有人来查,你要给他们看,还有这两张粮票,一会儿饿了,问一下服务员在哪里可以吃饭。”说完,又掏了两张车工两元的票子出来:“这四块钱你留着应急。” 申二狗接了过去,唐哲又从麻袋里取了一块一斤左右的猴结,便出了门。 走不多远,在火车站的公交站台,等了没多久,280路车就到了,上了车,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三桥。 三桥药材市场比较大,下了公交车没有几步路就到了,唐哲先是到了采购部,里面一个穿着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军绿色棉衣,戴眼镜的中年人坐在铁炉子边烤火。 唐哲说明了来意,那眼镜男问:“你带得有样品吗?” 唐哲从书包里把那一块猴结递了过去,眼镜男接过去,对着阳光看了看,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又闻,说:“你这个东西,看上去是没有杂质,不过,色泽稍差,还有味道也不是很强烈,时间短了一点。” 唐哲当然知道这都是采购人员说的一些套话,为的就是把价格压得更低一些,便说道:“您再看看,这透光度和结晶度,没有百年以上,是不会形成这种玻璃质的结晶的。” 眼镜男听完,不由抬头仔细看了一下唐哲,微笑道:“小伙子懂得还很多嘛,行,我也不和你弯弯绕,搞那些拉稀摆带的话,你有多少货?” 唐哲伸出两个指头:“两百多斤。” “全是这种品质?” “只会比这个好。” 眼镜男想了想,开口说道:“行,如果全是这种品质,可以给你九块五一斤,你看可以吗?” 唐哲故意想了想,说:“同志,我也不瞒您,昨天我就去了一趟太升市场,他们给的价是九块八,听说您这里收购价格更合理一些,我才来这边的,再说,这些玩意儿,可是我们兄弟几个拼着老命才弄来的,这个价格卖了,回去我也没法交差不是。” 眼镜男问:“那你要多少才卖?” 唐哲说:“十块,少了十块,我就不卖了,百年以上的陈货,越往后价格会越来越高,反正放在手里也不会烂掉。” 眼镜男想了想,说:“行,就按你说的,你住哪里?” 唐哲回道:“我住火车站那边。” 眼镜男说:“那你去拿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正想走,眼镜男突然问:“我刚才看你包里好像还有货,是不是水晶?” 唐哲点了点头,眼镜男说:“拿出来我看看。” “你们这里不是只收购药材吗?”唐哲有些疑惑,还是打开书包,拿了一块出来递给他。 眼镜男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不停地点着头:“嗯,成色不错,棱角分明,透明度也很高,天然的有这种成色,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然后问:“你这水晶卖不卖?” 唐哲连忙点头:“卖,当然卖了。” 眼镜男说:“行,你这块先放我这里,我去帮你问问,你还有多少水晶?” 毕竟这里只是收购药材的,他也不敢把实底交给对方,说:“还有两三块。” 眼镜男哦了一声:“行,这样,你先去把猴结拿过来,这块放我这里,你放心。” 唐哲点了点头:“放心。” 回到招待所,申二狗还在房间里坐着,哪里也没有去,唐哲问:“你怎么一直傻坐着,不出去走走?” 申二狗笑道:“屋里不还有这么多东西嘛,我要是出去了,万一丢了怎么办?” 唐哲摇了摇头,这个二狗也太老实了,然后和他说了一下三桥市场那边的情况,两个人挑着担子下了楼,办了退房手续,又坐公交回到了三桥。 来过一次之后,路比较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采购部,那个眼镜男不在,是另一个年轻人,唐哲把担子放在门口,问:“请问一下刚才戴眼镜那个同志在吗?” 年轻人看了一眼唐哲,问道:“你是来卖猴结的?我师傅出去了,让你们在这里等一下,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看到他们的担子,说:“你们把东西挑在这屋里来,先烤一下火。” 两个人把扁担解下来,分两次把麻袋提到屋里靠墙放下,便坐在炉子边等着,那年轻小伙子给他们倒了一杯开水,便忙自己的活去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见那眼镜男急匆匆地回来,进门就问:“你们来多久了? 唐哲说道:“我们也是刚到的。” “行,那个小何呀,你先带他们去秤一下。”说着把外面的棉衣脱下来,挂在椅子上。 那个小叫何的,就是他的徒弟,放下手中的本子,站起来说:“你们跟我来。” 唐哲和申二狗又重新把扁担穿上,挑着担子跟他去过秤。 四袋猴结,两百二十六斤二两,这个时候眼镜男也过来了,打开袋子检查了一下,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品质的确非常不错,说:“品质不错,不过我们各论各的,麻袋还要除下来,两百二十六斤二两,算你两百二十五斤怎么样?” 申二狗见一下要扣掉一斤二两的秤,心里不舒服,想说什么,被唐哲拦住了:“行,就按你说的。” 眼镜男指着申二狗对他徒弟说:“你带着他去开票领钱,我和这位同志还有点事情要说。” 第96章 财不露白 申二狗看着唐哲,站在那里不动,唐哲说:“你和何同志去,我在这里等你。” 得到了唐哲的回答,他才跟着小何去开票领钱。 唐哲问眼镜男:“同志,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眼镜男笑道:“我叫王亚新,你这水晶是你自己找来的吗?” 唐哲点了点头,王亚新说:“我有个朋友正好在收水晶,你要是信得过,可以卖给他,绝对比卖到供销社的价格高。” 省城的消息比山里要灵通许多,对于小县城所谓的那些投机倒把的买卖行为,省城这里已经慢慢放开,虽然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摆摊设点,但私下里的交易却已经频繁。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问:“你那朋友现在在哪里?” 王亚新说道:“他马上就来,你在这里等他一下。” 没有等多久,一个穿着一件黑色尼子大衣,有些秃头的中年人来了,王亚新忙站起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老板,田国强。” 田国强笑着伸出手来和唐哲握了一下:“小同志,你的货晶质不错,有多少,我都要了。” 唐哲从手包里把那几块透明的白水晶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田国强拿起来仔细看了又看,说:“这些品质都还可以,你想卖多少钱?” 唐哲说道:“你能出多少?”他已经在齐春那里打听过价格,品质特别好的,只收五毛钱一克,不过由于水晶这种东西很少,齐春对品质的把控不了解,所以一般也不收。 田国强又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品质是好,就是太小了,只有拳头这么大,你拿到供销社去卖,最多给你二十块钱一个。” 唐哲心里有了底,他说的二十,肯定不止二十,说道:“我虽然没有在省城问过价,不过这种品质的水晶在我们县城的收购站都不止二十了,田老板,你要真想要,就出个实价,可以的话,我就卖给你。” 田国强叹了口气,说:“我这就是给你的实价了,小同志,我是抱着诚心来和你谈的。” 唐哲笑道:“田老板,我跑了几百公里,也是抱着诚心来的,但是你也不能欺负我不懂行,就乱压价呀,我这里的水晶,最小的也有一斤左右,就按我们县城供销社的价格,五毛钱一克,也不止你说的二十来块?” 田国强见唐哲对价格还是有所了解,忙笑道:“小兄弟,不要急嘛,生意是谈成的,你给老哥一个实价,多少才卖?” 唐哲把桌上那几块水晶分了一下,说道:“这几块大的,八毛,小的六毛,你觉得怎么样?” 田国强犹豫了起来,王亚新在一旁说道:“小同志,这生意嘛,是慢慢谈的,我们也算是合作过的老伙计了,给你们作个中,你再让一点,毕竟田老板也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和你做这笔生意的。” 王亚新开了口,唐哲只好说道:“行,那大的这两块,就少一毛钱,田老板,你看怎么样?” 田国强咬了咬牙,说道:“行,就按你说的。” 这时已经是中午,药材市场里该吃饭的去吃饭,外面人来人往,王亚新让唐哲把水晶先收起来,说:“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这样,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吃了饭,再找一个清静点的地方说。” 唐哲收起水晶说:“一切全凭您安排。” 这时申二狗和小何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大捆斩新的现金,还有一小捆用橡皮筋绑着的,进来看到除了王亚新,还有一个外人在,忙把钱藏在背后。 王亚新从办公桌上抽了一张报纸拿给他:“小同志,这么多钱,要管好,在外面记住一句话,财不可露白。” 申二狗尴尬一笑,接过报纸,连同钱一起交给唐哲。 唐哲接过来,用报纸包好之后,一起放在书包里,王亚新看他弄好了,说:“走,今天就在我们食堂随便对付一口。” 唐哲客气了几句,就随王亚新去了食堂。 吃过饭后,田国强提议去他家里谈,王亚新说:“你家清静,可以,那这样,小唐,老田,我就不和你们去了。” 田国强出来,说:“我家也没有多远,走。”说完,推着一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在前面带着路。 申二狗说:“唐哥,这个田老板还有自行车呢。” 唐哲笑道:“你想要的话,回头弄张票给你买一辆。” 申二狗摇了摇头:“不要,我又不会骑,倒是你,经常往城里跑,可以买一辆,反正公社到城里有马路。” 唐哲笑道:“我才不买这个洋玩意儿呢,邛水那个地方,下坡人骑它,上坡就得它骑人,还不如走路实际。” 就这样聊着,很快就到了田国强家,他家是一栋两层楼的砖房,外面有围墙围着,屋里也没有别人,三个人进了层,田国强指了指椅子说:“你们坐,家里人都出去了。” 唐哲和申二狗坐下之后,田国强从里屋拿来天秤,把那些水晶都秤了,说:“你们等一下,我上楼给你们拿钱。” 一会儿,田国强把钱拿了下来,四块水晶,大小各两块,一共得了两千零六十二块钱,唐哲把钱数了一遍。 田国强笑着说:“兄弟,还有好货,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地址就是这里,下次来要是找不到,你可以给我留个字条什么的,我看到了去找你。” 唐哲嗯了一声,说:“好货我有,就是不知道你出不出得起价。” 田国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笑道:“只要是绝品好货,价格好说,我看你的包还这么重,你一定没有把最好的货给我看。” 唐哲笑道:“田老板是个爽快人,行,我就给你开开眼。”说完,他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个旧衣服包裹,打开来,一块金光闪闪的钛金就出现在田国强眼前。 田国强张着嘴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这、这是钛、钛晶?” 第97章 交易 钛晶作为水晶中最稀有的品种,国内很少发现,田国强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然钛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 唐哲点了点头:“田老板眼光不错,一眼就认出来了。” 田国强似乎没有听到唐哲的说话,嘴里不停地赞叹:“真是个好东西呀,这品质,这金丝,啧啧,太美啦……” 唐哲见他忙着看,便坐在椅子上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田国强才小心地把它放在桌子上,问道:“兄弟,这个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称呼都变成了兄弟,可见这块钛晶对他还是很有诱惑力。 唐哲还是把球踢给了他,说:“田老板,我秤过,四十四斤多,虽然不敢说是国内最大的一块天然钛晶,也能排在前三名,就看你能给多少了。” 田国强说:“这样,东西是你的,还是你开个价,合适我就买。” 唐哲说:“发晶这种东西,最差的品质,按一块钱一克,也要两万多,而且这么好的品质,价格比黄金还要贵,今年的金价可是十三块五一克,你要以算一下,应该是多少钱?” 田国强听了,心里也在盘算,他本来就是收购这些天然珍稀矿石的,虽然地处内陆,对市场还是有所了解,前几年一块天然透明水晶,单体重量也是在四十多斤,成交价也是在十万元以上,像钛晶这种东西,如果能弄到南方,再转去港城,每克确实比黄金价格还要高。 见田国强一直不说话,唐哲用衣服把它包起来,田国强见状,忙说:“等一下,兄弟,让我再看看,这么大的发晶(钛晶),我还是第一次见。” 唐哲说:“这样,田老板,我们就住在火车站那边的白云招待所,本来今天都退了房的,我再等你一天,明天中午前,你想好了就来找我,怎么样?” 田国强虽然舍不得,也只能让唐哲他们先回去。 唐哲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小声对他说:“田老板,我知道你的路子广得很,像我手里这种货,只要拿到羊城,价格就会几百倍的增长,如果找准机会去到港城,价格能涨多少倍,我想你也清楚。” 田国强根本不敢相信这话是眼前这个从山旮旯走出来人的说的,还没有等唐哲走出院子,他就叫道:“兄弟,说定了,明天中午前,我一定来找你。” 唐哲对他的话,报以一个微笑,和申二狗走到公交车站,又搭车回了招待所,那个胖女人看到他们回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们没有买到车票吗?” 唐哲说道:“临时有点事情,还要再住一天,明天中午再走,大姐,麻烦再给我们开昨天那间房。”说着,把介绍信递了过去。 胖女人把钥匙交给他,说:“行,刚才打扫过的,你们住进去就行了,要开水的话,楼下炉子上有开水。”然后又把介绍信还给唐哲:“昨天晚上登记过了,今天就算了。” 回了房间后,把钱从书包里取出来,装回自己的棉衣口袋里,申二狗笑道:“唐哥,这次真的发了,打死我都不相信,这辈子能见到这么多钱。” 唐哲笑道:“只要肯努力,以后赚钱的机会多。” 申二狗说:“沈阳要是知道猴结卖了这么多钱,不知道能有多高兴呢。” 唐哲坐在床上,问:“二狗,有了钱,你想做什么?” 申二狗想了想,说:“要是有了钱,一定给我姐多买几件花衣裳,还有我公,也得给他添裁几件长衫,还有,买几双解放鞋。” 说话间,他的眼神里有些落漠,毕竟自己只是给唐哲干活的,已经预支了好多工钱了,一天两块,这个天价工钱,他已经很满足了。 心里想着,他现在这么有钱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干,争取多存一点钱。 申二狗的回答,唐哲还是比较满意,虽然还没有满十六岁,但是考虑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申二狗见唐哲没有说话,问道:“唐哥,你有这么多钱了,准备做什么呢?” 唐哲想了想,说道:“等回去的时候,我就去大队里申请个宅基地,建个新房子。” 申二狗笑道:“等房子建好了,我觉得你再把小月姐娶回去,那才叫圆满。” 唐哲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要乱说,人家沈月可是个好姑娘,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把一个姑娘的清白给毁了。” 申二狗却说道:“小月姐就是一个好姑娘呀,只有这么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唐哥这么有本事的人,而且,我看小月姐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唐哲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是四个眼睛看我。” 申二狗仰着头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她看我的时候,就只是看,但是看到你的时候,好像眼睛里有光。” 唐哲被他给逗乐了,笑道:“你一个小屁娃儿懂什么,行了,先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去吃林城最有名的肠旺面。” 申二狗笑道:“唐哥,我觉得你回去之后,就应该找个媒人去小月姐家里说一下。” 唐哲把枕头丢过去:“快点去楼下打壶开水来。” 就这样他们在招待所住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过,申二狗天一亮就起了床,他还没有来过林城,看着窗外那些四五层的高楼,和山里的木房完全不一样,是一道另类的风景,便和唐哲打了一个招呼,出去街上转转 唐哲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多时,门外有人敲门,唐哲打开,田国强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唐兄弟,久等了。” 唐哲把他让进屋里,关上门,指了指床说:“条件有限,床上坐一下。” 田国强说:“没关系,没关系,那个发晶,能不能再给我看看?” 唐哲知道一来他是想确定货还在不在,二来是想看一下有没有被调包,生意人都是这么精的。便从枕头旁把书包拿过来交给田国强。 田国强接过去,又仔细地看了又看,对唐哲伸出三个指头:“兄弟,和你说实话,我最多只能出到这么多的价格,再多,我也不敢要了。” 第98章 好一股铜臭味 “三万?” “对,这个价,已经是我能够给到的最高价了,要是不行,也只能忍痛放弃,你也好另寻高就。”田国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唐哲知道,这块东西,如果自己拿去羊城,或是深城那个刚开放的地方,价格远远不止这么多,但是就目前的条件来说,钱再多,又不像上一世一样存在银行,而且,没有正当的理由,想要开一张去羊城的介绍信,比登天还难。 1980年是水晶价格行情最好的一年,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价格都差不多,更后来开放心,可以到处跑,拿去羊城至少能卖几十万,但是随着物价的飞涨,远不如现在三万块钱的价值更高。 想到这些,点头说道:“行,成交。” 田国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兄弟真是一个爽快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下次如果还有这种好东西,一定记得来找我。” 唐哲也客气了几句,田国强取下他背着的牛皮黑挎包,从里面点了三十捆钱,推到唐哲面前:“你点一下。” 唐哲随便拿了一捆,点了一遍,然后又数了一下共三十捆,说道:“行呢,那就多谢田老板了,钱货两讫,祝你拿去一本万利。” 田国强笑呵呵地应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块红布来,小心地把它包起来,再装回自己的牛皮挎包里,四十多斤的水晶,把他的挎包挣得鼓鼓的。 送走田国强后,唐哲坐在床上,看着满床的钞票,捧起一捆来,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叹道:“好一股铜臭味。” 把钱装到书包里扣好,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申二狗才回来,唐哲让他把两根六股筋做的扁担和四条麻袋仍然拿上,便去火车站买了票。 回到邛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这一来一回,他们足足用了差不多四天的时间,在县城供销社又买了一些大米和红苕,两个人一个挑一些,到了打尖坳,天已经快黑了,唐哲说:“二狗,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了,你那挑红苕先拿回家里去。” 申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行呢,唐哥。” 唐哲说:“没有什么不行的,算是你的奖金,去了快点来我家,我还有事情和你说。” 申二狗现在对唐哲说的话,只有两个字“服从”,两个人分开后,唐哲回到家里,母亲正坐在阶沿上,看到他的头从院坝坎下露出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阿哲回来了?” 唐哲见母亲坐在外面,忙问:“妈,你怎么坐在外面,这么冷的天。” 陈秋芸笑着说:“没什么,外面坐坐透透气。” 唐哲当然知道她是说谎,自己的家四处透风,在屋里和在外面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地方被称为屋里,只是因为母亲担心自己而已。 “你快回屋里,我又买了一百斤红苕,还有三十斤大米,够吃一段时间了。” 陈秋芸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说道:“买这么多干嘛?现在开春了,我和你妹多去山上挖些野菜来和着煮,也能吃得饱。” 唐婉听到声音,也从里屋跑出来:“哥,你回来了。” 唐哲嗯了一声,问道:“欢欢和乐乐好一些了吗?” 刚说完,唐欢和唐乐也出来了,接过话回道:“大哥,我们好多了。” 陈秋芸问道:“你还没有吃饭?” 唐婉在一旁说:“肯定还没有吃,妈,我去给哥热饭。” 唐哲叫道:“多热一点,二狗马上过来。” 唐婉人已经在厨房里了,回了一声:“好的。” 唐哲又问:“怎么没有看到爹?” 陈秋芸说:“给你嘎公家薅洋芋去了,明天才回来。” 唐哲有些抱怨地说:“他自己身体都还没有好痊愈,怎么去干重活,嘎公家的洋芋我明天也可以去薅的。” 陈秋芸手里提着那三十斤的大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他是闲不住的人,先不说了,我去把米放扁桶里。” 唐欢忙上前说:“二婶,我来帮你。” 等了没多久,申二狗就跑来了,刚进门,唐婉看到他来,就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子,说道:“你说最多两三天就回来,妈从前天就开始,天天给你们的晚饭做着等,今天吃了中午饭就在阶沿上坐了一天,吃饭都端着碗在那里看着。” 唐哲听了,突然喉咙有些发干,嗯了一声,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来,要不是老天让他重新来过一次,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爱他。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对唐婉说:“小婉,你去把沈阳叫上来一下,我找他有事情。” 唐婉应了一声,像只欢快的蝴蝶一样,飞着就下去了。 等唐婉和沈阳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坐在火盆上烤着火,申二狗说:“还是省城热和一些,我们这里太冷了。” 唐哲说道:“省城比我们这里矮一些,温度就要高一点嘛。” 看到沈阳进屋,他站起来说:“沈阳,二狗,你们和我来一下。”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火柴把煤油灯点燃,用针拨了一下灯芯,屋里的光亮又亮了几度。 沈阳和申二狗进去之后,唐哲从棉衣里把卖猴结的那两千二百五十块钱拿了出来放在箱子上,说:“这次的猴结,十块钱一斤,一共两百二十五斤,钱都在这里,我们一共四个人,把它分成四分,你们看怎么样?” 沈阳忙说:“不行,小月又没有出力,要分也是分成三份。” 申二狗说:“只分两份,你们一人一份,我是帮唐哥干活的,拿了工钱,还要分股子,太说不过去了。” 唐哲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道:“不行,我们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就只能按四份分,本来是每人可以分五百六十二块五角钱,我和二狗去省城花了一些,就给你们每人分五百五。” 沈阳说:“唐哲,这样你太吃亏了。” 申二狗也说:“就是,唐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个股子,我不占,你分给沈阳就行了。” 唐哲不理他们,拿了一捆塞到沈阳手里,又数了一百块给他,然后又数了五百五给申二狗,说道:“你们拿回去放好一点,财不露白,知道吗?” 申二狗和沈阳还想说什么,唐哲说:“我说过,跟着我一起做事,就要听我的,要不然下次我再也不带你们了。” 两个人听了这话,才把钱收了起来,唐哲又对申二狗说:“明天早点过来,我们去收套索。” 申二狗点了点头,便和沈阳一起走了。 唐哲回到火盆边,对陈秋芸说:“妈,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第99章 批个宅基地 陈秋芸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唐哲说:“我想去申请个宅基地,重新建一个房子。” 陈秋芸说:“这房子还是你公和你爹他们去山里砍棒棒(木材)来自己立的,花了不少心血,也才没有多少个年头,要不是你公他走得早,都已经把这几堵板壁(墙)给装好了,你现在有钱了,请点人盘几天棒棒来改了,装修一下就可以,没有必要重新找地方新建。” 唐哲知道母亲这一代人特别看中自己的劳动成果,说道:“妈,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里院坝太窄,我看中了一块地方,想把房子建到那里去。” 陈秋芸忙问:“你先说说看是哪里?” 唐哲回道:“桃子坪。” 陈秋芸说:“那地方好是好,又平坦,离水井也近,就是主寨子远了一点,你沈家一样,单家独户的。” 唐哲笑道:“那样还不好吗?一家人过日子,清清静静的,不会因为鸡去人家的堂屋拉了屎这些小事情吵来吵去的。” 陈秋芸想了想,说:“行,你明天去找一下你孝贤叔,看能不能申请到。” 唐哲每天晚上住在这个房子里,也想过重新装修一下,但想到和伯父母还有唐忠一家那种矛盾,便想远离,而且,这里除了院坝边上有一块自留地是自己家的,其它都是别人家的自留地,要想扩建都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马上土地就会包干到户,如果这个时候再不申请,等包干到户之后,桃子坪那片地方会被划归姚家湾,因为姚瑶和唐欢的事情,又和姚三一家不对付,得罪了大半个姚家湾的人。 到时候地方一包干到户口,那片地方他还想要的话,姚家人必然是金不兑来银不换。 母亲同意之后,他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去找了唐孝贤,从省城还带了一条长支魔力回来,见到唐孝贤,把烟塞到了他的手里:“孝贤叔,找你有点事。” 唐孝贤推了几下,还是收了起来:“你这娃儿,自家屋头人,也兴这些弯弯绕,说,什么事情?” 唐哲便把想重新申请一块新宅基地的事情说了一下,唐孝贤说:“你家这里住得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要重新申请,现在地都是大队的,你要重新申请的话,只能把这边的宅基地退出来。” “我知道的。”唐哲点了点头:“等那边一修好,我就把这边拆了。” 唐孝贤拆开那包长支魔力,点了一根:“狗日的高级货就是不一样,还带皮嘴嘴的,一点也不烧嘴——对了,这事你老汉知道吗?” 唐哲笑道:“他去我嘎公家了,还没有回来,我和我妈商量过了,她没有意见。” 唐孝贤说:“这样,我去找申会计给你把申请写了,等下你爹回来,先给我一个准确的信,他没有意见的话,我们队里就开个会。” 唐哲连忙说谢,唐孝贤说:“这个是我的份内事情,还有,批宅基地可是要钱的,我知道你卖野猪肉和黄鳝赚了点钱,你自己要掂量掂量,新建房子可不是小数目,至少得几百上千块呢,要我说呀,你再花几百块钱,把现在这个家重新装一下,那房子也就二十一二年,我记得那还是你爹和你公一手一脚自己去山上砍的树来修的,你伯爹刚结婚,你伯妈又不让来帮忙,当时他俩爷崽儿可没少吃苦头。” 唐哲苦笑了一声,说:“那个地方太窄了,等以后结婚生子,再有几个儿子长大了,想要扩建一下都没有一个退身之处,这事还请孝贤叔一定帮帮忙。” 唐孝贤哈哈笑道:“你这娃儿,婚都没有结就考虑着儿子的事情了,对了,你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我让你婶子去给你说说媒,到时候也吃个猪脑壳。” 梵净山这边的风俗,结婚的时候,要在猪头的嘴上包一圈红纸,挂在堂屋的墙上,等喜酒力结束了,两口子一定要双手把猪头送给媒人,表示感谢,也有一种说法是,媒人嘴巴两块肉,由她说进又说出,用红纸把嘴封起来,让媒人只说好的,不说坏的。 唐哲也笑道:“行,要是真有中意的了,我一定登门来请婶婶帮我的忙。” 他是和申二狗前后脚进屋的,陈秋芸已经把早饭做好,唐婉她们三姐妹刚刚起床,唐哲也不再等他们,便和申二狗一人舀了一碗饭先吃了起来。 等吃了饭,两个人便去了斗篷山,那些套索大部分都没有伐起,有一只聋猪(猪獾)显然已经被套中好几天,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走近了一看,后半部分和内脏已经被什么动物给咬掉吃了。 两人把套索取了,申二狗说道:“这头二十多斤重呢,真是可惜了这么多肉,还有这一张皮子,要是不被吃,光这张皮子也能卖点钱。” 唐哲没有抱怨什么,收了套索,继续往山里走,快下午的时候,才把套索收完,除了坏掉的那头聋猪,还套到一只山羊(黄猄)。 这次得的货不多,等回家的路上,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林国民你认识吗?就是国营饭店的经理。” 申二狗点了点头:“认识呀,上次和你去卖黄鳝见过的。” 唐哲便说:“明天你一个人去城里,把这头黄羊送到国营饭店里,你看行不行?” 申二狗说:“行,唐哥,我也想去扯点布回来,让我姐给她自己和我公做几件像样的衣服。” 一路说着,回家的时候,唐自立已经回来了,见申二狗和他在一起,想要说话,也没有开口,直到吃过饭,唐哲把黄羊处理好,让申二狗背着先回家,明天直接从家里就去城里,又把一挂肠子直接扔给六六。 六六并不介意这一挂肠子没有清洗,吃得津津有味的,对它来说,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鲜嫩美味的美食了。 等把这些都忙完,唐哲进屋,主动和唐自立说起了想修房子的事情。 第100章 天宽地宽的好地基 唐自立坐在火盆边,背靠在墙上,说道:“你长大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安排,我也上年纪了,帮不到你什么忙。” 唐哲抬头,从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里,看到父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原本高大的身形,现在竟然像一块枯萎的树枝一样,紧紧靠在墙上。 “爹,我知道你们舍不得这块地方,我也仔细想过,这里周围都是别人家的自留地,那块竹林也是公家的,以后地方包干到户,不知道要分给哪几家,以后家里人口多了,连个退身去处都没有。” 唐自立说:“你说得对,有钱重新修一栋也好,先前你孝贤叔来说过了,过几天就能批下来。” 陈秋芸抬起头在房子里到处看了看,说:“虽然是个烂房子,真要说拆了,倒还有些舍不得呢。” 一家人聊了一会儿,看看天晚了,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中午饭后,唐孝贤、申藤飞还有严天明他们就来了,唐哲忙招呼他们进屋去,申藤飞笑着说:“唐哲,不错嘛,都打算建新房子了。” 唐哲笑着回道:“藤飞哥,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个房子,可以说是千柱落脚,万马归槽,天点灯,风扫地呀。” 申藤飞当然听得懂他这些话的意思,所谓千柱落脚,就是房子周围都是用苞谷杆栏的,虽然他家不是苞谷杆栏起来的,不过也是一些改了的木板拼起来,没有加工,万马归槽不过是指房子周围的泥地上全是蚂蚁在跑,灶上要是放着吃的,稍不注意就会被一堆蚂蚁给蛀了。 天点灯、风扫地这就容易理解了,房子上的茅草被风一吹,就吹掉一块,晚上能够看到天上的月亮星星,房子四处漏风,稍大一点,屋里也会被吹起吹尘来。 “你家这房子还算好的,大队里好多家的房子还不如你家呢,对了,我们来,就是找你去看一下你新选的那块宅基地,你现在有空没有。” 唐哲忙回道:“有空,当然有空。”说完回到屋里取了一包长支魔力放在身上,出来一人散了一根。 严天明打趣道:“呵,唐哲,不错嘛,都混上皮嘴嘴了。” 唐哲笑了笑,说道:“哪里,这不是要麻烦你们嘛,来,我给你点上。” 严天明忙退了一步,说道:“那哪行呢,今天没有事情,我只是和唐队长还有申文书来耍的,你要点,也是给他们点上。” 唐孝贤说:“行了,我们自己点,就你和我们去,还是把你爹叫上一起?” 唐自立吃了饭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唐哲说道:“我们去看看就行了。” 唐哲在前面带路,他们三个人在后面跟着,很快就到了桃子坪。 这里是唐家山和姚家湾之间,离姚家湾三百多米,离唐家山也有两百来米,但是从这里到唐家山是上,走姚家湾是斜坡,稍平坦一些,虽然这里平坦,但是石头比较多,而桃子坪最里边有一股山泉,这一眼泉水直接是管着山脚下姚家湾那一片田。 所以当时分地方的时候,姚家湾的人怕唐家山的人不给他们水喝,宁愿不要黄杨坡那片好地,也愿意要这一片地。 再后来,这里通了公路,姚家湾人的都搬到了公路边,甚至后来的村委会也搬到了这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泉眼下边,是一口天然形成的水塘,差不多有半亩地,平进两个小队的人洗衣服还会来这里,他们站在水塘边,申藤飞说:“你选这个地方不错,左青龙,右白虎,你看左边的山要高一点,右边的山要矮一些,谷话说得好,宁可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头望,后面这山环抱过来,你一把椅子一样。” 唐孝贤也说:“山管人丁水管财,真选在这里,有这眼泉水是很不错的,就是离寨子远了一点,有些孤单。” 严天明笑道:“我看这个地方不错,虽然泥脚不深,不怎么出庄稼,但是建房子地基稳固,唐哲,你不会还懂风水?” 唐哲回道:“我哪懂那个呀,这玩意可不兴提,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论的人,搞封建迷信,那是要不得的。” 一阵说笑之后,唐哲便把自己想建房的地方指了出来,因为桃子坪泥脚浅,全是一片野生的毛桃子,算是荒地,唐孝贤和申藤飞都没有意见,很快就同意把地批给了他家,还同意他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种菜。 唐哲巴不得,这一片地方虽然不大,也有两三亩,现在虽然是荒地,但是以后在自己的精心改造下,那可就是一座庄园了。 当然,现在他可不会傻到马上开垦出来,土地还没有包干,除了自留地,一切开垦的土地到时候都会算在承包责任地里面。 从桃子坪回来之后,唐自立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折耳根也回来了,见到唐孝贤他们和唐哲一起,忙把唐孝贤他们请进屋。 唐自立问:“地基去看了?” 唐哲点了点头,申藤飞说:“二叔,那地方不错,天宽地宽的好地基,比这里好一万倍。” 唐孝贤也说:“除了离人家户远了一点,其他都还好。” 申藤飞笑着接过话:“这个要怎么看了,当年我们几家的老祖宗来这八家堰,不过也只是一姓一户,你看才两百多年的时间,发展到了多少人口了?” 唐自立听了,立刻笑道:“那是,那是,人是发物嘛。” 然后对着外面喊了几声:“秋芸、秋芸?” 陈秋芸在自留地里干着活,忙应了一声,唐自立说:“快点回来做饭吃。” 唐孝贤忙说:“不用了,刚才吃过午饭,你们抓紧时间把匠人请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说一声。” 唐哲说:“好的,对了,藤飞哥,我记得你就是木匠,我房子的事情,还得请你出马才行哦。” 申藤飞说:“行,不过掌墨师还得我师傅出马才行。” 严天明说:“那我们就等着来吃你家的抛粮粑咯。” 正说着,只见申大凤满头大汗地跑着来,刚上院坝叫了一声唐哲,就摔倒在地上。 唐哲忙跑出去,扶起她问道:“大凤,出什么事了吗?” 申大凤哭着说道:“二、二狗被人打了。” 第101章 心软吃大亏 唐自立看申大凤累得直大喘气,忙拿着葫芦瓢到水缸里给她舀了一瓢水来,让她先喝一口,唐哲则是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申大凤喝了一口水,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他刚才到家,现在在床上躺着。” 唐哲听完,就冲了出去,唐自立在后面喊:“你跑慢一点。” 唐孝贤和申藤飞互看了一眼,申藤飞说:“我也去看看。” 严天明说:“我们也去。” 申大凤喝了一口水,情绪稍好了一点,也站起来跟着走。 唐哲刚跑下院坝坎,就差点和沈月撞了个满怀,走在她后面的沈阳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家要建新房子,我和小月上来看看。” 唐哲一边跑一边说:“二狗被人打了,我去看看。” 沈阳一听,吃了一惊,喊道:“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两里多点路,平时走也要十多分钟,唐哲脚下生风,几分钟就赶到了,沈月和沈阳在后面紧紧跟着,再后面,是唐自立他们。 唐哲一进堂屋就喊:“二狗,二狗。” 申厚植在房间里回了一声:“唐哲你来了呀,他在睡呢。” 唐哲走进房间,看到申二狗躺在床上,两只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乌青着一片,脸也成了猪头,头上还有干涸了的血迹没有擦。 “二狗,谁把你打成这样了的?”唐哲上前,拉住他的手问。 申二狗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唐哲来了,眼泪就流了出来,他的嘴巴也被打流血了,说话都有些打结:“唐哥,对不起,我、我没用,打不过、过他们,钱、钱也被抢走了。” 唐哲弯着腰,说:“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这个时候,沈阳他们也到了,站在床边,床上没有像样的被子,一床单被加上一堆稻草,沈月第一次来,看到申二狗家是这样子,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忍不住流下眼泪。 不多时,唐自立和申藤飞他们也都到了,全都围在申二狗的床边上。 申二狗说得很慢,唐哲认真听着,原来他今天去城里把黄羊卖了之后,就想着去一趟供销社买一些布和棉花回来,除了卖羊的二十多块钱,他自己还带了六十块在身上。 这次唐哲给他分了五百五,他没有像唐哲一样争着把房子重新修一下,而是考虑到家里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得让姐姐和公晚上能睡着好觉,必须先把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改善好。 跟唐哲这么久,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和柜台的同志聊了半天,虽然没有票,人家也把东西卖给他了,花了二十多块钱,买了些布和棉花,又秤了十斤大米便往回走。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进供销社的时候,被矮胖小子无意中看到,便去告诉了光头。 光头叫李龙,上次在巴溪吃了亏,一直在想着怎么报复,听到只有申二狗一个人,他又把瘦高个子他们叫了出来,四个人还是提前到巴溪等着申二狗,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没有像上次一样坐在路边,而是藏在了一个拐角处。 申二狗买了东西,心情十分好,一路哼着东方红往回赶,走到巴溪的时候,突然李龙他们跳了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短木棍。 李龙笑道:“小私儿,今天终于让老子逮住你了。” 申二狗看到李龙他们,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就背了个背篓,想退,这挂壁马路的两边都是悬崖,退无可退。 “你、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狗日的不是很牛吗?敢打老子,今天老子不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叫李龙。”李龙恶狠狠地说着。 瘦高个子叫杨军,对李龙说道:“龙哥,和他废什么话,这小杂种上次把我打惨了,现在还在痛,今天我要把他的腿打断。” 四个人一捅而上,申二狗双拳难敌四手,杨军一棍子打在他的小腿上,申二狗吃痛,站不稳,倒在地上,身上又挨了好几棍。 矮胖子在一旁翻着他的东西,对李龙说:“龙哥,他还买了新布和棉花,还有这么多米,看来是个有钱人呢。” 李龙哼了一声,对申二狗骂道:“小私儿,把钱交出来,老子今天饶你不死,要不然丢你下牛心子喂鱼。” 申二狗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李龙被完全激怒,两拳打到他的眼睛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还敢吐口水,军子,往死里打。”说完,他走到矮胖子身边,翻着二狗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那些东西。 杨军上次被申二狗打得最惨,这会儿算是仇人见面,出手最狠,在他的脸上扇了好几耳光,然后对另一个说:“毛毛,你按住他,老子就不信他把全部的钱都买东西了。” 申二狗自己的钱是放在外套荷包里的,杨军很快便找到了,数了一下,足足三十多块钱,他举着钱对李龙说:“龙哥,这杂种钱还不少呢,三十多。” 毛毛说:“再翻翻他里面衣服里还有没有。” 申二狗听到,猛地挣扎起来,嘴里不停地骂着强盗土匪这些话,但是杨军李龙根本不管他,见他挣扎得越厉害,身上肯定还有好东西。 他们也猜得不错,贴身的衣服包里,正是今天卖羊的二十多块钱,那是属于唐哲的,丢了,可没法向唐哲交差。 李龙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把他脑袋撞在地上:“叫你狗日的犟。” 一边撞了好几下,申二狗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变成了千斤重,便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身上的钱一分都不剩,刚买的棉花和布,也被他们抢走了,这时感觉头痛,摸了摸,血都已经凝固,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眯成一条缝。 在路边找到了空背篓,又找了一根树枝拄着,拼尽全力才回到了家。 申二狗好不容易说完,唐哲的牙都快咬碎了,他一时的心软,竟让二狗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坐在床边,握住申二狗的手,对沈阳说:“沈阳,麻烦你和藤飞哥他们把二狗送去公社卫生院一下,我去一趟城里。” 第102章 靠自己 申二狗一把拉住了唐哲的衣襟,说:“唐、唐哥,你是不是要去找他们?” 唐哲点了点头:“你被打成这样,不能让你白挨打。” 申二狗说:“我没事的,再说,都不知道他们住哪里,是不是城里人,去哪里找?” 唐孝贤也说:“二狗说得对,唐哲,你先不要冲动,既然晓得他的名字了,早晚要把他们揪出来,我一会儿去公社和派出所的说一下。” 唐哲摇了摇头,说:“没用的,这种案子公安是懒得管的。” 巴溪那个地方,一直偶有发生抢劫,哪怕是另外一条路修通了,这条路上还是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只知道名字的情况下,一般这种小案子都破不了。 申藤飞也说:“就是呀,唐哲,先把二狗送去公社,那几个人我们慢慢打,等找到了再给他们个教训。” 唐哲一拳打在床头:“那天我就应该把他们废了,不应该放了他们。” 沈阳说:“邛水就这么大一点,早晚会被揪出来的,今天也不早了,你再跑去城头两三个小时,天都黑了,总不能在街上乱逛,毫无目标的找?” 唐哲说:“不找到他们,二狗的打就白挨了。” 沈月也说道:“哲哥,你现在还在气头上,先消消气,我哥说得对,现在去也找不到,你不是在城里也认识几个人吗?下次去的时候,先打听一下这几个人是哪里的,再想办法弄他们也不迟。” 几个人劝了一番,申藤飞去自己家里找了一张竹躺椅,拿两根木棍做成一个简单的担架,把申二狗抬到上面,然后一行人抬着他送去公社卫生院。 说是卫生院,其实只有一个医生,叫乔永松,家离公社不远,并不是专班出身,以前是赤脚医生,后来公社便在他家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公社卫生院的牌子,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卫生院第一个医生,做着开开药,打打针这些简单的医疗服务。 乔永松看了二狗身上的伤,对唐哲他们说:“伤这比较重,还好没有严重的外伤,就后脑破了一个口子,要缝两针。” 然后又问申二狗:“你有恶心想呕这些感觉没有?” 申二狗摇了摇头:“就是痛,浑身都痛。” 乔永松对唐哲他们说:“还好,没有脑震荡的迹象。” 然后就是给他缝合伤口,再用药水在他身上受伤的地方擦了一遍,最后拿了几个玻璃瓶,把里面的药兑在一起,给他输上液。 就这样在乔永松家弄到天黑,乔永松说:“我这里没办法住,你们只能先抬回去,明天再抬过来我给他再输两天。”然后开了一些药拿给申大凤。 唐哲忙上前把钱交了,说:“乔医师,你看可不可以把他要输的液这些药一起开给我们,回去了我队里沈醉亭老师也会输。” 乔永松说:“你们是八家堰的呀,可以,沈醉亭会,你们也难得再往这里抬来抬去的,他这个样子,恐怕还要在床上睡几天才得行。” 从乔永松家出来的时候,唐哲才发现不见了唐孝贤,问申藤飞:“孝贤叔去哪里了?” 申藤飞一脸迷惘:“我也不知道,先前还在这里。” 严天明说:“我看到他出去有半个多小时了。” 申藤飞说:“那我们先把二狗抬回去,他自己慢慢来。” 看看天黑了,在乔家讨了几根亮花稿照着往回走,这亮花稿是用向日葵杆在泡冬田里浸泡一冬之后,再捞起来晾干,虽然不如松油木经得烧,但是光亮程度要好得多。 出来没有多远,唐孝贤就跟了上来,申藤飞问:“你去哪里了,找不到你人,我们就先走了。” 唐孝贤说:“刚才去了派出所一趟,唉,和唐哲说的一样,没有用,他们根本连案都不立,说这样是找不到人的。”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唐哲并没有说话,抬着申二狗,沈月在一旁打着亮花稿。 这个年代治安本来就很乱,每个队里都有些好吃懒做的烂杆杆(混子),城头更是一样,一些不愿意去当知青的,在家长的运作下,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烂杆杆,慢慢形成一些小团体,只要不发生严重的治安案件就行。 哪怕就是农村,大队与大队之间,也经常因为一些放水砍柴这样的事情,最后搞成械斗。 就算是唐哲把李龙他们抓了送去派出所,没有出现人命或是重伤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一下就放出来了。 在吃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贪污犯的处罚往往更加重一些,因为他们更能激起民愤。 所以,二狗的事情,还得靠他们自己解决。 几根亮花稿快完时候,终于回了申二狗家,申厚植独自坐在灶前的火堂边,锅里一锅红苕还冒着热气,看到他们回来,忙过来问申二狗的情况。 申大凤简单说了一下,唐哲他们则是把申二狗抬到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出来见申大凤正在灶边忙着,木盆里还有刚清洗干净的一些鱼。 唐孝贤忙说:“大凤,你不用忙了,我们回去吃。” 申厚植说:“那哪行呢,你们忙前忙后的忙了半天,连口水都没有得喝一口。” 不管申厚植祖孙俩怎么挽留,唐孝贤他们都回去了,只留下唐哲和沈阳还有沈月在这里。 见申二狗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出来对申大凤说:“大凤,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和沈老师过来给他输液。” 申大凤点了点头:“二狗说,把你的钱弄丢了,等他好了,我们会慢慢赚钱还给你。” 唐哲忙说道:“大凤,你不要这样子说,说得我心里难受,二狗是因为帮我干活才受的伤,我会负责任的,叫他不要想着钱的事情,被抢了就抢了,命最大,能保住这条命,以后什么都可以挣回来。” 回去的路上,唐哲顺路和沈阳他们去了一趟沈家,和沈醉亭交待了一下,说:“沈叔,二狗那边就要麻烦你多费个心,多少费用,我到时候一并给你。” 沈醉亭摆了一下手说:“我又不是吃狗肉不晓得粗细的人,你帮着大阳赚了那么多钱,这点小事情,我还收钱,那我还是个人吗。” 从沈家出来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一家人都坐在桌子周围等着他,没有一句话,心情都很沉重的样子。 第103章 桐子叶喂牛 唐哲看到一家人,包括唐欢和唐乐,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坐到桌子旁,问道:“爹,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唐自立叹了一口气,说:“阿哲,要不,你就别去安山(打猎)了,你看二狗,今天算是拣了一条命回来,要是那些人下手再重一点,你说申厚植怎么办?他家就这一个苗苗,全靠他来传宗接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不是把他家的香炉钵给打烂了?” 陈秋芸也说:“这世道不太平,你们又是经常走夜路,我看你爹说得对,你卖猴结赚了好几百,加上之前卖野猪和山羊的,也差不多一千来块,修房子也够了,爹和妈不图你赚多少钱,有多大本事,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唐哲知道,他父亲今天看了受伤的申二狗,受到了打击,心情不好受,只能安慰道:“爹,妈,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二狗也是没有防备才吃了亏,下次我会多注意一点。” 唐自立见劝不动他,只能长嘘短叹了叹着气,当然,他们更不知道,唐哲卖掉了那一块钛晶,赚了不少的钱。 陈秋芸见唐自立一直叹气,说道:“行啦,他也不是小娃儿,说一两句就可以了,吃饭。” 第二天一早,唐哲先去了沈醉亭家,沈醉亭背着药箱正准备出门,两个人去了申二狗家,见他精神还算好,唐哲也就放心了。 沈醉亭把药兑好给他输液,又自己带了一些草药过来给他敷上。 唐哲看了一会儿,打了个招呼,就去了申腾飞家。 申腾飞和申二狗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有着共同的老祖宗,两家离得不是很远,也就隔了几和间房子,几分钟就走到了。 申腾飞才刚起床,开门就看到唐哲从院坝的一头走来,打了个招呼。 唐哲说:“腾飞哥,我是来请你帮忙的,昨天也去看了那宅基地,确定下来了,麻烦你帮我开一下料单。” 申腾飞把他请进屋来,递了一根烟给唐哲,他摆了摆手:“我不会抽。” 申腾飞只好自己点上,说:“行,我一会儿去请一下我师傅,修房子还是要一个好的掌墨师才行。” 唐哲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申腾飞笑道:“你客气什么。”然后转身对屋里说了一声:“他妈,我去一下师傅家。” 她老婆在里面应了一声,两个人便出了门,申腾飞说:“你先回去请人把山里把棒棒(木材)砍好了抬回来放着,修房造屋可不是一点点,五柱三瓜的光柱头就要二十根。” 唐哲应了一声,便和他分开回家来,和父亲商量着请人的事情。 唐自立说:“大队的山林里树木那么多,请人去砍就是了,你再去找一下你孝贤叔,让他批个价,直接在队里买。” 唐哲便又去了唐孝贤家,把事情说了一下,唐自立说:“行,我和队里几个人商量一下,看看批多少钱合适。” 唐哲便挨家挨户的去请人帮忙,说好了时间,请第二天一早去家中吃饭,然后干活。 八家堰这个地方,除了婚丧嫁娶这种大事情外,平时如果有特殊的事情,也会开大帮,只要主家打个招呼,每家都会出一到两个劳动力来,这些劳力是的,主家只管饭,然后记住这个情,别人家有事的时候,还要把活还回去,给别人家干同样多或是更多的活。 这种开大帮的情况,是从祖辈时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等回家后,唐自立说:“家家户户都请了,你去请一下你伯母和大忠,不管怎么样,你和大忠也是一个公。” 唐哲说道:“算了,我修房子这种事情,不想和他们吵架。” 唐自立说:“你不去请他们,就是给他话柄,到时候又说你看不起他们一家,你请了,他们不来,那到时候就没有什么话可说。” 陈秋芸在一旁也说:“你爹说得对,不要给他们话柄说。” 唐哲想了想,父母说得也不错,吴莲芯就是那样的人,要是真不请她,指不定会把话传成啥样子,再说两家的矛盾只有家里人自己清楚,外人并不是很了解,如果不去请,便显得自己一家太小家子气,便说道:“好,那我去请一下他们。” 上到伯母家院坝,叫了一声:“伯妈,在家吗?” 吴莲芯和唐忠在堂屋坐着,都没有吭声。 唐哲故意大声地喊道:“伯妈,我家明天要请人砍棒棒,请您和大忠哥去帮两天忙。”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一连喊了几声,唐忠才从大门探出半个头说:“没空。”便哐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唐哲也不再理会,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摘桐子叶喂牛——活干了,吃不吃是它的事。见唐忠关了大门,便转身回了家里,和父母说了一下:“他们不来。” 陈秋芸说:“我知道他们不会来,你喊了就对了。” 唐自立却暗自在一旁叹息,对他来说,一母同胞的两兄弟,闹成这个样子,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吃过中午饭,唐孝贤就来了,见一家人都在家里,说道:“正好,你们都在,刚才我去队里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后山的杉木树,你们去砍就是了,五柱三瓜的房子所有的木料,你们一会儿给四十块给腾飞入账,还有那块宅基地的钱,到时候一并给他就行。” 唐自立忙说谢谢,唐哲说:“孝贤叔,我要建的房子比较大,给四十块钱,会不会到时候别人反对?” 唐孝贤笑道:“大?能多大?你娃儿是要修筒子楼呢?还是修走马转阁楼?” 唐哲回道:“那倒不是,我想建一座长五间的正房,加两间厢房,再建一座倒座房。” 唐孝贤一楞,随即看着他说:“好小子,你这是要建四合院呀。” 唐哲说道:“孝贤叔,我就是想建得宽一点,像现在这个房子,有个人客来,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唐孝贤嗯了声,说:“这个我就建议你先不要这样弄了,这种地主阶级的思想要不得,万一被别人报到公社,不是自找麻烦嘛?” 唐自立也说:“就是,决不能搞走资派的作风。” 唐哲想了想,说:“那就不建四合院,不过我还有个事得请孝贤叔帮我一下。” 第104章 请师师为主 唐孝贤问道:“说,还有什么事?” 唐哲说:“就是我请了这么多人,我爹和我妈身体又不好,还得请孝贤叔多费心,来帮我几天。” 唐孝贤笑道:“那个还用说,谁家没有大事小务,你不说我都会来。” 从老一辈人的口中得知,桃子坪那一片地属于付家,由于付家在八家堰再也没有后人,而且泥脚太浅,不适合种庄稼,所以就一直荒芜了。 因为那股泉水,姚家一直对那片地方很在意,他怕动工的时候,姚家人再去闹事,有了大队长和文书帮着干活,事情就好办多了。 下午的时候,申腾飞背着一个背篓,带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来了。这个人正是申腾飞的师傅,也是远近闻名的老木匠,叫王堂,在家里排行老二,因为是木匠的缘故,和他熟悉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堂二板子。 这年头,有手艺的人,是不会饿肚子的,王堂不光会木匠,还会石匠,主家建房要柱脚石和勒脚石这些,他都能弄。 唐哲没有见过,但唐自立却对他熟悉,还没有进门,唐自立就热情地打起招呼:“王师傅,快请屋里坐。” 王堂笑呵呵地走进屋来,唐自立把他背上的背篓接下来,放在堂屋的角落,请他们坐下,王堂说:“主人家要建高屋,先恭喜了。”说完拱了一下手。 唐自立忙也拱手回道:“还是要麻烦王师傅。” 转过头对屋里喊:“秋芸、秋芸,快点给王师傅和腾飞他们做晌午饭。” 虽然已经下午,吃午饭还早,吃午饭时间又太晚,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过午饭,为什么国人打招呼统一的问候都是“吃了么?”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经常挨饿。 如果不是唐哲重生回来,唐家一天能保证有一顿饭就不错了,哪里还分早中晚? 王堂说:“我们也是刚吃过饭了来的,就不用麻烦了,趁着天还早,先去看看你们的新宅地,今天日子也好,适合破土,先去把线放了,回来吃,回来吃。” 他一连说了两个回来吃,显然是有些饿了的,唐哲对母亲说:“妈,你和小婉在屋里早点做晚饭,我和爹带着王师傅他们去桃子坪。” 见唐哲要出门,王堂忙喊道:“小伙子,你把锄头带上,再拿烘笼装一点柴草灰去。” 唐自立在一旁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还是我来。” 王堂从背篓里拿了一个布袋,申腾飞忙过去接过来,斜背在肩上,在梵净山这边,如果一个人要拜师,或是师傅要收徒弟,都是会说我来给你背包包,或是来给我背包包,代表这个人要拜师或是收徒,申腾飞在师傅面前,还是很讲究这些规矩。 唐哲回到屋里,拿了锄头,唐自立则是提着烘笼,从灶堂里铲了满满一钵柴草灰。 到桃子坪那边,唐哲才发现,他看中的那片地方,已经提前被唐自立用火烧了一遍,杂草完全被烧掉,留下一片黑乎乎的火烧地。 王堂在那片地方左看右看,又转了一圈,最终确定了座向,拿了根绳子,上面打了几个结,是他自己制的一个简单的卷尺,申腾飞和唐哲拉着绳子,王堂提着烘笼顺着绳子把草灰撒上,为防止草灰和被火烧过的荒地融为一体,更怕下雨雨水冲掉,唐自立则是拿着锄头,顺着他撒灰的地方挖了一条小沟作为记号。 等把这些都弄好,唐自立指着不远处的石头问:“王师傅,勒脚石和柱脚就在这里开,你看可以不。” 王堂说:“和我想的一样,这里全是龙骨石,适合做柱脚,你们选的地基好嘛,就地取材,很方便。” 唐自立笑着说:“请师师为主,那就麻烦王师傅了。” 回家后,唐自立和王堂他们又摆起了龙门阵,王堂经常在外面跑,算是山里最有见识的人,天南海北的吹着壳子,听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唐哲对他这些龙门阵没有兴趣,便去柴房牵着六六出去溜了一圈,吃过饭又去看了一下申二狗。 输了三次液,加上沈醉亭给的草药敷过,虽然身上的肿还没有消,但是精神不错,见到唐哲来,想坐床上爬起来。 唐哲忙说:“你快躺好。”说着,从怀里取了七十块钱递给他:“这些钱你先拿着。” 申二狗哪里肯收,说:“唐哥,我把你的羊子钱都丢了,你不怪我就很好了,怎么能再收你的钱。” 唐哲安慰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只要命还在,早晚都会赚回来,再说,你是因为帮我送货,才被他们打的,还抢了你六十块钱。” 申大凤在一旁说:“唐哥,这钱我们真不能收,只要你以后还带他干活就行。” 申二狗也说:“唐哥,我……” 唐哲忙拦住他,说:“我们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你不帮我干活,我找谁去。” 申二狗脸上露出了笑容,唐哲继续说:“你放心,我赚钱比你容易,你要是不收,我过意不去,以后真不敢叫你一起了。” 听到唐哲这样说,申二狗才把钱收下,说:“唐哥,我听说你要建房子,我这次帮不上你的忙了。” “没事,你把伤养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完,看了看天也黑了下来,便起身回家去。 申厚植看着走远的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唐哲这个人不错,你跟着他做事,一定要踏踏实实的。” 申大凤也说:“就是,公,我想去找一下腾飞哥,看看能不能花钱买一些布票和棉花票。” 申厚植说:“行,你去试一下,我看唐孝贤和腾飞,不像吴良那几爷崽心狠,去好好说话。” 申大凤走出二狗的房间,想了想,把厨房里剩下的那一串鱼干拎在手里,出了门,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别人,才往申腾飞家走去。 唐哲从申二狗家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前面就是一片金竹林,竹林边有几棵柏树,顺着树堆了几个稻草垛。 走得近了,听到谷草垛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老鼠,又不像,八家堰这地方,常有野兽出没,唐哲也不确定是什么,顺手在路边拣了一块石头,朝着稻草垛丢去。 只听稻草垛里,申红兵吼了一声:“哪个狗日的。” 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第105章 五点过八十 申红兵一边骂着,一边提着裤子,满脸怒气地从稻草垛后面冲出来,看到是唐哲,一时倒有些慌乱。唐哲看着跑远的那个女人,感觉很像姚瑶,由于天色已经很暗,看得不是太清楚。 申红兵见唐哲看着那女人跑的方向,问:“唐哲,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哲反问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女人好熟悉,是不是……?” 申红兵忙乱地回道:“不是,你看错了,你不认识的。” 唐哲说:“我都还没有说完,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申红兵一脸尴尬,提着裤子就跑了。 唐哲暗自觉得好笑,摸着黑回到了家里。 陈秋芸正在淘着米,唐婉和唐乐他们一起在削着红苕,明天开大帮,天一亮大家就会赶来吃早餐,她作为炊事员,今天晚上就要把食材备齐。 王堂去了申腾飞家里,唐自立则是磨着斧头,一家人都有事情做,虽然唐自立一直希望唐哲只弄点木板来把这个房子装修一下,自从今天王堂来把线放了,他心里也就跟着放下。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唐哲确定要搬到那个地方去,作为父母的,只能支持。 唐哲也跟着唐婉他们削起了红苕,这次从林城回来的路上,他买了一百斤红苕和三十斤大米,照这样下去,最多能撑两天。 一会儿,沈月背着个背篓上来了,进门就说:“自立伯娘,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洋芋来。”说着,把背篓放在堂屋。 陈秋芸忙说:“小月,你家也没有多少粮食,快拿回去,我们家还有红苕,够吃。” 沈月说道:“有的,我嫂嫂出月子的时候,她娘家送了些过来,家里也没有什么,你们先应应急。” 陈秋芸忙说了道谢谢,然后把背篓里的洋芋倒在堂屋的角落,也有三十来斤。 唐哲对她说:“你先坐一下,烤烤火,我们先把红苕削了着。” 沈月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去看看六六。”走到门口,又说:“哲哥,你把电筒给我用一下。” 唐哲起身去屋里给她拿了手电筒,说:“要注意一点,晚上它脾气不好,万一抓到手上就不好了。” 沈月笑着说:“放心,它已经认识我了。”说完打着电筒去了柴房。 陈秋芸把米淘了,泡在木盆里,这边唐哲他们也把红苕削完,唐婉便和唐欢她们俩姐妹一起去了柴房,这只云豹,已经成了她们的伙伴,虽然不敢像唐哲一样牵着出去溜,但是它在笼子里,她们几个都会伸手去摸,有时候它还会把头靠在手掌心里不停地蹭来蹭去,舒服极了。 唐哲刚坐下,唐援朝和唐老三也都上来了,唐援朝手里拎着一捆用棕叶捆住的折耳根,唐老三则是抱着两棵青菜,进了屋把东西放下,聊了一会儿,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就先回去了。 沈月背来洋芋,他不意外,唐老三和唐援朝的热情,倒让他有些感慨,当初父亲被野猪咬了之后,除了沈醉亭来给他弄了些药,舅舅拿了两斤酒来,族中堂下,没有哪家舍得借一点粮食,唐哲才不得不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把炭窑里的炭卖了。 如今自己家要修新房子,也不再缺衣少食了,但这些堂下兄弟,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不管何时何地,也不管朝代如何更替,人们都只愿意锦上添花,而不愿意雪中送炭。 唐哲知道,虽然别人会嫌他穷,怕他富,但是富起来,虽然别人会又恨又怕,却也只能无可奈何,要是穷了,走在路人,连狗都会上来咬几口。 唐援朝他们两个跟着唐哲去过城里卖东西,自从姚勇军被抓了之后,他们更加佩服唐哲,卖了那么多次山货都没有被抓住,现在他有钱了,当然不能得罪,万一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唐自立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肯定会多少伸出一些援手。 这些,唐哲当然也清楚,虽然当初他父亲落难的时候,没有得到帮助,谁家都困难,他也不会怪谁,至少这些人都没有落井下石,还帮着去山上把唐自立抬回家来。 像唐援朝和唐老三家都有两个娃儿,两个人的工分,在八家堰这种地方一年本就换不回多少粮食,顿顿都是红苕洋芋,一年到头锅里难得见一次白,从他们今天拿来的东西就可以看出来,唐援朝甚至是现去山上挖的折耳根,这也算是他们有心了。 陈秋芸在一旁说:“他两个也是,家里那么老火了,还拿什么东西来。” 唐自立已经磨好斧头,这会儿也回了堂屋,坐在板凳上,说:“多少是人家的心意嘛,阿哲,这些人情,都要记住,以后要慢慢还的。” 唐哲说了声:“知道啦,我会记住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唐哲就被唐老三的声音吵醒:“援朝、援朝,你还在睡,五点过八十咯,快起床咯。”他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一声吼,把半个队的人都吵醒了。 唐哲也从床上爬起来,一看时间五点四十分,听到唐老三喊声,笑了笑,穿衣起床,帮着母亲烧火做饭。 不一会儿,人都来齐了,除了沈阳外,其余都是唐家的人,每家都来了一个壮劳力,这种情况下,除非主人家特意交待外,劳力差的人来,会被别人笑话成守嘴狗。 唐援朝一上院坝就喊道:“那个五点过八十来没有。” 一屋子的人哄地笑了起来。 唐老三红着脸争论着:“我没有说错呀,问了大队长的。” 唐孝贤笑道:“你少扯我,我可没有告诉你五点过八十。” 唐老三不服气,连脖子都红了:“就是你说的,我又没有手表,你看,小江也听到了的,小江,你说是不是。” 唐江笑得快岔气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唐孝贤不干了,问唐江:“小江,你可不要乱说哈,这话传出去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孝贤叔白当了几年兵,连个手表都不认识。” 唐老三说:“就是你给我说的呀,你说还差二十分钟六点了,六点差二十分钟,不是五点过八十是多多少?一百减二十,等于八十,你问唐婉,扫盲班教过的?” 他的话说完,这一屋子人的笑得更大声。 第106章 买粮 在人们的笑声中,唐老三的脸涨得更红,但又不明白人们笑他什么,只能左顾右盼的看来看去,唐哲见他的窘迫样子,小声对他说:“一个小时只有六十分钟,孝贤叔和你说的还差二十分钟六点,其实才五点过四十。” 唐老三哦了一声,才知道大家在笑他什么,连自己也笑了,说:“我一直以为一个小时是一百分钟呢。” 唐援朝说:“正好,你以后就叫五点过八十。”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等人都来齐了,陈秋芸的早饭也已经做好,红苕青菜稀饭,满满一大锅,有了唐老三的事情,这顿饭大家都是在笑声中吃完的。 吃过饭后,唐孝贤在前面带路,去了岭上的杉木林砍树,申腾飞则是和王堂去新宅基地那里打勒脚石和柱脚石,各忙各的。 这个时候,就体会到了八家堰那句古话:“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 一天的时间下来,一栋长五间的木料已经备了不少,柱头全部抬到了桃子坪,椽子也砍了一部分。 吃完晚饭后,唐自立把唐哲从林城带来的长支魔力每人都散了一支,说:“大家明天还是同一时间来,再辛苦几天。” 来帮忙人的,心里都乐开了花,主要是饭菜太好了, 不仅有大米饭,还有野猪肉,之前抓来的鱼也炒了些,比吃酒席还要丰盛。 唐自立说完,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明天我们还是五点过八十准时来。” 等人散去之后,陈秋芸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厨房来到桌子边坐一下,唐婉和唐欢姐妹俩还在厨房帮着洗碗,俩姐妹到现在也不敢回家,生怕被唐忠打。 陈秋芸坐了一会儿,又去把米印了,装在木盆里淘洗,唐婉她们则是继续削着红苕,陈秋芸喊了声唐哲,说:“家里米也不多了,最多还能吃明天,你要不去公社买一点来。” 唐哲说:“妈,我还是明天去城里买,城里粮站不卖,还有黑市可以买,公社这里没有粮票根本就买不到。” 陈秋芸忙说:“要不我再想想办法,去哪家借一点,城里还是不要去的好,二狗的事情,你忘记了。” 唐哲安慰道:“妈,谁家能有这么多粮食借给我们呀,何况二狗的事情只是偶然,再说了,我去了这么多趟,也不见有什么事,不行我把沈阳叫着和我一起去。” 陈秋芸想了想,唐哲说得也没错,八家堰这个鬼地方,一年头到一家人的工分也换不了几颗粮食,哪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怎么可能有粮食借出来:“也行,有我伴也好一些。” 唐哲应了一声,便打着电筒去了沈阳家,他才洗好脚,正逗着娃儿,看到唐哲来,问:“唐哲,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唐哲说:“是这样的,二狗不是受伤了嘛,但是我家的粮食也不多了,还够明天吃一天,我想请你和我去一趟城里买些粮食,帮忙挑一下。” 沈阳点头说:“好,明天一早我上来。” 唐哲说:“二狗出了事,我还以为你也怕,家里有老婆娃娃的……” 他还没有说完,沈阳说:“怕个鸡毛,再说了,我们两个人,他们也看二狗一个人好欺负,明天我肯定来的。” 罗玲在一旁咳了一声,沈阳说:“你咳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唐家山谁都可以不帮,必须得帮唐哲。” 罗玲有些委屈地说:“我又没有说什么,只是嗓子不舒服,唐哲,你不要多心哈。” 唐哲笑笑,说:“没事的,大阳嫂,就算他不去,我也不会怪他。” 沈阳忙说:“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等唐哲走后,沈阳白了一眼罗玲,说:“你这婆娘,真是没个眼力见,唐哲帮我们的还少吗?这次要不是他,我们家能一下子存一千多块?不光小月的嫁妆有了,等你再给我生个儿子,我们也可以去批一块地,建个新房子坐坐。” 罗玲小声说:“我还不是担心你,你以为你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子?你现在是有老婆有娃儿的人,做事情要考虑一下后果。” 沈阳说:“我知道,做人得讲良心不是,他要不是请这么多匠人,也不会来麻烦我的,放心,唐哲是个义气人,从他对申二狗就可以看出来,我和他去,肯定不会有事,以后说不定还会帮我们更多。” 罗玲听了,也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总是很担心罢了。 唐哲回家之后,把上次和申二狗去林城做的那两根六股筋木棍找出来放在门口备着,才去洗脚睡觉。 第二天六点,大家都来了,吃过饭后,唐哲和唐孝贤交待了一下,便和沈阳去了县城。 白天赶路比晚上要快一些,加上经常走山路,三十多里的路程,下坡又比较多,不过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城里。 唐哲和沈阳先是去了东门桥的黑市,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是他来过几次,已经摸清了套路,有好几家东门桥头的房子,都是给别人存放货物代卖的,山下比较平坦的大队,每年的粮食要多一些,队里就要富裕一点,不少大队里,还把粮食偷偷拿到城头来,在东门桥这里找了熟人寄卖,或是干脆让自己的亲戚住在这里卖。 唐哲知道河边大檬子树下那家,就是专卖粮食的,不光有红苕洋芋,还有大米稻谷,不过价格比供销社和粮站要高出许多。 毕竟被抓到,可是要送去挖矿的事情。 他们到县城已经快十点,黑市早就收摊了,唐哲走到大檬子树下,敲了敲那家的门,是一个中年女人开的门,问道:“你们找谁?” 唐哲笑着说道:“娘娘,我们是来买粮食的。” 那女人警惕地看了看他们,又往左右看了看,说道:“买粮食你们去粮站呀,我哪来粮食卖。”说着就要关门。 唐哲忙说:“娘娘,等一下,我们不是市场的,从八家堰来,家里请得有匠人,不够吃,所以来买一些。” 那女人仔细地上下看了看他们,小声说:“看你们也不像城里人,我还是那句话,买粮要去粮站。”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关门。 第107章 黑市里的大米 唐哲从这个女人的态度上就已经看出,她还是想做成这一单生意,只是惧怕是来钓鱼的,上一世他离开邛水很早,后来也很少回来,在邛水城里,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给她解释。 那女人见他们不说话,便关上门。 沈阳在一旁说:“唐哲,怎么办,人家不卖,要不我们去粮站问问,没有票能不能买到?” 唐哲摇了摇头:“粮站那边没有票几乎是不太可能买到的,供销社一下子要买几百斤,也要票才行,再说我在供销社买了那么多回,很少用票,人家都不愿意卖了。” 沈阳坐在大檬子树下的石头上,他也很少来城里,并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买。唐哲想了想,说:“看来只能再去找一下齐春帮忙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关上的门又打开,那女人擦出半个身子,对唐哲招了招手:“小伙子,你过来。” 唐哲忙跑过去,站在门口,沈阳也跟了过来。 那女人再次左右看了看,发现路上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你要多少?” 唐哲回道:“有些什么粮食,什么价。” 那女人介绍道:“有大米,谷子,苞谷,洋芋红苕都有,大米两毛,谷子一毛五,苞谷一毛五,红苕和洋芋都是五分。” 沈阳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巴说道:“这么贵?” 那女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嫌贵,那你们去粮站买呀,粮站便宜。” 唐哲也清楚,粮站的大米最好的也才一毛四到一毛五,稻谷八分半,苞谷也才九分钱,红苕洋芋这种粗粮,最贵也就两分,他这里贵了一倍。 不过他也清楚,借用上一世一部电影里的话:风浪越大鱼越贵。倒卖这些的,都是冒着一定的风险,于是对她说道:“行,那给我秤三百斤大米。” 这下轮到那女人吃惊了:“你要这么多?” 唐哲笑道:“家里修房子,请了匠人,一天都要吃三四十斤米。” 那个时代的人们,肚里没有油水,饿量大得惊人,随便出来一人,动筷子就要吃两三大碗,要是连饭都吃不了多少的人,别人更会笑话他干不了活。 沈阳在旁也劝道:“唐哲,我看还是秤一些米再买一些红苕,天天吃白米饭,家里就是有金子也顶不住,再说,你这样兴起头了,别人家以后请人,会拿你家做比子,到时候人家要骂你。” 他只知道唐哲去林城卖猴结分了五百多块钱,加上平时卖野货,家里最多也就一千来块,并不知道他卖了水晶赚了三万多的事情。 而且,这年头哪家锅里要是红苕洋芋上面再盖一点米饭,那他家的生活是好得不得了,要是有儿子的家庭,媒人都会踏破门槛。 如果是开大帮,八家堰还没有一家这样兴过,当然和沈阳说的也有一定的关系,但唐哲却不想这样,在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的年代,他不想让大家饿着肚了来帮他,现在并不是没有钱,虽然还达不到兼济天下的那种程度,但是让来帮忙的人吃一顿饱饭还是完全能办到。 于是开口对那女人说:“就按我说的,秤三百斤大米。” 一下子要三百斤,这可是大主顾了,那女人乐开了花,走到门口,再次伸出头看了看外面,河边安静得很,只有偶尔几个人路过,这些人她都认识,便把门关上,尴尬地对唐哲他们笑了笑,说:“小兄弟,安全第一。” 唐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女人带着他们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大半间都被堆满了,都是水稻和大米,红苕和洋芋这些,应该是放在另外一间。 沈阳有些好奇她怎么弄到这么多粮食的,但是又不敢问,生怕她起疑心。 两个大麻袋,是那种用麻绳做的黄色的袋子,一个袋子就可以装一百多斤,他们两个人,四条袋子,三百斤大米很轻松就装下,秤好之后,付了钱,唐哲对那女人说:“娘娘,我们先把东西放你这里一下,还要走三十多里路,先去吃点东西来了挑。” 女人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大拇指和食指,一边数着钱,一边说:“行,你们放心,放在我这里保证一颗米都不会丢。” 两个人出门去了国营饭店,中午时间,唐哲没有吃绿豆粉,而是点了一碗吊浆汤粑,这种汤粑和汤圆并不相同,粳米和糯米按比例混合,用石磨磨成浆,然后放在包单里过滤出多余的水份就行了。 要吃的时候,揪一坨下来,分成小块,并不用放任何馅料,放在开水里煮好,加上白糖或是辣椒酱就行了。 比起绿豆粉来,汤粑消化得慢,更经得饿一些。 沈阳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汤粑了,吃了一碗,根本不够,唐哲又给他再买了一碗,吃完之后,回到东门桥大檬子树黑市那里,挑了大米往回走。 刚上桥,唐哲就对沈阳说:“沈阳,要不你先前面走着,我去供销社再买一点东西。” 沈阳问道:“要不要等你?” 唐哲说:“不用,你先挑着走,我走得快,跟得上你。” 沈阳应了一声,就挑着先行走了。 唐哲挑着担子,走到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门口转了一圈,没多久,他就发现那个矮子在不远处盯着他看,挑着担子进了供销社,故意问了几件东西,并没有买,出来的时候,发现那矮子已经不在了。 唐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挑着大米就往回赶。 耽搁这么久,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来分钟,等他出县城到岩口的时候,想来沈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巴溪。 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唐哲一路走着,后面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 过了思王公社,再往前走两三里路,前面就是巴溪。 巴溪从溪口进入,从岩下大队出来,一共有七里多路程,进了溪口,走了约摸三里多路,前面拐弯处,果然看到李龙他们四个人站在路边。 第108章 单挑还是群殴 这可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龙那边要报上次被唐哲一扁担之仇,而唐哲这边,也决定要给申二狗报仇。 还没有等唐哲走近,李龙四个人就率先围了上来,唐哲在他们还没有到的时候,就把米放地上,帛出用六股筋做的扁担,紧紧握在手里。 李龙四个人手里都拿得有斧把,只有六七十公分,虽然不长,但是唐哲这边只有一个人,他们四个,四对一,优势在他。 四个人分成四方,把唐哲围在了中间,李龙骂道:“小私儿,还认得老子不。” 杨军说:“和他废什么话,干死他狗日的。” 唐哲目怒凶光,把六股筋横在手中:“我正愁找不到你们,你们还送上门来了。” 李龙笑道:“老子们就是专挑你们落单的时候搞死你们,你不是很能打嘛,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单挑,要么群殴。” 杨军忙问:“单挑?龙哥,这小子一看就是练过的。” 唐哲倒无所谓,反正今天遇到了,拼死也要干服他们。 那个叫毛毛的接过话说:“小子,我大哥已经把道道给你划出来了,单挑,你一个人单挑我们四个,群殴,我们四个人群殴你。”说完,四个人挑衅地看着唐哲笑了起来。 唐哲并不想和他们多废话,目光落在那个矮个子身上,上次被他逃了,而且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几次都是这个矮个子通风报信,这种人是最可恨。 就在他们四个人还在笑的时候,唐哲已经一棍子打在了矮个子腿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腿已经掉了,不再属于自己,然后是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 李龙骂了一句:“我日、你妈,你敢……”话还没有说完,唐哲的棍子又朝他打来,他连忙退后了一步。 杨军见唐哲动手,和另外一个瘦子也拿着棍子朝唐哲后背打过来,唐哲只想把李龙打服,虽然防着后面,躲开了瘦子的一斧把,但被杨军那一棍打了个结实,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见打不到李龙,他一个猛转身,随即棍子横扫,瘦子一棍子打空,人随着惯性往前扑了一步,刚好躲开唐哲的这一棍,但是杨军可没有这么幸运,被唐哲一棍又扫在大腿处。 虽然唐哲每一棍都躲开致命处,但是他下力猛,一棍下去,只差把骨头打断,杨军被这一棍就干翻在地上,想要起来,腿上却使不出力。 唐哲并没有去管他,把棍子竖在地上作为支撑,两脚同时踢出去,踢在瘦子手臂上,他人本来就瘦小,被唐哲这一踢,人直接飞了出去,撞到马路里面的崖壁上,重重的摔在边沟里,昏死了过去。 李龙还只是退了两步的时间,就看到唐哲把杨军他们两个人打倒在地,挥舞着手中的斧把,朝唐哲猛冲过来。 唐哲刚刚才站稳脚,李龙已手中的斧把已经打到了头顶,他脑袋一偏,那一棍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手中的木棍发挥不出最佳的效果,强忍着痛,一拳打出去,打在李龙的肚子上。 李龙肚上了挨了一拳,后退了两步,这个距离,唐哲手中的木棍正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一棍子往他肚子上捅去,李龙的力气没有唐哲大,被他顶得不停后退,一直退到边沟里,背靠在崖壁上才没有摔倒。 唐哲把棍子收了回来,对李龙说:“你就是龙哥是?” 李龙不服气地看着唐哲,并没有回答。 唐哲也不管他回答不回答,说道:“看你的样子,也是刚放出来不久,我上次本来是给你机会,放过你们,可你竟然对我的兄弟下手,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李龙哼了一声:“小杂种,你不要得意,除非你天天不出门,总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唐哲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心中的怒气又加了几分,一棍子打在他的小腿处,李龙哼了一下,蹾在边沟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小腿揉搓着。 “你抢了我兄弟几十块钱和东西,还有我的羊子钱二十多块,今天你们要是不拿出来,一人一条腿留下,还有我兄弟的医药费,不多,就收你们二十块,我那羊子多的就给你们抹零了,总共一百块钱。”唐哲给他们算着账。 李龙把头一歪,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算是你养的。” 唐哲才不怕这种威胁,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棍子朝他的另一条小腿扫去,这一棍子力道特别猛,打在他的腿上,唐哲都觉得虎口有些麻。 李龙的那条腿,骨头一下子就被他这一棍打断,痛得在地上哭爹喊娘。 杨军见唐哲下手这么狠,心知今天是遇到狠人了,慢慢爬着想逃,唐哲吼了一声:“都给老子滚过来。” 这一声吼,在巴溪峡谷中,就像一声炸雷,杨军和矮个子哪里还敢跑,只能慢慢往唐哲这边爬过来。 矮胖子一边爬,一边求着饶:“大哥,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等矮胖子爬得近了,唐哲把棍子抵在他的脖子上,说道:“你们四个人,一个叫龙哥,一个叫军子,还有一个叫毛毛,你说,你叫什么?” 矮个子看着唐哲的眼睛,眼神躲闪地说:“我叫耗子,大哥,钱都被我们盖碗碗输了。” 赌盖碗碗,也叫干子宝,就是猜骰子的大小,后来逐渐被扑克所取代,玩的人逐渐减少。 唐哲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淡淡地说:“你猜,我信吗?” 耗子还想说什么,唐哲又说:“我知道,这几次都是你小子在跟着我们通风报信,按理说,我应该把你的眼睛和舌头都割下来,免得你下次再害人。” 耗子看着唐哲,感觉他并不像是开玩笑,头上的汗不停地滚落下来:“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输完了,只有那些棉花和布还放在李龙家里。” 李龙虽然痛,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骂道:“耗子,你个狗日的出卖兄弟,不是个好鸟。” 唐哲伸出手,一把按在李龙那断腿上,用力一抓,李龙被痛得哇哇大叫,唐哲说:“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今天要是不把抢去的东西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你们只有下牛心子喂鱼,杀人,我比你们更有心得。” 第109章 根本就不经打 看着唐哲额头上凸起的青筋,李龙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感觉到一股杀气,加上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见唐哲来真的,他也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强忍着痛说:“大哥,我们还你,一定还你。” 唐哲指了指耗子:“你,现在去把欠我的东西拿来牛心子,要是天黑前还没有拿来,你知道后果。” 耗子连连点头,李龙说:“不,杨军,你去,老子信不过耗子。” 杨军腿上挨了一棍子,虽然没有断,但也很痛,被李龙点了名,他只能爬起来,应了一声,便回城里了。 唐哲让耗子扶起地上的毛毛,刚才被撞昏死过去,没有多久就已经醒来,不过才一睁眼,就看到连李龙他们都被打倒在地,也不敢动,只能继续装死。 耗子扶起他,他才假装慢慢的醒过来,两个人又过来,架着李龙,朝牛心子走去。 到牛心子不过两里路,很快就到了,唐哲挑着大米,押着他们从路边下去,进了洞里,三个人挤在一起,坐在一块石头上,唐哲则是守在洞口。 他并不怕杨军去找公安,这些人拦路抢劫,最怕的就是见到公安,而且,江湖事,江湖解决,要是被揍一次,就去找公安,那他们以后再也混不起来。 等了三个小时左右,杨军才背着一个麻袋从马路上下来,在洞口叫了几声,唐哲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听见叫,站了起来,杨军忙说:“大哥,这些是你那小兄弟的棉花和布,还有米,都在这里。” 说完,把麻袋放在了他的米口袋旁,另外,钱真被我们输了,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我这里只有七块钱。“然后又手把钱递到唐哲手中。 唐哲问:“你们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现在还了这些东西,我的羊子钱,还有我兄弟的药医费,也不要你们多,再给四十,要不然,你们每人断一条腿,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李龙在一旁求道:“等一下,我们再凑凑。” 然后从身上抹了一块多出来,又看向耗子:“你们两个,身上还有多少钱?” 耗子双手一摊,苦着一张脸说:“龙哥,你也知道,我输得最惨,哪里还有什么钱。” 毛毛从身上抹了几毛钱出来交给李龙:“我就这么多了。” 四个人,总共凑了不到十块钱,李龙站不起来,又把钱交给毛毛,让他送到唐哲手里。 唐哲把钱收了,说道:“还欠三十一块一,十块钱一条腿,很合适。” 李龙说:“大哥,真没有了,就算我们欠你的,改天一定给你。” 唐哲笑道:“你觉得我信吗?过了今天,你们跑了我找鬼二哥要去?” 李龙说:“放心,最多五天,到时候你来城里运输队家属院找我。” 见唐哲还不信,便又把耗子的住处也说了一遍,说道:“就是这小子,他说经常看到你在纸厂职工宿舍那边卖东西,他家就在纸厂宿舍边上,我们都不会跑的。” 唐哲见天色也不早了,二狗的仇,也已经给他报了,便说道:“你们要是敢跑,邛水二十七个公社,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你们找出来。” 李龙和耗子连连点头:“是、是,我们不敢。” 唐哲挥了一下手说:“滚,下次再惹到我,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毛毛两个扶着李龙,和杨军一起逃也似的离开了牛心子。 唐哲把钱装进荷包,在洞口找了根树藤,把麻袋捆成一个炸药包样式背在背上,再挑着大米继续往回走。 过了岩下大队,翻过一座山,就到沙沟凉桥,这是一座风雨桥,桥的两边有栏杆以及座位,专供人休息,桥梁上,以前还供有鲁班神像,十几年前被敲下来烧掉了。 每次经过这里,他都会歇一下,今天也一样,把东西放在桥上,然后下到沙沟里,趴在小溪边洗了一把冷水脸,捧起一捧冷水喝了几口。 刚回到桥上,就看到不远处,沈阳正带着唐援朝、唐老三、唐孝贤他们十多个人风风火火的赶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木棍。 唐哲站在桥上,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一行人听到声音,忙跑过来,沈阳问道:“我回家等了你差不多两个小时,都没有看到你来,还以为你出事了,便和大家一起来看看。” 唐孝贤也问:“唐哲,沈阳怕你出事,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唐哲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那几个小杂皮,根本就不经打,这不,二狗的东西也要回来了。” 沈阳说:“怪不得呢,我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就是怕你吃亏。” 唐孝贤看唐哲并没有外伤,笑道:“好小子,真看不出来,你打架还有几下子,四个人都拿着武器,就算是我刚退伍的时候,也不能保证摆平他们还毫发无伤。” 唐哲尴尬地笑了笑:“孝贤叔,也不能说毫发无伤,我也挨了一斧把。” 唐援朝背起那麻袋,说道:“既然安全回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家。” 唐孝贤说:“就是,就是。” 于是又把他的两麻袋米,自己扛了一袋,让唐老三再扛一袋,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家走去。 天已经黑透,沈阳在路边抓了些干草,卷成卷,做好几个简单的火把分给大家,快到打尖坳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有电筒光亮照向这边来。 唐才贤高声问道:“是哪个在打亮?” 那边听到声音,忙问道:“是孝贤叔吗?我是唐婉。” 唐孝贤回道:“是我们,你也是来接你哥吗?他没事,你快把电筒拿过来。” 唐婉把家里的两支手电筒都拿了来,有了电筒,亮度比茅草火把强了不知多少倍,就像白天一样,没有多久就到了家里。 唐自立和陈秋芸以及唐欢他们都在院坝上站着等,看到一行人回来,唐自立忙吩咐:“回来了,回来了,秋芸,快去把菜端上桌。” 第110章 当下龙溪口 陈秋芸问了一下情况,唐哲只是简单地说自己在城里逛了几圈,回来路上又累了,在沙坝凉桥休息了一下。 虽然陈秋芸和唐自立还有些怀疑,但见没有受伤,也没有多想。 除了去接唐哲的这些人外,另外那些人早就已经吃好晚饭回去休息去了。陈秋芸招呼着大家把饭吃了。 吃完饭,申腾飞和王堂要回申家岭,唐哲便拿上手电筒,背上属于申二狗的那麻袋东西,和他们一起走。 前天申大凤去找申腾飞,没有讨得到布票棉花票,她带着鱼去的,一进门他老婆就笑呵呵地把鱼收了起来,申腾飞只能让他老婆借了一床被子给她先应急,还说:“你看我家里也有客人,家中就只有这一床被子了,你拿去将就用几天。” 其实这床被子也破了几个大洞,是当年申腾飞的父亲用烘笼烤被窝的时候烧坏的,后来他老婆用破衣服补了一下,再后来他父亲去世了,这床被子就一直扔在那个床上,落满了灰尘。 申大凤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嫌弃的资格,千恩万谢谢地拿着回了家,挂在绳子上用棍子拍打了半天,才拿给申二狗。 有了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都好了许多,不过一连睡了两天,他是睡得浑身酸痛,今天下午就起床,一直坐在灶前的火坑边上烤着火。 唐哲打着电筒从大门进来,喊了一声,申二狗在厨房应了一声,唐哲把电筒照向他,问道:“你怎么连个灯也不点?” 申二狗呵呵干笑了两声,说道:“又没有什么事,点个灯浪费。”说完,从灶上的泥柱上取下那支指头粗细的松油木,借着火堂里的炭火,用嘴吹了吹,点了起来,又插回泥柱中。 泥柱本来是放在堂屋的香龛上插香烛用的,申家日子过得太苦,不像唐自立,今年还偷着烧了纸钱,他家过年,只是把红苕用碗装了,放在堂屋,一家人在那里叩了几个头就算完事。 所以那个本来应该是插香烛的泥柱,便拿到了灶台上插松油木,成了一个简单的松油木灯台。 唐哲把麻袋放在地上,说:“这些是你被抢的东西,我今天给你拿回来了。” 申二狗吃了一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唐哲,发现他头上手上并没有伤,说:“唐哥,你是不是又和他们干架了。” 唐哲笑了笑:“嗯,放心,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惹你。” 于是他把经过和申二狗说了一遍,听得申二狗又惊又喜,完了担忧地说:“你也是真胆大,就不怕那个叫杨军的回去叫人来。” 唐哲说:“他们本来做的就是犯国法的事情,吃了亏也只能阴着,还敢到处宣扬,不是给自己挖坑跳吗?” 申二狗还是有些担忧:“那个叫什么龙的,你把他的腿都打断了,万一他们去找了公安,到时候吃官司怎么办?” 唐哲说:“你是不是傻了,他们要是敢找公安,进去的肯定是他们自己呀,抢人的强盗,我就算打死他们,也只是自卫。” 申大凤和申厚植祖孙俩天一黑就各自回房睡下了,听到唐哲来,申大凤忙起来,打了招呼。 申二狗说:“姐,唐哥把我被抢的东西拿回来了,你明天给公和你自己做两件衣服,公喜欢穿长衫包帕子,我买得有多余的布,你再给他缝一条帕子包着。” 这里的老人,都喜欢在头上包上帕子,男子通常用青布,女子用白布,申厚植的帕子在之前也一并被吴良给抄走了,一直光着个头。 申大凤感激地看了一眼唐哲,便迫不急待地打开袋子,里面一包棉花,一匹布,还有一袋大米,申家的锅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现过白了,一下子有了这二十斤米,大凤不知道有多高兴,忙把这些东西拿回里屋放着。 唐哲看申二狗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又问了一下,今天下午沈醉停来给他输了液,药便用完了,明天也不用再输,只是擦一些消炎药便可以。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唐哲便回了家。 一连四五天下来,房子要用的木材已经砍齐,全部堆在桃子坪,这天吃完晚饭后,大家在唐自立家的院坝烧了一堆火,围在一起吹牛。 唐哲把唐孝贤和申腾飞还有王堂请到屋里,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唐孝贤说:“明天就用不了这么多劳力了。” 唐哲说:“明天还是要辛苦大家一天,帮忙把地基给挖出来。” 申腾飞也说:“这几天我和师傅把柱脚石都打得差不多了,勒脚也不用太急,等把框架立起来了,再弄也不迟,唐哲说得对,还是先把地基挖出来,还有要安排两组人把板子改了。” 王堂说:“我只带了一把大改锯,你们大队应该也有改锯?主人家再去借一把来。” 唐自立说:“大改锯在队里,明天一早我带来就行了,王师傅,你看一下还要安排多少个人合适。” 王堂说:“要挖地基,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商量好了,唐哲便出去散了一场烟,然后和大家说了一下,还要辛苦大家一天,所有人当然都没有意见。 在唐哲家帮忙,不为别的,吃的东西那可没得说,比吃席还要丰盛,加上陈秋芸又能干,虽然才初春,能挖的野菜不多,就算是一个绿肥,她也能弄出两道菜来。 每一餐的饭桌上,不管是野猪肉,还是鱼干,总能见到点浑腥,而且一日三餐,顿顿都是白米饭,这样的生活,就算是大食堂时期,队里的食粮丰收了,也只能在秋收的时候吃上一顿。 唐老三笑着说:“唐哲,你家这个生活,天天当下龙溪口。” 龙溪口在很早很早以前,开的馆子在邛水是出了名的好吃,所以这里的人一旦遇上吃好吃的,就用下龙溪口来作男喻。 唐孝贤说:“玩笑归玩笑,主人家让大家吃得好吃得饱,顿顿白莽莽(米饭)管够,你们就不准耍滑头,加把劲,早点吃上主人家的抛梁粑。” 第111章 第二封信 唐孝贤的话,没有人反对,这么好的生活,肯定要多出力气才行。 第二天一早,大家到了桃子坪,抽了四个壮劳力负责改木板,剩下的就去挖地基,申二狗身上全是皮外伤,没有伤着筋骨,休息了这么久,也好得七七八八,在家里呆不住,也跑来帮忙。 唐哲便和他一起把那些杉木先剥去皮,把树破码在一旁,另一边的木板改好之后,他们又拿到一旁按堆成三角形,这样木板之间就通风,已经开春,要不了多久,就会阴干,到时候装壁板就不用再拿火烤干。 地基挖得很快,一天的时间就挖好了,暂时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劳动力,正好大队的洋芋也薅得了,大家又去大队挣了两三天工分。 这天刚吃过中午饭,唐自立一家都到了桃子坪干活,除了唐婉,便只有唐欢和唐乐在家里,吴莲芯亲自下来喊唐欢她们姐妹俩,开口就说:“金窝银窝,你自己有个狗窝嘛,一直在人家,你又好意思。” 唐欢虽然很怕,但一直住在二叔家也不是个事情,便想和母亲一起回去,唐婉忙说:“欢欢姐,你不要回去,就住在我们家,万一大忠哥又打你怎么办。” 唐欢有些犹豫,看着母亲,又看着唐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吴莲芯白了一眼唐婉,说:“你这个叼鹰,我叫我自己家姑娘,你多什么嘴。” 唐婉两眼一红,不再说话。 唐欢和唐乐看了一眼,站起来走出大门,吴莲芯手背着,等她们出了唐哲家的门,背着的手拿出来一根树枝,在唐欢和唐乐的屁股上各打了几下,还一边骂着:“成个野人了,自己没有家,天天跑别人家躲着,你们把脸都丢光了。” 等唐哲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俩姐妹已经回去了,唐自立独自叹了几口气,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嫂嫂,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她们去了,至少在他家这段时间,俩姐妹身上的伤已经养好。 唐哲倒没有说什么,对他来说,堂妹和亲妹还是有些区别,如果真是伯父母都不在了,他这个当堂哥的,完全可以承担起责任,但现在她们的母亲还在堂,对他来说,不过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傍晚的时候,唐孝贤又来了,才上院坝,看到唐哲牵着六六回来,对他说:“唐哲,又有你的信。” 唐哲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不用想,肯定又是胡静写来的,他把信拿在手里,对唐孝贤说:“孝贤叔,你先屋里坐一下,我先把六六关起来。” 唐孝贤摆了摆手说:“不了,这几天队里忙,我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唐哲也没有再留,回柴房把六六关了起来,进到屋里,等吃过了饭,他才回房间,在煤油灯下把信打开,上面写着: 唐哲: 见信如面! 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回信,不知道近来可好,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么久没有收到你的来信,想来你已经把我忘记了罢,还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入不了你的法眼呢? 不要对我如此冷漠 爱上你我并没有错 天晓得我心受的折磨 恰似殷商时候的炮烙 期待你的回信! 胡静 一九八零年二月初二 唐哲看着这封信,写得越来越露骨了,完全和在八家堰的时候判若两人。 而且他发现,胡静特别喜欢写诗,一共收到两封信,都给他写了诗。 本来这段时间以来,他拼命的干着活,让自己不再去想感情上的事情。 上一辈子,他没有偿过爱情的苦,这辈子,他也不想去谈那种轰轰烈烈的狗屁浪漫爱情,也没有想过凭着自己重生的优势,获得商业的先机,只想平平淡淡的陪着家里人,享受一家人都在身边的那种天伦之乐。 但是,这样一直晾着胡静,也不是办法,他以为胡静走的时候,他已经拒绝得够明确了,不想还是让她产生了误会。 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回信,心中有事,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过,又想起了胡静那灿烂的笑容。 但他还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哪怕心再近,也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想到这里,觉得绝对不能再耽误人家的青春,于披了衣服,坐起来,在灯下提笔写道: 胡知青: 见信好! 来信收悉,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像徐志摩的诗中写的一样: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交汇时刻互放的光亮。 我不知道凭什么魅力,让你倾心,在此向你说一声抱歉。 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幸福,在林城,在更大的城市,像苍鹰一样,展翅飞翔。 八家堰这种苦寒的地方,不属于你,你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但是她却属于我。 我没有崇高的理想,只愿守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哪怕你就认为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地过完一生。 再次希望你过得更好。 勿念! 唐哲 一九八零年二月十一,夜 写完这封信,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折起来,放进衣服里,躺在床上睡去。 他们公社没有邮局,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之后,便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去了一趟三合公社,找到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再次走进邮局,要了张寄件单填了,也给胡静寄了过去。 出了邮局,他仰头长舒一口气,这样,应该没有什么佳念了。 从三合回来,唐婉对他说:“哥,你听说没有,姚勇军被放回来了。” 唐哲只是哦了一声,唐婉有些不高兴,说:“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呢?” “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呢?” 唐婉嘟了一下嘴,发现唐哲并没有看她,继续说:“和你当然没关系了,可他这一回来,肯定欢欢姐就要受苦了,昨天伯妈来把欢欢姐她们叫回去,就是因为姚勇军回来,大忠哥去了姚家谈婚事。” 听到这里,唐哲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申家岭竹林边的草垛旁,那个女人,越想越像姚瑶,难道,她又和申红兵搞在一起了?那唐忠头上,不就是一片草原? 第112章 说媒 唐婉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唐哲打断了她:“小婉,你有空说别人的事情,怎么不好好把书看一下,再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考大学。” 唐婉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读书的料,再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像胡知青和张知青她们一样,读了那么多的书,还不是换个地方干农活。” 唐哲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古话都说得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只能嫁给一个大老粗,一点也不懂得心疼你。” 唐婉不服气地仰着头说:“才不信呢,只要你和爹妈不像伯妈跟大忠哥一样逼我结婚,我肯定要找一个疼我爱我的,还有,古话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又怎么说。” 唐哲笑道:“别的本事没有学到,抬杠算是第一名。” 唐婉也笑着回道:“三百六十行,抬杠也算是一行呀,你还说我,我听爹和妈也在说,要请个媒人去给你说亲事呢。” “我怎么不知道?”唐哲心里一惊,自从姚家来退婚了之后,他从来没有听父母提起过给他说亲事这回事。 再过几个月,他就满二十岁了,在那个年头,算是大龄青年,虽然八家堰像他这么大的单向青年还有二十多个,但别人家的父母一直在操心这一块事情,男人满了十八岁,女孩子满了十六岁,基本上就经常有媒人上门提亲了。 唐婉说:“我也是今天在桃子坪听爹和妈在说,好像是孝贤叔和爹提了一嘴,说上次你在他们家去,他和你说了,让孝贤婶给你说媒的事情。” 唐哲才突然想起来,当时唐孝贤是说了这么一嘴,但是他也没有同意呀,看来这个大队长真是操心得很呢。 果然,陈秋芸回来做中午饭的时候,就给唐哲说:“阿哲,你去请你孝贤婶来家里吃中午饭。” 唐哲说:“又不过年不过节的,平白无故请人家来家里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陈秋芸满脸笑容,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眼神,说:“叫你去你就去,总是好事情,你打听这么多干吗?” 唐哲哦了一声,也不戳破。 周淑芬在家里缝着衣服,唐哲到门口说道:“婶婶,我妈喊你去我们家吃饭。” 周淑芬笑呵呵地说:“好勒,我这就去,唐哲呀,你今年也二十了?长得真是越来越俊了呢。” 唐哲只是笑笑,在前面走着,周淑芬在后面跟着,一会儿就到了家里。 陈秋芸已经炒了两个菜,饭也做好,就等着周淑芬,见到她上来,陈秋芸忙到门口迎接:“淑芬,快,屋里坐。” 周淑芬打了个哈哈,说:“自立嫂,你看你,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个什么。” 唐自立忙给她把板凳摆了摆,虽然那张板凳已经摆在桌子边上很正了,说道:“淑芬,坐下吃饭。” 周淑芬坐下后,陈秋芸忙把饭给她端上来,唐自立给她夹了两筷子菜,然后一家人才坐下吃。 唐婉端着碗,给了唐哲一个坏坏的笑容,然后便跑到外面去吃去了。 陈秋芸一边吃,一边说:“淑芬啦,这个事情还得麻烦你多费哈心哦。” 周淑芬说:“自立嫂,你看你说得,说得远一点,唐哲是我侄儿子,要是说得近一点,老祖宗下来,才分开几代人呢,说是亲儿子也不为过,帮自己家人办事,哪有不上心的,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然后转过头来,问唐哲:“唐哲,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相中哪家姑娘,婶婶去给你说说。”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婶婶,现在都讲自由恋爱了,再说,我才二十不到,还早呢,我还想再多耍几年。” 陈秋芸哼了一声:“耍几年?耍到胡子白?你看人家沈阳,也就大你月份,现在儿子都有了,我还想抱孙子呢,要不是你爹出那事,你和姚瑶也要结婚了,唉,被他们家这么一闹,把你的名声都弄坏了,要不是你婶婶帮忙,怕是要打光棍。” 周淑芬忙说:“唐哲这么俊,怎么会打光棍呢,再说你们家现在又在修新房子,那姚家没眼光,就是一家的势利眼,要不然还不是像你们家一样,顿顿吃白莽莽?” 唐哲有些不高兴,他的确还不想结婚,说:“妈,我的事情,你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我又不是唐欢,你们逼我娶谁,我就要娶谁呀。” 唐自立说:“怎么说话呢,人家孝贤婶一番好心来帮你。” 周淑芬又打了个哈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说:“我听孝贤说呀,胡知青经常给你写信,该不会是看上你了?” 唐哲还没有说话呢,周淑芬又说道:“要我说呀,人家毕竟是大城市的人,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要不是政策在这里摆着,她一辈子也不会踏上八家堰这个鬼地方,现在她回去了,就算是你们有心,也要看她能不能在这里过得惯。” 陈秋芸看着唐哲,问道:“真是胡知青给你写的信?你们好上了?” 唐哲一脸无奈地说:“妈,没有的事情,人家胡知青就是问了问大队的情况。” 陈秋芸说:“胡说,怪不得昨天晚上大半夜我看你屋里灯还亮着,我来看你还在写东西,是不是给胡知青回信?” 唐哲点了点头。 陈秋芸说:“你婶婶说得没错,人家是大城市的姑娘,见过世面的,人家会看上你?我觉得就是一时的冲动,你要考虑好。” 唐哲都没有心思吃饭了,把碗放在桌子上:“妈,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和胡静没有什么,就是一普通朋友,你不要想多了。” 陈秋芸说:“那就好。”转头又对周淑芬说:“淑芬啦,你看他也说了没有的事情,朋友嘛,写写信也正常,这边还是要你多费一番心才是。” 周淑芬说:“自立嫂,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啦,等一下,我就去把那姑娘领来你瞧瞧,长得可水灵了,读过小学,认得字,有些文化,还在文工团演过戏呢。” 第113章 毛鸡腿 陈秋芸笑得更高兴了:“读没读过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行(懂事),对了,那姑娘好多岁了?” 周淑芬说:“快十八了,比你家唐哲小两岁,正好。” 虽然国家的法律规定过,他们都还没有达到结婚的年龄,但山里人基本对这方面基本没有上心,包括大队的宣传,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对于小部份家庭来说,女娃娃养到十六岁,家里就张罗着帮她找婆家,多一张嘴,并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甚至会带来全家挨饿的风险。 年龄不够,那就只办个简单的酒席,至于结婚证打不打,或是后过再打,并不重要。不管是自己看上的,还是媒人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便是一辈子。 在那个年代,什么都可以是旧的,只有新人是新的。 唐哲听着两个长辈的话,说:“妈,结婚这种大事情,你多少还是要尊重一下我的选择?” 陈秋芸说:“选择,你要怎么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跑了,你再问问你腾飞哥,他好多岁结的婚?” 申腾飞根本就没有想到,陈秋芸会把这个锅甩给他,笑了笑,说:“自立婶,国家都提倡要自由恋爱了,我看还是尊重唐哲自己的想法好一些。” 陈秋芸说:“你结婚得早,不也是你爹妈给你托媒说的么?我们给他安排个姑娘认识,又不是逼着他马上就结婚,怎么就不叫自由恋爱。” 申腾飞现在毕竟是大队的文书,不得不维护自己的立场,王堂怕陈秋芸多心,忙打岔开解,笑着说:“他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周淑芬也说道:“你看哪家娃儿大了,不是媒人去说,父母安排,你呀,就不要想太多,搞什么自由恋爱,那都是书本上说的,大城市里才时兴的玩意儿,你选来选去,等猴子过了火焰山就什么都迟了。” 唐哲不想再听下去,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唐自立看着唐哲,对周淑芬说:“你看,这娃儿一长大,就管不住了。” 周淑芬笑道:“所以才要找个女人管着他,有了老婆管着,就像牛被穿了鼻子,再犟也犟不到哪里去。” 转身出门的时候,唐婉正端着碗坐在门口,看到他出来,忙问:“哥,你去哪里?” 唐哲甩了一句:“我出去走走。” 唐婉忙说:“等等我,我也去。”说着,忙跑进屋里把碗放下,跟了出来。 身后传来陈秋芸不满的声音:“你跑哪里去,不洗碗啦?” 唐婉边跑边说:“妈,我和哥出去耍,今天你洗一下。” 陈秋芸对周淑芬笑了笑,说:“这娃娃,都被她爹和她哥给惯坏了。” 唐自立不服地说:“就我惯,你不惯她。” 陈秋芸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把话题又引到唐哲身上:“对了,淑芬,你再和我说说那姑娘呗。” 唐哲出了门,又不知道去哪里,便往桃子坪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打杂的事情做。 这几天王堂他们没有打勒脚石,主要的工作是把柱头打上孔,再穿上穿方,拼凑起来,一个排立就做好了,等做好了六个排立,再把房梁和檩子架上,主体就算立起来,该抛梁了。 不过,只有申腾飞师徒两个师傅,到现在也才做好两个排立,加上开春了好多人又回大队干活,进度并不算快。 就在唐哲想着如何加快进度的时候,却听唐婉喊道:“小月姐,你在挖什么?” 唐哲这才发现,在他的宅基地不远处,沈月正在一个石头巷子里挖着什么东西。 沈月抬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回道:“小婉呀,我在挖野葱和折耳根,你们来干活来了?”说完,提着一个竹编的提篮,拿着锄头走过来。 到了跟前,唐哲看到她的篮子里有一把野山葱,还有一把折耳根,另外还有几根被称为毛鸡腿的东西。 沈月把篮子放在地上,从篮子里拿出两根毛鸡腿递给他们:“吃不吃?” 唐哲接过来,用手指把它的皮刮了一下,放在嘴里吃了起来,脆脆的,满口清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味。 其实这它是属于桔梗科植物,学名叫做兰花参,因为它的根部细长,呈纺锤状,类似于鸡腿,所以当地人都叫它毛鸡腿。 这种东西,山上很多,不过一到冬天,就收头了,不好找,现在开春后,草地上又露出了头,才能找得到。 沈月见唐哲吃完,又递了一根过来:“吃了我又去挖,那边的草地上好多。” 唐哲摇了摇头:“不了,你快吃。” 唐婉打趣说:“小月姐,我哥今天不高兴,就算吃龙肝凤髓都没有胃口。” 沈月疑惑地问:“怎么了?” 唐婉笑着说:“我妈请了孝贤婶作媒,要给他找老婆。” 沈月脸上的表情明显暗淡了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自己失态了,忙故作轻松地说:“那不是很好吗?哲哥比我还大两岁,是该找个老婆管着了。” 唐婉说:“我倒是很同情我哥呢,连他未来的老婆是哪个都还不认识,我以后要是嫁人,一定要嫁一个自己认识,志同道合的人。” 沈月说:“你才多大点呢,就想着嫁人?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将来考个大学读,你哥又会赚钱,你要是考上了大学,不愁没有钱读书。” 唐哲说:“我妹说得没错呀,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父母说娶谁就娶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才能真正的幸福。” 唐婉说:“火炭掉脚背上了,你才知道痛了,欢欢姐被逼婚的时候,我看你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倒很佩服欢欢姐,敢于反抗,被大忠哥打成那个样子,都没有屈服。” 停了一下,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被伯妈叫回家去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哥,其实伯妈他们一家人,欢欢姐和乐乐对我们还不错的,你要是能帮就要多帮一下,那个大忠,就算了,从小就欺负我们,哼。”说完,又想起了一些不高兴的事情,嘟着个嘴不再说话。 沈月站在一旁,他们后面的话,基本没有听得进去多少,心里很烦很乱,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头发。 第114章 竭泽而渔 沈月的状态,唐哲是看在眼里的,他从内心里还是对她有些感觉,上一世在和姚瑶定亲之前,他就有过这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沈醉亭被关过牛棚,家庭成分不太好,他也还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磨练,加上父亲那种他认为的懦弱的性格,导致他不敢接这件事情,后来在战场上因为流弹,导致他爆了蛋,失去了男性的功能,沈月的影子也慢慢从他的记忆中模糊,直到最后消失。 现在呢? 虽然家庭成分在他的心中,早已经不是隔阂,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毕竟他现在才二十岁不到,沈月也才十八岁,她是否能接受自己? 唐婉抱怨了一会儿,见唐哲不说话,便拉起沈月的手说:“小月姐,我和你一起去挖折耳根。” 沈月慌张地点了点头:“好的。” 唐婉在地基边拿了一把锄头,走的时候,还对唐哲做了一个鬼脸。 唐哲在桃子坪干了一会儿活,无非是把木料搬到木马和马板边上,其他的木工活,他也只能看看,并不会做。 没多久王堂他们都到了,申腾飞笑着问:“唐哲,你不回家相亲,跑这里来做什么。” 唐哲干着自己的活,没有理他。 申腾飞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其实你老妈也是为你好,你看我们大队,像你这么大的就有二十多个,还有比你年纪更大的,超过三十岁的也有四五个,光棍是越来越多,难道你真要去给糖罐罐烧纸?” 糖罐罐是一个老光棍,本名叫唐安国,按辈份来,唐哲都应该叫他一声公,是一个老光棍,年轻时还当过甲长,所说当时就是因为媒人给他说的时候,他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直到三十多岁以后,再也没有媒人迈过他家的门槛,也再也没有哪个女人看上过他。 他也是八家堰资格最老的一个光棍,每当哪个男人拒绝媒人的时候,别人就会说他一句“给糖罐罐烧纸”,拜他做师傅。 唐哲当然知道申腾飞的意思,说:“腾飞哥,我才二十不到,还年轻呢,再说了,孝贤婶介绍的是哪个,我都不认识,万一又碰到第二个姚瑶,那可比牛穿了鼻子还难受。” 申腾飞说:“我跟你嫂嫂还不是媒人介绍的,你看看我们八家堰,哪一个人结婚,没有一个媒人?你不管怎么说,不应该跑出来,一来人家孝贤婶是一番好心,你这样寒了人家的心,二来是你爹妈为你操心,你更是让他们难过,不管看得上看不上,媒人那边,总要有几句感谢话,女方那边过来了,你看不上,到时候托孝贤婶回个话就行。” 申腾飞的话,让唐哲倒想通了,反正答应不答应,主动权还是在自己的手中。 应了一声,便回到家里,唐自立准备去桃子坪帮着干活,陈秋芸则是在家里打扫卫生,把堂屋,院坝这些地方到处都扫了个遍。 见唐哲回来,陈秋芸说:“你下午就不要到处跑了,在家里好生待着。” “妈,你们就少操心我这些事情了。” 陈秋芸不高兴地说:“你以为我想操心?我是你妈,我不操心谁操心?指望着你爹?”看了一眼走到院坝的唐自立,说:“我估计没指望。” 唐自立小声说:“怎么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 陈秋芸白了他一眼:“是你的种,不往你身上扯,还能扯到别人身上。” 唐自立不再多说,自顾自地走了。 陈秋芸又说:“一会儿表面得稳沉一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唐哲说:“知道了,妈,天还早呢,我去小河沟抓点鱼来吃。” 说完,也不管母亲同意不同意,拿了个撮箕就跑出门去。 陈秋芸在后面喊道:“你给我早点回来。” 清明田这一片,绿肥已经开花,粉紫色的一大片,从下往上看去,就像一片花的海洋,翻滚起汹涌的波涛。 唐哲从这里下去,到了小河沟,把鞋脱到河边,光着脚踩在光滑的石头上,用撮箕抓,很不方便,鱼进去之后,很快又会跑出来,翻了半天,只得了几条小杂鱼和泥鳅。 好在河里的石头下面藏着不少螃蟹,都有拳头那么大一只,他也不挑,反正能吃的,都往家里带回去,家里有油,用油炸着,特别的香。 弄了一会儿,肚子倒有些饿了,拿了几只螃蟹,直接把它的腿掰下来,放在嘴里生吃。 河里的螃蟹,生吃起来,咸咸的,还带有一丝甜味,一连吃了好几只,感觉肚子都有些饱了,才继续抓鱼。 顺着小河一直往下游抓,走了两里多路,这里地势比较陡,平时很少有人来,因为发大水的缘故,小河水在这里分成了两道,一边是流水,被冲得很低矮,另一边是老沟,则是被泥沙筑成了一个天色地水塘,只有一米多宽,三十多米长,河边的树木和荆棘枝条伸过来,差不多已经完全盖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唐哲走到那个拦水坝上,用一根棍子试了一下,水不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一米,但是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和水草,看上去水都是绿色的。 来抓鱼是假,就是看能不能躲过相亲这种无聊的事情,坐在水坝上,顺手拿起身边的石子往水里丢去,丢了几下,里面居然有一条两三斤左右的鱼跳了起来。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这个地方要是真有鱼,那就太好抓了,只需要在下游更矮的地方挖开一个缺口,等水流干了就行。 这种竭泽而渔的方法,最是省力。 来到下游,用手挖开了一个缺口,水哗哗地流了出去,他怕鱼跑掉,又把撮箕拿来,竖着挡在出水口处,便坐在石头上等着。 没有用多少时间,河水就已经被放得差不多,只能淹没脚背,这个时候的水位和下面新河道已经持平,再也放不干,而且上游戏的河里,从透过泥沙,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水塘中补充着水源。 第115章 相亲 唐哲把撮箕取了,找了几块大一点的石头把缺口堵住,拿起撮箕就跳下水里开始抓起鱼来。 水虽然不深,但是还能把鱼完全淹没,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有一次甚至把鱼都撮起来了,还是被它弹了出去。 唐哲想了想,又在河里找了些石头来,把这个水塘分成了好几段,鱼是最喜欢逆流而上的,他从下流赶了几次,把鱼往上游赶,每赶一段,就挡一些石头,让它们不能回游。 事实证明他这个办法是很有效果的,虽然费了一些时间,但是这些鱼最终被他挡在了一个只有几米长的小池子里。 为了方便抓,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棕树,这种树,在梵净山周边是非常多,它的种子被鸟吃下之后,并不会完全消化,而是通过它们的粪便,把种子带去别的地方生根发芽。 唐哲折了几匹棕叶回来,重新下到水里,没费多少功夫,水塘里的十几条鲤鱼,就被他抓上了岸,这些鱼,都是之前人们养在清明田里的稻花鱼,因为涨水的原因,被冲到了这条河里,没想到这几条,今天便宜了唐哲。 他用棕叶从鳃穿过嘴里,十几条鱼,都是三四斤一条,怕棕叶承受不住,穿成了两串。 找了根树枝做扁担,穿起来挑上肩,又把用青藤绑着的螃蟹一起挂在扁担上,顺着河回到清明田下边,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看看天也不早了,才往家里赶去。 回到家里,唐婉已经回来,正在阶沿上洗折耳根和野葱,看到他挑着一串大鱼,高兴地连折耳根也不洗了。 这段时间唐哲抓了不少的鱼,都是些桃花子和游鱼棒,要么就是些千鳞鱼钢鳅子这样的小杂鱼,像这么大的鲤鱼,还是第一次。 “哥,你到哪里抓到的,怎么这么大?” 唐哲把鱼放到木盆里,说:“在清明田下边的小河里。” 唐婉忙问:“还有吗?还有的话,明天我们和小月姐一起去抓。” 唐哲笑道:“哪有那么多,这些鱼都是以前田里养了,被水冲到河里的,要不是被挡住,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唐婉有些失落地说:“哦,抓鱼都不叫我,我最喜欢抓鱼了。” 唐哲说:“有你吃的不就好了。” 唐婉忙说:“那才不一样呢,人家书上都说了,吃鱼没有得鱼乐,我就喜欢抓鱼,你下次去抓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唐哲点了点头:“好好好,下次一定叫你,对了,妈呢?” 唐婉四处看了看:“刚才还在呢,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说着,陈秋芸从屋后转了出来,原来是去打扫后阳沟去了。 唐哲说:“妈,你休息一下行不行,都打扫了一天了。” 唐婉则是指着木盆说:“妈,你看哥去抓了好多大鱼,今天晚上吃鱼好不好。” 陈秋芸放下扫帚,说:“好,今天晚上我们就做鱼吃。”又对唐哲说:“你看你,弄得浑身又脏又湿的,一会儿人家来了,还以为你不讲卫生呢,快去屋里换一下。” 天气开始变得暖和,原本一个冬天都没有一件换洗的衣服,得全穿在身上,都还不够暖和,现在也脱了下来,可以换着洗一下。 唐哲听话地回到屋里去换衣服,陈秋芸则是和唐婉把鱼处理干净,那些内脏放在一边,唐哲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就拿去给六六加餐。 这段时间的六六,毛发已经全变长齐,精神也变得越来越好,长期关在笼子里,让它越来越不高兴,有时候还会用牙咬笼子。 唐哲尽可能地安抚它,一有时间就来陪着它,摸摸它的头,给它梳理毛发。 六六最享受躺在唐哲的身边,被他抚摸的感觉,会时不时地伸出舌头也舔一下他的手,还会把头伸到他的头上蹭蹭。 唐哲也期待着,六六能够养得家,当然,要把一只一岁左右的野生云豹养家,他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不过看到六六越来越乖巧可爱的样子,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它回归山林,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陈秋芸留了一条鱼出来做晚饭菜,剩下的,用盐腌起来,挂在灶堂前的火堆上面,这样做饭的时候,柴火的烟子就会把鱼慢慢的熏成金黄的腊鱼干,这也是劳动人民长期以来总结出来保存食物的方法。 刚把鱼处理好,就听到周淑芬在院坝坎下打着哈哈喊道:“自立嫂在家不在家?” 陈秋芸听到声音,连手也顾不得洗,边跑边说:“在家,在家呢,快,快屋里来坐。” 周淑芬率先上了院坝,对身后一个姑娘喊道:“林丽,快上来呀,害什么羞呢?” 陈秋芸也在阶沿上喊:“阿哲,阿哲,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小婉,快去把你哥找回来。” 唐婉哦了一声,看了看那个叫林丽的,就跑到柴房喊:“哥,快来,孝贤婶给你送老婆来了。”说完嘿嘿地笑着。 唐哲白了她一眼:“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也不怕人家听到。” 唐婉继续笑着:“我说的又没错,快来,我看了,人长得可漂亮了,差不多有小月姐那么漂亮。” 唐哲说了声:“知道了,你先去,我马上回来。” 等唐哲回到堂屋,就看到周淑芬和一个穿着军绿色的衣服和军绿色裤子,脚上还有一双解放鞋的女孩子坐在堂屋。 唐哲上前叫了一声:“孝贤婶。” 周淑芬笑呵呵地说:“唐哲回来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就是唐哲,马上二十岁了,你看,小伙子长人高马大的,又勤快,又聪明,还会赚钱。” 又对唐哲说:“她叫林静,才十七岁,在思王公社文工团有工作,对了,林丽,你们一个月工资是多少来着?” 林丽一直低着头,抬着眼珠子看着唐哲,听到周淑芬问,小声地说:“娘娘,我一个月十八块五。” 周淑芬一拍脑袋,哦了一声:“你看我这个记性,就只差记在脚板心了,对,十八块五。” 陈秋芸在一旁连连点头:“好、好,这姑娘长得俊,胸大屁股大,好!”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搞得林丽把头压得更低。 第116章 为现实低头 陈秋芸连连说着好,周淑芬则是再次重复了一次林丽的工资:“自立嫂,你看人家姑娘,每个月都有工资,端的是铁饭碗,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陈秋芸笑道:“是是是。” 周淑芬见唐哲一直不说话,林丽又一直低着头,便对陈秋芸说:“哎,自立嫂,你不是要做饭吗?我去帮你,让他们两个人自己聊聊。” 陈秋芸恍然,说:“就是,就是,你看我,光顾着说话,把正事都忘记了,阿哲,你陪人家姑娘好好聊聊。” 走到厨房门口,又对唐婉说:“你憨兮兮地坐那里干吗?快去看看你爹他们做了多少活。” 唐婉看了看门外:“天都要黑了,他们都快回来了。” 周淑芬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你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在这里,要不要去给你找根手电筒来?” 陈秋芸又催了她一次,她才站起身来出门去。 堂屋里就剩下唐哲和林丽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空气也变得安静起来。 陈秋芸在太厨房半天没有听见声音,便向周淑芬使了个眼色,她走到厨房门口,对唐哲说:“唐哲,林丽是个姑娘家,有些害羞,你怎么也跟个木头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个响屁来。” 唐哲笑了笑,说:“不知道说什么。” 周淑芬说:“有什么聊什么,对了,你家不是有只大花猫吗?带林丽去看看。” 林丽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唐哲:“走。” 唐哲站起来,在前面带路:“就在柴房关着呢。” 林丽有些好奇地说:“你们家的猫怎么拿关起来养?不让它去抓耗子吗?那多浪费粮食呀。”好一连串起了好几个问题。 唐哲说:“是大花猫,不是猫。” 说话间,已经到了柴房,唐哲走到笼子边,叫了一声六六,六六看到他来,也叫了一声,他把手伸进笼子里,在六六的头上又摸了摸。 林丽看到笼子里的六六,吓了一跳:“这、这样是豹子吗?你、你不怕它咬你?” 仔细看了看,又说:“好像不是豹子,它身上的花都不一样,又不是猫,猫长不了这么大。” 唐哲说:“这叫云豹,也是豹子的一种,不过叫声很像猫。” 林丽也靠近笼子,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它一直把头往唐哲手上蹭,对唐哲说:“那个、我能不能摸、摸一下它?” 唐哲点了点头,把手从六六身上抽了回来,对她说:“你小心一点。” 林丽嗯了一声,慢慢的把手往笼子里伸去。 也许是闻到了陌生人气味的靠近,加上它从来没有见过林丽,六六变得谨慎起来,弓着背,嘴里发出喵喵的叫声,声音明显比刚才唐哲来的时候叫得急促。 林丽壮着胆子,刚把手伸到笼子边,六六就伸出爪子朝她的手上抓来,还好唐哲一直在边上盯着,连忙把林丽往边上一拉,才没有被六六伤着。 唐哲对着笼子吼了一声:“六六,她是客人,你不能抓她。” 被唐哲这么一吼,六六又变得安静了起来,不过两只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林丽。 唐哲又说:“你现在再试试。” 林丽明显被六六刚才的动作吓坏了,连忙摇了摇头:“我、我不敢。” 唐哲也不勉强她,说道:“那我们出去走走。” 林丽点头道:“好呀,你带路。” 从柴房出来,他没有选择往寨上走,而是往清明田方向去,那个地方离家不远,也比较清静。 路上,林丽见唐哲一直不说话,便问:“周娘娘都和你说了我的情况了?” 唐哲摇了摇头:“没有,就刚才说了一下,你也在的。” 林丽哦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很内向。” 唐哲倒觉得林丽这个女孩子很开朗,也许是和她的工作环境有关系,在文工团的姑娘,要是太内向了,也上不了台。 林丽见唐哲不说话,又说:“还是,你根本就看不上我。” 说完,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唐哲,期待着得到想要的答案。 唐哲找了一根田埂,在田埂上坐下,林丽也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相隔有一米左右。 坐好之后,唐哲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林丽笑着说道:“理想,当然是在文工团好好干,做个台角子呀。” 唐哲继续说:“婚姻就是一座坟墓,结了婚,你还能实现你的理想吗?真的准备好结婚了吗?” 突然提出的问题,让林丽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方面是自己的理想,另一方面是现实,真的要让人选择,不管是谁,都难以抉择。 不过,理想虽然丰满,也要为现实低头,就算她看不上唐哲,也要应付家里安排的这一场相亲游戏,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反正早晚都要嫁人,我们大队像我这么大的,好多都结婚了,我妈也天天逼我。” 唐哲说:“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打算。” 林丽也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解脱,又有一种失望。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逼得紧,加上母亲听了周淑芬的话,说唐哲家的条件如何如何不错,硬逼着她来相亲,她也不会来的。 文工团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干活也不累,每次演出,她主要是唱唱歌,还有打金钱杆和霸王鞭,这些表演,一场下来,顶天也就半个小时。 好歹是拿着铁饭碗的,她可不想找一个山里人泥腿子过日子,她向往着美好的生活,这个时候港台的流行歌曲还被称为黄、色歌曲,不允许她们听,更不允许唱了。 不过,文工团毕竟和其他单位不一样,设备都有现成的,不允许归不允许,几个玩得好的人在一起,用团里的设备,把从黑市里搞来的磁带放进去,找个安静的小屋子偷偷听总是可以的。 听多了,她也更加对自由恋爱充满了向往。 她需要的,不是一场相亲,而是一场偶遇,一场浪漫的爱情,直到通往幸福的婚姻殿堂。 但是,美丽如明星的她,没想到会被唐哲这个泥腿子拒绝,在她的剧本中,应该是唐哲见了她之后,就会爱得死去活来,然后她傲娇地抬着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才对。 这个男人,完全不按她的剧本来。 她讶异地看着唐哲:“怎么,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吗?还是你心里另有喜欢的人?” 第117章 这个猪脑壳吃定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子,宁愿得到了再丢弃,也不愿意一直望而不得。 唐哲看着林丽,说道:“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并不想这么早结婚,只不过是因为父母逼得紧,找一个台阶下而已,正好,我就成了你的台阶。” 林丽被看穿心事,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唐哲继续说:“从你进我们家门开始,其实我就感觉到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你是拿着铁饭碗的。” 林丽是一个追求自由恋爱与幸福的人,她的内心里,只要是自己看对眼的,并不存在阶级之分,说道:“我并没有看不起庄稼汉,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同志。” 唐哲笑了笑,说道:“革命不分高低贵贱,你说得没错。” 林丽继续说:“那你说说,怎么样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 唐哲说:“你身上的雪花膏味道很香。” 林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脸有些红,说:“天太冷了,怕脸上被风吹开口子,我们团里的姑娘都擦这个的,还有些男同志也一样擦。” 唐哲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观,当入许多人还在为生存而拼命的时候,有的人却已经在享受如何生活。” 林丽淡淡地说:“这也只是革命的分工不同而已。” 唐哲在心里只想骂一句麻卖批,这种分工,难道真的合理吗?和林丽,他也没有必要说这些,对于价值观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就算能够暂时的在一起,将来也会因为种种问题而分开。 “是的,分工不同,所以阶级也不同,为了让你回去好交差,不被家长骂,回去之后,你就如实说看不上我就得了。” 林丽对自己的长相,那是相当的自信,团里几个年轻人都在追她,她却完全提不起兴趣,就算是周淑芬和她妈妈说了唐哲这个人如何如何好,她也没有一丝心动,要不是母亲在家里要死要活的,她才懒得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高山坡坡上。 她咬了咬牙,点头说:“好。” 既然事情已经谈好,两个人便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唐自立他们也已经放散,陈秋芸和周淑芬早已准备好了两桌子饭菜,一桌给帮忙的匠人师傅,另一桌则是一家人加上周淑芬和林丽。 上桌吃饭,周淑芬还特意让唐哲和林丽坐一条板凳,陈秋芸不停地往林丽的碗里夹着鱼和野猪肉,弄得她都不好意思。 吃过饭后,王堂又和申腾飞回了申家岭,寨上帮忙改板子的,中午就已经知道了唐哲今天相亲的事情,也都很识趣地各自回家。 周淑芬把林丽拉到院坝角落,小声问:“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唐哲这小伙子不错,又有本事,你看他们的生活,八家堰哪家敢这么吃呢,天天白莽莽,顿顿都有肉,真是眼欠人,这些东西,可都是他弄回来的。” 林丽本想把没有看上那几个字说出口,听了周淑芬的话,更加好奇了。 邛水本来就山多地少,分到她们文工团的,也只是三分细粮,七分粗粮,顿顿白莽莽,那得是更高层的领导才能享受的生活。 见周淑芬问起,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还不错。”又好奇地问:“他哪来的这么多粮食?我听说前些年就是因为粮食不够,全县就数你们八家堰饿死的人最多。” 周淑芬见她问起,自豪地说:“你是不知道,唐哲可了不得呢,一个人敢和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拼命,那一天,他就杀了两头野猪。” 林丽惊得张大了嘴巴,忙问是怎么回事,周淑芬把唐哲之前搏杀野猪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林丽就像是在听说书先生讲武侠故事一样。 “看来,他还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林丽听完,轻声自语道。 周淑芬又说:“你看,他不光杀了野猪,现在又请人修房子,还是长五间呢,听我家里那个说,要不是因为政策不允许,他是准备修四合院的。” 林丽又被惊到了:“他哪来那么多钱?” 周淑芬说:“那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想给他说媒的人多了去了,我家那个还说,就连之前在我们大队的那个知青,回了省城都三天两头的给他写信,你说,娘娘和你妈那么好的关系,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你的条件又那么好,端着铁饭碗,我能给你介绍个差劲的吗?” 林丽低着头,想着先前在清明田那边,唐哲说的价值观的事情,虽然之前她没有真正找算和唐哲谈下去,但是,吃过饭之后,又听了周淑芬的话,加上唐自立和陈秋芸俩口子,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难相处,对唐哲的看法,又慢慢有了改变。 而唐哲这边呢,陈秋芸见周淑芬把林丽拉出了屋外,也问起了唐哲的想法:“阿哲,你看这个叫林丽的,觉得怎么样?” 唐哲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长得很漂亮,还不错。” 陈秋芸用指头捅了一下他的额头:“妈是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不是问你人家长得漂亮不漂亮,妈又不是瞎子,还看不见她的长相呀。” 唐哲哦了一声,说:“我和她出去走了一圈,聊了一下,我们不是一路人,像我们这种高山坡坡上,她住不惯。” 陈秋芸忙问:“是她说的?” 唐哲想了想,说:“她倒没有直接说,不过也谈了她的想法,毕竟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的,嫁来八家堰了,怎么上班?” 陈秋芸想了想,有些失落地说:“倒也是,姑娘是不错,妈又不是个糊涂虫,我们家的条件,是高攀人家了。” 趁这机会,唐哲说:“妈,我的婚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你们二老把自己的身体顾好,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 正聊着,林丽和周淑芬走了进来,陈秋芸忙起来给她们让座,等坐下后,周淑芬开口说:“唐哲,这个猪脑壳,看来婶婶是吃定了呢。” 第118章 保保 唐哲听得一惊,忙抬起头看向林丽,林丽不避开他的目光,就这样和他对视着,嘴角还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陈秋芸本来已经沉下去的心,被周淑芬的话又唤起,笑着说:“淑芬,姑娘的意思是同意啦?” 周淑芬笑道:“人家姑娘对唐哲很满意呢。” 陈秋芸双手在大腿上一拍:“哎呀,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事。” 周淑芬又说:“姑娘就在这里呢,你们当面聊一下不是更好。”转头对林丽说:“林丽,不要害羞,和唐叔还有婶婶说说你的想法。” 林丽咳了一声,还没有说话,唐哲打断了她:“孝贤婶,我看这事情,还是再考虑一下。” 唐自立说道:“你还选上了,听听人家姑娘怎么说。” 林丽说道:“唐哲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我觉得可以交往试试。” 要知道,一个女孩子当着男方一家人的面这样表态,那就几乎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成为准儿媳妇了,陈秋芸脸上都笑开了花。 唐哲则是瞪了一眼林丽,她也向他望过来,有一种示威的感觉。唐哲感觉到被她耍了,起身招呼也没有打,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 陈秋芸在后面喊:“阿哲,这么晚了,你要上哪里去?” 唐自立也生气地说:“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周淑芬只能在一旁尴尬地劝道:“年轻人,有点脾气也正常,再说,马上要被穿鼻子了,可能有些不习惯。” 唐婉则在一旁说:“我哥可能是被姚家退婚吓怕了。” 林丽听到退婚两个字,忙看向唐婉。 陈秋芸瞪了她一眼,说道:“快去睡觉去,就你话多。”她心里还担心着,万一真被林丽知道唐哲被姚家退过婚,还难得解释,这下直接被唐婉打回了原形,只能尴尬地看着林丽,毕竟一个男人被女方退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林丽是个聪明的女人,也不追着问,周淑芬忙把话题给引开:“那个嫂嫂,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带着林丽回去睡觉了。” 陈秋芸忙说:“要不就让她和小婉一起睡。” 周淑芬看向林丽,问:“你是要去我家,还是就住在自立叔家?” 哪有女方第一次上门就在男方家住下的?这个道理林丽很清楚,忙说:“娘娘,我去你们家住。” 周淑芬嗯了一声,对陈秋芸说:“还是住我家,反正我家还有空房间,什么都是现成的。” 等她们两人走了之后,陈秋芸用手在唐婉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就你话多,你是生怕你哥娶个漂亮老婆。” 唐婉哎呀了一声,嘻笑着说:“人家早晚都会知道,再说,我哥那么优秀,她要是看不上,那是好的损失,就像姚瑶一样,现在后悔得只想哭。” 陈秋芸哼了一声:“不要给我提那个不要脸的,和谁谈不好,退了婚就和大忠好上了,你看本来两家就不笑和,她再这样一弄,我是怕你哥和大忠这辈子也不会再说话了。” 唐自立说:“算了,今天这么高兴,提那些事情做什么。” 陈秋芸说:“也是,兄弟同齐长,衣食各自求,你和你哥还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都闹得这么僵,更不消说他们还隔了一代人。” 一家人聊了一会儿,陈秋芸看着门外黑漆漆的夜空,说道:“也不知道阿哲又跑哪里去了,天都黑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回家。” 唐自立说:“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娃儿,管他做什么,我先去睡了。” 陈秋芸见他起身,也说:“都去睡,小婉,你也早点睡,明天早点去山上挖点鸡脚莲来,把那根猪脚煮了。” 唐哲从家里出来,只是感觉心烦,上一世因为家人走得早,几十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生活,渴望着有家人的陪伴。 同样也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了一辈子,反而对于感情上面这些问题,倒是让他觉得有些麻烦,对林丽今天晚上耍他的事情,更是让他有些恼火。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沈月家。 一家人还没有睡,在院坝就听到婴儿的哭声,以及罗玲哄娃娃的声音,沈国章说:“快去打碗水来放堂屋的桌子上,看有哪个先来我们家,请他把水喝了,给这娃儿拜祭一个保保。” 找保保这种独有的民族特色,哪怕是在文革期间也没有被禁止,如果一个婴生生下来满或是满月之后总是夜哭,哄都哄不好,大人们就会从水缸里舀一碗水,放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从放上水开始,第一个迈入这个家的人,就要把水喝了,成为孩子的保保。 所说,经常夜哭的婴儿,是因为孩子周围可能是有煞气,或是出生自带煞气,找个保保可以吓退那些邪魔歪道的东西,保护孩子健康成长。 保保其实也和别的地方干爹干妈是一个道理,活着的时候,称保爷保娘,死了在祭文中则称祭父或义父。 沈阳刚把水端到桌子上摆好,就看到唐哲推门进来,他哈哈笑道:“这个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呢,快、快来把这碗水喝了。” 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家是不会给你说明为什么要喝这碗水,而来的人,也不能拒绝,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是几十代人一直传下来的规矩。 唐哲在门外听了一些,知道是什么情况,从容地把水碗接过来,一口喝完,沈阳忙接过碗去,摆在桌子上,然后把唐哲拉到堂屋正中那桌子前面的板凳上坐下:“玲玲,快带娃娃过来拜祭他的保爷。” 因为娃儿太小,刚出月子,只能由罗玲抱着,站在唐哲面前,把孩子举了三下,算是拜了,唐哲笑着说:“你这突然袭击,搞得我都没有准备。” 沈阳哈哈笑道:“准备了你还会来么?”这也是传统里的规矩,找保保不是说想找谁就找谁,没有人愿意主动去给别人当保保。 唐哲从衣服包里摸了一块钱,塞到娃儿的襁褓中:“老干,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少哈。”从这一刻开始,他和沈阳两口子,就正式打了干亲家。 仪式完成后,又把板凳拿回了矮桌子这边,和沈家人坐了一个大团圆。 沈月从下午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见到唐哲,也没有了往日那种欢笑,更没有主动打招呼,唐哲笑着问她:“小月,今天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沈月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今天不是有姑娘来你家望门户?你不在家里守着,还跑出来做什么?” 第119章 守嘴狗,没出息 沈月像吃了火药的样子,让唐哲有些尴尬,真要让他找老婆,他宁愿选像沈月这样的姑娘,长得漂亮不说,还很勤劳能干。 安秀芹忙问:“唐哲,你相亲了呀,哪里的姑娘?谁介绍的?” 唐哲说:“孝贤婶给我介绍了一个思王公社文工团的,只是来望望门户。” “哦!”安秀芹的脸上也透出一股失望的表情,她其实也很看中唐哲,只是自己家里的成分不怎么好,沈醉亭一直没有平反,怕连累唐哲一家。 要不是因为家庭的成分,像沈月这么好的姑娘,早就有人排着队上门提亲了。 唐哲说:“今天聊了一下,感觉这个姑娘心眼子太多,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唐哲见沈月一直苦着个脸,索性把话挑明。 果然,沈月听到他的话,脸上的阴云一下子就不见了,不过还是没有给唐哲好脸色,说道:“文工团的姑娘,都是万里挑一选上去的,个顶个的漂亮,你还觉得人家心眼子多?我估计是别人看不上你。” 安秀芹说:“小月,怎么和哲哥说话的?他也是一表人才,差哪里了?” 唐哲说:“怎么说呢,就是没有感觉。” 罗玲抱着孩子在喂奶,农村妇女,不像现在,喂个奶要躲着,那个时候的女人,奶孩子是很光荣的,在自己家里,就算是当着外人,只要背过身去,掏出来就可以喂了。 也全靠唐哲带着沈阳和小月抓了些石蛙和鱼,最近也不缺奶了。 她转过头来,笑着问唐哲:“唐哲,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给嫂子说一声,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 唐哲听了,看了看沈月,沈月脸一红,忙把头低下去,不敢看他。 “我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欢我呀。” 罗玲笑道:“听你这个意思,原来是有中意的人了呀,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你不好意思说,嫂子去给你说。” 沈月把头低得更低,心里一时乱作一团,期待着唐哲说的人是她,又怕他当面说出来,更怕他说的是别的姑娘。 唐哲看着沈月这个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说道:“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些日子。” 罗玲把孩子抱起来,放下衣服,转过身来坐稳,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还害羞起来了。” 不过,唐哲看沈月的眼神,以及沈月那样的表情,哪里瞒得了安秀芹,虽然煤油灯灯光昏暗,但是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玲玲,人家不愿意说,你硬要逼着他说,你硬是想吃猪脑壳得很呀。” 罗玲笑得更大声:“妈,我就是想吃猪脑壳了呢。” 安秀芹也笑道:“那我看这个猪脑壳你是吃不到了。” 唐哲见他们又要拿自己打趣了,忙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阳说:“老干,再耍一下嘛。” “不了,家里请了匠人,还是早点睡好一些,对了,你明天做什么没有?” 沈阳摇了摇头:“明天没有什么事做,你那里要帮忙吗?” 唐哲说:“准备去买些粮食回来,上次买的,吃得差不多了,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沈阳笑着说:“你那个相亲对象走了?” 唐哲摇了摇头:“在孝贤叔家住下了。” 沈阳说:“那你还有时间去城里?要不后天去,耽误了你的正事可不好。” 沈月说:“人家没有吃的了,还后天去?哲哥,明天我去帮你挑。” 沈阳忙说:“你瞎起什么哄哦,来回六七十里路,你以为是闹着玩的,还你去挑,一百多斤,你挑得动几步?” 唐哲想了想,说:“不要紧的,老干,明天我们稍晚一点,把她打发走了再去也不迟。” “行,只要不耽误你的正事,我随时都可以。” 沈月说:“那我也要去,正好去扯点布来做几件衣裳穿。” 沈阳还想说什么,沈醉亭发话了:“她要去就一起去嘛,天马上也要热起来了,这么多年没有添件衣服,做件新衣服也好。” 沈阳便不再说话,唐哲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了。” 王堂和申腾飞以及改板子的匠人来得早一些,天一亮就到了,陈秋芸给他们做了早饭,吃过之后,唐自立就和他们去了桃子坪。 一直快到九点,陈秋芸把唐哲喊过来:“快去喊一声林丽和你孝贤婶过来吃早饭。” 唐哲对唐婉说:“小婉,你去喊一下他们,我去叫一下沈阳,今天我要和他去挑粮。” 陈秋芸说:“你是不是个憨憨?小婉,你去喊沈阳,让你哥去喊林丽。” 母亲都发话了,唐婉只有听她的,跑着下去喊了沈阳,唐哲无奈,只得去唐孝贤家。 在陈秋芸的眼里,虽然唐哲不愿意,但是女方愿意交往,就算两方都不愿意,这顿饭还是要请人家吃了才行,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林丽才起床,像她们在单位工作的,不像农村人,天一亮就要起来,所以起得晚一些,唐哲来的时候,她刚梳洗完,正和唐孝贤的两个孩子聊着好在文工团的趣事。 唐孝贤家两个儿子,大的叫唐龙,十岁,小的那个叫唐虎,刚满七岁,因为天冷,一对鼻孔里,吊着两串清鼻涕,不时用力吸一下,鼻涕呼一下就进了鼻孔,一出气,又流了出来,流得长了,还用舌头舔一下。 见到唐哲来,唐虎忙喊周淑芬:“妈,唐哲哥哥来了。” 唐哲和林丽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周淑芬就从屋里出来了:“唐哲,这么早呀。” 唐哲说:“婶,早饭熟了,来请你们过去吃早饭。” 唐虎抱着周淑芬的腿:“妈,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说完用头在她的腰上蹭了几下。 周淑芬一把推开他:“你这个背时娃娃,给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蹭老子的衣服,你看,又把你的清鼻涕敷在我衣服上了。”这可是她唯一一件能穿得出世的衣服,还是结婚的时候买的,这些年来,只有走亲戚的时候才拿出来穿。 唐虎被推开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唐哲忙说:“把两个兄弟都带上一起去。” 周淑芬又一把拉起唐虎,对他说:“守嘴狗,没出息。” 第120章 两个姑娘一出戏 说完,又对唐哲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唐哲过去拉起唐龙,说道:“没事的,婶婶,小孩子就是图个热闹,能吃得了多少。” 林丽也拉起唐虎说:“小虎,不要哭了,跟姐姐走。” 唐龙从唐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说:“唐哲哥哥,我不去,我才不当守嘴狗。”说完,朝唐虎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唐虎没有躲开,好不容易没有哭了,又哭起来,边哭边骂:“吐口水,生白奶,你死了,我去你坟上打草鞋卖。” 唐龙也不甘心被骂,回骂道:“大鼻痢,小鼻痢,流出来,吃进去。” 两兄弟就这样骂着,唐哲生怕他们打起来,说:“谁说你是守嘴狗了,你妈和你们开玩笑的,哥哥是来请你们去吃饭,走。”说完,拉起唐龙在前面带路。 林丽也拉着唐虎的小手,在后面跟着。 周淑芬一边关门,嘴里还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样做怎么要得。” 到家的时候,唐婉已经回来,唐哲问:“沈阳呢?怎么没有来?” 唐婉说:“大阳哥已经吃了,叫你出门的时候喊声他,他就过来。” 周淑芬疑惑地问:“怎么,你又要出门呀?” 唐哲点了点头:“准备去城里办点事情。” 林丽说:“正好,一会儿我也要回去,和你们一路走。” 唐哲才突然想起来,林丽是思王公社的,去邛水县城,必经思王公社,后有些后悔,本来是想躲开她的,没想到自己还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陈秋芸说道:“林丽,你就多在这里耍几天嘛。” 林丽说道:“不了,婶婶,单位里还有事情呢,以后机会多得很。” 周淑芬也帮腔道:“就是,以后机会还很多,不怕得。” 出门的时候,陈秋芸硬生生的把一块二毛钱塞到林丽的手中,林丽推了半天,唐哲说:“妈,人家又不要。” 陈秋芸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周淑芬说:“林丽,你婶婶给你的,你就收下嘛,快收下。” 林丽意味深长地看了了眼唐哲,便收了下来。 下了院坝,唐哲说:“你先走,我还要去叫一个人。” 林丽说:“我和你一起去,这深山老林的,你就不怕我被大猫叼着跑了?” “真要被叼着跑了,那才好呢。” 快到沈阳家的时候,林丽把那一块二退给唐哲:“给你,你看你还真生气了。” 唐哲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提前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样,给我妈希望,最后又让她失望。” 林丽笑道:“你是怕到时候别人又笑话你被女人甩了。” 唐哲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又强求不来,只是父母毕竟思想没有他开化,很多事情想不通。说:“随你怎么想。” 林丽伸着的手一直没有收回:“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可真收了哈。” 唐哲知道这一块二毛钱意味着什么,虽然钱不多,代表着月月红,也是对女方的一个认可,说道:“既然都给你了,你就收着。” 林丽笑道:“真收了?” 唐哲说:“又不代表什么,你收你的,只要不给我乱搞名堂就行。” 林丽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叫乱搞名堂嘛,你这样说,我还不收了呢,搞得像我以巴求你似的。”说完,把钱塞到唐哲手中,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 唐哲走到沈阳家院坝,叫了一声,沈阳在屋里应了一声,拿着扁担和麻袋就出来,沈月在后面喊道:“哥,你等我一下呀。”然后背着一个帆布书包跑了出来。 沈阳问:“你那相亲对象回去了?” 唐哲指了指不远处站在路上的林丽,说:“那不就是。” 沈阳看了看,笑道:“长得漂亮呀,你小子有福气呢。” 沈月看着林丽,身材高挑,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圆圆的脸,皮肤很白,长得的确很美。 唐哲却说:“老干,说什么呢,她也就没有干农活,白一些,和沈月比起来,可差远了。” 沈月听到唐哲夸她,心里一阵暖暖的。 林丽在路边等着唐哲,见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她才理解刚才唐哲说的乱搞名堂是什么意思,心里哼了一声。 细地打量着沈月,虽然皮肤没有她白,但无论是个子,还是身材,都比她好很多,而且沈月身上,透露着一种林丽身上没有的气质,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就在看到沈月,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沈阳走近了,和林丽打了一个招呼,林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沈月也对她笑了笑,故意说道:“哲哥,这个就是我未来的嫂子?” 唐哲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林丽也不生气,唐哲说:“走了。” 一路上,林丽和沈月越聊话越多,要不是唐哲清楚,还以为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 唐哲听着沈月和林丽两个女人的聊天,心里不禁暗暗发笑,明明心里都不服对方,却都聊着对方喜欢听的,说着对方的好,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姑娘同样能唱一出好戏。 到了思王公社,两个人竟然有些难舍难分,林丽拉着沈月的手说:“小月姐,要不要去我家里坐一下?” 先前的聊天,林丽已经知道沈月要比她大几个月。沈月看着唐哲,见他没有说话,便说:“算了,我们还要去城里,耽搁久了,今天回家天又要黑。” 林丽看着唐哲,说:“你呢?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沈阳说:“的确应该去坐坐,认一下门嘛。” 唐哲说道:“不了,我们还有事呢。” 林丽也不强求,分开之后,唐哲他们直接去了东门桥黑市那家店里,那女人已经认识唐哲了,笑呵呵地把他们迎了进门:“小同志,今天要买些什么?” 唐哲想也没想便说:“还是和上次一样,秤三百斤大米。” 没多久就秤好了,沈月说:“哥,我想去街上逛逛。” 沈阳看着唐哲,说:“要不,今天你先走,我陪小月去买些东西?” 唐哲说道:“一起,娘娘,东西还是先放你这里,我们去逛一下再回来挑。” 那女人说:“放心,你们去,回来的时候,要是门关着的,你们就在外面叫我一下。” 唐哲又问沈月:“你准备去哪里逛?” 沈月想了想,说:“哥,去国营商店还是供销社呢?” 沈阳想了想:“我们又没有票,好多东西都买不到的。” 唐哲又问卖米那女人:“娘娘,你这里还有票卖吗?” 那女人看着沈月,问:“你们要什么票?” 第121章 痛苦的回忆 沈月摇了摇头,她想买些什么,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想单纯的跟着唐哲来城里耍,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借口,接近和唐哲一起相亲的那个姑娘。 唐哲问:“你这里有些什么票?” 那女人说:“我不卖那些的,如果你们要得多,我可以带你们去。” 之前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因为没有票,一直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就是没有找对地方兑票,便问:“什么票都能弄到吗?” 那女人笑了笑:“那怎么可能,大件和稀有东西的票还是弄不到的,布票肉票粮标可以帮你们问问看。” 唐哲说:“行,那麻烦你带一下路。” 等大家出了门,女人把门关上,带着他们往前走了几十米,又钻进一条巷子,在一个老木房子前停下,女人敲了敲门,喊道:“久顺,涂久顺,在家没?” 屋里应了一声:“哪个?等一下。”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从门洞里探出头来,看到那女人笑道:“刘玉梅,今天有什么好事情呀?” 唐哲这才知道,原来卖米的那女人叫刘玉梅,只听她说:“当然是有好事情了,先进屋再说。”说完,把唐哲他们让进了屋。 等刘玉梅也进了屋,那个叫涂久顺的,探头在巷子里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把门关上,走到屋中间问:“玉梅,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刘玉梅笑着说:“我带来的,你还怕什么,他们想兑点儿票,具体的,你问这个小同志。”说着指了一下唐哲。 涂久顺看了看唐哲,问:“你们要什么票?” 唐哲问:“有些什么票?” 涂久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心下有些怀疑起来,刘玉梅忙说:“这小同志是我的老主顾了,有的是钱,你把你的票给他看看。” 然后又小声对他说:“那姑娘跟他一起来的,估计是想讨她的欢心,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涂久顺一脸恍然,说了声:“你们等一下。” 然后从里屋拿出一个铝饭盒,饭盒外面,还用麻绳缠了好几圈,绑得严严实实。他把麻绳解开,打开饭盒的盖子,里面装了大半盒子各类票,看着唐哲说:“都在这里,有地方票和通票。” 唐哲翻看了一下,里面除了粮票和肉票,就是一些布票棉花票什么的,也没有别的。今天他出来,也没有带多少钱,便问了一下价格:“这些票是怎么兑的?” 涂久顺说:“都是按市场价,大米两毛一斤,一斤的粮票,换两毛钱。” 这个价,是比较贵了,沈月看了看,兑了些布票和肉票,唐哲也兑了些布票。 出了涂久顺家,和刘玉梅打了个招呼,便去了供销社,唐哲到处看了又看,并没有看到耗子或是杨军这些人的身影,想来这段时间还在家里养伤。 进了供销社,都把票给兑了,因为是下午,食品站在供销社这边设的点已经撒了,没有买到肉,沈月有些失望地拿着布。 唐哲则是看着货架上的乌江香烟,问了一下需要不需要票。 售货员说:“这种是我们省内生产的,不需要票。”又指着一旁的大前门,飞马说:“这种就要凭票购买。” 唐哲说:“那就给我拿一条。” 从供销社出来,唐哲就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一望,原来是林国民,他忙打了个招呼,林国民笑道:“小唐,最近怎么没有来卖黄鳝了?” 唐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在忙,一直没有得来。” 林国民又说:“要是还抓的话,都可以送来,这段时间的会议比较多,接待要多一些,什么鱼呀,黄鳝呀,山羊这些,我们都要。” 唐哲点了点头:“好的,等我抓到了,一定送来。” 林国民说道:“有的话,要尽快一些,我也好让厨房多备一些菜。” 又闲聊了两句,林国民看到不远处的沈阳兄妹站在那里等着他,便说:“那你先去忙,下次来的时候,来办公室坐坐。” 唐哲应了一声,便和沈阳他们回到了大檬子树刘玉梅家,挑了米便回去了。 到家时候,天已经快黑,王堂申腾飞他们已经吃好,坐在堂屋里抽烟吹牛,见到他们回来,申腾飞忙过来给他接了一下担子。 沈月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她身上背着自己和唐哲一起在供销社买的东西,结果被唐哲一起叫了上来吃饭。 陈秋芸则是回厨房去把饭菜端出来,吃饭的时候,唐哲问陈秋芸:“妈,二狗今天没有过来吗?” 申腾飞帮忙答道:“他这两天在拣瓦呢,他家的房子有点漏雨,趁天晴,一个人学着拣瓦。” 木头房子和平房不同,房顶上的瓦片,每隔几年要翻拣一次,要不然会导致漏雨,长期下来,里面的木头就会腐烂。 唐哲哦了一声,申腾飞又说:“说起来,二狗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要不是你帮着带他,他们一家太老火了。” 唐援朝吸了一口烟,说道:“依我说,还是以前吴良他们做得太过,申猴子不就是偷种了的苞谷嘛,在坡上烧荒的时候,整个大队哪个不晓得?偏偏要等人家收回家了,才去没收,没收了不说,还把家给抄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么。” 申腾飞叹了口气,说:“他们的确有些做得过火了。” 唐援朝又说:“还是现在,你看你和孝贤叔当了干部,没有批斗过一个人,还鼓励大家把自留地里种洋芋,要是以前都让这么干,你们说,八家堰那么多地方,会送给花园大队吗?” 唐自立说:“送给他们也是不得已呀,那个时候,八家堰是人少地多,没有劳动力,种不出来,上面又不准丢荒,不送给人家,整个大队都要背时,送给人家花园大队,人家还要我们把秧给插好了,人家才要,要不然送都送不脱。” 唐援朝有些气愤地说:“说来说去,还是怪吴良太没良心,任德明太软弱无能,付家坡原本一百多口人,现在还不到三十个。” 申腾飞说:“那个时候,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哪个队不困难呀。” 唐援朝说:“也是他倒台了,我才敢说,那几年是老火,也有饿死的,没有哪个队有我们八家堰饿死得多,你看吴家寨,有几个饿死的?”说起这些痛苦的记忆,在场的人眼睛都湿湿的,除了唐婉和沈月年纪稍小一点,没有经历过那几年,在场的就连唐哲,也是那个年头出生的。 申腾飞咳了一声,说:“不要说这些了,免得被别人听到出去乱说,到时候引火烧身。” 唐哲已经吃完饭,从布里把那条烟取出来,交给唐自立,然后对陈秋芸说:“妈,我先出去一下。” 第122章 谁要结婚 然后又把布交到她的手中,说道:“今天扯了一些布回来。” 唐婉笑着说:“哥,我要妈给我做件新衣服。” 陈秋芸把布交给唐婉,说:“你拿进去放着,等我有空了就给你做。” 唐援朝他们几个人,看着唐哲带着这么多布回家,眼神里充满了羡慕的神色。 唐哲出了门,就去了申二狗家,一家人也刚才吃完饭,申大凤在洗着碗,二狗和申厚植坐在灶前的火坑边烤着火,火坑里放着一个土瓷罐,里面煮着茶叶。 虽然已经二月,八家堰地势较高,还是比较冷。 见到唐哲来,二狗忙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申厚植让大凤拿了个碗来,给唐哲倒了一碗浓浓的茶,说:“喝碗热茶,这是我自己炒的,没有被抄走。” 唐哲看着浓得像可乐颜色的茶汤,忙说:“厚植公,茶我就不喝了,要不然晚上睡不着。” 申厚植劝道:“少喝点,对身体好。” 唐哲无奈,只得接过来,端在嘴边吹了吹,轻轻呷了一小口,实在是太苦了。便把茶放在板凳的一头,对二狗说:“听说你在拣瓦,拣好了吗?” 申二狗点点头说:“就是翻扫一下子,弄完了。” 唐哲说:“那你明天去抓黄鳝。” “好的。” 唐哲又对申大凤说:“大凤,你明天做什么没有?” 申大凤正在刷着锅,说:“明天一早去打猪草,打好猪草就没有什么事了。” 唐哲便对她说:“那这样,明天你把猪草打好了,就去千丘榜那边抓黄鳝卖给我。” 申大凤应了一声,唐哲说:“你和二狗抓的,我都按斤称,还是和沈阳他们一个价。” 申二狗忙说:“唐哥,我不是帮你干活吗?” 唐哲笑道:“你帮我干活,只能拿一点死工钱,自己抓了拿卖给我,可以赚得多一些。” 申二狗说:“这样不好得呢。”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什么的,我又不是黄世仁。” 其实唐哲也很清楚,二狗抓一天黄鳝,少说也能抓个六七十斤,按一毛一斤,他也能挣个六七块钱,帮自己送一趟货,两块钱,虽然两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很高了,但是看着别人赚得多的时候,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难免他心里会产生不平衡。 反正钱是永远也赚不完的,如果自己把钱财看得太重,到头来只会让身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申二狗当然知道唐哲是怎么想的,忙说道:“唐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就算是别人抓黄鳝赚得再多,我也不会眼红的,一顿饱必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楚,我不是那种吃狗肉不晓得粗细的人。” 听完申二狗的话,唐哲有些感动,对他说道:“按我说的做,你抓完了,再给我送货,工钱还是一样给你。” 申二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唐哲说:“记得明天早一点,我再去一下沈阳家。” 他刚想起来,回来的路上,还忘记和沈阳说这个事情了,光靠他还有申二狗姐弟俩,一天也抓不了多少,而且听林国民说的,会议开完之后,就用不了多少了,得抓紧机会。 沈阳他们也才从唐哲家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唐哲就到,沈阳有些疑惑,问道:“老干,怎么了?” 唐哲站在大门口说:“忘记和你说一件事情,今天在城里不是碰到林国民嘛,他让我再给他送一些黄鳝,你看你明天有没有事情,没有别的事情做的话,再去抓一些来,时间有些紧,后天一早就要给他送到。” 沈阳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有钱不赚王八蛋,有这种赚钱的好事情,当然有空了。” 唐哲说完就准备走,沈阳叫道:“忙什么,王师傅他们都回去了,回去又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坐下来吹吹牛,摆摆龙门阵。” 沈月正在屋子里和安秀芹以及罗玲看着今天买来的布,听到唐哲的声音,沈月走到堂屋里叫道:“哲哥,进来坐。” 沈阳也说:“先进屋来。” 进了屋,几个人摆了一会闲龙门阵,唐哲才走。 陈秋芸和唐婉母女俩也在研究着那匹布要怎么用:“给你做两件衣服,再给你爹和你哥一人做一件,我比一下,看看够不够。” 唐婉说:“妈,你给我做一件就行,你自己也要做一件,到时候表姐结婚,你也可以穿着新衣服去嘎婆家吃喜酒。” 唐哲进到屋里,陈秋芸问了一句:“回来了,二狗家瓦拣好没有?” 唐哲嗯了一声,问道:“妈,我听你们说要去吃喜酒,谁要结婚?” 陈秋芸说:“今天你二舅来了去,说你陈红表妹呀,还有半个月就要结婚了,男方家里也穷,去年下了封书子,昨天来讨了年庚,还有半个月就要过礼,除了他们外,还有你嘎公和大舅家,另外还有你几个堂嘎公和堂舅们也要条方,你二舅妈要他们出九根条方,男方家里拿不出来,你二舅妈还不高兴呢。” 唐哲说道:“二舅妈怎么这样,陈红嫁过去了,还不是两口子过日子,结个婚把上下三代都掏空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再说那几个堂舅家嫁女儿的时候,我也没见他们给嘎公拿条方来。” 陈秋芸说道:“我也是这样说你二舅的,别人以前给了,现在自己嫁女人说不给,不还这个情,是说不过去的,别人以前都没有给,她硬要打肿脸充个胖子。” 唐哲说:“二舅怎么说?” “你二舅还能怎么说,男方那边又拿不出来,你嘎公也不同意这样做,不过男方一家后来同意,三根条方后把茶(面条),你那几个堂舅家里,就兴茶。” 唐哲说:“听这样说起来,男方那一家人还不错,穷一点怕什么,只要人勤快,肯干活,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陈秋芸放下布,说道:“我也是这样和你二舅说的,你表妹都结婚了,你也要努个力,对了,你和林丽一起回去,谈得怎么样?要是定下来了,我再去请一下你孝贤婶,去把书单开了。” 第123章 烂坑 唐哲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进屋来多这个嘴,把火又往自己身上引了,对陈秋芸说:“妈,这个事情,我都和你说过了,我和她根本就不可能的。” 陈秋芸一愣,说道:“胡说,见面红包都是收了的,说明她同意了呀。” 唐哲说:“她已经退我了,只是不想当面拒绝,搞得大家难看而已。” 陈秋芸有些失落,儿子的年纪是一天天的大,她这个当妈的,必须要尽快想办法给他找个老婆,八家堰的单身汉已经够多了,千万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和他们一样打着单身。 唐婉在一旁说:“妈,我觉得林丽姐漂亮是漂亮,就是干不了农活,我哥要是真娶了她,人家一个拿着国家工资的人,在家里头都要比我哥高一半截出来,到时候肯定成个耙耳朵。” 唐哲把话题引开:“小婉,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我们去抓黄鳝去。” 唐婉点了点头:“要不要叫沈月姐和我们一起去?” 唐哲笑道:“什么都叫沈月姐,你都快成她的跟屁虫了。” “哼,我乐意。” 唐哲说:“放心,她和她哥都要去,还有二狗大凤他们。” 唐婉把布放下,对陈秋芸说:“妈,我去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唐哲和唐婉去了千丘榜,申二狗已经早早地就来了,由于天气也不算暖和,他光着脚踩在水里,脚上冻得通红。 由于天气太冷,黄鳝并不怎么出来,他只能伸手从气孔里摸下去。 沈阳和沈月跟申二狗隔了几丘田,沈月今天也不像上次一样,只负责提桶,也挽起裤腿下到了田里帮着一起抓。 能够赚钱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像八家堰这种地方,男女都能赚钱的机会,只有纸厂来收马唐草那段时间。 每到十月份,稻子刚收完的时候,县纸厂就会派出车队到各个公社去收购马唐草,这里的人称为马二杆,叶子你锯子一样飞快,稍不注意就会被割伤。 虽然只收五厘钱一斤,一天下来,一个成年人,也能割上两三百斤挑着去公社,弄个一块多钱的收入。那个时候,哪怕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会拼着命了上山去割,拿去公社,过了称,又是现钱,家庭稍好一点儿的,大人都不会要孩子那几分几毛的,让他们自己拿着去买糖吃。 他们几个每年都会去割马二杆,包括唐婉,不过收购的时间非常短暂,长的时候收个一个星期,短的时候,三四天就停秤了。 唐哲俩兄妹和他们三个打了个招呼,也挽起裤子下了泡冬田。 泡冬田和干田的区别就是常年被水泡着,泥脚会变得很深,唐婉一腿踩下去,一下子就淹到大腿中间,吓了一跳,忙把脚抽回去,重新把裤管挽高,免得被打湿。 白天没有晚上好抓,就算有露头的,只要见到有人影,一下子又缩回去了,不过,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情绪,全都干得热火朝天的。 抓了一上午,除了申二狗外,其他人都要回去吃午饭,唐哲见申二狗还在田里忙着,便喊他:“二狗,走,和我先去把饭吃了再来。” 申二狗满脸是泥,听到唐哲喊,用手在脸上擦了一下,说道:“唐哥,我带了两个耙红苕,等把这丘田抓完了就吃,你们先回去吃。” 唐哲听他说自己带了,便挑着水桶和唐婉回了家,把小的挑出来放在水池里,大的倒在大木盆中。 吃过午饭后,唐哲他们到千丘榜时,申大凤上午打完猪草也到了,另外还有钢蛋铁蛋和唐龙他们这些娃娃,有的拿着水桶,有的拿着背篓,算下来,唐家山这群半大小子差不多都到了。 整个千丘榜,提前过上了春耕才有的热闹景象。 唐龙看到唐哲来,跑到他跟前说:“唐哲哥哥,我们听说他们抓了黄鳝可以卖给你,我们也来抓了卖给你好不好。”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你们快点去抓,不过要小心点,不要踩在烂坑里,要是真踩到了,千万不要动,记得马上喊我们。” 唐龙应了一声,便跑开了。 唐哲知道千丘榜有几处这样的地方,原本是一些深坑,后来被开成田的时候,往里面填了许多泥,经过年复一年的浸泡,泥土越来越软,成了像沼泽地里的烂泥一样,人要踩到,越动陷得越深,越动陷得越快,直至最后被埋在里面。 他也听别人说过,以前就有人用牛犁田的时候,那头牛不小心踩了进去,最后被埋在里面。后来逐渐的人们都比较熟悉那几处地方了,只要踩上,要么喊人,要么把自己躺平在水田里慢慢往前爬。 像唐龙钢蛋他们这样的小子,根本就没有好好来过这片地方,不知道烂坑的凶险,唐哲只能多一句嘴,让他们注意一下。 申大凤说:“这些黄鳝最爱钻田坎,到处弄些洞,稍不注意就把田给钻漏了,你要是有办法,多收一段时间,多抓一些,这也是为民除害。” 唐哲笑道:“我也想他们天天收购才好呢,这样大家都有钱赚。” 看着他们都开始干活了,他也挑着水桶,和唐婉一起去了另一丘田里干始抓起来,几个大人只是埋头干活,很少说话,现在多了一群小家伙,一会儿这个说看我抓到了这么大一条,另外一个又举起手说我比你抓的还要大。 闹哄哄的,好不热闹,到最后,连唐援朝和唐老三的老婆都提着水桶来了,也不管唐哲收不收,反正就是一个字,先抓了再说,他要收当然最好,他不收,拿回家去自己吃,虽然没有油弄出来不好吃,多少也是肉呀,比吃野菜强多了。 只是往寨子方向看时,看到唐欢和唐乐拿着桶,站在田埂上,静静地看着他,又不敢说话,唐哲知道,他以前爱与她们姐妹俩说话,因为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姐妹俩其实是很不错的,直到最后知道了,不光收留她们,还给出医药费 不过在家一直被母亲和哥哥打骂,搞得她们姐妹俩现在见到谁都不愿意说话,只有唐婉,倒成了她们姐妹俩最好的朋友。 唐婉也看到了,忙喊道:“欢欢姐,你们也来抓呀,快过来我们这边这丘,这里的黄鳝好大。” 听到唐婉的叫声,她们姐妹俩才继续往这边走,还有没走到呢,就听到隔着几根田坎的地方,铁蛋一边哭一边喊着:“钢蛋掉烂坑里了,钢蛋掉烂坑里了。” 第124章 救人 听到铁蛋带着哭腔的喊声,唐援朝的老婆何仙花还没有听明白,抬着头问了一声:“谁掉烂坑里了?” 唐老三的老婆一边跑一边喊她:“仙花,你家钢蛋掉烂坑里了。” 何仙花手里正抓着一把泥,听到是钢蛋掉里面了,两手一甩,吼了一声:“狗日勒,我的个天王爷,这可怎么得了。”一急之下,忘记了是站在冬田里,没有跑得起来,反倒把自己摔了一跤,溅起滩的水花,等她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布,倒像一头刚到泥塘里滚了一圈的水牛一样。 唐哲离得较远一些,听到声音,也顾不得再抓什么黄鳝,几步走上田埂,从男坎上跳到另外一丘田里,没有用多少时间,就跑到了钢蛋掉下去的那块田坎上边。 唐龙比他们年纪要大一点点,和他们离得也近,来得更是比唐哲快,但是他毕竟还小,不懂得这烂坑地厉害,来就跳下去,不光没有救到钢蛋,反而让自己也开始下陷。 两个被陷进烂泥里的娃儿,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唐龙还好,听了唐哲的话,一动也不敢动,钢蛋被吓,完全忘记了唐哲的交待,不停地扭动着身体,铁蛋在一旁吓得大哭。 等唐哲到田坎上边的时候,看到淤泥已经淹过钢蛋的胸口,唐龙一直喊他:“钢蛋,不要动,不要再动了。” 唐哲见到这样的情况,也忙喊道:“钢蛋,快不动,你越动,陷得越深。” 可是这个时候的钢蛋,伸着手在空中乱抓,除了抓起一些水花和烂泥外,什么也抓不到,心里更着急,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话。 唐哲知道,这块田,就是传说中牛都被陷进去的那一块,每年种田的时候,人们都会带一块木板来,把木板铺在上面了,再把秧插好,一直以来,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坑有多深,听有些老人家讲,当时那头牛被陷进去之后,有人还拿着竹杆去插了一下,整根竹杆都插到头了,也没有插到底。 他知道自己如果跳下去,也会被陷进去,忙从另一边绕下去,一边跑着,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喊着:“沈阳,快把你的水担钩拿来。” 水担钩,就是扁担的两头,加上两个钩子,钩子分两节,中间有一个转关可以转动,挑起水来的时候,哪怕有一些晃动,水桶也能保持平衡,不至于把水倒出来。 沈阳本来已经跑出了几十米,听到唐哲喊声,又转回去。 唐哲冲到田边,抓住袖子,然后把衣服甩过去:“钢蛋,快点抓紧我的衣服。” 也不知道钢蛋听到没有,双手乱舞,好在还是被他抓到了,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唐哲又说:“你不能再乱动了,再乱动,真的要落下去的。” 这下钢蛋算是听清楚了,哭着喊道:“唐哲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唐哲忙安慰道:“放心,你不会死的,听我的话,我现在救你出来。”又对唐龙说:“龙龙,你别动,等沈阳拿水担钩来了救你。” 唐龙说:“唐哲哥哥,我不会动的,你先救他。” 虽然钢蛋个子不高,如果是拿唐哲来作比较,最多也就是陷到大腿根部这么深一点,但是对钢蛋来说,已经淹过胸口,那种淤泥挤压的压迫感,那种恐惧,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唐哲对钢蛋说:“钢蛋,你拉紧我的衣服,我现在拉你出来。” 钢蛋从抓住衣服开始,心中的恐惧稍稍减弱了一些,算是听到唐哲的话了,虽然还在大声哭着。 唐哲又对他说:“你把衣袖挽一圈在你的手上。” 钢蛋遵照唐哲说的做了,挽了一圈,本来衣服就不长,被他挽了一圈,唐哲这边只能把腰努力弯着,手伸得更远,才能够到衣袖。 他试着把一只脚伸到水田里,踩下去一刹,感觉踩在一团棉花上,不停地往下沉,好在靠田外边,当年砌田坎的时候,放了许多树木和石头在里面,淹到大腿处时,感觉踩到了一根圆木上面,他用脚试了试,确定是圆木,才放心地把另外一只脚也放下来。 等站稳了,便开始用力拉。 钢蛋的手被拉得很长,由于被陷得深,唐哲用了几次力,却没有多大用,反而是钢蛋的手腕受不了,哭着喊:“痛,痛死我了。” 这会沈阳和申二狗他们都来了,沈阳手里拿着水担钩,站在田埂上,递给了唐龙,唐龙陷得不深,拉着另一头的铁钩子。 唐哲告诉他:“龙龙,你慢慢躺平下去,把头抬起就行,沈阳哥哥就会把你拉出来。” 唐龙按照唐哲的说法,拉住钩子之后,慢慢躺到田里,唐哲又对他说:“龙龙,把脚伸直,让脚尖向下,就像平时踮起脚一样。” 唐龙应了一声,把两只脚直直地伸着,沈阳这边和申二狗一起用力,唐龙的身子被慢慢被拉了起来,他陷得并不深,没有用多少力,加上本来人又比钢蛋大一点,本身也有一些力气,救起来轻松得多。 没有费多少功夫,唐龙就被拉到了田埂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冷得不停地打着颤,牙齿打得咯咯响。沈月便拉着他去田角,找了几把干草烧起来,给他先取一下暖。 等唐龙被拉了上来,沈阳又把水担钩递给钢蛋,钢蛋放了唐哲的衣服,去抓住水担钩,又试了几次,他没有力气,只要沈阳这边一用力,他那里就抓不住。 何仙花浑身是泥,站在田埂边上焦急地喊着:“你抓紧呀,狗日的,抓紧,你没吃饭呀。” 唐老三家劝道:“仙花,你不要急呀,你这样凶他,他一怕,更抓不紧了。” 何仙花骂道:“狗日勒仙人板板,你抓紧嘛,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沈阳他们试了几次都不行说:“这样不行,得回去找块门板来。” 申二狗忙说:“我跑得快一些,我去找。” 唐哲爬上田埂上,看到跑出去的申二狗,喊道:“二狗,等一下,还有办法。” 第125章 黄克麻 唐哲看到沈月和唐婉在拣拾着田坎边上的枯草和树枝给唐龙取暖,便想到了办法,便对大家说:“快,都去找一些干草和树枝来。” 除了被陷在烂坑里的钢蛋,还有在取暖的唐龙,以及拉住钢蛋的沈阳外,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每年田翻好之后,大队都会组织人手,把青草割来泡在田里,给田地增加肥力,称为秧青,到了后期,草越来越老,或是遇到田边新长起来的一些小树,这种太老需要泡很长时间才能腐烂,容易割到脚,不适合做秧青,就被割了丢在田坎边上。 八家堰这个地方,不像三合公社或是思王公社那些地方,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烧火做饭,基本上是用茅草,这里森林覆盖率很高,每家每户烧的都是手腕粗细的树枝,称为杠杠柴,引火都是用松树或杉树叶,要是哪家烧的是茅草,会被认为很懒,被所有人笑话。 所以割田坎的草,被扔在田边,也没有人要。 大人小孩子差不多十来个人,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抱了几捆树枝茅草来,唐哲便把它们用树藤捆成小捆,然后再找了几根粗一点的树枝连起来,做成了一个草垫子,铺在烂坑上面。 他踩上去,试了一下,一开始往下陷了一些,没有多久,由于浮力的关系,泥水淹到脚踝上面一点,草垫子就不再下沉。 走到钢蛋身边,他弯下腰去拉住钢蛋的手,沈阳把水担钩收了回去。 把手从他的腋下伸过去,抱着他慢慢用力,引导着他把脚伸直,钢蛋见唐哲抱着了他,这下才感觉到一丝丝安全,也放松了不少,听着唐哲的话,弄了几分钟,终于把他拉了上来。 被唐哲抱到田坎上的钢蛋还没有站稳,何仙花就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屁股上啪啪打了两巴掌:“你狗日的,叫你不听话。” 钢蛋本来没有哭了,被何仙花这一打,又哭了起来。 唐老三家忙说:“没事就好,你又打他干什么,钢蛋,来伯娘这里,带你洗一下。” 何仙花说:“还是我来,你看像个泥猪一样,把你弄脏了。”说完,把他按在地上,脱了个精光,唐老三家笑着在他的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看你这个黄克麻(青蛙,用来笑话不穿衣服的人),快点去烤起。”说着拉起他的手就往火堆那里跑去。 何仙花忙把他的衣服拿起来,在水田里随便洗了一下,也去火堆边烤了起,她自己的衣服也湿了,便对铁蛋说:“铁蛋,你把衣服脱一件给你哥穿上。” 铁蛋不愿意,何仙花强行把他拉过来,硬生生把外套脱了,给钢蛋套上,被抢了衣服的铁蛋委屈地哭了起来。 大家在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唐老三家的两个娃娃也到了这里,看到光着身子的钢蛋,安安用指头在自己的脸上划着,嘴里唱着:“羞羞羞,不要脸,你家婆婆在燕子岩,爬上去,摔下来,摔坨包,脑壳肿得像猪尿泡。” 钢蛋被安安羞了,气得脸通红,指着他说:“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清萍忙把安安拉住,叫他不要羞了,钢蛋冷得发抖,吵着要回去。 何仙花骂道:“哪个叫你们两个鬼头刀把来的,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还要抓黄鳝,唐哲,你收多少钱一斤呢?” 唐哲本来都没有叫他们,想着和申二狗还有沈阳三家人来抓一天应该够了。 不过今天运气不怎么好,白天黄鳝连洞都不出来,抓得比较少。虽然没有叫他们,多几十斤,他也不可能不收。便说:“我收一毛钱一斤。” 何仙花哦了一声,又往钢蛋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快和你弟回去把衣服换了,我还要抓一下。” 唐老三家忙说:“你还是把他们带回去换了再来,你看你也搞得全身湿透了,要是得了伤寒,那不多的都去了?” 何仙花想了想,觉得说得也有道理,便说:“走,真是个背时娃娃。”又对唐龙说:“龙龙,你也和我回去把衣服换了。” 唐龙烤了二十来分钟了,没有人给他洗衣服,衣服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泥浆,烤了这么久,并没有烤干。 见何先花叫他,他想回去,又怕回去被周淑芬骂。 唐哲说:“龙龙,你也先回去换了再来,你们下次记住了,一个人不要到这边来,要是掉下去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就只能等死。” 他的话,当然也不会是吓唬几个小娃儿,今天要不是人多,估计连去救钢蛋的唐龙,也要一起被这个烂坑吞没。 唐龙应了一声,跟着何仙花他们母子三人先回去了。 大家围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唐老三家说:“火是乌龟,越烤越萎,再烤下去,今天就什么都抓不到了。”又对唐哲说:“唐哲,你要收几天黄鳝?要不叫你三哥明天也来抓一天?” 唐援朝和唐老三最近是一直在帮着唐哲家,而且唐自立还劝他们跟着王堂学木工,王堂一开始还本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老道理,不愿意教,唐自立却上了心,每天好话说尽,这几天王堂开始教他们一些简单的。 唐老三家叫王彩霞,在家里就你是头母老虎一样,经常把唐老三打得鼻青脸肿,搞得唐老三在大队里很没有面子。 听到王彩霞这样说,唐哲心里很是反感,便说:“三嫂,我只收今天一天。” 王彩霞并没有看到唐哲脸上的不悦,还在一旁说:“那你下次收,记得早点和我们说一下,一家人,总比外人要强得多。” 唐哲最烦的就是拿这种亲情来压自己,虽然在唐家山,除了自己的伯父伯母和堂哥对自己家不好,其他人也只是爱莫能助。 “再说,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呢。”说完,他便回到刚才抓黄鳝的那丘田里和唐婉继续抓着,其他人也各自散了开始干活。 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特别小心,踩一脚下去,如果陷得沉了,宁愿不去那个地方,也不愿意再冒险。 第126章 不患寡,而患不公 何仙花回去换衣服,很快又赶了过来,这一次,她没有再让钢蛋和铁蛋跟着,反而是周淑芬和唐龙跟着她一起。 一直抓到天黑,看不清路了,大家才收拾着回去。 到了家,唐哲便把何仙花她们几个人的秤了,数量都不算多,何先花一家只有二十六斤,王彩霞一家抓了三十一斤,周淑芬一家抓了二十八斤。 唐哲一一付了钱,何仙花数着钱,嘴里还骂着:“遇到那两个报应娃娃,就该我折财。” 周淑芬说:“总比你在屋头耍一天强,这一个下午,你就得了两块六,要是天天有这种好事情,那不比国家干部还强?” 王彩霞也说:“就是,所以说还是要家里头有个能干的人才行,你看自从唐哲有了本事,哪家不沾他一点光?” 她说的倒是实话,唐家山来帮他家的,除了一开始用大帮那几天是按照老规矩,拿工天来抵,以后谁家要有活,还回去就是,像唐老三和唐援朝这种长期帮忙的,一天八毛钱的工钱照样给。 而他给唐孝贤还是按一块钱一天,只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个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三个女拿了钱,站在那里也不走,主要也是看看唐哲是不是像他说的一样,按一毛钱一斤,不看王彩霞嘴上说的是一家人要沾光些,对于唐哲一直照顾申二狗这种外人,她心里是很不平衡的。 不患寡,而患不公。 这就是大部人的真实想法。 就像大队评救济一样,谁家锅里有几粒米,都是一个大队的,难道还不清楚吗?但是真正开会评议的时候,都只想着自己也能分一点。 一百斤的救济粮,分成大队十户困难户,那是绝对不行的。 按人头平分,哪怕每人只能分一两,也不会产生矛盾。 唐哲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 沈阳两兄妹和申二狗家姐弟俩,在何仙花他们秤黄鳝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桶里的黄鳝拿到水池边上,把那些小条的挑出来扔到水池里去。 王彩霞看不明白,还以为他们已经说好了,就是包干多少钱呢。 等他们称完,两家的黄鳝也挑得差不多了,唐哲又把刚才称了的黄鳝拿到水池边,把小条的挑出来。 回来再称沈阳他们家的,两兄妹今天一大早就到地里,抓了一天,有九十五斤,申二狗他们姐弟俩要少一点,只有七十一斤,主要是申大凤一大早就没有得去。 唐哲把钱给了他们,对申二狗说:“二狗,今天晚上就和我睡,我们早点走。” 申二狗把钱交给申大凤:“姐,那你先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申大凤点点头,把水桶留在唐哲家,便先走了。 王彩霞看到唐哲称沈申两家的黄鳝都是把小的挑出来了再称,而且价格也是一样的,便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笑呵呵地拉着何仙花他们一起走了。 他们刚走,唐欢俩姐妹才一个提着一个水桶从院坝坎下上来,站在院坝里,也不说话。 唐哲忙叫他们把黄鳝提过来。 唐欢说:“哥,我们这个不称了,你把黄鳝腾出来,桶给我们就行。” 唐乐也说:“哥,今天我们就是去帮你抓的。” 唐哲忙说道:“那哪行呢,都是一个价,这是你们劳动了,该得到的回报。” 唐欢说:“我们在你家白吃了这么久,又不能帮你干活……”她的声音很小,唐哲还是听到了。 在他拿秤的时候,唐欢紧紧地按住水桶,不让他秤,唐哲也不勉强,把桶提到大森盆边上,两桶都用手提了一下,一桶差不多有二十多斤,然后才倒里面。 对她们姐妹俩说:“你们还没有吃饭?” 唐婉在一旁说:“哥,欢欢他们才回来,哪里得饭吃嘛,我估计伯妈根本就没有给她们留饭。”说完,便拉着唐欢她们进屋去。 陈秋芸在屋里喊:“大阳,小月,快点来吃饭了。” 沈阳说:“我们家早就熟了,你们吃,对了,唐哲,这么多黄鳝,你和二狗两个人行吗?” 沈月看着几大盆黄鳝,对沈阳说:“哥,你没看到这么多吗?好几百斤呢,他们俩个怎么得行。” 唐哲算了一下,今天加上自己和唐婉抓的,以及唐欢她们那五六十斤,应该有四百来斤了,光靠他和申二狗,肯定不行,便对沈阳说:“那又要麻烦你明天再帮我一下。” 沈阳笑着说:“一句话的事情,什么时候,你说一下,我到时候上来。” 唐哲说:“鸡叫第三遍我们就走,得赶早,你要是起不来,我去叫你。” 沈阳应了一声,便和沈月回去了,唐哲回到堂屋,王堂他们都已经走了,陈秋芸还给他们留了一桌子饭,唐欢和唐乐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方,见唐哲坐下了,才端起碗来吃。 唐婉不停地给她们姐妹俩夹菜,唐欢一边吃,一边掉着眼泪。 如果父亲不是因为犯事进去了,她们家的日子,可以说是整个八家堰数一数二的好,现在呢?从她手上的伤痕就可以看出来,回去这几天,没少挨荆子条打。 唐自立看着侄女哭,他那个慈爱心又泛滥了起来,问道:“欢欢,你哥和你妈又在打你们吗?” 唐欢不说话,唐乐说:“我妈硬要逼我姐嫁给那个气包二,我姐不同意,这几天回去了,总是找借口打她。” 唐自立就要去找吴莲芯:“我去问问她,她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陈秋芸拉住他,把他按在板凳上,说:“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不自在?” 唐欢哽咽着说:“二叔,没有用的,你去了,反而又是吵架。” 唐自立坐在板凳上,叹着气,唐欢说:“反正我就是一条贱命,是个赔钱货,二叔,我会认命的。” 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大锤,敲在唐哲他们一家每一个人的心上。 吃完饭后,唐哲拿了十块钱给唐欢她们姐妹俩 ,两个人都不要,见唐哲有些生气了,唐欢才把钱收了起来。 等她们出门没有多久,就听到吴莲芯在院坝大声骂道:“两个家懒外头勤的东西,家里有鬼打你呀,天天往外跑?” 又听到唐忠的骂声:“就是两个吃家粮屙野屎的赔钱货。” 第127章 爱的表白 然后,就听到用荆条打人的声音。 也许是被打麻木了,唐欢和唐乐根本就没有哭,再然后,便是关门的声音传来。 唐婉说:“哥,欢欢姐好可怜。” 唐哲拍了拍她的头:“先顾好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翅膀毛都没有长齐,是帮不了别人的。” 陈秋芸说:“就是,遇到你伯妈那样的人,一个家怎么能搞好嘛,对了,阿哲,你明天去城里,还是买一些红苕回来,天天吃净白饭,我这肠子都要吃化了。” 母亲说的肠子吃化是句玩笑话,她勤俭了一辈子,天天这样吃着白米饭,有些心疼倒是真的,便点了点头:“行,明天我称一点回来。” 陈秋芸又说:“选一些好的,留点来做种,今年我看家家自留地里都种了洋芋,大队也没有来挖掉,是比以前好多了,我们也把自留地里种一点红苕,省得花钱买。” 唐哲应了声,便和申二狗把那些黄鳝分成三担,装在水桶里,实在装不下的,又找了两条棕口袋来,放在木盆边上,等明天出门的时候,再把它装进去。 这种棕口袋是用棕皮缝的,每家每户都有。 唐婉则是把唐哲的脏衣服泡在盆里,找了几片皂荚放在石头上捣碎了,装在洗脸盆里用水揉搓,等搓出泡来了,再把它倒在泡衣服的木盆中。 八家堰的几棵皂角树,是整个大队天然的肥皂来源。 把黄鳝分好之后,唐哲便和申二狗先去睡了。 第二天鸡叫二遍的时候,模糊中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他便起了床,原来是陈秋芸已经起床在给他们做早饭,他洗了一把脸,在灶前帮忙烧着火。 一会儿,申二狗也起来了,打水洗了脸,就去把木盆里的共鳝抓到棕口袋里。 饭还没有熟,沈阳和沈月也上来了,进门就对唐哲说:“哲哥,你这么多黄鳝,我怕你们拿不下,来帮你挑一下。” 山里没有柔弱的女子,哪个成年的女人出来,都能挑上一百来斤。 唐哲没有拒绝,两个棕口袋里加起来也有六七十斤,挂在水桶上,增加一个人的负担,正好沈月帮这个忙,便让她挑那一担。 去城里的路上,一路无话,在国营饭店门口,唐哲先是去找了林国民,林国民今天也来得很早,刚到办公室,见唐哲来,打了招呼,问:“今天有多少?” 唐哲说道:“按你的吩咐,今天有四百来斤。” 林国民笑道:“可以呀,一天弄了这么多,又够我们用几天了,走,先去秤一下。” 过了秤,去财务领了钱,又和林国民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出来在供销社门口,唐哲让他们等一下,他进去买点东西。 到了柜台,看到里面的雪花膏,唐哲问了一下价格,两块钱一盒,并不需要凭票购买,便买了两盒。然后和他们一起去大檬子树买了三百斤红苕,把水桶装满之后,再用麻袋装上,放在水桶上面。 这么大个主顾,一直照顾她的生意,王玉梅是笑得合不拢嘴,几条旧麻袋,也不收他的钱。 回到家里,申腾飞他们刚从桃子坪回来,还没有开始吃午饭,陈秋芸正屋里屋外忙着。 唐哲他们把红苕挑进堂屋,找了个角落倒在地上,由于天太冷,几百斤红苕一时也吃不完,便找来些稻草盖住,免得遇到倒春寒把它冻坏。 见饭还没有熟,唐哲便让沈阳和申二狗他们坐一下,自己则是去小池塘里抓了些黄鳝去喂六六。 沈月见他去喂六六,也跟在后面,她很喜欢养小动物,农村的狗都不会有名字,只有她家的狗,她给它取了个黑子的名字。 到了柴房,唐哲见沈月跟在后面,便停下,把一盒雪花膏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来,递到她面前说:“这个送给你。” 沈月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唐哲说:“雪花膏。” 沈月脸一下子就红了,忙推辞道:“不行,我不能收你这个。” 唐哲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看你的手,都开口了。” 沈月摇着头:“不能收就是不能收,林丽都来看过门户了,我收了算什么?” 如果唐哲是给她一些吃的,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收下,可是,化妆品对一个女生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唐哲拉过她的手,把雪花膏塞到她手里:“给你就拿着,你又提林丽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沈月白了他一眼:“你是真笨还是假笨?”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唐哲紧紧握住,脸更红了。 唐哲小声地说:“沈月,我喜欢你。” 这一声喜欢,像一声惊雷,炸得沈月的心一下盲了,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样一,愣在那里半晌,才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唐哲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你是认真的吗?”浓月严肃地问。 唐哲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沈月有些局促起来,收回自己的手,把雪花膏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轻声说道:“可是,我、我们家这个成分,你不怕吗?” 唐哲摇了摇头:“不怕。” 沈醉亭又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他的原因是历史造成的,唐哲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被平反的时间,在记忆中,是他去当兵的时间才平反的。 正是因为沈醉亭的成份原因,像沈月这么大的姑娘,长得又漂亮,落落大方,就是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沈月又说:“你都和我哥是干亲家了。” 唐哲笑道:“那不更好,我们俩家可以亲上加亲,我和你哥是干亲家,我爹妈和你爹妈就做一对真正的亲家。” 沈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今天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唐哲,一点也不正经。” 唐哲只好沿用后来那些小年轻经常说的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沈月哼了一声:“我才不喜欢坏男人呢,我就喜欢像你这种踏踏实实做人做事的。” 唐哲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第128章 麻布口袋 沈月把手抽回来,说道:“不告诉你。”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唐哲看着沈月的模样,笑着把黄鳝倒给六六之后,也回了堂屋,沈月正在和唐婉聊着天,见到他进来,脸又有些微微泛红。 坐下之后,唐哲把今天的工钱给了申二狗,又给了四元给沈阳,沈阳连连摆手,说:“力气出在身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能收你工钱呢。” 唐哲塞到他的手里说:“各论各的,你要不收,我下次还不敢请你了。” 沈月却说:“哥,我又没有帮上什么忙,你退给哲哥两块。” 唐哲忙说:“要不是你挑一担,我们三个还真拿它无法,快收下。” 沈阳见唐哲说得真切,只能收下。 下午的时候,唐哲便在桃子坪帮忙打杂,王堂和申腾飞这几天已经做好了两个排立的料子。 王堂经常在外面跑,见过的世面比唐援朝他们这些人多得多,一边干着活,一边讲一些农村特有的荤段子,许多事情,都冠以他亲眼所见,好让大家更加信服。 先是说了一个武松和武则天的故事,讲完大家都笑起来,在场的除了唐哲,其他人也没有去在乎两个不是同一个朝代的人物。 唐援朝听完了,又讲了一个他认为很了不起的事情:“我认识一个人,蹾着拉屎的时候,雀雀都要沾到茅斯板板上。” 谁知道王堂听了,不以为然地说:“你说那个算什么,就七里坝那个花三壳子,你们赶场的时候,都应该认识的,有一回和人打赌,结果他的雀雀可以挂十斤苞谷子上梁家坡。”说完了,又补充一句:“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当时我在七里坝也是给人家修房子。” 大家听了,不由发出一阵惊叹,然后又是一阵不相信的嘲笑。 王堂的话被人怀疑,说道:“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刘草包,当时都是一起的。” 见他说得有板有眼的,加上他又是大师傅,时间地点人物都说得清清楚楚,就算不信,也要给他几分面子,都哄笑起来。 唐哲觉得这些龙门阵太无聊了,只顾着埋头干着自己手中的活。 唐援朝说:“唐哲,前两天来那个妹子,是你未来的老婆,长得可真带劲。” 唐老三也说:“就是呀,我听说还是在文工团工作,还是文工团会选人,细皮嫩肉的。” 王堂说:“大家加把劲呢,吃了抛梁粑,就去帮小东家打黑耳朵。”他年纪要大一些,加上经常是在外面帮人干活,还是习惯老以前的称呼,不是主人家,就是东家的。 打黑耳朵,一开始是对结婚抬轿的轿夫的一种称呼,后来逐渐的变成了谁家结婚,帮忙的人都被称去打黑耳朵。 唐哲摇了摇头:“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的,端着国家的铁饭碗,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高山坡坡的泥腿子。” 王堂说:“你这样说,那就是那姑娘没眼光,我来这里没有多久,都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的人。” 申腾飞笑着说:“依我看,她不愿意,你就把沈月娶了呗,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沈月又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 唐援朝连忙说:“沈月长得是好看,不比那天来看门户那个姑娘差,就是她们家的成分不好,沈老师以前可是被关过牛圈,带过尖尖帽的。” 唐老三却说道:“带过尖尖帽的又不一定是坏人,沈老师在队里,除了教娃娃些读书,可没少救人呐,还有那个申猴子,几十年前也是上过战场打过鬼子的,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他在大队里,又不偷也不抢的,还经常挨批斗……” 申腾飞忙打断他:“唐老三,你不要乱说话,今天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当没有听见,你再乱说,下次说不定就要拉你上去戴尖尖帽。” 唐老三自知说错了话,吓得不敢再开口。 唐援朝给他解围,对申腾飞说:“腾飞,都是一个大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唐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缺了颗门牙,说话不关风。” 申腾飞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嘛,我和你们一起,要是被别人听到,下次开会的时候当场顶你,你怎么办?那不是让我也下不来台么?” 唐老三点着头说:“是、是、是,你说得对,我就是说话不关风。”然后忙转移话题:“你看,本来说唐哲和沈月的事情,搞得我快成批斗对象了。” 唐哲笑着说:“我看你就应该被批一回才行,我又没有惹你,你拿我当个坛坛(开涮)。” 唐老三说:“我可没有弹你哈,我是觉得你和小月还真是一对,除了成分不好,哪里都好。” 唐援朝说:“除了成分问题,其他一切,沈家都没得说,就说沈月,可比姚家湾那个姚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看李翠珍,成天打寨,不是说这家不好,就是说那家不行,完全一个钎蛋鬼,空话包,姚家湾有几个喜欢她的?” 唐老三说:“麻布口袋,一袋(代)传一代,这个姑娘像老娘,是有根痕的嘛。” 申腾飞听到姚瑶,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坐得邻近,听说姚瑶现在和大忠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唐援朝看了看唐哲,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便轻声回了一句:“这个没得假的,大忠想要娶姚瑶,勇军又想娶欢欢,这事情闹得,三天两头吵架,我们都不晓得怎么说大忠他们俩娘母。” 申腾飞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唐哲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之前从申二狗家回来的时候,在竹林边跑远的那个女人,他对姚瑶太熟悉了,从心里感觉百分之八十就是她。 唐援朝问:“腾飞,你怎么突然问大忠和姚瑶的事情?” 申腾飞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作为干部,我也要了解一下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 唐老三说:“总之,欢欢是最造孽的一个姑娘,嫁给一个气包二,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第129章 蜜蜂 唐援朝唱起了一首山歌:“人要背时嘛没得改,算路不往算路来,喂头母牛它不下崽,喂头牯牛嘛要摔崖。” 唱完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一,这些都是自强叔当自找的,要是他不跟着吴良一起做那么多丧天良的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唐老三说:“我倒觉得,自强叔处在那个地步,要是不同他舅子同流合污,他能有好日子过?要怪还是怪自强婶。” 唐援朝感慨道:“这就叫开坏一门亲,遗祸儿孙九代人。”说到这里,看到不远处的唐自立一脸的铁青,忙干着手里的活,住了口。 唐自立一想到唐自强家的事情,就觉得自己这个当叔的没有做好,又无能为力,就算他哥再有错,当着自己的面被别人议论,心里也很难过。重重地把一截木头丢在地上,背着手就回家去了。 唐哲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们做你们的事情,不用管他,他就是一个爱瞎操心的人。” 不过经过唐自立的事情,大家也不再说唐哲和唐忠两家的事,又把话题引到了一些荤段子上面,好像除了那些玩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提起他们的兴趣。 干了一会儿活,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从桃子坪下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唐哲丢了手中的活,忙着朝声音跑去。 唐援朝问:“唐哲怎么跑了 ?” 唐老三笑道:“年轻人,听了你们摆的这些龙门阵,哪里受得了嘛,估计是去抹苞谷去了。” 说完大家都哄笑起来。 笑完之后,申腾飞说:“下面好像有一窝蜂子。” 他们仔细听了一下,嗡嗡声越来越近,听声音还不少。 王堂巴嗒了一口旱烟,说:“今年蜂子分家这么早,看来要暖和起来了。” 申腾飞说:“唐哲就喜欢搞这些东西,不是个干农活的料。” 王堂笑道:“死干活有什么前途,你看他一天搞这些名堂,比起你们来,富了不少。” 申腾飞倒觉得师傅说得有道理,自从唐哲开始卖炭起,家里的日子就好了起来,可是令人不是不想干,是找不到他那种门路。 就拿申红兵和姚勇军来说,去一次就被抓了起来,八家堰人的眼睛都睁着看的,唐哲开了个头,别人肯定也会冒这个险,可是没有人愿意去尝试。 姚勇军他们去尝试了,结果被抓了个正着,被罚了款还不说,还被关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这直接让大家的心都死了,只觉得是唐哲这个人运气不错,每一次都不会被抓住。 说到唐哲这边来,他听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差不多一百来米,就看到天空中黑压压一大群蜜蜂正在飞舞着。 他抓起一把泥沙,往蜂群中间洒去,嘴里念着:“蜂王驻,蜂王驻……” 那群蜜蜂被泥沙一洒,开始产生一些混乱,原本比较小的一团,变得更大。 唐哲又洒了十几把泥沙,蜂群里的蜜蜂还以为是同伴在往下驻,越来越多的蜜蜂开始往下飞,连同蜂王,也飞得更低,最终找了一棵卷子树,驻在树枝上。 唐哲走到卷子树下,仰头看了一下,足足有两三米高,没有梯子,还真招不到,便跑回桃子坪屋基,叫了一声申二狗和他一起来。 申二狗一直闷着不出声,有些荤段子,他也听得不是很懂,加上从来就跟队上的人走得远,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哪怕是唐老三他们说到他公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地干着活。 听到唐哲叫他,问:“唐哥,什么事?” 唐哲指了指那一架王堂做的简单梯子,说:“你把梯子拿过来一下。”说完自己去找了一个撮箕拿在手里,让申二狗跟着他。 申二狗扛着梯子问:“你是不是把蜂子招到了?” 唐哲嗯了一声,说:“在下面的卷子树上。” 到了树下,搭好了梯子,唐哲拿着撮箕准备上去,才想起一件事来,说:“坏了,没有盐水,蜂子肯定不会驻到撮箕上来的。” 申二狗说:“要不,我跑回去拿一点来?” 唐哲看着树枝上那一团蜜蜂,刚驻下,并不是它们理想的地方,又开始骚动起来,随时有飞走的可能,便说:“算了,你有尿没有?” 申二狗点了点头:“有一点尿意。” 唐哲把撮箕放地上:“把尿屙这里面,记得洒均匀一点。” 申二狗哦了一声,掏出小鸟来对准撮箕,见唐哲看着他,尴尬地笑着说:“唐哥,你能不能不要看我,你看着我,我屙不出来。” 唐哲把头转向一边:“一个小伙子,怎么你个婆娘一样。” 过了一会儿,申二狗喊道:“唐哥,好了。” 唐哲过来,拿起撮箕甩了一下,把多余的液体甩掉。 申二狗连忙往边上躲开,问道:“这样子行不行哦?” 唐哲说:“蜜蜂喜欢吃糖水和盐水,尿是咸的,里面有盐,把撮箕放在它们的上方,用草一赶,闻着味道,它们就会到撮箕里去。” 申二狗笑道:“唐哥,你真像沈老师一样有学问,尿是咸的你都知道。”他本来想再说一句玩笑话,想想不合适便没有说。 唐哲说:“你去折几根马二杆尖尖来。” 申二狗应了一声,跑到一边就开始折马二杆尖尖,这种草漫山遍野都是,生命力极强,和芦苇花一样,它的花也是呈扫帚形,折了十来根,用草随便一捆,就成了一把小扫把。 趁这个机会,唐哲把撮箕甩了又甩,让尿水尽量甩掉,只留下盐的味道。 申二狗过来后,唐哲说:“你扶好梯子,我上去招。” 二狗扶弟梯子,唐哲爬上去之后,把撮箕放在蜂群的顶上,然后嘴里念着:“蜂王上盖,蜂王上盖……” 招蜂有专业的工具,用两节竹子编制成一个喇叭样的东西,然后再外面敷上牛粪,把它的表面密封起来,牛粪干了之后不易开裂,是最好的密封材料。 那种东西,只有家里养得有蜂的人,才编得有,唐哲家里从来没有养过蜂,没有这些工具,口中念的,也只是之前听到队里养蜂人在这样念。 第130章 招蜂 撮箕里尿上残留的咸味,加上他慢慢驱赶,蜜蜂慢慢开始往上爬,经过十多分钟,蜂王跟大部分的蜜蜂都进了撮箕里面,只有少部分还在空中飞舞。 唐哲从树上下来,申二狗说:“还不小呢,看样子有一升。”这里分粮的时候,几乎不用称,大多数是用升子来量。 “二狗,你把楼梯拿到上面去,然后跟我回家去。” 申二狗应了一声,唐哲则是拎着撮箕,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由于蜂王在他的撮箕里,在空中乱飞的那些散蜂,也逐渐跟了上来,一直在他的头顶飞来飞去。 申腾飞干着活,看到唐哲拎着一群蜜蜂从小路上去,叹道:“都在这里干着活,人家一会儿就去把蜂子招好了,是不是该他过好日子。” 王堂笑道:“蜂子这玩意,会选主人的,该是你的,你不招他也会来,不该是你的,你招来了也会跑,你看他房子还没有建好呢,蜂子都来了,说明这个地基选得好呀。” 一路回家,见到唐哲手里拎着蜜蜂,连忙往屋里躲,生怕被蛰了。 唐哲把撮箕挂在屋檐下的竹杆上,对申二狗说:“二狗,你重新拿个撮箕去大队的牛圈里弄点新鲜牛屎回来。” 申二狗应了一声,找了个撮箕就去了。 最高兴的是唐婉,一看到蜜蜂,就对唐哲说:“哥,今年秋天就有蜂糖吃了。” 陈秋芸打趣地说:“蜂糖是蜂子拉的屎,你现在也可以抓一只来,把它放在嘴里一挤就会有糖吃。” 唐婉对陈秋芸说:“妈,你还以为我还是小娃娃呀,这种话只能骗安安和铁蛋他们。” 陈秋芸笑着说:“那也不知道是哪个当年硬要吃蜂子。” 唐婉脸一红,那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吃了一次蜂蜜,后来大人们就这样和她说,有一次在路边,她看到一只蜜蜂正在采蜜,便抓起来放到嘴里,然后,就成了一个香肠嘴。 这种当,上过一次之后,就会铭记一辈子,现在母亲这样打趣她,她也无法反驳。 唐哲在楼上把一个多年没有用的饭甑翻了下来,用水洗干净之后,再用柏树枝薰一下,等水气干了,打了一碗盐水,含在嘴里往甑子里喷洒均匀,然后把撮箕里的蜜蜂倒在子里,盖上盖子,甑子的底部本就有缝隙,蜜蜂可以从里面飞出来。 申二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奔跑归来,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装满了大半撮箕牛粪的撮箕。 唐哲动作熟练地接过申二狗递过来的撮箕,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牛粪均匀地涂抹在那个用甑子改造而成的蜂桶的各个缝隙之处。 经过一番细致处理后,整个蜂桶看起来严丝合缝,只留下了如同筷子头粗细一般的两三个小洞,以便于蜜蜂能够自由出入。 做完这些后,到小池塘边,蹲下身子认真清洗双手,洗净手上残留的牛粪后,他没有丝毫停歇,转身走向院坝下边的竹林,挑选了一棵粗壮笔直的竹子,放在燃烧正旺的火堆上烘烤片刻,很快就制作出了两根坚固耐用的竹藤。 随后,唐哲用这两根竹藤将刚刚处理好的蜂桶稳稳当当地悬挂在了自家屋檐下方。 蜂桶刚一挂好,工蜂便从桶里面出来,第一次到新家,肯定要熟悉周围的环境,还有许多零散的蜜蜂寻着蜂王的气味而来,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源源不断地聚集在蜂桶周围,尤其是桶外预留供蜜蜂进出的地方,更是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大团。 等到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时,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此时,屋内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原来是陈秋芸早已准备好了晚饭,她微笑着走出屋子,呼唤女儿唐婉前往桃子坪喊申腾飞他们回来吃饭。 晚饭的时候,唐哲问:“王师傅,能再多给我找几个师傅来帮忙吗?我想早点把房子站起来。” 王堂说:“行,我还有几个徒弟,明天我就去把他们给叫过来,你之前没有说,我又不好主动开口。” 申腾飞说:“师傅,能多找几个最好,端阳节前又要整田栽秧,那个时候,谁都不得空来帮他。” 唐哲点头道:“就是这样想的,先把主体框架立好了,等栽完秧,再来帮我装修就行。” 吃完饭后,王堂说:“要借一下你们家的手电筒,我今天晚上回去把人叫好,明天一早再回来。” 唐哲把手电筒交给他,说:“辛苦你了。” 王堂回去之后,一下子叫了六个徒弟来,加上申腾飞,总共八个师傅,另外还有唐援朝和唐老三打杂,改板子,一个星期左右,所有的材料都弄好,六个排立放在柱脚石边上。 中午饭后,王堂说:“现在就差房梁没有做好,你们要选一个好日子,请好人把新房立起来。” 唐自立说:“日子我早就请国章叔给我看过了,初六不错,今天已经初一了,还有五天。” 王堂说:“那你们提前把劳力请好,我们明天就能把房梁做出来,到初四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陈秋芸对唐哲说:“人家建房子,家里再难,也要弄几斤抛梁粑洒一下,图个吉利,木匠没有抛梁粑祭鲁班,他房梁都不上,你看找个时间去买一点糯米来,我们提前一天把这些做好。” 唐哲回道:“妈,这些事情,我知道的。” 陈秋芸又说:“你有你嘎公嘎婆和两个舅舅,你要抽时间去请一下。”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请他们。”回了母亲的话,然后又问王堂:“王师傅,抛梁需要的东西,麻烦你给我列一个清单。” 王堂说:“行,我没有读过几学书,识不得几个字,这样,我说,你写。” 唐哲让唐婉把笔和纸拿过来,放在桌子上,王堂把需要的东西说了一遍:“刀头一个,公鸡一只,粑粑三盘,五谷共一升,香烛纸钱这些要一点,红布一丈二……” 第131章 吃枪药了? 唐哲按照王堂的口述,把需要的东西一一记在纸上之后,便收了起来,利用下午的时间,跑了一趟槽沟大队。 相比起今年的八家堰大队来说,槽沟大队管得还是比较严格,自留地里只能种菜,不能种粮食之类的,一旦发现,不光会被扯掉,还要挨批斗。 最近也没有时间去打猎,只有一些小鱼干,他给嘎公带了来,和陈世清说明了来意,三月初六立新房子,请他们全家三月初五就提前一天到。 陈世清笑呵呵地说:“哲娃娃,真是越来越能干了,都把房子修起来了,放心,到那天不用你们来接,我和你嘎婆提前来耍几天。” 大舅二舅都不在家,唐哲便托陈世清给他们说了一声,便来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和申二狗一起跑了一趟县城,先是去黑市把五谷糯米之些买好了,又换了一张布票,去扯了一丈二的红布,顺便买了一从张红纸以及粑粑红。 粑粑红是几种颜料,不光是红,五颜六色的都有。 把江西都买齐全了,便早早地赶回了家里。 日子越来越近,还有四天的时间,到时候寨中老少和亲戚朋友都要来,哪怕是粗茶淡饭,也要管饱,便又背着背篓,拉着申二狗往麻黄岭去。 相比于斗篷山,麻黄岭这边离家更近一点。 拿着软钢丝绳去下了二十来个套索,做了记号,正准备回的时候,申二狗指着不远处小声说:“唐哥,你看,那边有群野猪。” 唐哲顺着申二狗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处泉眼不远的地方,六七头野猪正拱着泥土,挑着里面的树根吃。 这群野猪大的有四五百斤,小的七八十斤。 申二狗说:“要是有枪就好了,一枪一头,这里七八头,搞到了可发财了。” 唐哲说:“还一枪一头?枪声一响,它就四处乱窜了,带了枪花的,专往有人的地方冲,除非能瞄得特别准,一枪毙命,要不然很危险。” 申二狗家的成分太差,连民兵连都没有资格参加,平时看着别的民兵打靶,他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对唐哲说:“唐哥,你那么有钱了,不如去买支枪,我听说一支枪也才四五百块钱。” 自从上次唐忠从民兵连借枪出来出了事之后,民兵连那边的枪再也没有外借过,加上换了队长会计,对民兵连的物资管理得更严格。 唐哲也早就有想买枪的打算,还有齐春商量过,希望通过他那边留意一下,帮自己挑一支好一点的枪,不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看到这群野猪,唐哲的心里其实比申二狗更心动,二狗之前给了他一百多发子弹,留在家里什么用都起不了,套索这玩意,又全凭运气,实在是不方便。 看了十几分钟,那群野猪好像闻到了生人的气味,突然之间往树林的深处跑去。 唐哲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申二狗说:“走,待久了,留下气味来,它们就不过来了。” 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们吃了饭,申二狗说:“唐哥,明天没有出远门的话,我先回去了。” 唐哲说:“明天没有什么事,后天我们去收套索,不忙的话,就在我家睡就是了。” 申二狗说:“算了,我后天早一点过来。” 送走申二狗,唐哲便拿上手电筒去了沈月家。 进门打了个招呼,他就对沈醉亭说:“醉亭叔,初六我家抛梁,要请你帮忙写几副对联。” 沈醉亭说:“可以,你的纸买了?” 唐哲点了点头:“买了几张红纸。” 沈醉亭说:“自从三年自然灾害开始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大队里还没有哪家新修过房子,你们算是第一家。” 唐哲不记得这么多,不过从他自己记事开始,的确没有见到寨中有哪家修过。又说:“初五天,你们全家一起早点上来吃饭。” 坐了这么久,没有看到沈月,他便准备起身回家。 沈阳抱着娃娃从里屋走出来,打了个招呼,说:“你不多坐一会儿?怎么就要走了?” 唐哲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来请你们初五天早点上去帮忙。” 沈阳说:“知道了,小月在帮平平洗尿片,你再坐一下,天也还早,一会儿坐着摆下龙门阵。” 平平是沈醉亭给取的名字,一来是希望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二来是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平反,看着以前和自己一起被关牛圈的人一个个都得到了平反,他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就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沈月晾完了尿片回来,看到唐哲在家里脸上一红,不敢看他的眼睛,唐哲笑道:“小月,最近怎么不上去找六六耍了?” 沈月小声地哼了一声,然后说:“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情呢。” 唐哲说:“六六又不会吃人。” 沈月脸更红了,说道:“哥,把平平给我抱。”说着,从沈阳怀里接过沈平,抱着去了嫂子的房间。 唐哲看着沈月对自己一直躲着,心里不好受,想要回去,又被沈阳拉着吹牛,搞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听着沈阳聊着天,他自己有时候都忘记回答。 安秀芹从厨房洗完碗了才出来,看到唐哲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唐哲,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呀?” 唐哲摇头否认了。 安秀芹继续问:“上次来你家看门户那个姑娘,你们俩的事情确定了吗?听说有工作,还长得很漂亮呢?” 唐哲淡淡地说:“就那样,人家又看不上我。” 安秀芹说:“不可能,都收了见面红包了,怎么会看不上你呢?” 沈阳说:“妈,年轻人的事情,你操什么心嘛,唐哲这么优秀,要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安秀芹被儿子怼了一句,有些恼,把气撒在沈醉亭身上:“你说你,也不知道去跑跑关系,成天就知道拿着个破报纸看看看,我不信你还能看平反不成。” 沈醉亭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安秀芹一把抢过他的报纸,撕得稀烂:“我叫你看。” 沈醉亭这是躺着也中了枪,一脸无辜地说:“你怎么了?吃枪药了?” 第13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秀芹心里不舒服,她其实很看中唐哲这个娃娃的,又不好主动开口,看着队里十六七岁的姑娘,就有媒人上门提亲,她家沈月都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一个人敢来上门说过这个事情,当母亲的,自然怕女儿的老菜花黄,成了老女人,嫁不出去。 “要不是你,一家老小能成这样?” 沈阳听着母亲指责父亲,说道:“妈,你就少说两句,怎么把什么事情都怪在爹身上。” 安秀芹白了他一眼,说:“不怪他怪谁,要不是他犯了错误,你们两兄妹也在市里享福。” 沈阳说:“爹没犯错误之前,我们俩兄妹还不是一样在这八家堰?要真去城里了,说不定又不知道安排到哪个地方当知青呢。” 安秀芹哼了一声:“我懒得和你说,醉亭,你还是去找你的老领导们走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希望。” 沈醉亭坐在板凳上,靠着墙壁说了一句:“我不去。” 安秀芹骂了一句:“真是个犟牛。” 唐哲其实也听得出安秀芹话里的醋意,但是他怕沈月更生气,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吐露出自己的心事。 沈阳对唐哲说:“老干,让你见笑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的嘛,家长里短的事情,哪家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再说了,醉亭叔这边平反是早晚的事情,我前几天在城里听林国民说,好多之前被冤枉的功臣都已经平反了。” 沈醉亭和安秀芹眼里都露出了光,尤其是安秀芹,忙问唐哲:“你说的是真的?” 唐哲点了点头,虽然这些话不是林国民说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下半年去参军,后来休假回来,就听说沈醉亭在他当兵没有多久就平反,举家迁去铜城了。 沈阳说:“他的事情,都十多年了,也没有见个动静,估计组织上早就把他给忘记了。对了,唐哲,你有没有听说土地要包干到户了?” 唐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沈阳自顾地说:“我是听孝贤叔在说,昨天他去公社开会了来,说是公社开了动员大会,下一步就要各个生产队开动员大会,准备把地方按人头包干到户。” 唐哲说:“这是好事情呀,土地包干到户了,至少就不会挨饿,一年到头,除了交公余粮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沈阳也说道:“就是,看来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安秀芹听到这里,担忧地说:“你们说,分地的时候,会不会按成分来分?” 一家人听到这里,都不再说话,真按成分来分,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分到地还不知道。 唐哲说:“放心,分地只按户口来分,醉亭叔的户口在我们大队,肯定会分给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安秀芹疑惑地问。 唐哲笑了笑:“我们这里分包得晚,外省好几个地方去年就包干到户了,报纸上都说过,家家有八粮,户户堆满仓。” 安秀芹抬眼看向沈醉亭,问:“他说是不是真的?” 沈醉亭点了点头:“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安秀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高兴得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拿沈醉亭一直骂,说道:“你一天就知道自己看,不知道把这些消息说出来大家听一下,也让我们早点高兴高兴。” 沈醉亭说:“有什么好说的,那是外省有几个地方拿来做的试点,你没有听大阳说吗?唐孝贤也是昨天才去开的会,估计大队开会,还要等上几天。” 安秀芹突然又有些发愁地说:“唉,要不是你这个成分,小月都可以嫁人了,要是现在有人来提亲,还可以把地方落实到男方那边,免得到时候嫁过去,成个没有土地的黑人口。” 沈阳说:“妈,小月的地方在沈家,也还是她的地方。” 这时候,罗玲和沈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听到他们正在聊着土地包干的事情,反正她们也不懂,便抱着娃娃坐在一旁听着。 听到安秀芹提起她的婚事,看到唐哲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坐在那里,好像就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心里顿时来了气,说道:“妈,怎么又提我的事情,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吗?” 安秀芹说:“你说什么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要守着妈过一辈子呀。” 沈月说:“我就是要守着你们一辈子。” 安秀芹瞪了她一眼:“你这娃儿,说什么胡话呢,对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告诉妈,有没有看中哪家小伙的?” 沈月脸都红到脖子了,撒娇似地叫了一声妈。 罗玲笑道:“妈,小月才十八岁,还可以再在家里耍几年。” 沈阳也说:“妈,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自强伯娘催欢欢出嫁,你说人家不像话,轮到你自己了,你就不想想。” 安秀芹脸色一沉,说道:“拿妈你和你自强伯娘比?我是问一下你妹有没有看上的人,怎么就成催她了?小月,妈有没有打你骂你?” 沈月不说话,沈醉亭说:“算了,你们一个人少说几句,人家唐哲还在这里呢。” 安秀芹这才看向唐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看,本来是说你和那个姑娘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个当妈的,哪有不为自己儿女考虑的。” 唐哲说:“婶婶说得是,当妈的都是操心的劳碌保命。” 安秀芹很赞同唐哲这句话,对沈阳说:“你看看,人家唐哲说的这才是好话,不像你,养你这么大,还知道凶你妈了。” 沈阳被母亲数落,不敢还嘴,只好把沈月手里的沈平接过来自己抱:“儿子,来,爹抱抱。” 安秀芹不满地说:“你看,一说你,耳朵又去打蚊子去了。” 沈阳听了,对安秀芹笑了笑,说:“妈,你又说你是劳碌命,你就少操心这些事情嘛,小月才十八岁,就是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我这个当哥的,也养得起。” 沈月笑了起来,说:“哥,真要是三十八岁还不嫁,那不成了老尼姑,鬼才要娶呢。” 第133章 喜欢我什么 安秀芹一连呸了好几声,说:“姑娘家家的,乱说话。” 沈月做了个鬼脸,看到唐哲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故意逗他:“哲哥,你那个林丽姑娘那边,什么时候去开书丹?今天晚上不是来请我爹去给你们写书子的?” 唐哲说:“我来请你爹去帮我写对联。” 沈月说:“人家林丽姑娘对你一片痴心,那天一路和我都是在聊你的事情,把你从小光屁股的事情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唐哲问:“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光屁股了?” 沈月比唐哲要小两岁,加上她从小也是随父母在铜城,并不是一出生就在八家堰,沈阳是沈月出生之后,才送回来让沈国章两口子带的。 那个时候,两家离得远,唐哲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是唐忠他们,听到唐哲这样问,沈月刚刚才恢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只能说:“我就是打个比方。” 唐哲说:“我有喜欢的人,可是不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我。” 安秀芹被唐哲的话一下子勾起了兴趣,问道:“你喜欢哪家姑娘,要不要婶婶去给你说个媒?” 罗玲笑道:“妈,他喜欢的姑娘,你还真不好去说媒。” 安秀芹忙问:“不会又是姚瑶?好马不吃回头草,那样的女人,婶婶劝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唐哲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她呢。” 安秀芹有些疑惑了,问:“那会是谁呢?”然后又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平时在背后爱嚼他们沈家舌根子的人,虽然沈家因为成分问题,不爱与人交往,被批斗了回来也是自己反省,从来不与人争吵,但一个队总有那么几个人,是看谁都不顺眼那种,成天搬弄是非。 唐哲还是摇着头。 罗玲则是笑得前仰后合的。 沈月羞红着脸,用小拳拳敲打着罗玲的手臂:“嫂子,你怎么这样呀。” 罗玲一边笑着,一边说:“好好好,我不笑了。” 其实罗玲家的成分也不好,父亲同样下过牛圈,到现在也没有平反,两家因为沈醉亭的关系,很早以前就认识,要不然按照沈家的成分,八家堰这附近的,还真没有人来提过亲。 她不过只是大沈月的月份,自从嫁到沈家来了之后,就和沈月像是亲姐妹一样,沈月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她说,唐哲的表白,她自然对嫂嫂也没有保留。 在唐哲重生前,罗玲对他的印象就不错,除了胆子小一点,做事唯唯喏喏,因为唐自立就是那样的老好人,她一直以为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人长得高大帅气,又勤快,这年头,只要人勤快,长相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沈月和她说了唐哲喜欢自己的事情,罗玲就劝她答应,两家离得近,知根知底,既然唐哲说了,肯定不在乎她们的出生成分,真有个什么事,娘家人也好有个照应。 沈月则是把林丽的事情抛出来,那天她们一起从八家堰走到思王公社,从林丽的话中她还是能听得出来,林丽喜欢唐哲。 即使自己要答应唐哲,也要让他先把林丽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她可不想被人说成第三者。 被罗玲这一笑,搞得安秀芹莫名其妙的,一时摸不着头脑,说:“还有我做不了媒的?” 沈月怕嫂子说漏了嘴,又怕唐哲在这里尴尬,便说:“哲哥,你明天不忙了吗?” 唐哲听出了她的意思,站起身来说:“明天事情还多,我先回去了。”说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出门。 罗玲对沈月说:“小月,你出去送送唐哲,给他招呼一下黑子,黑灯瞎火的,万一咬到了怎么办?” 黑子早就把唐哲当成主人一样了,一开始被六六吓了之后,很久没有上去过,后来可能是看六六被关在笼子里的,逐渐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唐哲他们一家只要有剩下的骨头什么的,还是一样会喂给黑子吃。 他当然知道罗玲的心思,也不反对,沈月站起身来的时候,罗玲还在她的大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出了门,沈月故意叫了一声:“黑子,不要动。” 黑子听到沈月的叫声,摇着尾巴跑到她的跟前,两个人一条狗就这样走到院坝边上,唐哲站在那里,对她说:“小月,你怎么这几天不上去耍了?” 沈月说:“上去做什么?我怕被人误会。” 唐哲咳了一声,说:“要不,我去请孝贤婶来你家提亲?” “别,你这样我再也不理你了。”沈月连忙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 沈月低垂着头,小声说:“你先把林丽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我们的事情。” 唐哲连忙解释:“我和你说了好多次,我和林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 沈月说:“她都已经收了你妈给的见面红包,就是同意了。” 唐哲说:“红包她已经退我了。” 沈月哼了一声:“但是你没有收。” 唐哲这才知道,林丽把这些都已经和她说了,说道:“就一块二角钱,我收回来了显得我小气,当时我就和她说得很清楚了,这么久了,我们根本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我又不喜欢她那种样子的。” 正常情况下,女方先在媒人的带领下来男方家看门户,如果觉得可以,就会托媒人来说,请男方家去女方家看门户,如果两方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就会讨论开书单,然后讲究点的家庭会连下三封书子,再讨年庚,过礼(下聘礼),然后就是正式结婚。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快的大半年,慢的两三年。 但是双方互看门户,一般的间隔时间一般是三天,长的也就半个月,要是这期间没有任何动作,那这门亲事基本就算是泡汤了。 沈月问:“她长得那么漂亮,是个人都会喜欢她。” 唐哲说:“你说的是别人,说得更直白一点,我和她根本就不合适。” 沈月问:“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第134章 弯狗 对于喜欢她什么这个问题,唐哲还真不好说,喜欢一个人,当然是喜欢她的一切,没有只喜欢某一方面。 见唐哲不说话,沈月说:“我想,你是不是只想找不一替代品?” 唐哲连忙说:“不是的,小月,我喜欢你的善良美丽大方和勤劳。” 沈月问:“你就不怕我们家的成分成为你的负担,拖累你吗?” 唐哲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怕。” 沈月突然笑道:“笨蛋。” 唐哲才恍然,拉住沈月的手说:“好呀,你居然逗我。” 沈月说:“我可没有,那你现在怎么办?去找媒人来我家提亲?” 唐哲点了点头说:“嗯,要不仍是孝贤婶子,托她来给你爹妈说一下。” 沈月害羞地说:“这个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 唐哲笑道:“那就说好了,等过完初六把房子立起来了,我就请孝贤婶来说。” 沈月点了点头,说:“你快回去,我在外面待久了,怕我妈他们怀疑。” 唐哲笑得更开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什么。” 沈月撒娇似地哼了一声:“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进了屋里。 唐哲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一路哼着歌儿回到了家里,晚上做了一个甜蜜的梦,梦里,他和沈月正步入婚姻的殿堂。 天刚亮,申二狗就在外面叫了,唐哲还回味着昨天晚上的美梦,一看裤子湿了一大片,应了一声申二狗,叫他等一下,然后重新找了一条裤子换上,把这条裤子拿到盆里泡起来。 两个人随便做了一些吃的,便拿着家什往麻黄岭去,第一个套索,就套中了一头黄猄,见到人来,它拼命的挣扎,前腿处被钢丝勒得很深,不过只是破了皮,没有伤着骨头。 唐哲看着它大着肚子,奶子也有些发涨,一旁的申二狗举着沙刀,正想用刀背把它敲死,便对申二狗说:“二狗,这头黄羊肚子里有小羊子,不能打,把它放了。” 申二狗放下沙刀,说:“唐哥,你也太心善了,几十斤肉呢,说放就放了?” 唐哲蹾下去,一边解钢丝绳,一边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吃不饱饭,打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让自己不挨饿;现在打猎是为了卖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把怀孕的母羊打了,就是两条命,这样以后山里的猎物只会越来越少。” 申二狗虽然舍不得,听唐哲说得有道理,便蹾下来帮他,说:“我公常说,三月不见鹰打鸟,是不是这个意思。” 唐哲点了点头,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三月正是春天回暖最快的时候,所有的动物都发情交配了,就连老鹰也会抱窝,不常出来。” 两个人把钢丝绳解开,黄猄还没有反应过来,唐哲站起来吼了一声,它才一溜烟跑进树丛之中,转眼就不见了。 申二狗说:“它还有些舍不得呢。” 唐哲解释说:“这是它的条件反射,被困了这么久,突然被松开了,还以为脚上还绑着绳子,不敢乱动。” 申二狗又说道:“嗯,我公常说,人间不晓得刹角,猴间不晓得解索,一个简单的套索,就把它们困住了。” 第一个套索的黄猄放走之后,一连两三个套索什么都没有套到,申二狗不禁有些心灰,说:“早知道就不忙放了,这几个都没有套到,万一打空手怎么办?” 唐哲说:“空手就空手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申二狗叹了一声,说:“唐哥,要我说,你还是去搞一支枪来,哪怕是支土洋炮(火铳),也比放套索强得多。” 唐哲收完几个空套索,说道:“行,这次听你的,我过几天去城里,找齐春问问看。” 虽然现在对枪支管理得不是很严格,个人想要买枪,还是很麻烦的,这里不像北方的林场,对于持枪的人,除了特定的单位外,个人是不允许持枪的,所以大部分猎人,都是借民兵的枪,有的甚至就是民兵自己。 但是只要买到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来管,除非惹出事来。 到第五个套索的时候,终于有了发现。 第五个套索,是一个天然的石巷子,两边都是大石头,中间就只有一米来宽,这里山高林密,没有人来,但是有一条兽径,唐哲在那里设了一个套索,还没有走到的时候,就听到传来沙沙声,申二狗轻声叫了一声:“唐哥,好你上货了。”声音很小,生怕把猎物给吓跑了。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走近一看,还真是中了,一只狗獾,本地话叫弯狗。 弯狗个头不大,也就二十多斤的个头,走得近了,申二狗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唐哥,这是个公弯狗,不是母的。” 唐哲说:“把它敲晕再放下来。” 申手狗举起沙刀,一刀敲过去,没想到没有敲得过命,那狗獾反而死死地咬着他的刀背,牙齿和铁之间磨出的声音十分刺耳。 唐哲忙说:“你小心一点,它的爪子和牙特别厉害,被咬一口至少要把你的肉扯一片下来。” 申二狗应了一声,说:“我知道,这狗东西我家公以前打到过一只,那个时候我还小,拿回去之后,就是我们申家岭的人大家出来分了,我们家只分到拳着大那么一块肉,我公用芋头叶给我们姐弟俩包回来的,特别好吃。” 说完,把刀从它的嘴里用力夺过来,瞄准之后,狠狠一刀背敲下去,这一下正中它的脑袋,那狗獾连叫都没有叫,四条腿不停地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血水顺着鼻子和嘴流了出来。 唐哲解着伐杆,说道:“那还用说,老话都说得好,天上的斑,地上的弯,斑指的是斑鸠,弯指的就是弯狗。” 把它放在地上之后,申二狗拎起装进背篓,说道:“这家伙还不轻呢,估计有三十来斤,算是大的了。” 把弯狗装好之后,唐哲收了钢丝绳,再顺着之前的路走去,一连两个套索又是空的,正当申二狗想抱怨两句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叫声传了过来,仔细听下,还有人的呼救声,唐哲说了一声:“不好,是哪个被咬了?” 第135章 猪狗大战 唐哲说完,马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申二狗背着弯狗,紧紧跟在后面。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山林中荆棘丛生,根本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只是一些兽劲,大多都是在荆棘丛的下方,人可以钻过去,想要直立行走是不可能的。 唐哲把沙刀拿在手里,一边开着路,一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连钻带爬地赶去,走到差不多两三百米,狗叫的声音更加急切,听着声音,不止一条狗。 申二狗说:“唐哥,跑这么快干吗?说不定是人家在唤狗在追山呢。” 唐哲说:“你先前没有听到吗?那个人叫得很凄惨,一点也不像追山人喊的声音,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 申二狗不再说话,又钻过一片树丛,下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像天坑一样的窝地,有一两亩大,几条狗正围着一头野猪撕咬着,那头野猪比上次唐哲搏杀的还要大许多,至少四百斤开外,两对獠牙像弯弯的两把弯刀,明晃晃地随着脑袋的摆动而挥舞。 这个天坑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面有陡峭的山坡下去,想来是那几条狗追得太猛,野猪也慌不择路,跑到了死地上。 申二狗看了看天坑里,说:“你看,我说对了,就是别人放狗追山。”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隔着三四百米远,我还是听得很清楚,明明就有人在叫。”说完,找了块石头,周围比较空旷,没有遮挡的地方,往天坑里看去,这里也就十几米高,距离那头野猪也就几十米,看得很清楚。 坑里一共五条狗,三条黑狗,一条黄狗还有一条白狗围着那头野猪咬,其中两条黑狗,一条腿上受了伤,估计以后只能当一条看门狗,另一条黑狗,肚子都被野猪的獠牙给撕破,从唐哲这里明显可以看到,它的肚子上,肠子已经流了出来,如果不是经过长期的训练,早就已经跑了。 唐哲又看了半天,由于天坑里树木繁多,很多地方被树枝挡住,看不清楚那个叫喊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喊了一声:“有没有人?” 除了几条狗叫声,没有人回答。 唐哲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便噢吼地叫了起来,帮着那群猎狗壮胆。 果然那五条猎狗听到人的声音,胆子也更壮,不再是围着它围圈,尤其那条白色的狗,随时找到空子,就冲上去咬两口。 那头野猪也比较聪明,慢慢往悬崖的方向退去,只要它靠近了崖壁,就能把四面受敌变成三面,减轻自己的压力。 猎狗更加聪明,只要野猪退一步,它们就进两步,抽空子咬上了口,野猪被咬得痛了,往前冲来,它们又四散跑开,一点也不给野猪机会。 如此几番下来,那野猪已经被气得完全失去理性,也忘记了自己的战略,只顾着往前冲,那条肠子都流出来的狗在野猪的追打下,很快就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 野猪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冲上来,一口咬住那黑狗的脖子,然后头左右摇摆着,那黑狗开始还动了几下,没多时,就像一块黑布一样,任凭野猪撕咬。 申二狗小声说:“完了,那黑狗被咬死了。” 唐哲说:“对于好的猎狗来说,死在狩猎场上,总比老死在柴房强得多,这是它们的命。” 说着,还是紧紧盯着那头野猪。 虽然被咬得遍体鳞伤,求生的本能让它看上去就像发疯了一样,嘴里咬着那条黑狗,又往断腿的那条狗猛冲去,那黑狗腿断了,躲闪不及,被顶飞了好远,重重地落在地上。 也许是感觉到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那头野猪并没有上去补咬几口,而是放下嘴里的黑狗,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剩下的三条猎狗。 三条狗一下子失去两个同伴,也有些慌神,白狗咬了几声,剩下那条黑狗和黄狗分散开来,三条狗呈品字形把野猪围在中间。 唐哲对申二狗说:“看到没有,那条白色的狗就是下司犬,非常凶狠,明朝的时候,还是作为军犬用在战场上。” 申二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他来说,这场猪狗大战,可比他仅看的几场电影里的场面还要精彩,直到唐哲给他介绍,他才仔细看向那白狗。 只见它身姿矫健,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英气,其头部呈三角形,线条硬朗,耳朵半立,犹如警惕的卫士,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动静,眼睛炯炯有神,透着聪慧与机警,仿佛能洞悉一切。 它的毛发短而硬,紧贴身体,毛色洁白如雪,但这会儿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野猪的,还是它的。 它四肢修长且肌肉发达,奔跑起来迅猛无比,耐力惊人,能在山林间如履平地,面对着这头凶猛的野猪没有丝毫不退缩。 申二狗看得仔细了,说:“真是眼欠人得很,这么凶猛的狗,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是哪个养的,唐哥,你说了好几次下司犬了,有机会也去买一条来。” 唐哲说:“下司犬虽然凶猛,但对主人却十分忠心,我倒是想要找一条这样的狗,不过邛水这边很少人有养这个品种,等下次有机会去下司的时候,在那里选一条回来。” 嘴上聊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天坑里,一猪三狗,暂时陷入了僵持阶段。 申二狗说:“怎么没有看到人呢?你刚才不是说听到声音了吗?” 唐哲也有些疑惑,说道:“再仔细看看,几条狗都在,主人不可能躲得太远。” 僵持了一会儿,那头野猪突然向最凶狠下司犬冲去,连唐哲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不是攻击那条黄色的母狗,而是把目标对准了最凶狠的下司犬。 下司犬显然早有准备,见野猪往它冲过来,把身子斜着,随时准备躲开之后再补咬一口。 就在马上要冲到下司犬的跟着,那野猪突然掉转头,朝着唐哲他们这个方向的黑狗冲去,那黑狗也正奔着野猪来,一下子撞到野猪的头上,又被顶飞了出去,但是野猪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真朝唐哲他们这个方向奔过来。 第136章 活靶子 唐哲和申二狗都想不明白,下司犬站的地方,是天坑里的唯一出路,四百多斤的野猪冲过去,对于下司犬来说,面对的就是一堵铁墙和坦克,下司犬是绝对不可能和它硬碰硬的。 这样一来,它就能甩开下司犬,再往上跑个三四十米,就是一个斜坡,上了那个三十多米的斜坡,就能够逃出去。 虽然也有可能几条狗再次追上来把它围住,但总归是有一线生机的。 那条下司犬也没有想到它会虚晃一招,连忙拼了命的也往唐哲他们站的地方冲过来。另外那条黄狗也紧紧跟着冲了过来。 就在唐哲他们还搞不清楚状况时,从脚下的悬崖下边,传出来一个声音,惊恐地吼着:“滚开,快滚开。” 申二狗一听,忙说:“唐哥,真有个人,就在我们下边。” 唐哲往下看去,却被树冠挡住,完全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好那野猪没有冲过来好远,就被下司犬紧紧地咬住了屁股,它一吃痛,又调转头去想咬下司犬,下司犬连忙松了口,往后退了几步,那野猪追了几步,又停下来,黄狗又在它的屁股上咬了一口。 就这样两条狗按着轻轮战的方式,和那头野猪斗了起来。 唐哲听到声音,忙问道:“下面的人,你怎么样了?” 一连问了几声,才听到一个声音说:“我被野猪咬了几口,拖了几十米,浑身是伤,现在躲在下面这块石头后面。” 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加上狗叫声,唐哲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个人没有事,被野猪咬着拖了几十米还能说话,看来身体也是很硬的。 唐哲他们手里没有枪,只凭着一人一把沙刀,根本不可能靠近那头野猪,听着下面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感觉很虎弱,但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申二狗问:“下面的人,你有没有枪?” 等了一会儿,才听下面那人说道:“有……” 申二狗高兴地说:“你干它一枪呀,要是打不死,让它再受点重伤,我们就可以下来把它杀了。” 那人的声音继续传来:“有、有一支,刚、刚炸、炸膛了。” 申二狗那股高兴劲一下子就没有了,对唐哲说道:“等于说没有。” 唐哲说:“你注意到没有,那头野猪是想把下面那个人给咬死,刚才它冲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打算的。” 申二狗说:“我也看出来了,还好那条下司犬厉害,要不然估计他们家得开席。” 唐哲说道:“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山里的猎人,虽然说打猎的时候是各自为战,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申二狗发愁地说:“我们又没有枪,连土洋炮都没有支,怎么搞?”说完挥了挥手中的沙刀,说:“总不能拿这个去和它斗?我看它有四五百斤,随便一顶,估计就把我们顶飞了。” 唐哲说:“肯定不能和它硬拼,之前在岩窑子那头,是因为它被吊住了脚,后来更是靠运气,谁能保证运气天天都那么好呢。” 申二狗两手一摊,说道:“那怎么办?只能让下面那三条狗和它先拼,拼到最后没有力气了,我们再去捡耙耙(便宜)。” 唐哲看了看下到天坑的路,虽然被树枝挡住,还是能勉强看到一些,地势不是很陡,但是全是乱石,靠边的地方,还有一团被压倒的树枝和草藤之类的东西,想来它是拖着人,从那里掉下去的。 便对申二狗说:“二狗,把弯狗就放这里,我们去弄两支矛,然后顺着那些乱石头下去。” 申二狗虽然知道风险大,但是唐哲的话,他是绝对服从的,也不说什么,便去找了两棵六股筋砍了,把一头削得尖尖的,拿着回来一人一支。 唐哲和申二狗走到斜坡处,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里是一片乱石,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树。乱石上面铺满了葛藤、何首乌等藤蔓以及荆棘。 他们掉下去的地方,足足有四米多,唐哲走过去看了看,下面同样是些乱石头,根本不敢跳。 申二狗拿着沙刀,砍着藤蔓,砍了几下,说道:“照这个样子,砍到明天也不一定砍得通。” 唐哲又走了几步,从那个方向,终于可以看到对面悬崖底下一块石头后面,露出半个头来,唐哲大声喊道:“你能不能爬到那块石头上?” 那块石头一米多高,只要他能够爬上去,那头野猪是没有办法再攻击到他的。 喊了好几声,那人才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 唐哲对申二狗说:“好狗,我们从这里砍条路下去。”他说的地方,正是先前他们摔下去的边上,看了下,只有两米多高,下去之后,再走几步,就是人和野猪还有狗趟出来的一条小径。 申二狗应了一声:“好勒。”说完跑了过来,唐哲先用那根简易长矛伸下去拨弄了几下,发现没有石缝,便跳了下去,申二狗也紧跟着跳了下来,两个人用刀同时开始砍,没有多久,便把路砍通了。 他们走下斜坡,乱石才没有,唐哲看了一下四周,对申二狗说:“你看到那边那个大石头没有,你摸过去,站到那块石头上去。” 申二狗问:“那你呢?” 唐哲说:“我在这边,我们一起吼起来,分散野猪的注意力,最好是能把它赶出去。” 申二狗说:“不行,我站这里,你到那边的石头上去,我爬树快一些。”那边的石头上,明显野猪是不可能上得去的,这边没有石头或是高台,站在这里,等于是一个活靶子。 唐哲坚定地说:“听我的,你快过去,我还要想办法把它引过来。” 申二狗见唐哲的话气,没有一丝商量,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只得拿了沙刀和六股筋矛,顺着乱石堆往对面的那块大石头上面去。 唐哲见他上了大石头,自己才再次往里走了几步,不过没有敢走太远,先前被项飞的那条黑狗已经爬起来了,和另外两条狗还是对野猪形成合围之势,不过看它的样子受伤不轻,站得较远,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狂吠,见到野猪看向它,它就后退几步。 他看了半天,坑下的地方比较平坦,根本就没有躲的地方,于是退到乱石堆中间,找了一棵树,站在树下,对着那头野猪吼了起来。 他的吼声和三条狗的主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三条狗同时愣了一下,那野猪见状,冲出包围,,径直往唐哲冲过来,挡住它的小树木杂草等,全都被它踩在脚下,像是被一辆坦克辗压过一样。 唐哲靠着那棵树,手中的矛握得紧紧的,两只眼睛就像是定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飞奔而来的野猪。 第137章 大家都是团转人 眼看那发狂的野猪离唐哲越来越近,申二狗站在石头上急得直跺脚,大喊着:“唐哥,快上树,快点上去。” 然后又对着野猪吼了起来。 可是那头野猪根本连看也不看申二狗一眼,就认准了唐哲,拼了命似地向他冲来。 唐哲靠的香樟树,第一根树枝也就一人左右高,他要上去,随时都可以拉着树枝就上去了,但是看着它来势这么凶,一时也有些慌了神,手里的六股筋已经被汗给浸湿。 那个猎人的三条狗也只是愣了一会儿神,便紧紧跟在野猪的后面追来。 申二狗只差把喉咙叫破了,唐哲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只手握着长矛,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树枝。 距离越来越近,他几乎已经能闻到野猪身上那满身的骚气,甚至能看清楚它那血红的眼睛以及毛发的分岔。 就在那头野猪距离他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突然咔嚓一声,然后就是轰一下,那头野猪竟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两条后腿还在乱蹬。 原来它跑得太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唐哲是站在一堆乱石当中,这些乱石到处是缝隙,它的脚一踩过去,加上前冲的惯性,直接把两条前腿硬生生给折断,再也爬不起来。 那三条狗趁势上来,在它的身上乱咬一通,由于野猪太大,狗给它带来的伤害有限,虽然咬掉一些皮肉,造不成致命的伤害。 唐哲见它倒下去后,一直挣扎着爬不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只脚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还好有这棵香樟树可以靠着。 这个天坑也只有几十米宽,申二狗也看得清清楚楚,见它爬不起来了,坐大石头上跳下来,对唐哲喊道:“唐哥,它被石头卡住了。” 唐哲扶着树,回道:“是的,脚卡断了。” 申二狗笑着拿着长矛走过来,说道:“哈哈,真是走狗屎运了,这样也能把它干趴下。” 那三条狗见人来了,下口得更猛,唐哲对着它们吼了几声,虽然是陌生人,毕竟是经过训练的,也不会对人乱咬。 见那头猪已经再也构不成威胁,唐哲从树下走出乱石堆,对申二狗说:“走,过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申二狗指了指地上的野猪说:“不先补一刀?” 唐哲笑道:“你还怕它飞了不成?” “也是,现在就是给它一对翅膀,它也飞不起来了。” 两个人摸着野猪走过的地方,没有多久,便到了那块大石头前,唐哲喊了一声:“同志,同志?” 石头后面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他们俩转到石头后面,只见那个人的右小腿处,血还一直在流着,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树枝荆棘给挂得稀烂,连皮肉也都挂得血肉模糊,头上更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几个地方破了皮。 申二狗说:“看来他伤得不轻呢。” 唐哲小声问道:“怎么样?你还能走不?”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右小腿,费劲地说:“被它咬着拖了很远,感觉小腿肚子都被咬空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唐哲忙把自己带的水壶解下来,喂了他一口,他的水壶,其实是一节大楠竹做的,在竹节上钻了一个小孔,用木塞子塞住,在开口处,还留有两寸来长一小块,一来方便接水喝,二来是穿上一根棕绳,方便绑在腰上携带。 唐哲见他喝了水,忙在悬崖底下找了些树枝,烧起来,等火灭了,把炭用水稍微浇一下,等了一会儿,炭完全熄灭,没有了温度,他用刀柄把木炭舂成粉,然后把那个人的裤腿管撸起来,小腿处四个黑洞洞的牙印,看着就有些发怵。 唐哲对他说:“你忍一下,我先给你止血。”说完,抓了一把木炭粉,敷在他的伤口处。 那个人一下子痛得全身都僵硬了,豆大的汗珠像下雨一样从头上掉下来。 等把炭敷好了,唐哲又用沙刀把他身上的破衣服割了一片,将就那衣服,找了一根树藤,把他的伤口包起来,以免在树林里遇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造成感染。 等他缓过劲来后,才说:“小兄弟,谢谢你们。” 唐哲说道:“大家都是团转(附近)人,不用这么客气,再说山里讨生活,谁也不敢说自己万无一失呀。” 又继续问道:“你是哪个生产队的,我好去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 那人说:“我叫向前进,是花园大队的。”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这样, 我让我这个兄弟去通知一下你的家人来把你抬回去,你伤得这么重,肯定是走不得了。” 那个人说了声谢谢,又问唐哲:“小兄弟,你们又是哪个大队的。” 唐哲回道:“我们是八家堰大队的,我们两个队就挨着,都说了是团转人嘛。”然后对申二狗说:“好狗,你找得到去花园大队的路?” 申二狗嗯了一声:“找得到。”申二狗的嘎公家就是花园大队的,只是他们死得早,后来他爹妈死了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舅舅家就和他们家不再往来了。 然后问向前进:“你是花园大队哪个小队的?” 向前进说:“是上坝的。” 申二狗对于嘎公家的印象几乎是没有的,自打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的样子,听他公说起过,他还有个舅舅。 在遇到唐哲的那天,他也去过花园大队,也去过上坝,那里就六七家人,算下来,都是他的嘎公舅舅辈,但是没有一个伸出援手。 上坝的人,统一的动作就是见到倒背着背篓的人来,马上跑回屋去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一只蚊子会飞进来,他连介绍一下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花园大队的日子和八家堰比起来,除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的人少一点外,这些年收成也不是很好,谁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 更何况,同样是吃大锅饭,在集体干活,能去讨饭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成分不好的,挣不了多少工分,另一种就是好吃懒做的,根本不去挣工分。 见申二狗不说话,唐哲想到他肯定是想起了伤心事,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申二狗什么话都会和他说,在唐哲面前,他可以说没有什么秘密。 便对他说:“二狗,要不,还是我去?” 申二狗看着唐哲,说道:“不,唐哥,我去,我跑得快一些。” 第138章 只有靠自己 唐哲看着申二狗坚定的样子,说道:“行,那你快去快回。” 申二狗嗯了一声,朝天坑外跑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唐哲看向前进伤得很重,右腿几乎是完全废了,身上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有流血,便让他就在天坑里待着,他去外面找一些草药。 山上草药很多,最常见的消淡药有三角针黄莲,苦蒿之类的,天坑外面就有许多新发芽的苦蒿,他随便抓了几把回来,放在石头上捣碎,然后把汁液挤出来,涂抹在向前进的伤上。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受伤太重的原因,没有多久,向前进就沉沉地睡去。 再看那头野猪,前脚完全断了,加上被三条狗围着咬,身上全是伤口,流了许多血,这会儿也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 那三条狗这会儿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疯狂,见那野猪快死了,三条狗也累得不行,除了那条下司犬外,另外一黑一黄都趴在地上休息,尤其是那条黑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过了三四个小时,唐哲才听到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下司犬听到声音,连忙跑出天坑外,站在边上叫了几声。 转眼就见申二狗带着七八个人从天坑下来,那个女人下了天坑,没走几步就在申二狗的指引下,看到了唐哲身边躺着的向前进,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嘴里还哭喊着:“我的哥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娘母怎么活哦……” 女人扑在向前进的身上,哭了一会儿,向前进才醒过来,呻吟了一声,慢幽幽地说道:“是这个唐兄弟救了我,要不是他们,今天我这条烂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那女人连连给唐哲叩头跪谢,唐哲忙把她扶起来,说道:“他伤得不轻,你们快把他抬回去,最好是去医院看一下。” 然后叫了一声申二狗:“我们走。” 申二狗看了一眼那头野猪,有些不舍地哦了一声。 唐哲刚站起来,向前进就说:“唐兄弟,你不光救了我,那头野猪也是你把它打成这样的,猪肉你抬回去。” 他老婆也说:“就是,兄弟,要不是遇到你们,我家里面这口,今天准过不去,既然是你们打的,应该是你们拿走才是。” 唐哲忙说道:“不了,我们已经打了一只弯狗,这头猪,你们拿去卖了,去医院好好给向大哥治一下。”说完便朝天坑外走去。 申二狗也紧紧地跟了上来。 唐哲他们刚一走,和向前进他老婆一起来的那些人,带着杀猪刀之类的工具,过去按着那头半死不活的野猪,捅了一刀,把血放完,还在惊叹着这头猪好大。 又有人在一旁找到了被打死的那一条狗,一个说道:“虎子这么厉害的狗,都被这头野猪咬死了呀。” 还有一个人说:“不光虎子,这条黑狗是叫狼牙?肚子都被咬破了。” 又一个说:“我就挑这两条狗,那头野猪你们抬,再分两个人抬一下前进。” 最开始说话那个人说了:“就你聪明,毛花杆都要抬尖尖那头。” 还有人说:“前进,你今天也是命大,这么大一头野猪,站着都跟得上一头牛了,发起狂来那是不得了,还是好几年前,我上山和他们打过一头一百多斤的,带了枪花没有过命,那个才厉害,当场就咬死了一条狗。” “那两个人是哪个大队的?我看他们不简单呀,两个人,就把这头猪给解决了。” 向前进断断续续的说了经过,听完之后,有人说:“就算不是他杀的,就凭这份胆气,我看整个公社也找不出几个人,你说他当时就在这棵树下站着,这头野猪只差两三米就扑到他身上了,万一没有踩到这石头缝里,那他今天不是也要交待在这里。” “人家这叫有勇有谋,像这种乱石堆,就算是人睁着眼睛,也要一步一步小心地走才行,他是打定主意引那头猪过来的。”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唐哲他们一开始还能听到一些声音,逐渐离得远了,唐哲问申二狗:“来的人是不是你舅舅他们?” 申二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从我妈死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嘎公家,不认识哪个是我舅舅。” 唐哲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悲哀,申二狗又说:“唐哥,刚才那头野猪,按说就是你打的,要不是你,它这会儿还在发狂呢,人家都答应给你了,你就算要客气一下,至少也要一半才行。” 唐哲说:“他伤得那么重,卖了之后,还能换一些钱回来医一下,要不然就真成废人了。” 申二狗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嘎公他们是那里的人,给我的面子,送一个人情,唐哥,谢谢你,不过和嘎公舅舅他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这十多年来,如果他们有一点点良心,一点点亲情,不要说给我和我姐带点什么东西来,至少应该来看一眼。” 唐哲笑道:“我没有想这么多,是你想太多了,我爹之前也被野猪咬过,现在看到他被咬,心里有些感触而已,对了,你没有问过你公,你嘎公和你妈他们关系就那么差吗?” 两个人走了好远,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唐哲从背篓里拿出两个红苕,递了一个给申二狗,也没有削皮,就在身上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申二狗一边吃着,一边说:“听我公说,我嘎公家原来是地主,他娶了两个老婆,我嘎婆是小老婆,后来解放后,不准娶两个老婆了,我嘎婆就要被赶出去,好像还没有出去,就吃挂面(上吊)了,后来我妈嫁给我爹之后,本来还有一些走动,我嘎公被斗死了之后,我妈也死了,就再也没有走动。” 唐哲才了解到原来申二狗也有这么可怜的身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二狗,我们只有靠自己,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第139章 跳跳饭 申二狗点了点头,说道:“唐哥,你说得对。”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就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明显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得许多。 吃完红苕,又坐了一下,唐哲说:“走,去看看我们下的套索,还有没有收获。” 两个人又往之前下套索的地方去,剩下的套索,套中了一头一百二三十斤的野猪,伐杆撑起,被吊了很久,已经没有力气,见到唐哲他们来,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叫唤了几声,唐哲把六股筋长矛对准它的心脏,狠狠扎了进去,没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其余的套索,都是空的,唐哲没有动,和申二狗着这头野猪便往家里走。 耽搁了四五个小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是摸着黑到家的,还在院坝坎下,就听到唐自立一直在屋里说:“援朝,老三,还是要麻烦你们去找一下他们。” 陈秋芸也说:“一大早就出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婉在一旁说:“爹,妈,哥那么有本事,野猪都能杀得死,肯定不会有事情的,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带来一头大大的野猪。” 沈阳说:“也不知道他们是去的哪座山?” 唐自立叹了口气说:“这个娃娃哪里都好,就是出门不爱说去哪里,要是知道去哪个地方了也好一些。” 沈阳说:“最好不要去四方山,我前几天在公社去,听说那山上有大猫,松县那边有个猎人就是在那山上被咬了的,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些衣服和骨头。” 他的话说完,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沈月说:“哥,你就爱吓唬人,哲哥怎么会去四方山,那么远。” 沈阳说:“之前他去斗篷山上过套索,斗篷山翻过去就是四方山,离得又不远。” 陈秋芸有些急了,对唐自立说:“这可怎么办?自立,你快去找一下他们呀。” 唐自立说:“援朝,你和我一起,老三,你和沈阳一起,我们分两路找,我和援朝去四方山,沈阳就麻烦你和老三去麻黄岭找一下。” 唐援朝说:“行,我跟你一起。” 沈阳也说:“自立叔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几个人刚到院坝,手电筒一晃,发现唐哲和申二狗正摸着黑从唐自强家屋边的路上下来。 沈阳笑道:“那不是他们来了吗?” 唐援朝羡慕地喊道:“就是他们,崽耶,又搞到一头野猪,他是踩了哪泡狗屎了,也让我去踩一下嘛。” 唐婉和沈月听到声音,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唐婉说:“我就说我哥肯定是打到野货了,要不然不会回来这么晚的。” 沈月原本很担心,看到他和申二狗都好好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沈阳和唐老三和唐援朝忙去帮他们接一下,把野猪和弯狗抬到院坝来放着。 唐自立喊道:“秋芸,秋芸,快点把水烧起。”又对唐婉说:“快去帮你妈烧水。”自己则是去柴房弄了几根长长的松油木点起来,绑在木棍上面后,再插到院坝里。 整个院坝被火光照得通明。 唐哲进到屋里,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就被唐援朝问七问八地问着。唐哲只好给他们简单说了一遍,就是放的套索,全凭运气。 唐援朝说:“我也放了几个套索,狗日的就是不见上货。” 唐老三笑道:“你放那几根棕索子,套套兔娃子还可以,像野猪这种大货,一口就把你的棕索子咬断了。” 唐援朝对唐哲说:“唐哲,你下次去城里,帮我问问看,还能不能找到点软钢丝?” 唐哲点了点头说:“行,我也只能试试看,看人家厂里还有没有,愿意不愿意帮我。” 唐援朝连连说谢,然后说道:“这下子有了这头猪,你们家的立新房子洒抛梁粑的汤水就更好了。” 唐老三说:“哪家办汤水(酒席)兴得了这么多肉嘛,一百多斤的猪,得花多少钱,半栋房子不见了。” 唐援朝笑道:“所以老天爷也抽火(帮助)他,看着年月到了,给他送了一头猪来。”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锅里的水才烧开,几个人帮着把野猪和弯狗处理干净了,唐自立割了一块弯狗肉还有一块野猪肉拿到厨房,让陈秋芸做宵夜。 剩下的猪内脏,唐援朝他们帮忙清理。唐哲则是削了几块竹片,把那张弯狗皮给撑起来,挂在柴房外的墙上,等着风干。 吃完宵夜后,陈秋芸又切了几块肉,每一块有两斤左右,拿出来分给唐援朝他们。 沈阳第一个站起来推辞:“自立婶,哪有又吃又包的道理,再说你们马上要过事务,办汤水,一百多斤的猪,也就几十斤肉,再分给我们,到时候客人来了都不够吃的。” 唐援朝也说:“是呀,自立婶,我们吃过了就行了,再说上次也没有少分给我们,哪有回回都拿的道理嘛。” 唐老三也说:“就是,就是,我们大队除了吴家寨,几个小队十几年没有新修一栋房子了,唐哲这么有本事,也是给我们唐家山的人争光,这肉还是留着办汤水,到时候眼欠一下吴家寨那些人。” 唐哲说道:“妈,这样,野猪肉我们留着,那只弯狗,你分成几块,每个人带一点回去,钢蛋安安这些娃娃也好久没有吃肉了,解个馋嘛。” 唐婉笑着说:“我前几天还听安安吵着要吃跳跳饭呢。” 这里的小孩子把猪油炒饭做做跳跳饭,锅里有油,米粒在锅里就会跳起来。 唐老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娃娃家,眼睛见不得,上次去他嘎婆家,他嘎婆炒了一次给他吃,回来三天两头闹着要吃跳跳饭,你说哪家能天天吃得起嘛。” 唐援朝说:“你亲娘(丈母娘)家还吃得起跳跳饭,我亲娘他们大队粮食也不多,年前还是天天吃红子粑,再过几天,要吃构吊吊(构树花)了。” 说到这里,陈秋芸突然问道:“阿哲,你孝贤婶今天还在说,问你哪天有空去林丽家一趟?” 唐哲和沈月同时抬起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沈月看着唐哲,等着他的回答。 第140章 请媒人 唐哲看着沈月那期待的眼神,对陈秋芸说道:“妈,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会去找孝贤婶说的。”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明显看到沈月眼神中有些失落。 陈秋芸说:“那就好,你都这么大了,整天像个没笼头的马一样,没个着落,一天不结婚,一天叫我和你爹心里都不安心。” 唐哲还想说话,沈月却站了起来,对沈阳说:“哥,这么晚了,我们先回去。” 沈阳也起身说:“好,自立叔,我们先回去了。” 陈秋芸忙把一块弯狗肉递给他,说道:“行,又麻烦你们了,这个带回去给爹妈尝个味道。” 沈阳还想推辞,唐自立说:“拿着,经常麻烦你。”他只好收下,唐婉给他们找了一节松油木点上递给沈月,兄妹俩就先走了。 唐援朝他们见沈阳走了,也都起身要离开,陈秋芸把分割好的弯狗肉也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块,见他们走了,又对唐哲说:“记得我和你说的话,明天早上你早点去。” 唐哲说了声:“我知道了,二狗,你今天晚上就和我睡?反正明天还要帮我家。” 申二狗点头道:“行。” 说完两人便洗了一下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唐哲刚起床,就看到王堂他们已经来了,打了个招呼,就朝唐孝贤家去。 周淑芬正在晾床单,唐哲打了个招呼,周淑芬说:“你先进屋坐一下,我把床单棉絮晾了就来。” 唐哲应了一声,到门口又看到唐孝贤要出门,他已经知道了周淑芬在给唐哲说媒这件事情,笑着说道:“你坐一下,我去大队办点事情。” 唐哲应了一声,进到堂屋,看到唐龙正坐在灶前,用火钳夹着什么在灶膛里烧着,便问:“龙龙,你在烧什么吃?” 唐龙回道:“哥哥,你来了,小虎昨天晚上屙尿在床上了,我给他烧个尿裹团(桑螵蛸)吃,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屙尿在床上了。” 唐虎被哥哥说破了丑事,坐在他旁边,红着脸,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唐哲只是笑笑,便坐在堂屋的板凳上等着。 没一会儿功夫,周淑芬就回来了,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大忙人,这段时间也没个信儿,按理说,女方来看了,没有意见的话,你天时间,也应该去女方家看看,这都过去多久了,前天我去娘家,林丽她妈还在问这事情,我昨天去找你,说你不在家,婶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哲说:“婶,给你添麻烦了,我还以为林丽回去和她妈已经说过了,上次她走的时候,在路上我就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和她之间不合适。” “不合适?”周淑芬有些吃惊,说道:“她妈没有告诉我呀,不是收了见面红包了吗?” 唐哲苦笑道:“刚出门她就退我了。” 周淑芬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也不怪,人家是端铁饭碗,有正式工作的,看不上我们这些高山坡坡的苦农民也正常。”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也不要灰心,等婶有空了,再给你物色一个。” 唐哲摸了摸头,说道:“婶,我家这个猪脑壳,还真得请你吃才行。” 周淑芬笑着说:“怎么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唐哲笑着说:“嗯,有一个,今天我来,就是想请婶你去给我说合说合。” 周淑芬好奇地问:“说说看,是哪个队的,哪家的姑娘?看看婶认识不认识?” 唐哲说:“你认识的,不远,就是我们队沈老师家的沈月。” “沈月?”周淑芬脱口说道:“你可要考虑好呀,沈家这个成分,不要把你拖累了。” 唐哲点点头说:“婶,既然我来请你了,就是有心理准备的,什么成分不成分的,我又不是工人干部,只是一个苦哈哈的老百姓,怕什么呢,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受,有福一起享就行了。” 周淑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他说的话也完全赞同,说道:“你这娃娃,也真是长大了,沈月这个姑娘,好是好,长得又漂亮,还勤快,就是怕你爹妈那一关过不了。” 唐哲忙说道:“我爹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去说的,再说了,我是要找一个和我生活一辈子的革命战友,又不是随便找个打平伙的,当然要选一个我中意的。” 周淑芬笑道:“这么说来,你和沈月已经好上了?” 唐哲说:“没有,我表白了,她没有拒绝。” 周淑芬在腿上拍了一下,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开放,都表白了,你来找婶子,不是白送一个猪脑壳给我吃嘛?” 唐哲也笑着说:“虽然是自由恋爱,传统的风俗还是要的嘛,没有媒人给两边长辈说合一下,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周淑芬拍着胸说:“行,这事情呀,就包在婶身上了,你放心回去等消息。” 唐哲说了声谢谢,便起身往回走,刚走出门,就听到周淑芬骂道:“这么大个人了,晚上还要屙尿在床上,你是哑巴了,还是有鬼打你嘛。” 然后是啪啪两声打在唐虎的屁股上:“下次尿再胀了不晓得叫,看我不拿根麻索子把你的小雀雀给吊起来。” 随后便是唐虎的哭声传来。 唐哲心里一阵发笑,看来尿床是每个孩子都会经历的一个必然过程。 回到家的时候,陈秋芸看到是他一个人回来,忙问:“你孝贤婶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上来?” 唐哲回道:“已经和孝贤婶说了,你就放心。” 陈秋芸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说道:“放心?等哪天儿媳妇进了门,我就放心了。”然后又招呼王堂他们:“王师傅,腾飞,你们大家吃饭啦。” 吃完饭后,陈秋芸对唐婉说:“小婉,一会儿你去坡上摘点猫蕨(蕨苔)回来,还有几天就要到年月了,什么菜都没有准备,到时候客人来了,不可能让他们喝白开水。” 第141章 娶妻取贤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生长的好季节,满山遍野的野菜,吸引着勤劳的人们去采挖。 猫蕨在这个时候,也从泥土里拱出来,这个时候,大多已经生长得有半尺来高,正是采收的好时候。把它掐回来,先焯一遍开水,然后再用竹签一分为四,要么泡成酸菜,要么晒干之后留着慢慢吃。 山里的农民,哪怕是在后来物资不再匮乏的年代,也经常会去山上掐来,照着这样的方式做出来。这种野生的纯天然食品,是山里比较容易获得的野味。 唐婉一听让她自己去掐,有些不高兴地嘟着嘴说:“妈,我一个人去呀,要不,你让哥我和去呗?” 陈秋芸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哥,你哥还有你哥的事情,你没有看到王师傅都提前来了吗?新房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再说了,你一个人去,是怕猫还是怕鬼嘛。” 唐婉一吐舌头,说道:“两样我都怕。” 唐哲说:“小婉,我知道个地方,特别的多,就是大土地那里,上次我们抓野鸡和兔子那个地方,有一片去年被火烧过的荒地,那个地方现在去,是最好采的。” 申二狗说:“小婉,你要是怕,就去喊声我姐,她上午打猪草,下午有空,反正打猪草在哪里都是打,和你一起,可以给你打个伴。” 唐婉小声说:“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说完,背着背篓就出门了。 唐哲他们则是去了桃子坪,王堂找了几节木桩,做了几个大木锤,这样敲打起来,才不会伤着柱子或是穿方这些。 那些柱头开好了孔,堆放在地上,王堂把标有记号的柱子一根根排列在一起,然后指挥他们按照编号,把穿方从孔中穿过去,再用木锤把它敲紧,然后再把木瓜斗上去。 唐哲挥舞了一上午的木锤,感觉手都快脱臼了。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才看到唐婉背着满满一大背猫蕨回来,后面还跟着唐欢和唐乐,唐欢背了一背,唐乐则是用棕树叶把猫蕨捆成了两捆,用木棍挑着。 进了屋,陈秋芸忙把姐妹俩叫进屋去,对唐欢说:“欢欢,你妈和你哥知道你们来帮我们家吗?” 唐乐回道:“婶妈,我妈知道的,反正她骂她的好了。” 唐自立说道:“欢欢,乐乐,你们出来,还是要和你妈妈说一下才行。” 唐欢小声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唐欢说:“二叔,你们家修房子,马上要过事务了,我和姐商量了一下,我们来帮几天,这样才算是一家人。” 唐哲对唐欢的话很认同,又担心她们会 挨骂,便问道:“你哥不在家吗?” 唐欢说:“我哥昨天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唐自立有些担心地说:“没有去姚家湾找一下?” 唐欢说:“昨天晚上我妈就去了一趟,姚瑶家的人说没有看到。” 唐自立说:“那个娃娃,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还成天不着屋。” 唐哲劝道:“爹,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成天操心别人家的事情做什么?操心了还要被骂,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唐自立被唐哲说了,脸色不好看,转头对王堂他们说:“王师傅,走,吃饭去。” 王堂来了不是一天两天,对唐自立两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也不好多说,应了一声,便去坐下先吃。 饭后,陈秋芸说:“小婉,咱们家也没有太多亲戚,有这么多的猫蕨,差不多够了,你下午的时候,再和欢欢他们去挖点折耳根回来。”转头对唐欢她们说:“欢欢,你们吃饱一点,今天就再帮帮我们家。” 唐欢点了点头,说道:“婶妈,我们掐猫蕨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折耳根呢。” 陈秋芸对唐自立说:“你吃了饭,就和小婉她们去挖折耳根。” 唐自立点了点头。 吃完饭之后,就各自去忙去了,唐哲由于手还在痛,便去池塘抓了几根黄鳝逗着六六玩,看着六六,又想到昨天碰向前进家养的那条下司犬来,那样的猎狗真是太猛了,要是自己也能养一只,该有多好。 正想着呢,就听到周淑芬笑呵呵的声音从院坝坎下传来,一边笑,一边喊着:“二嫂,二嫂,在不在家呢。” 陈秋芸自在刷着锅,把锅刷拿在手里就走到大门边,正好看到周淑芬从院坝坎下上来,便问道:“在呢,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周淑芬笑着说:“好事,天大的好事。” 陈秋芸哦了一声,把她拉进屋来:“快坐下,和我说说,什么好事呀?” 周淑芬继续笑着说道:“来你家,当然是为了吃猪脑壳的好事情呀。” 陈秋芸也笑道:“怎么,你一大早又跑思王公社去了来呀?” 周淑芬说:“怎么,你家唐哲没有和你说呀?” 陈秋芸有些疑惑地问:“他和我说什么?难道是林家不愿意了?” 周淑芬拉着陈秋芸的手说:“老姐妹呀,你家唐哲自己有喜欢的人,哪里看得上林丽那姑娘嘛。” 陈秋芸正色道:“胡说,姚家早就来退婚了,是不是林家不愿意了,你故意来安慰我呢?” 周淑芬说:“那就是你家唐哲没有和你说,他呀,早就喜欢上了沈醉亭家的小月。” “小月?沈月?我怎么不知道?”陈秋芸嘀咕道。 周淑芬说:“要说沈月这姑娘,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前就怎么没有发现长得这么俊呢?都说女大十八变,是真的,现在是人高胸大屁股翘,是个能生养的。” 陈秋芸忙问:“沈家什么意见?” 周淑芬说:“还能有什么意见,两家离得这么近,都知根知底的,人家还担心怕你们嫌弃他们家庭的成分不好呢。” 陈秋芸一拍腿说道:“嗨,说的什么话呢,俗话说:娶妻娶贤,买牛耕田;只要人品好,在意那些做什么,再说,沈醉亭又不是坏人,这个帽子我估计他早晚得摘掉。” 第142章 原始的狩猎方法 陈秋芸的话,让周淑芬也很受感动,说道:“你说这个也是,我听我家孝贤说,好多地方像沈老师这样的人都已经平反了。” 陈秋芸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给你添麻烦。” 周淑芬笑道:“二嫂,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哪个愿意看到自己家里多几条单身汉呢?哎,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陈秋芸又挽留了几句,见周淑芬要走,她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回了厨房,不多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块两三斤重的弯狗肉出来,说道:“这是阿哲昨天去山上打来的,你带回去给娃娃些尝个味道。” 周淑芬笑着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二嫂,你看我这还没有帮上忙呢。”说着,忙把肉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秋芸嘴里说着应该的,送走周淑芬之后,她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娃娃些,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然后对着外面喊道:“阿哲,阿哲?” 唐哲在柴房正逗着六六,听到母亲喊他,忙应了一声,回到堂屋,问道:“妈,什么事?” 陈秋芸笑道:“你这娃娃,喜欢人家小月,也不提前和妈说一下。” 唐哲摸了摸头,说道:“那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嘛。” 陈秋芸说:“你孝贤婶刚才都来了去,什么都说了。” 唐哲忙问道:“怎么样?” 陈秋芸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看把你急的,实话给你说,沈家同意了。” 唐哲高兴地说:“真的?” 陈秋芸点了点头,然后说:“既然沈家都同意了,我看呀,你还是找个时间,带点东西,请着你孝贤婶去沈家认认亲,然后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唐哲说:“嗯,妈,我知道了,等把新房子这趟事务过完,再说这事情,这边马上就到年月了。” 陈秋芸也很赞同,说:“行,立新房也是个大事情,你呀,又不早点和妈说,害我天天为你瞎操心。” 唐哲笑了笑,说道:“妈,我一老早就给你说了,让你别操心我这些事情,你偏不信 。”说完之后,又说道:“妈,我手还有些痛,休息一天,牵着六六出去走走。” 陈秋芸说:“去。”虽然她不支持唐哲养云豹,那玩意光吃肉,又不能看家守院,更不能干活挣工分,但唐哲喜欢,她也不说什么,反正现在有吃有穿的了,不再像从前,只要娃娃些喜欢,随他去。 唐哲牵着六六,也不知道去哪里,不知不觉,到了杀牛坨,这里的洋芋长得正茂,绿油油的一片,不时有几只鸟从洋芋地里飞出来,唐哲把六六解开,让它自己跑,他则是找了一块青草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着六六在洋芋丛中跑来跑去,有时候还趴在地上,悄悄往前,等时机差不多了,突然一扑,就扑到一只麻雀。 唐哲看着六六的样子,想着沈月家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提亲,心情舒畅,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坐了一会儿,唐哲才发现六六突然不见了,他忙站起来抬头四处望去,嘴里叫着六六,但是没有回应。 唐哲只好到处去找,找了半天,终于发现六六正趴在一块石头边,唐哲悄悄走了过去,一看之下,才发现石头边上的土坎上,有一个大钵碗口大的泥洞,洞口的泥土比较新,还发现一些新鲜的脚印。 六六根本就没有看唐哲,只是通过气味,就知道他来了,也不动,唐哲把绳子给它绑上,拴在一旁的红子树上。 又在一旁的土坎上找了一把干的柴草来,把洞口堵上,从身上拿出火柴来,把那堆草点燃,然后找了些生柴草又堆火焰上面,让烟雾更大一些。 他爬在洞口,用力吹了几口气,好让烟雾往洞里钻,但是烟雾实在太大,吹了几口,就呛得他直咳嗽,便站起来,围着大石头转了几圈,看哪个地方还在往外冒烟。 通常的穴居动物,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 一个普通的老鼠洞,也会有两到三个出口,外加通风口之类的,大型的动物出口要少一些,像这种洞口三十来公分的,通常体型都有二三十斤,不是大型猛兽,也算是中型动物了,这样的动物,出口至少也得有两个。 在唐哲的观察下,果然看到四五米远的地方,在一棵马桑树和马二杆之间,有一股淡淡的烟冒出来。他忙走过去,果然在那个地方,看到一个同样大小的洞口。 他找了几块石头回来,把洞口堵住,再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地方再冒烟了,才回到烧火的地方,又加了几把柴火。 这种狩猎的方式,算是最原始的一种,属于守株待兔的打法,而且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洞穴里有没有猎物。 不过六六既然在洞口做出了攻击的准备,以它的嗅觉,不可能在没有猎物的情况下做了这些动作。唐哲对六六的这种天性,还是很相信的,反正今天也没有事,有枣没枣打三杆再说。 一连等了十多分钟,柴火都烧了一大堆,但是洞内一直没有反应,唐哲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起来,看了看六六,这个时候它被拴在树上,完全没有了刚才那样的精气神,反而变得有些暴躁。 他安抚了一下六六,又站起来在两个洞口之间来回走了几趟,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二十来分钟,这个等待是满怀期待的,感觉时间过得就更加慢了。 正当他在马桑树那个洞口,想取开石头好好观察一下的时候,听到六六那边叫了起来,忙把刚取下来的一块石头又当在洞口,顺手在地上又拣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 刚到烧火的地方,就看到没有燃烧完的树枝动了几下,他忙用脚把那些树枝踢开,然后把六六也解开,手里拿着石头守在一边。 被解开的六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趴在洞口不远的地方躲着,把头埋得很低,唐哲也站到了上风处,又等了几分钟上,终于一只聋猪(猪獾)从里面露出半个头来。 第143章 六六的收获 唐哲站在上风处,看到露出那半个头来,从它那像猪鼻孔一样的鼻子,加上鼻子中间一带白色的毛向脑上延伸,就确定了这是一只聋猪,马上把手中的石头举起来,准备等它的头再露出来一些,就向它的脑心砸下去。 那聋猪在洞里被薰了这么久,早已经晕头转向,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嗅觉也早已经失去,只是凭着记忆往洞口跑出来,突然吸到新鲜的空气,它贪婪地吸了几口,才慢慢往外走。 唐哲还没有把手中的石头砸下去,就见一条黑影猛扑了过来,一口咬住它的脖子,用力甩了几下,那聋猪的脖子被咬断,只几下便不再动弹。 原来扑过来的,正是六六。 只一刹之间,它就把这只聋猪给解决了,省了唐哲好一番事。 和弯狗相比较起来,虽然同属獾类,是远房亲戚,聋猪的体形要比弯狗大一些,牙齿的咬合力更强,而且都有长长的爪子和獠牙,要是被咬上一口,或是被它的爪子抓一下,必然受伤不轻。 见那聋猪不再动弹了,六六才把它放在地上,用前爪按着,生怕它再活过来跑掉。 唐哲从上面跳下来,摸了摸六六的头,说道:“六六真乖。” 六六把头靠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再次慢慢低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洞口。 唐哲见他这个样子,也明白过来,洞里绝对不止一只,也轻轻退到一边,眼睛却没有离开洞口半步,幽深的洞口处,偶尔还有一阵阵的丝丝白烟往外冒出来。 看着这个情况,他心里已然明了,洞里面就算是三室一厅,现在也早已经满是烟雾包裹着,洞口阵阵的白烟冒出来,正是里面还有其它的聋猪在移动的原因。 果然没有多久,又一只聋猪的头从里面露了出来,还没有等它的头露出来完,就被六六冲上前去一口咬住拖了出来。 还是同样的招式,那聋猪被拖出来后,六六马上换口咬住它的脖子,先取了它的性命,然后再看向唐哲。 一人一豹就这样在聋猪洞口又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从里面又跑出来四只约莫六七斤重的小猪崽儿,唐哲本想放过它们一条生路,却被六六全部干掉。 又是一家团聚。 唐哲挑着六只聋猪回家的时候,又已经是下午了,唐自立他们已经回来,三姐妹坐在唐哲按挖的黄鳝池塘边上清洗着折耳根,见到唐哲手里牵着六六,肩上还挑着几只聋猪,唐婉放下手中的折耳根就跑过来:“哥,你真厉害,又打到这么多猫猫。” 唐哲笑着说:“今天这些,全是六六的功劳。”说完,把六只聋猪都放在院坝的地上。 唐婉忙问道:“哥,六六这么厉害吗?它怎么打的,说给我听听嘛。” 唐哲便把六六怎么发现聋猪洞,他又用烟薰,然后等聋猪露出头来,就被六六秒杀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唐婉蹾在地上,摸着六六的头,说道:“哥,六六真乖,以后有它帮你打猎,会轻松得多。” 唐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前来看,六六还算听话,不过并不能完全确定是否真的养家,还需要再加以训练。 看到唐婉和六六玩着,他回屋去拿了一把尖刀出来,在磨刀石上磨了一下,趁着天色还早,便把那几只聋猪的皮剥下来,用竹片撑着。 剖出来的内脏,先拿了一部分肠子这些给六六吃,内脏中最容易坏的就是肠子,毕竟给六六吃,根本不需要清洗。 剩下的内脏,用棕叶绑了,挂在柴房通风的地方。 吃过晚饭后,唐哲又对申二狗说:“麻黄岭上还有几个套索没有收,趁着明天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收了,后天就要忙着新房子的事情,抽不出时间了。” 申二狗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唐哲安排,他就会去做。 唐婉说道:“哥,明天我也没有事情做,要不我把六六牵着和你们一起去?” 唐哲说:“不行,六六野性还比较大,麻黄岭上山高林密,有所牵着它根本没办法在里面走,再说,除了我们下的套索,说不定还有别人下的夹子,你又不熟悉,不能去。” 陈秋芸说道:“你一个女娃娃家家的,跟着去做什么,万一碰带了枪花的野猪呀,熊呀这些,你跑都跑不赢。” 唐自立也不同意:“山上是你想去就去的?没有听你哥说起花园那个叫向前进的事情吗?差点就被野猪咬死,要不是你哥他们,估计都被吃掉了。” 唐婉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唐哲。 唐哲笑着说:“明天事情还很多,爹要去挨家挨户的请人,你就在家里帮妈干活。”然后又问申腾飞:“腾飞哥,大队里还有大豆吗?” 每天干完活之后,他们都会抽根烟,摆一下龙门阵一,然后才打着亮花稿回去,听到唐哲问,想了想才说:“大队里的大豆不多,剩下的那些都分给那几个知青了,要不我去帮你问问?” 唐哲听到是分给了知青,忙说道:“那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问问看。”说完,回到屋里拿了手电筒,就往大队部去。 现在大队部也就严天明,苏朝恩,杨活麻还有张月娥这四个知青了,张月娥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严天明他们三个则是在打扑克,昏暗的煤油灯,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快乐,他们没有赌注,只是把旧书撕成一条一条的,俗称“粘胡子”。 没有电的山村,除了吹吹牛摆摆龙门阵,然后就是玩牌。 邛水这边的纸牌多种多样,老一代的人则是喜欢玩僰牌,相传这种僰牌是由夜郎国的大毕摩发明的,原本是用来占卜所用,后来演变成八十张牌,有多种玩法,比如打开开,粘麻雀,扣僰…… 而年轻一代的人,则更喜欢玩扑克,平常几个人一起玩的,无非就是打升级或是拖拉机,这种都是纯玩,还有下注的,有勾鱼,扯马古等等。 唐哲看到二楼的灯还亮着,便走上去敲了敲门,杨活麻输得最多,脸上贴满了纸条,早就不想打了,这种娱乐,又不是输钱输米,只是满脸的纸条有些不好看,听到有人敲门,放下手中的牌就站起去。 苏朝恩忙说:“等一下,我去开,你不要输不起哈。” 第144章 抛梁 杨胜学着牌,一屁股又坐回座位上:“谁输不起了,来,决战到天亮。” 苏朝恩把门打开,发现是唐哲站在外面,问道:“唐哲,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吗?” 唐哲把事情说了一下,严天明说:“哦,之前我们几个人每人分了一些豆子,我还有六七斤。” 杨胜学放下牌说:“我那里也还有四五斤。” 苏朝恩尴尬地笑了笑:“我的上次换鸡蛋了,不知道张月娥还有没有。” 大队里没有食堂,知青都是各开各的生活,也有打平伙的时候,大家各拿出一些东西来。 唐哲说:“那你们卖一点给我,我家初六立房子,除了来买豆子,也是请你们去捡抛梁粑的。” 严天明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过来。” 杨胜学也跟他一起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人各提了一个布口袋回来,唐哲忙掏出钱来付了,又再三邀请他们到时候去喝酒,才拿着豆子回去。 除了申二狗外,其他人都已经回家,唐自立也不在家,唐哲便问:“妈,爹去哪里了?” 陈秋芸说:“大后天一早的年月,总不能什么事都等屎胀了才脱裤子,明天还有几个师傅都要来,你爹去请人去了,明天要先把抛梁粑打了。” 唐折说道:“那正好,再分两三个人,把豆腐也推了。”说完,把豆子拿去厨房里,陈秋芸进来后,把它倒在木盆里先泡着。 天还没有亮,唐哲就把申二狗叫起床来,今天来帮忙的人多,他们俩得趁早去山上把套索收回来。到麻黄岭的时候,天才亮起来,两个人摸着荆棘,找到之前的套索,并没有收获。 申二狗沮丧地说:“还以为套两只羊子回去,又放空了。” 唐哲装好钢丝绳,说道:“回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在离上次救向前进不远的那个天坑的地方,申二狗在树丛里发现一截黄色的东西,好奇之下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支枪,忙叫了一声唐哲。 唐哲回头看,发现那支枪的枪膛已经完全炸开,想必就是前几天向前进用的那支,申二狗说:“这枪都已经炸成这样了。” 唐哲笑道:“你那个舅舅命大,炸成这样了,居然没有把自己炸伤。” 申二狗则是对那支枪感到宛惜:“可惜了,现在拿回去做烧火棍都嫌它重了点。”说完又扔在树丛里。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整个唐家山的人除了唐忠母子,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到齐,各家各户来的时候,把自己家里的桌子板凳以及碗筷也都带了过来。 女人们自觉地跑进厨房,帮着陈秋芸做着早饭,男人们则是摆着桌子板凳。 看到唐哲和申二狗回来,唐援朝笑着问:“唐哲,今天又打到什么货了?” 唐哲晃了晃空空的背篓,回到:“打到一背空气。” 吃过饭后,男人们分成了几个组,一组劈柴,一组负责打糍粑。女人们则分成了三组,一组负责在石磨那里推豆腐,一组负责舂碓,把米舂成米面,还有一组则是负责做饭。 唐自立特意请了唐孝贤来做总管,主人家只需把需要的东西放在指定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全都由唐孝贤去安排。 抛梁粑,其实就是米糕,把糯米和粘米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之后再淘洗泡发,然后晾干之后,放在石礁里舂成米粉,再用细筛过一遍,以保证入口的细腻。 筛出来的米粉,先在锅里烧一些温水,放一部分米粉到锅里,打成浆糊状,然后舀到簸箕里,和着干米粉一起揉。 揉好之后,平摊在粑篦上,再蒸上三四十分钟,取出来放凉之后,涂上红色绿色的颜料,再用刀切成核桃大小的各种形状就行了。 这些活,都是由队里的女人们在做。 小孩子们,则是在院坝里玩着游戏,稍大一点的女孩子,用石头敲成六个指头般大小的石子,然后抛出去用一手抓住,有时候抛一颗,有时候抛两颗,抓的时候,要连地上的一起抓起来,这种游戏,称为“掂子”,掂的时候,嘴里还要唱着:“麻核桃,掂四子,撕琴钱,全看到,一马二三,桃花二家本,猴娃儿,偷西山……” 这些耳熟能详的游戏儿歌,唐哲虽然到现在也会跟着唱,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孩子们则是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则是坐在一起摆着龙门阵,无非是唐家山多少年来没有修房子了,还有就是哪家的房子修了多少年,当时用了多少劳力这些话题。 从今天开始,唐哲家里,就有了过喜事的气氛。 初六天一大早,所有人都齐聚在桃子坪的新屋基里,六个排立已经全部整齐地摆放在地上,随着王堂一声令下,几个师傅和唐家山的壮劳力,拉的拉绳子,撑的撑简杆,很快就把排立竖了起来,用简杆撑好之后,接下来就是另外几个。 立起两个排立之后,就分成两组,一些人负责把檩子放到房上,另外一些人负责竖其它的排立。 等排立都竖好好,堂屋中间的桌子上已经摆上刀头祭口,王堂站在桌前,祭了鲁班,用斧头在绑着红布的房梁上敲了一下,然后和申腾飞一人抬一头,踩着梯子往房顶上爬去,嘴里还要说着福事:“上一步生贵子,上二步,当状元……”每走一步,都要说一些祝福的吉祥话,一直说到上完梯子。 等把房梁架上,王堂高喊:“福事已毕,抛梁大吉!” 房顶上每一只角都有一个师傅,手里拿着装有抛梁粑的箩筐,等王堂把第一手抛梁粑抛入唐自立一家人举着的床单里之后,其他师傅也把箩筐里的抛梁粑洒向人群。 新房下的人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抛下来的粑粑,除了可以带回家去吃外,还能分享一下这一份祝福。 等抛完了梁,总管唐孝贤大声喊道:“主人家已备薄酒,请大家去老房子那边吃饭,吃完饭后,所有来帮忙的男劳力不要乱跑,和我去瓦窑寨挑瓦。” 第145章 你要什么枪 今天是正席,队里的劳力去帮忙挑瓦,但是亲戚都还没有走,剩下那些女劳力和弱一点的劳力,就在家里做饭的做饭,做菜的做菜,招呼着来的亲戚。 由于没有电,晚饭便早早开席,来的宾客对唐家的酒席赞不绝口,不光有净白饭和糍粑,桌上除了豆腐,还有野猪肉和聋猪肉。 虽然聋猪肉做出来有一股腥骚味,但是在油水少得可怜的年代,许多人家连老鼠都要吃的情况下,能吃上一顿聋猪肉也觉得像下馆子。 吃过饭,大部分的亲戚都回家了,只有陈世清一家被留了下来,作为唐自立的岳父,来了之后,至少要留他耍到第三天,也就是三席之后,才能送他回去。 帮忙挑瓦的人回来得晚一些,天已经快黑了,此时院坝的四周已经插上了几根竹杆,又用树枝缠上一些旧破布条,在煤油里浸泡之后点起来,做成了七八支火把,把整个院坝照得通亮。 众人借着火把吃着饭、吹着牛。 突然,一阵风吹了起来,不多时,吹灭了几支火把,管火把的人忙拿着煤油去加了一些,再重新点起来。 唐孝贤说:“要是能像城里一样,通了电就好了。” 唐援朝对他说道:“前几年水库刚修好的时候,不是装了一台发电机嘛,你现在又是大队长,重新把那发电机装上就行了。” 唐孝贤说:“想得倒轻巧,先不说那发电机是好是坏,那水库只管了一年不到,就出现了几个天坑,把水都漏完了,哪里还有水来发电。” 唐哲也清楚,在一九七五年水库刚建成的时候,是装了一台水力发电机,每天晚上都会放水发三个小时的电,不过还不到一年,水库就出了问题,一直到现在都是废弃的,那台发电机也被搬回了大队部,放进了仓库里。 不过听唐孝贤他们这样一聊,倒给了他许多灵感,桃子坪新房子的后面,就是一眼泉水,比他们家的房子要高出十来米,水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要带动一台小型的水力发电机,只供他一家人使用是完全够用的。 而且这股水源,不光管着姚家湾那一片水田,还管着两架碾房。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有了新的打算,新房子建好,是应该搞一些有科技的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跟着王堂他们去了新房子,首先便去看了水源,泉眼只有碗口大小,泉水从这个洞口里哗哗流出,往下流了几米,就是一个天然的池塘,里面长满了茭白。 在池塘的一角,水又漫出,从唐哲家新房子的旁边流下山去,这么大的水量,发的电完全可以供唐家山这三十多户家庭使用的。 唐哲跟着小溪走了几个来回,心里按照自己后世所学的知识做着设计。 三天过后,陈世清他们也都回去了,王堂的几个徒弟却没有走,这段时间回去,还没有到挖洋芋的时候,在这里不光管吃管住,还有工钱可以拿,一合计下来,全都在这里帮着忙。 盖瓦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盖好,剩下的就是把每一个房间装修出来。 等客人都走完之后,正好又是周末,唐哲便去了一趟易解放家里,唐哲敲了敲门,冯月芝把门打开,看到是唐哲,高兴地说:“是小唐呀,快进来坐。” 易解放坐在桌子边看报,看到唐哲进来,忙放下报纸,招呼他坐下之后,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唐哲进了屋,把抛梁粑放在桌子上,接过水来,说:“易叔叔,婶,家里刚修房子,给您们带一点抛粮粑来。” 冯月芝笑道:“你看你这娃娃,真有心,叔和婶家里又不缺吃的,这些粑粑你该留着。” 唐哲道:“家里还有呢,全靠婶婶帮忙,我卖了黄鳝山羊,现在家里不缺吃的。” 在易解放家聊了一会儿,唐哲便出来,去了收购站齐春那边,正好是齐春当班,唐哲经常来,两人也算是认识的老朋友了,打了招呼,齐春问道:“这次又搞到什么好货?” 唐哲把背篓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弯狗皮还有几张聋猪皮子,齐春接过去看了一下,说道:“这张弯狗皮和这两张聋猪皮还能值点钱,这几张就太小了,你不会是把人家一锅端了?” 唐哲笑了笑,说道:“正好遇到一个聋猪洞,用烟熏出来的,都活不了了,就全剥了皮。” 齐春开了个价,唐哲觉得也算合理,便卖了,然后问道:“齐主任,你这里能不能搞到电机?” “电机?”齐春有些疑惑,问道:“你要什么电机?是电动机吗?” 唐哲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齐春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鬼精灵呢,自己发电,我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小的发电机难找,电动机我还是可以在机修厂那边给你问问。” 唐哲忙道谢:“太好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齐春小眼珠子一转,笑道:“感谢就不必要了,这样,你天天在山里转着赶山,我给你搞电机,你给我找点破岩珠,最近我这腰老是痛,有时候半夜都要痛醒,听说破岩珠泡酒喝了好,也不要多,有个半斤一斤的就行。” 唐哲知道什么是破岩珠,常生长在悬崖绝壁上,很难搞得到,不过为了发动机,他只能拼一下,又说道:“行,那还要麻烦你帮我再找几样东西,磁铁和电线,多少钱,我先给你。” 齐春忙拦住他,说道:“你给我搞到破岩珠来了,这些东西还要什么钱呢?机修厂那边我正好有熟人,今天下班了,我就去问问。” 唐哲又问:“你这里,能弄到枪吗?” 齐春愣了一下,说道:“你没有枪?” 唐哲尴尬地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一直是下套索,感觉效率太低了,好几次都和野猪山羊擦肩而过,要是能搞到一支枪就好了。” 虽然这个时候还不禁枪,但是普通人也不允许买卖枪支,只有登记的猎户通过办理持枪证后才行,唐哲并不是登记的猎户,也不是民兵。 齐春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枪?” 第146章 破岩珠 想到家里还有申二狗送来的一百多发点76子弹,对齐春说道:“你给我特色一下,我只有一个要求,点七六口径,尖弹头的。” 齐春说:“行,这枪比较老了,我帮你找找看。” 从收购站出来,想到反正都来城里了,便去大檬子树下,买了一些米带回去,办一场酒席,家中的粮食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回家之后,唐哲便去竹林里砍了两根不大但很高很直的子,一根差不多七八米长,然后又找了一节八号铁丝,把一头敲扁,做成一个很小的铲子,绑在竹杆的顶上,把这些做好了,才把两根竹杆靠在柴房处。 陈秋芸知道唐哲不爱做农活,却爱赶山,也不多问,她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好生活,都是因为有唐哲去赶山才换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和申二狗拿着工具出了门,申二狗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问,反正只要是唐哲叫他去做的,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执行。 破岩珠是一种草本植物,常长在悬崖那种几乎雨水淋不到的地方,每年只生四到六根叶茎,每根茎叶上面有三张叶子,长得有些像新西兰三叶草,四季常绿,它的根茎一部分深深的扎入石缝之中,还有一部分便露出在外面。 据说这种草药拿回来泡酒之后,可以让腰痛缓解,也是跌打损伤的草药。 在梵净山这边,大多数的悬崖上都有这种植物的存在。 从千丘榜的山棱上翻过去,就是猫跳崖,有三百多米高,那个地方的悬崖上,也常生长着破岩珠,但是要想采到,还要从千丘榜的梯田一直下到山下的河沟里之后,再顺着另外一条小溪往里走,才能走到猫跳崖的下方。 这样的地形,用“睁眼看得见,抬腿走半天”来形容,再也合适不过了,虽然距离不远,真走起来,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猫跳崖的底下。 这个时候申二狗才问:“唐哥,我们来这里干吗?” 唐哲指了指崖上长着的破岩珠说道:“看到没有,今天来夺破岩珠。” 申二狗并不认识破岩珠是什么,往悬崖上看了看,说道:“没有看到有珠子呀。” 唐哲笑道:“就是那种,一朵朵绿色的草。” 申二狗恍然。 顺着悬崖下面走了一两百米,所看到的破岩珠都距离地面太高,两根竹杆的连接起来的高度也还差得太远。 申二狗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回去搓条几百米长的棕索子来,然后从上面吊下来采,在下面,根本就没有这么长的竹杆。”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猫跳崖少说也有三百多米高,这些破岩珠大多生长在半中间,采了之后,还得顺着绳子下来,三百多米的棕索子,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搓出来?” 申二狗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便不再说话。 唐哲继续说道:“破岩珠只是不喜欢水,并不是只有那么高的地方才生长,我们顺着崖壁走,有些地方有凹进去的,也会生长。” 又走了几十米,果然看到离地面十来米高的地方,有一处陷进去的崖壁,一朵一朵的绿色,就你是黄色的屏风上面镶嵌了一块块的翡翠。 唐哲对申二狗说:“你看,那里就不高,弄下来也有两斤左右了。” 两个人来到下面,把两根竹杆用树藤连接起来,瞄准之后用力一顶,一朵朵的破岩珠就掉了下来。 没有用多少时间,唐哲把地上的破岩珠捡到背篓里,说道:“够了,剩下的就不要了。” 申二狗说:“我公的腰也是老痛,要不再给他弄一点回去?” 唐哲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花了一些时间,弄了差不多半斤左右。 申二狗笑着说道:“够了,我哪天去打斤酒来给它泡上,我公应该很高兴。” 把竹杆解开之后,唐哲把那节用铁丝敲的小铲子收回了背篓里,嫌两根竹杆哈着碍事,便扔在了崖下。 唐哲说道:“二狗,我们从这里下到沟里去,顺着沟走,看能不能抓些鱼回去。” 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抱着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搞到破岩珠,现在破岩珠有了,时间又还早,唐哲便想顺便在小溪里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申二狗完全没有问题,他找了一要树藤把属于他的那一把破岩珠扎好,放到背篓里,然后和唐哲一起就从树丛里往下钻。 悬岩底下距离小溪并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多米,但是没有路,还好出门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养成了习惯,都会把刀别子绑在腰上,然后带上一把沙刀。 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树丛之间根本就没有路,树与树之间,长满了各种藤蔓,有些藤蔓还长着刺,他们俩只能把刀沙拿出来,边走边砍出一条路来。 树丛下几乎被见不到阳光,只有千百年来落叶腐烂的味道,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就像是铺了一层海棉。 申二狗每走一步都很小心,才进树林没有多远,他便问道:“唐哥,我听说有些蛇专门在树上住,你说我们会不会碰到蛇呢?” 唐哲在前百砍着路,回道:“我看你是棕粑林里的斑鸠——分不清春秋,这个天还这么冷,怎么会有蛇呢?” 申二狗却说道:“大人们常说的:三月三,蛇出山,九月九,蛇进孔,现在都三月十几了,蛇不是应该出来了吗?” 唐哲解释道:“蛇是冷血动物,会选在天气特别炎热的曝花天中午才会出来,沟里这么冷,今天太阳又不大,它出来就是自找死路。” 申二狗有些担心地说:“你晓得红兵家爹,他的手指头就是被蛇给咬坏的。” 唐哲当然记得,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大队收稻谷,申耀祖在田里割谷子,一把抓下去,大拇指就被一条棋盘蛇(五步蛇)咬了一口,他在被咬的时候,还把那条蛇顺势用刀背给敲死了。 许多人都见到了那条蛇,虽然只有指头大小,却是铬铁头,大队里年纪稍大一点的人都知道这种蛇的厉害,也没有把他弄去公社,几个人按着他,硬生生的把大拇指从虎口的地方砍了下来,后来都养了很久,用了许多草药,才捡回了一条命。 第147章 意外收获 申耀祖也是因为那一次,得到了全公社的通报表扬,因为手指头没有了,每一年干活,都是挑清闲的,但是工分却没有少挣。 不这很少有人羡慕他,毕竟那是用拿换来的。 唐哲虽然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两家不是一个小队,也很少见面,所以他只是听说,听申二狗说了,他说道:“这个天气,你的担心太多余了,这种地方除了六月间来会碰到蛇外,其他时间基本不会碰到。” 申二狗见他说得肯定,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砍了不一会儿,唐哲地现树叶下面,有几株植物,感觉有些熟悉,三月中旬,已经长起来有十多公分高了,他蹾下去,于是用刀背把旁边的枯叶扒开,仔细看了一下,感觉和人参特别像,却是三枝五叶。 他想起来以前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三枝五叶韭菜花。”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但这三枝五叶,已经让他大概确定了,就是竹节参。 他用刀慢慢把旁边的泥土扒开,树下的泥土,全是经年累月树叶腐烂之后形成的,黑乎乎的很松软,根本没有费劲,就扒到了它的根部。 果然泥土里,一节一节的,像是一条蜈蚣,足足有三十多公分长,再往下挖,又出现许多,像是一堆蜈蚣缠绕在一起。 申二狗站在边上问道:“唐哥,这是什么草药吗?”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叫做竹三七,也叫竹节人参。” 申二狗兴奋地说:“这就是三七呀,跟着你学到的东西真不少。” 等把整块竹三七挖出来,足足有四斤多,唐哲数了一下它的节子,一个节子代表一个头,足足有一百多个,一个头代表生长了一年,一百多个,足足一百多年,像这样年代久的,已经很难见到了。 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一斤野生的梵净山三七,哪怕只是五六个头的,也可以卖上六七千元的价格。 为什么又叫它竹节人参,就是因为它的头是一个连一个,你是竹根一样,也叫竹根七,它不光有东北人生“补”的功能,还能南方三七“化”的功效。 唐哲把它小心地抱起来,生怕弄断了,这东西越是完整,越是能卖上好价钱。 又在树丛下找了一圈,发现二十几棵,挖出来都不算是很大的,最小的才七八个头,最大的也才三十几个头。 他们把头少的那几株又埋在地里,把上了十几个头的带走。 唐哲背着背篓,笑道:“今天纯粹是意外收获,不知道齐春那边给不给得起价格。” 申二狗说道:“唐哥,我们这种小地方,怎么会舍得给高价,要我说,还是再找个机会拿去林城卖,上次去林城,人家给的价格比城里高出来许多呢。” 唐哲说:“你就知道贼吃肉,没有看见贼挨打,去一趟省城来回,要花多少时间我们先不算,路上的花销都要多少了。” 申二狗尴尬地摸了摸头,笑道:“我倒没有想过这些。” 唐哲说:“如果没有成倍的利润,我们跑一趟就太不合算了,你要是以后自己出去做生意,一定要记住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说得更通俗一点,那就是不赚就叫赔,花去的时间也是成本。” 申二狗听得云里雾里,对他来说,做生意这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现在他们做的,都是叫投机倒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某一天自己会去做生意。 唐哲见他有些懵的样子,笑着说:“现在和你说这些也还早,等再过几年,你就会听到一句话——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观望了。” 申二狗问道:“那个个都去做生意了,没有人种田,人们还不饿死吗?” 唐哲一边整理着背篓里的三七,一边说道:“现在的八家堰,大家都在种田,你能吃得饱饭吗?从你记事开始,饿死了多少人?” 申二狗沉默了,是呀,从他还没有记事起,他的爹妈就已经饿死了,这么多年来,大队里总有饿死的人,虽然向上报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是被饿死的,但是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 唐哲又说:“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就像我们现在一样,包里有了钱,不愁买不到粮食。” 申二狗点了点头,又问道:“唐哥,你说我们这辈子,还能过上那样吃穿不愁的生活吗?” 唐哲笑道:“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过上那样的日子,之前我不是也和你说过吗,再过不久,土地就会包干到户,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上交给国家的公余粮,剩下的,不管多少,都是属于自己家的,像你和你姐这么勤快的人,一定不会再愁吃穿,每年的粮食只有吃不完的。” 申二狗憧憬着未来这样美好的日子,只是一会儿,便问:“唐哥,你上次就说了,今年可能土地会包干到户,为什么都三月了,还没有见响动呢?” 唐哲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按说县里已经开过会议了,唐孝贤应该也去公社开过会,但是整个公昔土公社二十来个大队,没有一个队在闹着分地的事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也快了,孝贤叔不是去公社开过会了吗?再等等看。” 等把三七收好,两个人继续砍着路往小河沟里走。 申二狗心里一直想着土地包干到户的事情,他和沈醉亭家一样的想法,期盼着分包到户,又担心自己家的成分问题,能不能分到户。 等到了小河边,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便找了块石头坐下,解开扣子让汗水更容易挥发。 唐哲见他一直闷着不出声,问道:“二狗,你又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申二狗慌忙抬头看了一眼唐哲,说道:“没有。” 唐哲说:“你肯定有心事,要不然怎么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了。” 申二狗还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唐哲笑道:“放心,土地包干的时候,不会因为成分的问题而不分土地的。” 申二狗还是很担心地说:“可是,我公是被定为反革命份子,比起沈老师和那几户地主,我公的成分更坏一些。” 第148章 多管闲事 申厚植为人比较固执,在队里又不喜欢和任何人交往,刚解放那会儿,他年纪也并不算大,对于队长吴良和书记任德明的一些做法,他看不惯,有时候也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后来便被吴良翻出了他参加过国军的事情,那可是对头,就这样,在经过几次交锋之后,他便背上了这个成分。 唐哲其实心里清楚,不管是哪一种成分,都有一定的指标下来,八家堰从古至今就是八大姓开垦出来的,在历史的变迁中,除了吴、唐、姚、申这四大姓人口还比较多之外,像沈、任、陈、杨这四个姓,要么搬迁,要么男丁减少而变得人口越来越少。 像沈月家,从搬迁到这里来这里,一直到沈醉亭这一代人,差不多两百年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单传,哪怕一代中有几兄弟的,最终能够活下来并娶妻生子的,也只有一个。 所以土地这一块,并没有哪家特别多,哪家特别少,基本上都是上一辈按人口分配下来,无非就是有一姓某一支人中绝了后,近亲继承了他的土地,家里的土地就稍多一些。 但是在划分成分的时候,上级都会给出指标,要真没有,大队得提交许多材料来证明,而且还会被批作风不实。 所以许多大队里,只能把谁家地稍多一点的或是以前做过生意那种家庭给推出去,整个八家堰,杨通光家就被划到成了地主,只是因为他们家父辈的几兄弟死后,都没有了后人,地方都被他继承了下来,算下来是八家堰最多的一户,而且在这种人多地少且贫瘠的地方,一年到头都不会被饿肚子。 每当唐哲一家被遭受不公的时候,唐自立就会感叹:“杨通光家以前,吃红苕都舍不得削皮的,都被打成了地主,我们一家吃得差一点,或是饿几顿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唐哲他们并没有反对,但是现在想来,还是因为父亲一直在纵容自己的伯爹,不想让伯爹觉得他当兄弟的给他上眼药水。 相比起唐自立在自己家里悄悄感叹来比,申厚植就要直接得多,在第一次批斗杨通光的时候,他就指出来杨通光一家根本不符合地主成分的标准,顶添算是富农,因为杨家的地方,大部分卖给了吴家和姚家,杨通光一家六口人又没有把地方租出去,天天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地方多一些,人也勤劳,一年到头才不会被饿肚子。 全大队的人开批斗大会,还有公社派来革委会的人,申厚植虽然觉得自己是仗义执言,大多数人也觉得杨通光有些冤,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反而觉得申厚植是多管闲事,给主席台上那些人上眼药水,纯粹就是抓个虱子在自己的头上咬。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杨家和沈家一样,只有一户人了。 果然,杨通光还没有被批斗完,申厚植就被拉上台戴上了尖尖帽。 那个时候,申二狗他爹妈才结婚没有多久,成分定了,就失去了大队社员的许多福利,导致后来被饿死。 唐哲看着申二狗,说道:“放心,土地包干到户,肯定是按现有人口来分的,只是不知道我们大队是按照抓阄还是怎么样,就看唐孝贤他们怎么处理了。” 申二狗听到这里,心情好了一些,但只是一会儿,他又有些担心了:“唐哥,你又不是书记,怎么知道这么多?” 唐哲笑了笑,撒谎道:“你忘记前几天去国营饭店送黄鳝了?林国民和我聊了一些。” 听到这里,申二狗才完全放松下来。 两个人在树丛下面又找了一圈,却再也没有发现有三七的影子,唐哲说道:“今天也算是意外收获了,我们先去河沟里抓点鱼回去。” 这条小河沟根本就没有名字,水并不算大,还没有唐哲新房子后面的那眼泉水流量多,沟也不是很宽,窄的地方不过一米多,沟两边的芦苇和杂树,完全把阳光挡住,走在下面,就像是进了一条遂道一样。 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小溪沟边,把鞋脱了放在背篓里面,刚下水的一刻,还是感觉水比较冰,都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顺着小溪往下游慢慢走。 这种小溪里面,很少会有大鱼的出现,找了一段距离,只抓到两三条桃花子和几条游鱼棒,另外还有几条花二巴。 反而是开春了,冬眠的石蛙已经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每隔不远,就有一只或几只蹾在河边的石头上或是草丛里,他们一走近,马上就跳入水中,转眼就钻进了石头下面。 申二狗一边抓,一边说:“这狗日的,冬天的时候找到它,连动也不动,现在还没有看到它,就跑不见了。” 唐哲说:“开春了嘛,这种冷血动物都有活力了,实在不好抓,我们就不抓了,随便抓点花二巴回去用油炸起来吃。” 申二狗有些不甘心地说:“走几步就听到咚地一声,这里的石蛙也太多了,唐哥,要不我们晚上打着手电筒来抓,一个晚上,肯定可以抓几十斤回去。” 唐哲说:“行,只要你不怕。” 申二狗对着他笑了笑,说:“我只怕饿肚子,就算有鬼我也不怕。” 走到稍宽的地方,终于可以看到天空了,阴沉的天空并没有阳光,看不出到底几点。 唐哲坐在一块石头上,问申二狗:“二狗,你饿没有?” 申二狗憨憨地笑着说:“还没有呢。”还没有说完,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已经传到了唐哲的耳朵里。 “你这家伙,饿了就直说嘛,背篓里有红苕,先吃一个。” 申二狗嘿嘿笑道:“好勒。”放下背篓,从里面拿了两个红苕,一人一个坐在小溪边开始吃起来。 一个红苕只有半斤左右,根本不顶饿的,不过好在有总比没有好,吃完之后,加上又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力气又多了几分。 就在申二狗把背篓背上肩的时候,唐哲却说:“嗯,这东西都生长起来了?二狗,今天晚上又可以加菜了。” 第149章 走出大山,去过省城的人 申二狗听到唐哲的话,忙问:“什么生了?” 唐哲坐在石头上,指了指对面的一簇芦苇丛,说:“你看,那不是河竹(芦苇)笋嘛,早一些的都长出来一掐多高了。” 申二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小溪沟边的芦苇丛下面,东一株西一株地发了不少新笋出来:“去年我吃过,很苦的,还跑了几天肚子,那东西你闹(毒)药一样闹人,吃不得。” 唐哲说:“那是你不会吃,要先焯一遍水,然后再用清水多洗几遍,才能把它的苦味去除掉。” 申二狗哦了一声,八家堰的人,没有吃过芦苇,大概就是不知道它的制作过程,而且新鲜的河竹笋里面,含有大量的草酸,不焯水就吃,拉肚子还算轻的。 山里人就是这样,人们的文化水平低,生产和生活方式都是靠老一辈的言传身教,当第一个人吃芦苇笋被中毒之后,人们便认为它就是有毒的。 在树皮草根还没有吃完的情况下,是不会再有人用生命去轻易尝试一种新鲜的食物。 唐哲又说:“只要焯水洗干净之后,它的味道和竹笋的味道有得一拼,反正吃了红苕也不饿了,我们多搬一些回去。” 申二狗没有意见,完全服从唐哲的安排。 两个人顺着河边一边抓着鱼,一边搬着河竹笋,等走到小溪尽头,汇入河流的地方,也就是到了岔道口,顺着河再往下走一段路,就到了千丘榜下面。 回到家之后,唐哲去把鱼和石蛙给清理干净,申二狗则是在一旁剥着河竹笋。 陈秋芸和唐婉去山上挖野菜了回来,母女俩每人带了一把锄头,上面还挂了一捆折耳根,见到唐哲在处理鱼,唐婉高兴地说:“哥,你又去抓鱼了回来呀,太好了,今天晚上又有鱼可以吃了。” 陈秋芸的目光却是落在申二狗面前的那一堆芦苇笋上面,看了一会儿,惊讶地问:“二狗,你剥的这个是芦河竹笋?” 申二狗点着头说:“是的呢,伯妈。”他跟唐哲一起久了,对陈秋芸和唐自立的称呼也亲切了许多,加上从他公的口中得知,唐自立比他父亲要大上两岁,所以现在都亲切地称呼伯爹伯妈。 陈秋芸忙说道:“你们这些娃娃,不晓得这个东西会闹(毒)死人呀,快丢了。” 申二狗有些委屈地说:“唐哥说可以吃的。” 唐哲见陈秋芸看着他,说道:“妈,放心,河竹笋可以吃,省城里的饭店里都有这道菜,以前我们不知道怎么吃,搬回来剥了就炒,那样吃里面是有毒的,只要焯过水,再好生洗几遍就可以了。” 陈秋芸半信半疑地问:“真的?省里饭店里都有卖的?” 唐哲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然,他并不知道现在的省城那些饭店里有没有卖的,不过在后世的许多饭店和农家乐里,河竹笋成了一道特色的农家菜。 在八家堰,唐哲是少数几个走出过大山,去过省城的人,陈秋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招呼唐婉:“小婉,你把折耳根放了,快过来趁早帮忙把这些笋子剥了。” 唐婉跑去堂屋拿了一条矮板凳出来坐在边上,学着陈秋芸的样子开始剥起来。 唐哲把处理好的鱼放在林盆里,把那些内脏拿去给六六吃,从柴房出来之后,对陈秋芸说:“我去找一下沈阳。” 还没有等他走呢,唐孝贤就走了上来,看到唐哲他们在剥笋子,也很担心地问了一遍,得到解释之后,才说:“还是不要乱吃的好,祖祖辈辈传下来经验,真要闹着人了可不好。” 唐哲笑道:“孝贤叔,你在部队的时候,就没有吃过?” 唐孝贤摇了摇头:“其他笋子吃了不少,河竹笋还真没有吃过。” 陈秋芸问道:“孝贤,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唐孝贤笑道:“光顾着和你们说河竹笋的事情,还差点忘记了正事,是这样的,明天一早,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去大队开会。” 陈秋芸疑惑地问:“上午?是有什么急事吗?”往常开会之前,通常都要学习一番,然后再把队里那几个老油条拉上台去批斗一番之后,才谈论正事,而且为了不耽搁大家干活,通常都是选在下午或是晚上召开。 唐孝贤说道:“当然是好事了,公社已经下文了,要号召各个生产队抓紧在春耕生产之前,把土地包产到户。” “真的?”陈秋芸把手里的河竹笋扔在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问着:“真的要实行包产到户了?” 唐孝贤说:“那还能有假?是我亲自去公社参加开会了的。” 陈秋芸突然有些担心地说 :“孝贤,你和我说句实话,这包产到户能行不?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集体干,突然分开,心里没底啊。” 唐孝贤微笑着摆摆手:“自立嫂,包产到户后,地分到各家各户,自己说了算,多劳多得,只要舍得出力气,用心干,收成肯定差不了。” 这时,申二狗也忍不住插了一句:“队长,土地包干到户,是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土地?” 唐孝贤看到是申二狗,知道他的担心,笑道:“只要户口在我们队的,没有被拉去劳改的,都能分到。” 陈秋芸忙问道:“那像自强他们那样的,是不是就分不到地了?” 唐孝贤叹了声,说道:“按文件要求,他们是不能参与分地的,除非能在分地之前赶回来。” 陈秋芸哦了一声,小声说道:“这就是自作自受呀。” 唐哲见母亲又提到唐自强,便在一旁打岔说道:“二狗,怎么样,我没有骗你。” 申二狗嗯了一声,唐孝贤问道:“怎么,你早就晓得要分包到户了?” 唐哲摸了摸头,笑道:“我也是前几天去国营饭店卖黄鳝,偶尔听到他们领导说的。” 唐孝贤也不疑它,说道:“县里倒是开了好几次会议了,现在公社也把会开了,便要组织各个生产队,商量如何分包。” 然后说道:“行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你们忙你们的。”刚走两步,又说:“河竹笋真的能吃?不要被闹着哈?” 第150章 花的是公子 虽然唐孝贤的担心是有些多余的,唐哲还是表达了感谢。 等他走了之后,唐哲还是又去了沈阳家。 唐哲在院坝里叫了两声沈阳,罗玲抱着娃娃出现在大门口,问道:“耶,老干,你好久都没有来了,最近忙完了?你来找小月吗?” 自从上次周淑芬来给唐哲说了媒,虽然还没有开书单,但是沈家已经把唐哲看做是沈月的男朋友了。 唐哲忙说:“不是,我来找沈阳,他去哪儿了?” 罗玲说道:“沈阳和我爹好像去烂泥塘抓七星鱼去了,小月和我妈去摘刺辣包应该回来了,你先进来坐一会儿。” 唐哲摇了摇头说:“算了,等沈阳回来之后,你给他说一声,要是晚上没有事的话,和我去猫跳崖沟里抓石蛙。” 罗玲说了声好,又问:“你和小月的事情,什么时候来开书单呀?”说完,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唐哲说道:“我回去再给我爹妈说一下,看看哪天日子好一点。” 说完,他便回了家里。 陈秋芸已经进屋做烧水去了,申二狗和唐婉坐在院坝里,把剥好的河竹笋切成两半。唐哲也回厨房找了一把刀来,和他们一起切。 他们刚切完,陈秋芸那边的水已经烧开,两背篓的河竹笋剥了皮,便只有一背不到一点,他拿背篓装回了厨房,分几次放到锅里焯过水之后,又倒在木盆里洗了几遍,然后就用清水泡着,要吃的时候,再抓出来切了,无论是凉拌还是清炒,都是非常美味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就多了一道清炒河竹笋和凉拦河竹笋。 邛水这边的人都没有吃过河竹笋,也包括七里八村到处干活的王堂,他还有些奇怪地说:“今年的竹笋生得早呢,这么早就有竹笋吃了。” 陈秋芸故作神秘地问:“王师傅,你见识多,尝一下看看是什么笋子?” 王堂笑道:“这么小一株的,看着不像是楠竹笋,应该是早一些的金竹笋。”说完,夹了一些放在嘴城,吃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金竹笋,也不像楠竹笋,还真没有吃过。” 唐哲说:“这是河竹笋。” 他的话一出口,王堂差点当场吐血,吓了一跳,说:“河竹笋也能吃?” 唐哲也吃了一大口,说道:“放心吃,王师傅,不会有事的。” 王堂半信半疑地又夹了些吃,见唐哲也在吃,大家都放心地吃了起来。 饭后,几个人聊着土地包干到户的事情,申腾飞还给大家宣传着包干到户的好处,就看到沈阳从院坝坎下露出个头来,唐哲看到了,问:“你吃了么?” 沈阳点了点头,见人多,也不好问他什么时候走。 唐哲回屋里拿了手电筒,让申二狗找了两根麻袋,三个人也没有和屋里人打招呼,便出门去了。 到了猫跳崖下的小溪沟入口处,把鞋脱绑在腰上。 天越来越黑得晚,这个时候才黑下来一个多小时左右,大部分的石蛙都还躲在白天躲避的地方没有出来。 石蛙属于夜间捕食的动物,基本上要晚上十点以后才会出来活动。 唐哲早已经把手表退给了胡静,又回到了白天靠太阳,晚上靠月亮,没有月亮靠鸡叫的原始时代,从家里走到这里,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算来也不过才九点左右。 走了一段,才抓了十几只,沈阳说道:“怎么沟里的石蛙这么少呢?会不会还在冬眠?” 唐哲说:“不会的,是时间太早了, 我们先抓着往里走,等一会儿回程的时候,还没有出来的就应该都出来了。” 申二狗说:“我们白天来的时候都有好多,只是白天它们一见到动静就钻水里去了,不好抓,晚上电筒一照着它们,一动不动的,就是来捡。” 沈阳笑道:“你说得也太夸张了,真有这么多,一晚上下来,光这条沟里不抓个一两百斤呀?” 唐哲说:“他还真没有吹牛,这条沟里没有什么人来过,好东西不少。” 沈阳说:“这猫跳崖听说老鹰比较多哈,你们知道什么叫“花的是公子,麻的是母子”不?” 申二狗摇了摇头:“倒是经常听老辈子些开玩笑,什么花的是公子,麻的是母子,就是不知道出处。” 唐哲说:“你的意思是这句话还和猫跳崖有关系咯?” 沈阳说:“是呀,还和我们沈家和关系,当时也是我们沈家的两个老祖宗,年纪不大,听说为悬崖上有窝老鹰,就想来掏小鹰,想抓回去养成年了熬出来帮着打猎。 一天那两兄弟就带着棕索子到了千丘榜,索子绑在弟弟的身上,他哥在上面负责放,据说是索子没有绑好,绑成了活结,把腰越勒越紧,也不知道放了多长的索子,只听得到他弟弟在下面喊哥哥,我眼睛花得很。 哥哥在上面听得不是很清楚,回答他说:“花的是公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弟弟在下面喊:“哥哥,我腰麻得很。” 哥哥在上面还是没有听清楚,喊道:“麻的?麻的是母子,你把它们都抓上来。” 就这样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等他把弟弟拉上来的时候,他弟弟已经被勒死了。” 沈阳说完,几个人就当是一个笑话,都笑了起来。 唐哲说:“你说的好像我也听别人说过,不过感觉有些不太现实,你看从千丘榜上面放索子下来,还有一段比较陡的有树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有老鹰窝,不可能乱放。” 沈阳说道:“这就是老辈子传的笑话,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只是一个龙门阵,当成聊斋听听算了,作不得真的。” 唐哲说:“这几年很少看到有老鹰了,真要是抓到一只也不错。” 沈阳正想接话,电筒一扫,小声说道:“那里有只大的。” 唐哲顺着他的电筒光看过去,果然一只半斤左右的石蛙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沈阳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它:“这么大一只,会不会是这条沟里的石蛙王?” 第151章 急着想当舅子 石蛙不像牛蛙一样可以长得很大,一般的个头也就二三两,长到半斤以上的实属罕见,像他们经常在山里的人,几乎也没有见到过。 越往小溪的深处走,天色也越来越晚,果然和唐哲说的一样,石蛙也逐渐多了起来,每走几步,就能抓到一两只。 沈阳高兴地说:“罗玲最近的奶水又跟不上,今天还和我爹去烂泥塘抓七星鱼了来,那里烂坑太多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敢去,只抓了四五条。” 唐哲打趣地说:“你一千多块钱留着窜崽呀,有空也多往城里跑跑,去市场上给她买点肉回来补一下。” 沈阳尴尬地说:“我可没有你那种手段,叫我一个人往黑市上跑,万一被抓了,不光是害了我,连我爹也要被牵连。” 黑市卖米卖肉的地方,他们都一起去过了,其实只要他想买,随时去都可以,没想到他顾虑那么多,不过唐哲也有些感激,每次帮他的忙,想来沈阳都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申二狗说:“大阳哥,你要是不敢去,下次我和唐哥去城里的时候,需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沈阳说:“不了,就这样有空了来抓抓鱼什么的,也能补上去,对了,唐哲,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唐哲忙问:“什么事,你说。” 沈阳停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是关于你和小月的事情。” 唐哲笑道:“这么急着想当舅子了?” 沈阳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严肃一点。” 唐哲见他说得有些严肃,立刻停止了笑,问:“怎么了?” 沈阳说:“今天孝贤叔不是来通知了,明天去大队开会么?你知道了。” 唐哲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沈阳说:“吃晚饭的时候,我爹和我在商量,你上次既然请了孝贤婶来说媒,小月也同意,我和我爹妈他们也没有意见,所以,我爹的意思是,明天开会的时候,你主动一些,和队里反应一下情况,把小月的地方就分到你们家的户头上。” 唐哲说:“那怎么行呢,连书单都没有开,别人还不笑话。” 沈阳说:“平时看你脑子很灵活,怎么遇到这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唐哲只好沉默,听他怎么说。 沈阳又说:“你想一下,八家堰差不多一千来人,只有五百多亩田,六七百亩土,算下来人均五分田,六分多一点土,以后你们结婚了,有了孩子,光靠你一个人的地方,一年到头下来,够吃么?” 唐哲说:“要包干的话,我们家也有四个人的地方,只要勤快一点,一年到头下来肯定是够吃的……” 沈阳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爹的意思,小月嫁到你们家之后,以后再添两个丁,人口越来越多,地方就越来越少,几年时间,要多出来两三张嘴吃饭。” “你回去之后,明天一早就请孝贤婶来我们家,就算把书单开了,事情就定下来,等开会的时候,再提一嘴,加上孝贤婶再给孝贤叔说一下,事情不就这样办好了么。” 唐哲说:“沈阳,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考虑。” 沈阳说:“不,我是为我妹考虑。” 唐哲点点头,说:“对,是为小月考虑,不过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不怎么爱务农,再说你们家人口也不少。” 沈阳说:“按我说的做,本来今天晚上小月就准备来找你的,刚好罗玲说你找我一起来抓石蛙,我爹就让我和你说一下这件事情。” 农村人,土地就是自己的命,包干到户之后的数十年之间,邻里之间往往因为田边土角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的也屡见不鲜。 沈醉亭真是大义。 唐哲只能答应沈阳:“行,明天早上我就请孝贤婶去你们家,对了,你爹还有其它要求吗?” 沈阳笑道:“人去就行了,我们又不像其他人家,想在这上面捞一笔,你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只要以后对小月好,少打她就行了。” 唐哲也笑道:“虽然不能把她现在就放在香龛上供着,肯定会对她疼爱有加的。” 一边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瀑布前,看着十几米高的山崖,唐哲只能说:“算了,我们往回走,沟外面那些先前没有出来的,现在肯定也出来了。” 又抓了一个多小时,两个袋子已经鼓鼓的得了半麻袋了。 沈阳又要扛麻袋,又要抓石蛙,感觉有些吃力。 唐哲说道:“有这么多,可以吃好几天了,先回去。” 沈阳也说道:“我早就想回去了,一次抓绝种了,以后就没得抓的了。” 回家后,沈阳硬要把麻袋里的石蛙再分一半给唐哲:“你们家请得有匠人,天天都要那么多菜,我只带个十来斤回去就行了。” 还没有等唐哲回答,他从阶沿上拖过一个背篓,就把石蛙倒在里面,对申二狗说:“二狗,你找个什么东西来盖一下。” 二狗应了一声,去一旁找了个箩筐盖在上面。 沈阳又对唐哲说:“记得我和你说的话,明天尽量早一点,九点钟又要去大队,不要把事情耽误了。” 唐哲点了点头,等沈阳走了之后,他便和申二狗洗了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唐哲和父母说了一下昨天晚上沈阳说的事情,唐自立说:“醉亭还真是义气,阿哲,你以后可不能负了小月。” 陈秋芸也说:“就是,你现在快点去请一下你孝贤婶,我给你准备一下东西。” 唐哲应了一声,便去唐孝贤家请了周淑芬回来。 陈秋芸把家里仅剩下的一块野猪五花肉从墙上取了下来,又在扁桶里面拿了一把面条,这面条还是立新房的时候,陈世清准备来的。 立新房的时候,还剩下半张红纸,她剪了二指那么宽两条,一条封在肉上,一条封在面条上。 等唐哲和周淑芬来的时候,陈秋芸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摆在堂屋的桌子上了,陈秋芸和周淑芬打了个招呼,便对唐哲说:“快,先给你的祖宗磕个头。“ 第152章 叫花子向火 唐哲拜了拜,陈秋芸拉着周淑芬的手说:“淑芬呀,这件事情就要拜托你了,时间又仓促,没有准备,只有一根条方一把茶(面条),要望你和沈家多说些好话。” 周淑芬笑着说:“二嫂,交给我你放心,我呀,一定把这事情办得妥妥的。” 到了沈家,把条方和茶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烧了纸,无非就是周淑芬作为媒人和沈醉亭两口子客气了一下。 沈月则是害羞地坐在一旁,唐哲从容地坐在她的身边。 祭拜了先人,沈醉亭又和唐哲说起了把沈月的地方划到唐家的事情:“反正你们俩也是要奔着结婚去的,不如就直接和大队里提出来,把她的地方划到你们家。” 唐哲还没有说话,周淑芬笑道:“哎呀,还是沈老师讲理,这是好事情呀,今天不就是要去大队开会嘛,到时候我再和孝贤说一下。” 沈醉亭道了谢,又对唐哲说:“大阳也和你说过了,你是怎么考虑的。” 唐哲忙说:“我昨天和大阳说了,你们家人口多一些,再说,对地里的活,我也不是很精通。” 沈醉亭说:“你也不要推了,回去只和你爹说一下这件事情就行。” 唐哲只好点点头。 从沈家回去之后,许多人都在往大队部赶去,虽然唐孝贤通知的是每个家庭去一个代表,但是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几乎一半的家庭都是举家往大队部赶去。 唐孝贤传达了会议的精神,公社派驻的大队书记罗时军又宣讲了一番政策,让大家发表意见。 这时有人也提出了:“我们坚决拥护分包到户政策,就是现在分包到户了,地里的洋芋算谁的?” “就是,麦子还有两个月就可以收了,这些不可能都归公家?” 罗时军说:“分包之后,已经种下去的庄稼,还是会按照之前大家投入的工分来分。” 沈醉亭这时候站起来说:“罗书记,唐队长,我有件事情要汇报一下。” 大家都看着沈醉亭,他因为成分问题,平时很时听到他发言,加上他在大队小学教书,除非上头有特殊安排,队里也不会拉他去批斗,这个时候分包土地了,难道他还有不同意的? 罗时军看着他,说道:“沈老师,你有什么问题?” 沈醉亭说:“我家沈月已经和唐自立家的唐哲开了书单,结婚是早晚的事情,我是想,沈月的地方,就分到唐自立家的户头上。” 罗时军还没有说话,姚三在一边说道:“我家勇军也和唐自强家的唐欢定了亲事,她的地方也要分到我家才行。” 唐自强不在家,来参加开会的,就是吴莲芯,她怎么舍得把地方交出去,马上站起来反驳道:“我说姚三,你怎么不说你家姚瑶和我们家唐忠的事情,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在一起了,要论起来,也是要把姚瑶的地方分到我们家户头上,还有,我们家欢欢和你们家勇军,连书单都没有开,更不说书子也没有下一封,怎么能说把她的地方分到你们家呢?” 姚三瞪了她一眼,说道:“姚瑶和你们家大忠,也没有开过书单,她的地方,再怎么论,也分不到你们家来。” 吴莲芯冷笑一声,说:“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怕丢嘴了,你家姚瑶和我们家大忠那可是自由恋爱,肚子里都有了我们大忠的种了,这个你不会不认账?真要论起来,加上她肚子里的娃娃,我们家还要多分两口人的。” 姚瑶怀孕的事情,其实大家都清楚,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奈何姚家硬要拖着等吴莲芯拿唐欢来交换。 倒是吴莲芯,最近发现姚瑶的肚子越来越大,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也不再逼着唐欢嫁给姚勇军,她再不喜欢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姚三骂道:“你这个烂妇人,满嘴喷粪,我们家姚瑶还是黄花大闺女,你污她清白,我不让你挂红放火炮来认错,就不姓姚。” 吴莲芯哼了一声:“挂红放火炮,我就怕她承受不起。” 姚三气得吹胡子瞪眼,奈何笨笨的嘴又不知道怎么说,反而是吴莲芯,这么久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来,骂得越来越难听。 罗时军在台上听得有些不耐烦,拍了几次桌子,大声说道:“你们要吵,就先回去吵,今天是来讲怎么承包土地的,不是来听你们两家吵架的。” 唐孝贤也说:“沈醉亭提的问题,也可以考虑,这样,只要双方父母同意的,要嫁到我们队来的,参与了我们队的承包,就不能再参与其他队的承包,沈醉亭刚也说了,他自愿把沈月的承包地让到唐自立家,那么他们家就不能再承包沈月的。” “另外,像姚三和唐自强家,两家都还没有确定,姚瑶和唐欢的承包地只能是在现在的户主家里,还没有出生的娃娃,是不能参与承包的。” 吴莲芯听到唐孝贤这样说,不服气地说:“孝贤,我看你就是偏心,凭什么不能把姚瑶的地方承包到我们家来,她肚子里的娃娃生下来就要成为个黑市人口吗?” 姚三也跳起来说:“我不服,你们这样就是偏心,凭什么唐老二家就可以承包沈家的地,我们家勇军早晚都会娶唐欢的,她的地为什么就不能分到我们家来。” 吴莲芯又和姚三吵了起来,姚家湾一些姓姚的,也站到了姚三的一边,帮着骂吴莲芯。 吴莲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天喊地:“姚家打死人啦,还有没有王法,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救命呀……” 罗时军又是猛拍一阵桌子,对吴莲芯说道:“吴莲芯同志,你要再这样像个泼妇一样,只能请你离开会场,不要影响我们大家承包土地,等你们什么时候不要吵了,再来重新分配给你们。” 吴莲芯连忙停住了哭声,她本就是叫花子向火——往面前刨的人,忙说道:“那不是好地方都分给别人了,我们到最后来捡踮脚的?我才不干呢。”说完,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板凳上。 第153章 哪有婆婆给儿媳跪下认错的道理 姚三只是嘴笨,人并不笨,听到罗时军的话,也只得住嘴,谁都知道,先参与分的,肯定会把好地方都分走。 其他姚家湾的人也不敢再乱作声,这个时候来给姚三家当出头鸟,万一真不让自己参与承包了,那不是害了自己。 唐孝贤见大家安静了下来,把大队的土地作了介绍,八家堰现在是分成四个生产小队,还是按照四股定时候分到各小队的地方进行包干。 姚家湾一个人站起来说:“按照四股定来分,基本没有意见,但是桃子坪那片地方,虽然四股定的时候,是分给唐家山的,但是桃子坪下面,全是我们姚家湾的水田,现在唐老二家把房子修在那里了,万一到时候他家断了我们的水源,田都无法耕,除了他们家的宅基地,桃子坪其它的地方,要划给我们姚家湾。” 唐哲看过去,那个人是姚家湾的小队长姚海。 唐援朝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姚家的脸皮真够厚的,当年老祖婆嫁过来的时候,那片地方就是作为她的嫁妆带来了唐家山,历史以来就是属于我们唐家山的,凭什么给你们姚家湾。” “就是,既然是按照四股定来分,那就执行四股定的政策。” 姚海说:“要按四股定来分,那就把十几年前送给花园大队那些地方全部收回来。” “就是,应该收回来。” “凭什么吴良和唐自强可以私自作主,把我们的地方送给花园大队?” ……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起了陈年旧事。 任德明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那些地方是在任德明当书记的时候丢的,按说他就没有资格参与包干。” “还有吴良和唐自强他们家,妥妥的卖国贼,把我们八家堰祖祖辈辈开荒出来的良田都拿去送人了,他们不能参与承包。” “最可气的是,还要把秧栽好了,才送得脱。” 任德明被大家骂,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吴良家根本就没有人来,倒是吴莲芯,嘴痒了又痒,想起来反驳几句,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罗时军在台上大声说:“大家不要吵,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们大队人口减少,有地也耕种不出来,公社也是为了平衡发展,才把地方划到花园大队,大家也不用再为这件事情争吵,至于姚家湾的人,担心桃子坪的水源的事情,也大可没有必要,水往低处流,那水源除了唐老二家喝的用的,难道他家还能存起来不成?” “再说了,水资源是公有的,属于国家,任何个人都不可能独占,你们放一万个心。” 姚海还想说什么,唐援朝说:“姚家湾想要桃子坪也不是不可以,就拿岭上来换嘛。” “岭上?”虽然叫岭上,却是每块田都有近一亩的几块大田,姚海当然不愿意是:“罗书记都说了,水资源是国家的,只要你们唐家山不故意阻拦我们放水,我们也不是一定要那片什么都种不出的荒地。” 他的话说完,姚家湾的人才放下心去,虽然还没有分包到户,倒真怕姚海一口答应下来,用岭上十几亩的良田,去换桃子坪那几亩荒地。 罗时军见大家都没有其它意见了,便让各小队回去,按照抓阄的方式,把每一块地方写在纸条上了,进行抓阄。他和唐孝贤还有申腾飞三个人以及几个知青则是去到各生产小队进行工作指导。 因为罗时军他们先去了吴家寨,唐家山这边的地方要轮到后面来分,但是也掩饰不住大家的兴奋。 唐援朝和唐老三他们几个一回到家里,吃了饭就跑到唐哲家来,都想聊聊地方到户后的事情。 坐下还没有聊上几句呢,就见到姚三和姚勇军气势汹汹地往唐忠家跑去。 刚跑上唐忠家的院坝,姚三就大声吼起来:“吴莲芯,你个烂逼妇人,给我滚出来。” 吴莲芯正在吃饭,端着碗,吓得碗都掉在了地上,唐忠则是走出门来,问道:“姚三叔,你们来有什么吗?” 姚三骂道:“你妈个烂逼货,敢乱造姚瑶的空话,叫她滚出来。” 唐忠只好轻声细语地说:“姚三叔,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你们先进屋再说。” 姚勇军一把推开唐忠,说道:“大忠,是你们家不仁义,现在又想赖起账来,说好了把欢欢嫁给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同意,你还把我妹的肚子搞大了,这事情怎么处理。” 唐忠尴尬地说:“勇军,欢欢那边,我也一直在劝她,可是她死也不同意,上次被我打成那样了,队里的人都在骂我,害得我都不敢出门。” “反正今天我来就是要把欢欢带走的 。” 姚三又补充道:“还有,你妈当着全大队那么多人说姚瑶肚子大了,把她的名声都搞臭了,要叫你妈挂红放火炮,去给我家姚瑶跪着认错。” 唐忠尴尬地说:“姚三叔,我妈那张嘴就是那样的,她心又不坏,说错了话,你们担待一下,这个挂红放火炮,还要跪着认错什么的,他好歹也是长辈,到时候姚瑶要是嫁过来了,再怎么说,也要叫一声婆婆,这世上哪有婆婆给儿媳跪下认错的道理嘛。” 姚三说:“婆婆?实话告诉你大忠,就你们家现在这个破落样,你把欢欢送过去给勇军做老婆,我们还考虑一下让姚瑶嫁给你,要是不把欢欢送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真以为她肚子大了,你们就包拿吃了,没门。” 姚勇军站在门口喊:“欢欢,你出来,跟我回去,明天就该我们姚家湾分包土地了,你再不过去,到时候你也要把这边的地带过去才行,告诉你,离得远了,我可不种,你自己种。” 但是屋里没有唐欢的声音。 姚勇军又喊了几次,没有见答应,抓住唐忠的衣领问道:“说,你把欢欢藏哪里去了?” 以前的唐忠,哪里会受这般屈辱,但是现在物是人非,就连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整天大忠哥大忠哥喊得清甜的人,现在却对他怒目而视,还抓着他的衣领。 他正想发火,吴莲芯从屋里走了出来:“亲家来了,快屋里坐。” 第154章 算盘打得响 姚勇军一见到吴莲芯从屋里走出来,先是迅速地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姚三,这才缓缓松开紧紧抓住唐忠手腕的大手。 此时的姚三面露愠色,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们家欢欢呢?” 听到这话,吴莲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道:“在里屋呢,要不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聊,这样在外面吵吵闹闹的,被旁人瞧见了可不得闹笑话啊。” 然而,姚三却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回应道:“哼!你要是真害怕被别人看笑话,今天也就不至于当着整个大队人的面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了。” 听闻此言,吴莲芯不禁脸色微红,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赶忙解释道:“哎呀,我当时也是心里着急呀,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嘴笨得很,不太会讲话,但我真没啥坏心思呀,咱们当父母的,谁不是一心为了自家孩子操心呐。” 没想到姚三根本不买账,他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坏心?全队上下谁不知道啊,你就算放个屁,那味道都跟寡鸡蛋似的难闻,还能好到哪儿去?我今天可不是专门跑来跟你吵架拌嘴的,赶紧把唐欢给我叫出来,我们要带她回家去,要不然我们就去公社告你家唐哲强奸。” 吴莲芯一脸焦急地朝着里屋大声呼喊:“欢欢!欢欢?这死孩子,难道耳朵聋啦不成?” 然而,屋内却没有丝毫回应。 站在一旁的姚三见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他觉得吴莲芯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于是,他猛地伸手将吴莲芯用力推开,然后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堂屋。 进入堂屋后,姚三扯起嗓子连叫了好几声:“唐欢!唐欢!你到底在哪儿啊?” 这时,跟在后面的姚勇军开口说道:“晓得唐欢和唐乐住在哪间房。”说着,他便当先带头朝着其中一间屋子冲了过去,他以前经常来唐忠家,哪个人住哪一个房间,他一清二楚。 刚一踏进那间卧室,姚勇军便敏锐地察觉到被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颤抖,他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扯开了被子,只见唐乐正蜷缩在被窝里,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姚勇军见状,急忙问道:“你姐姐呢?” 唐乐的被子突然被掀开,她惊慌失措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并迅速伸手将被子又抢回来遮住自己一部分身体,面对姚勇军的询问,唐乐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嘴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 与此同时,姚三和吴莲芯也紧跟着走进了房间。 姚勇军见从唐乐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转身跑到了后门口,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门是否闩好,确认无误后才轻轻打开门往外瞧了瞧,但并没有看到唐欢的身影。 此时,吴莲芯心急如焚地冲着唐乐喊道:“欢欢啊,你究竟把你姐姐给藏到哪儿去啦?快告诉我们呀!” 唐欢没好气地回道:“妈,我姐又不是没有脚,她去哪里我哪里知道。” 唐忠恶狠狠地说:“你们俩姐妹硬是要让我难堪是?”说完,冲上去就先给了唐乐一巴掌。 唐乐被打,委屈地哭了起来。 姚勇军转头问姚三:“爹,人又跑了,怎么办?” 姚三看着床上的唐乐,在姚勇军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姚勇军点点头,说了声:“行。”然后转头对吴莲芯说:“既然唐欢不在,反正你们家必须要有一个人嫁给我,姐姐不愿意,那就妹妹顶上来。” 唐乐在床上听到这话,吓得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我不嫁,我不嫁,妈,哥,我求你们了,我不要嫁出人,我才不要嫁给气包二。” 姚勇军最恨别人叫他气包二,对别人来说,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对他来说,这是他的隐疾,听到唐乐说他是气包二,上去就是一巴掌:“我叫你骂,我叫你骂。” 唐乐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哭,只是惊恐地看着前面这个凶恶的男人,又看着一旁的母亲和哥哥,对她来说,多么希望这个时候的母亲和哥哥能够为自己撑撑腰。 但是她想多了,唐忠一句话不说,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好像被打的这个人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吴莲芯忙说:“乐乐才十四岁,太小了,这样,亲家,你们先回去,等欢欢回来,我一定把她送到你们家来。” 姚勇军摇了摇头,说:“你的算盘打得北京都听到了,绝对不行,你明知道明天就要该我们队承包地方了,你过了这个时间再送去,那不等于零,我倒怀疑就是你故意的。” 吴莲芯忙说:“没有,没有,你们也看到了,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唐忠说:“勇军,这样,明天一早, 你们把姚瑶送来,然后我们把欢欢送过去。” 姚三哼了一声:“你想得倒美,你把我们家姚瑶弄得现在里外不是人,还想着我们送她过来?” 唐忠问:“那你说怎么办?” 姚三说:“你妈今天在大队部说那些话,把姚瑶的名声都传坏了,就算你们把欢欢送过去了,可以不要你妈挂红放火炮去赔不是,也要你们八抬大轿的去接过来。” 吴莲芯和唐忠脸上露出难色,姚勇军说:“谁让你妈把我妹说成个钱不值的破烂货的,这也是给你们家一个教训,要不然还真以为我们家好欺负。” 姚三说道:“把乐乐嫁过去,也算便宜你们家了,乐乐这么小,去了我们家,什么活都不能干,纯粹养一个闲人。” 姚勇军也说:“就是,这么个小娃娃,都还没有长开,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儿子。” 唐乐听着这些话,早已经被吓傻,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我不嫁人,我才不嫁给气、我不嫁,不嫁……” 姚勇军听到她又骂了一声气,虽然没有骂出来,气得又想上去打,唐乐吓得把脚往床边一阵乱踢,嘴里哇哇地叫着。 姚勇军没有防着这一下,被唐乐一脚踢在肚子上,一个没有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刚好撞到姚三的身上,姚三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突然,他发现,床下正有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第155章 抢亲 姚三一开始吓了一跳,马上就明白过来,连忙站起来,喊道:“勇军,欢欢躲在床底下。” 他的这一声喊,姚勇军也不再去拉唐乐,把腰弯下去,往床底下一看,果然看到唐欢正躲在床下,四目相对,姚勇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唐欢则是更加惊恐。 “出来。” 姚勇军朝床底下喊了一声。 唐欢根本不敢动。 姚三对吴莲芯说:“你还说你没有藏起来,现在怎么说?” 吴莲芯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呀,欢欢,你给我滚出来。” 唐忠也一把把唐乐从床上拉了下来,那床本来就是两根板凳加几块木板搭起来的,上面铺了一层稻草,再加棉絮和床单。 唐忠力气大,唐乐长得又瘦弱,六七十斤的体重,被他一拉,从床上就扔到了地上来,唐忠也不管她,几把把床上的棉絮和床铺草又扯到地上,把床板给翻起来,看到唐欢卷缩成一团,抓起她的头发就拉起来:“你要把这个家弄成个什么样子你才肯罢休?”说完,朝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唐欢站在一堆稻草中间,被唐忠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立刻浮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瞪着唐忠,绝望的眼神,没有一丝光。 姚勇军上去就要拉唐欢的手,被唐欢一把打开:“滚开,不要碰我。” 吴莲芯说:“怎么说话呢,你早晚都是人家的老婆,快出来,跟她们回去。”唐忠才是她的心肝宝贝,真要是姚家去公社报了案,送去革委会定个罪名关起来,那他一家就再也没有脸活在八家堰了。 唐欢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姚勇军又把手伸过去,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走,跟我回去,明天就要承包地方了,你不去,我们家就少一个人的地方。” “不,不要碰我,不要拉我,救命呀,救命呀。” 姚勇军一脸得意地说:“你叫,叫破喉咙试试。” 唐乐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疼痛,跑过来拉着姚勇军的手:“你放开我姐,你放开我姐。” 唐忠又是一把把唐乐扯了过来:“你多什么事?她不嫁,就把你嫁过去。” 唐忠家的动静太大,吵得在唐哲家坐着聊天的一堆人都跑出来看,唐援朝说:“姚三家也真是不要脸,现在都开始上门来抢亲了。” 唐老三说:“你没有听他在会场说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地,有了地,就是有了粮食,不会挨饿肚子,放在谁家,谁不想呢?” 唐援朝笑道:“要不说还是读书人明事理,你看人家沈老师,唐哲和自立叔都没有开口,人家就上赶着把地方送过来。” 唐老三也笑道:“这只能说唐哲找了个好老婆,有了个好老丈人。” 陈秋芸一脸愁容地说:“真是无法无天了,白日青天的,就跑着来家里抢人,这叫什么世道?” 唐自立听到唐欢喊救命的声音,再也坐不住,起身说道:“我上去看看。” 有了唐自立带头,唐援朝他们也紧紧跟在后面,申二狗也刚赶过来,他们队也要明天才分地,见唐自立他们往唐忠家走,疑惑问道:“唐哥,怎么了?” 才说完,又听到唐忠家传来的吵架声,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他知道唐哲和唐忠搞不来,也没有跟着上去,而是走到唐哲身边站着。 唐哲怕父亲上去又吃亏,想了想,也跟着上去,申二狗见他动了,也紧紧跟在身后。 唐自立刚到唐忠就,就看到姚勇军和姚三像拖死狗一样把唐乐从屋里拖出来,他大吼一声:“你们搞什么名堂,大白天来抢人,真欺负我们唐家没人了?” 姚三看到是唐自立,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哼了一声,骂道:“唐老二,你少鸡巴多管闲事。”看到唐自立身后又跟着唐援朝他们,也不敢再动粗,停在那里。 唐老二说:“唐欢是我侄女,她爹不在家,我这个当叔爹的难道还作不得主?” 姚三还没有说话,吴莲芯从屋里走来,瞪着唐自立说:“老二,你想替她作主,你作得了什么主?欢欢是我生的,只有我才能作主,我看你是偏庄搞成正主了,还想替我们家作主,欺负我们寡妇孤儿不成?” 姚三见吴莲芯帮着他说话,也硬气了起来:“就是,她吃你家盐还是吃你家米了,你来替她作主?人家老娘还在呢。” 唐自立见吴莲芯这个时候还在替姚三说话,心里那个气,真想上去就给她两巴掌,只能强忍着说:“嫂嫂,你家欢欢还这么小,再说了,她也不愿意,你硬要绑着她去,那牛不喝水,你就再把它的头按下去,它还是不喝,我哥不在家里,这个家全靠你,知道你过得苦,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姑娘往女坑里推。” 吴莲芯哼了一声,说:“老二,我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作主,不要以为你们家修了新房子,腰杆就硬了,你是个大耙苕,永远都是大耙苕。” 唐援朝有些看不过去了,说:“自强婶,人家自立叔一直在向着你们家说话,你这个人怎么是吃狗肉不晓得粗细呢?” 吴莲芯见唐援朝骂她,瞪着他就骂道:“你妈是从屁眼里屙你出来的,没大没小,老子家的事情,轮子得到你来指手画脚的。” 唐援朝被骂了一通,还想上前和她对骂,被唐哲在后面拉了一下衣服,他转头看了一眼唐哲,只好把这口气忍在肚子里。 吴莲芯又骂道:“都知道你们天天吃着唐老二家的白米饭,早就成了他们家养的狗了,吃了不好好看门跑到我家里来乱叫唤。” 姚勇军见吴莲芯和他们骂了起来,和姚三对了个眼神,拖着唐欢就要走,被唐哲一把拦住:“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看着唐哲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姚勇军拉着唐欢的手立刻松开。 姚三挡在他面前,对唐哲说:“你想搞哪样?” 唐哲冷冷地说:“你们这样闹,不就是想多分一个人的地方吗?欢欢是我妹,前段时间受伤的时候,你们家也好,还是大忠也罢,一粒米一碗水都没有端过,她不是什么家什,可以任你们摆布。” 唐忠看到唐哲又来出头,怒道:“唐哲,你硬是要和我作对是吗?我妹的事情,我作主了,你敢挡一下试试。” 唐哲紧紧盯着唐忠,一字一字地说道:“行,试试就试试。” 第156章 大耙苕 唐忠自从上次被唐哲打了之后,又听说他在巴溪牛心子把城里的几个混混揍了,更不敢惹他,见他真发怒了,只能闭嘴。 姚勇军自认为自己是进过局子里的人,也算是混过社会了,向前走了一步,对唐哲说:“唐哲,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唐哲没理他,走过去把唐欢从地上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站回到唐自立身边,唐乐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躲在唐自立背后。 姚勇军见唐哲不理他,伸手就往他的肩膀上抓去,唐哲一个过肩摔,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唐哲,你疯了,敢打我哥。” 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姚瑶,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她的堂哥,见到唐哲把姚勇军摔倒在地上,一堆人都围了过来。 姚瑶忙去扶地上的姚勇军,眼神却恶狠狠地瞪着唐哲。 唐哲对地上的姚勇军说道:“他们俩娘母,你们要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 ,但是欢欢和乐乐俩姐妹,我管定了。” 吴莲芯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欢欢和乐乐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唐哲才懒得理她,拉起欢欢,又对唐乐说:“走,去我们家。” 唐忠见唐哲要把姐妹俩带走,他可不愿意了,要是真被带走了,姚瑶和姚家的人,怎么会放过他,马上冲过来挡在唐哲面前:“唐哲,你想把我妹拐到哪里去?” 他想着给唐哲扣一顶拐卖的帽子,自己就先占了理,唐家山的这些人,就算不帮他,也不至于站到唐哲那边。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唐援朝他们根本不为所动,反而站在那里,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唐哲一把推开他:“大忠,你还算是个人吗?把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往火坑里推?滚开。” 唐忠被唐哲推得后退了两步,姚瑶却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喊道:“来人呀,抢人了,快来救命呀。” 唐哲轻笑道:“姚瑶,我真要是感谢你!” 姚瑶停住了喊,疑惑地抬头看向唐哲,只听他继续说:“要是真嫁到我们家来,你这样的女人,不知道要给我们家惹出多少事情,真是老天有眼,让我这辈子躲开了你这个报应。” 姚家今天来的人,比唐家这边多,唐家山这边,除了唐老三和唐援朝外,其他人基本都跑去吴家寨看土地承包去了。 另外就是申二狗在家也没有事情做,回了一趟家,吃了饭就来到唐哲这边,他每次只要过来,唐哲都会把工钱给他算上。 仗着人多,姚家十来个人,一下子就把唐哲围在了中间,申二狗连忙冲了进去,和唐哲背靠着背。 姚三对申二狗说:“申二狗,老子不想打你,你也不要来趟这趟浑水,赶快滚开。” 申二狗根本不理他,而是对唐哲说:“唐哥,要不要干?” 唐哲没有回答,冷眼看着姚瑶。 姚瑶抱着他的腿,说道:“你骂谁是报应?你老子是个大耙苕,你也是个大耙苕,你们全家都是,还这么不讲理,欢欢是我哥的女人,你要把她抢哪里去。” 唐哲动了一下脚,被她抱得死死的,吼道:“你给我放开,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姚瑶紧紧抱着:“不放,除非你把唐欢放开。” 唐哲猛一用力,一下子把姚瑶踢开,姚勇军早已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妹妹被打,马上喊道:“打死他个狗日的。” 说完率先扑上来。 另外几个姚家的人,也一拥而上,有两个直接朝唐自立冲去,唐自立没有防备,眼睛上挨了一拳,后退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唐哲本来还手下留情,见到父亲被打,对二狗说:“二狗,上,打死那几个狗杂种。”说完,他挣脱姚勇军这边几个人,一脚就往那个打他父亲的人背上踢过去,那人后背挨了一脚,直接飞出去好几米,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另外一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被唐哲肚子踢了一脚,他痛得捂着肚子,连中午刚吃的红苕稀饭都吐了一地。 而申二狗这边,被姚勇军和另外六七个人围着打,哪里是对手,已经被按在地上,头上背上挨了好几脚。 唐援朝和唐老三连忙上前去拉架,身上也挨了几下,两个人一生气,也不再拉,反而加入打斗。 唐欢和唐乐趁这个机会,忙跑过去把地上的唐自立扶了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让自立摇了摇头,努力站起来,吼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唐哲解决了这两个人,看到申二狗吃了亏,就连唐老三他们俩个,也挨了好几拳,连忙冲过去,本来他想着是一个大队的,只要把他们打痛就可以了,但是人手多,他手下留情,反而更加让他们疯狂。 没办法,只能下狠手,一连两拳打在两人腰上,那两个人立刻就痛得蹾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叫都叫不出来。 没有一会儿,局势反转,姚家来的十来个人,连同姚勇军在内,全都躺在了地上。 姚瑶瞪大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唐哲竟然这么厉害,她一直以为唐哲之前打到野猪,只是因为他运气好而已。 姚三在一旁没有参与加斗,但已经吓得两腿发软,指着唐哲,断断续续地说:“唐、唐哲,你,你惹出大、麻烦、了,老子要去、去公社告、告你。” 唐哲冷笑一声,说道:“好呀,你找得到路不,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姚三说:“你不要得意,这次不把你关到死,我不姓姚。” 唐哲说:“行呀,你们先动手打了我爹,他身上的伤就是证明。” 姚三说:“是你爹自己撞上来的,再说了,我们来找唐欢,关你什么事?” 唐哲笑道:“你不懂法,看来是该去公社好好学一下,唐欢是我妹,我们有同一个公,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带着姚家十几个人上门来抢人加打人,还想把我妹抢去做儿媳妇,这种做法,就是强盗土匪的做法,你不去公社,我们也会去的。” 第157章 扇合合 姚三听着,有些后怕,嘴里却说:“唐哲,老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你以为我是黑大的。” 姚瑶也说:“就是,唐欢是我未过门的嫂嫂,这是大忠和他妈都同意了的,我们来找他,充其量算是家庭矛盾,你二话不说就打伤我们家的人,该被抓的人是你。” 唐哲就知道姚瑶肯定会反咬一口,和她妈是一个性格。 唐欢在一旁哽咽着说:“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从来没有同意过要嫁给你哥。” 姚瑶把目光投向唐忠:“你说句话呀?” 唐忠瞪了一眼唐欢:“妈和我都同意了,由不得你不同意。” 唐欢哭道:“要我嫁给一个气包二,不如叫我去死。” 吴莲芯见一大堆人在自己家又打了一架,早已没有了任何主意,她只是一个女人,叫她撒泼打滚得行,真要动真格的,她哪里敢,只想早点把这事情解决,对着唐欢骂道:“你这个背时挨刀的鬼崽崽,连你妈的话也不听了,你死,有本事你就去死,死了都要把你埋到姚家坟山去。” 最后一丝希望,都被自己的母亲给破灭,她绝望地哭泣道:“妈,我还是不是你生的,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吴莲芯根本不管她现在是有多么的绝望,反而问道:“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哪家姑娘不是爹妈作主?你才读了几天书,就要想着什么自由恋爱?告诉你,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你就得听我的。” “妈……” 唐欢大喊一声,绝望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转身就跑了出去。 唐乐紧紧跟在后面:“姐,你等等我。” 唐自立对唐婉喊道:“小婉,你去劝一下你欢欢姐。” 刚才打架的时候,唐婉只能远远地站在自己家屋边看着,她一个女孩子,哪见打得头破血流这样的群架? 见唐欢跑,她早已经跟了上去。 唐自立对吴莲芯说:“嫂嫂,一个家搞得四分五裂的,这下你满意了?” 吴莲芯哼了一声:“唐老二,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会出这样的事情?欢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姚三见唐欢又跑了,对唐忠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还想娶我们家姚瑶。” 看到受伤的那一堆人,想着唐哲先前说的话,上门来闹事情的还真是他们姚家的人,到了公社,肯定自己这边讨不到好,只好悻悻地走了。 姚勇军见父亲走了,也只能在后面跟着。 其他人对唐哲放了些狠话,也跟着离开。 唐忠想去拉姚瑶的手,被她一巴掌拍开:“滚开,不要碰我。” 唐忠有些委屈地说:“姚瑶,你也看到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又不是我的原因,都是唐哲多管闲事。” 姚瑶说:“还不是因为你们没本事,要不然他怎么敢骑到你头上拉屎。” 唐忠瞪着唐哲:“唐哲,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来破坏我的确幸福?我知道姚瑶以前和你订过婚,你是得不到就想毁掉,是不是?” 唐哲轻笑道:“大忠,你想多了,像这种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她连给沈月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姚瑶气得脸涨得通红,指着唐哲:“唐哲,你……” 唐哲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在八家堰,你和你妈谁不知道是个打寨的主儿?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要再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唐忠说的。 吴莲芯骂道:“唐哲,你这个挨刀杀的……” 唐哲可不想再惯着她,上辈子,要不是她们一家冷漠,自己好好一个家,也不至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我敬你是个长辈,不想骂你,你嘴巴也放干净点,要是你再乱骂,我可不客气了。” 吴莲芯还真怕唐哲打她,把气又撒向唐自立:“唐老二,看你教你好儿子,像你一样,一点教养都没有。” 唐自立怼道:“我的儿子教养可比你家大忠好多了,至少不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 唐哲扶着一身是伤的申二狗,问道:“二狗,要不要紧?” 申二狗回道:“没事,这几下子我还是挨得住。” 姚瑶看着申二狗,说道:“申二狗,我家和你家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帮他和我们家作对?” 申二狗回道:“我这个人就是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行为,就好打抱不平。” 姚瑶气得指着申二狗,一连说好和个好字。 唐哲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申二狗笑着嗯了几声。 只听姚瑶骂道:“你个寡丁崽,以为找了个靠山就不得了了,我不信唐哲能保得了你一辈子。” 申二狗轻笑道:“我这个人行得正坐得直,不管你来阴的还是明的,我都不怕,就怕有些人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明面和唐忠裹在一起,暗地里却和别人在我们家前面竹木的谷草垛里扇合合。” 他的话,就算是再笨的人,也听明明白白。 唐忠顿时觉得自己头上的头发,就像是清明田里的绿肥一样,绿油油的,好看极了。他一把抓住姚瑶的手,大声问道:“姚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姚瑶被申二狗把自己的丑事说出来,早已经羞红了脸,却还极力否认:“他胡说,大忠,他胡说,你要替我作主,打烂他嘴巴。” 唐忠瞪着申二狗:“二狗,你敢诬陷姚瑶,老子今天打死你。” 申二狗轻笑道:“像你这种耙耳朵,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屙尿给你泡饭你都觉得是美味的,哪里听得出好坏话。” 唐忠问:“你说,她和哪个扇合合?” 申二狗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和我耍得好得很吗?” 唐忠紧紧抓住姚瑶:“说,奸夫是哪个?” 姚瑶看着两眼充血的唐忠,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从头到尾想了又想,除了上次被唐哲打断她的申红兵的好事外,并没有被申二狗发现,而且上次天色已经晚了,唐哲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不是她。 想到这里,她对唐忠说:“大忠,你冷静点,全是他乱说的,唐哲,就是唐哲刚才告诉申二狗这样说的。” 唐哲冷笑道:“姚瑶,你可不要乱咬人,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第158章 跳水 唐哲这话一说出来,几乎是此地无银了。 唐忠脸色煞白,盯着姚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姚瑶哪里肯认,这样的事情,如怕是当场抓到,只要没有放进去,她都会抵死不认账的:“他就是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唐忠瞪着申二狗说:“申二狗,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要是敢乱说,被我查出来,老子不打死你个龟儿子才怪。” 申二狗笑道:“你自己愿意当龟儿子,又没有人强迫你。” 唐哲拉了一下他:“走,我们回去了。” 唐忠立刻拦在申二狗面前:“话还没有说明白,你不能走。” 申二狗说:“还要我怎么说明白?” 唐忠问:“你说,你看见她和人滚谷草垛,那个人是哪个?” 申二狗看了一眼姚瑶,只见姚瑶正恶狠狠地看着他,如果眼神能变成子弹,他已经被扫成马蜂窝了:“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不会去问呀。” 姚瑶摇着头对唐忠说:“大忠,我没有,没有,他胡乱说的。” 唐哲说:“和他说那么多干吗?走了。” 唐忠拉着申二狗:“二狗,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不是真的?” 申二狗没有说话,唐哲笑道:“萝卜扯了孔孔在,她那个东西又没有打得有记号,你自己不会去问呀。” 说完,拉着申二狗就走了。 唐忠已经抓狂,啊呀呀地大叫着,曾几何时,他也是八家堰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现在却被人戴了绿帽子,见申二狗他们走了,他无处发泄的怒气只好发在姚瑶身上,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亏我还想娶你,你他妈的却当老子是关二爷?你滚,再不滚,老子杀了你。” 姚瑶被唐忠打得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脸说:“唐忠,你敢打我,你会后悔的。” 唐忠一拳打在门框上,整个木头墙壁都在晃动:“我后悔,老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禁得住你的诱惑,没有管住自己的兄弟,滚,快滚。” 吴莲芯也骂道:“你这号千人骑、万人压的破烂货,滚,不准再来我家。” 姚瑶被唐忠母子俩一骂,委屈得哭出声来,捂着脸,一边跑一边哭着回去了。 唐哲和申二狗回到家,申二狗笑道:“唐哥,姚瑶真的和申红兵裹在一起了?” 唐哲点了点头:“我说出来,唐忠肯定不相信,你说出来就不一样了,那天我从你家出来,就在竹林边碰到了他们。” 申二狗呸了一声:“真不要脸。” 两个人在家里还没有坐定,就听得寨子中有人在喊:“有人跳水了,有人跳水啦……” 唐自立在院坝上,还没有进屋,忙问:“是哪个跳水了?” 唐哲心中一惊,连忙从屋里跑了出去。 就听得寨上有人在说:“不知道,是听到沟里有人在喊。”说着,还一边往沟里跑去。 唐哲连忙往沟里跑。 唐自立也反应了过来:“老天爷,这可怎么得了。”也跟着跑了下来。 申二狗见他们都去了,也连忙跟上。 沟里,就是唐家山下面,桃子坪那股泉水往山下流去,又和另外一条小溪流汇合,因为水流不大,也没有正式的名字,就叫沟里。 听到呼喊声,这个时候,唐家山在家的男女老少,都跟着往沟里跑去,有的是去救人,有的则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去。 直接下沟,并不会经过桃子坪,而是从沈月家院坝坎下的路往下走,唐哲这个时候也不择路,从田坎上直接跳下去,到了田里,几步跑到田埂上,再次跳下。 就这样跳了十几根田坎,就听到沈月的声音从沟里传来。仔细听下,更远处,还有唐婉和唐乐带着哭腔的声音。 没一会儿,他就跑到了凉桥,看到沈月正想从桥头的小路下去,抬头看见唐哲就像一只下山猛虎一样,一根田坎接着一根田坎地跳下来,忙喊道:“哲哥,快点,我听到是小婉她们的声音。” 唐哲听了,心里更加发慌,到了凉桥,也不选路,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 沈月在后面喊道:“哲哥,你等等我。” 唐哲哪里还有心情等他,回道:“你自己后面慢慢来。”心中却在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不管是小婉,还是两个堂妹。 顺着小沟往下走了不远,就看到唐婉手里拿着一根芦苇,往水里伸着。 唐哲问:“小婉,哪个落水了?” 唐婉看到是哥哥来了,紧张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一下子哭出了声:“哥,你快救救欢欢姐她们。” 唐哲知道,唐婉站的地方是一个三米多高的小瀑布,下方是一个叫坛子潭的水潭,因为这个水潭的直径只有四五米,但是水下,却像一个坛子一样,里面却宽得多,而且水潭边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湿滑,平日有野猪兔子掉下去了,就再也起不来,只能活活累死在里面。 此时,唐欢已经沉入水底,唐乐还在水面扑腾着,水花乱溅。 他也顾不得周围的青苔滑不滑,一下子跳进水里,游到唐乐背后,伸后从她的脖子下绕过去,把她仰在水面,然后往水潭边上游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潭边,他伸手抓去,除了青苔,还是青苔,光滑的水潭边上,任凭他的手怎么抓,也抓不住东西。 唐乐还在不停地挣扎,还好唐哲知道怎么救掉在水里的人,要不然凭唐乐这样乱动,他就算再会游泳,也禁不起唐乐这样折腾。 唐欢手里的芦苇只有两米多长,不过已经够了,伸过来,让唐乐抓住,唐哲在她耳朵边说:“抓紧了,不要乱动,小婉拉你,我在下面推你。” 她伸手抓到了芦苇,好像就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心就踏实了,也不再乱动。 唐哲吸了一口气,沉到水下,双手托着她的腿,用力往上一顶,唐婉这边用力一拉,她的半个身子就浮出了水面,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水潭边的一株水木耳,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唐婉对刚浮出水面的唐哲喊道:“哥,欢欢姐还在水里。” 第159章 我姐死了 唐乐喘了几口气,也回过了神,对着唐哲喊道:“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唐哲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往水里扎去。 水里青苔同样多,看上去,这一潭水绿幽幽的,给人一种幽深恐怖的感觉。 还好是白天,虽然青苔太多,能见度低,但是唐哲在第一次跳入水中就已经看清了唐欢的大概位置,这次在水里,看得更清楚,唐欢一动不动地张开双臂,更漂浮在这个坛子的肚子处。 他游戏过去,虽然这个时候唐欢一动不动,但是他还是按照救唐乐的方式,伸手从她的脖子处绕过去,把她夹在自己的腋下,然后才往水面上浮。 由于浮得太快,没有注意到头顶,一头正好撞在水潭口处伸出的一块石头上,把他痛得,当场就呛了一口水,还好马上又稳定下来,重新调整方向,再次向上浮。 终于,他的头露出了水面。 唐婉连忙把她手中的芦苇朝他伸过来:“哥,快抓住。” 唐哲一手划着水,一手夹着唐欢,说:“不用,你看看二狗他们来没有。” 唐婉还没有回答,沈月已经到了,对唐哲说:“其他人还在凉桥那里,有一会儿才能到。” 唐哲游到岸边,又伸手抓了几次,太滑,还是抓不住,而唐欢一动不动,他扎进水里,双手顶住唐欢的肚子,想把她顶上岸去。 可是唐欢已经失去了知觉,在水里还觉得轻,在快浮出水面的时候,却出奇的重,一个人的力量,根本顶不水面。 潭口边是斜的,唐婉和沈月只能站在干处,根本不敢往前走,踩在上面就有滑到水潭里的风险。 唐乐虽然得救了,但是她本身体力消耗太多,而且手上抓的只是一株水木耳,根本承受不住多少重量,急得她哇哇大哭。 唐哲反复试了好几次,自己的体力也在一点点消失,但是唐欢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根本脱离不开水面。 沈月和唐婉在岸上也是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沈月想了个办法:“小婉,你趴到水里去,抓住欢欢,然后我再抓住你的脚,等你抓到她了,我再用力拉你上来。” 这个时候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唐婉点了点头,按照沈月说的,自己趴到水里,沈月在岸上紧紧抓住她的脚。 还好,她的身体加上伸直的双手,刚好抓到唐欢的头发,沈月看到她抓住了,连忙用力往岸边拉,唐哲也在水里用力,这样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唐欢拉到了岸边。 然后沈月又搭了一把手,把唐乐也拉了起来。 唐哲踩着水,对沈月喊道:“水里还有个人呀,岸边太滑了,你们不帮我一下,我今天就出不来了。” 沈月连忙捡起刚才丢下的芦苇,伸过过去让唐哲抓住,在沈月的帮助下,唐哲终于爬上了岸来。 顾不得自己自上湿,忙看向躺在地上的唐欢,只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紫。 唐乐摇着她,哭道:“哥哥,我姐死了。” 唐哲忙过去,把她头朝低处放着,然后在她的肚子上用力按了又按,终于,唐欢的嘴里在他的按压下,一口口地吐出许多水来。 这个时候,申二狗他们几个跑得快一些的,也赶到了,看到是唐欢,脸上露出一副了然却又吃惊的表情。 唐援朝说:“这样不行,你把她倒起来背在背上,然后不停地跳,水就流出来了。”说完上前来,把唐欢扶起来,然后以倒挂金钩的姿势,两条小腿挂在唐哲的肩膀上,让他不停地跳着。 跑了几分钟,她的嘴里不再流水,唐哲也累得不行,又把她放平躺在地上,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沈月说:“快,你给她做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显然沈月不明白是什么。 唐哲只好自己努力地爬起来,示范了一次:“记住了吗?就这样。” 沈月点了点头,骑在唐欢身上,按压着她的心脏。 唐援朝则是按着她的人中,嘴里说着:“没反应了,没反应了。” 唐自立这时也赶了来,看着唐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沈月还在不停在按压着她,一时感觉天都塌了下来,呼天喊地地哭起来:“我苦命的幺幺哦,你怎么这样子傻啊……”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两姐妹不像她们的母亲和哥哥,平时对自己这个叔叔,是十分尊敬。 沈月按了一会儿,手都觉得有些酸软了,突然唐欢咳了一声,嘴里又吐出一些水来。 “活啦,又活过来啦。”唐援朝惊奇地喊了起来,原本按着她人中的手,一时都忘记了按,一下子松了开。 唐自立连忙跑过来,抱着唐欢:“欢欢,欢欢,我是二叔。” 唐哲说:“你们都不要围得太紧,散开一些。”又对沈月说:“继续再按。” 沈月点了点头,又继续按着,按几下,唐欢咳嗽一声,最后连续咳了好几声,眼睛也慢慢睁开来,沈月才停了下来。 唐自立问唐婉:“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她吗?怎么跟坛子潭来了?” 唐婉委屈地说:“我们一直跟着欢欢姐的,她跑得太快了,我和乐乐都跟不上,等跟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跳下去了,乐乐姐为了救她,也跳了下去,我不会游泳,只能拼命喊救命。” 这时候吴莲芯和唐忠也跟着人们跑了来,到了水潭边,才知道是唐欢跳水自杀了,心里一惊,嘴上喊着:“欢欢,妈对不起你呀!” 说着就往人群围着的水潭这里跑来,挤开人群,发现唐欢已经睁开眼睛,正虚弱地喘着气:“欢欢,你要吓死妈呀,你吓死我了。” 唐援朝冷笑道:“自强婶,欢欢走这一步,还不是你们逼她的,这会儿来这里假惺惺地猫哭耗子。” 吴莲芯抬头瞪了一眼唐援朝:“你怎么说话的,欢欢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比你们谁都心疼她。” 唐乐坐在一边,见吴莲芯要去拉唐欢的手,推了她一把:“你滚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吴莲芯被唐乐一推,一巴掌打了过去:“你这个不孝女,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连妈都敢打。” 但是旁边的人却又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吴莲芯突然站起来:“我也不活啦。”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她也跳进了坛子潭里。 第160章 演戏 吴莲芯的这一跳,倒把唐乐吓了一跳,扑到水边把手伸出去,嘴里喊着:“妈,妈,快拉住我。” 而其他人呢,看着水里不停扑腾的吴莲芯,并没有太多反应,甚至有人说:“就是丑人多作怪,演给谁看呢?” “就是,人家欢欢是多么好的一个娃娃,又懂事又乖巧,被逼得要跳水自杀了,她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演戏。” “死了倒好,死了就清净了,成天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话。”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并没有人想去救她。 沈月一把按住唐乐,说:“乐乐,你小心一点。” 唐乐见人们都看着,跪在地上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妈。” 唐自立也有些看不过去了,脱了衣服就准备跳下水去,唐哲忙把他拦住,说:“爹,这个水潭里的水太深,而且是个坛子形,全是青苔,下去了,稍不注意就上不来。” “那是你亲伯妈。” 唐援朝看着水里的吴莲芯喝了好几口水,脸都变色了,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快去找根棍子子来。” 唐老三说:“我去弄一根河竹来。”说完,往边上去,选了一根三米多高的河竹,把它扳倒在地上,找了块石头,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了几块,选了一块石刀,几下子就弄断了,拿到水坛边上,往水里伸过去,唐援朝也帮忙拿着河竹的一头。 “自强婶,快点抓住。” 吴莲芯在水里一沉一浮的,根本就听不见。 唐援朝说:“往她手那里放。” 河竹够长,两个人站在水潭边勉强能够伸到吴莲芯所处的位置,她在水里双手乱舞,没几下,还真被她抓到了那根河竹。 本就没有想死的打算,只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而已,得了这根救命的河竹,紧紧抓住,唐援朝和唐老三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到了岸边来。 她趴在水潭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边上的那几个看热闹的妇女,嘴里还在说着:“你看,我就说她是演戏。” “就是,要真跳水,哪里还会双手乱舞。” “真不要脸,唐自强怎么摊上这种货色。” “要不是遇到这种货色,唐自强也不至于被抓。” 听着大家议论纷纷,吴莲芯也不再装,一屁股从地上跳起来就开骂:“我修你先人板板的,有种就大声说,悄悄咪咪勒在背后说人,背上要长脓疮,我们家的事情,轮得到你们几个烂母狗妇人来指指点点?” 看热闹的那些人见吴莲芯骂起了朝天梁,也没有人愿意接她的话,有个小声地说:“狗日的,唐老三就是个多事鬼,显得他能干。” “下次再落水了,哪个再救她,要烂手烂脚……” 嘴里说着,人却慢慢散开。 唐老三和唐援朝本来一番好心把吴莲芯救了起来,现在反而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也不再管她,跟唐哲打了个招呼,也跟着那些人一起走了。 唐乐哭着说道:“妈,人家好心来救人,你还要日诀别人,你要把我们这些后辈的路都堵死吗?” 吴莲芯嘴里还兀自骂着。 唐自立看她也没有事了,便对唐哲说:“你把欢欢背回去。” 唐哲应了一声,沈月和唐婉把唐欢扶到他的背上,往家里背去。 见所有人都走了,吴莲芯的嘴上还没有停下来,突然发现整个沟里就她一个人了,看了看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又想起来队上那些养不活的奶娃娃,有的是丢马旋坑,还有一些,就是丢在这沟里的一个山洞里,本来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的她,现在只觉得头发都开始竖起来,身上也更加冷了。 “都跑了,也不等一下。” 也顾不得衣服已经湿透,大声骂着别人来壮自己的胆,脚下却不敢停下来。 回到了家里,唐哲把唐欢先放下来,陈秋芸和唐婉则是扶着她进到自己的房间,对唐乐说:“你快去给你姐的干衣服拿来。” 唐乐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几件衣服来。两姐妹把唐欢的衣服换下来,唐乐把她的湿衣服拿到外面的木盆里泡着。 等换好了,大家才进屋去安慰她。 唐自立说:“欢欢,你就再想不开,也不能做这种傻事情呀。” 陈秋芸也说:“就是,你这么大了,要想一下你妹妹,你就这样子丢下不管了?” 唐欢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角的两行泪水一直没有停过。 陈秋芸见她一直哭,屋里又围着一大堆人,便说道:“行了,娃娃受了苦,心里不好过,让她一个人静静,都出去。”又对唐婉和唐乐说:“你们两姊妹陪着你姐。” 等大家都出来了,唐欢才哭出声来。 听说唐欢跳水自杀被救了回来,这会儿队里在家不在家的,都又赶往唐自立家来,院坝里和堂屋中都站满了人。 “这个吴莲芯,是个什么灾星哦。”一个老太太叹道。 王彩霞说:“二婆,你小声点说,被她听见了,又要乱诀人。” 何仙花忙说:“就是,她现在就你条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何仙花,你个烂母狗,你日诀哪个是疯狗?”大家只关心着屋里的唐欢有没有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吴莲芯也从沟里回来了。 何仙花本来就是那种火辣辣的性格,用农村话来说就是属于泼妇型,不看唐援朝是个屠夫,杀猪的时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眼都不眨一下,在何仙花面前,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以前唐自强还没有被抓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吴莲芯不顺眼了,只是那个时候一直忍着,偶尔也会顶上一两句嘴,现在唐自强不在家了,她可不再惯着,当下挽起袖子,指着吴莲芯就骂道:“你才是烂母狗,从吴家烂到唐家,都被你烂透了。” 吴莲芯也挽着袖子,站在唐自立家院坝坎下,双手拍着节奏:“你个烂麻痹、烂母狗、我操你家先人、日你家背时娘……” 第161章 选择 王彩霞在一旁拉着何仙花劝道:“哎呀,真是诀得难听,又不怕羞,仙花,算了,你和她诀,她可以诀几天几夜都得行。” 何仙花双手叉在腰上:“诀就诀,我怕她?她就没得麻痹?是天上窝的?是狗娘养的?” 吴莲芯落了下风,再次挽了挽衣袖,往前跑了几步:“老子要撕烂你的逼嘴。” 何仙花也摩拳擦掌地吼:“我还怕你不成?” 那老太太劝道:“都是处邻占近的,有什么好诀的,一个二个少说两句。” 何仙花见老太太拉着她,也就见坡下驴,不再骂了。 吴莲芯上了院坝,就把气撒到了唐自立身上:“唐老二,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呀,你要多管闲事,你家又不是屙不出来姑娘,还要来抢我家的。” 陈秋芸从堂屋里站到阶沿上,说:“嫂嫂,欢欢都寻短见了,你就少说几句,再说了,我们家哪里抢你家姑娘了?就凭这么多堂公伯叔来评评理。” 吴莲芯拍着双掌,继续骂道:“还没有抢,都抢到屋里去藏起来了,你们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人来给我们争纲,你那么想吃条方蛮,自己就多屙几个嘛。” 陈秋芸脾气再好,也生气了,大声说道:“嫂嫂,我们好心还办坏事情了,我看你今天就是想来诀架。” 唐自立看陈秋芸生气了,忙跑出来拉她:“你出来做什么,她诀她的,你管她呢。” 陈秋芸挣脱唐自立的手,委屈地说:“唐老二,嫁给你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样子,人家日诀你是个大耙苕,你还真是个大耙苕,都骑你头上来拉稀屎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唐自立涨红着脸有,在她耳朵边小声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小声点。” 陈秋芸怒道:“人家只差拿着个高音喇叭来诀你了,你还叫我小声点,唐老二,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嫁给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而吴莲芯那边完全没有把唐自立放在眼里,她把唐自立劝陈秋芸看成了是一种软弱无能,指着他骂道:“唐老二,你个狗日的,快点把我家女儿交出来,自己屙不出那么多,就打我家的主意。” 唐自立也怒了,大声回道:“金老娥(吴莲芯的母亲)屙尽屙绝,怎么屙了你这一泡货色出来,唐家怎么会遇到你这种倒愚不贤的东西。” 吴莲芯见唐自立骂她,冲上前来就准备打她,还没有近身,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等她定下眼睛看时,却发现是唐哲挡在唐自立身前。 “好呀,好你个唐哲,连你伯娘都敢打了,你还有没有点孝道?来人呀,快来看呀,唐哲打他伯娘了。” 唐家山的人本来大多去看吴家寨分地了,听说唐欢出了事情,都已经赶了回来,今天的唐哲家,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立新房子办酒席那天,只是今天的人们,脸上多了几分愁容,少了一些欢乐。 面对无莲芯撒泼耍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而都冷眼看着。 唐哲说:“伯娘?你还晓得是当伯娘?我试问一下,你还有没有半点当伯娘的样子?在我们家快饿死的时候,你没有想过你是当伯娘,给予半点帮助,反而在我打到野猪之后,还想着让你舅子来抢走?现在你骂的这些话,有半句把我们当成你的子侄了吗?” 吴莲芯捂着脸,愤愤地说:“我没有骂错,就是你们家抢了我家姑娘,人都抢了,还不准人说?” 唐哲说道:“我今天话放这里,只要你以后再敢日诀我们家人,我不会认得你是当伯娘,只会当仇人,看我打不死你。” 吴莲芯知道唐哲就像个刺头,连唐忠那么混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乱来了,只好忍住不敢说话。 唐哲继续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抢了你姑娘,欢欢和乐乐多大了,寨中老少都晓得,今天因为什么事,寨中老少也晓得,我现在就让她们姐妹俩出来,和你把话说清楚。” 说完对屋里喊了两声。 不一会儿,唐欢在唐乐和唐婉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唐哲大声说道:“今天就当着寨中老少,堂公伯叔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欢欢,你是要在我家住,还是回去住?” 吴莲芯对着唐欢姐妹俩骂道:“你俩个野人,自己没有个家,硬要来别人家瘫着,家里是有鬼打你,还是有药闹你嘛。” 唐乐只是哭泣,一句话也不说,唐欢倒也没有再哭了,两眼空洞无神,站在大门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哥,二叔,二婶,是我连累你们了。”说完,跪了下去,深深地对着唐自立夫妻拜了拜。 唐自立忙把她扶起来。 唐欢说:“妈,我再叫你一声妈,你也不要再为难叔爹和婶妈他们,你就当没有生过我这样的女儿。” 吴莲芯哼了一声:“我就是后悔生了你这个白眼狼,哪怕是养条狗,它也晓得看家护院,你们姐妹俩一天就只知道吃家粮屙野屎,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唐欢苦笑一声,心里满是无奈:“妈,我是不会再回去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踏进你那个家一步。” 唐乐哭着,拉着姐姐的手:“姐,你不要说气话了,不要说气话了。” 唐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不是家里的家什,也不是东西,可以任由你们摆布,说嫁给谁就嫁给谁,我是一个人,你们让我嫁给气包二,就是让我守一辈子的活寡,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唐家山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先前那老太太对吴莲芯说:“莲芯,姑娘儿子都是做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自强在家里,肯定也不同意你这么做的,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要好好安慰一下她,怎么上来就诀。” 吴莲芯斜着看了一眼老太太,说:“国二婶,我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少在这里多嘴,不要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就可以随便教训别人。” 然后对唐欢说:“好,你们不回家,就永远也不准回来了。”说完,气冲冲地回去了。 第162章 你教书育人,我种田打猎 看到吴莲芯走了,唐欢竟一口气没有上来,气得昏倒在地。 唐乐也没有了主意,对她来说,母亲还是自己的母亲,自己不可能不回家的,而唐欢,又是她唯一的姐姐,从记事起,大人下地干活的时候,就是姐姐一直照顾着她,甚至许多时候,她已经把唐欢这个姐姐,当成了母亲一样来看待。 陈秋芸忙扶着她:“欢欢,欢欢?你怎么了?快醒醒!” 唐哲说:“她昏过去了。” 陈秋芸忙喊唐婉和唐乐:“快,你们过来,一起把她弄回床上去。” 沈月也上来帮忙,四个人背的背,扶的扶,把唐欢又背回屋里,放到床上躺着。 院坝里和屋里的人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指责着吴莲芯,吴莲芯回到自己家院坝之后,听到下面的人在议论着自己,站在院坝边上,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天,骂起了朝天梁。 国二老太太摇着头叹息道:“我活了快八十岁了,都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真是像条疯狗一样。” 何仙花小声说:“二婆,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少惹她的好,她就是蛮横惯了。” “就是,你不要把自己气出病来了。” 国二老太太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有什么好气的,唉,就是苦了欢欢那个娃娃。” 看到吴莲芯还在院坝边上骂着,何仙花暗骂了一声,然后对国二老太太说:“二婆,我回去给蛋蛋他们缝衣服去了。” 王彩霞也找了个借口溜走,国二老太太见人都走了,也弓着个背,弯着腰回去了。 剩下唐援朝他们,也不想听吴莲芯像只苍蝇一样吵个不停,安慰了一下唐自立,也都回了家去。 唐自立独自坐在板凳上叹着气,过了一会儿,问唐哲:“阿哲,现在怎么办?” 唐哲说:“还能怎么办?只能先让她们姐妹俩住在我们家了。” 唐自立说:“也只能这样子,但长期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总归是母女。” 唐哲说:“爹,她们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回去,不就是往火坑里跳么?我来想办法。” 唐自立说:“你伯妈从来就不喜欢你,你又和大忠闹得这么僵,还能想什么办法?不会又去打大忠一顿?” 不一会儿,陈秋芸和沈月都从里屋出来了,唐自立起身问道:“欢欢怎么样了?” 陈秋芸叹道:“还不是气的,这娃娃气性大,把自己都气昏死过去了。” 沈月说:“这样的事情要是落我身上,不气死才怪呢。” 陈秋芸看了一眼唐自立,又看了一眼唐哲,然后对沈月说:“小月,婶可不是那样的人,你放一万个心。” 沈月羞红了脸,忙说道:“婶,你误会我了。” 陈秋芸微笑道:“婶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么。” 唐哲在一旁说:“真是日诀得烦人,她这样的,就应该把公社那个高音喇叭借给她。” 沈月笑道:“那样整个唐家山真要被她搞得鸡犬不宁了。” 唐哲说:“哪天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弄到录音机票,买台录音机回来,下次她再日诀人的时候,把她录下来,等她诀累了,我们就放出来让她自己听一下有多难听。” 沈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种鬼点子,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陈秋芸说:“你也是有钱烧得慌,做点什么不好,要买台录音机来录她日诀人,可惜我那些钱。”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申二狗说:“唐哥,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唐哲点了点头:“行,你先回去。” 等申二狗走了之后,唐哲也起身说:“妈,我去溜一下六六。” 沈月站起来说:“我也和你一起去。” 唐哲手里牵着六六,沈月跟在后面,沿着小路,往桃子坪方向走去,他还没有带六六去过桃子坪。 到了桃子坪,沈月看着他建的新房,说:“时间过得真快呀,再过不久,新房子都要完工了。” 唐哲笑道:“等新房建好了,我就把你取过门好不好。” 沈月低着头,害羞地嗯了一声。 唐哲找了一根木头坐下,把六六拴在一旁,对沈月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爹平反了,你会跟着去市里吗?” 沈月摇了摇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你真把我当成姚瑶那样的人了?” 唐哲说:“不是,我觉得,你现在就应该好好读读书,等你爹平反了,再去参加考试。” 沈月抬头看着他:“你这么肯定我爹能平反?”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你爹天天看报纸,你不拿过来看看么?形势在这里摆着了,他当时只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实践也证明,他是对的,国家肯定会给他平反的。” 沈月有些迷茫,摇了摇头:“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守在你身边的。” 唐哲拉起了她的手,沈月的脸一下子红得就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忙抽了回来:“被人看到了不好。”说完,转身背对着他坐在木头上。 唐哲笑道:“你现在应该多看看书,你爹到时候平反了,肯定要回去的。” 沈月不说话,他继续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 “哲哥,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家的成分不好?想赶我走?” 唐哲忙说:“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想,你爹回去工作之后,八家堰还有这么多娃娃,不是说了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还得从娃娃抓起,等你考了,回来接过你爹的班,白天你教书育人,我种田打猎,晚上一起造就下一代,不是很好么?”他幻想着未来的打算。 沈月转过身来,在他的肩膀上捶了几下:“还没有看出来,你原来这么坏。” 唐哲一把抓住她的手,滑滑嫩嫩的,柔若无骨,十分舒服,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摸着一个女人的手,他的心跳都加速了起来。 这一次沈月没有抽回去,只是红着脸四处看了又看,小声说道:“羞死人了,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第163章 一点不懂事 唐哲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再说了,你是我老婆,拉一下手怎么了。” 沈月撒娇地哎呀了一声:“谁是你老婆了,连封书子都没有下,我太吃亏了。” 唐哲用双手握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等回去,我就请孝贤婶去找你爹商量商量,看个好日子,把头封书子下了,放心,三封书子,我一封都不会少的,到时候还要用八抬大花轿把你抬到新房子来。” 沈月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像吃了蜜一样甜。 为了转移话题,她只好去逗一旁的六六。 唐哲笑了笑,起身说:“看到房子后面那眼泉了吗?” 沈月嗯了一声,点点头:“那眼泉不是一直在那里吗?有什么特别的?” 唐哲说:“我打算在那个池塘外边安装一台发电机,到时候晚上就不用再点煤油灯了。” 沈月说:“发电机要好大的水呢,那么一股水,能行吗?我记得前几年水库修好之后,发了一段时间的电,那么一库水,每天都只能发一两个小时。” “放心,我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的。”说完,看看天也不早了,对沈月说:“我们回去吃饭。” 沈月想回家去,唐哲说:“我妈都已经煮好了,你回去干吗?再说了,欢欢和乐乐也在我们家,你去多陪陪她们。” 她只好点头同意,叹道:“唉,你伯妈也真是的,硬要逼着欢欢嫁给那个气包二。” 唐哲只有苦笑。 沈月调侃道:“看来八家堰一枝花的名头不是白取的,魅力不小呢,以前是你上赶着想娶,现在又是大忠上赶着娶,还宁愿把妹妹都给搭上。” 唐哲正色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也只是听父母话,反正和谁过日子都是过,将就一下就行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我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沈月笑道:“看把你急得,都冒汗了,我又没有吃醋,你慌什么。” 唐哲说:“总之,我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沈月哼了一声:“不提就不提。” 到家吃饭的时候,唐哲说:“爹,妈,我明天要去城里一趟,把破岩珠给齐春送去。” 唐自立说:“行,你早点去了回来,今天吴家寨在分地,我听说明天大队里罗时刚还有你孝贤叔和腾飞,加上几个知青,要分成三个组,姚家湾和申家岭还有我们队,明天一天就要分完。” 唐哲说:“爹,分地的事情,你去参加就行了,反正都抓阄,全凭运气。” 唐自立嗯了一声:“也行,等分了地,还得买头牛才行。” 陈秋芸说:“大队里有二十多头牛,到时候看怎么分法。” 唐自立说:“还能怎么分,批好了价卖出来呗。” 陈秋芸叹息说:“没有钱的怎么办哦。” 唐自立说:“工分也能抵消一部分,不够再补钱,把工分抵了,下半年就没有工分分粮食了。” 唐哲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父母,自己都过得很不如意,还在担心着别人是否有钱买牛,他说道:“爹,先把自家的稀饭吹冷了再说。” 唐自立点了点头:“对,阿哲,大队里那些牛,你看哪一头好一些?” 前段时间种洋芋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些牛,对那头白水牛很感兴趣,说道:“爹,那头白水牛还不错。” 陈秋芸说:“有两头白水牛,你说的是哪头哦?” 唐哲自重生以来,没有去过大队牛场,还真忘记了大队有两头白水牛的事情,他只好说:“就是上次在大土地翻土那头。” 唐自立想了想,哦了一声,说:“你说的是那头白水沙(白母牛)呀,行,买头母牛来,田也得翻了,一两年还会下一头小牛崽。” 陈秋芸说:“要我说呀,还是买那头水牯(公水牛)好一些,力气大。” 夫妻俩就为是买沙牛还是牯牛争了起来。 唐哲说:“妈,就按我爹说的嘛。” 陈秋芸只好依他,唐自立胜了一局,人也高兴了些:“水牛和黄牛比起来,干活要慢一些,好在耐力好,反正我现在年纪也大了,要是一头骚牯(黄公牛),我不一定跑得赢它。” 聊了一会儿,饭也吃完了,沈月说:“哲哥,你明天去城里,我也和你去。” 唐哲还没有说话,陈秋芸在一旁说道:“就是,小月,你去给他打个伴,需要买什么呀,就叫他给你买。” 唐婉有些吃醋地说:“妈,我也要去,我也要买东西。” 陈秋芸白了她一眼:“你要买什么?我叫你哥给你买个路边香(狗屎)回来你要不要?” 唐婉哼了一声:“妈,你偏心。” 沈月笑道:“小婉,你哥不带你去,明天我带你去。” 唐婉挽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还是小月姐姐对我好。”然后对着唐哲做了一个鬼脸。 陈秋芸放下筷子:“这么大了,一点不懂事。” 唐自立说:“娃娃都这么大了,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陈秋芸说:“上次不是去了一趟吗?小婉不懂事,我看你这个老东西也不懂事。” 沈月知道陈秋芸心里想什么,笑着说道:“婶,没事的。” 陈秋芸见沈月这样说了,便不再说话。 唐欢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声说道:“二叔,二婶,我、我和乐乐就回去了。” 唐自立说:“先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再说,你妈也还在气头上,回去又要挨打。” 唐哲也说:“不要急着回去,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在城里给你找点事情做,离你妈他们远一点。” 唐欢眼里顿时有了光,看着唐哲:“哥,真的吗?” 唐哲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不过这事情也急不得,我要先去城里问个清楚了才行。” 唐乐高兴地拉着唐欢的手,说道:“太好了,姐,你要是去了城里,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气包二了。” 唐欢高兴了一下,又愁了起来:“城里又不远,还能躲他一辈子?” 第164章 有市无价 听到唐欢这样说,一家人的情绪又被拉到了最低点。 只有唐哲不以为意地说:“放心,像姚勇军那种人,只敢耍门坎猴,真要出去了,就是条角角鱼。” 邛水的人把家里横的人称为角角鱼,原因是因为角角鱼在水里的石孔中,抓鱼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它的鱼刺给扎伤,但是出了孔的角角鱼,人们就知道怎么抓它,抓到之后,动也不能动。 听唐哲这样说,一家人又稍放心了一些。 唐自立说:“去城里又能做什么呢?稍去远一些的地方,都要开证明才行。” 唐哲想到自去年,也就是1979年的2月,随着大量知青的回城,为了减轻就力压力,国务院就批准了关于发展个体经济的报告,允许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等个体劳动,但是正式开放允许个体户经营,能办下营业执照,却是在1980年底去了。 像邛水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山区,正式可以允许经商,足足比沿海城市晚了一年多。 心里考虑着事情,自然话就少了。 沈月见他不说话,小声问道:“怎么了?突然像不高兴?” 唐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沈月也不再问。 当天晚上,唐哲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回床上睡觉,心里想着唐欢的事情,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直到唐婉小他吃饭,他才发现太阳都已经从对面的山梁上升了起来。 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沈月已经到了,陈秋芸做好了红苕稀饭,一人吃了一碗,唐自立吃过之后就说:“我先去孝贤家了。” 陈秋芸说:“去,抓几块好地回来。” 唐哲也和陈秋芸打了个招呼,背着背篓和沈月就要出门。 陈秋芸把沈月拉到一边,从最里层的衣服包里取了一张十块钱来塞到她的手里:“这钱你拿着,到了城里,想买什么吃就买什么吃。” 沈月连忙推辞:“婶,我有钱的,这钱你留着。” 陈秋芸说道:“各是各的,这是婶的心意。” 唐婉在一旁看着,说道:“小月姐,给你你就收着嘛。”又对陈秋芸说:“妈,那我呢?我也要去城里,你不给我点钱?” 沈月只好把钱收了,脸红彤彤的。 陈秋芸笑道:“少不了你的,这么大了,还成个跟屎狗了。”说着,走回里屋去,一会儿拿出一方手帕出来,打开来,里面是几十元钱,有零有整的。 她拿了十块钱递给唐婉:“这些够了?” 唐婉接过钱,笑道:“够了,够了。” 唐哲则是在外面催道:“小婉,你还要不要去,要去就快点走了。”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加上这次没有带多少东西,走起路来,感觉特别的快,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已经到了城里。 齐春一个人守着柜台,手里拿着一副僰牌在台子上摆弄着,连唐哲进来都没有感觉到。 唐哲笑道:“齐主任,今天好清闲呀。” 齐春抬起头来,看到是唐哲,笑道:“是小唐呀,快坐。”说着从柜台里绕出来,把他们带到一旁的炉子旁坐下,炉子里早就没有生火了,只是当成一个小桌子来使用。 唐哲他们坐下之后,齐春又说:“喝茶不?前天才有亲戚给我送了一斤雷公茶来。” 梵净山的雷公茶,从明朝时起,就是皇家贡品,春天第一个雷声响起,就要去把茶采摘回来,经过杀青烘炒之后,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到九十年代,换了个梵净贡茶的名称,甚至一度取得了国际上的金奖。 唐哲在前世的时候,办公室里常喝的就是它:“这是好茶呀,今天还真有口福。” 齐春拿起保温瓶,把茶叶放在三个唐瓷杯里,然后倒上开水,把水递给唐哲他们之后,才说:“唐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唐哲把茶杯放在炉子上,从背篓里取出一捆破岩珠递给齐春,然后又拿了半斤左右的竹山七送给他:“这个三七是我偶然遇到的,也送你一些。” 齐春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可是好货,还有没有?” 唐哲指了指背篓里:“背篓里还有一些,你帮我掌掌眼。”说完,又把那一块最大的拿了出来。 齐春小心地接过去,走到一旁放在柜台上,数了又数,笑道:“老弟,这可是上百年的货了,我收了这么多年的东西,还没有遇到这么好的货。” 唐哲故意问道:“我正准备一会儿去药材公司那边卖掉,你帮我估个价呗。” 齐春忙说:“老弟,你就不相信老哥了,药材公司能收的,我这里也能收,而且价格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说完,又仔细地看了几遍,赞叹道:“好,真是好东西。” 唐哲问:“也不知道这能值多少钱?我听说上百年的三七,现在也能卖几十块钱一斤?” 齐春笑道:“老弟,我们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和你透个实片,你说的那个价是药材公司那边报的,也就三四十年,不超过五十年的价钱,像这种,你拿去药材公司,他们还是给你按那个价来收” 唐哲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齐春继续说道:“我刚才也说了,凭我们俩的交情,老哥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唐哲想了想,说道:“一百年以上的,只能说是有市无价,城里毕竟地方小,我还是等有空了,去一趟林城,看看三桥那边的价格应该更好一点。” 齐春忙说:“老弟,你这就是不信任哥哥了?我给你报个价,你看这个数怎么样?”说完,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八。 唐哲说:“八十块一斤?” 齐春摇了摇头:“这一坨,打捆卖给我,干是八百块钱,怎么样?” 唐婉和沈月都惊得张起了嘴巴,在她们听到八十块钱一斤的时候,已经觉得是天价了,这会儿齐春直接开出了八百块钱。 唐哲故意沉思着,一句话也不说。 齐春有些急了,说道:“兄弟,我最多只能给你再加八十,不行的话,你就拿去省城卖。” 第165章 跑得脱,马老壳 唐哲想了想,说道:“行,谁叫我们这么熟悉了呢,便宜别人,不如便宜熟人。” 齐春拉着唐哲的手笑道:“哎呀,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唐哲却说:“不过,这次我不想要钱,只想求你帮个忙。” 齐春笑道:“你看,兄弟之间说这些话,见外了不是,说,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不拉稀摆带。” 唐哲小声说:“是这样的,我妹妹现在也十七八岁了,您也知道,在山里一直呆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齐春一下子就明白了,说道:“你是想在城里给她找份工作?” 唐哲笑道:“齐主任是明白人,一点就通。” 齐春想了想,说:“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一个收购站的站长,没有多大能力,这事还真不好办。” 唐哲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只是真不好办,并不是不能办,忙说道:“我相信齐哥的能力,绝对没得说的。”他也不再叫什么齐主任齐站长什么的,叫起哥来,显得亲切多了。 齐春问:“她有想去的单位吗?” 唐哲摇了摇头,说:“没有,只要能进,什么单位都可以,农村娃,能吃苦。” 齐春看了一眼沈月,说:“是不是她?看上去倒是很机灵。” 唐哲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是我未来老婆,还有一个是我妹妹,我说的是我另外一个妹妹,今天没有来。” 齐春笑道:“你小子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什么时候办喜酒,一定要通知一下老哥。” 唐哲也笑道:“放心,到时候一定。齐哥,你看我妹的事情?” 齐春收起了笑容,把那坨山七找了块布包起来,放到柜台里面,然后说道:“现在我不能答复你,不过我会帮你想办法。” 唐哲连忙道了谢,坐回炉子边端起茶喝了一口,赞叹道:“真是好茶,回味甘甜。” 齐春说:“老弟,你上次要的东西,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不过,就是你要的枪,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唐忙说:“枪的事情不急。” 等把茶喝了,齐春让沈月她们帮忙看一下门脸,带着唐哲去了后院,指着墙角的一堆东西说:“那一堆都是你要的。” 唐哲看了一下,电动机,磁铁,还有一堆废弃的电线:“这些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齐春笑道:“都说好了的,你给我找破岩珠,我给你找这些东西,还谈什么钱呢。” 唐哲忙去把背篓拿来,装满满一背,用手提了一下,足足一百四五十斤。 齐春说:“这些是铁坨坨,很压秤的,你背得动不?” 唐哲点了点头:“还行,上面全是电线,看上去多,也不是很重。” 回到炉子边,唐哲对齐春说:“齐哥,这些东西就先放你这里一下,我带她们去供销社那边买点东西。” 齐春点了点头,唐哲则是带着沈月她们去了供销社。 政策是越来越宽松,有一些成品衣服现在不要票居然也可以买到了。 唐哲选了几对电池,买了一圈绝缘胶带,就在里面站着等沈月和唐婉。 唐婉见到什么都好奇,但是又舍不得买。 沈月也是一样的,她其实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多找一些时间陪着唐哲而已。 最后唐婉买了双白网鞋,沈月则是给她的侄子买了一包白砂糖以及一个带虎耳朵的毛绒帽子。 从供销社出来没走几步,唐哲就看到了不远外那个叫耗子的家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他忙小声对沈月说:“你们先去收购站等我,我有点事情要办。” 唐婉想问什么,沈月拉了她一下,两个人很识趣地去了收购站。 耗子他们几个人上次被唐哲收拾了之后,好久都没有出来了,今天也是想出来看看有没有如个土老帽进城,他想去弄点钱来花花。 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着,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忙转头,一看是唐哲,吓了一跳,想跑,被唐哲用力一抓,他的肩膀一阵刺痛传来,感觉马上就要断了,哎哟地叫着:“哥,哥,我不跑,你松一下,松一下。” 唐哲把他往墙上一顶,抓住他的衣领,说:“小子,跑得脱,马老壳。” 耗子忙道:“不跑,绝对不跑。” 唐哲把手松了,耗子还是紧紧贴在墙上,他是知道唐哲的厉害,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赢,只祈求今天唐哲在这大街上不要打他。 “哥,你是不是要找李龙和杨军?我带你去找他们。” 唐哲说:“带路。” 耗子连连点头,在前面带着路。 李龙家住在纸厂不远处的一个村子,父亲原来也是纸厂的工人,母亲则是在大队农场养猪,从小李龙就不听话,为了让他收心,父亲干脆把纸厂的工作退了,让他去顶班,结果在里面的时候不学好,经常还是有一些闲散青年混,最后偷了厂里的东西去卖,被抓判了几年,才放出来没有多久。 耗子带着唐哲来的时候,李龙的母亲正在院坝里洗衣服,阶沿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在不停在咳嗽,看到耗子来,要龙母亲骂道:“你个烂私儿又来搞什么?” 耗子嬉皮笑脸地说:“婶婶,有人来找龙哥。” 李龙母亲看了一眼唐哲,感觉面生得很,没好气地说:“死了。” 耗子也不和她多说话,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李龙上次的脚被打断了,现在还缠着夹板,坐在床上,见是唐哲来,尴尬地笑着,又有些恐惧。 唐哲自己找了根板凳坐下,问:“外面那个是你爹妈?” 李龙点了点头,小声说:“哥,家里真没有钱,有的话早就给你了,你看,我现在还不能下床。” 唐哲没有说话。 李龙有些急了,努力想站起来,说:“你要是不爽的话,我们找个地方,你再打我一顿,祸不及家人,看在两个老人家的份上,不要当着他们的面打。” 唐哲问:“你爹怎么了?” 李龙没有回答,耗子说:“他爹得了肺结核。” 第166章 破铜烂铁 唐哲瞪了一眼耗子:“你话多得很是?” 耗子忙闭上嘴,用手把嘴捂住。 李龙忙说:“他就是那样的病,整天半死不活的。” 唐哲看了看他住的地方,也是木屋,虽然装得严实,但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之类的。 李龙看他在四处看,说:“哥,你看,要是觉得什么值钱,你拿去抵债就是。” 唐哲说:“你这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不过看在你爹妈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段时间。” 他也知道,一个家里出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再好的家庭也要完蛋。 李龙连连说谢。 唐哲继续说:“不过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还干那种勾当,你的另一条腿也绝对保不住。” “哥,你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耗子也说:“我们改,一定改。” 唐哲瞪着耗子说:“你们四个,就数你个杂种最坏。” 耗子脸都吓白了,连连说:“哥,我、我是最胆小的。” 唐哲哼了一声,对李龙和耗子说:“我不是江湖人,不知道什么叫祸不及家人,你们要真敢再对我乱来,你们的家人一个也跑不了。” 说完,起身直接就走了。 等唐哲走后,李龙才发现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对耗子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耗子苦着脸说:“真他妈的倒霉,刚到供销社踩点,就被他看到了,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他又要揍我。” 李龙骂道:“日你妈,他说得对,你就是最坏的杂种,滚。” 虽然李龙受了伤,耗子也不敢得罪他,被骂了一通,只好低着头往外走。 走到院坝的时候,李龙的母亲嘴里骂着:“成天不学个好,你还想不想成个人,都说跟好人行好教,跟坏人成强盗,刚出来几天,脚也断了,这下好了,以后老婆也娶不到,活该……”一边骂着,一边抹着眼泪。 李龙父亲一边咳嗽,一边说:“你管他做什么,他要死、咳、要活和我们不相干。” 李龙母亲听到他说,埋怨道:“早知道以前你的工作就不让他去接班了,该让老二去,现在工作也弄没有了,老二还记恨着你。” 李龙父亲叹息道:“哪个晓得他妈的是坨烂泥巴,扶都扶不住。” 这边唐哲回到收购站之后,和齐春打了个招呼,齐春说:“我叫炊事员把饭做好了,一起吃了再回去。” 唐哲点了点头,说:“你们一个收购站,还有食堂呀?” 齐春笑道:“我们站里也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嘛,今天和我一起上班的那个休息,又有一个请假,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 唐哲忙说:“那我们在这里吃,多不好意思呀。” 齐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团转人,平时不管哪个有个亲戚朋友来,在食堂吃一餐两餐的,没有什么的。” 沈月说:“还是单位好。” 说是食堂,其实也就是后院里的一个小屋子,收购站本来人就不多,三个人跟着齐春进去之后,里面是一个和齐春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齐春介绍道:“这是我老婆廖桂芬。” 唐哲忙叫道:“嫂子,辛苦你了。” 廖桂芬笑道:“没有什么菜,你们不要客气,吃饱。” 齐春笑道:“她在家没有什么事,就请来做饭了。” 唐哲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就连公社里的完小,做饭的都是校长的老婆或是亲戚,他一个收购站的站长,站里的食堂,和自己家有什么区别呢? 齐春又说:“二楼就是我们的宿舍,你下次来找不到我的时候,就在这院里喊,我肯定听得到的。” 唐哲点了点头:“行。” 吃过饭后,齐春又给他找了根麻袋,把电线装在麻袋里,说:“让你未来老婆给你拿一些,你也轻松一点。” 唐哲说:“这么远,还是我来。” 沈月听到齐春的话,脸一下子就羞红了,但还是说:“哲哥,电线交给我,也没有多重,你背篓里那么多东西了。” 唐哲只好点点头:“好,你和小婉一人拿一段路。” 回到家之后,已经是下午,最近唐哲家成了一个小型活动场所,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唐援朝和唐老三他们都喜欢来他家耍。 看到唐哲回来,唐老三笑着问:“唐哲,又去赶城里了来呀?还带着婆娘?哪天结婚?” 沈月脸红红的,说:“三哥,你瞎说什么呢。” 唐老三笑道:“还害羞了,你们都开书单了,就是人家唐哲的老婆了嘛,害什么羞呢。” 王彩霞说:“就你话多,人家都还没有过门就被你这样说,要是我,早把你嘴撕烂了。” 唐老三说:“以前我娶你的时候,还不是一下书子就这样叫了。” 王彩霞笑道:“那是你厚脸皮,人家小月脸皮薄,小月,你不要生气哈,你三哥就是个散脑壳。” 沈月小声说:“三嫂,没事的,都是开玩笑。” 唐援朝说:“唐哲,你爹今天运气好,好田好土都被他抓到了。” 唐自立笑着说:“如有你家的田好,水源也好。” 唐哲问道:“爹,今天抓了哪几丘田呢?” 唐自立高兴地说:“我们的田都抓在青明田,就是靠坨里那三丘,土的话,在大土地有两块,黄泥坡有一块,后头坡还有两块。” 唐援朝有些失望地说:“我的运气就差,清明田这里,只有一丘,其它的都在千丘榜。” 唐哲说:“千丘榜那里水源好,不是更好么,省得去守着放水。” 唐援朝说:“那号烂冬田,一年只能种一季谷子,其他的什么也不能种,哪有清明田这边的安逸?谷子收了,还可以种洋芋麦子油菜这些,收成都要多一些。” 唐自立安慰说:“知足得了,有了这些地,种出来的粮食再不用交给大队,你们家四口人的地,按今年的收成,除了交公粮的,一年也要收一千多斤谷子了,还有那么多土,少说三四十担洋芋红苕,我看一年不喂头猪,人还吃不完呢。” 唐哲把背篓放在堂屋,陈秋芸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阿哲,你背这一堆破铜烂铁回来做什么?” 第167章 发电站 唐哲回道:“我想在新房子那里做两个小型发电站。” 陈秋芸哦了一声,说:“能行吗?前些年水库那么大的水一天都只能照一两个小时,你这么一点点个机器,能发得起来电?” 唐援朝他们也好奇地过来看,除了认识是一坨铁坨坨外,并不觉得新奇。 沈月一直觉得有些好奇,从小就认识的唐哲,也没有见他读过多少书,怎么还懂得起建发电站这种听上去就很高科技的玩意儿,也不由小声问道:“哲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东西?” 唐哲笑了笑,回道:“就是平时看书上学的呀。” 沈月有些不相信,他们家里,唐哲和唐婉的书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五年级的,她自己好歹也是读到了初中毕业,而且在父亲的教育下,平时也学了不少高中的知识,对她来说,要让她独立完成一套水力发电系统,也只能停留在书面上,实操根本不现实。 唐援朝说:“唐哲,你就吹牛,还搞发电呢?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唐唐老三也说:“就是,那些都是国家的科学家才能做出来的,你学了几个aoe就要搞发电,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呢。” 唐哲也只是笑笑,也不辩解,对他来说,不相信自己的人,只能用行动来打他们的脸,在没有做成功之前,解释再多也显得苍白无力。 又摆了一会龙门阵,大家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唐哲就去竹林里砍了一根碗口粗的楠竹,拿回来之后,用棍子把中间的节子打通,做成了一个水管。 然后又从堂屋里拆下几年前安装的电灯级灯座和花线等,带着工具去了桃子坪,王堂回去参加分地,工具都还放在新房子里,唐哲找了些木头,就用王堂的工具做了一个水车,把它架在水池出口处,再把那根楠竹从水池出口的地方接出来,伸到水车上面,试了几次角度,水流的冲击下,水车飞速地转着。 由于对工具的不熟练,一个上午下来,他就只制成了一个水车,听到唐婉在远处喊他,知道肯定是母亲已经把中午饭给做熟了,连忙应了一声,回去吃中午饭。 下午的工作,就是将电动机改造成发电机,这是一项充满挑战却又趣味十足的工程。 首先,唐哲仔细地拆解电动机,小心翼翼地拧下固定外壳的螺丝,轻轻取下外壳,暴露出内部复杂而精密的结构,像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宝藏盒。接着,对关键部件进行检查与清理,去除长期运转积累的灰尘和油污,确保每个零件都干净整洁,宛如新生。 随后,便是核心的改造环节,根据发电机原理,巧妙地调整绕组连接方式,就如同重新规划电路的“交通路线”,让电流能够按照新的规则有序流动,这一步需要极度的耐心与精准操作,容不得半点马虎。 完成连接调整后,要安装合适的励磁装置,这如同为发电机注入“动力源泉”,为其能够顺利输出电力提供必要条件,安装过程必须牢固稳定,确保装置在运行中不会出现松动。 改造接近尾声时,要对外壳进行加固与密封处理,除了原有的螺丝外,还在水车旁放发电机的地方,建了一个小木屋,把发电机放在里面,仿佛为发电机打造一个坚固的“铠甲”,既能保护内部结构不受外界干扰,又能保证安全运行。 最后,进行全面的测试,用木头轴连接到水车上面,再把竹筒对准水车叶,水力冲击下,水车带着发电机飞速转动,挂在一旁的电灯一闪一闪的,闪了几下,终于发出了光亮,而且越来越亮。 “哈哈,成了。” 唐哲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高兴得跳了起来。 沈月一下午都在这里看着,她很想知道,唐哲是怎么把电动机改装成发电机的。直到电灯亮了起来,她也跟着跳起来:“亮了,亮了,哲哥,你太厉害了。” 唐哲笑着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 沈月点着头:“嗯,这下唐援朝和唐才三可不敢再说你是吹牛不打草稿了。” 也没有高兴多久,又发现一些问题,首先就是为了以后接线的安全,还得加装一个断路器,另外为了防止下雨天的时候被雷电击中,还要安装避雷针这些,不过避雷针可以晚一些弄,断路器还得尽快,要不然每次接线的时候,都要来水池边把水源断开,让发电机停止运转了才能干活,那样就太麻烦。 沈月看着唐哲沉思的样子,忙问:“哲哥,怎么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唐哲把心中的疑虑说了一遍,沈月说:“我家墙上还有个断路器,一会儿回去拆来用就是了。” 看看天也不早了,他把竹筒又往边上一挪,水车停止了转动,电灯立刻就灭了,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和沈月去了沈家。 沈家的墙上,有两个瓷盒子,老式的断路器就是那样,把瓷盒装在墙上,再把另一半接上铝丝,再插上去,就把电接通了。 唐哲进到屋里,和沈醉亭说了一下,沈醉亭说:“你去拆了就是。” 唐哲出去之后,沈醉亭对沈国章说:“唐哲还搞起了发电机,这娃儿真是聪明得很呢。” 沈国章吐了一口旱烟,说道:“点子多,比他老子强。” 沈醉亭点了点头,看着沈月给唐哲扶着梯子的样子,欣慰地笑了起来。 拆完断路器后,沈月说:“哲哥,我就不去你家了。” 唐哲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拿着东西往家里走去,刚进屋,唐婉就问:“哥,你的发电机弄好了吗?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可以照电灯了?” “弄好了,我都发了好一会儿电呢,不过只能在桃子坪新房子照,老房子这里,没有那么长的线。” 唐婉有些失落,然后期待地说:“真想早点搬去新房子呢。” 唐哲摸了摸她的头,说:“等王师傅来了,你催一下他呀。” 第168章 抓阄 唐婉嘿嘿笑道:“我可不敢,王师傅好凶的。” 她说的王堂凶,是因为之前唐婉在新房子的工地上,拿着王堂的工具去玩,被王堂给凶了几句,作为一个传统的师傅,最介意的就是被别人动自己的工具。 唐哲笑道:“谁让你不懂规矩呢,以后要记得,别人的工具不能乱动,不管哪个师傅的。” 唐婉嘟着嘴说:“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谁知道他那么大的火气嘛。” 唐哲只好解释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像我们这种地方,都是师傅传下来的,你也晓得,除了我们家,你看一下别人家,哪有女人上桌吃饭的。”唐婉仔细想了一下,说道:“还真是这样,哥,你说,为什么人家不准女人上桌呢?” 唐婉笑道:“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男女平等。” 唐婉嗯了一声,说:“你说伯妈对欢欢姐她们那么凶,是不是因为她被封建思想给毒害的?” 唐哲点了点头,说:“这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重男轻女和自私心重,如果她真能够像对头待大忠一样来对待欢欢和乐乐,今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的。” 唐乐也赞同地点头说:“就是,伯妈就是不会想,以后多两个姑娘来走动不是更好吗?现在伤了欢欢姐的心,她是打死也不想再回家了。唉,哥,我真替欢欢姐不值得。” 唐哲说:“你好好读,已经开学了,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唐婉说:“嗯,我会好好读书的,你不是要我考大学嘛,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唐哲点了点头:“欢欢的事情,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和她说一下,最近就安安心心在我们家住下。”他一开始想让唐欢去城里做一些小生意,八零年的时候,沿海地区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经商了,但是对于邛水这种偏远的山区来说,一切都没有变。 东门桥黑市还是一天两查,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摆摊设点,如果现在就让唐欢去城里搞一个早餐点或是餐馆之类的,根本不现实。 现在他就期待着齐春能够真正的给他用一把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更何况,八百八十块的药材,相当于齐春一年多的工资了。 他十分相信,齐春肯定会用尽全力来帮他摆平这件事情的。 吃饭的时候,唐自立说:“现在地方也下户了,明天队里要把那些资产卖出来,阿哲,你看是买一头水沙还是买那头水牯好?” 唐哲说:“爹,你不是说了嘛,水沙买回来,一两年还有一头水小牛卖,要不就买水沙,钱多一点都没有关系的。” 唐自立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水沙性情温和一些,不像水牯,打起架来拖都不敢去拖,你还记得前些年在谷坝上,你和大忠在那里耍,大忠被那头水牯一角就顶飞了?。” 唐哲当然知道,那个时候他们才十二三岁,当时谷子收了之后,队里的劳力就把稻草挑回来堆放在晒谷场边上,等着晒干一些了堆在树上。 唐哲和唐忠还有姚勇军他们一群小孩子,就把一捆捆的稻草当成了躲猫猫的好地方,在里面打洞穿来穿去,有一点像地道战的味道。 后来任德明牵着那头白水牯回来,唐忠挡在它面前,做了个老鹰抓小鸡的动作,被它顶过来,用角一甩,就甩飞出去好远,幸好当时的角是挂着他的衣服,甩出去也掉在稻草上,没有受伤,不过也把他吓得够呛。 再来后,那头水牯会打人的事情就传开了,一般的劳力,还没有几个敢动牵它来干活。 唐哲点了点头,说:“其实当时那头牛也不是故意打大忠的,要不然他哪里经得住?” 唐自立说:“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找一下孝贤,看看能不能先把定钱交了。” 唐哲说:“这个不是要明天抓阄了才能知道吗?” 唐自立笑道:“说你聪明,你怎么又糊涂了?先去和他通一个气,说不准别人不要呢?” 唐哲一下子明白了,想到父亲不像以前一样愚腐了,突然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唐自立就去了大队部,唐哲则是又去了桃子坪的新房子,从发电机那里重新把线接到新房子来,装了三颗灯泡,又发起电看了一下,三颗灯泡都发出了亮光,看来这台发电机的功率还是很强的,便把水断了,停了电,回家之后,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做,便去了一趟大队部,看看他们是怎么抓阄的。 大队部人非常热闹,会场的屋子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是在外面的院坝上摆了几张桌子当成主席台,然后用一口专用的木箱当成抓阄的箱子,里面写了些纸条。 “姚海军,黄骚牯一头。”唐孝贤接过姚海军的阄,展开来念道。 申腾飞说:“黄骚牯一头,定价一百七十六块五角,姚海军工分抵六十二块七角,剩下一佰一十三块八角,补到我这里。” 姚海军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这么多钱呀,能不能赊一下嘛?” 场里申洪站起来说道:“公家的东西,怎么能赊呢?你不要,我就要了,那头骚牯才三岁多,正是壮劳力。” 唐山河也站起来说:“腾飞,我出现钱,这头牛归我了。” 姚海军涨红着脸说:“你们还讲不讲规矩,明明是我抓到的阄,我也没有说不要呀,你们抢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抓去。” 申腾飞说:“大队的东西,是不能赊账的,你看能不能借一下,今天之内能借来,这头牛都还是你家的。” 姚海军想了想,对姚旁边两个人说:“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们三家打伙把它买下来?” 姚庆明说:“行,我也有这个想法,反正队里总共也就二十来头牛,两百多户来分,要十户才能分到一头牛了,我愿意出钱。” 姚大榜说:“腾飞,我们打伙买,能不能用工分抵账?” 申腾飞看了一下唐孝贤,唐孝贤说:“可以,只要你们工分够,不够的,还是要掏钱哈。” 姚三忙对姚海军说:“海军,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个?” 第169章 一生只该八合米,行遍天下不满一升 姚庆明忙轻轻地摇了摇头,姚海军会意,忙说:“三哥,你刚才又不说,现在我们三家已经定下来了,你看就一头牛,三家的地方就这么多,再增加你们一户,还不得把这头牛给累死呀?” 姚大榜也说:“老三,一会儿你还有机会,这么多头牛呢。” 姚三只好悻悻地坐坐回座位。 申腾飞说:“姚海军,姚庆明,姚大榜三户工分合计成现金抵一百五十九元三角六分,应补一十七块一角四分钱。” 三个人听了,忙应了一声,姚大榜说:“等一下,我现在就回去找娃他妈拿钱。” 院坝里有人笑道:“大榜,你就是个长年,这点钱都作不了主?” 另外一个人说:“哪个不晓得大榜就是个耙耳朵嘛,大榜,快回去,晚了要被你老婆罚你跪门坎。” 姚大榜也不生气,说道:“你们懂个鸡儿,老婆管钱,也只是得看一下摸一下,家里要用钱,一分一厘都得经过我的手才算数。” 院坝里一阵哄笑,姚大榜三个人走了之后,姚三又上台去抓阄,他在箱子里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拿出来交给唐孝贤。唐孝贤接过来打开,大声念道:“姚三,架子猪一头。” 申腾飞说:“架子猪一头,作价七毛钱一斤,一会儿去综合农场过秤。” 姚三连连摆手说:“不作数,不作数,我是想要抓一头牛的。” 还没有等唐孝贤反驳他,会场里就有别人站起来说:“姚三,你这样就不行了哈,抓到什么全凭自己的运气,谁不想要牛呢?人家先前抓的那些风博(打谷扬尘的风车)好些都没有说什么,凭什么到你这里就不算了。” “就是,你那摸逼手,全是霉菌,抓不到牛就不要怪。” “有头猪也不错了,你可以选一头犍猪(架子母猪)回去,到时桃子(母猪生殖器)红了,你一配,一胎给你生个十个八个猪崽儿,多的都赚回来了。” 姚三呸了一声:“要配也是请你去配,就晓得你喜欢吃桃子。” 唐孝贤说:“你还要不要,不要就让开,该别人抓了。” 姚三想了想,咬着牙说:“要,怎么不要。” 申腾飞说:“行,你们家的工分可以抵价四十三块钱,到时候过秤了,多退少补。” 姚三下来之后,又上去了好几个人,不过都没有再抓到牛。 没多久,就轮到唐自立的号了,他走上台,在手心吐了一口口水,搓了搓,又哈了一口气,然后伸到箱子里摸了一会儿,拿出来一张交到唐孝贤手里。 唐孝贤接过去,展开了念道:“唐自立,白水沙一头。” 申腾飞说:“白水沙定价二百四十元,唐自立今年的工分不多,抵价二十七块一毛二,需要补缴二百二十块八角八分钱。” 唐自立忙说:“要、我要,马上给你钱。”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手帕,数了二十三张给申腾飞。 会场里又有人笑道:“唐老二,你的帕子像是你老婆用的那块呢?” “人家老婆的帕子存得住钱,就像个摇钱树。” “两百多,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来唐老二家真是发财了。” “你们也不想一下,就打那两头野猪就卖了多少钱,听说好几百,他家唐哲还抓黄鳝和别的猫猫去卖,听说他们家现在家里最少不低于一千块钱了。” “这么多,狗日的姚三现在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呢。” “这就叫一生只该八合米,行遍天下不满一升,他姚三尖嘴猴腮的,生来就不是那种富贵命。” “姚三哪有那种好命,听说唐哲已经去沈醉亭家下了书子,将来是要娶沈月的。” “沈月?唐哲是怎么想的?沈醉亭那种成分,就是倒贴我们家,我也不要,还要去下书子?” “我觉得沈月这姑娘就不错,再说了,沈醉亭成分虽然差一点,在队里哪家的娃娃不是靠他才学会认得几个字的?” “倒也是,没有沈醉亭,你我这一代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唐自立当场交了钱,唐孝贤说:“你现在就可以去综合农场把牛牵回去了。” “嗯,好勒。” 台下又有人喊道:“唐老二,到时候我们去你家借牛来翻一下地可以吗?” “就是呀,全队才这么几头牛,你一家人就买了一头,到时候你家的地翻完了,就借出来我们翻一下呀。” 唐孝贤只顾嘿嘿地笑着。 可是这种首先绑架对唐哲来说,完全不顶用,他在会场边上看了半天,听到这话,忙说:“过些日子我家的牛下小牛崽了,你们可以来买,都来借的话,累死它也干不完这么我的活。” 唐自立才说:“我儿子说得对,偶尔借去翻一点地可以,天天拿它不要命的干活,肯定不得行。” 唐孝贤说:“接下来是一百二十三号。” 沈醉亭站了起来,说:“是我。” 然后慢慢走到台上,从箱子里面拿一个阄子出来交给唐自立。 唐自立接过去展开来看了看,说道:“沈醉亭,水牯一头。” 现场顿时哗然:“狗日的,他两亲家是什么运气哦,一个人抓到一头大水牛。” “我们还坐在这里干啥,牛都抓得差不多了。” 唐老三则是跑到台前,跟沈醉亭说:“沈老师,你看,能不能我们两家打伙把这头牛买下来?” 沈醉亭还没有说话,唐援朝也跑了上来,凑过去说:“沈老师,你抓到的是头大水牯,劳力大,算我家一个股子可以吗?” 沈醉亭本来脾气就很好,而且从来不与别人争什么,说道:“不行,这样容易闹矛盾。” 唐老三和唐援朝忙保证:“不会的,沈老师,只要你家翻完了,拿来我们两家翻一下就行。” 沈醉亭笑道:“你们要翻一下地,完全没问题,只要让它吃得饱饱的。” 唐老三和唐援朝巴兴不得,这一头水牯的价格,肯定比水沙还要值钱,沈醉亭因为成分问题,队里基本是拿不到多少工分的,一家人的工分算下来,恐怕还没有唐自立家多。 而唐老三和唐援朝他们虽然有工分,家里没有钱呀,两家人凑个三十块都困难,忙说道:“行,都依你,只要你家的地翻完了,拿来我们家翻一下就行。” 又不要自己出钱,还能有牛翻地,两个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沈醉亭交了钱,唐孝贤又叫下一个号。 第170章 茅草菌 唐自立和沈醉亭都抽得了号,杨胜学就带着他们去农场赶牛,唐哲在这里也觉得无事,跟着去了综合农场。 大队综合农场就在吴家寨后面的山岭上,处于吴家寨和申家岭的正中间,不管两个队从哪个队去那里,都有七八百米的距离。 综合农场主要是养殖牛羊猪这三个品种,一个住宿房,有七八个房间,还有一个厨房,边上就是羊圈,有四五十只羊,羊圈边上就是牛圈,牛圈用木头搭起来的,关了二十头牛,另外就是猪圈,有一头狼猪(种公猪),还有两头母猪,另外有十二头六七十斤的架子猪,还有三头一百五六十斤的大猪。 除了一头黑白相间的花母猪外,其它的都是通体黑色的黑毛猪。这种猪肥肉多,出油率高,瘦肉较少。 因为他们两家都是给的现钱,杨胜学让他们把私章拿出来在一张纸条上盖了一下,然后就让他们把牛牵着走了。 唐自立笑呵呵地说:“亲家公,我看这头水沙马上要启了(发情了),到时候把你的家公牛牵过来配一下种。” 沈醉亭也很高兴,连忙应着。 唐哲没有说话,从综合农场走了三百多米,就是原来杨家的老屋基,现在杨家早就没有人在这里住了,只剩下一个叫杨家屋基的地名,周围全是松树林,还有许多茅草。 他对唐自立说:“爹,我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点茅草菌回去。” 唐自立心情高兴,说:“去,你一天就是爱搞这些。” 沈醉亭笑道:“我倒觉得这样很好,能物尽其用,不管找到什么,总能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唐哲一头钻进松树林,茅草菌在二月中旬就会从地里钻出来,现在已经三月,正是大量生长的时候,到了四月下旬,便不再生长了。 这种菌子生长的地方,草比较浅,地木衣比较多,而且是一片一片的生长。 进了树林之后,原本应该是直立的野草,已经被别人踩得东倒西歪,显然不光是他有这种法,别人也早已经来过了。 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只得往松树林的更深入处走去。 晚上下过小雨,外面的路上早已经干了,但是树林里阳光照不进来,松针上,树树上,草上都还挂着水珠,他的解放鞋和裤腿管都已经打湿。 好在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一朵,灰色的茅草菌,像一把小伞一样,从泥里钻出来,顶开头上的松针和枯叶,露出一顶圆圆的帽子。 唐哲也不急着捡,而是弯着腰,用手拨开地上的草,果然又发现了不远的地方,又长着几朵。 找了一根丝茅草,在顶端打了一个结,再把草穿过菌柄,这一片,就穿了两根茅草。 不管是捡什么菌子,只要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期待着能捡到更多。 唐哲也一样,找到了这一片,眼睛就一直盯着地面,慢慢在树林里找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找了不下十来斤,把茅草连接起来,一串串的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手上还提了两串。 出了松树林,正好遇到苏朝恩就带着另外两个人来赶牛,见到唐哲从松树林里出来,脖子上还挂着那么多菌子,苏朝恩已经是一个老知青了,当然也认识茅草菌,说道:“唐哲,你不回去放牛,来捡茅草菌了?” 唐哲笑道:“没事干,想到杨家屋基这山林里以前茅草菌特别多,就来捡一点回去。” 苏朝恩说:“你下次再进山的时候,也带一下我们呀,现在地方都下户了,估计我们也很快就会回去的,我们都知道你赶山厉害,都想和你去过过瘾。” 唐哲说:“没问题,下次去的时候,一定叫你们,对了,这两串菌子,你拿回去和他们打平伙。”说着,把左手提着的两串菌子递给苏朝恩。 苏朝恩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闻了闻,说:“还真香。” 和苏朝恩来的那两个人,唐哲也认识,一个是申家岭的申红权,一个是吴家寨的吴相华,都是一个大生产队的,他们两家和唐家也没有什么交情,平时也很少说话。 不过见苏朝恩接过茅草菌,吴相华还是提醒了一句:“苏知青,这茅草菌虽然好吃,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吃多了打脑壳。” 苏朝恩点了点头:“我们几个知青吃这么一点应该没事。” 申红权说:“茅草菌要和着野山葱,再加一点溶海椒(糍粑辣椒)炒着那才好吃,苏知青,晚上我给你们送点野山葱去。” 苏朝恩说了句谢谢,然后对唐哲说:“我先带他们去农场那边。” 唐哲应了一声,想到申红权说的野山葱,他自从去了部队,还没有吃过野山葱炒茅草菌,那种味道,这么多年了,一直还念念不忘,于是也不急着回家,便往桃子坪那个地方去。 从杨家屋基到桃子坪,就需要从申家岭的寨子中穿过,大部分人都去了大队部,只有一些老人或是妇女小孩子在家中,看到唐哲身上挂着那么多茅草菌,几个孩子往屋里喊着:“妈,妈,我要吃茅草菌。”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屎你要吃不嘛,天天就想着吃吃吃,昨天没有吃饭吗?” 小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女人一边擦着手往外走,一边骂着:“你这几个祖宗,我一天给你们洗衣做饭就够累了,你老子今天去抓阄,也不知道能抓个什么回来。” 刚出门就看到唐挂,笑道:“是唐哲呀,你在哪里捡的茅草菌?” 唐哲也不隐瞒,毕竟这东西只要晚上下雨,第二天又会生长一大片出来,而且就像吴相华说的一样,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感觉头痛,像被谁用锤子敲打一样,他指了指杨家屋基的方向,说:“就是在杨家屋基后面的山林里捡的。” 那女人哦了一声,对那娃娃说:“尿罐打破了不是嘛,说你一句就哭,不准哭了,一会儿等你爹回来吃完饭了,妈带你们去杨家屋基捡茅草菌。” 两个娃娃一下子就停住了哭声,看着唐哲远去的背影,狠狠吞了几口口水,那样子,就好像已经吃到了香鲜美味的茅草菌一样。 第171章 你家的牛是喂饭吃? 新房子下边有一片天然的石头巷子,巷子中很久以前是土,后来荒了,但是长着很多野山葱,上次沈月还在那个地方来挖了去,石头上面那种黑色的泥巴,松松软软的,从里上长起来的野山葱,又肥又大,而且只需要用手轻轻的拨就能拨出来,根本不需要任何工具。 没有费多少功夫,唐哲就挖了两斤多,找了皮棕叶捆起来,就听到老房子院坝上,唐婉的声音正远远的传来。 “哥,哥,妈喊你回家吃饭,哥,你在哪里,听到没有,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唐哲把手放在嘴边,形成一个喇叭状,回了一声:“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这个年头,通信全部靠吼。 唐哲回到家里的时候,饭已经熟了,陈秋芸听见他上院坝的声音,问道:“小婉,看看是不是你哥回来了?” 唐婉从大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妈, 哥回来了,哇,哥捡了好多菌菌回来。” 唐哲走到门口,唐婉忙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野山葱:“还有山葱,太好了,今天晚上又有好吃的了。” 唐自立说:“快去洗手了吃饭,吃完饭了,去割几皮棕回来打根索子。” 唐哲应了一声,心里还在想着,早知道就把上次在清水江搞猴结的时候搓的那条棕索子带回来了。 唐欢和唐乐忙着在厨房里往外端菜和饭,两姐妹可能是感觉到自己也是寄人篱下,始终有些拘谨,也不爱说笑。 吃完了饭,唐自立就把菜刀磨了,让唐哲拿着木梯子,去了竹林边的棕树那里。 这片竹林也还算是大队的,没有分到户,因为离唐哲家的自留地和房子都最近,所以竹林也好,还是棕树也好,要用的时候,都是自己去里面砍就行了。 他把梯子搭在了棕树上,唐自立在一旁扶着,他则是把菜刀咬在嘴里,从梯子爬了上去,这一次割棕,就不能像在清水江的时候那样,直接砍倒,一棵棕最多只能割十来张棕皮下来,割太多的话,棕树就会死亡。 一连割了四棵棕,唐自立才说:“应该够了。” 等唐哲从梯子上下来,唐自立抱着那一抱棕皮先走,唐哲则是又把梯子拿回去放在柴房里。 包括唐欢和唐乐一家六口人,没有多少时间,就把棕丝拉好了,唐自立则是把棕丝搓成小指头粗细一根。 唐哲说:“爹,新房子那里还要修一个牛圈和猪圈才行,要不趁着现在还不是农忙,再请人来帮两天,再去砍一点树回来?” 唐自立点了点头,往手里吐了一口口水,继续搓着综绳:“行,你再去和孝贤说一下,看看还要给多少钱,这几天只能把它拴在竹林边上将就一下。” 陈秋芸说:“我看你就是抓得了一头牛,高兴得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自立笑着说:“有了牛,就有了劳力,一家人才不会饿肚子,这我都不高兴,要怎么样才高兴?” 陈秋芸说:“是哦,你家的牛是喂饭吃的。” 唐自立恍然,忙对唐哲说:“阿哲,你去看一下孝贤还在大队部没有,光买了牛,没有草料,要是他在的话,你买两树稻草,看看他们怎么说。” 唐哲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些,忙站起来说:“行,我马上去。” 大队部里的人还没有走完,唐孝贤和申腾飞他们也只是在同个知青那里将就吃了一碗稀饭,其他人只能饿着肚子等着。 唐哲到的时候,还正在继续抓着阄,唐哲抽了个空子,走到唐孝贤身边问道:“孝贤叔,刚才忘记问你了,我们牛是买回去了,就是没有草料,你看一下大队那些田里的稻草能不能卖一些给我们?” 唐孝贤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还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那些谷草本来就是留着喂牛的,现在大队也不养牛了,再留着也没有用。” 然后对着台下大声说:“现在,我宣布,凡是抓到牛的,一头牛还可以再配一树稻草,只能是一树哈,现在青草都长起来了,稻草也吃不了多少,免得都想要多,到时候打起架来,想要多的,一块钱一树。” 稻草都是顺着树堆起来的,所以称为一树一树,而不是一堆一堆,或是一垛一垛。 唐哲也觉得唐孝贤这样考虑是比较周到的,如果放任着大家去挑,叫花子向火——往面前刨,谁都想要多一些,挑回去堆在牛圈里,等过几个月,就是上等的牛屎粪、农家肥。 一头牛配一树草,这样不管你几家打伙买的牛,反正就是那么多的草料,也不会因为一把草的事情闹出茅盾来。 唐哲得了这个信,小声对唐孝贤说:“谢谢孝贤叔。” 唐孝贤笑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看哪一树离你家近,就挑回去了,对了,你也和你老丈人说一声。” 唐哲应了一声,回去的时候,先去了沈家,沈醉亭也正在搓着棕索,另一边的沈国章则是坐在阶沿上,前面放着一个木架子,称为草鞋马马,边上放着一堆稻草,正专心地打着草鞋。 “国章公,醉亭叔,刚才我去了大队部,队长让我给你们说一下,一头牛可以去挑一树草回来,你看一下你们挑哪一树。” 沈醉亭应了一声,对屋里喊道:“大阳,大阳。” 沈阳抱着娃娃从屋里走出来:“爹,有什么事吗?” 唐哲又把话重复说了一遍,沈醉亭说:“就是桐子树边上那一堆,你去先挑一挑回来。” 沈阳把娃儿交给罗玲,拿着扁担就出了门。 罗玲喊道:“唐哲,进屋来坐一下,沈月去挖折耳根去了。” 唐哲摇了摇头:“不了,嫂子,我也要先回去挑点谷草,要不然晚上牛没有吃的。” 唐哲回去之后,也找了离家近的那棵柏树,先挑了一挑回去,然后问唐自立:“爹,牛在哪里?” 唐自立说:“在清明田,那里的绿肥长得正好,我让它吃一些绿肥。” 唐哲心中一惊,说道:“坏了。”说完就往外面跑去。 第172章 天生就是敌人 再看唐哲,已经跑到院坝坎下去了,一边跑一边说:“爹,这个时间绿肥正开花,吃多了肚子要胀气,我还是去把它解开,让它在田埂上吃些青草好一点。” 唐自立却说:“这些年来大队里都在用绿肥喂牛,怎么没有见过气胀生病的。” 陈秋芸倒有些担心起来:“老二,你还是也跟去看看,万一呢?这可是今天才买回来的,先不说钱多钱少,这么大个生产队,两三百户人家,总共都才二十头牛,要是有什么事,以后去谁家借去?” 唐自立手里的活还没有停,说:“阿哲不是去了嘛,也没有吃多少,应该不会有事的。” 陈秋芸对唐婉说:“你跟着你哥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快点回来叫我们。” 唐婉丢下手中的活,应了一声,也往清明田那边去了。 唐哲走得很快,前世在部队的时候,他就见过一个老乡家的牛,因为绿肥吃多了,肚子胀得气鼓鼓的,差一点就死掉了。 十来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到了清明田,远远地看到那一团白色正在田里悠闲地吃着绿肥,心中才稍安定。 到了田里,因为没有长的索子,只有一条三米左右的短索拴着,它那周围三米之内的绿肥已经吃得精光。 唐哲把它解开,赶到田埂上之后才放开来,让它在田埂边上吃着刚发起来的青草。 现在的田埂上,苦蒿,牛筋草这些已经变得绿油油的,也是牛最喜欢吃的,水牛和黄牛不一样,黄牛吃草喜欢吃嫩草尖尖,而且吃几口就要跑开,而水牛吃草的时候,则是从草的中间吃起,吃得也比较干净。 这也是唐哲喜欢水牛的原因之一,虽然它怕热,但是唐家山并不缺水源。 刚到没多久,唐婉也到了,看到牛没有事,说:“哥,牛没有事?” 唐哲一直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说道:“暂时没有事情,绿肥花吃太多的话,加上吃的绿肥,在肚子里会很快发酵,如果不能排出它体内的气体,就会把肚子撑起来,胀得像个气球,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就会把牛给撑死。” 唐婉吃惊地说:“这么严重呀,那以后我们都不让它吃绿肥了。” 唐哲笑道:“可以少吃一些,没有开花的时候多吃一点也没有事。” 兄妹俩就坐在田埂上,看着白水牛吃着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聊了一会儿,唐哲说:“妹,让它自己吃着草,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菌菌。” 唐婉高兴地说:“好呀,哥,你今天去捡茅草菌都不叫我。” 清明田过去不远,就是一片低矮的杂树丛,也就离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从那边也能看到清明田这里的一切情况。 在杂树丛里找转了一圈,唐婉说:“哥,这种地方不像是会生茅草菌的地方?” 唐哲说:“这段时间不光长了茅草菌,阳雀菌(羊肚菌)也开始生长了,灰灰的,麻麻癞癞的,你要看仔细一点才能看得到。” 唐婉仔细,一边用手里的棍子拨拉着草丛。 “哥,是不是这种呀?” 唐婉指着地上一朵灰色的菌子问道。 唐哲顺着她的棍子看过去,果然是一朵羊肚菌:“就是这种,这一朵不大,才拇指大小,你再仔细看一下,这东西要是有鸡的话,炖着特别好吃,脆脆的。” 唐婉有些失望地说:“哦,可惜我们家那四只鸡,要留着生蛋。” 唐哲笑道:“没有鸡,多放一点油也一样呀,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一只腊竹鸡吗?你捡到了,明天我给你做了吃。” 唐哲很少做饭,甚至连唐婉都有些不相信他的厨艺:“哥,还是妈做的饭好吃。” 兄妹俩找了一会儿,清明田这边的荒山不多,在这片杂树丛中,只找了半斤不到一点,在树林里找了一片棕叶,把叶子撕掉,留下叶骨,然后仍然把菌子穿起来。 唐哲说:“你先回去,我再放一会儿。” 唐婉点了点头,接过菌子:“哥,我去把六六也带到这里来。” 唐哲说:“你不怕它咬你你就去呗。” 唐婉笑着说:“六六可乖了,只会舔我的手,不会咬我的。”说完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没多久就消失在唐哲的视野里。 唐哲躺在绿肥里,那头白水沙也像通了人性一样,自顾自地吃着田埂上的野草,不时的抬头看看唐哲。 他仰望着蓝蓝的天空,朵朵白云飘过,心中百感交集。 重生回来的这几个月,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伦之乐。 有家,有亲人,有爱人,一辈子才是完整的。 “哥,哥,六六来了。” 唐婉还在几根田坎之外就叫着,她已经把捡着六六的绳子放开,六六也闻着唐哲的气味跑了过来。 白水沙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样,咬着的草还有半截都露在嘴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六六,不时呼呼地喘着粗气。 六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动物,离白水沙还有十来米的地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趴在绿肥里,也紧紧地盯着它。 唐哲听到唐婉的声音,从绿肥里爬起来,叫了几声六六。 六六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在田里转了几个圈,才向唐哲靠拢过来。 白水沙也往唐哲这边冲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护唐哲,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唐哲忙把它的绳子抓住,对唐婉喊道:“小婉,你把六六牵到别处去,这水牛想要打它。” 唐婉小跑着赶了过来:“我还想让它们成为好朋友呢。” 唐哲说:“一个吃草,一个吃肉,天生就是敌人,只能慢慢的让它们相互熟悉自己的气味了才行。”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又说:“算了,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 唐婉也点头说:“我出来的时候,妈都把饭箜在锅里了。”拉住六六的绳子说:“走了,六六,回去了。” 六六刚从笼子里放出来没有多久,见唐婉又要拉着它回去,努力地歪着头,四只脚死死地蹬着地。 唐哲把牛赶在前面先走,对唐婉说:“你自己在后面慢慢来。” 没有走多远,六六见唐哲也走了,还是在后面慢慢跟着。 刚回家,把牛拴在竹林边,就见沈阳气喘吁吁地跑着上来:“唐哲,你家有没有大黄?给我一点,我们家的牛肚子突然胀得像个鼓一样。” 第173章 牛屁真臭 唐哲忙问:“你们今天是不是让它吃绿肥了?” 沈阳:“你怎么知道?” 唐哲说:“嗨,那就是绿肥吃多了,光找大黄去没有用的。” 沈阳慌忙问道:“那怎么办?” 唐哲说:“我先和你去看看。” 陈秋芸从厨房里出来,对唐哲和沈阳说:“饭都熟了,先吃了再去。” 唐哲说:“妈,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沈阳也说:“婶,你们吃,我还有事情呢。” 唐自立早已经把棕索打好了,原来小指头粗细一根的手索,经过他的加工,三股拧成了一股,足足比大拇指还要粗一些,听到沈阳的话,忙问唐哲:“难道牛真的不能吃绿肥?” 见唐哲他们已经下了院坝坎,他也对陈秋芸说:“我也去看看,你们先吃。” 陈秋芸说:“行,他们的运气也真够差的,今天才花了那么多钱买回来,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看到唐自立也走到院坝边了,说道:“我给你们俩爷子的饭留在锅里,回来你自己热一下。” 唐自立一边走一边回道:“知道了,你们快吃。” 沈醉亭一家把那头大水牯围在院坝中间,一家人急得团团转。 安秀芹问:“醉亭,你到底能不能医呀?” 沈醉亭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草,面前的木盆里还有一些,说道:“就差大黄和枳壳了。” 沈月说:“哥已经去唐哲家找大黄去了,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 沈醉亭说:“几年前自立在山上挖得有一些,又没有用,肯定还有的,不过积壳不知道去哪里找,差一味也只能是差一味了,总是有些药效的。” 看到沈阳和唐哲来,他忙问道:“有没有找到?” 沈阳摇了摇头,刚才一走就走,完全又忘记要找大黄的事情了。 见沈醉亭正想发火,唐哲忙说:“醉亭叔,吃了绿肥灌药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沈醉亭忙问:“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唐哲说:“把牛牵到院坝边上,让它头朝上,屁股朝下。” 又对沈月说:“小月,你去找一根一尺长的木棍来,有指头粗就可以了。”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绳子,把牛牵到院坝边上之后,让它转了个方向,头上脚下,站在上面,然后把绳子交给沈阳:“你牵好它。” 沈阳接过来之后,沈月已经把棍子找来了,唐哲接过来,对沈醉亭和唐自立说:“爹,醉亭叔,你们来帮一下,把它的嘴弄开。” 虽然不知道唐哲要怎么处理,还是按照他说的办了。 唐哲把那根木棍横着放在它的嘴里,让它不能闭合,又找了一根小绳子固定住。 牛胀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气,唐哲没有学过兽医,也只是前世见过怎么处理,如果找不准它的胃,很容易让牛受到伤害。 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找一根软管从它的嘴里伸到胃里面,让气体通过软管慢慢排放出来,他现在让牛的嘴巴一直张着,一方面是让它能够更好的呼吸,另一方面也是用这个办法让它可以更多的排出体内的气体。 现在只有唯一一种办法了。 唐哲对沈月说:“小月,你去找一盆亮亮水(温开水)来,对了,你们家里还有酒和肥皂吗?” 沈阳说:“有的,爹,你来抓住绳子,我去拿东西。” 沈醉亭接过了绳子,沈阳几步就跑回了屋里。 眨眼的功夫,温水和白酒都拿来了,唐哲脱了衣服,光着上半身,把手伸到木盆里,一直洗到肩膀,然后又让沈阳把白酒拿过来,倒了些在手上,然后把自己的右手臂涂满。 “沈阳,你再去找一条五尺杠来,还有绳子。” 沈阳应了一声,跑回屋去,一会儿就拿了过来,唐哲又让他把那根五尺木杠横在水牯后腿处,一边绑插在堡坎的石头缝里,另一边绑在一根树上。 在场的人都看不懂唐哲为什么要这样做,唐自立小声问道:“阿哲,你能行吗?不行就不要充行实。” 唐哲点着头说:“放心,爹,我心里有数。” 说完,让沈阳把牛尾巴高高拉起,他则是在自己的手上涂了些肥皂,顺着牛的肛门,慢慢把手往肚子里伸进去。 那水牯被偷肛,本能地弯了一下腰,后腿踢了一下,还好被那条五尺杠子挡住了。 沈国章这时候才说:“我怎么忘记了,以前也有牛胀过肚子,就是用这种办法治好的。” 安秀芹听了,心里稍稍放心了些,对唐哲说:“唐哲,你们忙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沈醉亭则是仔细地看着唐哲的操作:“我怎么在书上没有看到还有这种办法呢?”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手只伸到手弯处,然后就把肚子里的牛粪一把一把地抓出来,冒着热气的牛粪臭气熏天,唐哲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还好他强忍住了。 经过近半个小时,他的整条手臂都能完全伸进去了,一直伸到肩膀处,每一次几乎从肚子里再也抓不出什么东西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水牯已经习惯了,不再挣扎,但是肚子还是那么胀,而且精神也没有一开始好了。 唐自立都有些急了,对唐哲说:“阿哲,你行不行呀?不行的话还是让沈老师去弄些药来灌一下说不定还好得快一些。” 看到牛肚子一直胀着,他的手都有些酸软了,心中也是不禁产生了疑惑,难道前世自己看到的是错的?说不定人家也灌了药呢? 仔细想了又想,觉得不可能,当时他们驻地边上,许多人都在围着看,他是一眼也没有落下。 又经过几分钟之后,随着唐哲手臂从牛肛门里抽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像是决了堤的黄河一样。 “呀,牛放屁了。”唐自立眼睛一亮。 沈月在一旁捂着鼻子叫了起来:“哇,这牛屁好臭好臭呀。” 唐哲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再放一会儿屁,肚子就会消下去。” 沈醉亭看着牛肚子,高兴地说:“真是黑死我了,几百块钱差点打水漂。” 安秀芹听到他们的声音,忙从屋里跑出来:“真好了呀?哎呀,好臭。” 第174章 赤脚医生手册 沈醉亭应了一声:“看样子是有效果了。” 唐哲把手用肥皂水洗了几遍,然后再次回到牛身边,伸出手去在它的肚子上轻轻地揉着,沈醉亭看到,也学着唐哲的样子,揉着它的另一边肚子。 就这样又弄了半个多小时,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沈月不得不去唐哲家里把手电筒借来,给他们照着。 还好那白水牯的屁就没有停过,肚子也明显消了下去,直到最后,他们揉了很久的肚子,那牛也再没有放过屁,而且站在那里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唐哲说:“醉亭叔,应该可以了,现在打点盐水喂它喝一下,明天肯定能恢复精神的。” 沈阳忙去打水,在木盆里放了一点盐,倒了整整两桶水进去,沈醉亭把牛牵过去,那水牛被掏了半天肛,又是拉稀又是放屁的,早已经脱水,见到一大盆盐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沈醉亭笑着对唐哲说:“唐哲呀,要不是你这个方法,它还有得罪受呢。” 沈阳也说:“就是,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牛吃了绿肥会胀肚子呢?” 唐哲只好又把吃绿肥会让牛胀肚子的原因讲解了一下,沈醉亭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懂得了这么多呢?” 唐哲摸了摸脑袋,笑了笑,说道:“醉亭叔,我也是之前在别个大队看到过,他们的牛也是吃了绿肥,然后肚子胀得比你们这头牛的还要大,最后就是用这个办法弄好的。” 在场的人也不再怀疑,毕竟唐哲最近并不经常在大队里面,而是到处跑,队里的人并不知道他去了多少地方。 等那牛喝完了水,沈阳把它牵到牛圈里关了起来,沈家的房子还是沈国章当年修建的,除了正房三间,一个偏房做柴房和厨房外,在房子的另一头,还建了牛圈和猪圈,只是从大食堂开始到后来的生产队成立,各家各户不准私自养猪呀牛呀这些了,就空闲了起来,今天沈醉亭在搓拴牛索,沈阳就收拾了一天的牛圈,该挑的稻草也早已经挑回来,铺在了牛圈里面。 沈月则是又给唐哲打了一盆清水来,让他好好洗洗手。 洗好之后,唐哲便叫着唐自立回家,安秀芹在厨房里忙喊道:“自立,唐哲,我的米都下锅了,你们吃了再走。” 沈醉亭也说:“就是,忙了半天了,把饭吃了再去,要不然我们就得吃剩饭。” 唐哲说:“不了,家里留着饭呢。” 沈月拉着他的手说:“吃了再去,我妈都做起来了。” 禁不住沈家人的挽留,唐哲和父亲只好留在沈家吃饭。 坐在堂屋里等吃饭的时候,沈醉亭说:“唐哲,你这么聪明,应该多看看医书,今后即使不能治病救人,学了手艺自己也能应个急。” 唐哲点头赞同地说:“嗯,叔,等以后不忙了,我去买些书回来看看。” 沈醉亭听他这么说,起身走到了里屋,不一会儿,从里面拿了一本书皮都已经红得有些发暗,角也有些卷了的书递到唐哲手里:“这本书你先拿去看看,有很多东西还是很实用的。” 唐哲接过来,看到封面上写着《赤脚医生手册》,有些激动,这本书从1969年出版发行以来,直接把我国的医疗水平提高了几个档次。 沈醉亭说:“这些年,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都是在这上面学的,不过我年纪大了,好多东西学不进去,书都快翻烂了,也只是懂了一点皮毛。” 唐哲抬头问道:“叔,这书是要给我吗?” 沈醉亭点了点头:“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学多做,你只是看了别人怎么做,今天就救了我们家牛一命,倒是有些天赋,你拿去好好学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唐哲小心地把书放在衣服里面的包里,说道:“谢谢叔,我一定好好学。” 沈醉亭一摆了摆手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以前我也没有少叫大阳看,你看他现在连一些基本的草药也认不出来,唉!” 沈阳笑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沈醉亭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我看你就像那茅斯头的臭棍——闻(文)也闻(文)不得,舞(武)也武(舞)不得。” 沈阳接了一句话,就被他爹数落一番,低着头不接话了。 唐哲说:“叔,小月最近在看书吗?” 沈醉亭点了点头:“有时候倒是见她看看,唉,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平反,这样子下去,得害了她,也害了你。” 唐哲忙说:“叔,你说哪里的话了, 沈月这么好的姑娘,我求都求不来,再说了,平反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下来的,现在政策已经变了。” 唐自立也安慰道:“就是,我听说有许多以前被冤枉的人,都已经平反了,醉亭老弟,你是个好人,国家肯定会还你个公道的。” 正聊着,安秀芹说:“快来吃饭了。” 沈家的厨房比较大,吃饭也是在厨房里面,唐自立说:“你看我们俩爷子这个厚脸皮,今天又来你们家守一餐吃的。” 安秀芹笑道:“自立哥,你这个人才是弯酸得很,大阳小月没少在你家吃嘛,你是难逢难遇才来我们家一次,再说了,今天全靠你们俩爷子帮了大忙呢。” 唐自立只好又客气了几句,被沈醉亭拉着一起去了厨房。 倒是唐哲像个自来熟一样,也不用沈月拉他,自己就往厨房去了。 吃完了饭,又摆了一会儿龙门阵,无非就是八家堰几十上百年前的一些故事趣闻,主讲人成了沈国章,唐自立和沈醉亭偶尔而插上一两句话,唐哲他们几个年轻人,妥妥的成了听众。 唐哲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母亲叫起床,昨天晚上在沈家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鸡叫第一遍的时候,他才和父亲一起回家来。 正在吃饭的时候,申大凤又着急忙慌地跑上了院坝,对唐哲说道:“哲哥,申红兵把二狗打了。” 第175章 简直就是二鬼子汉奸 唐哲忙问:“大凤,你慢点说,是因为什么?” 申大凤说:“我也不知道,申红兵和申红军两兄弟冲到我们家来,在他头上打了一棍子。” 唐哲说:“走,我和你去看一看。”然后又对唐婉说:“小婉,你去醉亭叔那里请他去给二狗看看。” 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到了申二狗的家里,申二狗的头上还流着血,不过已经醒过来了,申厚植拿着自己头上的帕子给他包扎着。 见到唐哲来,申二狗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唐哲忙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声问道:“怎么搞的?他们怎么冲到你家里来打你?” 申二狗看了一眼申厚植,然后才把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前天分了地之后,申厚植家也有了自己的土地,申厚植是个闲不住的人,便去半坡土那里割些草来烧了,把草木灰当成肥料洒在地里。 申厚植一大早就出门,一直干着活,身上带了几个红苕,在烧草木灰的时候,就把红苕扔到热灰里面,自己又去割草去了。 割到十一点左右,觉得饿了,抱着草回来,就用棍子从灰里把红苕掏出来。 他原本带的红苕并不大个,但是烧了之后,却只有大拇指粗细一根的,还以为烧缩水了,也没有在意,就当他分成两节准备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是谁把他的红茹吃了,拉了又干又粗的两节大便在里面烧着,要不是因为太臭,申厚植就差点咬上了。 申厚植本来脾气也火爆,以前是拿政策莫奈何,谁要是不占法理的这样整他,那可不行的,于是就在那里骂,旁边就是申红兵家的地,申厚植一骂,申红兵就在那边接话。 再笨的人这个时候都已经知道,他的红苕就是被申红兵给偷吃了,还给他拉了两坨屎在里面烧着,申厚植见他是晚辈,也并不想为难他,说:“你要是饿了,和我说一声,我们一人吃两个也行,你全吃了都没关系,你他卖麻逼的,还给我屙那么大两坨在里面。” 申红兵从记事起,申厚植就是被拉上去挨批斗的主,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还嘴骂道:“老兵痞,老子就是要你吃屎。” 申厚植骂道:“你个小私儿,还敢日诀老子,你妈逼屙尽屙绝,屙出你这一泡货出来,成天不学好,专学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申红兵见他一个老头在山上,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在他脸上甩了一耳光:“你个老杂种,还敢日诀我,我家是你这种老兵痞能日诀的?” 这一幕,被正来送饭的申二狗给看到了,他知道申厚植来烧灰的事情,但却不知道他自己带了红苕,所以申大凤刚把饭做好,他连吃都没有吃,就先给申厚植送来了。 老远就看到申红兵在打他公,他把碗往路边一放,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跟前,也不跟他废话,一脚把申红兵踢翻在地,按着他就打了起来。 申二狗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人,几拳下去,申红兵的鼻子都被打歪了,申厚植怕闹出人命,忙把他拉开,两公孙就回家来了。 跑上申二狗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对申厚植说:“公,申红兵那种不要脸的,就是喂狗,也不拿给他吃,我们之前快饿死的时候,他们还嘲笑我们该被抄家。” 申厚植点头说:“他又不是日本鬼子,都是一个老祖宗下来的,给他点教训就行了。” 申二狗哼了一声:“有些家里人,比日本鬼子还可恶,简直就是二鬼子汉奸。” 回到家里之后,一家人正坐在堂屋吃饭,就看到申红兵和申红军两兄弟一人拿着一根锄把就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往申二狗身上招呼。 申二狗根本就没有防备,头上挨了一锄把,当场就昏死了过去,申厚植背上了挨了一锄把。 两兄弟见申二狗头上血流不止,也怕闹出人命官司出来,连忙往家里跑了。 申大凤哭喊了半天,整个申家岭除了申腾飞过来看看,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申腾飞对申大凤说:“大凤,你快点去找唐哲来,二狗和他关系好,让他给二狗送去卫生所。” 申大凤也没有了主意,只好跑来找唐哲。 唐哲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唐婉也带着沈醉亭赶了来,他用酒精给申二狗洗了一下伤口,说道:“还好伤口不是很大,不用缝针。”说完又给他弄了些药包扎起来。 唐婉心疼地看着申二狗,说:“二狗哥,你还疼不疼?” 申二狗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唐哲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申红兵个杂种。” 申大凤忙拉住他说:“唐哥,算了,这是我们和他们家的事情,不能把你拉下水。” 唐哲说:“二狗是我兄弟,打他就是打我。”说完,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拿开就出了门。 申红兵家离申二狗家并不远,一两分钟的时间,唐哲就到了,但是申红兵家大门紧闭,好像没有人的样子,唐哲一脚踢开他家的大门,那木门应声而倒。 堂屋里,申红兵的老母亲麻花正在给他上药,见大门倒下来,吓了一跳,她本是松县逃荒过来的苗族人,被一吓,竟吓得用苗语骂了一句:“哪个狗日的。” 唐哲听不懂苗话,直接冲过去,就往申红兵肚子上一脚,把他直接踢翻在地上。 麻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喊道:“来人啦,打死人啦,唐家山的人来杀人啦。” 她的这一声喊,附近申家的人就围了上来。 首先赶来的就是申红军,他对唐哲并不是很了解,平时很少有接触,一边指着唐哲骂,一边冲上前来想干架。 唐哲哪里会给他机会,话也不说,直接迎着他脸上就是一拳,申红军挨了一拳,顿时只觉得满天星星乱闪,后退了两步,脚勾在大门坎上,仰头就栽到了院坝去。 申家岭的人这个时候已经赶来了好几个,见是唐哲,围在大门口,指着他说:“唐哲,你狗牙疯发了是?来我们申家岭打人。” 另一个说:“不能让他欺人太甚,还当我们是姚家湾的好欺负,打死他个狗日的。” 唐哲顺手从堂屋里拿起一根锄把,这锄把应该就是申红兵他们打申二狗的,低声吼道:“不想死的,就过来。” 第176章 抛开事实不谈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唐哲血红着双眼,起的架式就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还真的把所有人都镇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刚才说话那几个虽然有些不服气,也只能远远地打打嘴炮。 麻花地在上撒着泼:“姓唐的,你为什么来就打我家红兵,他哪里得罪你了。” 门外有人也附和着:“就是,姓唐的,你凭什么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今天不给我们个交待,看你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申红权被人扶着,也问:“唐哲,不要以为你很能打,你上门闹事,我们就算把你打死,你也是白死。” 唐哲冷哼了一声,说:“行,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打他们吗?你们申家岭的人,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软蛋,没有一个是吊卵的。” 这时一个人说:“姓唐的,你把话说清楚,我们申家岭的人欺负谁了?” 唐哲认识这个人,叫申达坡,说话的声音很大,外号申大炮,不过他知道,这个人还算是讲理的,便说:“欺负谁,你们可以问一下申红兵他们俩兄弟。” 申大炮看着申红权,在他的带着下,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申红权的身上。 申红权忙摇头说:“他乱鸡巴说,这些日子我们连唐家山都没有去过,哪里欺负他家人了。” 申大炮听完,对唐哲说:“这点我可以作证,他们这段时间是没有去过唐家山。” 唐哲冷笑道:“像这种也只敢耍门坎猴的东西,真要是去我唐家山欺负人,早就把他腿打断了。” 申大炮问:“那你说他欺负了谁?” 这个时候,申大凤也来了,站在人群外头说:“他们俩兄弟欺负了我公还有二狗。”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后面,看着申大凤,申厚植一家人以前是被大家欺负惯了的,不过也只是暗地里不与他们家来往而已。 申大炮问:“大凤,他们是不是骂你家公了?” 申大凤红着眼说:“申红兵打了我家公,被二狗看见了,就打了他,后来他们俩兄弟趁二狗不注意的时候,冲到我们家里把二狗头都打破了,还有我公也挨了一锄把。” 听完申大凤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申厚植一家因为成分问题,大家都不喜欢和他们家来往,但是申二狗之前为了生活,也常常帮大家干活。 按辈份来说,申厚植也是申红兵他们兄弟俩的公辈了,以强欺弱,本就不受人待见,何况还是打自己公辈的老人。 申大炮问申红兵:“红兵,大凤说的是不是真的?” 申红兵鼻子被二狗打断了,又挨了唐哲一脚,他也没有想到平时连话都不敢说的申大凤,这会儿敢站出来指认他,便把话题转移开:“大坡叔,你看我的鼻子都被二狗那杂种给打断了。” 申大炮瞪着他,严肃地说:“不要和我扯其他的,我只问你,大凤说的是不是真的?” 申红权说:“大坡叔,抛开红兵打了猴子的事实不说,二狗把红兵的鼻子都打断了,难道就这样算了?何况申猴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他的话刚说完,唐哲就骂道:“我操你家妈都不好的,抛开事实不谈,还谈个鸡儿,你们也就只敢欺负一下像二狗一家这种老实人,整个八家堰谁不知道,申二狗是我兄弟,你欺负我兄弟,我必然要你付出代价。” 申大炮也生气了,说:“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什么叫抛开事实不谈?红兵打了厚植叔,挨二狗打也是活该,没大没小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当公,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打人家六七十岁的老头算什么本事?” 申大凤在一旁说道:“就是,只敢欺负老头。” 这个时候申腾飞也来了,看到申红兵和申红权挨了打,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麻花见了申腾飞,忙对他说:“腾飞,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呀,姓唐的都打上门了,我们申家岭的人就这样挨欺负了,你还是堂堂一个大队会计,要是传出去,以后你们申家岭的男人出门脸都要挂在屁股上。” 申腾飞说:“婶,要我说,红权和红兵今天这顿打就该挨,大队天天宣传五讲四美,尊老爱幼,厚植公就算是成分再不好,自然有大队,有公社,有国家来处理他,打一个老人算什么呢?” 麻花见申腾飞也不向着自己一家人,哭骂道:“狗日的申腾飞,你还是不是申家的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唐家是给你了多少好处,你才处处向着他说话?” 申腾飞说:“婶,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家红兵是个什么货色,你比哪个都清楚。” 麻花继续骂喊:“我们不是申家岭的人呀?我们是搬家客?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姓唐的都打上门了,他就是没有道理。” 申大炮看不过去了,说了句公道话:“嫂子,你也不要说人家打上门,没有你们家红兵红权打上二狗家的门,人家也不会来找他两兄弟。” 麻花朝申大炮吐了一泡浓痰:“好你个申大炮,你也是个吃家粮屙野屎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着红兵红权他们到二狗家打人了?你个天杀的,以为我们家好欺负,不向着我们说话就算了,还敢血口喷人。” 申大炮还想说什么,被他老婆付谷香一把拉住:“你是不是吃多了不得消化嘛?还不赶快去坡上干活。” 又对麻花说:“嫂嫂,做人还是要厚道些,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我们是瞎子,二狗是个寡丁崽,没依没靠的,你们家欺负得少了些?” 申腾飞对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刚分到地,你们不赶快回去干活?难道还要像在生产队一样混工分?现在是多劳多得,不做就只有挨饿。” 在场的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对唐哲上门打人还有些意见,毕竟是申红兵他们两兄弟做得太过火,而且在场的一部分人中,虽然因为成分问题不敢和申厚植一家走得太近,也不是不讲道理就随意欺负人家,听了申腾飞的话,大部分人立刻就回家去了。 第177章 拳头往往比讲道理更实在 麻花见人都走了,连忙喊:“哎,你们怎么都走了?难道申家的人就这样白挨打了?” 申腾飞对他说:“婶,你就少说几句,这次是你们家红权红兵不占理。” 唐哲说:“说,医药费怎么赔?” 麻花听了,忙说:“对,就是,你把我家红兵打成这样子了,是该赔医药费,看他这个样子,你最少要赔十块、不,二十块。” 唐哲理都不想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申红兵:“问你话,赔多少?” 申红兵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他们那一锄把下去,就见申二狗一头栽倒在地上,见事情不妙,俩兄弟就跑了,只听到申厚植在屋里“幺耶仔耶”地哭喊着。 申红权在门外小声说:“申二狗挨了打,红兵还不是挨了打,两清。” 唐哲说:“你要搞清楚你们为什么挨打,首先是红兵先动的手,我只数十声给你们考虑,十声数完还没有给我答案,你们用哪只手打的,我就把你们哪只手打断。” 麻花又惊又怕,嘴上却很强硬:“你敢……” 话还没有说完,唐哲已经抓起了申红兵,你拎一只鸡一样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把他的手紧紧住,痛得他哇哇乱叫。 “救命呀,打死人啦……”麻花故技重施,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喊起来,可这一次根本没有人鸟她。 申腾飞忙拦住唐哲:“唐哲,你先把他放下来。” 唐哲像扔死狗一样把申红兵扔在地上,嘴里数着:“一!” 申红权一溜烟就跑不见了踪影,没有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就冲到了门口,指着唐哲说:“姓唐的,老子今天和你拼命。” 唐哲用脚一勾,把刚才扔在地上的锄把勾起来,拿在手里,冷冷地看着他:“好呀,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刀子快,还是老子的棒子狠。” 申大凤见申红权拿着刀子来,早就跑到申红兵家的堂屋里来,躲在了唐哲的身后。 眼见双方越闹越大,申腾飞也火了,大声吼道:“行了,红权,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 申红权把矛头指向申腾飞:“腾飞,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妈早就成了唐哲家的一条狗,天天去他家干活拿工钱,这会儿当然要向着他说话了。” 申腾飞怒视着他:“我以为你年轻,多少读过几天书,比你妈要懂道理一些,看来你读那几学书也是读到牛屁股上去了。” 唐哲都懒得理他,嘴里说着:“二!” 申红权骂道:“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老子帮你数完了,你个杂种想要怎么样嘛?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申大凤拉了拉唐哲的衣服:“唐哥,怎么办?” 唐哲说:“没事,你站在我身后就行。” 然后对申红权说:“我不和你废话,你欺负谁都可以,我不会管,但是欺负我唐哲的兄弟和家人,就是不行。” 申红权笑道:“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申腾飞你可以收买,唐孝贤你也可以收买,老子是有骨气的,你就是收买不了。” “三!” “还数,数你妈逼,你就是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又怎么样?” 麻花也说:“还要我们赔钱,你把我家红兵打成这样了,要赔也是你们赔。” 申红权说:“老子砍死你,再去公社说你上门杀人,我是自卫,你今天死了也是白死。” 唐哲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申红权,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无论自己说多少话都无济于事。对于像申红权这样的人来说,拳头往往比讲道理更实在。 唐哲冷静地观察着申红权的一举一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破绽,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锄把如同闪电一般迅速而精准地打在了申红权拿刀的手腕处。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菜刀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应声而落,掉落在地上。紧接着,申红权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手,痛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由于剧痛难忍,申红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身体像陀螺一样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呼喊:“哎呀,妈、妈,断了,手断了!” 这声惨叫在空气中回荡着,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而唐哲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申红权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唐哲继续数着,目光又投向申红兵的身上。 申红兵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唐哲说:“你说,要多少?” 唐哲看向申大凤:“大凤,你觉得要多少合适?” 虽然邻里之间常有诀架,有时候也有互相撕扯的,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动刀子这么严重的打架,早已经吓得混身发抖了,唐哲又问了一遍,她才小声说:“唐哥,都是一个队的,要不还是算了?” 唐哲说:“算了?大凤,你要记住,对待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手软,你放过了他一次,他就会得意忘形,以为你怕了他,就像咬人的狗,你就得打棒棒狠狠地打,把它打怕了,它才不敢再乱咬人,何况,他不光把二狗打成重伤,还打了你公。” 听到唐哲这样说,申大凤原本有些惧怕的眼神,却露出了凶狠的光:“唐哥,你说得对,从小到大,就是申红兵最爱欺负我们家。” 唐哲对躺在地上的申红兵说:“也不要说我不讲道理,就按你妈说的,二十块,少一分钱都不行。” 申红兵还没有说话,麻花连忙接过话说:“二十块,你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你看我这条命值不值二十块?值的话你就拿去。” 唐哲哼了一声,还没有说话,申大凤说:“你的烂命一文不值。” 申红兵吃力地点了点头:“行,二十就二十,唐哲,我记住你了。” 唐哲说:“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申红兵慢慢走进里屋,麻花忙挡在门口:“你要做什么?红兵,你狗日的要做什么?那可是我留着买猪娃的钱,你要是给了,今天我就死给你看。” 第178章 低人一等 麻花显然没有料到申红兵的道德底线竟然如此之低,他对母亲的话完全视若无睹。要知道,申家岭的其他人或许并不了解唐哲的厉害,但申红兵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了解可谓是知根知底。尤其是后来因为唐忠和姚勇军的事情,更是让申红兵的内心深处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阴影。 没过多久,申红兵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钱。这些钱大多都是毛票,他仔细地数了又数,最后得出的结果只有十三块七毛二分钱。申红兵满脸无奈地对唐哲说道:“唐哲啊,这真的已经是我家所有的积蓄了,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唐哲见状,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你跟我说这些根本没用,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你的。你还是去问问大凤,看看申二狗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病。” 申大凤在一旁听着,连忙插嘴道:“够了,这些钱足够了。”然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了唐哲,只见唐哲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申大凤心中一紧,赶紧又对申红兵说:“红兵哥,我可不是小气啊,沈老师来给二狗看病,现在还在我家里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问问,该多少就是多少,多一分钱我也绝对不会要你的。” 申红兵听了唐哲的话,连忙点头称是,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唐哲说得对,二十块钱确实不多。”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了一眼申大凤,见她的目光正看向唐哲,似乎在等待唐哲的指示。 申大凤自然也明白申红兵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唐哲。唐哲见状,微笑着对申大凤说:“大凤,你把钱收了。”申大凤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接过了那二十块钱。 唐哲看着申红兵,表情严肃地说道:“申红兵,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你欺负二狗他们一家人。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申红兵被唐哲的气势吓到了,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唐哲,您放心,我以后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再欺负他们了。” 虽然唐哲心里很清楚申红兵的话并不可信,但他也不好当面戳穿他。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是,唐哲见好就收,对申红兵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记住,在八家堰大队,你欺负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欺负我唐哲的兄弟。” 申红兵只能点头说是,现在他打也打不赢,骂也不敢骂。 而且今天这个场合,他已经完全看出来了,以前吴良在职的时候,申厚植一家简直就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哪怕就是当着大家的面喂他屎吃,他也绝对不敢有丝毫的反抗。然而现在呢?唐孝贤当职,情况却完全变了。 就在这时,麻花突然心生不满,破口大骂道:“姓唐的,你家妈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主儿,就像那狗咬耗子一样,麻逼打架,关你卵相干?” 面对麻花如此无礼的辱骂,唐哲并没有立刻动怒,他只是淡淡地对麻花说道:“伯娘,我现在还尊称您一声伯娘,所以并不想骂您。但是您是否应该先了解一下您家红兵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听到唐哲这么说,麻花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反而更加嚣张地说道:“他申猴子天生就是个贱命,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唐哲听了这话,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轻哼一声,对麻花说道:“婶,您难道觉得您生来就比别人高一等吗?” 面对唐哲的质问,麻花终于不再说话了,她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有些过分,但又不愿意轻易认输,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唐哲继续说:“我们远了不说,就说你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比别人高一级,为什么会跑来我们八家堰?” 麻花听了,闭上嘴不说话。 大家都清楚,在解放前,少数民族的地位,永远要低人一等。 见麻花不再说话,唐哲对申大凤使了个眼色,申大凤转身就走了。 唐哲见申大凤走了,也跟着走。 只有申腾飞,在走之前,还要安慰几句,毕竟他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队和政府。 见唐哲走了,麻花对申腾飞就开始骂了起来:“狗日勒腾飞,你还是不是姓申的人,什么事情都向着外姓,你看你这两个兄弟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早知道我当初投一票给一条狗,也不会投你一票。” 申腾飞有些尴尬,对麻花说:“婶,现在也没有外人,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将心比心地想想,红兵和红权,他们做得对不对?” 麻花说:“我不管他们做得对不对,你不向着你兄弟说话,向着申家人说话,你就不配做申家的子孙,枉我们这么支持你,就是希望在我们申家人被别人针对的时候,你可以站出来给我们申家人争个纲,结果你也只是个耙糍粑。” 申腾飞有些无语。 申红兵说:“就是,你好歹也是大队的会计,我知道你帮唐哲家,收了他家的工钱,现在什么事情都替他说话,反正以后申家集体的事情,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申腾飞肺都要被气炸了,说道:“红兵,你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和你妈一样不讲理呢?” 申红兵冷笑道:“讲理?钱就是理,日你妈的今天让我赔了那么多钱,还要我和你讲理?我不想和一条狗说话。” 申腾飞不想和他过多争执,转身就回家了。 唐哲和申大凤来到申家的时候,申二狗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过整个人没有什么精气神,看到唐哲进来,缓缓说道:“唐、唐哥,对不起,又让你费心了。”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我们是兄弟,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再带你一起发财。” 申厚植说:“小唐呀,也不知道我们祖上是哪一辈子积的德,才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人。” 唐哲笑道:“厚植公,你说的是哪里话嘛,应该说我唐家不知道哪一辈子积的德,才能遇到二狗这么好的兄弟才是。” 第179章 你家抓到了什么 申厚植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他看着唐哲说道:“你这孩子,要是在战场上,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领头羊啊!” 站在一旁的申大凤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啊,公!当初咱们就应该选唐哥当大队长的,他要是当了大队长,咱们八家堰整个生产队的人,肯定都能跟着他享福呢!” 唐哲听到这话,连忙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们可别这么说,这不是让我在火上烤嘛!” 而此时,沈醉亭一直都没有离开,他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对自己这个女婿更是赞赏有加。待唐哲说完后,沈醉亭开口说道:“小唐啊,虽然你能力很强,但我倒不希望你去做这个队长。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多读点,现在高考也放开了,你去考个中专出来,分配个工作,有个铁饭碗可比什么都强啊!” 唐哲听了,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答道:“叔,您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在八家堰这里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什么铁饭碗铜饭碗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啦!” 沈醉亭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他看着阿哲,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哲啊,你就算对读书没有太大兴趣,也得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一下呀。你看看小月,她最近学习可是非常努力呢,你难道就不想想,以后你们之间的差距会不会越来越大?” 申厚植连忙插话道:“醉亭呀,你也是个老革命了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做人各有志!小唐和他爹,还有他伯爹相比,哪怕是和我们整个八家堰的人相比,他在思想上的高度,那可是无人能及的啊!我听说你家小月和小唐订亲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呢!有些时候,我们总是想着要更上一层楼,可仔细想想,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沈醉亭听了申厚植的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他深知,如果唐哲和沈月真的喜结连理,那么以他目前的家庭背景,政审这一关绝对是难以逾越的障碍,更遑论去报考国家干部了。 唐哲凝视着申二狗的伤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尽管前世申二狗在冬天便已命丧黄泉,但在这一世,唐哲成功地让他们熬过了寒冬,并分到了土地。然而,谁又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主线剧情不会发生改变呢? 申二狗突然插话道:“公,醉亭伯爹,唐哥可是个相当有能耐的人呢!我觉得他无论是当队长,还是担任公社书记,都不如现在的唐哥来得实在。毕竟,唐哥可以带领我们一同去打猎,这样大家都能发家致富啊!” 申大凤见状,忍俊不禁地笑道:“你呀,伤口才刚刚缝合好,就开始不安分了。难道你不希望唐哥变得更加出色吗?” 申二狗嘿嘿笑道:“我想唐哥变成县委书记呢,不过,现在的唐哥就是最好的。” 唐哲一脸认真地看着申二狗,语重心长地说道:“二狗啊,你就安心养病,别想太多。现在上面的政策开始有所松动了,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还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办呢。” 申二狗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容,对唐哲说道:“唐哥,您对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以后不管您有什么吩咐,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申二狗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二狗啊,你可别把我当成那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绿林好汉哦。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只希望你能过得更精彩一些。” 就在这时,申腾飞走了过来。他看到唐哲和申二狗正在聊天,便没有多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唐哲注意到了申腾飞的到来,转头看向他,随口问道:“腾飞哥,红兵他们是不是对我很不服气啊?” 申腾飞被唐哲这么一问,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敷衍过去,于是随口说道:“别管他们,那些人就是这样,不用太在意。” 申二狗听到申红兵这个名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仿佛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他内心燃烧。他的眼睛瞪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满脸的杀气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般喷涌而出。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狗日的申红兵!要是放在旧社会,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亲手宰了这个混蛋!”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和决绝,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一旁的沈醉亭连忙劝慰道:“二狗啊,你先别激动。就算你真的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从古至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而且,你们姐弟俩都是你公辛辛苦苦拉扯大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报答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才对啊。” 申大凤也附和道:“就是啊,二狗,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每次都要麻烦唐哥来帮你收拾烂摊子,这样多不好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对弟弟的关心。 唐哲见状,微微一笑,安慰道:“没关系的,大凤。这说明你们已经把我当成自家人了嘛,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就是了。”他的笑容温暖而亲切,让人感到十分安心。 聊了一会儿,沈醉亭说:“你们先摆着龙门阵,我得回去了。” 申厚植说:“醉亭,我听说你家抓了一头大水牯,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沈醉亭笑道:“这还要多亏唐哲呢,要不然昨天晚上就要吃牛肉了。”说完,就把昨天晚上唐哲怎么医治牛胀气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申大凤满眼崇拜地说:“唐哥,你也太厉害了。” 沈醉亭问:“厚植叔,你家昨天抓到了什么?” 第180章 过户到他名下顶替工作 申厚植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说道:“昨天啊,我们家的运气可真是不太好,本来我是打算去抓一头牛回来的,可谁知道最后只抓到了一头架子猪。不过呢,这头猪我们还没找割猪匠来处理,大凤她的意思是先就这样养着,等过些日子这猪生了小猪崽再拿去卖掉。” 申大凤站在一旁,听到申厚植的话后,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唐哥,你看现在不是都包产到户了嘛,到时候每家每户都有吃不完的粮食,到下半年的时候,肯定有好多人家都要去买猪来喂的。” 唐哲听了申大凤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对申大凤说道:“大凤啊,你还真是挺有生意头脑的呢!” 申大凤被唐哲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唐哥,你可别取笑我啦,我这点小聪明,哪里能比得上你呢?你随便打落一点,都比我这要强多啦。” 申厚植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广阔的土地,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么大一片地,连头牛都没有,光靠他们姐弟俩用手去挖,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啊?这得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唐哲听了,连忙安慰道:“厚植公,您别太担心啦。您家的地也没多少,要是您需要的话,完全可以让大凤去把我家那头水沙牵过来用嘛。” 申厚植一听,连忙摆手道:“那可不行啊,唐哲。你们唐家山现在总共就只有你家、沈醉亭家和孝贤家有三头牛。我要是去把你家的牛赶过来,唐家山的人肯定会怪罪你的呀。” 唐哲却满不在乎地反驳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呢?这头牛本来就是我家的,我想给谁家用就给谁家用啊。”就在这时,一旁的沈醉亭也附和着插话道:“是啊,厚植叔,您就别想那么多啦。要是您真的有需要,完全可以去把我们家那头牛赶过来用嘛。”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后,申二狗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进入了梦乡,唐哲和沈醉亭见此情形,便起身准备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沈醉亭突然对唐哲说道:“小唐啊,你看现在都已经三月底啦,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这两天要是去城里的话,记得帮我买点苞谷种回来哦。再过半个月,咱们又得开始整田育秧苗啦。”唐哲听后,连忙点头应道:“好的,醉亭叔,我明天就去一趟城里,顺便帮您把苞谷种买回来。对了,您家需要多少苞谷种呢?” 沈醉亭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嗯……我们大队的地里基本上都种了洋芋,你就给我买个十斤左右,到时候我可以在洋芋地里套种一些苞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了洋芋和苞谷交错生长的画面。 唐哲听了沈醉亭的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沈醉亭接着又说:“你们家的地里也是一样的,凡是旱地都可以种一些。这样不仅可以充分利用土地资源,还能增加收成呢!” 唐哲连连点头,应道:“好的,醉亭叔,我回去和我爹商量一下。” 沈醉亭连忙摆手,说道:“行,这事情可不能拖啊,一拖季节就过了,错过了最佳的种植时间,收成可就大打折扣了。” 唐哲回到家后,立刻将种苞谷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唐自立。唐自立听后,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能买到种子当然要种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也去买个十来斤回来。” 第二天,唐哲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他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这几天,全县范围内的生产队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土地包干到户的工作,据估计,百分之八九十的生产队都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与此同时,黑市也变得异常热闹起来,仿佛是被这股改革的热潮所带动。 唐哲像往常一样,来到大檬子树下的那家店铺购买苞谷种子。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原本只需要七八分钱一斤的苞谷,如今竟然涨到了一毛二一斤!尽管价格上涨如此之多,但为了能让原本就不多的土地多产出一些粮食,大家都毫不犹豫地掏钱购买。 唐哲称好二十斤苞谷种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朝着收购站走去。当他到达收购站时,却发现店里只有一个女人在看守。唐哲想起齐春上次告诉他的话,于是径直走向后院,高声呼喊了几声。 没过多久,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齐春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探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视着楼下,当他看到唐哲时,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他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唐兄弟,你可算来了啊!快,快上来坐!” 唐哲听到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齐春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他顺着楼梯快步走上二楼,穿过走廊,来到了齐春的宿舍门前。 推开门,唐哲走进房间,发现这里的布局与一般的宿舍有所不同。原来,齐春和他的妻子一同居住在这里,所以宿舍被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布置得像个小客厅,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桌椅和一些生活用品;里间则是卧室,床铺整齐,被褥叠放得井井有条。 齐春热情地将唐哲请到外间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面带微笑,语气兴奋地对唐哲说:“唐兄弟,你来得可真是太巧了!昨天晚上,我刚刚把你说的那件事情问出了一些头绪呢!” 唐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急切地问道:“哦?真的吗?快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怎么样?” 齐春说:“正好有我个远房亲戚在洋灰厂(水泥厂)上班,他儿子女儿都在市里有工作,现在也快到退休年纪了,如果他户口上还有子女,可以去顶替他的工作。” 唐哲听他一说就明白了,这种事情在国有企业之间是常有的事情:“他怎么说的?” 齐春停了一下,说:“他现在又不缺钱,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最终他才同意,只收六百块,然后就可以把你妹的户口过到他的名下,然后再以他女儿的身份去顶替他的工作。” 第181章 把哥子捡在篼篼里 唐哲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齐春嘿嘿笑道:“当然,上次你那三七就值八百八十块钱,只要你同意,这边的六百块我就出了,还剩下两百八,我退给你。” 唐哲忙说:“你费这么大的心,跑来跑去的,也要花销不少。” 齐春见他这样说了,只是笑着,也没有退钱的行动。 唐哲说:“齐大哥,你那亲戚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迁过来?” 齐春说:“这样,我今天下午也没有事情做,干脆带你去一趟他家里。” 唐哲忙说:“那太感谢你了。” 齐春笑道:“你我弟兄,不存在这些的,只是他没有完全答应下来,也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脚乌龟。” 一边说着,齐春一边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就带着唐哲出了门,唐哲又转去供销社买了一瓶麦乳精,一瓶刺梨露。 水泥厂在县城边上两公里,有一百多个职工,而职工宿舍则是和县城紧挨着,一来是厂里灰尘太大,生活区和工作区要分开,二来也是方便职工生活起居。 齐春在前面走着,上了一段台阶,停在一座五层楼的下面,这栋楼墙上都已经长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透这绿叶,可以看出年代的痕迹。 他指了指楼上:“就在三楼,三零一,我们现在上去。” 上了楼,齐春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打开了门,看到是齐春,说:“小春,来了呀。” 齐春满脸堆笑地对周成邦说:“表叔,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嘛?六百块钱我已经是带来的了。”然后指着唐哲说:“你看,人家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和你谈的。” 周成邦把他们让进屋里坐下之后才说:“小春呀,这事我得和你表弟表妹他们商量一下,你说这户头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们肯定有想法。” 齐春说:“周海肯定不同意的,周丽倒还好说。” 周成邦说:“就是你周海表弟那个性子,我怕他到时候来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齐春笑道:“表叔,这还不简单,唐兄弟他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只要上了班,你再给他介绍一个厂里的小伙子,他们一结婚,把户口拨不去不就行了。” 周成邦沉思着,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见了齐春,笑着打了声招呼:“小春来了,你们吃饭没有。” 齐春忙说:“表婶,我们吃过了。”然后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婶,你劝劝表叔呗。” 老太太说:“劝过了,他还是有些担心被上面发现,万一查下来,给一个处分,到时得不偿失。” 齐春说:“婶,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又没有别人 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就当是你在外面抱养一个女儿,等她上了班,三节两寿的,还不得来拜访着你们?” 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听你说得,那女娃娃硬是为人好得很呢。” 齐春指了指唐哲说:“这是她哥哥,也是我认的一个兄弟,为人处世那是没得说的。” 老太太对周成邦说:“老头子,你看怎么样?” 周成邦叹了口气说:“这事容我再打听一下,看看先能不能上到户了再说。” 唐哲一听有戏,连说了几声谢谢,然后说道:“周伯伯你放心,我妹的户要是能落到你的户下,我一定让她把你们当亲生父母一样孝敬。” 从周成邦家出来之后,齐春对唐哲说:“兄弟,线已经给你牵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 唐哲道了谢,说:“以后也还要麻烦你才是。” 齐春笑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以后再找到好货,把哥子捡在篼篼里(装在心里)就行了。\" 唐哲拍了拍胸:“做兄弟,在心中。” 回到收购站,唐哲拿回了苞谷种就往家里赶去。 自从分到地以后,唐自立是每天天刚亮就起来,今天也是一样的,还没有到耕种的季节,他就已经赶着牛去了清明田答犁起田来。 唐欢唐乐还有唐婉都在田里帮忙。 唐哲在家里没有看到他们,听母亲说了,才知道他去了清明田,对母亲说:“爹也真是的,现在天还这么冷,下田不僵脚才怪。” 陈秋芸笑道:“你爹是个长年命,哪有闲得住的时候?\" 唐哲说:“这也还差半个来月,别人才整秧地田嘛。” 陈秋芸说:“你爹说了,我们队就这么一头牛,不早一点把自己家的地翻了,到时候别人来借牛才有空。” 唐哲埋怨道:“他还真把自己家的牛当成生产队的了。” 陈秋芸说:“都是一个队的。” 唐哲也不再说话,从背篓里拿出一袋苞谷,对陈秋芸说:“妈,我先给醉亭叔他们的苞谷种送去。” 沈醉亭不像唐自立那样勤劳,不过对他家那头白水牯,倒是宝贝得很,为了让它尽快恢复元气,一大早就让沈阳去坡上割了草回来,把牛拴在院坝前的柏树上,让它在那里吃着草。 唐哲打了个招呼,沈醉亭笑着说:“这么快就回来了?买着多少钱?我让你婶给你。” 唐哲笑道:“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说完放下苞谷,就要回去。 沈月从屋里走来喊道:“哲哥,吃饭了再回去。” 唐哲摇了摇头,说:“饭就不吃了,对了,你这两天有没有看书?” 沈月点着头说:“在看呢,不过好多题太深了,都看不懂。” 唐哲笑道:“多看多做,你都不懂的,我更不懂了。” 沈醉亭也走了过来,对唐哲说:“你也不光是叫她看书,我给你的书呢?你有没有看?” 唐哲摸着后脑,嘿嘿笑着:“我还没有时间去看呢。” 沈醉亭说:“里面记的东西都是很实用的,你要用心学。” 唐哲嗯了一声,说:“我得回去了。” 沈醉亭看着唐哲跑远了,对沈月说:“你取两块钱给唐哲他们送去。”哪怕是开了书单,唐哲和沈月已经是两边家庭都同意的男女朋友了,沈醉亭还不是想占他这个便宜。 沈月点了点头,回到屋里取了钱,就追着唐哲去了。 第182章 醋坛子 到了院坝边上,沈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终于追上了唐哲。她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唐哲面前,硬是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略带嗔怪地说道:“你跑什么呢?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唐哲被沈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所以走得急了些。你怎么又把钱拿来了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用给吗?” 沈月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你就收下。反正这些钱也都是你带着我们一起赚来的,你应得的。” 唐哲见状,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好,既然是你爹的意思,那我就收下了。”说完,他把钱揣进了兜里。 沈月见唐哲收下了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唐哲连忙叫住她,说道:“等一下,小月,晚上要不要去我家?” 沈月回头看了唐哲一眼,微笑着说道:“不了,你也赶紧回家。”说完,她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唐哲看着沈月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转身往家里走去。等他回到家里,发现唐自立他们还没有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六六被关在笼子里,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唐哲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带六六出去溜达溜达。于是,他打开笼子,把六六放了出来,然后牵着它朝后头坡走去。 后头坡上有不少香椿树,还有一些刺喇苞。不过,由于唐哲来得比较晚,这些香椿树和刺喇苞都已经被人采过一茬了,剩下的并不多。 唐哲把六六的绳子解开,让它在坡上自由活动,自己则是跑到林间去寻找那些还没有被采过的香椿芽。经过一番搜寻,他终于找到了一些长得比较好的香椿芽,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采摘下来。 等唐哲采完香椿芽回到家时,陈秋芸刚好把米下到锅里。他赶紧去打了一桶水,把香椿芽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交给了陈秋芸。 陈秋芸接过香椿芽,笑着对唐哲说:“这些香椿芽都挺嫩的。” 唐哲嘿嘿一笑,说道:“那可不,我可是专门挑了好的采的。对了,妈,我去池塘里给六六挑几条黄鳝回来,它也该改善一下伙食了。” 陈秋芸点了点头,说道:“行,你喂好了就去清明田喊你爹回来吃晚饭了,那个人,一有活干,就不知道时间,连天黑了都不晓得回来。” 唐哲应了一声,在小池塘里给六六抓了几条黄鳝,然后就去清明田叫唐自立他们回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唐哲和唐欢说起了找齐春给她办理工作的事情,然后把周成邦的要求说了一遍。 唐自立说:“欢欢,人家愿意把这个名额卖给你,是天大的好事情,往后你也是工人了。” 唐欢也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那一个难缠的家了。 唐婉却说:“欢欢姐,那以后要找你,还得去城里才行了。” 陈秋芸小声说:“事情都还没有办好,就这么高兴,欢欢,这件事情,先不要让你妈他们知道,要不然到时候去厂里一闹,不光你的工作,连同人家周师傅也要受牵连。” 唐欢听了,脸上的高兴劲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声对唐哲说:“哥,要不,还是算了。” 唐哲说:“好不容易办成的事情,哪有说算了就算了的,放心,只要大忠敢去找你的麻烦,你就和我说。” 唐婉也说:“就是,欢欢姐,大忠哥又打不赢我哥,只要我哥在,他不敢乱来的。” 唐欢只好强作欢笑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没有多久,就看到唐孝贤笑嘻嘻地走来,唐哲忙起身把他迎进屋里来。 唐孝贤坐下之后,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唐哲:“又有你的信。” 唐哲看着唐考贤那意味深长的笑,倒有些尴尬了,忙把信收了起来。 唐婉忙问:“哥,是谁给你写来的信呀?” 唐哲说:“还没有看呢。“但他已经猜到是谁写来的了。 唐孝贤说:“你都收了多少封信了,还是找机会回一封。” 唐哲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孝贤叔。” 唐孝贤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唐自立说:“二哥,你也太积极了,今天就开始整秧地了?” 唐自立说:“都已经快到谷雨了,再不整,要等什么时候才开始栽秧?” 他们闲聊着,唐哲则是回了房间,把煤油灯点了起在,在灯光下看着胡静写来的信。 打开来,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背景他很熟悉,是甲秀楼,照片中可以看出,虽然她表面笑得很开心,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郁。 然后还写了几段话给唐哲,无非就是为什么不给她回信,还把表退给她了之类的,有些抱怨,更多的是相思之情。 唐哲觉得自己上次在回信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便也没有放心上,跑了一趟县城,感觉有些累了,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唐哲便去了一趟麻黄岭,很久没有上山了,他带了一些套索,找了几处野兽常出没的地方设下陷阱,看看天色还早,便在森林里东找西寻,希望再找一些三七之类的药材。 不过似乎今天没有什么好运气,一直到中午,肚子都咕咕叫起来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挖了十几根毛鸡腿,用刀刮去表皮上的泥土,放在嘴里就吃了起来。 见也找不到什么了,记下了放陷阱的地方,便回到了家里。 一家人早就已经吃过午饭,陈秋芸把他的饭放在锅里,灶里还有一节没有烧过的木头用灰盖住,锅里有一点水,保证饭一直不会冷。 他刚端起碗吃,就见到沈月气呼呼地跑进屋来,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堂屋。 唐哲忙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沈月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唐哲继续问,沈月没好气地说:“猪惹我生气了。” “那我们把它抓来杀了吃肉。” 沈月说:“你不要给我装羊,拿出来?” 唐哲一头雾水,问:“什么?” 沈月把手伸到他面前:“说,哪个女人给你写的信?” 第183章 火炭没有掉到自己的脚背上 唐哲这才发现,原来是沈月的醋坛子打翻了,笑着说道:“你呀,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沈月嘟着小嘴:“我信你,但是我不信她。” 唐哲只好回到房间,把胡静写来的信交给了沈月。 “哟,还给你寄了照片过来呢。” 唐哲只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沈月说:“说,你们是不是经常写信?” 唐哲忙说:“这你可冤枉我了,之前你不是也了解过嘛,胡知青写了两封信来,我回了她一封,拒绝了她的,谁知道她又写来了。” 沈月把信和照片都收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可不客气了。” 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唐哲说道:“一会儿你给她写封回信,请她来喝我们俩的喜酒。” 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自己所爱的人,都是很自私的,自私得不容许任何人来分享。 唐哲笑着点了点头:“行,到时候呈送你审核。” 沈月卟地一声笑了起来:“油嘴滑舌头的,对了,我还听说你给欢欢找了个工作在城里?” 唐哲轻轻地点了点头,问:“你听谁说的?” 沈月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说:“你不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的事情,我就是有办法知道。” 唐哲也不卖关子,直接挑明了说:“看来你把我妹都给收买了。” 沈月笑道:“怎么,你不爽呀?” 唐哲也装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没想到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却背叛了我。” 沈月笑得更开心,说:“和你说认真的呢,你怎么又扯其它话题了。” 唐哲点了点头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 沈月说:“最近我越来越发现不了解你了,你完全就不是我从小认识的唐哲哥哥。” 唐哲捉住她的手,轻声说:“那你认识的唐哲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沈月连忙挣脱开来:“至少我认识的唐哲哥哥不会这样欺负我。” 唐哲本想继续下一步动作,但是想想大白天的,何况现在的女孩子都还非常保守,就像网上常说的那样,这个年代结婚,除了新娘是全新的,什么都可以是旧的。 沈月说:“一会儿你要不要去看看二狗?” 唐哲点了点头,说:“要去看看呀,狗日的申红兵,这么大个人了,还搞出些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居然把大便放在人家的灰里烧着,害得厚植公差点吃下去。” 沈月捂着鼻子说:“哎呀,你不说会死呀,好有画面感。” 唐哲说:“你今天没有事情做吗?” 沈月点了点头:“暂时没有,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二狗。” 两个人到了申家岭,还没有到申二狗家,就看到申大凤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半指着天,一踮一踮地和申红兵的母亲麻花对骂着。 奈何申大凤还是一个大姑娘,骂得没有麻花难听,虽然学着麻花那种泼妇样子,但却少了许多精华。 麻花正骂着,见唐哲来,骂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然后慢慢退回屋里去了。 申大凤还有些疑惑,一看是唐哲来了,高兴地喊道:“唐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唐哲笑道:“来看看二狗,他怎么样了?” 申大凤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喊脑壳痛。” 唐哲说:“知道痛就好,说明没有伤着要害,怎么又和他们家吵起来了?” 申大凤一听,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麻花简直就是个泼妇,日诀得太难听了,我忍不了,就和她对日诀起来。” 沈月说:“对付那种不要逼脸的烂娼妇,就是要比她还不要脸,日诀得比她还要难听,她才会怕你的。” 申大凤红着脸说:“可是,有些、有些话,我是再怎么样也日诀不出口的。” 沈月还想说什么,一想起刚才听到麻花骂的那些话,她也不由得脸红了起来,要是放在她身上,肯定也同样说不出口。 有些事情,火炭没有掉到自己的脚背上的时候是永远不知道痛的。 申大凤继续说:“哎呀,你看我都被那个妇人给气晕了,快点进屋去坐。”说着在前面带着,把他们引到了堂屋里。 申厚植正在打着草鞋,唐自立以前打草鞋的时候,唐哲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所以到现在,他也不会做,对申厚植说:“厚植公,教教我打草鞋?” “这种下贱艺有什么好学的。” 唐哲却不以为然,说:“这是谋生的手段呢,我还不会打草鞋。” 申厚植笑道:“粗草鞋穿着打脚,你那脚就适合穿解放鞋,将来还要穿油光滑亮的大头皮鞋。” 唐哲笑着问:“你还认识大头皮鞋呀?”仔细一想,当年可以跟鬼子真刀真枪干过的人,穿着草鞋走遍了小半个中国,怎么会没有见过呢。 申厚植突然沉默了,虽然对民族来说,他是做了贡献的,但是现在却是别人认为的对立面,他不说话,唐哲也不再问。 这个时候,申二狗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唐哲,打了声招呼,唐哲问:“二狗,今天觉得怎么样?” 申二狗说:“还行,就是伤口一阵阵的痛,唐哥,有什么事情吗?” 唐哲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你早点好了,去把我家的牛赶过来把地翻了。” 申二狗说:“我听到你想学打草鞋?我会呀,等哪天我好了,我教你。” 唐哲点着头说:“好,等你好了再说,对了,申红兵他们没有过来找麻烦?” 申二狗说:“他要敢过来,我非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尿罐用。” 唐哲说:“就是要这样,你拉完了,我再拉。” 沈月说:“你们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申大凤笑道:“小月,不搭理他们就行了,走,我们去山上找茅草菌去。” 沈月忙问:“哪里有呀,我前几天去后头坡上没有找到,连椿天(香椿)也被人摘了。” 申大凤说:“杨家屋基那边的茅草菌好多的,不过你们队和姚家湾的人都很少知道。” 第184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哲上次就已经去杨家屋基捡了少的茅草菌,便对申大凤说:“大凤,我就不去了,你和沈月去。” 沈月有些失望地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申大凤笑道:“你们俩倒是谁也离不开谁呢。” 沈月脸一红,哼了一声:“鬼才愿意和他一起呢。” 唐哲知道她心里还有些吃醋,便不搭话。 沈月见他不说话,心里更郁闷,拉了着申大凤的手说:“大凤,走,我们捡菌子去。” 申大凤被沈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有些懵,唐哲说:“你们去,我先回去了。” 申大凤看了一眼唐哲,又看着沈月说:“你怎么神戳戳的?刚刚才还好好的。” 沈月忙说:“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今年还没有吃过茅草菌呢,想吃了。” 唐哲又和申二狗聊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倒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心里还记恨着申红兵两兄弟:“狗日的,敲闷棍算什么好汉,等我好了,一定搞死他们俩兄弟。” 唐哲说:“算了,申红兵也被你收拾得够呛,以后估计见到你都要躲着走。” 申二狗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唐哲又安慰了几句,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见他要走,申厚植忙叫住了他,说:“唐哲,这里有一双草鞋,你要是喜欢穿就拿去穿呗。” 唐哲接过来,穿在脚上比了一下,说:“还真合脚。” 申厚植说:“草鞋初初穿上去,有些打脚。” “厚植公,我知道,往年也穿的,只是自己不会打,现在天热了,草鞋穿上不怕滑,下河抓鱼的时候还能保护一下脚不被石刀子割破。”说完又把草鞋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解放鞋,说了谢谢便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来割猪草的姚瑶,唐哲装作没有看见,却被姚瑶叫住了:“唐哲,你等一下。” 唐哲停下了脚步,抬头问道:“有事吗?” 姚瑶背着半背猪草,几步跑到他跟前,怨恨地说:“唐哲,我知道你被我们家退婚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可是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呢?” 唐哲假装不明白,问道:“针对你?姚瑶,你把话说明白,我哪里针对你了?” 姚瑶哼了一声,说:“上次申二狗说的,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 唐哲冷笑了几声,说:“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那些破事情,而且,申二狗说的事” 姚瑶疑惑地问:“真的?那申二狗是怎么知道的?” 唐哲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姚瑶说:“唐哲,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记恨我,见不得我好,才破坏我和大忠之间的感情。” “你还有没有其它事?没有的话,我要走了。”唐哲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这样的女人,也幸好退了婚,要不然这辈子就完蛋了。 姚瑶继续说:“你不要走,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唐哲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 姚瑶气得嘴都青了:“你、你……” 唐哲说:“好狗不挡道,要是被小月看见了,会误会的。” 姚瑶发现了他的弱点,往前站了一步,离他更近,说道:“你也有怕的人?那正好,这里别人都看得见,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不是怕她误会吗?那正好,你不帮我,我就让她误会到底。” 唐哲退了一步,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滚开。” 姚瑶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又往前一步:“我偏不。” 唐哲被他弄得有些生气了,一把推开她,姚瑶背着半背猪草,被他一推,站不住脚,往路里边的田坎上就倒去。 “唐哲,我恨你,我恨死你。” 看着远去的唐哲,姚瑶有些后恨,更多的是恨意。 但是她的话对唐哲来说,根本就不在乎,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只是在人生的路上互相认识而已。 “破坏你和大忠感情的,只是你自己,自重。” 唐哲抛出一句话,再也没有回头。 回家的时候,看到父亲又不在家,陈秋芸说:“你爹又去翻田去了,叫你回来就去帮忙。” 唐哲应了一声,从柴房里取出杷子,就往清明田去。 唐自立今天很高兴,一边犁着田,一边高声唱着山歌,歌声传得很远,唐哲还没有到,就听到了: “大男栽秧行对行,中间栽个打渔郎……” 唐哲心中笑了笑,还没有到栽秧的时候,父亲已经开始唱起了栽秧的山歌。 到了田里,唐自立对他说:“你把田坎上了。” 唐哲应了声,用杷子从田里抓起稀泥,敷在田埂上,这样可以尽量减少田埂漏水。 犁的秧地只有半亩左右,没有多久田埂就上好了,唐自立也去堰沟里把水断了,唐哲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唐婉从小溪里跑上来,对唐哲喊道:“哥,哥,快点过来,我们发现一只大老鼠,有四五斤重,跑到洞里去了。” 唐哲笑道:“哪里有四五斤重的老鼠哦,你乱说。”他还记得上次去石柱岩矿洞里找山老鼠的事情,四五斤重的那种老鼠,只是传说罢了。 唐婉有些急了,说:“骗你是小狗,真是那么大,欢欢姐还守在洞口呢。” 唐哲问:“你们没事跑小溪里去干啥?” 唐婉说:“我们来抓鱼呀,上次你不是在这里抓了十几斤嘛。” 唐哲一边朝她走去,一边说:“上次是运气好,这沟里哪有那么多的鱼,你们要注意点,不要掉到水潭里去了。” 唐婉应道:“知道了,你能不能跑快一点。” 看着她那着急的模样,唐哲不禁有些好笑,但他是非常疼爱这个妹妹的,脚下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唐婉跟前:“在哪里?” 唐婉指了不远处:“在凉桥上面一点,弯丘田下边。”说完在前面跑着带路。 唐哲紧紧跟着,很快就到了弯丘田,见唐欢和唐乐正守在一片芦苇丛跟前,唐婉说:“欢欢姐,我哥来了。” 第185章 抓竹牛 唐欢站起来对唐哲说:“哥,刚才我们看见一只大老鼠钻到这个洞里了,黑乎乎的,尾巴都有大拇指粗。” 唐哲听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问道:“是不是比老鼠要胖,要短一些?” 唐欢点了点头:“对呀,就是不像我们常看到的老鼠,它要黑一些,又短又胖。” 唐哲说:“这不是老鼠,是竹牛,最喜欢吃竹子和马二杆的,你看它选的洞,都是在这片河竹林里,就是方便找吃的。” 唐欢哦了一声,说:“原来是竹牛呀,我还以为是大老鼠呢,怎么竹牛长得不像牛呢?” 唐哲被她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解释道:“竹牛的学名叫竹鼠,本来就是和老鼠是近亲。” 唐欢笑着说道:“哥,你懂得真多。” 唐婉在一旁说道:“可惜没有锄头,怎么能才把它弄出来呢?” 唐乐说:“要不我们用烟熏?我记得以前熏老鼠就是用这个办法。” 唐欢问:“哥,你带洋签(火柴)了吗?” 唐哲指了指他们边上的水桶,说:“你们不是带了水桶吗?拿过来,往里面灌水进去就行了。” 唐婉忙把水桶提过来,唐哲看了看里面,就只抓了几只螃蟹,还有两条泥鳅,他把那些东西倒在地上,唐乐忙找了一匹棕叶来把它们穿上。 这个竹牛洞在田坎半中间,离地面差不多有一米左右,像这种动物,通常都会有两个以上的出口,唐哲在周围找了一下,以四五米远的地方,又看到一个比较隐蔽的洞,他找来一块石头,把洞口封住,然后拿着木桶从小溪里舀起水就开始往里灌。 唐欢则是被安排去守那个被唐哲封住的洞口,唐乐和唐婉则是在灌水的洞口守着,看着一桶一桶的水倒进去,一连倒了三四桶,唐婉说:“哥,会不会还有出口呢?这么小个洞,怎么灌了这么多都还没有满?” 唐哲一边打水,一边告诉她:“竹牛打的洞和我们人修的房子是一样的,不光是你看到的这么一个小洞口,通往里面还有几个洞厅,有的是它们藏粮食的,有的是睡觉的地方,还有专门活洞的。” 唐婉认真听着,说道:“原来竹牛也懂得这么多呀。” 唐哲笑道:“所以它很聪明,你们守了半天,我都怀疑它会不会往另外一个出口跑了。” 听到唐哲这么一说,三姐妹心都凉了一半,的确,她们一直守着这个出口,没有见那竹牛出来,但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一只小小的竹牛,还会有几个出口。 又是一桶水灌过去之后,水消得慢一些了。 “哥,这边有水流出来了。”唐欢在另一个洞口那里说道。 唐婉听到,马上跑了过去:“还真是,水都从这个洞里流出来了。” 两个洞水并不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唐哲是早就清楚的。 他又打了一桶水,从入口入看着消得差不多了,又灌了一些进去,就这样大半桶水倒进去之后,洞里的水面突然冒了几个泡。 唐乐高兴地说:“哥,在冒泡了,是不是快出来了?” 唐哲对她说:“你站边上一点,免得一会儿被它咬着。” 唐婉说:“要是从这边出来怎么办?” 那个洞口被唐哲用石头封住了,但是唐婉为了方便看,又把石头给拿开。 唐哲说:“你把石头挡住,万一它出来了,也不会马上逃脱。” 唐欢连忙把石头堵回去。 其实唐哲清楚,它是不会顺着水流走的,而是逆流而上,这是动物的习性。 看着水又消了,他只好把剩下的半桶都加在里面,田坎边上正好有一些之前割田坎砍掉的一些河竹,他拿了一根在手里,当住是矛,对着洞里面。 等了一会儿,终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露出了头,唐乐伸手就想去抓,被唐哲拦住,用手里的芦苇矛就朝它刺去。 虽然刺中了,但是它在水里,马上又沉了下去,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只好拿起镐子,把周围的泥土挖掉一些,让洞口变得大起来。 竹牛在水里待了没有多久,又慢慢浮了上来,这一次,唐哲没有再冲去,瞧准了机会,伸手去一把抓住它的脖子,迅速地从洞里把它拎了出来。 “哇,抓到了,哥,你太厉害了。” 唐乐高兴得跳了起来。 唐欢和唐婉也忙围了过来,唐婉指着它那两颗大黄牙说:“呀,好丑呀。” 唐哲把它按在地上,用芦苇矛刺穿它的心脏,放了血,抓起它的尾巴说:“只有三斤多,哪里有四五斤嘛。” 唐欢看着还在挣扎的那只竹鼠,说:“刚才那只比这只要大许多,难道这洞里有两只?” 唐婉也说:“我也看到了,那只是要比这只大一些。” 唐乐则提出了疑问:“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它的毛没有被打湿,看起来显得大一些?” 唐欢却说:“不会的,刚才那只明显比这只要大一倍。” 听到唐欢和唐婉都那么肯定,唐哲便把竹鼠放在地上,又去装了一桶水,继续往里面倒进去。 水还没有倒完,就见两颗大金牙从水里浮了起来,然后是黑乎乎的一大坨。 这次因为水倒得比较满,加上洞口又扩大了许多,那只竹牛刚浮上来,就想往芦苇丛里逃跑,还好唐哲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住了它的背。 竹鼠受惊,转头就想咬他的手,因为按得太厚了一些,没有掐到它的脖子,如果真被咬到的话,那么大两颗大黄板牙,肯定会把自己的手上撕下来一大片肉不可。 唐欢见状,连忙伸出脚去,用脚狠狠把它的头踩在脚下,竹牛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唐哲连忙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它的尾巴,对唐欢说:“欢欢,可以放开了。” 唐欢刚一放开,那竹鼠就想转头再来咬唐哲,被他一提,就提起来了。 离了地面,它根本就使不上力,虽然努力地往上卷起来,也只能卷到自己的屁股处,离唐哲的手还有很远的距离。 唐欢看着唐哲手里的这只竹牛,笑着说:“看,这只大这么多,肯定就是刚才那只。” 第186章 打平伙 兄妹四人又等了十几分钟,唐哲加了一次水,再也没有见到有竹牛从水里浮上来,看看天也不早了,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到了家之后,唐哲从竹林里砍来一根竹子,拿了一片竹子削尖,做成竹刀,据说用竹刀杀死的竹牛,不光没有腥味,反而有一种竹香味道。 唐婉和唐欢回到屋里就去灶台上忙活着,烧开了小半锅开水,把竹牛放在木盆里,用滚开的水烫了一遍,然后再用竹刀把它身上的毛刮干净。 原本黑乎乎的竹牛,现在变得清洁溜溜,白白胖胖的。 唐婉对它那两颗大黄板牙始终有些害怕:“哥,你看它的牙齿,好恐怖哦。” 唐哲笑了笑,找来沙刀,用刀背把它的牙给敲掉,说:“眼不见为净,现在就不怕了。” 刮完毛之后,又找了两把稻草来放在院坝边上烧起,然后把竹牛放在稻草上烧一遍,直到把它的皮烧得金黄金黄的,这样一来,没有刮掉的绒毛和汗腺里面的腥味,就被高温给烧掉了。 把竹牛剖了之后,唐婉把内脏给六六拿过去,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动物内脏了,这段时间唐哲很少上山打猎,多数时候是给六六喂黄鳝泥鳅之类的,偶尔也会抓一些田鼠给它吃。 这边唐哲已经把竹牛剁成一小块小块的,放在盆里清洗好了,便对唐婉说:“小婉,你去叫一声沈阳他们一家上来打平伙。” 唐婉笑着说:“要不要叫你亲爷(岳父)他们一起来?” 唐哲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打胡乱说,去请他们一家上来打平伙。” 唐婉嘿嘿地笑着走了。 唐欢在灶前烧着火,母亲则是在削着红苕,唐哲把请沈醉亭一家来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陈秋芸说:“行,那我的米还泡少了,再加两碗米才够。” 唐哲说:“妈,我去弄。” 陈秋芸说:“这两天我们公社的地方都分下户了,王师傅他们是不是也要来了?” 唐哲说:“昨天在申家岭碰到腾飞哥,他也没有说,春耕的时间还没有到,应该快来了。” 陈秋芸笑着说:“要是明天还没有来,你就再去请一下他,趁时间还早,早点把新房装起来,也好把你的婚事给办了。” 唐哲回道:“妈,这事又不是挖红苕洋芋,是急不来的。” 陈秋芸哼了一声:“胡说,我和你爹结婚也不过认识三四个月就结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扶着门槛走了。” 唐哲说:“妈,那是你们那一代,再说现在国家还有法律规定呢,没有到结婚年龄,是扯不到结婚证的。” 陈秋芸没好气地说:“要什么结婚证,我和你爹结婚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去扯过结婚证,难道别人就不承认我们是一家人了?” 其实哪怕是到九十年代之后,都还有许多农村人结婚,只是在家里摆了酒席就算数了的,一直到死,都没有扯过结婚证。 唐哲回道:“有了结婚证,国家才承认。” 陈秋芸把削好一个红苕扔到木盆里:“俩口子过日子,要谁承认?爹妈承认,你们自己承认就行了。” 唐哲无奈地说:“唉,妈,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 水开了,唐哲把米倒锅里,等了十几分钟,看看米已经半熟,又用筲箕把米给滤起来,米汤留在盆里。舀水洗了锅之后,让唐欢把火加大,放进猪油,等油温高了,把洗好的竹牛肉倒里在锅里翻炒,炒干水气之后,放入各种调料。 其实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的调味料,无非就是辣椒和葱姜蒜之类的。 刚下锅,就看到唐婉和沈月上来了,沈月手里还提着两串茅草菌,闻到厨房里的味道,沈月说:“哇,婶婶炒什么呢?好香呀。” 陈秋芸在堂屋里应道:“是阿哲在炒呢。” 沈月有些尴尬,进屋后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还真是唐哲,便说:“唐大厨,我去把菌子洗一下,一会儿加个菜。” 唐哲对唐婉说:“小婉,你让小月姐休息一下,你去洗。” 唐婉高兴地接过沈月手里的茅草菌,却对唐哲翻了个白眼:“还没有过门呢,就这么维护了。” 沈月听了,忙说:“还是我来洗。” 唐婉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怕沈月多心,忙说:“小月姐,我和我哥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了。” 沈月笑道:“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的。” 陈秋芸在堂屋说道:“还有些干的河竹笋,我去拿点出来。” 唐哲说:“妈,还有腊肉?” 陈秋芸应道:“有,我去割。” 没用多久的功夫,一顿饭就已经做好了。 这个时候,沈醉亭一家都已经到了唐哲家里,唐自立把桌子放在堂屋的正中央,让沈国章和沈醉亭坐了上席。 沈醉亭说:“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你们硬是格外千翻(客气)。” 唐自立笑道:“就是阿哲和欢欢他们抓了两只竹牛,把你们请上来打平伙,没有别的意思。” 沈醉亭说:“那是个好东西呀,这些年我还以为被抓绝种了呢。” 唐自立回道:“哪有那么容易绝种的,不过是难得弄,平时也不好找罢了。” 唐哲和唐欢他们正从厨房把菜端到桌上,满满两大钵黄闷竹牛肉,一个干河竹笋丝炒野猪腊肉,还有一个黄鳝,这是在院坝边上那个小池塘里抓起来的,反正六六也吃不了那么多,临时加一个菜它也不会生气,还有一个蒜苗炒茅草菌,椿天(香椿)炒酸菜,凉抖折耳根。 虽然没有几个菜,在当时的条件下,算是非常丰盛的了。 唐自立又从屋里拿出一瓶酒来,把沈国章、沈醉亭还有沈阳都倒了些,安秀芹和罗玲她们都不喝酒,唐自立笑道:“那你们自便,就不管你们了。” 席间,陈秋芸说:“秀芹呀,你看他们俩个书单也开了,你不选个日子把书子下了?” 安秀芹笑道:“行,就让醉亭选个好日子。” 第187章 真是个大发明家 陈秋芸面带微笑地说道:“哎呀,我们年纪都这么大啦,就盼望着能早点抱上孙子呢!可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唐自立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醉亭兄弟,你放心,该有的礼节,我们家绝对不会少的。像三封书子、过礼这些,该有的仪式还是得有的,可不能亏待了小月啊。” 说罢,唐自立举起酒杯,对着沈醉亭说:“来,醉亭兄弟,咱们一起喝一口。” 沈醉亭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小口酒,然后说道:“唐大哥,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成分不太好,但只要两个娃儿以后能过得幸福美满,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可不是那种卖儿卖女的人,所以什么三封书子这些繁文缛节,我觉得其实也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找个合适的时间,你们下一封书子,再把年庚讨了,至于过礼嘛,咱们唐家山就这么一家人,也不用兴太多,像条方挂面这些东西,我看都没必要准备,到时候去堂屋给老祖宗烧张纸钱,也就行了。” 唐自立一脸认真地说道:“那可绝对不行啊!小月可是个好姑娘,这三封书子一封都不能少。至于过礼嘛,虽然咱们家没那么多钱弄稛猪(一整头猪),但条方挂面这些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沈醉亭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哎呀,还是简单点好,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沈国章也附和道:“是啊,现在土地都已经下户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家里也不像以前那样缺衣少食了,所以礼节方面差不多就行了。” 安秀芹也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道:“二哥,咱们两家可不是今天才认识的,彼此家里有多少家底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唐哲这孩子挺不错的,只要他以后能真心实意地对小月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罗玲听了大家的话,转头看向唐哲,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唐哲,你会对我妹妹好的?” 唐哲看到一桌子的人都盯着自己看,顿时觉得脸上像被火烤了一样,火辣辣的。他有些局促不安,连忙点头说道:“叔、婶,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小月跟着我吃苦的。” 罗玲听了唐哲的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沈月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她端起碗,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到屋外去吃饭了。 陈秋芸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姑娘家嘛,脸皮薄,咱们别逗她了,赶紧吃饭,不说这个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王堂就带着他的两个徒弟和申腾飞一同来到了唐家。陈秋芸一早就起来忙碌着准备早饭,而唐自立则天还没亮就赶着牛上山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唐哲见到申腾飞,连忙迎上去问道:“腾飞哥,这两天申红兵他们有没有再去找二狗的麻烦啊?” 申腾飞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呢,二狗那小子可厉害了,一对一的打,别看申红兵比二狗大几岁,还真不是二狗的对手。” 唐哲听了,也笑着说:“那就好,他们就是看二狗一家出身成分不好,所以才老是欺负他。” 申腾飞有些无奈地说:“唉,成分问题,是一个大形势下的产物,不是我们这些屁民说了算的,不过大家都清楚以前吴良他们在位的时候,硬是拿着一根鸡毛当着令箭用,把一个好好的八家堰弄得乌烟瘴气的,其实有许多地方政策已经放宽了。” 唐哲点了点头,对申腾飞说:“对了,你去公社开地的时候,麻烦帮忙给我打听一下醉亭叔的事情呗。” 申腾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醉亭怎么了?” 唐哲笑道:“就是平反的事情呀,我听说他们一批下牛棚的,差不多都平反了。” 申腾飞恍然:“哦,这事呀,行,我记在心里了,等哪天去公社,我找赵书记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陈秋芸已经把早饭做熟了,还是红苕稀饭。 王堂和他的几个徒弟基本上都是靠手艺吃饭,这些年再困难,家里也不愁吃的,以往在别处干活,允其量只能吃上两顿饭,到了唐哲家里,一日三餐都能够吃得饱饱的,而且餐餐都有肉上桌,这比帮公社干活生活还要开得好,几个人干得也很卖力。 到了工地,王堂一眼就看到了唐哲前几天挂在新房楼椽上的电灯泡,好奇地问:“少东家,你这新房子里前几天是不是在放电影呀?” 唐哲笑道:“没有,是我弄了个发电机,晚上的时候可以照一下。” 王堂立刻来了兴趣:“电灯?那可是高科技呀,你还会弄发电机?那真是个大发明家呢。” 申腾飞这段时间也没有来他们新房子,对唐哲说:“唐哲,你搞这个,能不能亮哦?” 唐哲说:“要不能亮我搞它干啥?” 申腾飞说:“有些不相信,要不你把它弄亮?” 唐哲说:“行,你们等一下。” 说完就去了发电机那里,把竹筒做的水管对准水车,在水力的作用下,水车飞快地转动起来,带动发电机旋转。 新房这边的电灯一开始一闪一闪的,随着水车的不断转动,慢慢地这得稳定了。 王堂兴奋地说:“嘿,还真亮了。” 申腾飞说:“你还懂这玩意儿?怎么不把线拉到你们老房子去。” 唐哲回道:“这里去老房子大半里路呢,等把电输到那里,哪还有这么大的功率?” 申腾飞说:“你那发电机也不大呀,能带动多少颗电泡?” 唐哲想了想,说道:“这房子里全部装上灯泡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申腾飞有些羡慕地说:“唉,要是能再大一点就好了,把我们整个八家堰都通上电,家家户户晚上就不用再点煤油灯了。” 王堂笑道:“公社都才通电一年多,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安着电的,主要就是公社大院那一片才有电,而且一家人只能安一颗电灯泡,要是安多了,说是带不起,要跳闸的。” 第188章 一个知道满足的人 唐哲在新房帮着干了两天的活,都是打下手,估摸着麻黄岭的套索也下了三天了,这天一早,天刚亮,没有吃早饭,便拿了两个红苕放在背篓里出了门。 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到麻黄岭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好高,森林里全是露水,把他的鞋和下半截的裤腿都打湿透了。 顺着之前下套索的地方走着,一连四五个套索都没有收获,搞得他有些灰心了。 看来麻黄岭离人家户还是太近,不光花园大队,还有枫林大队,茶园大队的人都会到这山上来找猎,长时间和人类打交道,搞得这山上的动物也学精了。 只要是稍微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或是人类留下的气味比较强烈的,野猪山羊这些大型一点的动物绝对不会再涉足。 又找了几个套索,终于看到一只十七八斤的刺猪(豪猪)被索子吊在半空中,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唐哲上前把它解下来,连同工具一起放在背篓里。 后来又发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黄猄,用刀背把它敲死了,再砍倒伐杆,把它装在背篓里,剩下的近十来个套索,竟然再也没有上过货。 收获虽然不多,但是他是一个知道满足的人。 背着工具和猎物,走了一段路,把红苕削去皮,一边走一边生吃了。 到了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除了陈秋芸在家里,其他人都去干活去了。 唐哲放下背篓问道:“妈,小婉她们呢?” 陈秋芸正在洗衣服,回道:“去笋子坡搬竹笋去了。”抬头看到唐哲又背了野货回来,说:“今天又打到这么多野货呀?” 唐哲说:“唉,这次运气不怎么好,只打到这两只。” 陈秋芸笑道:“还要怎么样才算运气好?有些人上了无数次山,连味都没有闻到,你每次去,或多或少都能够带些东西回来,我看一定是山神老爷在保佑你。” 唐哲是个无神论者,听到陈秋芸的话,有些无语,只能岔开话题:“妈,明天我去一趟城里,等欢欢回来,你让她和我去一趟,这些天了,齐春那边应该谈好了。” 陈秋芸点头道:“行,欢欢要是真能去上班,要记你一辈子好。” 唐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的人,如果不是小婉和他说起过之前家里困难的时候,欢欢和乐乐偷偷给过她吃的,依着他的性格,受着伯父一家的气,就算是他们死在自己眼前,他的心里也不会有半点难受。 但是,一饭之恩,也要涌泉相报才行。 “妈,欢欢和乐乐心眼好,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好报的。” 陈秋芸嗯了一声,说:“都是一奶同胞长大的,欢欢和乐乐的性格倒像你公,大忠还有你伯妈那样的,一点也不像唐家人,倒是得了吴家的根痕。” 唐哲从屋里拿出尖刀来,把黄猄处理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内脏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坏掉。他记忆中没有见过自己的公和婆,按照时间来说,他的公婆饿死的时候,他应该出生了,只不过还是一个一岁多的娃儿,完全没有记忆。 “妈,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操心的好,我这辈子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会对他好一百倍一千倍,谁要是对我不好,我会记恨他一辈子。” 陈秋芸叹道:“你呀,这个性格完全变了,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样子,有时候妈都在想,你还是不是我的儿子。” 唐哲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笑着问:“妈,你是喜欢现在这个儿子,还是你之前那个儿子?” 陈秋芸也笑道:“不管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妈的儿子,都是妈的疼疼。” 话虽然听着有些肉麻,唐哲却听得心里暖暖的。 几下把黄猄的内脏去掉之后,又把刺猪的内脏也一并取了出来,陈秋芸闻到味,说:“这刺猪应该是昨天就死了,肚子里的味道都开始变了。” 唐哲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发现它的时候,已经被套索吊死了,还好取得及时,要是明天再取,肚子里就要烂了。” 陈秋芸说:“把内脏取了就没事了,肉容易保存一些。” 唐哲说:“妈,家里还有肉吗?要是没有了,这刺猪就不拿去卖了。” 陈秋芸说:“还有,你上次抓的鱼都还有两条,刺猪肉这么贵,自己留着吃多浪费呀。” 唐哲笑道:“没事的,我又去打就是了。” 陈秋芸说:“不是妈说你,你年轻,还不懂得过日子,俗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会穷,能卖成钱的,就拿去卖了,这次土地包干到户,生产队里分家,那些猪呀牛呀的,没有钱的,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要是放在以前,我们家还不是一样只能眼欠着别人家。” 唐哲见母亲又开始感叹了,只能说:“行,妈,明天我就拿去卖了,然后再去抓两条鱼,家里有匠人在,生活开差了人家做事就不上心。” 等把刺猪也破好了,唐哲把它尾巴上的响铃给割下来放在一边,身上的刺则没有动它,尽可能的保证它的完整性,这样才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而那只黄猄却不一样,除了肉,它的皮也能换来不少的钱,找来篾条把它撑开,挂在柴房的墙上,让它自然风干。 刚走到柴房边,六六闻着他身上的味,在笼子里面激动地乱跳着,唐哲会心地笑了笑,这段时间以来,估计六六吃黄鳝都快吃吐了,早就应该给它改善一下伙食才行。 把刺猪的内脏一股脑地装在撮箕里,拿去倒在六六专用的木盆中,六六闻了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唐哲摸着它的头说:“慢点吃,还有呢。” 六六好像听懂了似的,把头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才继续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秋芸把黄猄的肝炒了一盘菜,王堂喝着酒,叹道:“我走过不少地方,最会赶山打猎的就数少东家了。” 申腾飞说:“还是你这样打猎安全,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昨天去姚家湾,我看姚三正在制土炸弹,也是准备去山上炸野猪,他那个就有些不安全,看着都吓人。” 第189章 梁山泊一百零九将 土炸弹这东西,制作方法唐哲也知道,这也是梵净山一些猎人常用的方法,正如申腾飞所说,制作过程危险,而且不稳定,经常发生安全事故,所以就算像唐哲这样没有枪的猎人,也不愿意去做那玩意儿。 在梵净山的村子里,偶尔会碰到个别断手断脚或是脸上坑坑洼洼全是疤的人,只要是对他稍作了解,那个人肯定是猎人或者家里以前就有打猎的,而且用的就是土制炸弹。 虽然每个人制作的炸弹大小不一样,威力也各不相同,但是方法基本都是一脉相传下来的。 去供销社买来硫磺炸药加上黑火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配比下来,有些硫磺炸药的量要更多一些。然后砍来像一号手电筒电池那么大小的竹子,锯成十厘米左右的长度,然后放在水里煮上半个小时,再用刀把它削成只有硬币的厚度。 在靠竹节的一头,先垫上一层棉花或是布条,但大多是垫棉花,然后再倒上配制好的硫磺火药,用缠了棉花的木棍轻轻地把它压实,再填充进去一些敲成豆子大小的铧口铁,然后又填一厚硫磺火药,再填铧口铁,这样填上两次以后,最后再填上硫磺火药,轻轻再压实,这个过程中,一定要非常小心,不仅要把火药压得严实,还要保证不能让里面的铁砂相碰摩擦出火花,一旦铁砂相碰,当场就会爆炸。 轻的手脚横飞,重者当场见太奶。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事故发生,但是这样的事故,通常是不会记录在案的,不管是谁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 等到最后一层硫磺火药也被压实了,就用和好的石灰黄土把最外一层密封起来,没有条件的,会在外面涂上一层牛油,有条件的,则会套上一截牛肠子或是猪肠子,最后拿到山上,把它挂在树枝上。 像野猪这种杂食性动物,见了腐烂的牛肠,就会认为是食物,一口咬下去,在重力的压力下,炸弹便会在它的嘴里产生爆炸,里面的铁砂则会四散开来,深深的嵌入它的脑袋中。 短命的野猪会当场死亡,长命的野猪哪怕下颚被炸飞了,也还能活上十天半月,最后被活活饿死。 这个年代,不管是硫磺炸药还是黑火药都可以随便买卖,有家中办婚丧嫁娶的,还会秤上两斤黑火药来交给铁炮手,铁炮手家里通常都有三座铁炮,把火药灌进铁炮里,用铁钎敲实之后,拿香点上,嘭嘭嘭三声响,代表贵客来临或是重要的祈福祭祀环节。 王堂听完申腾飞的话,说道:“那家人胆子也是够大的,还敢做炸弹,过年前我们生产队就有一个人,做了十来颗炸弹,准备第二天拿去山上放,当天晚上放在了他儿子房间的箱子里,半夜的时候,嘭地一声响,像打炸雷一样,后来才知道,是他的炸弹炸了,还好他一辈子没有做什么恶事,他儿子也只是炸成了重伤,现在虽然医好了,却破了相,老婆都找不到了。” 申腾飞说:“我敢劝他呀,你倒是不认识姚三那个人,他可是梁山泊一百零九将。” 王堂倒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忙问:“梁山一百零八将我倒知道,一百零九将是什么意思?” 申腾飞笑道:“梁山第一百零九将是个咬卵犟(将)。” 他一解释完,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唐自立说:“前些年我去山上砍柴的时候,还碰到过一枚别人放的炸弹,当时大队也有手电筒了,我也见过电池,还以为是谁把电池扔在那里了,想着把里面的黑杆杆(炭芯)敲出来,拿回来给阿哲当粉笔用,让他在地上学写字,没想到用刀背一敲,一下子就冒烟了,还好时间太久,没有炸开,要不然老命都要除脱在那里。” 陈秋芸埋怨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都没有听你说过?” 唐自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又没有出事,说了你也是个担心。” 陈秋芸哼了一声:“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电池和炸弹还分不清楚?” 唐自立还想狡辩,申腾飞忙替他说:“婶,不要说自立叔分不清楚,就是我们在山上遇见,只要不是挂在树上的,肯定也以为是电池呢,毕竟他们做的和一号电池大小差不多,而且竹子用水煮过了,金黄金黄的,稍不注意是看不出来。” 陈秋芸也不再揪着唐自立不放,转头对唐哲说:“阿哲,我可告诉你哈,你上山打猫猫,妈也从来不反对,而且你打猫猫也让我们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那个东西,你千万不能碰。” 唐哲点头道:“妈,我又不是小娃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陈秋芸说:“知道就好,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是把唐家的香炉钵钵给打烂了。” 申腾飞笑着说道:“二婶,唐哲兄弟做事稳沉,你们倒可以放心,再过段时间新房子一修好,马上把沈月娶过门,给你家生个十个八个大胖小子,你们唐家香火旺得很。” 申腾飞这话说到陈秋芸的心窝窝里去了,笑着说:“有那一天就好了,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只有唐哲清楚,再过两年,到一九八二年开始,计划生育被写入基本国策之后,对生育问题会越来越严格。 他也没有点破,老人家就这点期望,希望享受儿孙满堂,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唐哲想到明天还要去县城,便对唐欢说:“欢欢,你明天一早和我去城里一趟。” 唐欢点了点头,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问太多。 唐婉则来了兴趣,对唐哲说:“哥,我也去,我们今天一个搬了一背篓的笋子,我拿去城里卖了。” 唐哲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是见人屙屎屁股痒,我和欢欢去是要办正事的,你去卖笋子,就不怕被抓了呀。” 唐婉嘟着嘴说:“你不是有荡子的嘛,仍然拿去卖给他们不就好了。” 唐哲严肃地说:“不行,你明天就在家好生待着。” 第190章 认干爹 唐婉只好嘟着嘴说:“好。” 陈秋芸也帮着说:“小婉,你也别老是像个跟屎狗一样跟着你哥,他是去办正事的,你们搬来的那些笋子,明天你就和妈在家里把它们弄成笋干。” 虽然唐婉不愿意,但也只能听母亲的安排。 第天二,唐哲把黄猄和刺猪拿到了国营饭店卖了,便和唐欢去找了齐春一起去了周成邦家里。 齐春敲了门,周成邦见是他和唐哲来,还带了一个小姑娘,便知道他是在替这个姑娘办事,进了屋,齐春说:“表叔,上次谈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周成邦说:“按理说,我这个退下来了,就不应该这样做,你的两个老表都有班上着,到时候怕影响到他们。” 齐春忙说:“两个老表都在外地上班,你们二老以后是要留在邛水的,年纪大了,有个三病两痛的,他们一时也赶不回来,你看这姑娘,不光长得水灵,还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孝顺。” 然后把周成邦拉到一边,小声说:“表叔,我也和小唐说好了,过户到你的名下,你她认你做干爹,这姑娘是真心不错的,往后肯定比你的亲儿子还要孝顺。” 周成邦显然有些心动,问道:“做我干女儿?那钱?” 齐春笑道:“表叔,你放心,说好的钱,一分不少的都会拿给你。”反正唐哲已经把三七算成了钱给他了,在他的手里拿着,如果自己不花一分钱就把这事办了,说不定以后被唐哲知道,还会闹出矛盾出来。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唐哲本人可没有这么小气,花钱办事,天经地义。 周成邦看了看唐欢,唐哲忙推了她一把:“去叫人。” 唐欢走到周成邦身边,小声地叫了一声:“伯伯好。” 周成邦笑呵呵地说:“听说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 显然齐春一开始没有和唐哲他们兄妹俩说这件事情,唐欢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道:“要是伯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伯伯的亲女儿。” 她对自己那个家是太失望了,总算找到了一个跳出火坑的办法,也顾不得谁多。 唐哲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设身处地地想想,只要唐欢能逃离八家堰那个鬼地方,过好以后的日子,他这个当堂哥的,又能说什么呢? 周成邦显然很高兴,笑着对齐春说:“行,这事呀,就按你说的办,我也去问过了,上户其实也简单,那边我有熟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欢忙说:“我叫唐欢。” 周成邦说:“你要把名字上到我的户头上,还得改一下名字,以后就叫周欢。” 唐欢看了看唐哲,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唐哲也只能是点点头,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何况把名字上到人家的户头上,肯定得跟户主姓呀。她也点点头,叫了声:“干爹。” 周成邦对齐春说:“这样,欢欢现在就留在我家里,我下午带她去办理户口的事情,等户口办好了,就带他去厂里办理接班。” 唐哲忙说了谢。 齐春说:“表叔,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周成邦知道他的意思,说道:“行,明天下午我在家里等你。” 唐欢把唐哲送下楼,唐哲交待着:“今后工作了,一定要好好努力,对周伯伯也好一些,这是你跳出火坑的唯一机会。” 唐欢流着泪对唐哲说了谢:“哥,乐乐那边,还要你们费心。” 唐哲说道:“乐乐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毕竟她还小。” 齐春在一旁说:“唐兄弟,那我也先回站里去了。” 唐哲点了点头,见齐春走了,唐哲摸了十块钱来交给唐欢:“这点钱你放身上留着应急。” 唐欢怎么也不收:“哥,已经让你很费心了,我怎么能再拿你的钱呢。” 唐哲硬塞到她手里:“叫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哥借给你的。” 唐欢只好把钱收下,见唐哲走远了,她才抹着泪回到周成邦的家里。 唐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又是下午了,唐乐见只有唐哲一个人回来,忙跑到他跟前问道:“哥,我姐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唐哲只好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唐乐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姐姐在家过的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叹道:“也好,至少我姐现在不用每天担心被嫁给那个气包二了。” 陈秋芸却在一旁说道:“怎么把姓都改了?那以后还能认祖归宗?” 唐哲说:“妈,她一个农村户口,要别人的工作,肯定要上在人家的户头上才行,要不然怎么享受得了接班的工作?鱼和熊掌,只能选一样呀。” 陈秋芸摇着头说:“唉,都是你伯妈他们造的孽,好好一个家,硬是搞成现在这样子。” 看着一脸委屈的唐乐,陈秋芸又说道:“乐乐,婶没有你说,你不要多心。” 唐乐忙说:“婶,我怎么会多心呢,要不是你们收留我和我姐,现在我们不知道已经死几回了。”她的眼中透露出一阵的凄凉,让唐哲和陈秋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农村女孩子,在这个年代要想逃脱自己的命运,真的很难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仔细想来,唐欢的命运还算是比较好的。 天快黑的时候,唐自立也回来了,问了唐乐同样的问题,唐哲只好再解释一遍,唐自立也只有叹息,说道:“唉,要是你伯爹还在家里,哪里会出这样的事情嘛。” 陈秋芸说:“你哥和吴良那种作风,进去不是早晚的事情。” 唐哲也说:“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欢欢以后去了洋灰厂,再怎么说也是一名光荣的工人,不用在家里天天受气,说不定以后还能找个好人家。” 唐自立听到唐哲这样说,心里的结倒也松了一些:“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只是这件事情,你要不要和你伯妈他们通个气呀,到时候她要是找不到人,还不天天上门来吵?” 唐哲正想说话,就见吴莲芯已经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大门口,指着唐哲就骂道:“唐哲,你个挨刀背时砍脑壳的,把我家欢欢卖哪里去了。” 第191章 撒泼 吴莲芯的消息还蛮灵通的,也难怪两家就屋前屋后,吴莲芯家又住在上面,其实唐哲家里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没有了唐自强,家里的生活越来越难过,唐自立愿意当出头鸟,她也乐得欢欢和乐乐有人养着,自己不费半粒米就把女儿给养大成人最好。 见唐哲今天和唐欢一起出了门,到下午的时候,只有唐哲一个人回来,一直到唐自立回到家里,眼看天就快黑了,都还不见唐欢的身影,她心中百分之百肯定,唐欢一定是被唐哲带出去卖了。 人口买卖的行业,从来就没有断过,邛水县这些年,也常有被拐骗到外地被卖给人家做老婆的女人,吴莲芯虽然不喜欢唐欢和唐乐姐妹俩,认为养着也是赔钱货,但是要卖,也只能是她带出去卖,还轮不到唐哲。 唐哲还没有说话,唐忠也从吴莲芯身后冒出来:“唐哲,你个丧尽天良的,我妹也是你妹,你真狠得下心来,把她卖掉。” 唐乐忙站出来说:“妈,大哥,哲哥没有卖姐姐,是去给姐姐找工作了。” 吴莲芯骂道:“你这个吃家粮屙野屎的东西,还不快点过来,等过几天,他们一家又把你拿去卖了,我还以为真有本事修得起新房子了,原来是做的这种勾当。” 吴莲芯这种泼妇骂街,声音本来就很大,唐家山也不过才五六十户人家,都坐得很邻近,被她一骂,基本上全队都听到了,离得近的唐老三和唐援朝他们这些人,有的正在吃着晚饭,端着碗就上来了。 这时候王堂和申腾飞他们也散工回来,见吴莲芯在唐自立家门口骂得难听,申腾飞问道:“自强婶,又出什么事了?” 吴莲芯见申腾飞来,忙拉着他说:“来,腾飞,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唐老二一家把我女儿弄出去卖了,你说,像他们这样的一家人,该不该拉出去枪毙?” 申腾飞听得有些懵了,看向唐哲,唐哲忙说:“腾飞哥,就是给欢欢找了个工作,之前你们也多少听说过。” 申腾飞点头说道:“知道,那是好事情呀,我们大队这么多号人,能找得出几个在外面做工人的,这是给全大队争光呀。” 吴莲芯一把甩开申腾飞的手:“姓申的,你也向着唐老二家说话,怪不得全大队的人都说你是唐老二家喂的一条狗,我还不信,今天我总得领教了,你这么偏心,怎么有脸做大队会计的,我看你这个会计也是花钱买来的。” 唐援朝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要说买个会计当,我们唐家之前不就有人这样做吗?” 唐老三打趣道:“有些人就是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才觉得别人也会那样做。” 吴莲芯被唐援朝他们数落,心里更加气,指着唐自立说道:“唐老二,你今天不把我女儿交出来,老娘跟你拼命。” 唐哲挡在父亲面前,说道:“想要拼命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吴莲芯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天,菩萨耶,你们全家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是要逼死我们呀,各位堂公伯叔些,你们也看到了,唐老二一家把我家欢欢卖了,还把我们家的乐乐也藏在家里不让她回家,你们评评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平时离唐哲家比较远的一些人,这个时候才赶来看热闹,毕竟什么都没有的偏远山村,除了每年能看一场电影外,其他时间基本上找不到任何乐趣。 见有人吵架,那可比电影还好看还好玩,除了几个正义的人,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自从上次欢欢跳水自杀的事情发生之后,吴莲芯的话就再也没有可信度了,而且这段时间唐欢和唐乐姐妹俩一直吃住都是在唐自立家,这是整个唐家山甚至整个八家堰大队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沈醉亭他们一家离得比较远一些,听到闹哄哄的,也赶了上来,见是吴莲芯在那里骂着,他本不想多事,可是沈月和唐哲已经开了书单,算下来是亲家了,和吴莲芯一论下来,也是亲家的关系,便走上前劝道:“我说自强嫂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你这样闹着,只会是让亲者疼仇者快而已。” 吴莲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的女婿把我女儿拐去卖了,你现在还在我面前装好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国家定的反革命分子。” 沈醉亭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是自尊心却很强,他一生最看重自己的名誉,整个八家堰的人都知道,他在学校教书,连当时的吴良也不敢拉他去批斗,都是公社来人了,才让他上台去站一会儿。 虽然沈家在八家堰只剩下一家了,沈醉亭在没有被打倒之前,那可是地区里面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回到了大队这些年,谁家的娃娃没有享受过他的好处?现在八家堰的年轻人当中,哪个出来不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这些全都是归功于沈醉亭的。 见吴莲芯拿他的成分来说事,沈醉亭顿时就怒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烂婆娘,到现在还死性不改,要不是你贪图便宜,欺软怕硬,自强能走到今天?两个女儿能走到今天?你让大家来评评理,从小我就和唐自强一起长到十几岁,要不是因为娶了你这个倒霉货,会落得这个下场?” 吴莲芯小时候和沈醉亭并不熟悉,但是自从沈醉亭回来这些年,除了会教书以外,走在哪里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她本来想给沈醉亭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而被沈醉亭骂了一通,正想骂回去,又被沈醉亭怼道:“要论卖儿卖女,谁不知道你吴莲芯?全大队最毒的妇人就是你,不光把自己的老公送去劳教,还差点逼死女儿,要是唐自强回来,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他就不配姓唐。” “我要是你,我早就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第192章 不要逼脸 沈醉亭连珠炮似的数落了吴莲芯一顿,不光是吴莲芯,就连唐家山的人都张大了嘴巴,这完全颠覆了整个唐家山的人对一向不爱说话,一个好好先生的印象。 好半天吴莲芯才反应过来,对着沈醉亭就骂道:“沈醉亭,不要以为你家和唐老二一家联姻了,就可以改变你那反革命的成分,唐处强没有进去之前,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 唐老三都看不过去了,对吴莲芯说:“自强婶,你就少说几句,人家沈老师一向不爱得罪人,再说唐哲对你家欢欢和乐乐,比亲妹妹还亲。” 吴莲芯又把枪口对准了唐老三:“唐老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也是唐老二家养的一条狗,天天往这里跑,说不定卖我家欢欢,你们还分钱了呢,要不然怎么向着他说话。” 王彩霞可不乐意了,站出来反骂道:“真是条疯狗,见谁咬谁,你日诀别人可以,我家老三有你日诀的?” 吴莲芯瞪着双眼,正准备骂王彩霞,不想王彩霞可不是省油的灯,反瞪着她骂道:“说的就是你个疯婆娘,害了自己一家人不算,还想害别人呀?怎么样?想打架是不是,不要以为你当个婶我就不敢打你,你再日诀一句试一下,我不把你那逼嘴撕烂我就不姓王。” 吴莲芯被王彩霞给骂噎住了,停了一会儿,就想冲上来和王彩霞干一架,唐忠见势头不好,连忙把她拉住:“妈, 我们是来找欢欢的,又不是来和别人日诀架的。” 被唐忠这么一说,吴莲芯也看清了势头,对屋里的唐哲说道:“唐哲,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不把欢欢交出来,就是不得行。” 唐哲冷笑了一声,说:“欢欢是个大活人,她去哪里了,关我什么事?” 吴莲芯说:“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你把她带出门去了,到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是你一个人,还说不是你把她带出去卖了?” 唐哲说:“你要搞清楚,欢欢这么久在没在家?在谁的家里?你有没有关心过?而且她是个大姑娘了,她的人生有她自己作主。” 人们吵吵闹闹的,也把唐孝贤给惊动了,从坡上回来,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往唐自立家赶来,见到又是吴莲芯上门来吵闹,会开人群走进去,对吴莲芯说:“自强嫂,怎么又是你?” 吴莲芯哼了一声:“什么叫又是我?我是那种不讲理的泼妇吗?是唐老二一家把我家欢欢带出去卖了,我现在是来要人的。” 个中缘由作为一个生产队的唐孝贤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对唐忠说:“大忠,你妈年纪大了,你一个年轻人,难道也不懂事?快把你妈带回去。” 唐忠白了唐孝贤一眼:“孝贤叔,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妈哪里不懂事了?我妹妹丢了,现在来要人,有什么错?” 王彩霞在一旁呸了一声:“真是不要逼脸。” 何仙花也接道:“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都逼和跳水死,这种人哪里还有逼脸?” 唐忠脸一红,他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也是有尊严的,只是家里的条件只有这个样子,为了满足姚家的要求,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没想到到头来,还没有结婚就被姚瑶给他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唐孝贤对王彩霞和何仙花说:“你们两个也是,看热闹就看热闹,一个少说一句。” 两妯娌见唐孝贤发话了,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唐孝贤又对唐忠说:“大忠,事情的缘由我也了解,你和你妈比我们谁都清楚,这么久以来,你欢欢和乐乐不得你二叔一家,在外面饿都饿死了,据我所知,唐哲也是帮你妹找了个好工作,也是为她将来作想,这种好事情,别人家就是鼻子都想起油油了都想不到,落到你妹妹的身上,你们一家怎么还不高兴呢?” 吴莲芯哼了一声:“我的女儿又不是孤儿,她没有爹妈,要别人来管?” 唐孝贤问道:“她有爹妈吗?” 吴莲芯和唐忠都惊讶地看着唐孝贤。 只见他又说:“自从唐自强被抓以来,我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都是唐欢唐乐没有爹妈,自强嫂,你扪心自问一下,要是放在你哥在任的时候,大队里哪家大人这样对待子女的,会不会被拉去大队扯斗几场?” 吴莲芯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吴良在任的时候,整个八家堰就是他说了算,任德明早就已经被他架空了的,说要整谁就整谁,说要让谁家吃不上饭就让谁家饿死算球。 唐孝贤又说:“还有,你好好想想,自强在家的时候,是怎么对自立的?我想这其中你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他们兄弟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说一句话,哪怕是要饿死,你们一家也没有见多少帮衬一下,反而巴不得他们家早点饿死。”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吴莲芯嘴上虽然反驳,但心里已经怕极了。 唐孝贤冷冷地笑了声,说:“我是不是胡说,唐家山两三百号人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八家堰这么多人,难道眼睛都是瞎的?要是放到别人家,你家欢欢和乐乐就算是饿死在外面,恐怕也不会有人去瞧一眼,你看看唐老二一家,不说别的,自己家都吃不饱,也要把她们姐妹俩养着,我们不说别的,就这点恩情,你也要记一下嘛,难道他帮你养女儿,还养错了不成?” 吴莲芯说:“我称求起他来养?我的女儿,饿死活该,谁让他一家多逼管闲事?” 唐哲也是领教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的意义,正想说什么,唐孝贤又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只能以大队长的名义来调解你们两家这件事情了。” 唐忠吓了一跳,要真是把这件事情捅到大队里去,放一场电影下来,他们母子难道还能有好日子过?以前他爹帮着他舅舅整了那么多的人,一旦到大会上,那就是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第193章 翻旧账 见唐孝贤来真的了,他只能劝吴莲芯道:“妈,要不算了,等找到欢欢再说。” 吴莲芯心一横,对着唐忠就骂道:“你爹那么一个好汉,怎么生了你这个窝囊废?不就是去挨批斗嘛?老娘又不是没我见过,我就不信这世道反了,不讲公理,拐卖了人家的女儿还不会有事。” 唐自立就算平日里脾气再好,也被她给惹怒了:“真是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狗东西,我们家阿哲帮人还帮错了?阿哲,明天你就去城里,把那工作让你妹,花了钱办了事还有被挨骂的,这样的气,老子受够了。” 陈秋芸忙拉住他:“老二,你消消气,把自己气出病来,哪个来替你受罪?” 唐自立兀自还气着:“我真没有见过这样不要逼脸的人。” 唐乐在一旁对吴莲芯说道:“妈,你硬是要把我和姐姐逼死才甘心吗?要真是这样,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陈秋芸忙一把把她拉住:“乐乐,你胡说什么呢,小婉,快把乐乐带到屋里去。” 唐婉连忙过来,把唐乐往里屋拉,唐乐双脚蹬着地,唐婉拉也拉不动,姐妹俩只好僵在那里。 唐哲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就是听说唐欢得了工作,你们的红眼病又犯了嘛,你们真有良心,好好对乐乐,说不定以后欢欢还能把你当个母亲来走动一下,要是乐乐真出了事,这辈子,你也不想得到欢欢的原谅。” 见吴莲芯没有说话,唐哲继续说:“本来我不想管你们一家的破事情,但是欢欢和乐乐不像你们一样无情无义,她现在有了工作,再也不怕你们逼着她嫁给一个气包二。” 唐忠说:“唐哲,你把我妹弄哪里去了,不把她交出来,我要你的命。” 唐哲冷笑了声,走到他跟前:“想打架是不是?你们都让开一些,今天我们就干一架,大队长和会计都在这里作个见证,打死打伤,各负其责。” 唐忠本来就不是唐哲的对手,见他走到自己跟前,两眼放出凶光,忙后退了一步,说:“谁要和你打了,我是要你把我妹交出来。” 吴莲芯知道唐哲不敢对她动手,忙挡在唐忠面前:“唐哲,你想要干什么?你想要杀人是不是,来呀,杀了我,有种就杀了我。” 唐哲伸出手,狠狠在她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顿时吴莲芯的脸上就现出了红红的五个指印:“打你,算是便宜你了,三天两头跑我家里来闹事,真以为我爹一直让着你,就是怕你不成。” 吴莲芯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杀人啦,唐哲杀人啦……” 唐自立对唐哲吼了一声:“阿哲,你怎么打你伯妈?” 唐哲冷冷地说:“爹,她以前也说过,从来没有当我们是一家人,更没有把我们当成她的侄儿子,我打的是外人,并不是什么伯妈。” 沈醉亭说了声:“好,打得好,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就是欠打。” 唐孝贤忙把唐哲拉到一边:“唐哲,不要动手,动手你就理亏了。” 唐哲说:“怕什么,老人家说过,打得不拳开,免得百拳来,我今天不把她打痛,她还真以为我们家是善马。” 唐孝贤只得作罢,对吴莲芯说:“这下安逸了,长辈没有长辈的作风,晚辈没有晚辈的样子。” 吴莲芯拉住唐孝贤的裤腿:“大队长,就这么算了?他唐哲就白打人了?” 唐孝贤没好气地说:“你还想怎么样?” 吴莲芯说:“今天没有十块钱,从休想我起来,我就赖他家了,大忠,快去吴家寨请你那些舅舅来,你妈被欺负了,要他们来给我争纲。” 唐忠站在那里并没有动,他也知道,自从吴良父子都被抓了之后,他剩下的几个堂舅见到他的嘎公嘎婆都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这会儿去请他们来争纲,那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几耳光吗? 见唐忠站在那里不动,吴莲芯又吼道:“你是个木头呀,站在那里不动,你妈都被人打死了,我养你这么大算是白养了。” 申腾飞劝道:“二婶,算了,虽然唐哲打你不对,但是你来他们家闹就是你的不对,你想一下,欢欢现在有了工作,是何等光荣的事情,你这样一闹出去,把她的工作弄丢了,她还不恨你一辈子呀?” 吴莲芯说:“不管,打了我,就要给医药费,五十块钱,一分也不能少。” 唐哲又举起了拳头:“给钱?给你劳勾火钳,再闹我再给你再锭子(拳头)。” 唐孝贤忙挡着唐哲,对吴莲芯说:“自强嫂,你这又是何必呢?” 唐哲说:“要钱也可以,我们好好算算账,给欢欢找工作花的一千来块就不说了,就从以前开始,把伯爹扣我们一家的工分账好好算一下。” 吴莲芯哼了一声:“麻逼打架,关我卵相干?要算,你妈嫁过来的时候,你舅家还要了一挑苕叶子呢,那个时候一挑苕叶子,比现在一头猪都值钱。” 见吴莲心翻起了旧账,陈秋芸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嫂嫂,既然这样算,那我们也来算一下,是,我嫁到唐家来,公公婆婆当时是替老二给我娘家送了一挑苕叶子去,这些年来你天天挂在嘴边,我耳朵都听起泡了,你嫁过来的时候,公公婆婆帮吴家少了?你舅子立新房子,那些木材是谁去盘的?我没有记错的话,全是公公和唐老二去盘的。” 吴莲芯不再说话。 陈秋芸继续说:“要算下来,公公婆婆饿死,也是你的过,家里唯一的粮食要不是被你拿了,他们二老也不至于饿死。” 吴莲芯黑着脸:“你胡说,那些年头,哪家不差吃的?” 陈秋芸冷笑了一声:“我胡说,你问问来的这些堂公伯叔,寨中老少些?公公婆婆都是死在你家的,唐老二抓了两只老来,我炒了拿去给公公,最后都被你家大忠抢去吃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公公饿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床铺草,嘴里还有一口没有咽下去的稻草……”话没有说完,陈秋芸已经泣不成声。 第194章 不干你的事 陈秋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其实这些事情,在场的都是唐家山的,离得又不远,哪家是什么样子都门清,不过想起那段难过的岁月,大家鼻子都酸酸的。 唐自立抹了一把泪,对陈秋芸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都不晓得你又把它翻出来说做哪样嘛。” 陈秋芸说:“我就要说,就是要把家丑扬出去,要不然别人还真以为你爹妈饿死是因为我娘家要了你们家一挑苕叶子才饿死的。” 然后继续对吴莲芯说:“你要算,我们就好好算一下,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就修的,我们住的房子也是他们修的,大家都知道,你们住的房子到处都装修得好好的,我们家呢?只有一个框架,周围这些板子苞谷杆还是老二和我自己绑上去的,要算下来,你们家是不是也要补偿给我们建房子的钱?” 唐孝贤劝道:“二嫂,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 陈秋芸哼了一声:“不是我不想算了,是她太过精,什么都要计较。” 吴莲芯呸了一声:“说这话你要不要逼脸,我们家那房子明明就是你哥自己修的,修那房子的时候,你在哪个门旮旯?” 说着就要伸手抓陈秋芸,唐哲又忙挡在前面,对着吴莲芯道:“你想打我妈?” 吴莲芯听到唐哲的声音,忙退了一步,对唐孝贤说:“队长,你也看到了,这一家人,就是土匪恶霸。” 唐孝贤都被搞无语了,对吴莲芯说:“我再和你说一遍,你要依劝,我就劝一下,要是不依劝,我就回去睡觉了,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情。” 唐忠见唐孝贤是真的生气了,忙拉住她说:“妈,我们回去。” 吴莲芯说:“回去?你妈我就白挨打了?你妹就白被人家卖了?” 唐忠劝道:“你也听到了,欢欢只是去县城上班,只要是在邛水县,我们早晚也能找到她。”又对着她耳朵小声说:“现在当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最少也有二三十块钱,等她到时候拿到了工资,你再去把钱要回来,她始终是你养大的,我就不信她不给。” 吴莲芯想了想,小声说道:“有道理。” 唐忠又说:“只要她不给钱,到时候你一闹,她也怕她的工作打脱,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把钱拿出来。” 母女俩说话的声音很小,别人根本就听不见。 吴莲芯点着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行,听你的。”然后对唐自立说:“唐老二,你个狗日的,要是我找不到我家姑娘,到时候再和你算账。”说完转身就走。 唐忠也紧紧跟在后面,不时回头看一下唐哲有没有追上来。 唐乐见母亲和哥哥走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心中一阵凄凉,不由得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其他人见那俩娘母走了,好多人连晚饭都还没有吃,便逐渐散去。 陈秋芸忙回厨房去端菜出来,又对王堂说:“王师傅,实在对不起哈,让你见笑了。” 王堂忙说:“唉,哪个地方都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唐自立在门外把唐孝贤拉到屋里:“来,坐着一起吃饭。” 唐孝贤嘴上推辞着:“淑芬在家里已经做好了。”但是唐自立一用力,脚下便跟着进了屋里。 唐哲又把沈醉亭拉到屋里坐着,沈醉亭说:“我已经吃过了。” 唐自立说:“饭吃了,我们坐下喝杯酒嘛。” 这段时间以来,唐自立没有少去公社酒厂打酒,王堂师徒几个顿顿都有酒喝,对唐自立一家印象更加不错。 不久饭菜都端上了桌,几个木匠还有沈醉亭唐孝贤他们坐一桌,陈秋芸和唐婉就在厨房里将就着吃,都开始吃了起来,唐婉突然问:“妈,乐乐去哪里了?” 陈秋芸还以为她在堂屋的桌子上吃,走到堂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便对唐哲说道:“阿哲,乐乐呢?你有没有看到?” 唐哲说:“我还以为和你们在一起。” 沈醉亭说:“刚才还见她在阶沿上的。” 唐哲忙放下碗,走到门外去找,却没有看到,叫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还以为跟着吴莲芯回家了,便准备回屋,却听见柴房里有抽泣声,忙过去一看,只见唐乐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 唐哲走到她身边,蹾下身子,小声问道:“乐乐,怎么了?” 唐乐听到唐哲的声音,忙把头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哥,对不起,都是我和姐姐不好。” 唐哲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说道:“不关你的事。” “哥,我、我想回家。” “回家?这里也是你的家呀。” “可、可是,我没脸在住在你家了。”唐乐的泪水根本就止不住,眼神里满是绝望。 唐哲安慰道:“乐乐,你不要想多了,现在回去,少不得你妈和你哥又要拿你出气,你就安安心心住在这里,等你姐在城里稳定下来之后,到时候也可以去城里跟着姐姐一起。” 听到唐哲这么说,她的眼神里又有了光,说道:“真的吗?可是,我姐在城里也没有房子。” 唐哲说道:“这些都不是你考虑的事情,先去吃饭。” 唐乐从地上站起来,跟在唐哲身后进了屋里,陈秋芸忙给她盛饭:“乐乐,快点吃。” 唐婉也说:“乐乐,不要难过了,又不干你的事情。” 见二叔一家都在安慰自己,想着母亲和哥哥又是另外一种态度,心情更加难过。 外面的唐自立和沈醉亭已他们正喝得起兴,唐孝贤索性叫唐哲把装酒的罐子从屋里抱了出来,一人倒了一大碗。 王堂笑道:“这样喝下去,明天活路都做不成了。” 唐自立也笑道:“那正好可以休息一天。” 申腾飞说:“我们还忙着赶快做完了,好喝唐哲兄弟的喜酒呢。” 沈醉亭咳了一声,说道:“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小月被唐哲给看上了,这娃儿从小虽然像他爹一样是个老实苞谷粑,一长大就长大,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做起事情来,不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差。” 第195章 早晚要超过你 唐孝贤也说:“就是,唐哲这娃儿,说变就变,将来大有前途。” 沈醉亭叹了一声,举着杯对唐自立说:“自立,我就是担心,怕我的成分影响了唐哲。” 唐哲忙说:“醉亭叔,你说什么呢,成分不成分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是哪天要挨批斗,我也绝对没有二话。” 本来轻松的氛围,被沈醉亭的话又给弄得沉闷起来。 今天的酒喝得很尽兴,一坛十斤的酒,硬是喝去了一大半,王堂走门的时候,都是申腾飞扶着他走的。 沈醉亭也喝了不少,从来不爱说话的他,话也多了起来,不过唐哲还是能看得出来,他是在尽力地忍着,许多话只说了一两个字就不再说了。 等大家都走了,唐哲看着站都站不稳的沈醉亭,只好拿了手电筒,把他送回去,其实沈醉亭很瘦,连一百斤都不到,唐哲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把他夹着走。 一进门,安秀芹忙过来帮着扶,嘴里问道:“小唐,这是怎么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唐哲回道:“婶,今天高兴,叔和我爹还有王师傅他们宽喝了几杯。” 沈月忙去厨房鼎罐里舀来热水给沈醉亭洗脸,安秀芹说:“真是的,再高兴也不能喝这么多呀,你这个身体这么单薄,要是喝出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得了。” 沈醉亭笑着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半斤、八两的还、还是能喝得下。” 安秀芹没好气地说:“是,把你泡酒缸里都得行。” 沈醉亭又说:“唐、哲是个不错的女、女婿,小月、月,今后你嫁、嫁给他不会受苦。” 沈月正在给他擦着脸,忙说:“爹,你喝多了,少说几句。” 沈阳也从里屋出来,见到沈醉亭醉得不成样子了,说:“妈,爹以前都不怎么喝酒的,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唐哲又把原因说了一遍,安秀芹问:“你伯妈怎么那么不讲理,这种事情要是落到别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就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沈阳说:“我今天才理解你为什么要把房子修到桃子坪去了,和那样的人住得近了,活都要少活几年。” 唐哲笑道:“主要是我觉得桃子坪那里不错。” 见沈月把沈醉亭脸洗好了,安秀芹对沈阳说:“大阳,把你爹扶到床上去休息。” 沈阳应了一声,唐哲说:“我和你一起。” 把沈醉亭安顿好之后,沈月说了声谢谢,唐哲笑道:“怎么和我还这么客气呀。” 沈月说:“你是给我爹喝了迷魂汤,要不然怎么醉成这样了还在说你的好话。” 沈阳道:“只能说明唐哲是真的不错,爹没有看错人。” 唐哲说:“老干,明天你有事情做吗?” 沈阳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你又要上山呀?” 唐哲点了点头:“是呀,二狗被申红兵打伤了,暂时不能出门,明天我想去斗篷山那边碰碰运气。” 沈阳忙说:“好呀,我早就想和你一起去试一下了。” 唐哲说:“那行,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 回到家里,父亲已经休息,只有陈秋芸还有唐婉和唐乐在一起收拾着,唐哲说明天自己一早还有事情,便把要去山上用的东西都装在背篓里,又到院坝边上的磨刀石边把刀磨得飞快之后,才回屋睡觉。 等他刚起床,沈阳就已经打着亮花稿来了,陈秋芸把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都放在锅里的,两个人吃过之后,唐哲又拿了几个红苕放在背篓里,便和沈阳一起出了门。 相比于去一趟城里,斗篷山一个来回更加慢,在山里把套索放好之后,回来已经是下午,唐哲他们一进屋,唐援朝和唐老三随后就跟了上来。 唐哲问:“三哥,你们今天有空呀?” 唐老三说:“你知道,姚三用炸弹炸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野猪。” 唐哲摇了摇头:“我和大阳刚刚到家呢,他运气不错嘛。” 唐援朝说:“就是,那狗日的运气真好,听说那头野猪下牙筛(下颚)和嘴壳子都被炸飞了,到处乱跑,还把姚三给顶了一跟头。” 沈阳哦了一声:“姚三受伤了?” 唐援朝一摆手说:“没有,只是把他顶了一个跟头,后来他俩爷崽追了好半天,还有姚家湾的那些人一起帮着追,我和老三在这边岭上看到,那狗日的野猪太厉害了,他们十几个人硬是近不了身。” 唐老三说:“你上次一下子杀了两头野猪,那些老班子佩服你得很,原来野猪和家猪还真不一样。” 唐援朝本来就是杀猪的,说:“不是吹牛逼,要是两百斤以下的家猪,我一个人就把它杀了,那种两百斤的野猪,我这样的四五个人都不敢靠近。” 唐老三又说:“不过那野猪也是眼瞎,居然掉到姚家湾那个苕坑里去了,你说它是不是该死嘛。” 唐哲说:“打到就打到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老三说:“你不知道姚三那个嘴脸,炸了这头猪,把猪头和猪脚拿出来炖了,这会儿他们正在吃呢,然后就大话郎郎的,说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以前不爱出手,现在一出手,随便就能弄到这头猪,早晚要超过你。” 唐哲笑道:“你们来就是和我说这个呀?” 唐援朝说:“这个还不气人呀?他只是踩了狗屎,那么多人才弄到一头猪,还是它自己掉苕坑里的,哪有你一个人一天搏杀两头猪那么厉害?” 唐老三也说:“我就是见不得他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狗日的,今天醉亭叔家的狗还去帮他们追了半天,连一斤肉都舍不得送。” 唐援朝也说:“后来我们俩个还去帮忙追了呢,要不是我们从下面去,那野猪也不会掉苕坑里,连忙都不要我们帮。” 唐哲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因为自己也去帮忙赶山了来结果没有落到个好,想找唐哲出头来了。 第196章 矮子妇人跨门槛 唐援朝和唐老三嘴巴皮都说干了,唐哲除了嗯几声,就是不为所动,沈阳笑道:“你们两个算盘还打得响嘛,明明知道唐哲和姚家不对付,还想让他去帮你们出头。” 唐老三说:“我们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的话太气人了,什么叫早晚要超过你嘛,我看他这辈子也不想超过你。” 唐援朝也说:“就是,要说吃肉,我们在你家可没有少吃,哪会想要他的肉,就是那个逼样子太让人生气了,还想超过你,我看他就是矮子妇人跨门槛——款逼嘴(说大话)。” 唐哲说:“不管怎么样,他搞到了一头野猪,该人家款嘴。” 两个人见唐哲不上套,也不再说什么,没多时,唐自立和申腾飞他们都散工回来了,打了个招呼,申腾飞问道:“你们两个今天得空呀?” 两人又把姚三炸到野猪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恨不得让那头野猪复活过来。 申腾飞笑道:“姚三还是有两弯刀嘛,真炸到了 。” 唐援朝比划着说:“狗日的嘴壳子都炸飞球了。” 唐老三对唐哲说:“唐哲兄弟,你哪天要去县城?” 唐哲问道:“我也不太确定,要是套得到山货就去一趟,没有事情的话就不去了,毕竟无事上街小破财嘛。” 唐老三嘿嘿笑道:“就是想请你帮个忙,要是去城里的话,帮忙买点硫磺火药回来。” 沈阳说道:“公社也有卖的呀,这里去公社,来回一个大早就够了。” 唐老三说:“我今和援朝就去了来呢,公社只有黑火药。” 申腾飞说:“你不会是也想做炸弹?” 唐老三点了点头:“你看姚三那种货色都能做得出来,我不相信还不如他一个老麻雀。” 申腾飞忙劝道:“你狗日的脑壳里是想些什么哦,那玩意稍不注意就炸了,光我们公社这些年因为搞炸弹伤的死的不下十个人了,你是不要命了么?” 唐老三说:“这不是穷怕了么?现在土地也包干到户了,我们小队四五十户人家,才三头牛,再过几天就要整秧地田了,没有牛,拿锄头挖呀?家里就那个破条件,连个猪娃都买不起,更不说买牛了。” 唐哲终于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急切了,说道:“三哥,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们家和沈阳家都是大水牛,今年翻田就将就一下,等秋收了,卖一些粮食之后就有钱了,再去别的大队买一头牛来不就好了,何必要搞这种危险的事情呢?” 唐自立也劝道:“老三,娃娃还小,你搞这些无天无法的事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他们三娘母怎么活?” 唐老三叹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彩霞一天到晚嘴就没有停过,走上是没出息,走下是窝囊废,唉,真是气人,有时候都怀念大集体的生活,至少一天不用为这些家什操心。” 正聊着,陈秋芸在厨房说道:“吃饭了。” 唐老三和唐援朝准备走,唐自立说道:“饭都熟了,吃了再回去。” 唐援朝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唐自立道:“就是添两双筷子的事情,快坐下。” 没多久饭菜都上了桌,唐哲又把酒坛子抱出来,一人碗中倒了一点。 陈秋芸端着碗说:“我听你们说姚家打了一头大野猪呀?” 唐援朝夹了一口菜到嘴里,说:“也不是很大,目测就两百来斤。” 唐老三又说:“听说麻黄岭那里野猪山羊都多,还有人熊,要是能搞到一张熊皮,再加上熊掌,随便也能换一头牛了。”他心心念念就是忘不了买牛的事情。 唐哲说:“麻黄岭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毕竟是我们邛水和江县的交界处,除了我们公社,还有茶园公社,甚至江县有两个大队的人也经常到山上打猎,那些猫猫早就学精了,一般人很难搞得到。” 唐援朝说:“我前几天在花园大队去,听他们说有个叫向前进的在麻黄岭差点被野猪咬死了,还是我们大队的两个年轻人救了的,最后还把那头四百多斤的野猪也杀死了,不过救了人,连野猪都没有要,听他们说的相貌,好像是你和二狗,是不是?” 唐哲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唐援朝一拍大腿说道:“你知道那头野猪他们拿去卖了多少钱?向前进他们家请人抬到公社去,毛猪卖了二百五十块呢,你也真是舍得。” 唐自立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不解地看向唐哲。 唐哲说:“向前进是二狗的舅舅,本来那头猪就是人家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再说人家打那头野猪,几条狗命都丢了呢。” 唐老三说:“二狗的舅舅?几十年没有走过的亲戚,恐怕连他自己都认不出二狗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可惜了,白白送掉了一头耕牛。” 唐自立说:“阿哲这件事情做得对,不管是不是二狗的舅舅,毕竟人家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我们不能趁人之危。” 申腾飞也点头说:“二狗他们姐弟俩,这辈子都过得苦,向家也是的,姑娘死了,这门亲就硬生生的断了,唉。” 唐自立说:“还不是因为厚植叔那成分的问题,人家也是怕牵连。”说到这里,眼睛往沈阳那边看了一下,生怕他多心。 沈阳则只顾着吃饭,并没有放在心上。 唐哲说:“爹,成分这个问题,早晚都会解决的,你看自从腾飞哥和孝贤叔他们当干部以来,我们大队这么久还没有批斗过谁。” 申腾飞笑道:“这个也是看上面的风向,上面没有特别的要求,谁会去做那样的事情?毕竟那是结子孙仇的。” 唐自立叹了一口气:“要是他伯爹当时会这样想就好了。” 陈秋芸白了他一眼:“快吃你的饭。” 饭后,唐自立又拿出烟来散,大家索性都不急着回去,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就坐在院坝里抽着烟,摆起了龙门阵。 突然,轰地一声像炸雷一样的响声从姚家湾的方向传来,众人往那边看时,就看到一串火光往天空冲去,然后便是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第197章 拐求,死了 申腾飞一下子跳了起来:“坏了,姚家湾那边出事情了。” 沈阳说:“像是炮弹的声音,民兵连又不在姚家湾,再说民兵连除了几条枪,也没有炮弹呀。” 申腾飞吼道:“狗日勒,肯定是姚三的炸弹炸了。” 听到这话,唐老三和唐援朝顿时就吓傻了,刚才还一直想要自己做炸弹,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申腾飞也顾不上天黑,摸着黑就往唐孝贤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唐孝贤的名字。 唐自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和姚家是不是有仇,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哪怕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凑个人场也算是邻里之间的情份,忙去屋里拿了手电筒出来,和唐援朝他们一起往姚家湾赶去。 沈阳见他们都去了,问唐哲:“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哲想了想,点头道:“走,看看去。”说完也去屋里拿了手电筒往姚家湾赶去。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唐孝贤和申腾飞从另一条路上走上来,四个人合成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夜的小路上走着。 没有多久就到了姚家湾,姚三家是在寨子的中间,因为今天弄了一头野猪,把好的肉都拿去卖了,只留下猪头猪脚还有内脏。 他家的院坝上用石头临时砌了两个灶,内脏做了一大锅,肉炒了一大锅,凡是姚家湾今天帮忙参与追赶野猪人,包括家中的男女老少的,家中有米的带了些米,没有米的就带了点红苕洋芋,都来了姚三家,算下来整个姚家湾人的都参加了进来。 要吃上一顿肉,那可真得看年看月的才行。 姚三的院坝上,两口锅已经打翻,连同桌子板凳都东倒西歪的,三间的木房,一头的房顶都被炸飞,瓦片四散飞落,还有几个人头上还流着血,想必是瓦片飞落时砸到的。 木头房子被炸开,又烧了起来,不过好在人多,火势已经扑灭,但那些男劳力还在拨拉着已经炸倒的木头,好像在里面翻找着东西。 唐孝贤一到,就拉住一个女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见是唐孝贤和申腾飞来了,忙说道:“唐队长,申文书,你们来了就好呀,姚三弄的炸弹炸了,太黑人了,你看,房顶都炸飞了。” 唐孝贤说:“我看到了,他们还在那里翻什么?” 那人说:“今天下午的时候,姚勇军去把他满嬢(小姑妈)一家请来吃肉,没想到他那个老表,就是那个叫万龙标的,你知道,今年才八岁,吃完了饭他就一个人去屋里翻东西,我猜就是他狗日的把装炸弹那个箱子碰到了,才一下子爆炸,硬是把我们魂都黑丢了。” 唐孝贤忙问:“那万龙标呢?” “那还有好善哉的么?现在大家正在找呢。” 唐孝贤听说有人被炸了,也顾不得再和那女人说话,忙往现场冲去。 姚老娥坐在一堆木头上,儿呀娃呀地哭着,两只手上全是被烂木头划破的口子,她的老公万宗民正努力地抽着倒下来的木头。 姚三像只被霜打了的公鸡,瘫坐在院坝的泥地上,嘴里一直嘀咕着:“完了,全都完蛋了,我的龙标呀,完蛋了。” 唐孝贤走到姚三跟前,问道:“姚三,你屋里还有多少炸弹?” 姚三呆呆地看了看唐孝贤,哭着说道:“还有三十三个没有拿去山上,完蛋了,全完蛋了。” 唐孝贤一拍大腿:“你狗日的,真是不晓得怎么说你才好,三十三个,五六斤炸药呢,那不是相当于一颗炮弹了。” 申腾飞在一旁说:“队长,救人要紧。” 唐孝贤也顾不得再管姚三,忙着跑去房子那里帮忙抽着木头。 唐哲和沈阳互相看了一眼,沈阳说:“真是够倒霉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没一会儿,就听有人说:“慢一点,我看到他的手了。” 大家都往那里看,唐孝贤和唐自立把手电筒往那个地方一照,那人哇地一声大叫起来,然后转身跑到一旁不停地呕吐着。 另一个人说:“天爷呀,就只有一条手在这里。” 听到这话,姚老娥啊了一声,刚站起身的她,一头就栽倒了下去,姚瑶忙把她扶住,嘴里喊着:“满嬢,满嬢……” 好在人多,三四十个劳力一起参与,没有多久,屋里的木头就被弄了出来,却没有看到小孩子,在唐孝贤的手电筒光的照射下,这时候有眼尖的才发现,那万龙标已经被炸成了无数块。 申腾飞叫道:“快去找两个撮箕来。” 有人马上把撮箕从人群外递了进去,胆小的人这个时候已经退得远远的,离得近的,也就唐孝贤和申腾飞他们几个人。 没有多时,万龙标被装成了两个撮箕,头和身子在一个撮箕里面,手和脚在另一个撮箕里面,虽然被炸得这么惨,却并没有死去,被人抬到了院坝上,嘴里有血流出来。 不多时,他竟然开始说话:“妈,妈,我好痛,快去帮我请医师。” 姚勇军忙说道:“我去请沈老师来帮他看一下。” 一个人拉住他小声说:“唉,勇军,算了,都成这个样子了,没得救的。” 姚勇军一把打开那人的手,抹了一把泪,拿着亮花稿就往沈家跑去。 “妈,我好痛,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万龙标声音虽然小,但是求生的本能却非常强烈。 姚老娥被万龙标的声音叫醒了过来,从阶沿上跑到院坝来,嘴里喊着:“标儿,我的儿呀,我的儿。”当她分开人群看到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两撮箕时,一下子又栽倒在了地上。 姚三看到沈阳在,忙拉着他的手说:“大阳,你救救我外甥,求你救救他。” 沈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本来就是跟在唐哲身边壮着胆子看的,被姚三拉一下手,只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哆嗦了一下,才说:“姚三叔,我不会救人。” 撮箕里的万龙标又哭了几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也不动弹。 唐孝贤用一根木棍拨弄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拐求,死了。” 第198章 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万宗民听到死了两个字,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但是看着万龙标只剩下的半截身子,心里又有些害怕,毕竟血肉模糊的一团,在场的除了唐哲之外,就连当过兵的唐孝贤也没有见过这种惨状。 他一跟头扑在离撮箕还有半米左右的地方,双手发抖,哭喊着:“娃娃耶,你死得好惨呀。” 唐孝贤劝道:“宗民,人都死了,你哭也是这个样子,不如早点请两个人把他丢到马旋坑去。”毕竟万龙标还不到十岁,这种小娃娃死了,在八家堰最终的归宿就是马旋坑。 万宗民瘫坐在那里,一直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唐孝贤又对姚三说:“三哥,这事情还得你来作主。” 姚三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主意,只是不停地说:“老天爷呀,怎么不让我去死呀。” 这个时候,姚勇军也把沈醉亭请了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都让一下,让沈老师来看看。” 大家不由得都往后退了一步,给沈醉亭让开路来。 沈醉亭借着电筒光一看到地上的两撮箕,吓了一跳:“嗨呀,是个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还真是一个人,只是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生气地对姚勇军说:“勇军,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么?人都散架了,还怎么医?” 姚勇军跺着脚说:“明明刚才还在说话的呀,他还能再抢救一下,沈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医术高明,求你救救我外甥仔啊。” 沈醉亭摇了摇头,叹道:“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姚勇军指了指撮箕里的身子说:“你就摸摸看,还有没有心跳嘛。” 唐孝贤摇头道:“勇军,你刚一走他就断气了,没得救的。” 姚勇军哇地叫了一声,看向一旁早已经六神无主的姚三:“爹,拐火球咯。” 沈醉亭叹道:“你们还是商量一下后事。” 晚上没有灯,除了唐哲和唐自立的两支手电筒外,就是唐孝贤还带了一支手电筒,唐哲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早已经把电筒关掉了。 姚家湾的几个男人,把从废墟里扯出来的烂木材放在院坝里堆成了一堆点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大半个院坝。 姚三一家和万宗民夫妻都完全没有了主意,唐孝贤只好找来姚家年纪比较大,辈份较高的姚长富出来商量:“长富伯伯,这件事还是要你来作主才行。” 姚长富七十多岁,手里拿着一支一米多长的旱烟杆,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正,铜烟嘴放在嘴里,不停在巴嗒着,可是烟锅里早已经熄灭,没有半点火星。 见唐孝贤说要他出来作主,他缓缓说道:“这个龙标虽然是姚家的外甥,毕竟也是万家的人,顶着万家的香火,要我说,还是得宗民他自己说句话。” 唐孝贤见姚长富也在推脱,说道:“长富伯伯,人都已经死了,宗民现在这个样子,伤心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拿得定主意。” 姚长富对不远的姚三喊道:“三娃,三娃,你过来一下。” 姚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的面前:“长富叔,你老人家怎么说?” 姚长富说:“事情不想发生也发生了,那两撮箕就这样放着也不是回事,你就当他是个报应,来讨债的鬼,把他丢了。” 姚三说:“长富叔,这事我还得和宗民商量一下。”说罢又去那边把万宗民给叫了过来。 万宗民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岁,三十来岁的人,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原本今天高高兴兴地来舅子家吃野猪肉,一家人肠子早就生了锈,好不容易改善一下生活,心里美滋滋的,根本就没有发现万龙标竟然跑到屋里去翻东西。 见姚长富说了,万宗民低着头说:“长富叔,这事情你安排了就好。” 姚长富说:“那行,我就充个大,给你们作一回主,贱狗,大牛,你们过来一下。” 姚贱狗和姚大牛两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听到姚长富叫他们,连忙过来。 姚长富说:“安排你们两个点活路,把那两撮箕讨债鬼拿去扔了。” 每个小队都有这样一两个人,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年代,常有养不活的娃娃,死了的娃娃主人家按规矩是不能碰的,只能托别人去扔掉,姚家湾夭折的娃娃基本上都是给贱狗和大牛他们两个人干,谁叫他们俩最老实呢? 大牛嘿嘿地笑道:“长富公,我爹说了,就是因为我经常碰这些东西,才娶不到老婆的,我不干。” 贱狗也说:“就是,上次丢了一个,我妈骂了我好久,硬是不让我碰了,要不然不让我进屋。” 长富把烟杆在地上敲着:“都是一寨人,谁家没有个大事小务的。” 大牛说:“那你怎么不叫秋华去呢?他可是有名的姚大胆。” 姚秋华是姚长富的儿子,有家有室的人是最忌这种事情的,见姚大牛怼他,姚长富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担当都没有,一有点事情,就推屎克郎下岩,你推我我推你的。” 大牛嘿嘿说道:“长富公,你这硬要叫我们去,也叫赶鸭子上架。” 姚贱狗说:“我妈说了,下次再做这种事情,要请个先生来扫一下(请个道士来做一次法),至少得要一个三斤重的红鸡公才行。” 姚长富对姚三说:“三娃,你们家还有没有红鸡公?” 姚三摇了摇头:“长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就四只母鸡,根本就没有鸡公。” 姚长富说:“这样,三斤的公鸡没得,你们两个人去,一个五斤重的条方,够你们两个请先生来打扫了。” 又对姚三说:“你就把今天那野猪的饱肋肉割两根条方下来给他们。” 姚三这个时候只能照办,没有长大的娃娃死了,越快往外扔越好,何况还是死得这么惨烈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外姓人。 大牛和贱狗听了,会心一笑,大牛拍了拍胸说:“行,这件事情就包在我们两兄弟身上了。” 贱狗也说:“我们马上就去弄。”说完就往撮箕那边去。 姚老娥这个时候突然说:“我的娃娃不能丢马旋坑。” 第199章 金宝卵 大牛和贱狗正准备去端撮箕,被姚老娥这一声叫住了,他们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姚老娥。 “哥,龙标死得这么惨,不要说棺材那些,至少也要请个木匠来做个木盒子才行。” 听到姚老娥这样说,在场的姚家人都抬头看向了她,姚长富轻轻咳了两声,说:“老娥,你又不是远处来的人,本地本方长大的,哪个时候听到过有这种说法?” 姚老娥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人是死在我哥家的,没有要他一副棺材就不错了,哥,嫂嫂,那可是你亲外甥。” 姚三还没有说什么,杨昌莲就跳了起来:“我们好心请你们来吃肉还请错了。” 姚老娥说:“嫂嫂,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请我们来吃肉是一回事,现在龙标在你家死了,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我哥把那些炸弹放在屋里,龙标会出事吗?” 杨昌莲指着她的鼻子说:“姚老娥,你说这话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没有你哥做的那些炸弹,你吃肉,吃卵都没有人脱裤子。” 姚老娥也来了气,回道:“那照你这样说,我家龙标就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屋后给你备着的那坟棺材必须拿出来给我龙标用。” 杨昌莲根本就不甩她的账:“你想屁吃,那可是我和你哥辛辛苦苦请人从麻黄岭盘来的,就你家那个短命讨债鬼,只配丢到马旋坑去。” 对于稍微上了年纪的人,家里都会备着准备做棺材的木料,尤其是上了五六十岁的人,家中准备着那些东西,一来是心安,另外一种说法是意味着长寿。 姚老娥被杨昌莲这样一说,顿时火冒三丈,上前就抓住杨昌莲的头发,嘴里骂道:“你个烂娼妇,我今天和你拼命。” 姚三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哎呀,这是要搞哪样嘛,你们这是要搞哪样嘛?一家人闹成这样,宗民,快去拉一下老娥。” 万宗民正准备上前去拉,却被姚老娥吼住了:“万宗民,你这个没出息的狗东西,你儿子死了,你老婆 被人打,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姚瑶连忙上前抱住姚老娥:“满嬢,妈,你们不要动手。” 姚老娥被姚瑶抱住,一下子就落了下风,被杨昌莲反过来抓住自己的头发,还在脸上抓了几把,一下子就出了几道血印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姚瑶这是在拉偏差架,先前吃肉的人一大堆,真到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拉架的,毕竟人家是亲姑嫂。 “你放开,狗日的姚瑶,你们俩娘母打我是不是?”姚老娥被杨昌莲给抓住头发,还把她的头往胯里压,她只能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努力地把手往上伸,拼命地想抓住杨昌莲的头发。 姚长富从板凳上站起来劝道:“你们两姊妹硬是分不清场合,这个时候了还打什么架嘛。” 杨昌莲双手抓着姚老娥的头发一直往下压,嘴角上扬,骂道:“是这个烂逼妇人先动的手,早知道拿喂狗都不给他们吃了,狗吃了还晓得摇哈尾巴,这种人吃了嘴都没有擦,翻脸就不认人。” 这个时候有几个妇女也上前来,硬生生的把她们俩给拉开,杨昌莲拍了拍手上的头发,哼了一声,双手叉着腰,站在阶沿上。 姚老娥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老天爷啊,你是要了我的命呐,娃儿呐,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妈被人欺负得好惨呀。” 万宗民见她们被人分开了,才走到姚老娥身边,小声说:“我说他妈,事情都出了,我也很伤心,要不就听长富伯伯的?” 姚老娥一下子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烂狗鸡巴捅的,你儿子都成那个样子了,八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痛?不行,今天必须要给他一逼棺材,要不然就让他一直摆在这里。” 万宗民叹道:“你先不要日诀人嘛,你哥也是一番好心,谁愿意这个样子呢?再说,哪有几岁的娃儿兴棺材的?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姚老娥怒道:“那是别人家,我家儿子就是不得行。” 杨昌莲在一旁说:“你家那个短命讨债鬼硬是个金宝卵。” 姚三见杨昌莲还在火上浇油,不由得更加生气,冲上前就是两耳光:“你家妈逼的能不能闭上你这个烂逼嘴。” 杨昌莲被打了两耳光,便冲姚三吼道:“姚老三,你个疯子,你打我干什么?” 姚三没好气地说:“你再多嘴,就滚,滚出我家去。” 杨昌莲瞪着眼睛看着姚三,好半天才说:“好,我滚就滚,你不要后悔。”说完气冲冲地就回到了还没有被炸毁的另一半截屋里。 姚瑶在后面边追边喊:“妈,妈,这么晚了,你要走哪里去嘛。” 杨昌莲回到屋里,狠狠地把门关上,插上门闩便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来把头捂住,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吵翻天。 只有姚瑶还真以为她在收拾东西想离家出走,一直敲着门喊着,杨昌莲被吵得心烦了,在屋里吼道:“你在板命呀,一直敲敲敲的,不要吵老子睡瞌睡。” 姚瑶听了,心才放回肚子里。 这边万宗民也被姚老娥骂得不耐烦了,吼道:“你给我住嘴,不要以为是在你娘家我就不敢打你。” 哪知道姚老娥却登鼻子上脸,往前站了一步,把脸贴到他的下巴处:“来,你打,有种脸就往我头上打,今天你不打死我你就是我养的。” 万宗民后退了一步,眼睛扫了一下周围,见姚三也是一肚子火,姚勇军则是呆呆地站在两个撮箕边上,他的拳头不由得紧了又紧。 姚老娥却完全没有看清形势,把万宗民的后退当成了是一种软弱无能的表现,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时候万宗民站在阶沿下,而姚老娥站在阶沿上,相差了一步台阶,反而比他还要高出一点。 “没有这个逼本事,就不要说这些大话,你儿子都成那个样子了,不晓得为他争个纲,还想打我,我今天看你敢出手……” “啪!”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人也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房子的木墙挡住,她就一屁股摔在地上了。 第200章 人力换牛力 姚老娥捂着被打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万宗民,指着他说道:“你敢打我,你还真敢打我?”然后对着姚长富说:“长富伯伯,这个姓万的当着你们姚家人打我,你们就当没有看见吗?” 姚长富只当没有听见,其他人一见姚长富这个态度,加上刚才姚老娥还想把责任全部推给姚三,谁愿意去多事?都把眼睛看向别处。 姚老娥见装可怜不能打动姚长富他们,便哭喊着:“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点屁眼?自己家的姑娘被外人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怪不得之前去了几次唐家山都被打回来了,就是因为你们没出息。” 万宗民又是一巴掌,骂道:“你个狗日妇人,少说几句要不得嘛?” 姚长富哼了一声:“该,打得好。” 姚三也说:“老娥,今天龙标娃娃出了这档子事情,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们,你要骂也好,要打也好,我都能忍,你怎么能要你嫂嫂的老木(棺材)给娃娃用呢?这不是反了天吗?” 万宗民说道:“长富伯伯,哥,这事情你们看着办,龙标没福气,我们更没福气,也不能坏了你们的规矩。” 姚老娥还不愿意,在一旁儿呀崽地喊着,不过既然万宗民发话了,姚长富也有了态度,对贱狗和大牛说:“你们两个弄点稻草来把他捆一下。” 姚勇军忙去寨子边的一棵柏树上拖了几把稻草来,但是万龙标被炸成了几大块,根本就无法捆成形,最后还是姚三从家里的床上抽了一床席子来,把他从撮箕里拣到席子上,再捆成一团,然后找了一根棍子穿过去,大牛和贱狗打着火把就往马旋坑那边去。 见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唐哲去叫了声唐自立:“爹,我们回去。” 唐自立兀自站在那里,说道:“再等等,说不定你姚三叔家还有需要帮忙的。” 唐哲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虽然对他老爹的性格还是很了解,不过这倒让他有些低估了,生气地说:“姚家湾这么多人,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帮忙了。” 唐自立看儿子有些生气了,便叹道:“行,回去,你去叫一下你醉亭叔。” 唐哲回到沈阳身边,对沈阳说:“老干,你去叫一下你爹,我们一起回去了。” 沈阳点了点头:“行,你等等我哈,狗日的以后我还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不管是谁看了今天晚上这种惨状,都会被吓一跳,更何况本来就胆子不大的沈阳。 不一会儿沈醉亭也和沈阳来了,四个人只是照了个面,就往回走。 没有走几步,就被叫住了,原来是唐老三和唐援朝他们两个人,见唐哲他们要走,两个人没有带火把,便叫他们等一路走。 路上,唐老三对唐哲说:“唐哲,先前和你说的事情就算了。” 唐哲故意问:“什么事?” 唐老三不好意思地说:“吃饭的时候不是给你说了嘛,等你有空去城里的时候,帮忙带几斤硫磺火药回来。” 唐哲哦了一声:“行,那就不带了。” 唐老三感叹道:“姚三那个狗日的,不晓得放了几十斤炸弹在家里哦,房子都抬翻转了。” 沈醉亭说:“看样子也就三四斤,要是再多,整个房子成渣渣不说,那个小娃儿也要成渣渣。” 唐援朝说:“这个人就是不能太款逼嘴(吹牛、说大话),才说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要超过唐哲,现在一下子就回到解放前了。” 沈阳也说道:“所以说炸弹那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耍得起的,你看唐哲打了这么多野货,除了下套索,我没有看到他用别的,照他现在的身价,就算是买支枪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可是他就是不用。” 唐援朝说:“用枪还是比炸弹安全一些,唉,太惨了,不怕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看到那个娃儿的样子,硬是把我魂都差点黑(吓)飞了。” 沈阳笑道:“用枪也要看人,你不记得上次唐忠把人家腿打断的事情了?” 唐援朝说:“唐忠那种冒失鬼,办什么事情都是心慌碌碌的,古话都说得好,隔枝不打鸟,他连样子都没有见,就差急忙慌的乱开枪,神仙来了也遭不住他这种整法。” 沈醉亭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说:“老三,你现在的想法是对的,我之前还不知道你也想弄炸弹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要不然我也要劝你,那东西十分不稳定,稍不注意就会出事情。” 唐老三哂笑道:“沈老师,我不也是看姚三炸了一头大野猪嘛,反正还没有开始春耕,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几枚炸弹,上山去碰碰运气。” 沈醉亭说:“你要是真闲得慌,可以来帮我家翻地呀,你来干一天,我家的牛你可以赶去帮你家干一天,你看要得不?” 这种人力换牛力的事情,看上去是人吃亏,只有真正干活的才知道,一头牛一天耕的地,比十个人干的还要多,唐老三还没有回答,唐援朝忙说:“沈老师,你看我能不能来帮你家?” 唐老三有些不高兴地说:“援朝,挖墙角也不是你这种挖法?明明沈老师喊的是我。” 唐援朝笑道:“你不是还没有答应嘛。” 唐老三说:“谁说我没有答应,我是有些激动,一下子忘记答应了,沈老师,你说明天翻哪块地,我明天一早就来。” 沈醉亭想了想,说道:“现在也没有多少活路做,要不明天你和大阳去把秧地翻了?” 唐老三连连点头道:“好,明天我一定到。”话说着,心里可高兴坏了,唐家山就三头牛,他正愁怎么开口借呢。 反观一旁的唐援朝就有些气馁,唐自立说:“援朝,要不你明天也来帮我家,你看阿哲除了打猫猫之外,地里的活他是一样也不爱学,连怎么套牛都不知道。” 唐援朝这会脑袋却有些打铁,反问道:“二叔,你家的秧地田不是整好了么?” 唐自立咳了一声,说道:“秧地田整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做嘛,新房子那边的杂活路多得很,只要你肯做,天天都有做的。” 第201章 红眼病害死人 唐援朝没有不愿意的,当下连连点头,才发现是晚上,别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忙说:“要得,二叔,那明天我也来。” 唐自立说:“明天你来把牛赶去先把秧地田翻了再说,不过我话说前头哦,拿去翻可以,必须要喂饱。” 唐援朝拍着胸说:“二叔,你就放心,我吃啥让你家的牛吃啥。” 唐老三嘲笑道:“搞得你家吃得起白莽莽一样。” 唐援朝回道:“我家和你家吃的都差不多,反正我吃红苕,肯定要给二叔家的牛吃红苕,沈老师,你可要看好你家的牛,老三家老婆那么凶,到时候干了一天活,估计连稻草都不舍得多喂两把 。” 见两人斗起嘴来,沈醉亭忙说:“你们两个就别吵了,谁家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呀,你们舍得多喂两瓢糠就行了,养牲货怎么能和人比呢?” 唐自立也说道:“就是,要你们喂饱,不是要你们喂好,多给它点草吃就行了。” 一路说着,很快就各自分别回到了家里。 陈秋芸还没有睡,见唐哲和唐自立进屋,忙问情况,唐自立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陈秋芸叹道:“你说那个姚三也是,好好的去做什么炸弹嘛,这下好了,人死了,和他妹也要打狗(结仇)刹角。” 唐哲轻哼了一声,说道:“姚家人你们还看不清么,无非就是得了红眼病,之前我去城里卖东西,勇军就和申红兵跟着去卖黄鳝,见我打的猎物多,也想去打,认为做了炸弹出来,打的猎物肯定会比我多。” 陈秋芸点了点头:“就是,红眼病害死人,这下好了,好好一个家,就搞成这样子了,还好原来把婚退了,要不然倒成了个热糍粑在手——巴倒烫了,就是可惜了那个娃娃,成了个替死鬼。”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忙对唐哲说:“对了,阿哲,先前唐老三不是叫你去城里的时候给他带几斤硫磺火药回来么?你明天一早去和他说,这东西千万不能带。” 唐自立在一旁说:“不用等明天了,唐老三今天看了那娃娃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一从姚家湾出来就和阿哲说火药不要了。” 陈秋芸笑道:“你看,先前腾飞把嘴巴皮都磨破了,他也不领情,硬是要去做,现在一看出了事,马上就知道了它的药性,这就叫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了,我看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至少今后没有人敢再去做那种东西放在家里害人。” 唐哲说:“妈,我有些困了,先回屋睡觉去了。” 陈秋芸点了点头说:“去。” 唐自立又和陈秋芸说了一下牛的事情,陈秋芸说:“你是当家的,你作主就行,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管你把东西借给哪个不成?” 连续两天,姚家湾的事情成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从八家堰慢慢往外传,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尤其是万龙标在撮箕里说要家人帮忙请医生,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的话,让大家一方面笑话之余,更多的是对那娃娃的可怜,老一些的人则认为那个娃娃就是回来讨债的,这次不死,说不定还会遇到别的事情,下次也逃不脱。 对姚三一家来说,别人给他们的评价更多的是报应加该。 每一年梵净山周边都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往往为了那一点肉,常有人以身犯险,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八家堰的人则对唐哲更加的佩服起来,只用几条软钢丝,就能把几百斤的野猪都给套住,而且就算是人不小心踩到了,最多也是被吓一跳,不会受很大的伤。 这两天唐哲除了去看了一次申二狗外,就是在桃子坪的新房子帮忙干活,王堂他们做事比较积极,短短几天,楼板已经装好,楼下也装了两间出来。 这天刚散工,他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沈月家里,天色已暗,沈月一家刚吃过晚饭,见唐哲来,安秀芹就要忙着去给他做吃的,唐哲忙制止了他,对沈阳说:“老干,明天一早和我去斗篷山收套索。” 沈阳抱着娃娃,点头道:“行,明天一早我上来找你。” 回家吃过饭之后,他又去了一趟申家岭,申二狗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头上的伤疤已经结痂,行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景响,唐哲到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见唐哲来,申二狗说:“唐哥,我都好了,你不用天天来看我。” 唐哲问:“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申大凤说:“我公和他去铲了一天的田埂,天不见亮了才回来,所以吃得晚了一些。” 唐哲说:“准备整秧地田了吗?” 申二狗点了点头:“没有牛,只能早一点整,用锄头不知道要挖多少天呢。” 唐哲说:“不是和你说了嘛,要翻田的时候,去把我家的大水沙牵过来用就是了。” 申二狗低着头说:“我公说你们唐家山那么多家人才三家人有牛,要是我们去牵来用了,你们唐家山的人去借怎么办?借的话,那牛天天干活,早晚得累坏,不借的话,人家又有说辞。” 唐哲被他的话给气笑了:“我家的牛我想借给谁就借给谁家用,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么?” 申厚植在一旁说:“小唐呀,你还年轻,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别人始终对你有看法,到时候万一你家要是遇到个什么难事,别人给你使绊子怎么办?谁人不能保证一辈子不求人嘛。” 唐哲知道申厚植的话说得也没有错,八家堰和其他大队不一样,完全是家族式聚居,一个小队就是一姓人,一个老祖宗的血脉延续,都是沾亲带故的,他不想给唐哲一家添麻烦。 “厚植公,你不要太担心,也就昨天唐援朝牵去干了一天活,这两天都没有用,明天一早让二狗去牵过来先把秧地田翻了,早点把谷种撒下去。” 见唐哲这么说,申厚植只能感谢加同意。 申二狗刨了一口红苕饭,问道:“唐哥,最近还有别的活干吗?” 第202章 獐子 唐哲笑了笑,说:“我来就是看你好得怎么样了,要是能行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斗篷山。” 申二狗连忙说:“我已经完全好了。”说着把头伸到唐哲面前:“你看,都已经干疤疤了。” 唐哲又问:“你和我去了,你家的田哪个来翻?” 申二狗嘿嘿笑道:“唐哥,我还不会用牛翻田呢,大队里也从来没有让我干过那种活。” 申厚植说:“他和你去,这些事情我还能干得来。” 唐哲说:“那行,厚植公,我回去就和我爹说一下,明天一早就让大凤去牵牛。”、 从申二狗家回来之后,唐哲和唐自立说了明天把牛借给申二狗一家的事情,唐自立自然是没有话说,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唐哲和申二狗就像亲兄弟一样亲。 第二天一早,沈阳刚到,申二狗和申大凤前后脚也跟了进来,唐哲和陈秋芸正在做着早饭,便留申大凤吃了,才让她把牛和铧口带走。 出门的时候,唐哲说:“我今天把六六带去。” 申二狗忙说:“唐哥,你就不怕它不回来了呀?” 唐哲笑道:“六六本来就是属于大山里的,你看它一天在这个笼子里也不自在,再说万一咬了哪家的鸡呀猪呀的,难得扯皮。” 沈阳点头道:“说得也是,长期关着它,把它的性子都磨没有了,等有空了,你还是弄几条好狗养着,上山还能帮你一把。” 一路上,唐哲牵着六六,沈阳背着背篓,申二狗则只是带了一把沙刀跟着。 三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斗篷山,唐哲把六六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对它说:“去。” 六六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转眼便消失在黑压压的原始森林中。 唐哲感觉眼睛里像是有东西一样,叹了口气说:“养了这么久,就这样放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申二狗也叹道:“可惜了那一张好皮子,应该可以卖个几块钱。” 唐哲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老实个人,都钻钱眼眼里去了呀。” 申二狗嘿嘿一笑,说:“就是觉得你这样放走了不值得,养了这么久,可惜了。” 又走了不远,收了两三个套索,没有什么收获,申二狗不由得又有些情绪低落:“唉,最近这些猫猫都跑哪里去了,一个都没有套中。” 唐哲说道:“二狗,做任何事情要有耐心才行,尤其是打猎。” 二狗只得点了点头,沈阳说:“唐哲,我看后面一直有个东西跟着,好像是六六呢。” 唐哲转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六六的身影,便对沈阳说:“老干,我看你是眼睛花了。” 沈阳不相信地四处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又往前走了不远,终于在一个两块石头之间的一个缝隙过去的小道上,套中了一只獐子, 这是一只公獐子,体型健硕,棕褐色的毛发油光发亮,在阳光透过树叶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泽。它被伐植高高吊起,锋利的獠牙露在外面,不停地挣扎着,看上去应该被套中没有多久。 申二狗兴奋地叫着:“唐哥,中货了,是只大山羊。” 唐哲看了看,笑道:“二狗,这不是山羊,是獐子。” 申二狗和沈阳都没有见过,便问:“怎么看上去像只母山羊。” 唐哲说:“你看,母的有蛋蛋吗?” 申二狗才仔细看去,被伐杆高高吊起的獐子肚子上,还真有代表雄性动物的那玩意儿,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看见。” 沈阳说:“听我爹说,獐子产麝香,这么大一头看上去有四五十斤了,应该有不少?”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头獐子很大,多少都会有一些才对。” 二狗上前就想要把獐子从套索里弄出来,可这獐子力气极大,拼命地甩动着身体,申二狗差点被它掀翻在地。 唐哲对申二狗说:“你个憨憨,不会把伐杆砍倒了再弄么?” 申二狗抱着獐子的头说:“砍倒了伐杆,它的脚站到地上了不是跳得更厉害。” 唐哲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看你是被申红兵给打傻了。”说完从刀别子里取出沙刀来,在它的头上狠狠敲了几下,那狠狠獐子惨叫了几声,四肢不停地抖着,没多久,便不再动弹。 唐哲一刀砍在伐杆上,突然加重的力量,让申二狗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抱着那獐子。 申二狗爬起来,说:“狗日勒还有些重量呢。” 沈阳则是问:“看看有多少麝香?” 唐哲朝它的排尿处摸了摸,鼓鼓的一大囊,笑道:“还真不少。” 申二狗不明白,问道:“唐哥,你摸一下它的鸡鸡就知道有多少麝香吗?” 唐哲笑了起来,解释道:“麝香就在公獐子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香囊里,我摸的就是香囊,感觉鼓鼓的,说明里面麝香不少。” 唐哲边说边用沙刀小心翼翼地把香囊割开一个小口子,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申二狗和沈阳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味儿可真特别。”申二狗感叹道。 唐哲将香囊整个割了下来,用树叶包好,放进背篓。“这麝香可是好东西,能入药,还能做香料,很值钱。”唐哲说道。 沈阳说:“我听我爹也说过,麝香有大用处,不过听说大肚婆不能碰,一碰就要完蛋。”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麝香会导致大肚婆流产,一般的家中有新媳妇的都不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 申二狗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沈阳又说:“这次来山上,有这一只獐子就够意思了。” 唐哲说:“前面还放了十几个套索呢。” 申二狗说:“不怕,我有的是力气。”说完,把它的四蹄用树藤绑好了,然后整个儿扛在肩上,一开始他是因为没有准备,抱着的时候才被压倒了,其实对他来说,四五十斤重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扛在肩上像是没有什么负担一样,完全能跟得上唐哲他们的脚步。 没有多远,突然听到像是一个人沙哑着声音在哭喊一样,一声接着一声,透过茂密的森林传来,申二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唐哥,这山里怎么有人在哭?” 第203章 美好生活的向往 听着不远处森林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在这种原始森林中,的确让人有些发毛,还好唐哲知道是什么,忙对申二狗说:“那是公獐子的叫声。” 申二狗说:“还好是大白天这样叫,要是晚上不把人尿给黑(吓)出来才怪。” 沈阳笑道:“二狗,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怎么连个猫猫叫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申二狗不屑地说:“我又不知道是獐子,万一是大猫子(老虎)叫怎么办?” 沈阳哈哈笑道:“真是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呀,大猫是嗷嗷叫,不会呜呜叫。” 唐哲说:“春天到了,万物开始复苏,空气中充满荷尔蒙的味道……” 申二狗听不明白,问:“唐哥,你说的是什么哦。” 唐哲笑了笑说:“没有什么,走。” 沈阳说:“唐哲,我看你还是去搞支枪来好一些,这样子赶山效率太低了。” 唐哲说:“昨天你们不是说这样还很安全吗?” 沈阳说:“话是这样说,不过你安套索的地方鬼都不会来,一般情况下是伤不到人的,再说了,那么多人玩枪的,没有听说几个人误伤别人,当然,大忠那种苕锤锤(笨蛋)除外。” 申二狗也说:“是呀,唐哥, 有了枪我们还可以去锯齿山,四方山,梵净山和凤凰山那边,那里的野货更多。” 锯齿山和凤凰山这些山都是梵净山脉的延伸,云深林密,除了上山的主要干道外,其它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去。 唐哲说:“等今年冬天,我带你们去山里好好转几天,多打一些野货回来。” 申二狗兴奋地点了点头,沈阳却说:“那是开不得玩笑的,听老辈子说,梵净山方圆五百里,在里面迷了路,很难走出来的。” 唐哲一边走一边说道:“哪有那么夸张,像凤凰山和锯齿山,我们花上两三天时间也能走出来。” 走了二十多分钟,唐哲指着前面说:“那里还有一个套索,我估计上货了。” 申二狗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还会算命不成?” 唐哲笑道:“你没有看到那边的树叶一直在动呀。” 走近了一看,果然又套中了一只黄猄,这次申二狗没有等唐哲动手,自己先用沙刀把它敲死了再放下来,看着黄猄,申二狗说:“唐哥,你要不说,这只黄羊和那只獐子除了没有角之外,根本没有其它区别嘛。” 唐哲说:“这黄羊和獐子区别可大着呢,除了体型差不多外,毛色也不一样,黄羊毛多是棕黄色,而獐子毛色偏黄褐。” “你再看这耳朵,黄羊耳朵更圆钝,獐子耳朵比较尖长,还有它们的习性也不同,黄猄喜欢在山地、丘陵的草丛或灌丛里活动,獐子则更爱栖息在河岸、湖边等潮湿的芦苇丛或沼泽地,当然,梵净山区域内,一山十八溪,到处都有水源,所以獐子和黄羊的栖息地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有,黄猄相对胆子大些,有时候离人居住的地方也不算远,你看我们八家堰后面的山上也总有人能安到黄羊,獐子就胆小得多,一有风吹草动就跑,所以一直以来,离寨子最近的地方,也是在麻黄岭上才能抓到。” 唐哲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申二狗听得不停地点头,对唐哲说:“唐哥,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呀。” 沈阳也看着他:“唐哲,我记得你没有读多少书呢?” 唐哲笑了笑:“这些都是在杂书上看到的,还有些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两个人他不再追问他这些事情,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呢?毕竟以前三个人虽然认识,但却并不常往来。 这只黄羊并不算大,只有二十六七斤的样子,沈阳连同软钢丝一起把它装在背篓里,又跟着唐哲继续往前走。 得了两头猎物,申二狗心情大好,肩上扛着的獐子并没有让他感觉累,反而觉得心情舒畅,还唱起了山歌:“这山没得那山高,看见妹子砍柴烧,你何年何月嫁给我,柴不弄来水不挑……” 沈阳笑骂道:“你狗日的屁大个娃儿,就想娶老婆了。” 唐哲也笑道:“他这也算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嘛。” 申二狗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无聊唱着好耍嘛,再说我今年都十六岁了,再过两年也可以找个婆娘结婚,唉,唐哥,你说那些人唱的不弄柴不挑水,那吃什么呢?” 唐哲对他说:“二狗,你见城里有几个人砍柴挑水的?” 申二狗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才去几次呢,不过他们不都在河里挑水吃嘛。” 唐哲说:“我们上次去省城住的招待所你还记得?只要一拧,那水就哗哗流出来了,那个叫自来水,城里人现在就不砍柴不挑水了,说不定再过几十年,我们八家堰这种地方,也不用砍柴挑水了呢。” 申二狗满脸期待地说:“不知道我公能不能见到那一天呢。” 沈阳咳了一声,说:“你公才六十几岁,我从我爹的报纸上都看到了,现在外面已经在实行改革开放了,汽车高楼,还有一种叫电饭锅的东西,一插上电饭就熟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大队也通了电,你赚了钱就可以给你公买一个电饭锅啦。” 申二狗向往地点着头:“那我一定要给唐哥好好干活,才能买得起电饭锅。”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继续朝山里走着。 又走了几个套索安放的地方,有两个是伐杆都弹起来了,但是被挣脱掉了,还有几个根本就没有猎物上套。 对这种没有上套的套索,他们只是绕着走开,并没有碰,把那些伐起来的套索又重新找地方安放起来,在上面撒上枯树叶。 走得肚子都咕咕叫了,唐哲说:“要不休息一下,沈阳,背篓里有红苕,拿出来分了吃。” 沈阳放下背篓,找了一圈,里面根本没有红苕,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估计是在先前装黄猄的时候,背篓倒在了地上,估计那个时候红苕就掉了出来。 正在这时,树丛里哗啦啦一阵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往这边冲来。 第204章 黑熊 树丛里传来的哗啦啦的声音,像是什么大型动物走过,唐哲他们三个人不由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沈阳小声地问:“唐哲,你听到没有?” 唐哲点了点头,轻声说:“先别说话,看看是什么东西。” 申二狗紧了紧肩上扛着的獐子,说:“唐哥,会不会是大猫子?” 唐哲摇了摇头:“不会,这里离寨子不算很远,大猫子不会来这个地方。” 沈阳说:“万一呢?我可听说去年就有猎人在山里被咬死了,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骨头。” 三个人正说着,那声音却越来越近,唐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对他们小声说道:“我们慢慢往那边的大石头边上去,就算是遇到猛兽,有一块高地也能暂时阻挡一下。” 到了石头下面,又让他们俩把黄猄和獐子先放到石头顶上,申二狗先爬到大石头上,然后把东西接了上去。 唐哲和沈阳也立刻爬上了大石头,这块石头并不算高,也就两米多一点,兀立在这片森林中央,应该是很久很多久以前从山上滚落下来的。 不一会儿,声音传来的地方,竟然走出一头黑熊,明显它已经闻到了人的气味,站立起来,胸口那道v字形白毛清晰可见。 申二狗正要叫出声,唐哲忙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那头黑熊在唐哲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闻了又闻,转了几个圈,慢慢朝着大石头这个方向而来。 唐哲他们三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这块石头高度暂时可以减缓那头黑熊,让它不能立刻攀爬上来,但是毕竟这上面只有一两个平方大小,而且旁边就是几棵大树,对熊来说,爬树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那黑熊显然是闻到了两只猎物的血腥味,在石头下面发出呼呼的声音,绕着大石头转了几圈,又人立起来,但是离石头还是差那么二三十公分的距离。 沈阳小声说:“怎么办?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 唐哲小声回道:“没事,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它找不到上来的路,就会自己跑开。” 沈阳指了指一旁的树说:“那两棵树离这石头太近了,万一它从树上上来怎么办?” 申二狗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连大气也不敢喘:“唐哥,要不我们跑?” 唐哲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跑是最不明智的,在森林里,根本没有道路可言,人是不可能跑得过黑熊这种大型猛兽的。 三个人都趴在石头上,完全看不清楚这头熊在干什么,但是先前远远看了一下,这头黑熊不下两百多斤,是一头成年黑熊。 不久之后,唐哲又看到森林里冒出一个小黑头,原来这是一头母熊,还带着熊崽子呢,那熊崽不过三四十斤,还不能够独立生活。 那黑熊显然也看到了熊崽跟过来,转身对它吼了一下,那熊崽停下脚步,往后又看了看,然后摇摇晃晃地朝母熊这边跑过来。 唐哲不由得想起当初捡到六六的时候,也是在斗篷山上,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六六居然去掏了熊窝,把人家的熊崽子给咬死了,结果惊动了冬眠中的黑熊。 梵净山属于亚热带气候,常年气温还是比较适中,虽然四季分明,冬天并不像北方那样寒冷,最冷的时候也不过零下六七度,这种气温通常只有半个月左右,冬天有时候艳阳高照的天气,气温也能达到十来度的样子,所以只要气温达到零上的时候,冬眠中的黑熊有时候也会舒醒过来,到外面寻找食物。 现在想来,当初六六去掏熊窝的时候,应该是那头熊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要不然也不会把六六弄得差点死掉。 就在唐哲这样想着的时候,旁边的树突然动了,申二狗惊呼一声:“唐哥,它要从树上上来。” 他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石头下的熊,旁边的树突然停止了晃动。 唐哲见已经惊动了它,拍了拍沈阳的肩膀,三个人同时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沙刀,对着正在树下的那头黑熊呜吼呜吼地吼起来。 黑熊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咆哮起来,而那头小黑熊则是躲在母熊身后。 也许是有小黑熊的缘故,大黑熊见了三个人,也没有急着上树来攻击他们,而是后退了几步,把熊崽子紧紧护在身后。 沈阳说:“唐哲,它要保护熊崽,不敢上来。” 申二狗这个时候也看明白了,说道:“唐哥,我们吼大声一点,把它的崽吓跑了,它就跑了。” 三个人在石头上吼得更大声,沈阳的声音都快吼得沙哑了。 但是石头下的黑熊只是短暂的后退了几步,确定小熊安全之后,便人立起来,又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然后再次往石头旁边的树上靠近。 申二狗说:“没有用,它又过来了。” 沈阳急得用刀背在大石头上乱敲,想敲下一些小石头来。 唐哲说:“把山羊扔下去,看看它吃不吃。” 这个时候也不能顾着手中的猎物了,保命要紧。 黑熊本来就是杂食性动物,梵净山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让它们不愁吃喝,食物丰富,山上的野果和野蜂蜜资源非常丰富,小溪里的鱼也多,所以并没有太多熊攻击人类的传闻。 但是三个人谁也不能保证它就不吃人。 毕竟它也吃肉。 沈阳一咬牙,把背篓里的黄猄丢了下去,离大石头有三四米远的距离。 卟地一声,黄猄落地,倒让黑熊惊了一下,又后退了几步,小熊崽却闻着黄猄的味往这边过来。 黑熊只是看了一眼,并不理会地上那只黄猄,对它来说,现在石头上的三个人是它最大的威胁,威胁还没有解除,它是不会吃东西的。 见丢下去了山羊还是没有效果,唐哲只好跟着他们俩一起大声的吼叫着,希望叫声能把黑熊给吓跑。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小熊似乎受到了惊吓,边往大熊身边跑边叫着。 第205章 饮水思源 大黑熊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从石头下退了几步,人立起来吼了几声。 树丛里,一头云豹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着小黑熊喵喵叫着。 唐哲惊喜地叫道:“六六,是六六,它没有走远。” 沈阳也看到了,惊叹道:“还真被你养家了。”停了一下又说:“可惜它太小了,对付小熊崽还行,对付大熊就太不现实了。” 但是六六却没有沈阳说的那么差劲,它叫了几声,找准一个机会,一下子就朝小熊崽猛扑过去。 大黑熊为了保护小熊崽,完全放弃了石头上的三个人,也是一个猛扑,挡在小熊的跟前,六六却在还没有扑到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就跑。 大黑熊随后就追了上来,追了几步,又转头看着石头上的三个人,还不时的朝小熊吼几声,小熊已经三四十斤的重量了,虽然还没有成年,但并不像刚出窝没有多久那种小熊一样步履蹒跚,而是屁股一颠一颠地跟在大黑熊的后面。 见小熊崽跟了上来,大黑再次往六六的方向追去,六六好像在等它们一样,直到大黑熊继续追它,它才继续往前跑去。 云豹也是爬树的高手,相比于黑熊那笨拙的身材来说,六六上一棵十几米高的树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就够了。 也许是为了帮大黑熊引得更远一些,六六并没有选择上树,而是在地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直到大黑熊和熊崽都跟上来了,它才会继续往前跑。 三个人在石头上看着跑远的黑熊,长舒了一口气,沈阳拍了拍胸,说:“好险,今天这条小命差点交待在这里了。” 申二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说:“狗日的这熊真大,像头牛一样,我看到它的爪子都有我指头这么长,要是被它抓上一爪子,那还能有好善哉的?” 直到听到那大黑熊的咆哮声越来越远了,三个人才从石头上下来,沈阳说:“现在怎么办?是回去吗?” 唐哲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说:“你没有听到那黑熊就在那边叫吗?现在回去,不是正好撞它枪口上。” 申二狗从石头上把獐子拖下来扛在肩上说:“要不我们继续去收山?” 唐哲点了点头:“还有几个套索,先去收了再说。” 沈阳从地上捡起那只黄猄装在背篓里,说:“行,听你的。” 说完三个人继续朝山里走去,一路上唐哲的眼睛都在四处搜索,沈阳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呢?” 唐哲说:“我在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六股筋和九把斧,砍了做两支矛用,万一真碰到像刚才那样的大猛兽,也能搏一下。” 沈阳苦笑道:“刚才那头熊你别看它只有两百多斤,就算是用枪打,一两枪也未必能把它放翻。” 唐哲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总比手里什么都没有强?只靠我们一人一把沙刀,还没有砍到它的身上,人家那么长的爪子就已经够到我们了。” 申二狗说:“就是,大阳哥,你可别小看了唐哥做的那种简单长矛,只要削得够尖,杀伤力也很大呢,你忘记了他之前就用那种长矛杀死了一头三四百斤的大野猪呢,那可是我亲眼见到的。” 对唐哲的战斗力,沈阳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那头三四百斤的大野猪当时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八家堰生产队。 像六股筋和九把斧这样比较铁实的木头,在梵净山高海拨地区是比较常见的,但是要选一棵来做矛却并不容易。 这种树长得并不是很高,一般在一米左右就开始分叉,而且一长就是一丛一丛的,有的因为阳光和被其它侧枝的影响下,还会长弯。 好不容易找了两棵六股筋,又找了一棵九把斧,比划了一下,把一头削尖了,弄成两米长的矛拿在手里,唐哲掂了一下,说道:“有这个在手里,心都踏实了许多。” 直到把所有套索都看完,都没有再上猎物,三个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到了一处山泉眼的地方,这里的泉水并不算大,哗哗地流着,一直流向山下,三个人坐在水源边上,唐哲摘了一片马二杆草打成了结丢在泉眼出水的地方,那个划结在里面随着水流不停地转动。 然后再摘了一片马二杆草,一头放在水源处,水流就顺着马二杆草流了出来,然后把嘴对着它,咕噜咕噜喝了个水饱。 然后是沈阳去喝。 申二狗在一旁问道:“唐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唐哲问:“什么问题?” 申二狗说:“就是在外面喝山泉水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草打成结了丢在水里呢?有些时候是摘一张叶子丢在水里。” 唐哲笑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我们梵净山这边就是这样子兴的,一是为了测一下水质,如果草丢在里面不动,或是有别的虫子来吃,说明水质差,不能喝,还有就是本地人敬畏水神婆婆,是她赐予了我们能喝的水,这也算是饮水思源嘛。” 申二狗恍然,沈阳打了个嗝说:“哦,我倒觉得水神婆婆倒是假,看看水能不能喝倒是真的。” 唐哲说:“看破不说破嘛。” 申二狗见沈阳喝好了,他便接着去喝。 等他喝完了,三个人在水源边坐了一下,唐哲说:“你们饿不饿?” 申二狗嘿嘿笑着,沈阳则是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把大家的口粮都弄丢了。” 唐哲说:“这有什么好怪你的,丢了几个红苕,我们背上不是背着几十斤肉嘛,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沈阳说:“现在就吃了,你拿什么去卖钱?” 申二狗也说:“太可惜了,还没有回家就把它吃了,今天不是白跑了?” 唐哲笑道:“你们这种想法就比较危险,什么情况下都要记住一条,保命才是最关键的,要是命都没有了,拿来那么多身外之物有什么用?” 见唐哲这样说,两个人也不再说什么,唐哲让沈阳把黄猄从背篓里取出来,用沙刀把后腿的皮给剥了,然后切下两条后腿,申二狗则是负责去找些柴火回来,山上到处都是枯树枝,寻找柴火十分方便。 唐哲则是对水源附近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蕨类植物起了兴趣,起身说道:“我再给你们弄些洋芋回来。” 第206章 肾蕨 沈阳看了看天,然后对唐哲笑道:“我看你是饿晕了哦,这荒山野岭的,你去哪里找洋芋嘛。” 唐哲一边走一边说:“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负责把羊腿烤好就行了。” 申二狗这个时候正好把柴抱过来,听到唐哲说要去挖洋芋,笑道:“唐哥,你去哪里挖洋芋呀,我和你一起去。” 他对于唐哲说能找到洋芋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半点怀疑。 沈阳拿出火柴把火点起来,找了两根树枝把羊腿穿上,对唐哲说:“行,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申二狗跟着唐哲就走到了不远处的一片蕨鸡叶旁,唐哲指着那一片蕨鸡叶说:“你看,就在这里。” “这不是蕨鸡叶嘛?怎么可能有洋芋?”申二狗怀腹狐疑地问。 唐哲找了一株,没用多少力就拔了出来,这种蕨类植物和另外一种蕨苔不一样,它的根系并不发达,而且长的地方地衣特别多,喜欢潮湿的地方。 拔出来之后,唐哲用手在它的根部翻找了一下,隐藏在地衣之间,像指头那么大小的球状物就露了出来,表皮呈黄色,也有一些呈淡绿色,这一株下面足足有五六颗之多,唐哲全部摘了下来,然后用手擦去它身上的绒毛,就这样放在嘴里生吃了起来。 申二狗张着嘴,问道:“唐哥,就这样生吃呀?” 唐哲点了点头:“对呀,还有点回甜呢。” 申二狗见了,也学着唐哲的样子,拨了一株起来,找了几颗生,生吃了一颗之后,说:“还真是,唐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在哪里都能找到吃的。” 唐哲笑道:“是我们大队附近这种植物很少,你才没有机会吃,沈阳其实应该知道了。” 申二狗说:“外表看上去还真像洋芋,怪不得你说来找洋芋吃呢。” 唐哲介绍道:“这种植物学名叫肾蕨,我们本地人叫野洋芋,也叫羊屎豆豆。” 申二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为了能尽快吃上午饭,拼命地在肾蕨草下翻找着野洋芋。 两个人找了十几分钟,就挖了差不多两斤多,都装在各自衣服的荷包里。 见差不多了,唐哲说:“走,去看看沈阳把羊腿烤好没有。” 回到火堆旁,沈阳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两根羊腿不停地在火上翻烤着,见他们回来,打趣地问道:“你们挖的洋芋呢?” 唐哲和申二狗从荷包里把那些肾蕨果给抓出来,放在火堆边上,沈阳笑道:“这不就是羊屎豆豆嘛?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申二狗说道:“大阳哥,要不是唐哥,你还不是找不到。” 沈阳点了点头:“说来倒也是,刚才喝水前就看到它了,去年的时候我还去挖过这玩意,不过我们那边山上的基本都被人挖光了,找了两天一颗都没有找到,所以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唐哲说:“这里人迹罕至,每一株根部都结了五六颗,一会儿吃点东西了,我们可以多挖一些回去。”说完,又去旁边找了几张地葫芦叶子来,用水把叶子和肾蕨果都清洗了,再用地葫芦叶子包起来,放在火炭里埋着。 趁这个机会,唐哲和申二狗又钻到肾蕨地里开始翻找着。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沈阳喊道:“你们还不饿吗?再不回来我一个人吃了。” 唐哲和申二狗才又回到火堆旁边,沈阳已经把两条洋腿用沙刀切成了一块一块的,铺在地葫芦叶子上。 申二狗一来就抓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显然刚才烤熟,烫得他一直用舌头把羊肉在嘴里翻个不停,又舍不得吐出来。 唐哲笑道:“你慢一点呀,不够的话,我们把剩下的肉一起烤了。” 沈阳又从火堆里把那几包肾蕨果刨出来,有叶子的保护,并没有烤糊。 唐哲去一旁洗了手回来,肉也晾得差不多了,和沈阳各抓了一块,放在嘴里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申二狗终于把嘴里的那块羊肉吃了下去,伸了一下脖子说:“烫死我了。” 沈阳笑着问:“好吃不?” 申二狗一脸茫然地说:“刚才太烫了,都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我再吃一块。” 唐哲忙说:“看你那手上全是泥,先去洗一下再来。” 申二狗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我公说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着,又抓了一块放在嘴里。 沈阳吃了一块肉,然后又抓了一颗肾蕨果放在嘴里吃起来,说道:“以前只是生吃过,没想到烧熟了吃还真像洋芋一样,面粉粉的。” 唐哲也抓了一颗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说:“这东西还可以做粉呢,就是量不多,要是多一点就好了。” 申二狗把肉吃下去之后,也抓了一颗吃,说道:“这么好吃,还做什么粉,太浪费了。” 唐哲吃完,又吃了一块肉,叹道:“要是有点盐就好了。” 沈阳说:“你不是说等冬天了带我们去凤凰山打猎嘛,到时候多带点盐去。” 申二狗那嘴的四周,全是黑乎乎的一圈,他舔了舔,笑着说:“真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虽然和唐哲一起也打了几只黄猄,但是这么久以来,全是拿去城里换了钱,一直没有舍得自己吃一点。 而且黄猄全是瘦肉,特别筋道,加上用炭火烤出来的,又别有一番香味在里头。 这里三个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吃黄猄肉,虽然没有任何调料,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两条羊腿,两斤多的肾蕨果在他们三个人的狼吞虎咽下,不多时就被吃光,然后又在水源边上喝了些山泉水,申二狗摸着肚皮说:“唐哥,吃得太饱了,都不想动。” 唐哲笑道:“不想动就休息一下再走,反正现在天也还早。” 沈阳说:“还是太年轻了。” 然后又对唐哲说:“唐哲,让他休息,我们去再弄一点羊屎豆豆回去,拿回去箜饭应该也很好吃,小月和玲玲都没有吃过。” 唐哲点了点头说:“行。” 正说着,对面的草丛里又动了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靠近。 第207章 绝路 看到肾蕨草丛中不停地晃动,三个人心都提了起来,忙各自把沙刀握在手里,不一会儿,那东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唐哲定睛一看,原来是六六。 “六六。” 六六跑到他跟前,用头在他的脚上蹭了蹭。 沈阳有些担忧地说:“它跑回来了,那黑熊会不会跟来?” 申二狗说:“刚才就是六六救了我们,现在怎么会出卖我们呢,肯定是它把那黑熊引到别处去了,才闻着气味找到我们的。” 唐哲蹾下去摸了摸它的头,在它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便说:“二狗分析得对,应该是它把黑熊引到别处去了,再说它还有熊崽,又没有带枪花,肯定不会追着我们不放的。” 停了一下,又对申二狗说:“二狗,我和沈阳去找野洋芋,你把那黄羊的肠子掏出来给六六吃了。” 申二狗应了一声,便去背篓里把那半截黄猄拿出来,取出它的肠子,扔在一旁让六六慢慢吃。 见唐哲和沈阳都去找肾蕨果去了,他也不好意思一直休息着,稍坐了几分钟,也加入了进去。 这一次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这一片的肾蕨草都被他们翻了个遍,沈阳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看着足足有半背篓的果子,满意地笑道:“今天虽然没有打到多少猫猫,得了这么多羊屎豆豆拿回去也算不错了。” 虽然土地已经下户,各家各户现在吃什么大队也不再管,但是还有很多家庭因为劳动力太少或是成分问题,本来分得的粮食就不多,也经常面临着缺粮的问题。 但是现在对于他们三家来说,并不存在缺衣少食的情况,无非是想改善一下生活罢了。 申二狗说:“大阳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叫它羊屎豆豆了,这样叫着以后都不敢再吃,还是唐哥说的那个名字好听,野洋芋,听着就好吃。” 沈阳笑道:“你狗日的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听不得恶心的东西了。” 申二狗也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以前就算是快饿死了,也没有见别人真捡羊屎吃呀。” 唐哲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行了,我们往回走,这股泉水应该是流到清水江的,你们是要从原路返回,还是从这里一直往下走,走到清水江了再回去?” 沈阳说:“我看还是原路返回,这里下到清水江又没有路,看着虽然不远,走起来估计得一个多小时。” 申二狗却担忧地说:“我看还是从这里下去走清水江好,万一往回走又碰到那头狗熊怎么办?” 听到申二狗这样说,沈阳也有些犹豫了,抬头看向唐哲,希望他作最终的决定。 唐哲看了看一旁的六六,见它吃饱了正在睡觉,便说:“二狗说得有道理,虽然从清水江绕回去,路远了一些,但是安全,也许在下面还能够抓一些鱼回去。” 听到抓鱼,申二狗立刻来了兴趣:“就是,还是走清水江,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搞两条娃娃鱼回去吃。” 沈阳说:“你就知道吃,没有想过从清水江去,那一群猴子也是不好惹的。” 申二狗笑道:“有六六在,它们肯定不敢来追的。” 见大家意见都一致了,唐哲便说:“行,就从这里下清水江回去。” 然后沈阳还是背着背篓,把半截黄猄放在里面,申二狗扛着獐子,唐哲则是走在最前面带路,他们把沙刀都收到了刀别子里,手里拿着自制的长矛,一边走一边聊着天,六六回归了大自然也很兴奋,时而跑在前面,时而跟在后边,有时还会窜到树上等着他们。 沈阳说:“看来六六真被你养家了,放它跑都不跑。” 唐哲笑道:“其实云豹也是属于猫科动物,它们独来独往,但是却喜欢和人类打交道。”本来他想说世界上许多人都把云豹当成宠物养着,但是怕说出来暴露自己。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清水江河的上游,虽然水量不如下游大,但是山势崎岖,河谷狭窄,水流显得异常湍急。 河道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申二狗看着湍急的河水,叹了口气说:“还以为这里的水也像之前我们去抓鱼的那个地方一样,没想到这么急,走路都老火,抓鱼就更难了。” 顺着河道走了没有多远,突然遇到了一个悬崖,足足有十几米高,根本就无法下去,河水流到这里,形成了一个瀑布,飞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呈现出道道彩虹。 三个人站在瀑布顶上,看了半天,沈阳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这条是绝路,就原路返回了,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下去。” 申二狗把獐子放到地上,人也坐在那里,走了这么远,身上冒了不少汗,解开衣服扇着,问:“唐哥,现在怎么办?” 唐哲看了看两边的山,说道:“现在只能绕路下去了。” 沈阳说:“绕回去的话,回到家里天都黑了,又没有带电筒,大半夜的在山里还有是有怕。” 唐哲说:“要不然我们找些树藤来结成绳子了,从绳子下滑下去。” 沈阳说:“这么高,万一藤子断了,摔下去不就呜呼哀哉了?” 申二狗站起来说:“唐哥说得对,再绕一下天都黑了,我看这河边许多饭苕藤,这种藤子最结实,我们找一些来就行了,先把这头獐子从这里扔下去,我看下面是个水潭,到时候下去了,再去水里捞起来就行。” 沈阳见他和唐哲都是一个意思,也不再争论,趁着天色还早,三人把东西都放下,各自拿了沙刀就去河边砍伐饭苕藤。 这种青藤在八家堰也很常见,手艺人常用它们来编制藤椅之类的家具,因为在砍回家之后第一道工序就是放在锅里煮,所以本地人也常称它们为“饭苕藤”。 六六由于才吃了一些肠子没有多久,加上又把那黑熊引开,体力消耗过大,他们去忙的时候,它就在沈阳的背篓边上趴着睡觉。 第208章 出路 小河边的石头缝里,青藤就像不要钱似的疯狂生长着,攀着石头或树枝,由于这里是原始森林中,几乎从来没有人涉足过,粗一些的青藤足有手腕那么粗,延伸出去上百米长。 三个人沿着青水江河边一直寻找着,没多久就找到一根像婴儿手腕粗细的青藤,这条青藤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从石头缝里生长起来,绕过几块石头之后,便往一株松树上攀去,一直伸到松松顶上。 相比于其它与树缠绕起来的,这一根算是最省力的了,唐哲用刀从它的根部砍断之后,便顺着它延伸的方向一直理着走。 沈阳和申二狗则是在后面拉着,一直到松树底下的时候,已经有了差不多二十来米长,申二狗比划了一下,对唐哲说:“唐哥,我看应该够长了。” 唐哲看了看距离,说道:“长得短不得,二狗,你爬到树上去,把它砍下来。” 申二狗年轻一些,正是爬树最厉害的年纪,虽然这棵松树有两个人合抱大,但是青藤从树枝上垂下来,就像一根天然的绳子,他拉着树藤,十来米高的距离没用多少功夫就到了,然后又爬了几个枝头才停下来,到这里的时候,青藤的岔枝已经四散开来,向整个松树的枝头上延伸着,而且青藤的大小也只变成了指头粗细。 用刀砍了之后,把断掉的一头缠在腰上,然后用手拉着,唐哲和沈阳则是在地上慢慢放手,让申二狗慢慢从树上下来。 等他下来之后,说:“这下应该多了。” 唐哲点了点头,三个人合力把树藤拿到瀑布边上,找了一棵生长牢固且碗口粗细的柏树,把青藤在树上绕了几圈,然后打上结,另一头则是把那头獐子和背篓绑在一起,慢慢往悬崖下放去。 还好这片悬崖并不是呈九十度的直角,或是负角度,而是稍有一点点的斜面,中间还生长着一些指头粗细的蓝天竹,那獐子和背篓合在一起的重量,让那些蓝天竹根本就承受不住,纷纷倒下让出路来。 “到底了。”唐哲说了一声。 沈阳在最后,说:“还剩下差不多七八米呢。” 唐哲说:“先放下去。” 申二狗看着在一旁不停来回走动的六六,问道:“六六怎么办?” 沈阳说:“你想放它回归自然,看来是不行了,它不愿意走。” 唐哲苦笑道:“没关系,我把它背在背上。”说完又找了一条筷子粗细的青藤来,想把六六绑在自己的背上,可是六六见它拿着树藤过来,飞也似地跑开了。 唐哲忙叫道:“六六,回来,我带你下去。” 反观六六并不听他的,而是一跃就进了旁边的森林中,沈阳说:“这家伙,刚才还说养家了,这下又跑了。” 唐哲看了看天色,对沈阳他们说道:“算了,这种地方,其实六六很轻松就能下去,它真要跟着我们回去,等我们下去了,它自然就下去了。”说完,站起身来拉了拉绳子,确定已经绑得牢实了,第一个开始往降下去。 悬崖旁边就是瀑布,经年累月的水雾浸润,已经长满了厚厚的一层地衣,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像是踩在了席梦丝床上一样,脚下并不滑。 只不过青苔之间,偶尔有几丛蓝天竹生长起来,这种低矮的小灌木长得不高,根系也不发达,在这悬崖上只要稍不注意把它当成可以抓住的东西,就会连同它一起掉落下去。 而且东一棵西一棵的,很影响下降的速度。唐哲抬头对沈阳他们说:“你们下来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抓住藤子,千万不要去抓这些树,一用力它们就会翻根。” 上头传来沈阳和申二狗的声音:“知道了。” 就在唐哲下了七八米的距离,他转头一看,旁边的崖壁上,居然生长了一片石斛,但是离他的距离还有几米远,他努力想让自己往那边靠过去,由于蓝天竹的阻挡,加上青藤的另一头,还固定着背篓和獐子,偿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沈阳在上头一直爬着把头伸出来看着唐哲,见他一直在那个地方动来动去,忙问:“你怎么了?” 唐哲抬头说道:“我看到那里有一片岩火炮(石斛),估计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想把它搞下去。” 沈阳说:“你不要这样甩来甩去的,这根藤子在石头上再磨几下,我怕它磨断了。” 见沈阳那样说,唐哲也只好放弃,说道:“行,我先下去把背篓解开,然后你们听我指挥,重新找个地方把腾子放下来,顺便把那些岩火炮扯了。”说完便先行下去。 下了瀑布下面,先把背篓和獐子解开放在一边,然后对着上面喊道:“好了,你们把藤子收回去。” 沈阳和申二狗连忙用力把青藤拉了上来,然后唐哲在下面说:“往右边再走七八米的距离,找个地方固定了放下来。” 唐哲说的七八米是横切的距离,而瀑布上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宽,沈阳只能往河边的斜坡上走了十几米,然后把青藤放了一截,问道:“是不是这里?” 唐哲忙回道:“再往右一点。” 就这样一连试了好几次,不是太左了,就是太右了,最后终于找对了位置,沈阳找了一棵杉树重新把青藤绑上之后,对申二狗说:“二狗,是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申二狗说:“大阳哥,我人轻一些,要不你先下。” 他说这话是怕青藤靠近崖顶的地方经过不停地摩擦,会变得越来越细小,甚至到最后会有断裂的风险。 沈阳也不客气,他胆子并没有唐哲和申二狗大,要他一个人留在这深山老林中,虽然离两人并不远,但是心里总是不得劲。 “那我先下去了,你在上面看着一点。” “嗯。”申二狗点了点头:“你小心点。” 沈阳听着唐哲的指挥,慢慢往下降,下降了十一二米,才终于降到了他说的那片石斛旁边,仔细看了看,对唐哲说:“唐哲,错了,这根本不是石斛。” 第209章 一串鱼 说完,他一手抓住青藤,双脚紧紧地插进地衣里面,扯了一把用力往后身甩出去。 唐哲看到掉落下来的“石斛”,跑过去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果然不是真正的石斛,而是它的近亲石橄榄。 沈阳的声音又传来:“看到没有,这是一串鱼(石橄榄)。” 唐哲刚才也没有仔细观察,加上这东西就顶上的一片叶子从地衣里露出来,根本无法分辨,他还以为是碰到了石斛,正在为得到一笔意外之财而高兴,没想到是根本没有多少用处的石橄榄。” “那算了,你快下来。”他只能失望地对沈阳喊道。 而沈阳这会儿却正在扯着那些石橄榄,他见到以前父亲用过这东西给小孩子治感冒咳嗽的病,同时还泡了一些酒,腰痛的时候喝上了口,有止痛的效果。 见沈阳还在不停地往下扔,唐哲也不管,沈醉亭给他的赤脚医生手册到现在为止还在他的箱子里睡觉,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翻看,所以对石橄榄的用途他并不清楚。 好不容易等沈阳下来了,唐哲又对上面喊道:“二狗,你可以下来了,先检查一下藤子有没有磨破。” 申二狗在崖上应了一声,查看了一下,刚才放下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扯了一把野草来垫在藤子下面,看上去还完好无缺,便学着唐哲和沈阳的样子,慢慢降下来。 经过沈阳走过之后,一路下来很顺利,没有几分钟,申二狗就降到了地面,唐哲和沈阳这个时候才去把地上的那些石橄榄全部捡起来装到背篓里。 唐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次看走眼了,把一串鱼认成了岩火炮。” 沈阳倒是不在意地说:“要不是扯起来,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岩火炮呀。” 申二狗好奇地问:“大阳哥,既然不是岩火炮,你还拿回去干吗?” 沈阳笑道:“岩火炮有岩火炮的功效,一串鱼有一串鱼的功效呀,只不过岩火炮要值钱一些,可以拿去收购站卖掉,一串鱼留着,以后有个感冒咳嗽什么的可以治的。” 申二狗哦了一声。 沈阳继续说:“除了治感冒,泡酒喝还能治伤力呢。” 申二狗两眼放光地说:“真的呀?我公就有伤力,腰老是痛得不行,半夜三更的有时候还要叫唤几声。” 沈阳说:“我们这些农民伯伯,哪个没有伤力病?” 申二狗说:“沈阳哥,那这些一串鱼能不能分我一点。” 申阳点头道:“当然可以呀,我们一起出来的,你要多少直接拿就是了,唐哲,你要不要一些?” 唐哲想了想,说道:“行,我拿个一斤就够了。” 申二狗也说:“我也只要一斤,拿回去给我公泡酒喝。” 沈阳说:“回去了你们要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给我爹,他经常给人看病,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窜了出来,径直朝他们这边跑来。 申二狗笑道:“唐哥,是六六。” 沈阳看了看它下来的方向,也是一片悬崖,只不过蓝天竹长得更密了一些,感慨地说:“唉,要是我们有它那种身手就好了,那么陡的地方都敢下来。” 唐哲笑道:“真叫你变成它,你又不愿意了。”说话间,六六已经到了唐哲跟前,他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头,说:“真乖。” 闲聊了几句,三个人继续顺着清水江往下游走去。 下了瀑布,感觉河流要变得宽了许多,水势也明显缓了起来,申二狗指着前面的一片山崖说:“唐哥,那里是不是我们上次弄猴结的地方?” 唐哲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黄色的悬崖看得清清楚楚,说道:“好像是了。” “那我们不是快走出去了?” “嗯。” “可惜今天都没有抓到鱼。”申二狗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沈阳笑道:“你还梦着吃娃娃鱼呢?” 申二狗反问:“你不想吃呀?” 唐哲说:“下了瀑布我们就走得急,根本就没有顾着抓鱼,反正现在天也还早,只要回家能看清路就行,要不我们慢一点走,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鱼回去。” 沈阳说:“我倒是随你。” 申二狗则说:“好呀,感觉好久都没有吃鱼了。” 开春之后的清水江和冬天的清水江完全不一样,水里的水生动植物都活跃了起来,不再躲在石头下,他们走得慢了才发现,稍深一些的水潭里,成群结队的桃花子和游鱼棒游来游去。 随着三人一豹的走动,水面时不时能听到咚咚的响声,一只只石硅还在没有被他们发现的时候就先跳进水里躲藏了起来。 六六兴奋极了,在河边的石头上跳来跳去,不时还能抓到一只石蛙,原本这就是它的最爱。 云豹的个头并不大,除非是饿得慌了,才会狩猎大一些的,比如山羊、小野猪之类的,一到春天,它们更喜欢在溪流河边活动,因为这里有数之不尽的鱼类和石蛙螃蟹这样的食物。 申二狗扛着獐子,行动并没有唐哲灵活,看到几只石蛙只会叫喊,等唐哲过去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又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六六悄悄地趴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地抬起爪子,唐哲忙示意他们两个人停下,看六六想干什么。 等了一下,六六突然伸出爪子,快如闪电,一下子就把一条十来斤重的娃娃鱼抓上了岸边,在它还在乱弹乱跳的时候,一口咬住了它的头,用力地甩了几下,那娃娃鱼便不再挣扎。 申二狗兴奋得跳了起来:“看,唐哥,六六抓到了一条娃娃鱼。” 沈阳却说:“经常听那些老辈子说,娃娃鱼的叫声像小娃儿哭一样,才叫它们娃娃鱼的,怎么六六咬它的时候,都没有听见叫呢?” 唐哲笑道:“娃娃鱼本来就不会叫的,那些传说当不得真,我估计是有人在山沟沟里听到猫姑姑(猫头鹰)的叫声,以为是娃娃鱼在叫呢。” 沈阳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还真有这种可能,有些猫姑姑的叫声,真的像是人哭一样,还哭得很凄惨,有时候大半夜听到,汗毛都要竖起来。” 第210章 麝香 几个人正说着,六六已经把抓到的娃娃鱼叼到了唐哲跟前,唐哲拍了拍它的头,说:“真乖。” 申二狗流着口水说:“今天终于又能吃上娃娃鱼了,真到位。” 沈阳笑道:“你一天就盯着吃的。” 申二狗也笑道:“正因为我挨过饿,所以我走到哪里第一时间都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 唐哲说:“行了,我们再往回走。” 娃娃鱼并不是群居类,一个地方出现了一条娃娃鱼之后,往往会再相隔几十上百米才能再碰到另外一条,它们是水中的肉食性动物,如果缺少食物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 一路继续往前走,河中成群的桃花子让三个人羡慕不已,唐哲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唐哲把娃娃鱼分成了三份,给沈阳和申二狗一人一份分了,内脏则奖励给了六六。 申二狗说:“唐哥,我吃一点就行了,怎么还能打包走呢?” 沈阳也说:“这是六六抓的,你留着就行了。” 娃娃鱼的肉其实和鲶鱼很像,表面一层厚厚的粘液,清洗得不好,吃起来就很腥臭,而且肉质也和鲶鱼肉一样,油比较多。 唐哲虽然不喜欢吃,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毕竟带油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还没有等吃饭,沈阳和申二狗就各自回去了,唐哲让母亲把娃娃鱼拿回屋去炖了,又把半截黄猄拿到院坝里处理干净,皮子也用竹子撑了起来。 獐子却不一样,他要拿去城里卖,去了皮就不值钱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哲就带着半截山羊肉还有一头獐子上了路,这次东西不多也就没有喊申二狗的必要,毕竟昨天他公翻了一天的秧地,今天还要翻犁第二次,这一次不光是翻犁秧地,还要把田坎铲一遍。 到了邛水县城,他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收购站找齐春,来了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这一次收购站里的那个小姑娘没有等唐哲开口,就给他指了一下后院:“齐站长在宿舍呢。” 唐哲说了声谢谢,便把背篓放在柜台旁边,到了后院,正好碰到齐春从食堂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张绿豆粉,见了唐哲,笑道:“我刚才还说左眼皮跳,会不会有什么财喜,你看才出门,财喜不就来了。” 然后拉着唐哲就进了食堂。 收购站的食堂是内部的,他的老婆在做饭,今天在摊绿豆粉,其实过程和做煎饼一样,从锅里取出来之后,便把它摊放在筲箕上让它自然冷却。 齐春问道:“还没有吃晌午?来,先将就吃一张。”说完从筲箕上拿了一张绿豆粉过来摊在另一张桌子上,再用勺子舀了一勺辣椒酱在上面铺开:“对了,你能不能吃辣?” 唐哲点了点头,齐春弄好了之后,把绿豆粉递给唐哲,问:“今天来找我,有什么好事?” 唐哲咬了一口绿豆粉,说:“打了只獐子,来看看你要不要。” “要啊,怎么不要,那可是好东西。”还没有等唐哲吃完,便拉着他往外走:“在哪里呢?” 唐哲说:“在门面柜台边上呢。” 两个人到了柜台边上,齐春看到背篓里那头獐子,说道:“个头还算可以,你打算卖多少钱?” 唐哲一边吃着一边说:“你经常收这些,出个价就行。” 齐春把獐子拿出来,一眼就看到肚子上被唐哲割下的麝香,指着那里忙说:“兄弟,獐子最值钱的就是那玩意儿,你把它割了,光是这一坨肉可不值什么钱。” 唐哲说:“昨天愉在带回来的时候掉,所以先割了下来,就在背篓里呢。” 齐春哦了一声,说:“这样的话就只能各秤各的了,我这收购站你也知道,很少买肉,不过它的皮子还不错,没有什么伤。” 唐哲说:“也行,就依你,各秤各的,肉嘛,你看着给一点价就行了。” 齐春笑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爽快,这样,也不会让你吃亏,反正我们食堂也要在外面去买肉,就按一块一斤给你怎么样?” 唐哲点头同意了,上秤秤了之后,皮子扣除了五斤,而那张皮子则是按八块来算,而取下来的麝香,价格却出乎唐哲的意料之外,竟然高达五百元每克。 “这么贵?”唐哲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春笑道:“老弟,我看你是踏实人,也不骗你,这种天然麝香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能打到獐子,有的獐子它也不出香,你弄的这个,我闻了一下,味道还可以,才给你这个价,要是品质再好一点,你能弄得去省城,我估计能上千也说不准。” 唐哲哦了一声,心里却想着有些唐突了,前世的时候只知道天然麝香能卖到上千元,但那个时候已经不允许狩猎,獐子成了保护动物,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黑市上的价格,想来退回几十年,价格无非也就是几块一克而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再往后三十年,纯天然的野生獐子上取下来的麝香,在黑市上能卖上过万元每克。 见唐哲没有说话,齐春还以为他后悔了,忙收起了笑容,问道:“怎么,兄弟,后悔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齐春老哥,你看兄弟像是那种拉稀摆带的人么?既然把货交给你了,就按你说的办。” 齐春立刻又笑了起来:“好勒,我这就把香给它挑出来。” 说完从柜台里取了一把小刀出来,又找了一张报纸铺在柜台上,然后用小刀把香囊剖开,把里面褐色的粉状物给全部拨弄在报纸上。 唐哲还以为他会拿一把小勺子慢慢挖,没想到却是这样粗暴的方法,不过细想一下也是,都已经被它割下来了,这样取才能取得更干净一些。 齐春看了看报纸上鸡蛋大一堆,说道:“呵,还不少呢,兄弟,这次你可发财了。” 唐哲只是笑笑,说道:“都是托你的福。” 第211章 拜访 齐春从柜台里翻找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一把精致的小铜秤。他小心翼翼地将香放在秤盘里,然后仔细观察着秤上的刻度。 过了一会儿,齐春指着秤上的刻度,对唐哲说道:“兄弟,你看清楚了啊,这香一共是一两二钱。如果换算成克的话,应该是多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唐哲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六十克。” 齐春听后,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对对对,就是六十克!兄弟,你这算术可真是厉害啊!”他对齐春的计算能力表示赞赏。 接着,齐春小心翼翼地将香从秤盘里倒出来,放在一张报纸上,然后,他又仔细地将报纸包好,把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完成这些后,齐春抬起头,看着唐哲,说道:“这次的金额有点大,我们收购站里一时还没有这么多现金,这样,我先给你开个条子,然后我得去信用社取一下钱。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下午再过来一趟,到时候我把现金交给你。” 唐哲面带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样正好。我本来就打算去一趟国营饭店呢,那我下午再来取。” 齐春听了,也笑着回应道:“好的,没问题。那我这就去财政局开个支票。”说罢,两人便各自转身,分道扬镳。 唐哲背着那半截黄猄肉,脚步轻快地朝着国营饭店走去。到了饭店门口,他礼貌地跟门口的保卫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来找林国民的。保卫对他有些印象,之前见过他几次,所以并没有多加阻拦,而是微笑着让他进去了。 唐哲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他如鱼得水般地径直上了二楼,很快就找到了林国民的办公室。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林国民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唐哲。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热情地说道:“哎呀,小唐啊,好久不见啦!最近怎么都不见你来我们饭店送货了呢?” 唐哲笑着解释道:“哈哈,林经理,您也知道,现在土地刚刚包干到户,家里事情特别多,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抓货啊。不过昨天我和几个伙伴上山,运气还不错,抓到了一只山羊,这不,剩下这些就给您送过来,让您尝尝鲜。” 说完,便从背篓里准备拿出那半截黄猄肉。 林国民见状,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里可是单位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起身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似乎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唐哲自然明白林国民的意思,他也赶紧将黄猄肉收了起来,放回背篓里。林国民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中午没回家?等会儿我一下班,咱们一起去我家吃顿家常便饭,怎么样?” 唐哲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应道:“好啊,林经理,那就叨扰您啦。”他深知林国民的邀请并非随口一说,而是一种友好的表示,于是很识趣地接受了。 唐哲随即起身告辞,说道:“林经理,那我先下去了。”林国民随口应了一声:“嗯。” 唐哲走出办公室,下楼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先跑到隔壁的供销社。他在供销社里挑选了两条长支魔力烟,这种烟在当时算是比较高档的了。 如今,外面都在传言已经改革开放,连黑市上摆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且,管理的人也不像以前那样积极了,供销社里除了一些特殊商品外,其他的东西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死瞌着要票了。 林国民起身带着他一起出了国营饭店,到了一楼,对大堂里的一个女人说道:“我有事回去一下,有领导来的话,你们给我说一下。” 女人应了一声,林国民便出了国营饭店,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唐哲在路边等着他,两人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一前一后走进了一栋楼,唐哲知道,这栋楼是医院家属楼,刚建好一两年,就在县医院隔壁,想来林国民的家属肯定是在县医院上班。 进了屋,唐哲从背篓里把黄猄肉拿出来放到了林国民家的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两条烟来交给林国民,林国民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长支魔力,笑着说道:“小唐呀,你是冯姐的朋友,人来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 唐哲嗯了一声,轻声说道:“林经理,解放婶和我说了好几次,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这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嘛,正好这几天没有什么事,便来城里耍一圈,顺便来感谢一下你对我的帮助。” 林国民说:“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有时间的话,在你解放叔和解放婶面前,还要多多给我说说话呢,山羊肉我就收下了,这烟你带回去给你家里的老人家抽。” 唐哲连忙说:“那哪行呢。” 推辞了一下,林国民也不再和唐哲争了,坐在椅子上说:“小唐呀,我们也不用搞那些弯弯绕的,大家都是团转人,有什么事直说。” 唐哲笑着说:“还真有点事儿想请林经理帮忙,这不马上要开始整田栽秧了嘛,一整田,黄鳝可多了。” 林国民说:“之前就和你说了,每次可以带个几十上百斤来。” 唐哲继续说:“现在开春了,桃花子也是成群结队的。” 林国民哦了一声:“桃花子可是好东西,你也能搞得到?” 唐哲点了点头。 林国民说:“也经常有人偷偷拿来卖,不过一次就只一两斤,多的五六斤,要是数量太少的话,我这边可不好办。” 唐哲忙说:“林经理,你就放心,每次出来,我至少给你弄个几十斤的货。” 林国民说:“行,只要你有货,我都可以给你收下。” 又闲聊了几句,唐哲便要起身走,林国民说:“我老婆一会儿就下班了,等她回来做饭吃了再走。” 唐哲在齐春那里吃了一大张绿豆粉,这会儿还是饱饱的,哪里吃得下,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从林国民家里出来。 第212章 和她没法比 重新到了供销社,本想买几张鱼网和地笼,问了一圈,居然没有卖的,只好悻悻地出来,正好遇到齐春从信用社回来的路上,对唐扣打了个招呼 ,两人前后脚进了收购站。 齐春直接把唐哲带到了二楼自己的宿舍里,笑道:“唐兄弟,你这一单算是我们收购站这几年最大的一笔交易了。” 唐哲只是笑笑,齐春从包里取出一沓沓钱放在桌子上:“你点一下。” 唐哲只是数了一下整体个数,一共三十个。 齐春说:“这个包一起给你,你带着这么多不安全。” 唐哲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问起了唐欢工作上的事情,这两天他都没有来县城,也不知道唐欢那边已经处理好没有。 齐春说:“昨天我还去了一趟,工作已经落实了,暂时是住在洋灰厂的宿舍里。” 唐哲又说了一声谢谢,便起身出了收购站,看看天色还早,回去的路上,绕了一圈,去了一趟水泥厂,在保卫科报了唐欢的名字,保卫科的人叫他在门口等着。 过了有十来分钟,唐哲便看到一个穿着工装,梳着马尾,带着口罩的女孩子蹦蹦跳跳朝他走来,还没有到门口,就高兴地喊着:“哥,你怎么来了?” 唐哲说:“我来县城卖点山货,时间还早,听齐春说你已经开始上班了,就过来看看,怎么样,还习惯吗?” 唐欢摘下口罩,说:“嗯,习惯,师傅对我也很好。” 唐哲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她手里:“刚刚开始上班,这钱收着,买一些生活用品。” 唐欢连忙拒绝道:“哥,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这钱我不能要,再说,生活用品什么的,厂里都发得有,生活也是在厂里吃,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唐哲严肃地说:“给你就拿着,要不然我生气了。” 唐欢知道唐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好把钱收下,问道:“哥,乐乐现在怎么样?” 唐哲说:“她没事,你先把工作稳定了,就可以接她出来和你一起,再给他找个学校上,这么小的年纪,不读书还能干什么?” 唐欢眼中含泪,嗯了一声:“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几时才能报得了。” 唐哲说:“不要说那些胡话,我们是一家人,既然你已经上班了,那我先回去了。” 唐欢点了点头,说:“行,等放假的时候,我再回去看二叔二婶他们。” 因为多绕了一段路,从水泥厂回去的时候,正好经过思王公社的街上,正走着,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梳着双马尾穿着花裙子的姑娘站在街边,那人正是林静。 “唐哲,你又去县城了来吗?” 唐哲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周淑芬有没有和她说清楚两个人的事情,不过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联系,在他看来,两个人只不过是一面之交的萍水缘罢了。 “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她把手背在背后,朝他走过来。 唐哲站在那里,说:“找你做什么?” 林静怔了一下,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唐哲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林静笑道:“我已经知道了,是那个叫沈月的?” 唐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静走到他跟前,说:“她根本就配不上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唐哲摇了摇头,问:“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叫配得上?” 林静不悦地说:“据我所知,她家老子可是下过牛棚的四反分子,你清清白白一个大小伙,也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 唐哲生气地说:“林静,枉沈月还把你当成朋友,你背后这样说她好么?” 林静嘟了一下嘴说:“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呀。” 唐哲冷笑道:“你就是因为嫉妒呗,就算是我当初选了你,你还是会拒绝我,只不过因为我先拒绝了你,让你那高傲的心受到了打击,原本你也没有想和我在一起。” 林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唐哲。 唐哲继续说:“你只是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罢了。” 林静见心事都被唐哲说中了,脸微微有些发红,但还是坚决地说:“我没有这样想,你胡乱说。” 唐哲说:“是不是我胡乱说,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林静哼了一声:“她有哪里比我好的?” 唐哲说:“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的,至于你和她,我根本就没有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过。” 林静脸更红了,听得出唐哲话里的意思,是根本就不屑拿她和沈月想比,懊恼地说:“我真是没事找事,叫你干什么。”说完,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唐哲摇了摇头,倒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主动打招呼的是她,生气跑开的还是他。 见林静走了,唐哲也不再作过多停留,大步往前走去。 回到家里,只有母亲陈秋芸一个人在家,他打了个招呼,便回到房间,把钱都放在箱子里锁上,然后出来问道:“妈,小婉她们去哪里了?” 陈秋芸说:“他们都去桃子坪了,你吃饭了没有?”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砍点竹子回来。” 陈秋芸说:“正在生笋子,你砍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惊动了笋苞,要不然明年不发笋子。” 唐哲说:“知道了。”说完拿着沙刀就去了竹林,选了几棵老竹子砍了拖回家来。 昨天在清水江里看到那么多的桃花子,成群结队的,现在必须要先把地笼给做出来。 用竹子做地笼其实也很简单,把竹子划成米粉粗细的篾条,然后再按尺寸编成长一米多,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一个长方形,在一头还留了一个口,入口入又用竹子编了一个喇叭形的装置放在那里,防止鱼儿回游出来。 等唐自立他们回来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编好了一个。 申腾飞一进屋就看到那个东西,不解地问:“唐哲,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唐哲也没有明说,只是笑道:“没什么,就是无聊编着好耍。” 王堂也说:“搬篼(河里抓鱼的一种工具,呈喇叭形)不像搬篼,你又在发明什么呢?” 第213章 一年之季在于春 唐自立咳了一声,说:“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弄这些没名堂的东西,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王堂说:“东家这样说就是自污了,谁不知道你儿子名堂多,路子广,只是我们这些人见识浅短,看不破而已。” 唐哲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个搬篼而已,把它放在水里就行了,这样鱼跑进来就出不去了。” 申腾飞说:“你这种搬篼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能不能抓到鱼?” 唐哲说:“能不能抓到我就不知道了,也没有试过,明天去河里试一下。” 申腾飞说:“看样子应该能抓住,那我们等着吃鱼了。” 一连忙着做了两天,总算是做了十二个地笼了,这种地笼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占地方,不好拿着走,十几个地笼,他一个人挑上根本无法走路。 第三天的时候,申二狗牵着牛来还给唐哲他们,这一次他家秧地足足翻了三遍,现在就等着泡的谷种发芽了撒到田里就行。 唐哲对他说:“明天和我去清水江抓鱼?” 申二狗点了点头:“行,正好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其实要不是唐哲叫他,他的事情还很多,申厚植是一个勤劳的人,根本就闲不住,自从田土包干到户之后,就没有见他哪天好好休息一下,不管是天晴下雨,都在地里干活。 晴天的时候烧灰,雨天的时候打秧青,所谓的秧青,就是把嫩草割来扔到田里,再用脚踩上一遍,泡久了就成了肥料。 他们家虽然才翻犁好秧地田,但是其它的田边,申厚植已经割了一堆堆的草堆着。 像这么偏远的地区,化肥只是书本上看到的传说。 唐自立在一旁问:“二狗,你家的秧地田都翻好了?” 申二狗点了点头:“伯伯,太谢谢你们家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唐自立笑着说:“翻好了就好,你们家有谷种吗?” 申二狗点了点头:“有的,我公不知道在哪里秤了几斤麻谷种。” 麻谷作为最古老的一个水稻品种,在梵净山地区种植面积非常广,一来是因为它抗病力强,二来与其它老品种相比,产量要高一些,而且稻香浓郁,口感极好。 但是相比于刚刚推广的杂交水稻来说,产量又要低得多,唐自立说:“你们家没有栽两段面秧吗?” 两段面秧是杂交水稻的一种栽培方式,先育苗,等苗有五到七公分的时候,再进行移栽到水田里。 申二狗摇了摇头:“没有找到谷种。” 唐自立说:“那我给你秤两斤谷种回去。”他现在并不差钱,加上家中请得有匠人,只要酒一喝完,就跑公社去打酒,一来二去,还和种子站的人熟悉了,花钱买了二十多斤谷种回来。 申二狗又说了谢谢,唐自立回到屋里用竹筒给申二狗印了两筒出来交给他:“和你家公说一下这是两段面秧,他就晓得怎么种了。” 等申二狗走了,陈秋芸说:“自立,明天你也去一下我妈家,给他们送点谷种去,土地是下户了,也不知道他们找到谷种没有。” 唐自立说:“行,明天我一早去。” 唐哲说:“土地下户了各个生产队不是分了一次种子嘛,应该都有的,不过杂交水稻产量高一些,给嘎公舅舅他们送点过去,等下半年秋收收成也要好一点。” 唐自立说:“一年之季在于春,也不知道你嘎公他们家田整好没有,正好二狗来把牛还了,明天我赶着它去给你嘎公家的秧地田翻了。” 唐哲说:“爹,明天我就不和你去了,我还有事呢。” 唐自立说:“你又要去抓鱼?” 唐哲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和城里国营饭店的林经理说好了,这段时间要抓鱼和黄鳝供应给他。” 唐自立说:“有钱赚你就去忙你的,你嘎公家我一个人去也行。” 陈秋芸在一旁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唐哲见她好像有话说,便问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呀?” 陈秋芸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叹了口气说:“算了,没有什么事。” 唐哲说:“妈,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嘛,我是你儿子,又不是外人,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的呀?” 陈秋芸又叹了一声,说道:“你嘎公嘎婆年纪也大了,你两个舅舅家那么多娃娃,自己都顾不过来,我是想让你爹明天带几块钱拿去交给你嘎婆,万一差点吃穿用度什么的,也好自己去买,不要再像去年一样,连红籽粑粑都吃不饱。” 唐哲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孝敬嘎公嘎婆是应该的嘛,拿钱可以,让爹悄悄给嘎婆,要是拿吃的东西去,我怕爹还没有回来,就被大舅娘和二舅娘给分了。” 陈秋芸说:“你大舅娘二舅娘心不坏,就是家里人口多,那也是没办法呀,老的饿一两顿还没有什么,小的饿上一两顿还不乱哭乱叫。” 唐哲忙说:“妈,我也没有说大舅娘和二舅娘人品不行呀,她们心眼都不坏,就是自己条件差,悄悄给嘎婆一点钱,她们不知道还行,要是拿东西去了,大舅娘分得了二舅娘没得,两家人又要吵。” 陈秋芸说:“你看,我才说让你爹拿一点钱给你嘎婆,就引得你这么一连串的话出来,早知道不说了。” 见母亲有些生气了,唐哲忙安慰道:“妈,我又不是不准爹拿钱过去,只是就事论事说一下而已,再说了,我还没有说我自己的打算呢。” 陈秋芸问:“你的打算?什么打算?” 唐哲说:“我们抛梁那天,大舅二舅家虽然那么老火,一家都弄了十几斤抛梁粑来,你儿子又不是那种吃狗肉不晓得粗细的人,正想着等哪天空了,去城里黑市上给他们一家买几十斤粮食拿去呢。” 陈秋芸这才高兴起来,说道:“我看呀,你要有心就趁早,马上要开始面(育)苕秧了,你给他们一家送几十斤苕种去,比什么都强。” 第214章 金丝猴 唐哲点了点头说:“好的,妈,我过两天去城里就给他们秤回来。” 陈秋芸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一大早,申二狗就来了,唐哲早已经把自己编的地笼绑好,用上次做的六股筋长矛做扁担,弄了两挑,两个人随便吃了一点昨天晚上的剩饭,把沙刀别在腰上就往清水江去。 河下游天天都有人用搬篼抓鱼,离寨子近了,放下的地笼说不定第二天来就已经被人家给取走了,相反,像清水江上游这种地方,地处原始森林里面,进来的时候还要经过猴群的地盘,这群猴子是出了名的爱打人,以前就有几个去梵净山烧香的香客在桥头被打伤过,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愿意来招惹它们。 两个人下了桥,往里走了几百米,这里的水流比较平缓,河里的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像是在向他们俩示威。 申二狗说:“唐哥,就在这里放地笼?再往里走,说不定那些猴子又要来捣蛋了。” 唐哲一路进来都在看,他们从桥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别人看见,所以也不怕别人来收他们的笼子,而且他也没有打算留着过夜。 把肩上的笼子放在了河边,两个人又在河里抓了些螃蟹,还和河边找了些蚯蚓,拿来敲碎了,放在一个唐哲特意编的小竹笼里,那个笼子就拳头大,专门用来放饵料的。 申二狗还是一惯的帮着打下手,找了处水稍深一些的地方,那里靠崖壁,唐哲把地笼拿过来,在河里找了几块石头先放在笼子里,以免被流水冲走,再把笼子靠崖壁放下,顺便把从悬崖上垂下来的几根树枝拉到地笼的上方。 十几个笼子也不过放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就放完了,此时天色还早,申二狗问:“唐哥,现在是去斗篷山上收套索,还是回家去?” 唐哲说:“肯定是先去山上看看套索里有没有收获呀。” 申二狗紧了紧手中的长矛,说:“今天要是碰到那狗熊,老子硬要捅它两个眼眼。” 唐哲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警告说:“我看你就是个傻大胆,真要是把它弄伤了,就凭你和我手里这两个烧火棍还能把它解决?说不定倒是我们小命都要除脱。” 申二狗嘿嘿一笑:“我就是吹个牛,壮一下胆气。” 唐哲说:“那狗熊带着熊崽,所以脾气比较暴躁,只要远远见到它,就要躲开。” 申二狗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唐哥。” 两个人退出了清水江,没有河着河道再走,前几天走过一次,瀑布那里如果从下往上爬的话特别费力,加上是青藤,万一断了必然要弄得个重伤。 到了桥边,又跟别人砍柴的小路走了一段,再往里,就基本没有了路,但原始森林有一点好处就是基本都是亮脚林,全是高大的树木,很少有那些带刺的低矮灌木丛。 两个人还是沿着之前的路走了一段,几个套索都是空的,唐哲一一把它收了,申二狗有些不明白,问道:“唐哥,都没有上货,你现在收了干吗?” 唐哲解释道:“这个地方从安套索到现在,我们已经来了三次了,人的气味太重,就算有些猫猫经过,闻到人的气味,它也会谨慎地躲开。” 申二狗哦了一声:“怪不得我听说姚三去坡上放炸弹,还要在它外面套一截肠子呢。” 唐哲不想提姚三一家的事情,申二狗见他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也不再开口,就这样又收了几个套索,眼看套索已经收了一大半,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申二狗有些气馁了,唐哲说:“说过你多少遍了,你这个性子要改一下,做任何事情都要少一些急躁,多一点耐心才行。” 申二狗哦了一声,说:“唐哥,你其实还是应该去弄一支枪来,现在六六也养家了,要是有了枪,只要碰到猎物,还能让它逃得脱?” 唐哲嗯了一声:“已经在找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到,我们又不是政府登记的猎户,没有持枪证去买人家也不会卖的。” 正说着,树冠上一群猴子跳来跳去,申二狗指着树上对唐哲说:“唐哥,这里猴子好多,会不会打人?” 唐哲抬头看了看,这群猴子和河里的那群完全不一样,清水江河里的那群猴子是弥猴,也叫藏酋猴,性子凶狠残暴,常常会攻击人类,种群特别多,常常会进寨子中偷东西,或是到地里偷吃庄稼。 而这一群猴子完全不一样,模样十分惹人喜爱它的体长约60-70厘米,尾巴又细又长,几乎与身体等长,它的头部圆而小,面部呈现出浅蓝色,眼睛又大又圆,灵动有神,像是镶嵌在脸上的两颗黑宝石。 耳朵短小且藏于毛发之中,在头顶上有一撮直立的深褐色冠毛,显得英气十足,其背部的毛发主要为暗灰褐色,两肩之间有一明显的白色块斑,犹如披了一件优雅的披肩;四肢内侧及腹部则是白色或浅灰色的绒毛,柔软顺滑。 这些猴子比弥猴更好动,一直在树枝间跳跃、攀爬,就是在树林中嬉戏打闹,它们行动敏捷,身手十分矫健,在树枝间穿梭自如,能轻松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仿佛天生的杂技演员 看到这群猴子的形态,对申二狗说:“别怕,这些是金丝猴,不会伤人的。” 申二狗才放下了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唐哥,他们说金丝猴特别通人性,和人一样,只娶一个老婆,是不是真的呀?前几年还听说有一对金丝猴跑到三合公社的街上,被人打死了一只,后来另一只自杀了。” 唐哲笑着说道:“那些都是别人吹牛的,金丝猴和弥猴一样,都是有猴王的,不过和弥猴不一样的地方是,弥猴群中,所有的母猴都是他的老婆,金丝猴除了猴王外,其它的公猴也会有母猴,打个简单的比方,弥猴就像是以前的地主家庭和官老爷家庭,金丝猴的种群倒有些像我们生产队一样,可以是很多个家庭组成的一个团体。” 第215章 打空鸡笼 申二狗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唐哲说:“走,还有几个套索,看看有没有货,要是没有货,我们就回去了。” 申二狗仰起头,目光紧紧锁定在树上那只欢快跳跃的金丝猴身上。他的手指着其中一只母猴,兴奋地对唐哲喊道:“唐哥,你快看那只母猴,它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猴子呢!” 然而,唐哲似乎对这一幕毫无兴趣,他继续迈着大步向前走着,头也不回。申二狗见状,不禁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唉,这猴子真好啊,还有妈妈带着。”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申二狗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让他想起了一些伤心的往事。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甚至有些哽咽,眼眶里也泛起了泪光。 唐哲察觉到申二狗的情绪有些异常,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金丝猴的申二狗。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要不我们抓一只小猴子回去?” 申二狗闻言,像是被惊醒一般,连忙摆手道:“不行,唐哥,绝对不行!你看那小猴子多可爱啊,要是我们把它抓回去,它找不到自己的妈妈,肯定会非常伤心的。”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显然对这个提议毫无兴趣。 当他说完这些话后,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猛地一抬头,才发现唐哲正微笑着看着他。申二狗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说道:“哎呀,唐哥,你还逗我耍呀。”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解释道:“我可没有逗你哦,是你自己太容易把自己代入到那些事情里去啦。” 申二狗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说:“我可不能和你比啊,唐哥。我和我姐从小就是孤儿,没有父母的疼爱和照顾,生活过得很艰难。” 唐哲见状,连忙走到申二狗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二狗啊,你别这么想。虽然我们以前的生活确实很困难、很艰苦,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从今往后,我们要向前看,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好好地生活下去。”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他抬起头,看着唐哲,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唐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唐哲转身继续往前走着,开口唱了起来:“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树上的金丝猴群根本欣赏不来音乐,更何况他五音还少了一音,瞬间慌了神,原本嬉戏打闹的样子,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发出吱吱的叫声。 申二狗听了,心情好了许多,笑道:“唐哥,你应该唱给小月姐听,我可不是你的妹妹。” 一连又是两个空套索,申二狗说:“今天会不会打空鸡笼?” 唐哲收起套索,说:“安山嘛,打空鸡笼是常有的事情。” 直一把套索收完,全都是空的,唐哲说:“还真被你说准了,真是空鸡笼。” 申二狗说:“我们河里不是还有些笼子嘛,说不准今爆笼呢?” 回去的时候,那群金丝猴显然比刚才谨慎了许多,看到唐哲他们的身影,站岗的那只金丝猴就吱吱地发出了警告声音。 两个人从树底下过的时候,那些猴子就像是面对着强大的敌人,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到看见他们俩走远,才放松下来。 回到清水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唐哲问:“二狗,你饿没有?” 申二狗点了点头:“有点。” 唐哲指了指不远处那片肾蕨草对他说:“那里有一生野洋芋,你去扣一些回来,我去河里看看能不能弄点鱼,一会儿烤了吃,今天是来收货的,就没有带红苕出来。” 申二狗说:“行,我去弄野洋芋。” 唐哲则是走到水比较浅的地方,翻开一块块的石头,开春之后河水也变得暖和起来,石头下面螃蟹也比冬天多了许多,但是也比冬天更加活跃,抓起来没有那么轻松。 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唐哲手里提着用树藤串着的一串螃蟹和十几条鱼,还有四只石蛙回到了河边,申二狗也弄了两三斤的肾蕨果回来,正在河水里淘洗。 唐哲鱼和石蛙在河边剖了,用几根树枝串起来,申二狗已经找来了柴火点了起来,又去河边摘了几张地葫芦叶来把那些肾蕨果包好了,放在火堆里烧着。 唐哲把串好的串拿到火边插在水石中间,用剩下的地葫芦叶把那些螃蟹包好,申二狗显然已经饿极了,直接抓了两只生螃蟹就开始吃起来,唐哲看了他一眼:“是不是饿坏了?” 申二狗否认道:“不是,就是想尝尝这生螃海(螃蟹)的味道,你不说,甜甜的,像吃糖一样,而且还有盐味道。” 唐哲只是笑笑,不停地翻动着烤着的串串,鱼儿并不大,只是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已经烤好了,他递了几串给申二狗:“快吃。” 申二狗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连刺都没有吐。 唐哲忙说:“你吃慢一点,我可不会化签子水,吃卡到了还得送你去沈老师那里。” 申二狗抹了一把嘴,把半张脸都给抹黑了,笑着说:“这鱼太小,根本就不长刺的。” 吃完了鱼,又吃石蛙,石蛙吃完,螃蟹也已经在火堆里烧好,金黄金黄的一只,两个人吃得嘎嘣脆。 螃蟹还没有吃完,肾蕨果也已经烧好了,唐哲从火堆里掏出来,把地葫芦叶子打开,香气扑鼻,申二狗也不再吃螃蟹,而是用手抓着肾蕨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嘴里说着:“还是这野洋芋吃起来过瘾,螃海太硬,腮帮子都咬痛了。” 吃完了饭,借着阳光,两个人就在河滩边上躺下,申二狗摸着肚皮说:“唐哥,你可真有本事,跟着你永远也不会饿肚子。” 唐哲看着蓝蓝的天空,轻轻说:“土地包干到户了,只要勤快一点,永远都不会再饿肚子的。” 第216章 防患于未然 申二狗现在很满足,相比于几个月之前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接连几天都没有饭吃比起来,现在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一样,自从大队换了领导之后,这小半年以来,他公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再没有被接到大队部的主席台上罚跪过,更别提戴尖尖帽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唐哲带给他们一家的,要不是因为遇到了唐哲,能不能挨过去年那个寒冷的冬天还是两说。 就这样两个人吃饱之后,躺在河边的沙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已经是三月底了,立夏节已经过去,白天比以前更长一些,直到两个人都感觉有些饿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唐哲说:“先去看看地笼里有没有上鱼。” 申二狗应了一声,两个人分开行动,没有多久便把地笼从河里取了出来,收获还不少,毕竟开春水变暖之后,河里的鱼越来越活跃,食量也远比冬天大得多,十二个地笼里,每一个都有五六斤鱼,多数是桃花子和游鱼棒,还有一些石巴子,花二巴,角角鱼之类的。 唐哲找来两根树藤,把石巴子和花二巴这种小杂鱼串了两大串,足足也有十来斤,剩下那些鱼,把个头小的挑出来放生,留下大的,又在河滩边找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沙坑,不用挖多深,就比河水的水平面低了,水流也浸了进来。 唐哲让申二狗把留下来的那些鱼都倒在坑里面,又砍了些树枝来盖在上面,对申二狗说:“今天没有带水桶来,这样拿回去就死了,天越来越热,还没有等到拿去城里卖,明天起床来估计都臭了。” 申二狗很赞同,不过也有些担忧:“唐哥,就这样放着,万一被猫猫吃了呢?” 梵净山里的人,对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野生动物,一概都称为猫猫。 唐哲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不过都已经从地笼里取出来了,没办法,便说:“一个晚上应该没事。” 申二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斗篷山,说道:“别的猫猫还不怎么怕,就怕碰到那头狗熊,我听老人家说它们是最爱吃鱼的,要不我们砍几根树来,把它放在上面,再堆一点石头,石头上再盖上树枝,你看这样好不好?” 唐哲想了想,说:“行,防患于未然,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我去重新把地笼安好。” 有了那两大串石巴子,唐哲便在河边把鱼挤了,这种鱼大的也只有指头那么大,身上没有鳞片,根本用不着刀剖,只需要用力在它的肚子上一挤,内脏就被挤得干干净净。 再把那些内脏拿来装到鱼饵笼里,然后重新选了几个地方,把那些地笼都放在水里面,在笼里同样放上两块石头,防止被水冲走。 等它放完地笼回来的时候,申二狗也正在往石头上盖树枝,唐哲笑道:“你这是比防强盗还要厉害呀。” 申二狗也咧着嘴笑着说:“还是小心点好,万一被吃了,今天就真打空鸡笼了。” 等申二狗把树枝都盖好后,两个人才往家走。 回到家里,天都已经黑了,申腾飞他们吃过饭之后就回了家,陈秋芸见两个人回来,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饭在锅里,你们快去洗洗手,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唐哲把鱼交了一串给陈秋芸:“妈,这串鱼你拿到厨房去,还有一串给二狗拿回家。” 二狗在身后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唐哲说了的话只有照着做。 唐婉说:“哥,你去抓鱼又不叫我和乐乐,我们在家好无聊呀。” 唐哲只好说:“行,等下次去不远的地方就喊你们一起。” 然后又问陈秋芸:“妈,爹还没有回来吗?” 陈秋芸端着菜出来,说:“你爹估计还有两天才能回来,去了就要给你嘎公家宾秧地田翻了才好走嘛。” 唐哲也不再说什么,饿了一下午,中午吃的那些东西早就消化了,两个人一人吃了两大碗才算吃饱。唐哲让申二狗明天同样早一点过来。 申二狗应了一声,吃完饭拎着鱼就要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唐哲把手电筒给他:“拿着路上照亮。” 申二狗接了过去,唐哲又说:“你这家伙,现在又不是没有钱,留着让它窜崽呀?好歹也买一支在家里,就算你不用,你公起夜的时候也用得着嘛。”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发工资给申二狗了,又叫他等一下,说完进了屋里,从箱子里取了两百块钱出来塞给他:“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工钱。” 申二狗看着那么多钱,吓了一跳,忙说:“怎么这么多?” 唐哲笑道:“你做得差的时候要挨骂挨罚,做得好的时候也要有奖金呀,快拿着,你头上的伤都还没有好脱底(痊愈),等下次进去的时候,去买点好吃的补一下。” 申二狗接过钱,感激地点了点头,唐哲又问:“最近申红兵他们两兄弟没有来找你麻烦?”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申红兵还在家里养伤呢,就申红权最近很少看得到人影,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哲哦了一声,说:“行,你回去,有事情就和我说。” 等申二狗走了之后,他又回到屋里拿了两百块钱装身上,对陈秋芸说了一声:“妈,我去一下小月家。” 陈秋芸还没有答应,唐婉说:“哥,我也要去。” 陈秋芸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是个憨憨吗?你哥是去你小月姐家,你去做什么?” 唐婉被敲了一下,不高兴地说:“就兴他到处去耍,我连门都不能出。” 唐哲忙说:“你要去就去,我也是去找大阳的,正好你去找小月耍哈。” 唐婉问唐欢:“欢欢,你要不要去?” 唐欢看了看陈秋芸,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才说:“行呀,我去给你打伴。” 第217章 吃屎都要吃第一泡 唐哲之前买了两支手电筒,有一支上次借给了沈阳,现在家里没有了,只好去柴房弄了三根枝油木来点燃了,三个人一人一根拿在手里。 沈阳家的堂屋里还有灯光,到了院坝坎下,黑子就汪汪地叫了两声,唐婉有些害怕,拉了拉唐哲的衣服,唐哲咳嗽了一声,叫道:“黑子,不要叫,是我。” 听到声音,沈阳打开堂屋门,问:“是唐哲吗?” 唐哲应道:“是我。” 唐婉说:“大阳哥,你能不能把黑子拉住一下,我怕它咬我。” 黑子这个时候已经听到是唐哲的声音了,顺着声音就跑了过来,在他们身边转了几圈,闻了几下,唐哲说:“黑子又不咬人,你不是经常喂它吗?” 唐婉缩着身子躲着,和唐欢两人只差抱在一起,说:“那是白天,晚上它又不认识我。” 沈阳笑道:“放心,它不咬你,狗生得有夜眼,晚上也能认得出人的。”说完站到门外把他们三个人迎进屋里坐。 唐婉坐下便问:“大阳哥,小月姐呢?” 沈阳说:“她睡了,我去叫她起来。” 沈阳还没有走,就听沈月从应门(堂屋通向厨房的门)口冒出头来,说:“我还没有睡呢,小婉,欢欢,你们怎么来了。” 唐婉笑道:“我哥来找你耍,我们也跟着来了。” 沈月脸一红,问唐哲:“这么晚了,来找我什么事?” 唐哲忙说:“我是来找你哥的。” 沈月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忙招呼唐婉和唐欢去她的房间里坐着聊天。 等唐欢他们都走了之后,唐哲问:“叔和婶都睡了?” 沈阳点了点头:“嗯,上了年纪的人,瞌睡多一些,天一黑就睡了。” 一旁的罗玲说:“还有就是怕浪费煤油,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一晚上就过去了。” 唐哲从包里掏出钱来递给沈阳,沈阳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着唐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最近也老是麻烦你,前两天那只獐子也卖了点钱,坡坡上的东西嘛,见者有份,何况你和二狗是出了大力气的。” 沈阳推辞道:“那怎么行,獐子是你套到的,就是你的东西,怎么能要你的钱。” 罗玲也在一旁说:“就是嘛,力气去了力气在,你这样一搞,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贪图你的钱才去帮你呢。” 唐哲说:“嫂子,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安山有多辛苦,要不是大阳和二狗帮忙,哪有这么轻松。”说完,硬塞给沈阳。 罗玲说:“早晚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做就见外了嘛。” 唐哲也说:“就是因为早晚都是一家人,更不能让你们吃亏呀。” 见唐哲这样坚决,沈阳只好把钱收了,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嘴里一直说:“你这样我下次都不敢帮你了。” 见他把钱收了,唐哲再次坐回板凳上,对沈阳说:“再过几天大家都要翻田了,到时候你用这些钱做点本钱,去千丘榜收黄鳝,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罗玲说:“收黄鳝?你要得了那么多?” 沈阳说:“只要一翻田,那黄鳝哪着铧口就翻到水面来了,真要收,一天还不收个几百上千斤,你收这么多去干吗?” 唐哲说:“我自有销路,你只管放心收就行了。” 罗玲笑着说:“你要是真卖得掉,全大队的人都要感谢你呢,一毛钱一斤,随便一个春耕下来,如家不找个几十块钱呢。” 沈阳却有些担忧,说:“收是好收,一天那么多,没有骡子没有马的,你怎么弄得出去?” 唐哲说:“我有办法的,你只管收就是,品质一定要选好,至少都要四两以上的,小的就留在田里养着。” 正聊着,沈月她们仨从房间里出来了,沈月问唐哲:“在摆些什么龙门阵呢?” 罗玲说:“唐哲让你哥去收购黄鳝呢。” 沈月说:“他叫去收就收呗,反正我相信他,肯定能让哥赚到钱的。” 沈阳叹了口气,说:“别人收还好说,我去收,就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又说我们是走资金派,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甚至影响到爹的平反就不好了。” 听他这么说,沈月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一顶帽子都还没有摘呢,再扣上一顶,那他们这个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像其他家庭一样享受正常的待遇。 唐哲说:“大阳,要不这样,今天我也只是和你说说,就是怕你不愿意干,只要你愿意,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搞定。” 沈阳说:“干是想干,谁和钱都没有仇,只要对我爹没有影响就行。” 唐哲说:“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醉亭叔的……” “我知道。”唐哲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阳就打断了他:“你是一番好心,再说,你和小月又是那种关系,怎么会害自家人,我是担心有人别有用心,你又不是不晓得,有些人总是嫌你穷怕你富的,稍不注意就会在背后搞些名堂出来。” 唐哲听了,觉得也有道理,说:“这样,我去说服孝贤叔来和你合伙怎么样?有他扯皮虎竖大旗了,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沈月说:“他会同意么?” 沈阳也看着唐哲,毕竟要是被打成走资派,大会小会又要被戴尖尖帽,他一个大队长愿意冒这个风险吗? 唐哲说:“你家里这么多报纸,你一天还是多拿来看一下嘛,现在外面正在搞改革开放,鼓励人们经商呢。” 沈阳说:“报纸我是看了,虽然写着鼓励大家经商,但是城里除了那几家公家的门店外,就只有黑市那些人偷偷摸摸地在卖着,三天两头提心吊胆的。” 唐哲笑着说:“说了是沿海那边嘛,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有好多政策肯定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落实下来,不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有句老话不是说了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你敢做,孝贤叔那边我去说。” 沈阳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说:“行,只要孝贤叔愿意一起,我就干,吃屎都要吃第一泡。” 第218章 一句话就行 唐哲点着头说:“只要你有这个信心就行,等我消息。”说完站起来对唐婉说:“小婉,我们回去了。” 唐婉拉了一把唐欢:“走。”对沈月说:“小月姐,我们先回去了,你明天到我家去耍呀。” 互相招呼了几句,便回到了家里。 申二狗还是一大清早就来了,今天他挑了一挑水桶,唐哲去厨房看了一下,水缸里只有半缸水,也挑起水桶和申二狗先去水井里挑来水,把水缸装满。 见唐婉和唐欢也起了床,唐哲便说:“小婉,欢欢,我给你们找点事情做。” 唐婉还以为是要带她们去抓鱼,高兴地说:“好呀,哥,是不是要带我们去抓鱼” 唐哲说:“你们拿把锄头去地里挖点蛐鳝(蚯蚓)回来,我拿去做鱼饵。” 虽然没有同意她们一起去抓鱼,不过能够为抓鱼做些贡献,俩姐妹还是很高兴地拿着锄头出了门。 陈秋芸也做好了早饭,今天王堂和申腾飞他们来得晚一点,唐哲和申二狗也没有等他们,先吃了一点,唐婉和唐乐也把蚯蚓给挖了回来,用了几张地葫芦叶包了一大包,唐哲接过来放在水桶里,就往清水江去。 一路上申二狗很担心昨天藏在河滩上的鱼,不停地问:“唐哥,昨天藏着的鱼会不会被什么猫猫给吃了?” 唐哲回了两次:“到了就知道了。” “要是真被吃了怎么办?” “吃了就吃了呗,还能怎么办?” “那今天不是又要打空鸡笼?” 唐哲笑道:“你把它们藏得那么严实,什么猫猫有那种本事 ?老话说得好,猴间不晓得解索,人间不晓得刹割(结束),会用工具是人类与动物最基本的区别。” 到了清水江的木桥上,申二狗就迫不及待地从桥头跳下去,差点把水桶都摔坏了,唐哲忙说:“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干吗?” 申二狗嘿嘿笑道:“就是想早点去看看,昨天晚上做梦都是梦见那头狗熊来偷鱼吃。” 唐哲也下了河,对申二狗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因为你想太多了,再说了,梦是反的,梦到被吃了,说明鱼还好好的在那里呢。” 走了几百米,远远地看到河滩上那丛树枝,申二狗忙跑了几步,到了近前,对唐哲喊道:“唐哥,没有被动过。” 说着把那些树枝拖了下来,又把石头捡到一边,露出里面的几根木头,唐哲也到了,两个人把那些木头移开,里面的鱼受到惊吓,不停地弹出水花,把两个人的脸上都弄湿了。 唐哲说:“怎么样嘛,给你说了不会有事的,你就爱瞎担心。” 申二狗只是嘿嘿傻笑着。 唐哲说:“趁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把昨天晚上放的地笼收了。” 上午天还有些冷,为了不弄湿裤子,两个人只好把裤子脱了放在河滩上,光着屁股下到水里把地笼取回岸边来。 收获还真不错,晚上鱼儿活动得更欢,十二个地笼里的收获比昨天多了许多,倒在河滩上,大一些的马口和桃花子都差不多有一斤左右了,这种冷水鱼上了一斤是非常难得的好货。 按照鱼的大小,把它们分开来装了,又去把昨天那个坑里的鱼也分类装好,还有差不多五六斤石巴子之类的小杂鱼也一并装到水桶里。 又把蚯蚓拿来,用石头隔着地葫芦叶敲了几下,放到鱼饵笼里,再次往上游走了一段距离,把地笼一个个地放到水里后,俩个人才回到河滩穿好衣服裤子,一人挑着一担就往城里赶去。 到了国营饭店,店哲让申二狗在大门外等着,他先是去找了林国民,然后才出来叫申二狗一起进去后厨房,林国民已经在那里等他们,年着水桶里的鱼,还是活蹦乱跳的,对唐哲说:“其实没有必要连水一起挑来,这要你们一次能挑多少。” 唐哲笑了笑,说道:“也没有多少水,这种冷水鱼,出了水没有多久就会死,死了味道就变了。” 林国民抓起一条桃花子说:“这鱼还很大,我估计得一斤二三两了,像这么大的鱼,在邛江里基本都抓不到了。” 唐哲说:“我们是在深山里去抓的,那里几乎没有人去,鱼的品质绝对好。” 林国民也说:“这种鱼的价格,你想卖多少呢?” 唐哲说:“林经理,你开个价,我对市场行情也不了解。” 林国民说:“反正我们每次从那些打鱼佬手里收来的鱼,基本都是八毛一斤,你这种品质的确是好得多,统货价就给你一块,反正都是冷水鱼,可以一锅做,这个价你可不要出去乱说。” 唐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林国民叫了一个服务员过来:“找个家什来,把鱼秤了。” 那服务员不多时就找了一个筐来,申二狗拿起水桶往箩筐里倒鱼,唐哲说:“二狗,那些石巴子和花二巴就挑出来。” 林国民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说了是统货,就是不管大小和品种,只要是一条江水里的货都没问题。” 秤完开了票之后,林国民说:“你自己去会计那里领一下钱就行了。” 唐哲忙叫住他,说:“林经理,我有个事情还要麻烦你一下。” 林国民看了看周围的人,说:“行,去我办公室喝茶,边喝边聊。”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申二狗点了点头,把两挑水桶都挑起出了国营饭店。 唐哲和林国民上了二楼的办公室,刚坐下,便说:“林经理,是这样的,上次和你说的黄鳝的事情,你们饭店要得不是很多,现在马上要翻田了,我们那泡冬田里的黄鳝很多,一天几百斤都能抓到,国营市场那边,你有没有熟悉的人?” 林国民笑道:“正好下午我没有事情做,要不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唐哲忙说:“那就太麻烦你了。” 林国民说:“这有什么麻烦的,邛水县城就麻雀子这么大小,大家都认识,其实你尽可以找易主任的,他一句话就行。” 第219章 烟搭桥酒开路 唐哲尴尬地笑了笑,也许林国民把他和易解放的关系想得太复杂了,其实只是易解放救了他的命,顺便帮了他一些。 林国民见他笑,还以为他不想让这种小事情也去麻烦易解放,两个人喝了杯茶,便起身往外走,出了门,唐哲说:“林经理,你稍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林国民点了点头,唐哲便拉着申二狗往供销社那边走去,到了供销社门口,唐哲拿了一块钱给申二狗:“二狗,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这一块钱你去买点东西吃了自己先回去。” 申二狗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包,说:“唐哥,我自己带得有钱的,不能收你的钱。” 唐哲说:“你的那是你的工钱,这是生活费,你拿着。” 硬塞给了申二狗,又说:“你家公之前是不是也会编背篓?” 申二狗点了点头:“嗯,他当兵的时候跟秀山县一个篾匠是战友,后来回家了,跟他学得有一段时间。” 唐哲说:“那行,你回去之后,和你家公说一声,帮我再编上十几个地笼。” 申二狗说:“行,我给他说一下,看他会不会编那种,我之前没有见他编过。” 交待完之后,唐哲进了供销社,买了两条烟便出来,烟搭桥,酒开路这个道理他很明白。 和林国民汇合之后,他把一条烟塞给林国民:“林经理,总是麻烦你。” 林国民把烟收了,放在自己的衣服里面的腋下夹着,对唐哲说:“你先等我一下,我回办公室一趟。” 唐哲点了点头。 林国民回到办公室,把烟放在桌子的抽屉里,轻声说道:“这小子还真上道。” 就像林国民所说的一样,邛水县就麻雀大小,国营市场就在西门的一个老大院里,这里是很久以前的老县衙,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再也看不到衙门那种威严,反而多了许多市井烟火。 里面分了好几个区域,唐哲还以为林国民会把他带到水产区,没想到直接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里面一个秃着头微胖的中年汉子正坐在办公桌里喝着茶,桌子上还放着今年刚出来的明前茶。见到林国民进来,忙把放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站起来打招呼:“国民老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庙里呀?” 林国民走进去,拉了两条板凳,一条给了唐哲,另一条自己坐下,说:“我呀,是早就想来拜访一下你这尊大佛了,看你这样子,悠闲得很呀?” 秃头叹了口气,说:“老弟,你我都是为四化作贡献,只是革命的分工不同罢了,我这里每天都是要为全县城四五万老百姓的嘴巴着想,不像你那边清闲,只需要为领导服务就好。” 林国民说:“你也说了嘛,革命分工不同,你怎么还唉声叹气的呢?” 秃头说:“和你说了你也帮不了忙。” 林国民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秃头说:“前几天领导来视察,要做好老百姓的菜篮子工作,你也知道,这才开春,正是播种的季节,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去哪里给他菜篮子里加东西嘛,现在就连最基本的青菜白菜这些,都不能正常配送来。” 林国民说:“蔬菜大队那么多人,怎么会没有菜送来呢?” 秃头说:“蔬菜大队种的那些是什么菜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革新,全是老四件,萝卜白菜茄子四季豆,这些都还好一点,水产大队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送鱼过来了,说什么刚开春,种鱼要甩籽,其实就是他们偷懒,根本就没有好好养,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就连你那边他们也要断供了。” 林国民听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秃头不解地问:“你笑什么?真要是断供了,领导吃不上,你也是要挨板子的。” “我说我能帮你嘛,你还不信。” 秃子问:“说说看,你怎么帮我?” 林国民指着身边的唐哲说道:“你看,我今天带了位好兄弟过来,他完全能解决你水产区没有货的问题。” 秃子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哲,看他的穿着,也不像是在政府上班的国家干部,问林国民:“他是?” 林国民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唐哲,他就是国营市场的负责人朱达昌。” 唐哲听到这个名字,倒觉得很合适他的岗位,朱达昌——猪大肠,不过还是很礼貌的伸出手去:“你好,朱领导,我叫唐哲。” 朱达昌轻轻握了一下,忙把手收回来:“唐哲?”他的脑海里还在飞快地回想着,但是想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到过,不解地看向林国民。 林国民凑到他耳朵边:“这位兄弟是冯月芝亲自带到我办公室的,和易解放关系非常好。” 朱达昌换了一副笑脸,重新伸出手去紧紧地握着唐哲的手说:“哦,唐兄弟,快请坐请坐,早就听说过你了。” 唐哲不失礼貌地坐下之后,林国民说:“唐兄弟一天可以弄上几百斤的黄鳝,我也考虑了一下,全县能够吞得下这么多货的,也就你这边了。” 朱达昌说:“怪不得你说是来帮我忙的呢,唐兄弟,你真的一天能帮我送几百斤来吗?” 唐哲点了点头,说:“没问题的,不过还要准备两三天。” 朱达昌笑道:“行行行,莫要说两三天,十来天也没有问题,你们是不知道呀,水产区没有东西卖,来的人可吵了。” 林国民说:“那行,人介绍给你了,价钱你们自己谈,亲兄弟明算账好一些。” 朱达昌也说:“对头,先小见后大方嘛,唐兄弟,你开个价?” 唐哲说:“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说完,走到他办公桌前轻轻拉开抽屉,从衣服里把那条长支魔力塞进了柜子里:“朱领导,价格你说,我想你也是不会让我吃亏的。” 这一切朱达昌都看在眼里,他看向林国民的时候,林国民恰好在门口向外张望,并没有看到他这边。 第220章 行武出身的朱达昌 朱达昌见唐哲这么懂事,不由得笑起来,想到又是和易解放那样的关系,倒也觉得不奇怪了,便说:“唐兄弟,你也知道,我这市场里面好一点的黄鳝也只能卖上五六毛一斤,这样,如果品质好,能达到四两以上的,就按三毛一斤收你的。”末了又说:“毕竟我们还有这么多职工要养活嘛。” 唐哲听了,点头说:“朱领导既然说了,三毛就三毛,我这就回去给你备货,放心,品质绝对是到位的。” 林国民这个时候恰好转头回来,坐下后问:“你们都谈好了?” 唐哲点了点头。 朱达昌说:“你这兄弟不错,办事情爽快,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林国民说:“他是个猎人,平时野货多得很,你这市场里也可以卖的嘛。” 朱达昌哦了一声,说:“唐兄弟,只要你以后和货,尽管给我送来,价钱都好说,像是野猪山羊这些,有多少我要多少。” 唐哲点头说:“要行,到时候还要麻烦朱领导。” 林国民在一旁说道:“你们生意算是谈成了,可是我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哦。” 唐哲尴尬地站起来说:“是我的错,没有安排好,林经理,朱领导,要不今天中午我做东,就到国营饭店去吃一顿?” 又对林国民说:“我没有票,这个生意可以做?” 朱达昌哈哈笑着站起来说:“唐老弟,别人没有票恐怕不行,要是你那就完全没问题。” 林国民说:“看你这话说得,你也算是我们国营饭店的供应商了不是,走,现在就去,我叫老马安排几个他的拿手菜。” 朱达昌说:“老马做河鱼有一手,就让他做那个酸菜鱼。” 三个人出了门,边走边扯着闲谈,没有多久就到了国营饭店,林国民找了个僻静的坐位,让唐哲和朱达昌坐下后,他说:“你们先坐一下,我去后厨和老马说一声。” 坐下之后,朱达昌说:“唐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打猎的功夫很了不起呀,国民老弟都对你推崇备至。” 唐哲说:“哪里,只是运气好了一点。” 朱达昌说:“你看,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是过度谦虚就等于骄傲哦。” 唐哲笑着说:“没骗你,就是运气好了一点。” 朱达昌说:“你当过兵?枪法还不错?” 唐哲摇了摇头,说:“朱领导,我今年二十,也准备下半年去点兵,看看能不能点上,平时安山的时候,都是用钢丝套,没有用枪。” 他说的去当兵只是一个借口,这一世,他并不想去当兵,上一世失去了两颗蛋,一辈子没有体会到做男人的快乐,到死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这辈子,他只想陪着沈月一起,好好享受这幸福的一生。 朱达昌哦了一声,说:“那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我老家一个兄弟也是安山的,不过他是用枪,我们黄沙公社那边不像你们公社挨着梵净山,资源多,我们那里山上连根茅花杆都难找得到,他一年到头能套中一只兔子肯定高兴得嘴都要笑歪。” 黄沙公社那边的石漠化非常严重,而且也是邛水县最缺水的一个公社。 都说梵净山九十九道溪,但是黄沙公社离梵净山一百多里,地下煤矿极多,但是地表的植被也是全县最差的,公社里就炉峰山上还能看到一点绿色,其它地方都是光秃秃的,老百姓烧火做饭全是用的茅草,有煤炭的地方已经开台烧煤。 唐哲说:“黄沙公社我听说过,不过没有去过那边。” 朱达昌叹了口气,说:“我们老家那个地方,太缺水了,你我们生产队,起个大早,出门几公里,一上午只能挑一挑水,还是浑冻冻的泥浆水,像家里年纪稍大一些的家庭,早上洗菜的水要留着洗脸,洗完脸之后留着洗衣服,晚上还要留着洗脚。” 唐哲点了点头:“这些龙门阵我听说过,不过邛水当官的黄沙公社就要点一半了。” 朱达昌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像我们那边的人,从小生活就苦,所以大人就说呀,要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有两条路,要么拼命读书,要么炼好身体去当兵,所以就算日子再苦,读书的人却很多,我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些小娃儿放着牛还把书拿着啃。” 唐哲赞同地点着头。 朱达昌继续说:“所以我们老家的那种风气很好,以前旧社会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新时代了,还是这样,你不看我是个肥仔,我也是部队出身的,转业之后分到了这里,所以我一看你走路的气质,感觉有些部队人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林国民回来了,看到朱达昌滔滔不绝地说着,笑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唐哲忙说:“在听朱领导的风光往事。” 林国民笑道:“你是不是又在吹你在半岛和美国鬼子干了几仗的事情?” 唐哲有些吃惊,看朱达昌这个样子,和美国佬在半岛的那一仗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看上去朱达昌也不过四十多岁而已。 林国民见唐哲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朱达昌肯定没有说,便说:“你是不是很意外?朱老哥当时可是正儿八经的打过三八线的,还立过战功。” 唐哲对朱达昌肃然起敬,说:“想不到朱领导还有这么光荣的一面,我们年纪轻,对那些事情,只能在书上看到过,今天碰到朱领导也算是缘份,能不能讲讲战场上怎么干鬼子的。” 朱达昌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那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很多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我当兵的时候才十六周岁都不到,我们这个地方才解放几个月,不过当时肯长,个子在我们队里算是很高的,加上家里穷,为了能少占一份家里的口粮,只能选择对部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闯出个什么名堂,至少不会多吃家里一份粮食。” “在部队训练了半年不到,就去了半岛……” “让一让,小心烫,鱼来咯!”朱达昌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胖子端着一个大洋瓷盆到了桌子边上。 第221章 活雷锋 见老马上菜,朱达昌也停止了讲话,唐哲忙给去盛饭。 朱达昌夹了一筷子鱼放在嘴里,点头道:“要说老马这手艺还真不错,才多久没有来吃,又有长进,味道是越来越鲜。” 老马这个时候还没有走,笑着说:“那是因为材料好,新鲜,这可是正宗梵净山里头的河鱼,全是钢鳅子,花二巴这些好东西。” 林国民说:“这东西可都是唐兄弟送过来的哦。” 朱达昌看着唐哲说:“老弟,下次来,给老哥也带几斤这种鱼来,我就喜欢吃这种,用油炸了,不论是这样做成汤的还是和上青海椒(辣椒)一炒,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呀。” 唐哲忙说:“行,这种鱼没有什么卖相,只要你喜欢,下次我给你带来便是。” 朱达昌笑着说:“爽快,老林,唐兄弟出了这么好的菜,你也把你店里的酒上一斤来呀。” 唐哲忙说:“我已经和服务员讲了,酒马上就到。” 林国民说:“你怎么这个急性子还是改不了。” 朱达昌又夹了一条鱼放在嘴里,说:“老子就是这种脾气,做事情从来不婆婆妈妈的。” 一顿饭后,朱达昌再也不让唐哲叫他朱领导,要叫朱老哥,直到出门,他的身体都已经开始摇晃了,林国民对唐哲说:“上过战场的就是这种性子,你和他多打几次交道就清楚了。” 唐哲对林国民又说了声谢,便和他告别,一个人去了大檬子树那里,想买几十斤红苕回去做苕种,没想到竟然没有买到,一问之下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育苕种的时候,他们拿来的都已经卖出去了。 没办法,唐哲只好先空手回去。 到家之后,他便去找唐孝贤,只有周淑芬在家里,看到唐哲来,问:“唐哲,有什么好事情呀?” 唐哲问:“婶婶,孝贤叔呢?” 周淑芬有些不悦地说:“他呀,自从做了这个队长,已经成了个不落屋的野人了,一大早起来就牵着牛出去,不晓得去哪里了。” 唐哲说:“那我晚上再来找他。” 见唐哲要走,周淑芬说:“我听说他去给唐罐罐翻秧地田去了,你去清明田那边看看。” 这几天唐家山各家各户的秧地田都翻犁完了,三头牛也没有好好休息,这家翻了那家还在排着队。 唐哲也知道唐罐罐这人,按辈份来说,比唐自立还要高一辈,前文已经交待过,是一个孤老头子,没有老婆,也无儿无女,土地包干到户之后,他一个光棍老头什么都拿不出来,队里分家那天,猪牛羊这些大家都去抓阄碰了下运气,唐罐罐连门都没有出。 “好咧,谢谢婶婶了。”说完,唐哲便去了清明田。 老远就看到唐孝贤和他那头黄牛在一丘田里忙碌着,他嘴里不时发出:“噢其”、“唤!”这样的声音。 唐哲到了唐罐罐的秧地田埂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一身泥浆的唐孝贤,也不好打扰他。 过了很久,这丘秧地田才翻完,唐孝贤把牛解开,让它去一边吃草,对唐哲说:“唐哲,你今天不忙呀?我看你在这里坐好半天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唐哲说:“孝贤叔,就是来找你有事的呢,看你在忙,就没有打扰你。” 唐孝贤上了田坎,把腿上的泥用水冲洗了一遍,还有铧口也用水清洗了,问:“什么事,你说。” 唐哲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孝贤叔,是这样的,有个赚钱的事情想和你一起做。” 唐孝贤哦了一声:“不犯法?” 唐哲说:“叔,你看我什么时候干过违法的勾当?” 唐孝贤笑道:“那倒没有,你也不像那种人,说,什么事?” 唐哲说:“这不马上要翻田了嘛,千丘榜那边田里的黄鳝多得都要碰脚了,一串一串的,要是能把它收了,拿到城里去卖成钱,这样一来,不光你有钱赚,不管是哪家的田,只要他们去翻的时候,也能赚一点盐巴钱嘛。” 唐孝贤点了点头:“你小子鬼点子多,不光能卖钱,把黄鳝抓了,田坎上一年都要少几个洞,不会漏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呀。”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还记得姚勇军和申红兵的事情不?之前他们也是学你抓黄鳝去城里卖,不光没有卖出钱,还被罚了一大坨。” 唐哲忙说:“叔,你还不放心我么,我是有了定点的销路,才会来收的,我才不会像他们两个人那样拿到城里满街窜呢。” 唐孝贤说:“嗯,我相信你,你要怎么收?是不是要我去帮你给大伙说一下?” 唐哲连连摇头,说:“不用,不用,是这样的,叔,我是想让你和沈阳一起在队里收购,等你们收购好了,多少斤,再卖给我,我再运出去卖掉。” 唐孝贤也坐在田埂上,从荷包里掏出叶子烟来,卷了一根放在烟斗里,抽了几口才说:“你这想法是不错,不过我作为队长,明知道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事情,自己还带头去做,别人看见了也不好得。” 唐哲说:“叔,你这样想就错了呀,你又不是没有看过报纸,我们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上面都已经发话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后富,最后达到共同富裕。” 见唐孝贤还在尤缘,他继续说:“叔,本钱不用你出,我给你先出,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就是。” 唐孝贤其实也想做,但是他没有本钱,毕竟千丘榜的黄鳝多如牛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抓得完的,也不是一斤两斤,那可是数万斤。 又抽了几口烟,他把烟锅在身旁的铧口上敲了几下,说:“你仔细说说,要怎么来做这个?” 唐哲见他松了口,说:“这个其实很简单,你和沈阳一起做,赚了钱两个人对半分,叔,这段时间腾飞哥在我家干活还多少有些收入,你一天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简直就成了一个活雷锋,这样时间久了,婶婶对你肯定有怨言的。” 第222章 客从何来 听了唐哲的话,唐孝贤沉默起来,手不自觉地又把叶子烟掏出来装到烟锅里点上,自从当选上大队长以来,家里的事情是一天比一天荒废,成天都在为队里的事情忙前忙后,土地包干到户之前还不觉得,反正都是吃大锅饭,挣着工分,自己家里没有多少农活。 自从土地包干到户之后,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之前更忙,今天这家多占了那家的地,明天那家又多挖了这家的土坎,跑前跑后的,一天到晚难回趟屋,这段时间春耕开始了,别人家的秧地早就已经翻好,他家的牛是这家用了那家又用,直到昨天才把自己家里的秧地翻了,看到唐罐罐那个孤寡老人的秧地没有人翻,一大早叫周淑芬煮了早饭吃了,就来帮他翻田。 为止,周淑芬没少和他吵架,他就一句话,我是队长。 这些事情唐哲其实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也愿意拉他一把,如果一个真正愿意为老百姓办事的人,穷得连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让生存都成了一种负担,他怎么还能有心思为老百姓做事? 而唐孝贤也清楚唐哲来找他的意思,他也想赚钱,只要是不违法,走正道,谁会嫌钱多呢?虽然他也从广播里和报纸上看到了改革开放的消息,公社大会小会上也听到过改革的声音,但是谁都不敢动,谁也不愿意吃那头一泡屎。 “其实你有本钱,你自己就可以做的,沈阳是你舅子,你拉他一把无可厚非。” 唐哲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诚恳地说:“叔,我就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你和沈阳一起干,队里那些想耍坏心眼的,也要掂量一下。” 这是他掏心窝子的话了,如果唐孝贤还是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唐孝贤想了想,说:“既然你都说明白了,我参与也可以,就像你说的一样,收了不光我有钱赚,只要愿意去抓的人,都可以抓了来换点钱,千丘榜那么多黄鳝,一家人靠这个春赚个十几二十块也是好事。” 唐哲见他同意了,便说:“太好了,孝贤叔,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沈阳,对了,晚点我把本钱给你送去。” 为了不让别人引起误会,他觉得先悄悄把本钱送给唐孝贤,再由唐孝贤把钱交给沈阳,这样一来,就算是沈阳也不知道这些钱是唐哲先垫付出来的。 既然和唐孝贤已经说了,便直接去找沈阳,正好沈阳在家,他先是问了一下家里人,今天沈醉亭去了大队小学,这个学校一直以来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今天好像从别的地方重新调了一个老师过来,沈醉亭吃了中午饭就去了。 唐哲没有在意那些,而是把唐孝贤合作的事情和他说了,沈阳一听很高兴,说:“孝贤叔真加入了,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罗铃在一旁说:“你还得感谢一唐哲,这种事情人家本来一个人就可以做的,还分了一坨肉给你吃。” 沈阳笑着说:“是,是,唐哲,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唐哲忙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吃饭就不用了,我还有事情。” 沈阳说:“什么事情也不在乎一顿饭的时间呀。” 唐哲说:“你们吃就是了,我去办正事。”临出门的时候又对沈阳说:“对了,你明天就可以着手开始准备,最好是先准备几个大竹筐。” 沈阳嗯了一声:“行,我去请申猴子明天来我家编个十几二十个放着。” 唐哲出来的时候,看看时间也还好,便又出了门,黄鳝的资源有了,但是怎么送到城里去还是个问题,人工挑的话,几十里的山路很难走,而且一个人也挑不了多少,要是去找公社运输队的汪远新,那辆拖拉机是公家的,偶尔借用一两次还行,天天用的话,汪远新肯定不能答应,要是被公社领导发现他拉私活,说不定饭碗都要打脱。 想到这里,找汪远新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想办法。 昔土公社公路修建的时间比较早,一九五八年就修通了邛昔公路,除了公社那一辆拖拉机外,整个公路沿线最多的就是人力两轮车,当地人称为胶轮车,这种车遇到平路,一个人也能拉上个三四百斤,但是遇到上坡路那就比较困难,空车拉着走都比较费力。 另外就是有几辆马拉车,当然离得最近就是和八家堰大队紧挨着的鱼泉大队。 鱼泉大队因为寨中有一个山洞,洞里涌出一股泉水,水流很大,是三合公社发电站最主要的水源,里面常有鱼涌出来,据说当时有人在泉边磨刀,突然看到泉眼里游出来一群鱼,他用刀随手一砍,就把一条四腮鱼给砍死了,拿回家秤的时候,家里的秤根本就秤不下,只好把鱼头鱼尾分开来秤,光一个鱼头就有十四五斤重,从此这眼泉就叫大鱼泉,鱼泉大队也因它得名。 从唐家山到鱼泉大队不过就四五里路,从打尖坳开始一直往下走,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河边,河上有一座凉桥,相比于唐家山沟里那座凉桥来,这座桥足足有它的十倍长,差不多五十多米,中间还有一个桥蹾,每一根支撑桥面的树都足有两人合抱大小,二十多米一根,搭在中间的桥蹾上。 上面再铺上木板,像园林里的水榭一样。两边还有供人休息椅子,桥的中间是一个阁,上面原本供奉着鲁班神像和龙王神龛,在前些年破四旧的时候鲁班像化为一缕青烟,龙王龛也随波逐流,奔向大海,只留下中间的一根梁上还残留着一个八卦图案。 过了桥,有一棵大青球树,树大参天,足有三四十米高,树下一栋低矮的长五间木房,木房的两头又各配了一间低矮的偏房用来作厨房。 这家就是唐哲此行来的目的,他走到院坝,几个六七岁的娃儿就围了上来,打量着他,一个娃儿对屋里喊道:“婆婆,来客客了。” 听到叫声,屋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拄着一根竹拐出现在了大门口,用手做了一个遮阳的动作放在额头上,看着唐哲,却又不认识,便问:“客人从哪里来呀?” 第223章 儿豁 唐哲看着那老太太,忙走近了,说:“婆婆,我是来找赵三师傅的。” 老太太哦了一声,说:“你找赵三呀,他出去了,晚上才得回来,你进屋里来坐嘛。” 唐哲应了声要得,便和老太太进了堂屋,他家装修得比较好,堂屋香龛上方还用石灰粉了底,写了“谦受益”三个大字。 赵三家一共五兄弟,在昔土公社算是有名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门手艺,老大赵向仁五十四五岁了,是个木匠,现在年纪大一些,加上活也比较少,之前还和王堂搭过班子一起修了几栋房子,认识的人都称他为赵木匠。 老二赵向义五十来岁,是个石匠,前几年修八家堰水库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师傅,风光了好几年,现在土地包干到户,养猪的人也多了起来,他的活也开始多了,一直在外面帮人家打猪槽什么的,所以一喊赵石匠,都知道是他赵老二。 老三赵向礼四十七八岁,没有别的技术,却学了一手赶马车的绝活,自从邛昔公路修通了之后,他也算是半个公家人,公社的拖拉机跑不赢的时候,常常把他拉过去顶班,不光生活好,工分还特别高,是五兄弟当中日子过得最好的,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好多人都忘记了,却记得马车老三的浑名。 老四赵向智是个篾匠,也叫篾匠老四,做凉席,晒席,凉椅箩筐这些东西是信手拈来,据说当时他还是去秀山跟一个师傅学过。 老五赵向信的手艺则是瓷器,做得最多的就是土坛子,当地人叫那种土坛子为“窑罐”,所以他也叫做窑罐老五,不过由于昔土公社这边没有适合做窑罐的泥土,很多年前他就去了二十多里外的坪塘公社,已经在那里安家落户。 看到眼前这个老太婆,唐哲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敬仰,两口子在那么艰苦的岁月里,不光拉扯大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还让这五个儿子都学了一门傍身的手艺。 坐下没有多久,便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进了屋,看到唐哲,又不认识,耶了一声,便喊他奶奶:“婆,婆,家里来客人了吗?” 老太婆说:“这个人是来找你爹的,对了,客是哪里人呀?” 唐哲忙说:“婆婆,我是唐家山的,叫唐哲。” 老太婆哦了一声:“我年纪大了,不怎么出门,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呀,我都不认识咯。” 那年轻人仔细看了一下唐哲,说:“你就叫唐哲?我听说过。” 唐哲点了点头,说:“你怎么认识我的?” 年轻人说:“以前倒不认识你,就是听他们吹牛,说你一个人杀了两头野猪,把你说得像天神下凡一样。”说完还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哲,完全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干掉两头野猪。 唐哲说:“运气而已。” 年轻人说:“这么说是真的?他们没有吹牛?” 唐哲轻轻点了点头:“也不是一下子杀了两头野猪,只是杀了一头,还有一头是套中的。” 年轻人满眼羡慕地说:“那也很了不起了,我知道野猪那种性子,当时有一头跑到我们坝上来祸害庄稼,我们生产队几十号人才把它搞死,哦,对了,我叫赵平。” 两个人算是正式认识了,赵平又问:“你是来找我爹去拉货的?” 唐哲点了点头,说:“是有些货想请他去帮忙拉一下,不过看样子他很忙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那点小东西。” 赵平说:“他一天就是瞎忙,又赚不到几个钱,地里的庄稼都没有时间种。” 他奶奶在一旁说:“你爹要是瞎忙,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和你妹妹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你爹赶马车赚回来的,还给你娶了个漂亮老婆。” 赵平被他奶奶怼了,也只能尴尬地笑着,对他奶奶说:“婆,你说得对。” 唐哲问:“那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赵平说:“我看得天黑了才能回来,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要拉什么东西,在哪里拉,等他回来了,我和他说。” 唐哲只好点头说:“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见唐哲要走,赵平又说:“唐哲,要是不忙的话,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杀的野猪呗?” 反正从这里回家去,一路的上坡,也就四十来分钟就到了,时间也还早,太阳都还没有下山,便坐在堂屋里和赵平聊起了当时怎么搏杀那头大野猪的。 听得赵平胆战心惊,同时又羡慕不已,末了,对唐哲说:“真羡慕你会安山,我爹只教我怎么赶马车。” 唐哲说:“你也会赶马车呀?” 赵平头发一甩,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嘛,我爹会赶马车,我从小就跟他学,不光会赶马车,我伯伯他们的手艺我也会呢。” 唐哲高兴地说:“那你还是个万金油,对了,你们家有几匹马?刚才我上你们家院坝的时候,看到出山(房子的排栅边)到头还有一辆新马车。” 赵平说:“有一匹老母马,还有一匹两岁的小马,那匹老马今天被我爹赶着去拉货了,还有那匹小马在河滩边吃草,晚点再去赶回来。” 听到这里,唐哲说:“那就不用等你爹了,我直接和你说可以?” 赵平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让我去给你赶马车?那还是算了,我爹赶了一辈子的马车,结果就得了个马车老三的浑名,我可不想被别人再叫马车佬。” 唐哲说:“一趟给你三块,怎么样?” “我说了,不……多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了一遍。 “三块。”唐哲再次给他一个确定的数字。 “一趟?” “一趟。” “从哪里拉到哪里?” “就从这个桥头给我拉到县城去,一天一个来回,只要不是下大雨,基本上天天都有拉的。” “你说儿豁嘛?”赵平看唐哲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年轻人就要用年轻人的方式聊着才有意思。 “儿豁。”唐哲一字一句肯定地说。 第224章 我跟你干 这年头的工钱顶添也就五毛左右了,唐哲出价三块,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只到他说出了那句“儿豁”,见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了上,赵平说:“行,你都这样说了,我跟你干。” 唐哲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耿直人,不拉稀摆带的。” 这时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人从外面抱着一堆野菜进了堂屋,看到有生人在,笑了笑,对赵平说:“家里来客了呀,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赵平说:“你快去做饭,把我昨天从河里抓的那些花二巴炸了。”又对唐哲说:“这是我家里面,叫刘艳。” 唐哲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赵平说:“你先把车准备一下,明天后天我会弄几个大桶来先装在车上,大后天一早,我们就要开始往城里跑,放心,工钱的事情我会从明天就开给你算。” 赵平说:“都还没有跑呢,算什么工钱。” 唐哲起身说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嘛,再说,明天开始我把大黄桶(大的木桶)装你车上之后,你就不能去拉别的东西,总是有损失的嘛,行了,天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 赵平见他要走,忙说:“忙什么,我家里面去做饭了,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吃了再走嘛。” 唐哲说:“不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呢,你家里有没有不用的大黄桶?” 赵平说:“有一个,不过有些漏水。” 唐哲问:“还能修吗?” 赵平带着唐哲去了屋后,指着那个大木桶说:“看嘛,有些开口了,不过问题不大,用水泡一下,要是还有点漏,弄点泥巴糊一下应该可以的。” 两个人合力把大木桶搬到了赵平家的院坝,唐哲说:“那你先挑点水在里面泡一晚上看看,明天我再来。” 刘艳从屋里出来说:“米已经下锅了,吃了再走。” 唐哲还是拒绝了,既然正事已经说好,加上天也要黑了,便忙着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申腾飞他们也才放工回来,陈秋芸和唐婉她们正在把菜端上桌。 吃过饭后,唐自立散了一轮烟,大伙抽完了一支烟也就各自散去了。 唐哲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取了三百块钱装在荷包里,拿上手电筒就去了唐孝贤家。 龙龙和小虎正在阶沿上坐着吃饭,两兄弟碗里都盛的是红苕,唐虎见到唐哲来,吹着两个大鼻涕泡对他哂着笑,喊道:“唐哲哥哥,你吃饭了吗?” 唐哲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吃过了,你吃的是什么呀?” 唐虎说:“红苕粑粑。” 周淑芬在屋里听到声音,走到门口说:“唐哲来了,快来屋里坐。” 唐哲也不再逗两兄弟,进了屋,唐孝贤问:“你吃过饭了吗?” 唐哲点了点头,周淑芬已经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米饭出来,看得出来,锅里为数不多的米饭全部都舀到了唐哲的碗里,笑着对唐哲说道:“来,唐哲,再吃一碗。” “不了,婶婶,我刚吃过。”唐哲连连推辞。 周淑芬硬是把碗塞到他的手里:“婶婶家的生活就是这么差,要是吃不惯,你就少吃一点嘛,吃点当宵个夜。” 唐哲尴尬地说:“婶,我真吃饱了,我又不是远处来的客,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唐虎这个时候也进来,对周淑芬说:“妈,我也要吃白莽莽。” 周淑芬白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见唐虎委屈巴巴地要哭,唐哲连忙端起碗,把碗里的白米饭分了一些给唐虎,又把唐龙叫过来,也分了一些给他,对周淑芬说:“婶,娃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些才行。” 周淑芬笑着说:“你说得对。”又对那两兄弟说:“这下满意了?还不快出去吃。” 两兄弟走了之后,周淑芬对唐哲说:“唐哲呀,你孝贤叔都和我说了,能有你照顾着他,也不知道是他家哪座祖坟上冒了青烟。” 唐哲只是笑笑,他还不知道唐孝贤具体和她说了多少。 周淑芬继续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娃娃,不像大忠他们那些人一样一天飞飞达达的不务正业,所以婶子一心想吃你的猪脑壳。” 唐孝贤见他一直说个没完,把碗放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多话?快点把碗捡去洗了。” 周淑芬连连点头:“好好,你给唐哲倒碗开水嘛,我这就去洗。” 唐哲忙说:“不用。” 待周淑芬捡了碗进了厨房,唐哲才从衣服荷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那三百块钱交给他:“孝贤叔,这个本钱你先拿着。” 唐孝贤还想说什么,唐哲说:“你明天去找沈阳,当面交给他,也免得别人在背后乱咬舌根子。” 他接过钱装起来,对唐哲说:“行,就按你说的办,你婶子是个大嘴巴,我回来只是说你给出了个赚钱的主意,你看她就已经得意得不得了。” 唐哲明白他的意思,小声说:“放心,孝贤叔,本钱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唐孝贤点了点头。 唐哲又说:“这个季节翻田是不是早了一点?” 唐孝贤说:“往年翻泡冬田倒是有些早了,不过像清明田那种干田,也可以先翻了放着,毕竟要多翻两遍才装得住水。” 唐哲说:“清明田也没有黄鳝呀,这样,我们大队不是一共有二十头牛嘛,看看你能不能动员一下,先让其它小队的牛借几头过来,唐家山这么多户,总要轮着翻才行,要是别个队觉得时间早了,把牛借来用一下,这样就可以先翻田,然后把黄鳝抓了。” 唐孝贤点了点头,说:“没有必要去找他们借牛的,千丘榜那里除了吴家寨没有分田外,姚家湾和申家岭都有田在那里,两个队也有七八头牛,只要我们开始去翻上一天,把黄鳝抓来一卖,用不着说他们也会马上跟着去翻起来。” 唐哲想了想,觉得唐孝贤说得有道理,便说:“这方面的事情,你比我考虑得更周到一些,剩下的就看你们一天能收到多少了。”说完又闲聊了几句,看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唐哲便起身离开。 第225章 做生意就是做人 果然第二天一早唐哲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外面唐自立的声音:“秋芸,你在家做饭,我去孝贤家拿点糠来把牛喂一下。” 陈秋芸说:“又不翻不动的,喂牛做什么?” 唐自立说:“今天去千丘榜把那几丘泡冬田翻了。” 陈秋芸笑了起来:“我说唐老二呀,活了几十年你怎么还成了棕粑林里的斑鸠——分不到春秋了,干田都没有翻,就开始翻泡冬田了?” 唐自立也不管她取笑,径自走了。 唐哲也起了床,陈秋芸对他说道:“你爹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翻千丘榜的泡冬田?” 唐婉从外面抱着柴回来,对陈秋芸说:“妈,我听孝贤婶在说他们家今天也要去翻千丘榜呢。” 陈秋芸更疑惑了,说:“这都是怎么了?往年不都是先翻清明田这些干田吗?” 唐哲洗了一把脸,说:“妈,你就别瞎想了。”又对唐婉和唐乐说:“吃了饭呀,你们就拿着水桶去千丘榜抓黄鳝。” 唐婉一下子就明白了:“哦,原来爹也是想抓黄鳝,才先去翻千丘榜的。” 唐哲在她的鼻子上用手刮了一下:“就你聪明。” 陈秋芸也一子就明白了过来,忙去厨房准备早饭。 唐哲见早饭才开始做,便去了一趟沈阳家,沈阳也正在喂牛,他家倒有些糠,还是去年分到谷子之后碾米了剩下的,沈月一大早起来就去割了些青草和野菜回来,用刀切碎了,拌上米糠,沈阳又加了一点点盐在里面,大白水牯大口大口地吃着。 见唐哲走到院坝里,沈月笑着问:“哲哥,你吃早饭了吗?” 唐哲摇了摇头,沈月说:“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做饭。” 正想和她说让她别做了,沈月已经进了厨房,唐哲也跟了进去,见她要去做饭,唐哲说:“那我给你烧火。” 沈月也不反对,她先是烧了一锅水,然后从土坛子里拿了十几个鸡蛋出来。 沈家也养了五六只鸡,不过冬天的时候,人都没有吃的,那几只鸡只能让它们每天在外面找吃的,算是自生自灭,瘦得皮包谷了,不过一到了开春,野草长了起来,加上沈家的日子也好起来了,最近这几只鸡也开始产蛋,每天都能拣上三四个鸡蛋。 等水温差不多了,把十几个鸡蛋都打到水里面,待煮到定型不会散开之后,把泡好的糯米倒在锅里,对唐哲说:“哲哥,我们今天煮油茶吃。” 唐哲问:“你家哪里来的糯米?” 沈月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我嫂子娘家来人了,送了十斤糯米来。” 唐哲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你以后给我生崽了,我也要叫你嫂子多送点糯米才行。” 沈月脸一红:“没个正形。” 唐哲坐在灶前还想说什么,只见房门一开,安秀芹从里屋出来,看样子是刚才起床,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见到唐哲,打了个招呼,对沈月说:“你哥不是说今天要去翻田吗?牛喂了没有?” 沈月对着唐哲吐了下舌头,忙对安秀芹说:“已经在喂了。” 安秀芹走到大门口看了看,又转回来对屋里喊道:“醉亭,快起来了,你儿子把牛都喂好了,你还睡。” 唐哲坐在灶前一直盯着沈月看,看得她不好意思,现在父母都已经起床了,又不好发作,只能不时瞪他一眼。 没用多少时间,糯米油茶就做好了,在碗里加上白糖,端着碗,用嘴吹了几口气,然后把嘴唇贴在碗边,吸溜一圈,满口的糯米茶香味。 吃了饭,唐哲才说:“对了,我都差点忘记正事,醉亭叔,你家的黄桶还是好的吗?借我用一下。” 沈醉亭指了指安秀芹:“问你婶子,家里这些事情我不太清楚。” 安秀芹忙说:“是好的呢,就在猪圈边上,怕晒坏了,还装着水。”然后对沈醉亭说:“你说你一天到晚就是抱着个报纸看,家里的事情你什么时候上过心?” 沈醉亭早已经习惯了安秀芹的抱怨,对她的话当作耳旁风。 沈月对唐哲说:“哲哥,我带你去拿黄桶。” 唐哲跟着她去了猪圈边,沈月脸上还是红红的,对唐哲说:“你胆子也太大了,我爹妈都在家里,你还敢那样说。” 唐哲拉着她的手说:“那我去和你爹妈说一下,明天我们就把事情办了?我是一天也等不及想和你在一起了。” 沈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说:“哪有这种道理的,我爹妈同意,我还不同意呢,你们家才开了个书单,连封书子都没有,那我不是很吃亏?” 唐哲说:“这个很简单呀,结亲的时候,连同书子、过礼加上讨年庚一起送了不就行了。” 沈月笑着说道:“我看你是还没有睡醒,这样一来,别人不取笑我们家才怪。” 唐哲还想说什么,沈月说:“来,我们一起合力把这些水倒了。” 沈月抽回自己的手,走到大木桶的一边,唐哲也跟了过去,两个人合力一起,喊了声一二三,满满一桶水足足有六七百斤, 沈月正在用力,突然放了一个屁,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反正也倒不出来,唐哲微笑道:“你看你,两头出气,怪不得没有力气呢。” 沈月在他的肩膀上捶了几下:“你就知道欺负我。” 唐哲抓住她的手说:“好了,好了,我错了。” 沈月说:“你才是两头出气,是不是?” 唐哲连连点头:“是、是、是我。” 沈月挣脱他的手,说:“我去拿只桶来,先舀一些出来。” 等沈月拿了桶过来,唐哲接过来,先把大木桶里的水舀了一半出来,然后两个人一用力,水全部就倒了出来。 沈问:“哲哥,你拿这黄桶去做什么?” 唐哲便把昨天去找赵平的事情说了一下。 沈月有些担心地说:“你这样到处找人做,到时候人家都熟悉了,把你的生意抢了怎么办?” 唐哲笑道:“你以为做生意就是你有东西卖给别人就行了吗?” 沈月天真地点了点头,唐哲说:“你错了,做生意,其实就是做人。” 第226章 家风 沈月凝视着唐哲,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甚至都未曾与他有过深入的交往,又怎能知晓他的人品如何呢?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追逐利益的,这是人之常情。” 唐哲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的确,大多数人都会被利益所驱使,但仍有一小部分人能够坚守自己的原则,就如同你们一家人一样。” 沈月不禁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到我们家身上了呢?”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并非无端牵扯,而是因为一个人的人品常常与家风有着紧密的联系。倘若一个家庭的家风恶劣不堪,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恐怕也难以培养出高尚的品德。然而,如果家风良好,那么这个家庭中多半不会出现败家子,当然,这也并非绝对。” “赵平他们家,那可是有着深厚底蕴的家族啊!从他爷爷那一代开始,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教育才能,成功地培养出了他父亲和其他四位叔叔,一共五兄弟呢!” “当然我说的教育,并不是说他们读了多少书,认识多少字,文化和素质并不能相提并论,有些人文化特别高,但是素质却很差,有些人并没有读过书,人品却非常好。” 沈月接过话说:“我知道,这就是书上常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唐哲点了点头:“和你说的也差不多,要知道,在我们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能够培养出如此多有本事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啊!虽说他们称不上是什么大成材的人物,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能和才华。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下,赵平的品德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月听了唐哲的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然后说道:“你决定了就好。” 唐哲见沈月并没有太多的意见,便转身去将大木桶搬到了院坝里。他小心翼翼地把木桶放倒,确保里面的水能够完全滴干,同时也让木桶壁上吸收的水份尽可能多地流失掉。这样一来,当他扛着木桶走的时候,重量就会减轻一些,不至于太吃力。 就在唐哲忙碌的时候,申二狗也来到了大阳哥家。一见到唐哲,他就赶忙迎上去说道:“唐哥,我刚刚去你家找你呢,你家人说你在大阳哥家这边,我就赶紧过来啦!” 唐哲说:“昨天回来忘记去找你了,你是来叫我去收地笼的吗?” 申二狗点了点头。 唐哲对沈月说:“小月,我先去收地笼了。”然后又对申二狗说:“二狗,你先回去叫你姐今天来一起抓黄鳝呀。” 申二狗点了点头,先转身回去了。 唐哲回家带了水桶,便去打尖坳和申二狗汇合一起去了清水江。 和昨天一样,到的时候先把河里的鱼收了,然后再去那个水坑里把昨天晚上二狗藏起来的鱼也装起来,反正国营饭店那里要的是统货,并不需要分门别类,也就不管品种和大小,都一起装在水桶里。 一趟县城的时间,回来已经是下午,在县城已经吃过绿豆粉,申二狗见下午没有事了,便也挑着水桶去了千丘榜那边帮着抓黄鳝。 唐哲本想扛着大木桶走去鱼泉大队的赵平家,试了两次,桶都太大了,只好找了一根绳子,像在部队里绑行军被一样绑上之后,背在背上走。 虽然不重,却很大,走起路来就像一只要生蛋的鸭子,总感觉屁股后面甩来甩去的。 到了赵平家里,他也刚放马回来,唐哲把大木桶放在偏屋的马车边上,对赵平说:“你家那只桶漏水吗?” 赵平说:“问题不大,昨天泡了一天,一开始漏得比较凶,今天早上又重新加了一次水,到现在没有漏多少。” 唐哲走过去看了看,见桶里的水到桶沿只差一个巴掌,便点点头,说:“那可以把水先倒了,我们要把这两个桶固定在马车上。” 赵平从偏屋边上的马圈旁拉过来马车,除了轮子外,其它地方全是木头做的,平日里为了方便装货,边上还有用头做了护栏,并不是完全一个平板。 两人把木桶放上去之后,又用绳子固定好了,再次把马车放到原处。 他对赵平说:“后天一早你就不要到处跑了,在家里等我。” 赵平点点头:“放心,只要你说好时间了,我会提前把马喂得饱饱的。”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还算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想来连母亲陈秋芸也去了千丘榜那边抓黄鳝去了。 唐哲也不在家里停留,从柴房里牵了六六就往千丘榜那边去。 还没有到呢,就远远地看见黑子从另外几条田埂上绕了个大圈往家的方向跑回去,它是真怕六六。 离上一次抓黄鳝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现在天气暖和了许多,不用像上次一样找有气孔的地方伸手下去摸,现在如果晚上有空,黄鳝基本都会从泥里钻出来。 不过今天和上次不一样,有三头牛在田里犁着,铧口翻过的地方,躲在泥里的黄鳝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家就被抄了。 牛一走过,后面跟着的人立刻就会冲上去,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黄鳝抓起来放在篼篼里。 除了三家人之外,唐家山那些中午才听到消息的人,也都赶了过来,每一头牛的后面,都跟了六七个人,还有一些人就只能在那些还没有翻过的田里去找有黄鳝钻过的气孔,伸出手去泥里摸。 沈阳家的田在靠千丘榜的上半部分,唐哲去的时候,正好到他们田边,看到田里大人小孩子六七个人,每个人都像是从泥浆里滚过的泥猪一样,笑着问道:“收获怎么样?” 沈月正弯着腰刚好抓起一条,放到桶子之里,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袖子上满是泥浆,一擦,弄得脸上的泥又多了一层。 唐哲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可乐了。 沈月见唐哲对自己笑,举起手中的木桶说:“看,我已经抓了大半桶了。” 第227章 教你翻田 安秀芹满脸笑容地说道:“唐哲回来啦!今年收成可真是不错呢,你看这些黄鳝,一条一条都这么大,还是得像这样抓才够劲儿啊,它们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唐哲点点头,回应道:“没错,只有保证了品质,我们才能卖个好价钱。” 此时,大阳正专心致志地翻着田,并没有插话。沈月则兴奋地说:“哇,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啊!感觉我们半个寨子的人都到齐了呢!”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沈月说得那么夸张。唐家山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除了他们三家是全家老小齐上阵之外,其他人家也只是来了二十多个人而已,而且,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真正的主要劳动力并没有多少。 唐哲看着沈阳,语重心长地说:“大阳,你得加大宣传力度才行啊!光靠咱们自己人去抓,一天能抓到多少黄鳝呢?” 沈阳稳稳地握着铧口,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才刚开始嘛,很多人都还不太相信呢,上次你收了两天就不收了,我这才刚开始收,而且我也从来没去卖过,他们肯定担心像卖给姚勇军他们那样,黄鳝被拿走了,钱却一直收不到。” 唐哲心里也明白,像八家堰大队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没去过城里,对于城里黄鳝的价格高低,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他们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拿到现钱,至于卖给谁、价格多少,都无所谓。 哪怕张三出价一块钱一斤,李四只给五毛钱一斤,但只要李四给的是现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卖给李四。 毕竟,赊三不如现二,大家都认这个理。哪怕你说的价格再高,哪怕只是赊一天,也不如人家给的现钱来得痛快。 唐哲说:“一会儿早点回,在你家院坝收的时候,声音要大一点,让那些娃儿都排好队,秤完一个发一个的钱。” 沈阳点了点头,又赶着牛干活去了。 在田里的几个娃儿说:“沈月姐,一会儿先秤我的好的好?” 另一个说:“秤我的,以后我天天来抓。” 沈月笑着说:“放心,你们的都要秤,不过你们要抓大条的,太小的不要。” “等卖了钱,我要去买双解放鞋,我的鞋子连龙骨都没有。” “我卖了钱要给我妈买件衣裳。” …… 黄鳝还没有卖出去,却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唐哲看了一会儿,就去了自家田里,唐自立在前面翻着走,后面陈秋芸和唐婉她们眼睛紧紧地盯着铧口翻过的地方,只要有一道金黄的出现,几只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出去。 另外还有寨上的两个男娃儿,十三四岁的样子,唐哲也认识,是和自己同辈的兄弟。 陈秋芸一把没有抓住,让唐乐抓住了,她站起来,伸了一下腰,笑道:“哎呀,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手脚利索,明明我先伸手的,最后还是让乐乐给抓住了。” 一抬眼看到唐哲在田埂上站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有?” 唐哲点点头说:“我已经吃过了,妈,你腰本来就不好,就不要来了嘛,万一再扭伤了怎么办?” 陈秋芸提着背篓往田边走,说:“你妈是那种娇贵的人吗?唉,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做饭。” 唐哲喊了声唐婉:“你也和妈一起回去做饭。” 唐婉摇着头说:“我不,我要抓黄鳝。” 陈秋芸说:“她爱抓就让她们抓,就做几个人的饭我还是忙得过来。” 唐哲看了一圈,问唐婉:“大凤和二狗他们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来?” 唐婉说:“大凤姐在最下边那几丘田里抓呢,她说我们的牛翻出来的黄鳝,她不能要。” 唐哲哦了一声,说:“她这个人也真是的,二狗和他姐一起吗?” 唐婉说:“应该是,大凤姐有时候和厚植公的脾气一样,硬头得很。” 唐哲也不再说什么,那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本来就有些自卑和胆怯,在外人看来,就是假硬气,不肯弯腰。 唐自立翻了两铧,稳住铧口,对唐哲说:“你在那里干坐着干吗?把鞋脱了,下来我教你翻田。” 下面唐孝贤笑道:“自立哥,这样也要得,拿头牛来翻,拿头牛来耍。” 这是一句骂人的玩笑话,唐哲当然听得出来,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一到开春的时候,只要大人带着孩子去田里干活,孩子嘛,当然是玩心重了,说是干活,无非就是在田边看看沟里的水来没有,多数的时间是在田里抓蝼蛄,这里的人也叫它们土狗崽, 这种虫子打洞特别厉害,常常把田坎打穿,然后一丘田里的水要不了多少时间就漏得干干净净。 每当别人看到孩子们在田边玩耍时,就会这样开玩笑。 唐哲脱了鞋,把裤管挽到大腿处,下了水田走到唐自立身边,唐自立把铧口把交到他的手里,说:“就这样稳着,这头水沙性子好,到了头,它会自己转回来。” 唐哲按照父亲说的话,稳着铧口慢慢走着。 唐自立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要光稳着不动呀,铧口在手里要摇着走,要不然它会一直往地下钻,钻深了再大的力气也拉不动的。” 唐哲哦了一声,学着父亲之前的样子往前走着,到了头,唐自立又给他亲自示范了一次如何调头,把铧口再次交到唐哲手中的时候,他说:“自从去年被野猪拱了,我这个腿和腰只要一干重活就越来越痛,趁着我现在还动得,你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一下如何翻田翻土,不要等到时候我走了,你什么都没有学会,别人笑话你不说,到时候翻个田土这些活还要去求别人,你怎么生存下去呢?” 听到父亲这样说,唐哲突然觉得眼睛里你是进了东西,涩涩的,似乎有什么要掉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他才对父亲说:“爹,你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唐自立跟在他身边,眼睛一直是看着牛和铧口,根本没有看到唐哲现在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光靠着一天去打点猫猫,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本事还是要学的。” 第228章 收获 晚春的夕阳余晖下,鸟儿也开始归巢。 千丘榜田间劳动的人们,也收拾起一天的疲倦,把收获装满背篓和水桶往家的方向回去,一路上都在讨论着各自的收获。 到了唐家山,大家都没有回家,而是结队朝着沈阳家去。 沈醉亭和沈国章今天在家里就是负责在院坝的一个角落挖了一个坑,用来装收购的黄鳝,又弄了数只箩筐放在水里,只要沈阳这边过了秤,便把黄鳝倒在箩筐里,箩筐浸在水中,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让黄鳝死掉。 一毛钱一斤的价格,又是现把二,对唐家山的人来说,一天下来多的四五十斤,少的也有十来斤,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沈阳在一边称秤,唐孝贤就在边上记录和把黄鳝倒在箩筐里,沈月则负担起了会计的工作,唐孝贤报上一个数字,沈月便把钱交给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汗水竟然从下巴滴到了地上,他也完全顾不上,对他来说,每一滴汗水背后,都是一份丰厚的收入。 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秤完,今天来的全是些半大小子,多的有两三块的收入,少的也有大几毛,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收入,比起大人干一天的活还要多,一个二个高高兴兴地数着钱回家去。 等到这些娃儿回家之后,唐家山又轰动了:“原来沈阳也是有实力的,全是给现米米。” “你们也不想一下,沈醉亭以前可是在地区工作,谷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再被批斗,随便身上刮一点汗痢痢下来,也是我们这些人家不能比的。” “要我说呀,还是沾了唐哲的光,卖了野猪,之前又卖了黄鳝,后来经常去城里卖东西,赚了不少钱,也是现在政策松了,要不然他这个走资派是跑不脱的。” “也对,大阳将来可是唐哲的舅子,他肯定要帮一把的。” “我还听说孝贤都有一股在里面呢,这次唐哲好你没有参与他们收黄鳝,是沈阳和孝贤两个人打伙收。” “大队长在收,那就放心了,总不至于像姚勇军上次一样收了不给钱。” “那明天我也去抓去。” “你去?人家是用牛翻了田,然后再抓的,你又没有翻田,去抓个火铲。” “千丘榜那么多田,我就不相信硬要把田翻了才能抓得到。” “就是,我儿子今天可是卖了两块一角七分钱呢,要是我们一家人都去,一天还不弄它个十来块?” “这么多?那明天我也去。” 唐家山几个稍大一点的院坝里,成群地坐着人,大家都在讨论着今天娃儿的收入,没有去或是没有得到消息的人们,脸上无不露出失落的神色,同时心里也在暗自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也去抓一天。 等人都走了之后,安秀芹把饭也做好了,留唐孝贤和唐哲一起吃饭,唐哲倒也不客气,反正以后都是自己丈母娘家,和自己家里是一样的。 倒是唐孝贤,还客气推辞了一番:“我家里面已经做好了,你们硬是格外千翻。” 安秀芹说:“队长,我们家生活是屁一点嘛,多少吃一些了再回去。” 沈阳也说:“孝贤叔,天也黑了,我们吃完了再对一下账,今天的事情才算完呢。” 见沈阳说得也有道理,唐孝贤倒也坐到堂屋的桌子上把饭吃了。 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两人一笔一笔对着账,今天算下来总共收了差不多五百来斤黄鳝,唐哲说:“明天也就不过秤了,我看你们把小的那些都是挑出来的,还是按我说的两毛一斤,沈阳,我先把钱给你。”说完拿出十张交给沈阳。 沈阳笑着忙说:“忙什么呢,你都还没有拿去卖,等后天凑够了数,你去城里卖了,按你卖的那个斤数给我们钱就是了。” 唐孝贤也说:“就是,哪能让你亏本的。” 唐哲说:“你们还在本子里呢,不用考虑我这边,不管怎么样,我拿去城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利润的。” 见唐哲这样说了,沈阳便把钱接过去,正准备找零,唐哲说:“你先记个账就行,反正明天还要继续秤,到时候再算。” 沈阳点了点头,唐孝贤在一旁看着,倒越发的觉得唐哲这个娃儿做起事情来,无论是心胸和格局,都是他这个队长完全不能相比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唐家山的人们就都已经起床,家庭好一些的,下了一把面或是煮点稀饭吃,家庭条件差一点的,吃的就是净红苕或是洋芋之类的东西,总之一句话,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当唐哲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很多人正拿着家什朝着千丘榜赶去,更多人则是已经下了田,虽然已是晚春,一大早的温度并不算高,但是寒冷的水温完全抵挡不住人们赚钱的热情。 他刚走到田间,申二狗和申大凤也赶了过来,姐妹俩满头大汗,看样子是跑着过来的,见到唐哲打了个招呼,申二狗说:“唐哥,今天什么时候去收地笼?” 唐哲说:“二狗,今天的地笼你去收一下就行了,不用把鱼都拿回来,只挖个坑放着就行。” 申二狗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清水江了。” 唐哲嗯了一声:“快去快回,回来帮着你姐一起抓一些。” 见申二狗走了,唐哲又对申大凤说:“大凤,你不要跑太远了,下面的田里你不熟悉,万一落到烂坑里了怎么办?你就去我们田里和小婉她们一起就行。” 申大凤低声说:“不了,唐哥,我去还没有翻的田里抓也是一样的,昨天也抓了三十多斤呢。” 唐哲见她不愿意,也不强求,只是在田间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家。 而不远处的一丘土坎上,吴莲芯背着背篓,看着千丘榜忙碌的身影,愤愤地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咸鱼都得翻了身了,得意个什么劲。” 说完,脚在跺,背着背篓入不远处的竹林深处走去。 第229章 也要做生意 唐家山人沸腾起来了,连带着申家岭和姚家湾那两个队的人心里也痒痒的,相比起唐家山只有三头牛来说,姚家湾有四头,申家岭则是有五头,剩下的八头牛,全在吴家寨那边。 谁让吴家寨有钱人多一些呢? 就算是吴良被抓了,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之前对吴家寨的人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种,能照顾一下是一下。 这会儿他父子都落难了,但是完全不影响吴家寨人的底气,在大队抓阄的时候,其他三个队的人是没有钱不得不放弃,而吴家寨的人却是生怕抓不到。 但是吴家寨离得远,千丘榜这边根本没有他们的责任田,倒是姚家湾和申家岭有牛的那几户,见到唐家山昨天今天已经在翻田了,也从家里找来家什。 翻田不是目的,抓黄鳝挣钱才是道理。 中午吃饭的时候,申家岭就来了人找申腾飞借牛:“腾飞兄弟,你家的牛这两天没有干活,借我家使使呗。” 申腾飞倒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满口答应了,不过一点要求:“翻可以,就是要舍得喂。” 一个大队总共就那么几头牛,谁家的牛不是当个金瓜宝贝一样? 来人满口答应着,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王堂说:“都去抓黄鳝了,你不去抓两天?” 申腾飞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赚不完的钱,再说了唐哲还等着我们赶快把他的新房子弄好了好娶老婆呢。” 唐哲笑道:“倒也没有关系,你要是眼欠别人,也可以先去抓几天嘛。” 申腾飞说:“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两个月来,他在唐哲这里赚了大几十元的工钱了,周淑芬几次看到他,说起话来都有些阴阳怪气的,总不能什么钱都要去挣? 两个人搭班子,还是要团结向上才行。 而屋后的院坝里,吴莲芯正在剥着刚从坡上的竹林里搬来的野竹笋,这种指头大小一根的,焯过水之后,加点野葱炒起来吃是最香的。 唐忠则是坐在阶沿上的一根小板凳上,背靠着墙,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吴莲芯把一根剥好的笋子丢到木盆里,说:“你一天不是在床上瘫尸,就是在这里当菩萨,多少还是去找点事情做嘛。” 唐忠根本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也不搭话。 吴莲芯继续说:“人家都在翻田准备栽秧了,你也去把秧地田翻了好把谷种撒下去,要不然今年怎么过?讨米刹割?” 唐忠还是一样没有反应。 吴莲芯有些生气了,把手里的一把笋壳朝他甩过去:“你是不是聋了?老子和你说话你连个屁都不放?” 笋壳打在头上,一点也不痛,但是还是让他把视线从天空收了回来,拍下身上的笋壳,说:“你想我做什么嘛?翻秧地连头牛都没有,拿什么去翻?拿我的命去翻?” 吴莲芯更来气了:“要拿你的命去翻了,你不晓得去吴家寨找一下你那几个堂舅舅他们,借头牛来翻一天也能把秧地田给翻了嘛。” “我不去。” 话说得斩钉截铁且绝决。 吴莲芯叹了一口气:“我怎么遇到你家这几爷崽哦,老子不中用,儿子不昌盛(不走正道),生两个姑娘又是野人,连家都不落。” 唐忠听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腰:“妈,我听说欢欢在洋灰厂上班,当了工人,明天我就去找她。” 吴莲芯看了一眼院坝坎下,小声说:“你皮子又长紧了是不是嘛?” 唐忠哼了一声:“她现在当了工人,也不能不报答你们养了她十多年的恩情,洋灰厂的工人一个月二十多块钱呢,我明天去找她弄点钱来做本钱,我也要出去做点生意。” 吴莲芯轻蔑地一笑,说:“你?做生意?不要忘记了,上次姚勇军和申红兵的事情,要不是你的脚还没有好脱底(痊愈),我估计那一次你也跑不脱,你老子现在可还在万山挖朱砂,你要是被抓了,可不是罚点款就能弄出来的。” 唐忠淡淡地说:“说了你也不懂,现在政策宽松多了,要不然大阳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收?听说连唐孝贤也参与了,我要是被抓了,就把他们招出来,要不好过大家都不好过。” 吴莲芯想了想,说:“这倒也是,队长都带起头来走资本主义道路了,我们做点小生意怕什么?行,妈支持你去做,真要被抓了,我就去闹,去公社,去县里,再不然背着背篓去省里,我就不相信现在这个八家堰是他唐孝贤的八家堰,有句话是怎么说?只准当官放屁,不准百姓屙屎是不是?” 唐忠不耐烦地靠在墙上说:“那,那句话叫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吴莲芯笑着说:“要不然还是要你们多读几学书的人才懂得多呢。” 唐忠继续盯着天空,一言不发。 吴莲芯剥完了笋子,端着木盆进了屋里,一会儿喊道:“大忠,吃饭了。” 唐忠懒懒地说:“天天净红苕,吃得肠子都生锈了。” 吴莲芯哼了一声:“有红苕吃就不错了,再不把秧地翻了,我看你今年吃屁都没有。” 唐忠接过碗来,扒了一口在嘴里,说:“天天刨那几块泥巴,刨了一辈子,也没有见到多少钱。” 吴莲芯说:“你不是要去做生意嘛,明天你去找欢欢,从她那里先弄点钱做本钱,妈也等着过几天好日子。” 唐忠点了点头。 吴莲芯又说:“对了,你想做什么生意?” 唐忠说:“现在不是这么多人抓黄鳝吗?一会儿我也去抓一些,一来是明天可以顺便拿去城里卖了,二来正好去找欢欢拿钱。” 吴莲芯说:“行,这样也好。” 吃完饭之后,唐忠难得地拿了一挑水桶往千丘榜走去,路上也不和人打招呼,独自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抓起来。 而吴莲芯洗好了碗,又把还有半背没有剥的笋子背在背上,锁好了门朝吴家寨走去。 第230章 媳妇像婆婆 沈阳和唐孝贤的黄鳝收购,无疑是在平静的八家堰大队的湖心里丢下了一块石头,午饭后的千丘榜在沉寂了一个冬之后,又迎来了除插秧之外最热闹的时刻,仿佛八家堰的春天比别家大队来得要早许多。 此刻无论大人小孩子,都变成了泥人,整个梯田从上到下,都传来阵阵欢呼声。 何仙花一边在田里抓着黄鳝,一边对另处一丘田里的唐乐说:“乐乐,我刚才看到你哥也来了。” 唐乐只是哦了一声,不像别人听到亲人的名字,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反而在她的耳朵里听到哥哥这两个字,像是被刀扎了一下。 唐婉在一旁说:“管他呢,他抓他的,你抓你的,反正卖了钱就是不给他。” 唐乐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唐忠一个人是从千丘榜的另一边绕到山下靠近小溪边的田里开始抓,自从姚家去唐哲家退了婚,他就和姚瑶搞在一起,后来父亲唐自强被抓之后,姚家就你换了一副面孔一样,来家里闹了好几次,好在前几天姚家出了事,姚瑶也再没有来找过他提起那些他现在还做不到的烦心事。 但是经过几次吵闹,他家在唐家山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了,连走在路上,别人都懒得和他打招呼,一连抓好了几斤黄鳝,个头都比较大,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把那些烦恼的事情暂时也忘记了。 “哼,唐哲,你不就是卖点野货赚了点钱嘛,有什么可豪横的。” 本来他抓黄鳝就只是一个幌子,借着这个名头明天去洋灰厂找唐欢要到钱之后,有了本钱,还愁生意做不起来吗? 无奈千丘榜最下边的几丘田里黄鳝实在是太多,水面下的气孔一个挨着一个,随便一伸手到泥里,就能碰到它们在泥里蠕动的身体。 这倒让他有些意外,其实仔细一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离大路太远,往年翻田的时候人们也抓黄鳝回去改善生活,但是锅里没油盐,什么山珍海味都做不出好味道,所以大家也就是在离大路最近的那几丘田里抓一些,最下边这几丘田,反正都是泡冬田,连大队里翻田的人也懒得多翻,把耙子架在牛上拖上一遍就算完事。 不过这倒让他来了兴趣,没多久就已经抓了大半桶,这样的收获,如果一直抓到天黑,绝对能抓到满满两水桶。 另一连的吴莲芯,自从唐自强被抓之后,她也很少到吴家寨来,寨里的那些堂公伯叔些,除了最踏实最亲近的那几个之外,其他人则完全忘记了吴良当时对他们的好,反而还在落井下石在背后说风凉话。 进了屋,看到灶前的泥茶罐里嘟嘟地冒着热气,母亲佝偻着身子坐在火堂边靠着墙,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有人进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妈,你吃饭了么?”吴莲芯走到老太太跟前喊了一声。 老太太叫王太娥,八十来岁,听到吴莲芯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老五你来了。” 吴莲芯家兄弟姐妹一共六人,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哥哥们都已经分了家,父亲前些年去世之后,王太娥老太太就一直是在三个哥哥家轮流吃。 吴莲芯嗯了一声,才看到茶罐里煨着的是些没有削皮的红苕和着一把野菜。 “你就吃这个?这个月不是该二哥他们家服侍你吗?”他口中的二哥,就是吴良。 王太娥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二嫂她忙,我一个老太婆,过了今天不晓得还有没有明天的,也就不麻烦她了。” 吴莲芯知道,肯定是二嫂不给老太婆做饭,心中不免生了怨气,哼了一声,说:“二嫂在哪里,我去找她。” 王太娥忙拉住她的衣襟:“算了,你最好不要说她,我还能有几天清静日子过,你要是说了她,恐怕我又、又……”说到这里,这个八十岁的老太婆竟然有些哽咽。 吴莲芯一低头,看到王太娥手腕处一片淤青,忙问:“妈,她是不是打你了?” 王太娥连忙把手缩回去,摇着头说:“没、没有的事,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手就这样摔在门槛上。” 吴莲芯拉起她的手看了又看,哼了一声:“妈,你还向着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和大哥三哥他们讲呢?” 王太娥见也瞒不住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里的火钳把茶罐边上的火炭拢了拢,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祝老秀的脾气,不说还好,要是说了,她非得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不可。” 吴莲芯便要站起来:“我去找大哥说去。” 王太娥突然激动起来:“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就好比是泼出去的水,还来管这些事情做什么?要真想让我好,就什么也不要说,你说了,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见王太娥这样激动,吴莲芯也只好暂时忍下这一口气,心中兀自不平,说:“大路不平旁人铲,二哥不在家,她就这样对你,你都八十了,她也下得去手?” 王太娥擦了一把泪:“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随她去,当门一条河,媳妇像婆婆,她也有老的那一天,到时候那些孙媳妇自然会收拾她。” 看着茶罐里的红苕已经熟了,吴莲芯便找了块湿帕子包着拿到灶台上去。 灶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还有几挂蛛网,她找来棍子把蛛网挑了,才拿来一个碗洗了一下,把红苕稀饭倒在碗里递到王太娥的手中。 王太娥接过去,用嘴吹了一下,太烫了,便端在手里,问道:“你好长时间没有来了,今天来有哪样事嘛?” 吴莲芯虽然很久没有来了,但是他也知道上次大队抓阄自己的大哥吴栋家可是抓了一头大骚牯牛,所以也不隐瞒,说:“妈,我们队家家户户的秧地田都翻完了,早一些的人家秧子都已经转青,我们家的田都还没有翻,今天来是想找大哥借一下他们家的牛去翻一下,对了,大哥他们一家去哪里了,怎么关门闭户的?” 第231章 百姓爱幺儿 王太娥又吹了吹碗里的红苕稀饭,扒了一口在嘴里,太烫了,用舌头顶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说:“刚才还在家呢,不晓得这阵去哪里了。” 吴莲芯见她也不知道,便说:“妈,你先吃着,我去看看大哥在哪里。”说完也不再管王太娥,自顾自地到院坝里四处看着。 没多久,就见祝老秀背着一背野竹笋从院坝坎下走上来,见了吴莲芯,抬头故意看了看天,说:“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吴莲芯也不惯着她,上前问道:“老秀,妈的手是不是你打伤的?”她完全忘记了老太婆的叮嘱。 祝老秀把背篓放在阶沿上,顺势也坐在那里,愤愤地说:“你少打胡乱说,哪只眼睛看到我打那老不死的了。” 吴莲芯见她骂母亲是老不死的,冲上来就要打,祝老娥手里拿着一把弯刀,舞着骂道:“你个烂婆娘,弄得唐家山不得安身,现在又要来搞我家是不是?” 见祝老秀手里拿着刀,她也有些悚了,怔在那里,半天才说:“我就是看到妈手上有伤,这个月她不是该在你家吃嘛,就问一下。” 祝老秀哼了一声:“吃?我自己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她吃的?你那么有孝道,应该多给她送点来开私锅呀。” 被祝老秀这么一说,空着双手来的吴莲芯不由得脸一红,说:“我就是来看看。” 正说话呢,就见一个六十来岁的人挑着一担柴回来了,吴莲芯一看,正是自己的大哥吴栋,忙上前去热情地喊了一声:“大哥,你砍柴了来呀?” 吴栋嗯了一声,把柴放到屋旁之后,说:“你来做什么?” 吴莲芯忙去屋旁把先前藏着的半背竹笋背了过来,说:“今天早上去搬了点竹笋,给你带点来,过段时间妈不是要跟你家吃了嘛,我也没有什么可拿来的,到时候桌子上也多有盘菜。” 祝老秀在一旁哼了一声:“假孝道。” 吴莲芯听得清清楚楚,却也不敢吱声。 吴栋说:“妈来我家还早呢, 这个月是老二家,下个月归老三家,再下个月才是我们家,老秀,这些笋子你拿去,反正妈是跟你们一锅吃。” 祝老秀忙说:“大哥,人家是给你送来的,我才不要呢,吃了要往背脊骨落(被人在背后骂)。” 吴栋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听不懂她嘴里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想当日吴良还在家的时候,自己这个妹妹是三天两头往她家跑,现在怎么一见面就开始吵起来了。 见祝老秀不要,他打开了门,吴莲芯忙把背篓背到屋里去,找了根板凳先坐下。 吴栋问:“自强进去了,你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下次来就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 吴莲芯点了点头,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 见她坐在板凳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吴栋问道:“是不是来找我有什么事?” 吴莲芯满脸堆笑地说:“大哥,我是想来借你家的牛去把秧地翻了,你看都这个季节了,别人家的秧子都快栽得了,我们家连秧地都还没有整呢。” 吴栋哦了一声,说:“行,一会儿我带你去牵。” 吴莲芯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笑着说:“行,大哥,那我把这些笋子给你剥了。” 吴栋说:“不用了,你坐着就是。” 见吴栋坐在一旁抽着叶子烟,吴莲芯凑到他跟前说:“大哥,你知道不知道,二嫂还把妈给打了。” 吴栋咳了一声,说:“胡说,明明是妈自己摔倒的。” 吴莲芯忙说:“我可是亲眼看见妈手上的伤了,妈也承认了。” 吴栋叹了口气,说:“就是前几天,她跟老秀闹了几句,然后一急就摔倒了,刚好碰到门后的锄把,打下来正好又打在她的手上,她年纪大糊涂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吴莲芯还是有些不相信,又说:“那妈这个月不是该她服侍吗?怎么一个人煨茶罐饭吃?就两坨红苕,连颗米都没有。” 吴栋说:“老二两爷崽都出了事,你侄儿媳妇也带着娃儿回了娘家,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又是家里又是外头的,再说妈年纪大了,煮干了她嫌干,煮稀了她嫌稀,你二嫂自己都是吃野菜菜了,虽然是归她家服侍,要拿得出东西嘛。” 见吴莲芯还想说什么,吴栋抖了抖烟锅,说:“那牛你还要不要,要就和我去柳树坡牵。” 吴莲芯只好站起来跟着吴栋出了门,走得离家远了,她还是忍不住说:“大哥,我知道你是不想得罪二嫂,你想做个老好人,爹死了,妈一个人总归是我们大家的妈,你不能看着她受欺负。” 吴栋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她说:“老五,我们家的事情,你就少操心,妈那么大的年纪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老秀再不是,她总还是要给妈一口吃的,并没有完全不管她,你现在来说她的不是,也不想想你当年是如何对待你公公婆婆的。” 吴莲芯被反问,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天才说:“那是他们偏心唐老二家,什么都只顾着他们一家人。” 吴栋叹了一口气说:“自古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你们成家得早一些,那个时候还没有遇到三年自然灾害,他们什么不是顾着你们家,包括你们修的那个房子,你嫁过去的时候不是都还没有装好?还不是老头和唐老二帮着上山偷木材回来才装好的?” 吴莲芯不再说话。 吴栋继续说:“我也好久没有去看你们了,我听说你要把欢欢嫁给姚家那个气包二?” 吴莲芯忙否认道:“大哥,你在哪里听说的,那是没有的事情,总是那些烂逼烂嘴的乱说。” 吴栋点了点头,说:“没有就好,你是过来人,不要误了自己的姑娘。” 吴莲芯笑着说:“怎么会呢,大哥,欢欢现在可是正儿八经洋灰厂的工人了。” 第232章 让她工作打脱 蛙声一片,太阳便已经下山,唐家山沈阳家的院坝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的互相交谈,有的伸长脖子看着前面沈阳手里的秤杆,还有的则是从沈月手里接过钱来之后,把手指沾上口水,数了一遍又一遍…… 唐孝贤在一旁又是记账,又是把黄鳝倒在箩里,虽然累,但是脸上却是笑容灿烂,现在一般的工人也就二十多块钱的工资,昨天一天下来,他的收入就相当于纸厂工人们干一个月了,原本唐哲给了他三百块钱的本钱,现在看来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 现在到插秧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像这样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去抓,一个月下来,还不赚个一千多块?只要有了钱,家里那个母老虎自然不敢再对他大吼大叫。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唐哲等申二狗姐弟俩秤了之后,对申二狗说:“二狗,明天我们要扎实早一点去收地笼,你今天晚上早一点睡。” 申二狗应了一声,说:“那我明天就不来你家了,直接在打尖坳和你汇合?” 唐哲说:“可以,把家付拿好。” 一直忙到快看不见秤了才把所有的黄鳝收完,对了一下账,今天比昨天多了一番,足足有一千来斤。 安秀芹早已经把饭做好,便留唐哲他们一起吃饭。饭后,唐哲说:“一千五百来斤的黄鳝,要些劳力能弄得到鱼泉大队哦。” 唐孝贤说:“这样,明天我们几个都先不去田里了,把黄鳝送到了再回来也不迟,这里去是下坡路,就算挑着东西,有三刻钟也足够了。” 沈阳说:“孝贤叔,我们这才几个人,一千多斤的东西,跑两趟也不一定挑得完。” 唐孝贤想了想说:“我叫你婶子也一起,你们两兄妹加上你爹娘,还有唐哲他们父子两个,八个人了。” 沈月说:“二叔年前才被野猪弄伤,还没有好脱底,挑拿这种重活估计他也拿不动,我建议还是请几个人。” 唐哲点点头说:“小月说得对,孝贤叔,要不你一会儿去安排十来个劳力,带好家什,一个人一块钱的工钱我来付。” 唐孝贤说:“都是一个队的,还用谈钱吗?” 唐哲忙说:“孝贤叔,我们本来就是依靠这些黄鳝赚钱的,找人帮忙一定要给工钱才行,这样以后才能请得动别人家。” 沈醉亭也说:“有些人就是嫌你穷怕你富的,你们这两天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好多人已经犯了红眼病,唐哲这样做是对的,让人白出力气,别人还说你队长仗势压人,想白用人家的劳力,出了工钱,这个不来那个肯定会来的。” 唐孝贤听了,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便说:“行,劳力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那我们三个劳力除开了,还要再请个十二个人才行。” 唐哲说:“我明天一早还不得和你们一起,我要和二狗去办点别的事情,反正马车老三家的地方就在桥头,车上装了两个大黄桶,万一不够装,就用水桶装也可以。” 沈阳说:“行,你明天先去忙你的,我和孝贤叔保证按时给你的货送到地方。” 商量好了之后,便各自回了家。 唐哲上了院坝,透过房顶还能看到唐忠家的堂屋里还有微弱的煤油灯光射出来,他也没有在意什么,只是回到屋里洗了脚便早早睡下。 唐忠今天的收获不错,要不是水桶只有那么大,他肯定还要抓得多一些,不过他抓的却是良莠不齐,连筷子大小一条的都没有放过。 吴莲芯也刚做好饭,家里没有了主要劳动力,她不得不自己赶着牛到田里翻,八家堰女人翻田几乎是看不到的,但如今却不得不这样。 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疼,连牛也只是拴在屋边的棕树上,随便拖了两把稻草喂它就了事。 不过一进门就看到唐忠抓来的两大水桶黄鳝,身上的疲劳都消散了许多,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她回来的时候,唐忠已经杀了两斤左右黄鳝。 吴莲芯到楼上捡了一些发了芽的洋芋下来,反芽子弄掉,然后削了皮切成片,在油罐里刮了又刮,终于是刮了一点点油放在锅里,烧化了再掺上水,等水开了,把黄鳝和洋芋片都倒锅里煮了起来。 唐忠趁这个机会又去屋边的田埂上掐了一点鱼香回来,这种叫鱼香的东西,有的地方也叫野溥荷,加上洋芋片里面,味道特别清香。 等开饭的时候,唐忠说:“天天吃红苕洋芋,吃得都想吐了。” 吴莲芯说:“要不是你爹不中用,哪会让我们俩娘母受这样的苦嘛,你想吐,我还不是想吐,前些年日子那么苦,老娘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哦。” 吃了一节黄鳝,喝了一口汤,唐忠说:“要是再有点灰面(麦面粉)就好了。” 吴莲芯说:“想吃麦汤粑呀?明天你卖了黄鳝就秤点灰面回来我给你做嘛。” 麦汤粑在北方,又称为面疙瘩,唐家山虽然有种植小麦,但是产量低得吓死人,一亩地收成好的时候有两百来斤,差的时候只有一百来斤,不过土地包干到户之前,生产队里一年到头也不会让土地荒着,不管收成多少,反正都不计算劳动成本的,只要是粮食,都会种一些。 唐忠说:“明天卖得掉卖不掉,都要找欢欢拿点钱才行,她现在过上了太平日子,倒把我们一家忘得一干二净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吴莲芯也说:“就是,她要是不给你,你就去她厂里闹,看她怎么样。”对于她来说,女儿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在出嫁之前总要让她们尽可能的给家里带来收益,这也是当时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的原因之一。 唐忠说:“这种事情不用你教。”,他猛喝了一口洋芋黄鳝汤,恶狠狠地说:“她敢不给,我就让她工作都打脱(丢掉),到时候让她黄鳝也不得,篼篼也不得。” 第233章 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心中有事情,晚上连觉也睡不得是很踏实,鸡才叫第二遍的时候,唐哲就醒了过来,打着电筒到厨房里随便弄了点冷饭吃就出门了。 申二狗比他更早,已经摸着黑到了打尖坳等他。 虽然已经是晚春时节,黎明时候的空气却冷得透骨,他一停下,便不停地跺着脚,好在没有多久就看到远处一支手电筒的光亮随着脚步的走动而上下摇晃。 两个人汇合后,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往清水江走去。 申二狗第一次放地笼没有多少经验,好几个笼子里的鱼都不多,不过十二个地笼也有二三十斤的鱼,总算有些收获。 “唐哥,我也是学着你的样子放的,怎么一天一夜了还没有你放下去半天时间弄的鱼多?”他有些尴尬,又怕唐哲怪罪他。 唐哲笑着说:“这个没有什么奇怪的,你第一次放,没有找准地方。”说完又给他说了一遍怎么放比较好。 申二狗一一记在了心里。 等把鱼都收了,又挑了一些小杂鱼和螃蟹敲碎了做鱼饵,唐哲便让申二狗再去放一次,这次他在边上一一指导着。 两天的收获,足足四大水桶,还有一些小杂鱼装不下,唐哲便把裤子脱下来,把两只裤管用树藤绑了起来,然后把那些小杂鱼装在里面,然后把裤子挂在脖子上。 “正好,这样还不影响挑东西。”唐哲笑道。 申二狗也笑着说:“就是有点不雅观,要是在路上被人家的小姑娘看见,还以为你是在耍流氓呢。” 唐哲说:“我不是穿了内裤嘛,我们走快一点,到赵平家的时候估计天才亮。” 清晨的薄雾中,一支手电筒,两个挑着担子的人影在路上行走如飞,担子两头的水桶随着脚步的走动而一上一下地浮动。 和唐哲想的一样,这么早的时间,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是偶尔从其它寨子中传来几声狗吠和阵阵鸡鸣声。 到了鱼泉大队,远远看到赵平家的院坝上点了好几根火把,他知道肯定是沈阳他们已经来了。 唐哲到的时候,看到马车上的两个大木桶中已经装了满满两桶黄鳝,赵平站在车上正在倒最后一桶,见唐哲和申二狗又挑了两担来,他站在车上说:“这么多呀,黄桶里装不下了。” 突然发现唐哲连被子都没有穿,笑道:“你这是被人把裤子抢了还是怎么了?” 其他人这也才发现唐哲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都笑了起来。 唐哲把水桶放到地上,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裤子鱼交给沈阳:“大阳,这些杂鱼你带回去分了。” 沈阳吃惊地看着他:“这么多鱼,你们怎么搞到的?” 其他人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哲,昨天还见他在家里待着,只是一会儿功夫,便弄了一两百斤的鱼来。 就连赵平也惊呆了,他可是从小就生活在大鱼泉边的,鱼泉大队长大的娃儿,哪一个不是抓河鱼的高手? 唐哲把水桶装到马车上,说:“这个你就不管了。” 申二狗笑道:“唐哥会咒语,他嘴里一喊,那些鱼就像听了龙王爷的圣旨一样都往他桶里钻。” 这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沈阳接过那一裤子鱼,对唐哲说:“那你去城里不可能裤子都不穿一条?” 赵平跳下马车,说:“要不穿我的,虽然破旧一点,总比没有强。” 沈阳正准备把自己的裤子脱了给他,见赵平这样说,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唐哲应道:“行,那就麻烦你找一条来。”说完还是继续装着水桶里的鱼。 两个大桶加四个水桶,刚好可以把原本留有很宽地方的空隙给堵上,然后又用绳子绑了个结实,这个时候赵平已经拿了一条裤子出来交给他。 “我来绑,你先去把裤子穿上。” 唐哲接过来之后,笑着说:“这样以后传出去,也好叫别人晓得我们也是穿过一条裤子的兄弟了。” 等他穿好了裤子回来,赵平已经把绳子绑好,又从屋里拿了马灯出来挂在车上,对唐哲说:“走咯。” 唐哲也对沈阳他们说:“你们先回去。” 这次去城里和往常的路线就完全不一样,原来的小路到县城只有三十多里路,不到四十里,而这次走的是公路,沿着长滩河弯弯曲曲的绕来绕去,其间还有许多盘山路,足足多了一倍的路程,到国营菜市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点多,这个时间买菜的人大多已经散了,不过朱达昌提前就已经在市场门口贴了通知,所以许多人都在市场里等着。 唐哲他们刚一到,他便去找了朱达昌,然后朱达昌就派人推了一辆平板车出来帮着转运进去,申二狗和赵平在马车这里负责分装下车,唐哲刚是到鱼市口负责过秤。 黄鳝下完了,就连车上那四桶河鱼也被来买菜的人围着,硬要让唐哲他们卖一些出来。 申二狗在外面完全不敢作主,只能眼巴巴等着唐哲出来。 等唐哲和朱达昌那边结完账出来,发现许多人还围着马车,朱达昌也挤进人群看了一下,对唐哲说:“唐兄弟,你还有这种好货,怎么不一起拿给我呢?” 唐哲无奈地说:“朱领导,这些东西都是给林经理那边准的,要是今天交不了货,下次他可要生气了。” 朱达昌哈哈笑道:“这样,你分两桶给我,他那边我去和他说。” 其实唐哲也知道,一次给林国民那边送去这么多,肯定一时也难以消化,不如就作一个人情,卖给朱达昌算了。 于是便说:“行,既然朱领导这样说了,那就分两桶在你这边。” 朱达昌忙对着市场里喊了一个工作人员出来,从车上把两桶鱼拿去秤了。 围着的人见那鱼已经送进了市场,便也不再围着唐哲,而是都涌入市场里的鱼市口排着队等着买鱼。 朱达昌对唐哲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取钱过来。” 唐哲应了一声,见朱达昌进去了,他才得空四处看了看,就在国营市场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34章 本来面目 国营市场门口人潮涌动,人来人往,只是一瞬间,便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唐哲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对申二狗说:“二狗,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的一个人,感觉好熟悉。” 申二狗抬着头左顾右盼地看了又看,然后莫冥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呀,唐哥,是不是又看到那个叫李龙的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李龙现在估计还在家里养伤,刚才我好你看到了唐忠。” 申二狗听了,又往他说的那个方向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人,然后又跑过去,却只见几个人从那拐角处走过来,菜篮子里都装着一些黄鳝。 只听一个人说:“今天才是捡了大便宜,市场里要五六毛一斤,他只卖三毛钱一斤。” 另一个胖女人笑着说:“那人是不是傻,沉香当作烂柴烧,这不便宜了我们,哈哈……” 又一个人说:“你们还真当他傻呀,他不这么卖,一会儿市场管理的人看到了,还不把他没收了才怪。” “说得到也是,乡下来的人,又没有过本钱,卖得上三毛钱一斤已经很划算了。” “就是不晓得他明天还来不来,要是来的话,我给我们邻居说一下,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么。”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申二狗也终于听明白,原来是有人在市场外面摆摊卖黄鳝,而且价格比市场里的价格便宜得多,他忙去把消息告诉唐哲。 “那就不奇怪了。”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说道:“肯定就是大忠。” 申二狗说:“他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哪里来的黄鳝?” 唐哲说:“千丘榜那么大,你和你姐都只顾着抓,哪里还会看谁在那里?再说他就算要去抓的话,怎么会和你们一起呢?” 申二狗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说:“唐哥,那要不要和那个朱领导说一声,他卖的价比我们发出去的价格还便宜,这不是搞乱市场吗?” 唐哲说:“先不管他,在别人牛眼睛框框下挖人家的墙脚,早晚有人去收拾他。” 正说着,朱达昌便把钱给唐哲送了出来,满脸笑容地说:“哎呀,唐兄弟,真是多亏了你,我这市场里的鱼已经断货好几天了,全县城几万人就这么一个市场,上面领导要怪罪下来非得给我骂一通不可,这下好了,有你供货,完全可以等国营鱼场那边缓过来。” 唐哲也客气了几句,便给朱达昌说还要去国营饭店那边送货,便离开了。 走了不远,申二狗说:“唐哥,刚才就是个好机会呀,只要你给朱领导一说,他肯定会去管的。” 唐哲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不多时到了国营饭店,唐哲进去交了货,出来的时候,又带他们俩去吃了绿豆粉,然后赵平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顺着马路走,便要经过洋灰厂的大门口,他本来不想打扰唐欢的,经过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唐欢坐在大门边的一棵树下哭泣,唐哲忙叫赵平拉住马,自己跳下马车走过去。 “欢欢,你怎么在这里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唐欢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见到果然是唐哲,一下子委屈得哭出了声,便扑在唐哲肩上。 唐哲安慰道:“给哥说,是不是你们厂里有人欺负你,我去收拾他。” 唐欢退开一步,连忙摇了摇头,说:“哥,我没事。” 唐哲说:“是不是大忠来找你了去?” 唐欢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来就在刚刚,唐忠从国营市场离开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洋灰厂,给保卫科的人打听之下,并没有发现厂里有叫唐欢的人,倒是有一个叫周欢的,上班的时间和唐忠说的差不多。 唐忠便说:“对,是我记错了,就是叫周欢。” 他肯定也猜到了唐哲想的办法肯定是买通了别人,才能让她的妹妹顶替那个人的子女去上班。 保卫科那人便去车间叫了唐欢出来,说是有亲戚找她,唐欢一听,还以为是唐哲来找她的,忙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工友帮忙看一下,便跑着出来。 出了厂门,才发现唐忠站在门口这棵大柏杨树下等着她。 “怎么是你?”唐欢想过大忠和母亲早晚会来找她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唐忠说:“我的个妹妹,你有了工作,当哥哥的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嘛。” 唐欢冷冷地说:“说,来找我什么事?”反正她现在已经上着班了,如果再谈婚事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唐忠也知道,就姚勇军那种人,根本不可能配得上唐欢,以前只是因为姚瑶一直逼着他,但是现在姚家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来管这门子事,上次听申二狗说,姚瑶还和别人有一腿,这个事情他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放心,姚勇军根本配不上你,我不会再逼你嫁给他。” 唐欢心里稍放松了一些,不过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知道唐忠今天来绝对不是和她说不再让她嫁给姚勇军这么简单,仍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那没事我回去上班了。” 唐忠这才露出本来面目,说:“既然你都有了工作,也是端着铁饭碗的人,你不可能看着我和妈还有小乐在家饿死?” 唐欢说:“小乐在二叔家不是过得很好。” 唐忠哼了一声:“今天妈叫我来找你,就是要你拿点钱回家去,我也打听过了,你们洋灰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六块钱,你不事二十块钱就行了。” 唐欢顿时无语,说:“我才来上几天班?哪里来的工资发?要钱也要等到下个月来呀。” 唐忠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唐哲把你丢到这里,总要给你留点零花钱,他那么有钱,随便身上拔根毛都比我们身子重。”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唐欢转身便要走,却被唐忠拉住,说:“你以为有了这个铁饭碗端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今天要是不拿钱,我就要把你这个铁饭碗都摔成个烂钵钵。” 第235章 忠犬 唐忠这一拉,唐欢一挣扎,大声说道:“你放开,把我手拉痛啦。” 听到这边有声音,倒引起了保卫科那同志的注意,从窗子里伸出头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唐忠忙赔着笑对他说:“同志,这是我妹,我们在谈点事情。” 保卫科那人就是刚才去叫唐欢的,他明明知道唐忠一来就说错了唐欢的名字,这会儿哪里肯相信他是唐欢的哥哥,便问唐欢:“周欢,他真是你哥?” 唐欢连忙摇头:“不是,放开我。” 保卫科那人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指着唐忠说:“小子,你一来我就发现你有问题了,还敢冒充她哥,告诉你,她哥我认识,你再敢在这里耍流氓,我就不客气了。” 唐自强还没有被抓的时候,唐忠在大队里虽然也是称王称霸的,走路都可以横着走,毕竟那只是在山里,现在是别人家的地盘,来横的准没有好果子吃,只是狠狠瞪了唐欢几眼,便心有不甘地回去了。 看着唐忠走远的背影,想到自己出生的家庭,自从父亲被抓之后,她们姐妹俩再没有一天像样的日子过,不由得心中一阵悲凉,委屈得靠在柏杨树下坐着哭了起来,不想却被唐哲路过撞见。 唐哲问清了缘由,安慰道:“你安心上你的班,大忠要是再敢来骚扰你,我再教训他一顿。” 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还不如堂哥对自己好,唐欢更加委屈,简直哭成了泪人。 申二狗看得眼睛都湿了,想想自己如果不是遇到唐哲,也许在去年的冬天就已经冻死了,也是感慨万千。 唐欢哭了一会儿,对唐哲说:“哥,你不要告诉二叔二婶他们,大忠来找过我,免得他们担心。” 唐哲点了点头,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捧着她的脸说:“嗯,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以后,你要学会直面问题,就像今天一样,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要学会说不。” “嗯。”唐欢退了两步,又擦了擦眼泪,对唐哲挥了挥手:“哥,你回去。” 唐哲大声说:“记住了,要学会拒绝。” “我知道啦。” 等唐欢进了厂里,申二狗对唐哲说:“唐哥,大忠也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还是人能做的吗?” 赵平并不认识唐忠,对他们的关系也不了解,所以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也真是遇到了哦,天底下还有这号人,要是在我们大队,早就被打死丢到洞洞寺了。” 他说的洞洞寺,也是鱼泉大队埋葬那些横死和夭折的人的地方,和唐家山的马旋坑是一样的道理。 申二狗对赵平说:“那家伙就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也是我唐哥心软,要是放到别人家,估计早就把他打死了。” 赵平把鞭子在空中抽了一下,啪一地声响,马儿听到响声,呼嘟嘟叫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唐哲早已经坐上车,申二狗忙跑了两步,屁投一抬,也坐到了车上。 “一样米养百样人,亲兄妹之间的性格和品德都是天差地别。”赵平不禁感慨。 一路上唐哲都没有再说话,倒是申二狗和赵平混了一个上午渐渐混得熟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也把唐哲怎么杀野猪,养云豹,抓獐子这些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得赵平是羡慕极了,说:“要说打猎,我们大队的赵兵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也是不用枪的,专养猎狗上山,多的时候他家就养了二十多条,哪怕就是碰到百斤的野猪,也不是那二十多条狗的对手。” 申二狗说:“赵兵是不是赵蛮子?” 赵平点头道:“就是,长得高高大大的,一身的蛮力,以前我们队里一头打人牛发疯了,到处打人,他一个人喝了半斤酒,硬是抓住那头大骚牯的角把它放倒在地上。” 申二狗哦了一声:“我倒是听说过,不过没有打过交道。” 赵平笑道:“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和他打交道?大前年冬天,听说梵净山里大猫子多,皮子又值钱,还全身都是药,他就动了心,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对于赵兵,唐哲倒是有些印象,不过以前的他除了去过三合公社的嘎婆家,就再也没有出过大队,哪怕是只相隔几里路的鱼泉大队。 申二狗好奇地问:“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吗?” 赵平说:“大前年那个冬天,是快过年了,他家的二十多条狗,才有两条回来,而且都受了重伤,猎狗一旦吓破了胆,用它来当看门狗都没有人要。” 申二狗不明白,问:“为什么?” 赵平笑着说:“你别看有些狗打起猎来猛得很,其实那些蓄牲和人一样一样的,就像你们说的那个大忠一样,没有挨打之前,那可是螃海,专门横着走,真被打怕了,那是见到别人一点影子就心虚。” “那两条狗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有一条的腿还是断的,赵兵的家人找了他半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两条狗回来了,又请了寨上的人去帮忙找,找到锯齿山了,都没有见到半点影子,想来已经死了。” 申二狗说:“那两条狗打着骚带着路去不就很容易找到了。” 赵平说:“所以我说猎狗要是吓破了胆,送给人家看门都不要呢,那两条狗回来之后就一直躲着不出来,有任凭他们家人怎么唤,有一条躲在楼板底下,断了腿那条钻到了鸡圈里。” “他们又去找了两天,没有找到,再回来一看,两条狗还是不敢出来,最后都饿死了。” 唐哲听到这里,说:“我倒觉得那两条狗不是吓破了胆,倒是回来告诉它的主人家,那个叫赵兵的已经完蛋了。” 赵平听完一笑,说道:“仔细一想还真是你说的那样,就算是吓破了胆,它总是要吃喝的嘛,结果连吃也不吃。” 申二狗叹了一声,说道:“一条狗都知道追随它的主人而去,有些人却一点人性都没有,简直就是畜牲不如。” 第236章 选边站 赵平很认同申二狗的话,说:“二狗兄弟说得不错,狗是真的狗,但是有些人却不一定是人。” 唐哲还在想着唐忠今天去找唐欢的事情,总是心里不得劲,唐欢的工作本来就是花钱买来的,要是唐忠去闹得多次了,不光她的工作要丢,也许还会吃官司。 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赵平家,他把马勒住,几个人跳下车来,帮着一起把马车放下来,那马儿身上一轻,整个都精神了一圈。 赵向礼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做,早就等赵平把马解开,便牵着它往河滩走。 唐哲和赵向礼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赵平说:“明天还是和今天一样的时间到,你早点把马喂饱。” 回到唐家山之后,申二狗直接去了千丘榜帮着大凤抓黄鳝,唐哲则是回家把东西放了,又去了一次桃子坪,几天没有来,房间都已经装修得差不多。 和申腾飞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便也去了千丘榜。 今天更加热闹,申家岭和姚家湾的九头牛也全部上战,加上另外两个队的人,足足七八十号人在这片田里忙活着。 唐孝贤看到沈阳,便停了手里的活,让牛休息一下,走上来对唐哲说:“唐哲,你回来了?我刚才听说大忠也去卖黄鳝了来,你们没有碰到吗?” 唐哲摇了摇头,说:“没有。” 然后他便把唐忠去洋灰厂骚扰唐欢的事情说了一遍,唐孝贤听得一肚子火,拳头捏得紧紧的,骂道:“那个不昌盛的狗东西,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放心,我晚上去找他谈一下,要是再有下次,绝对对他不客气。” 唐哲说:“也行,你先找他谈一下,要不然下次他被揍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孝贤笑道:“都是一个堂屋出来的兄弟,不要动不动就说这些横话。” 唐哲说道:“不是我耍横,是他根本就不做人事,孝贤叔,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晓得这么些年来,他和他妈是怎么对我们家的。” 唐孝贤叹了口气,说:“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叔也只是就事论事,以前的确是他们母子俩太强势了……” 唐哲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不叫强势,而是仗势欺人,而且越是与他为亲,越是忍让他们,他越是登鼻子上脸,所以经过我爹受伤的事情,我也看透了,寒心了,更加想通了,像他那种人,就是软怕硬的家伙,所以不能对他太客气。” 唐孝贤只是轻轻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我刚才看到他在和姚家湾那些人说,把黄鳝卖给他。” 唐哲反问:“你和沈阳是什么意见?” 唐孝贤说:“沈阳还不知道呢,我是看你回来了,先和你商量一下,反正我倒是觉得,如果他也是同样的价格收,那他就收嘛,都是公平竞争,再说我作为大队长,要是不让他收,别人又要说我闲话。” 唐哲点头道:“行,你们决定就好了。” 唐孝贤说:“那我去和沈阳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其实他不用去找沈阳,唐哲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沈阳那样的人,当然也不会觉得人家是抢他的生意,千丘榜从山顶到山脚大几百亩地方,黄鳝这东西少说也有上万斤。 待唐孝贤走了之后,唐哲只是随便转了转,看看中午了,许多人都拿着水桶背篓这些往家里赶,沈阳和唐孝贤也忙把牛放了,赶回家里来秤黄鳝。 今天人比往天多了近一倍,除了唐家山,其他的都是申家岭的。 光一个中午下来,就收了六百多斤,等大伙都回去吃中午饭了,沈月跑上来喊唐哲:“哲哥,孝贤叔和我哥喊你下去一趟。” 唐哲从屋里出来问:“小月,出什么事了吗?” 沈月摇了摇头:“没见有什么事呀,就是让我来叫你一声。” 唐哲应了一句,便和沈月一起去了她家。 沈阳和唐孝贤阴沉着脸坐在阶沿的板凳上,见到唐哲下来,沈阳说:“唐哲,我发现大忠那家伙真不是个人,明明我们收一角钱一斤,他硬是要收一角二一斤,这不明摆着了是跟我们抢生意嘛。” 唐孝贤也说:“我把他想得太好了,没想到他真是不择手段呀,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沈月这个时候也才听明白,忙问:“他是不是也是发现钱呢?” 唐孝贤说:“经过上次姚勇军他们的事情之后,这些人都学奸了,你婶婶就在你们堂屋里,他亲自说的,今天全部是开现把二,还好我们回来得早,暂时只有姚家湾那些人卖给他。” 沈阳说:“姚家湾那些本来就和他们家关系要好一点,再说姚瑶和大忠耍朋友这件事情也算是公开的,就算是吵吵架,又没有明摆着吹,所以能理解这点,但是他把价格提上去,这样做就太不厚道了。” 他们俩在抱怨的时候,唐哲也在心里盘算,今天他回来也仔细打听了一下,的确有人看到唐忠一个人在千丘榜的最下面那几丘田里抓了满满一大挑黄鳝,还有一些七星鱼,今天一早见到沈阳他们刚出门,他也挑着出了门。 虽然唐哲他们赶的是马车,但是距离却要远了一倍,而唐忠走的是小路,只有三十来多里路,反而比他们到城里还要早一些。 唐哲算了一下,就算他一担黄鳝一百二十斤,据申二狗说他在城里才卖三毛钱一斤,和唐哲他们给国营市场的批发价是一样的。 算下来,他身上也只有三十六七块钱,在水泥厂的时候,唐欢是一分钱都没有给他,现在就算他提价要收,今天这么多人抓黄鳝,一天下来差不多一千五六百斤,以他的钱,最多也只能收购三百来斤。 沈阳见唐哲一直不说话,不由有些急了,说:“唐哲,我们要不要把价格提上去?” 唐哲连忙摆手,说道:“不行,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恶意提价压价,到最后来吃亏的只是自己,他不是有钱嘛,你们就放心大胆的让他去收,不过有一句话你们要和大家明说,现在我们大队有两家人在收黄鳝了,如果有人要卖给唐忠的话,以后你们都不会再收他的黄鳝。” 唐孝贤马上说:“你是说选边站?” 第237章 契约精神 沈阳很赞成唐哲这个提议,说:“就按你说的办。” 唐孝贤倒沉默了,一句话也不说。 唐哲问道:“孝贤叔,你的看法呢?” 唐孝贤见唐哲问,才慢慢说道:“我觉得这样不好,都是一个大队的,让别人选边站,万一哪天大忠收不完,人家要拿来卖给我们,那不收的话不是对不住别人?” 唐哲咳了一声,对唐孝贤说:“孝贤叔,你是大队长,当然考虑的事情是从整个生产队的全盘考虑,但是收黄鳝不是生产队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事业,如果说你还抱着这样妇人之仁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是非常不适合做这一行的。” 沈月在一旁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哲哥,你这样说话很伤人的。” 唐哲看了一眼沈月,轻轻拉过她的手,说:“小月,我这是在帮孝贤叔,大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还有就是那些为了两分钱的利益就一股脑地跑着去卖给大忠的那些人,根本没有什么契约精神可言,我们现在是每天要定量的供给国营市场,数量上绝对不能偏差太大,要不然最终只是能害得我们血本无归。” 沈月被唐哲当着自己的哥哥面拉着手,脸比任何时候都要红,可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抽回来,只能任由唐哲这样拉着。 唐孝贤听了这话,心中倒也释然了,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跟老百姓讲契约精神是绝对不现实也不可能的,不光是老百姓,不管是谁出来,都是逐利的,别人多了两分钱,用在一斤两斤上不算多,可是有些一家人一天就要搞个百十来斤,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唐哲见沈月脸越来越红,心中笑了笑,才把她的手放开,说:“孝贤叔,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有句话不是说了么,人无信不立,我们既然开始收了,价格也定好了,就不能按照唐忠出了什么价,我们也重新定个价,他哪怕是一斤也收不到,自己一个人挑一担去城里卖,也能卖个十几二十块,但是我们收了这么多,成本自然也就高了,每天请人转运的费用,还有马车的费用……” 沈阳说:“那要是别人都不卖给我们了呢?” 唐哲笑道:“放心好了,大忠没有这么多的本钱。” 他是给他算得死死的,如果唐忠真的有钱,也不至于跑去水泥厂找唐欢,难道他真的没有被打够? 唐孝贤说:“沈阳说的也不无道理呀,毕竟一百斤黄鳝就是两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唐哲说:“孝贤叔,你还记得姚勇军他去卖黄鳝么?” 唐孝贤说:“当然知道,公社还让我带信给姚三拿钱去交罚款的……哦,你是说……” 唐哲笑道:“且不说他能收得到多少货,就算我们全大队的给了他,他拿去哪里卖去?虽然沿海那边天天都在高喊着改革开放,但是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充其量变成了一句廉价的口号而已,想要在市场上正大光明地摆着,就算我们不管,国营市场那些领导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饭碗被别人砸掉?” 唐孝贤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不过仔细听来,倒也有些道理,而且他只要做不走,最终那些人抓的黄鳝都会回到我们手里。” 唐哲说:“就是这样的,你放心,一来是他不敢收多,二来是国营市场那边也不会让他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摆着。” 沈月说:“唐忠这人蛮聪明的嘛,见到我们卖黄鳝,他也去收了拿去卖。” 沈阳说:“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卖了一天赚了钱还没有被抓,是比姚勇军和申红兵强了不少。” 唐哲笑道:“只是最近市场上的确宽松了许多,而且千丘榜的黄鳝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只能是在栽秧之前,我们尽可能多的赚够本钱,才有机会乘着这改革开放的春风起飞。” 沈阳疑惑地说:“你不是说只是一句口号吗?怎么又成你的春风了?” 唐哲说:“政府号召大家办事情之前,都是先喊口号,最终当然会像沿海城市一样成为现实,而且从大锅饭到个体,这是一个几十年都难以遇到的机遇。” 唐孝贤和沈阳都不太明白,不过看到唐哲谈到改革开放时信心满满的表情,不由得也有些许期待。 到下午收工的时候,明显数量比中午的时候要少了近一百来斤,唐孝贤不得不把中午唐哲说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说了一大堆,总结出来就是三个字:“选边站。” 姚家湾的人根本就没有人来,只有申家岭大部分人都到了,唐家山这边的人一直还记恨着唐自强当时欺负大家,所以有东西也不愿意卖给唐忠。 这样一来,申家岭的人倒觉得自己成了香饽饽,见唐孝贤说要选边站,当场就有几个人跳出来反对:“唐队长,人家唐忠那边一斤足足要比你们这边多出来两分钱呢,今天我们两口子就抓了六十来斤,要是卖给唐忠的话,我们要多一块二出来。” “就是呀,大队长,我们一家也是两个人来,四十几斤,差不多又少了一块钱,你们也太心黑了。” …… 十个说客不如一个夺客。 见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大队长,都是一个队的,你还要带领大家,结果呢?就是蚊子腿上刮油,你看人家唐忠,多落叫(爽快、耿直)的一个人,比你们了。” “就是,原本以为你们晚上也要多少涨个分把钱,结果是一厘都没有涨,算了,明天不卖给你们了。” 一个人对着申二狗说:“二狗,你们呢?是不是还要卖给他们?” 申二狗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的就要卖给他们。” 那人也不再说什么,不是不想说,他知道申二狗背后有唐哲,上次申红兵打了二狗他们,弄得现在都还下不了床。 唐孝贤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人,大声说道:“你们也不要拿队长这个皮皮来压我,这不是队里的公事,我们明码标价,愿意卖给我们的,明天继续,不愿意卖的,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收,这是周瑜打黄盖的事情。” 第238章 生意各做各 大家见唐孝贤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也不再反驳他,但是心里都有一杆秤,既然你不愿意涨价,那我们就卖给唐忠去。 晚上统计的时候,全天下来只有一千三百多斤,沈阳说:“今天下午申家岭的人来得少一些,要不然可以突破一千五百斤。” 唐孝贤说:“先不管申家岭了,我们唐家山这么多人抓,我看没有一户卖给大忠的,唐哲说得没错,只要一天能稳定供货就行。” 安秀芹饭还没有做好,唐孝贤便说:“醉亭嫂子,我今天就不在你家吃了,回去还有一点事儿。”又对沈阳说:“一会儿唐哲来你和他对一下账就行了,我先去办点事。” 沈阳点头应好。 唐忠今天没有想到一开始收,就直接收了六百多斤,有一半的人都给了现金,还剩下一半的人却没有那么多的现金来付,人能赊着,本来好多人都不愿意赊账,但是都已经到了唐忠家来,大部份人还是拉不下那个脸,抱着相信一次的想法,还是把黄鳝赊给了唐忠。 唐孝贤到的时候,唐忠正在把一箩筐一箩筐的黄鳝放在自己临时挖好的水坑里面,吴莲芯也在一旁忙前忙后的,自从唐自强被抓之后,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唐忠挑了一担黄鳝去城里卖,回来就赚了三十多块,这可不是平日里听别人说唐哲去卖野货卖了多少,而是她的亲儿子把真金白银摆在她的面前。 “以后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吴莲芯同衷地说,所以上午她先是去看了一下沈阳家那里是怎么回事,回来就把院坝边上挖了一个水坑,又用锄头把周围夯实,才去水井里挑来水倒里面。 等到下午收黄鳝的时候,她也很担心本钱不够,却不想姚家湾的人还是大部分都愿意赊给他们家。 “大忠,你别看平时唐家山这些人左一个宗亲,右一个家族的,动不动就拿一个老祖宗来说事情,今天你也看到了,人家外人都愿意赊给你,唐家山这帮狗日的宁愿价格低一些卖给姓沈的,也不愿意卖给你,以后你把眼睛睁大点,等赚了钱,屙尿都不朝他们这些人。” 唐忠嗯了一声,他本来只是想收三百来斤,将就着自己手里的钱来收,没想到一下子就冒了来这么多人愿意赊给他的。 虽然收了这么多,同时又有些担心起来,便对吴莲芯说:“妈,黄鳝是收来了,但是运出去还是个问题呀,请外人挑去,又怕他们知道了我是怎么卖的,转头来自己也收了去卖,到时候不是把我自己的饭碗给砸了。” 吴莲芯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要说外人,就算是再踏实的亲戚都不可靠。” 唐忠有些无奈地说:“那怎么办,这里六百多斤呢,光靠我一个人至少要四次才能挑得完。” 吴莲芯说:“不用怕,我也和你去,再把乐乐叫回来帮忙,她再怎么样也能挑个六七十斤。” 唐忠犹豫地说:“乐乐现在我可叫不动她,要去你去。” 正在这时候,唐孝贤走上了院坝,看到吴莲芯也在,笑着说:“自强嫂,吃饭没有?” 吴莲芯见是唐孝贤来,这对她来说,那可是同行的死对头了,冷冷地说:“还没有呢,有什么事?” 唐孝贤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过对他来说,作为一个大队长在队里贴冷屁股的事情是常有的,还是笑着说:“我是来找大忠的,大忠,还忙吗?不忙的话,我们摆哈龙门阵嘛。” 唐忠一边摆弄着箩筐,一边冷冷地说:“大队长,我们有哪样好摆的嘛?” 唐孝贤站在水坑边上,看着唐忠在里面故意摆弄着那些早已经摆放整齐的箩筐,也不急,蹾在水坑边上,从怀里掏出叶子烟来圈了放在烟锅里点起来。 吴莲芯在一旁插话说道:“大队长,生意各做各,你收你的,我收我的,难不成八家堰的黄鳝都是跟你姓的?我们家就不能收?” 唐孝贤吐了一口烟,说:“收黄鳝的事情,你们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我不会干涉你们,不过有句话我今天还是要和你们说一下。” 唐忠听到唐孝贤不是为了收黄鳝的事情而来,也不再装,从水坑里爬上来,又用水在水坑里浇了点水把脚洗了,说:“想摆哪样,你说嘛。” 唐孝贤说:“一家人嘛,都是讲究一个孝和,听说你妹妹在洋灰厂上班,你又去找她了来?” 吴莲芯抢着哼了一声:“我们家没有这号人。” 她一直对唐欢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还耿耿于怀,唐孝贤劝道:“嫂嫂,我今天来就是劝一句,今天你家大忠去洋灰厂找欢欢,两兄妹在那里吵了一架,你想一下,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难道不是你们家里的光荣?” 吴莲芯骂道:“我稀球起她那个工作,背时砍脑壳的,以为有了个工作就不得了了,既然她托你来说,那好,你也把我的话转交给她,要是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不往家里交二十块钱来,我就要天天去洋灰厂闹,直到闹得她的工作打脱为止。” 唐孝贤道:“嫂嫂,你这又是何必呢,说一千道一万,欢欢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又那么在行,只要赚了钱,孝敬你也是应该的,多少都是娃娃的心意嘛。” 他的意思也是再明白不过的,吴莲芯又不笨,当然也听得明明白白,忙说:“孝贤,你打住哈,我的意思她如果办不到,那就不怪我不客气。” 唐孝贤知道和吴莲芯这种浑人根本就说不清楚,便问唐忠:“大忠,现在你的生意也开始做起来了,你表个态。” 唐忠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唐孝贤:“大队长,我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换作是你养了十几年的姑娘说跑就跑了,你是什么想法?” 唐孝贤见他们俩娘母都是一个态度,知道再劝下去也无用,也不再说话,把烟锅在鞋跟敲了两下,敲干净了又装起来,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第239章 贪心不足 唐孝贤并没有直接回家,转下院坝便去了唐哲家里,刚好唐哲他们一家正在吃饭,唐自立忙放下碗来给他迎了进去。 “孝贤,快进来吃饭。” 唐孝贤也不客气,说:“正好还没有吃呢,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 王堂笑道:“少东家想要在端阳节搬新房子住,天天有酒有肉的,我们也不能偷奸耍滑头,要多卖点力气,早点把新房子装修好呀。” 陈秋芸也忙放下碗筷进厨房给唐孝贤盛饭出来,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对唐哲说:“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好说歹说,他们俩娘母是越说越不上道,反而说些浑话。” 唐哲说:“那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孝贤叔,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只要他敢再去骚扰欢欢,我一定让他脱一层皮。” 唐自立说:“你也说些浑话。” 唐乐满脸愁容地说:“哥,我姐在厂里还好?” 唐哲点了点头,说:“嗯,还好,虽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好歹也是旱涝保收,等她稳定下来了,到时候就接你去城里上学,天天在队里,这个学期你们都没有好好去上一天学?” 唐婉说:“哥,又不是我们不去上学,是教办那边总是找沈老师的问题,三天两头放我们的假。” 唐哲摇着头说:“这样可不行。” 申腾飞听到这里就有些来气,骂道:“教办那几爷崽就是吃人饭做狗活,下到公社,上到县革委都没有找沈老师的麻烦,他们三天两头的搞这些名堂出来,哪还有心思教?” 唐孝贤叹了口气,说:“上级的政策我们搞不懂,也不想懂,但是大家都认沈老师教得好,这就是民心。” 说到这里,又说:“事情扯远了,唐哲,大忠他们就那个态度了,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自己看。” 唐哲给唐孝贤夹了一筷子菜,说:“今天不说这个了,孝贤叔,吃菜。” 第二天还是一样,唐哲和申二狗去清水江收地笼,沈阳和唐孝贤请了好几个人帮着挑,等唐哲他们从清水江回来的时候,沈阳他们才刚到。 “今天你们怎么这么早?”沈阳还以为是自己起来晚了。 唐哲苦笑道:“今天没有多货,就二狗挑了一挑。” 唐孝贤放下担子,走到申二狗身边,看着水桶里的鱼,说道:“全是些好货呀,就是没有见四腮鱼。” 赵平在一旁说:“这条河里的四腮鱼都是大鱼泉里出来的,上下不出五公里。” 沈阳说:“可惜就是大鱼泉的水太大了,把洞口都完全淹没,要不然去洞里抓一回,说不定还能碰到四腮鱼呢。” 唐孝贤问:“听说很早以前就是有人在洞口搞到一条大四腮鱼,才把这个地方叫大鱼泉的。” 马车老三也起来了,坐在一旁抽着烟,听到唐孝贤说起大鱼泉的故事,他便接话道:“大鱼泉不光是出四腮鱼,洞里的暗河还是通大海的。” 这话大家都不相信,只是抱以礼貌的笑笑。 马车老三见大家不信,便说:“大鱼泉对面还有个洞,你们白天来就可以看到,现在洞口被拖拉机大的石头堵住了,老早以前,我们赵家的老祖宗搬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个洞里就经常出鱼,不过他总是打不到,有一天他又在那里去打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老白胡子老头从洞里划着木伐子出来,见到我们的老祖宗就问:老人家,有吃的没有呢?” 我们那老祖宗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从东海来,路过这里有些饿了,便来讨些吃的。老祖宗也是个厚道人家,便邀请他来家里,老祖婆做了渣豆花稀饭给他吃。 吃完之后,那老太爷就要走,还给我们老祖宗说,以后可以天天去那里打鱼,不过遇到最大的那一条鱼,一定不能抓。 就这样我们那老祖宗按照那白胡子老头说的,天天都能在洞口看到一条上百斤的门板大鱼带着一群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他也牢记那白胡子老头说的话,只网小鱼,不网大的。 后来有一天这事情被我们老祖婆知道了,便笑老祖公傻,有大鱼不抓,天天抓小鱼,怪不得怎么打渔都发不了财,要是把那条门板大鱼打到,至少也能卖上几两银子。 这一番话说得我们老祖公也心动了,便悄悄带上鱼叉,见那大鱼出来,他一叉掷去,把那条门板大鱼就这样叉住了。 当时鱼叉还是用捆牛的棕索子绑在边上的一根大枫香树上的,那鱼一挣扎,把那棵枫香树都给拔翻根了。 等到那条鱼翻起肚子之后,我们那老祖公便用刀子剖开它的肚皮,这一剖不要紧,从它肚子里面涌出一大堆渣豆花稀饭,正是我们老祖婆煮的那一锅。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一个炸雷打下来,正好打在洞口上方的石头上,拖拉机大坨的石头掉下来,正好把出鱼的那个洞口给堵住,只留下碗口大小的出水口,现在你们去那里,还能看到那个小洞口。 这个时候,那白胡子老公公突然现身在他面前,说,我本以为你是好人,请我吃渣豆花稀饭,见你家日子过得艰苦,才让我那些鱼子鱼孙化身成给你抓,没想到你贪心不足,竟要害我性命,你这样的人是帮不得的,我今天让雷公电母把这洞口封了,也断了你以后再想打渔的念想。” 马车老三赵向礼这个龙门阵摆得精彩,也让大家听得入迷,赵平接着说:“怪不得大鱼泉经常都有鱼出来,和它一河之隔的龙王洞硬是没有一条鱼出来过呢,原来是我们老祖宗办的好事。” 赵向礼说:“你们这些小娃娃,就要以为我们老祖宗为戒,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贪心。” 唐哲对这个龙门阵倒不太感兴趣,反而是赵平的话让他有些动心,他知道全邛水这么多条水系,就只有长滩河里才有四腮鱼,一直没有搞明白这些四腮鱼是从哪里来的,今天才知道是大鱼泉涌出来的,便问赵向礼:“三师傅,你们有谁进过大鱼泉里面吗?” 第240章 什么过节 听到唐哲这个问题,连老成的赵向礼都笑出了声来:“大鱼泉的水你知道有多大?紧水比这个黄桶还要大,洞口比人都高,满满一洞水从里面流出来,不要说进去,就是在洞口游泳一般人都要被水冲走。” 赵平也说:“反正我长这么大没有见到有人去进去过。” 赵向礼抽了一口烟,继续说:“不管天再干旱或是下再大的雨,那个洞里面始终就是那么一股水出来,不要说赵平,就连我们活了这么大年纪,六零年天那么干旱里面的水都没有缩下去一寸哦。” 唐哲哦了声,赵向礼继续说:“据老辈子些讲,这个鱼泉和对面那个洞不一样,这个是通往南海龙宫的,所以才有那么大的鱼出来。” 对于赵向礼说的这些故事,也只能当成龙门阵来听听罢了,这时候已经把车装好,沈阳就带着唐家山的人回去,赵平牵上了马,准备往城里出发。 路上,唐哲继续打听大鱼泉的事情,赵平年纪要比唐哲大几岁,只知道大鱼泉出泉,他们从小也是在那股泉水里抓鱼吃,最多的要数花二巴和角角丁,除了这两样,几乎就是四腮鱼多一点。 一直到了城里,唐哲找朱达昌,连同那些游鱼和桃花子都一并交付了。 正准备离开时,朱达昌拉着他说道:“唐兄弟,你还能不能搞到其它鱼呀,哪怕就是这种桃花子能多一些也好,最近市场里没有鱼卖,黄鳝这玩意儿刚开始还好,吃久了估计生意就会差一些,还有就是黄鳝长得和蛇一样,本来味道非常不错的,就是因为它们的长相,好多人都不敢吃。” 唐哲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朱领导,能抓到我也想多抓呀,谁会和钱过意不去呢?桃花子和黄鳝不一样,资源远没有黄鳝多。” 朱达昌一脸无奈地说:“这个我也知道,就是看兄弟抓桃花子都这么厉害,想和你再把生意做大一点。” 唐哲想了想,说:“朱领导,你看这样好不好,不管能不能抓到,以后除了林经理那边的货,我全部都给你送过来。” 朱达昌开着玩笑说:“看来还是林经理在你心中的位置高一些。” 唐哲也笑着说:“话不能这么说的,林经理毕竟是在你之前和我做的,我不能无缘无故中途断人家的货不是。” 朱达昌赞许地点着头:“看来林国民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唐哲快要走的时候,又问朱达昌:“你这两天有没有发现市场外面有人卖黄鳝吗?” 朱达昌想了想,说:“昨天今天倒是有人在说,看到有一男一女,像是母子挑着黄鳝在卖,兄弟,你也知道,现在大会小会都在讲改革开放的事情,这段时间基本上就没有人再管。” 唐哲哦了一声,冷冷地说:“要是坏了市场的规矩,恶意降价,你们也不管?” 朱达昌忙说:“那肯定要管的,你的意思是那对母子在扰乱市场秩序?” 唐哲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这些事情需要你自己亲眼去看一下。” 朱达昌凑到唐哲耳朵边,小声问道:“兄弟,那对母子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过节?” 唐哲摇了摇头,说:“过节倒也有些,不过还不至于整死他。” 朱达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就放一万个心,这件事情要是我都办不好,就没有脸再管这个国营市场了。” 唐哲走了之后,朱达昌便找了两个市场里的工作人员,戴上了被看箍便朝市场外面走去。 唐忠母子今天生意不错,昨天半夜就打着亮花稿出门了,今天天一亮就已经到了城里,母子俩吸取了申红兵他们的经验教训,分开来摆着,唐忠胆子比吴莲芯大一起,就在市场门口不远的拐角处,这里离国营市场大门特别近,来市场的人大多要经过这里,所以摆着没有多久便已经卖得差不多。 不过吴莲芯那边就要差一些,她一个农村妇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城,摆在离唐忠一百来米外的地方,又不敢叫卖,别人问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说,一直唐忠都已经卖完了,她才开张,卖了不足十来斤。 不过只是这十斤,就让她大开了眼界,原本在山里送人都嫌弃的黄鳝,在这里居然可以卖到三毛钱一斤,而且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见唐忠过来,吴莲芯说:“你都卖完了呀,这城里人真舍得吃。” 唐忠有些埋怨道:“妈,你要喊起来呀,这样坐着半天,水桶上面盖着的草你都没有取下来,鬼二哥知道你是卖黄鳝的?” 吴莲芯老脸一红,低着头说:“我、我硬是喊不出口。” 唐忠生气地说:“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吴莲芯一下子就来了气:“老娘给你丢人了?你翅膀硬了,敢对我大呼小叫的,快把这两桶挑去你刚才卖的地方卖了,那里人多,一定好卖。” 唐忠看着刚才自己卖黄鳝的地方,小声说:“妈,现在太晚了,国营市场里的领导都已经上班,我们要是再去那里,会影响人家自己的生意,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把我们抓起来。” 吴莲芯不相信,指着不远处刚离开的唐哲他们说:“你看那个不是唐老二家的吗?还有申猴子家那个寡丁崽,他们不是从国营市场里出来的?天,还用马车拉,他们是怎么不怕抓住的?” 唐忠无奈地摇着头说:“我就是搞不懂呀,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卖得这么快,而且还没有人抓他,妈,你说唐老二家会不会在城里头有什么亲戚?” 吴莲芯白了他一眼:“胡说,他唐老二家的亲戚不就是我们家的亲戚么?你公和婆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昔土公社,更不要说城里了。” 唐忠嘿嘿笑着:“万一公那个时候讨卵嫌,在外面背着婆生得有呢?” 吴莲芯伸出指头在他的额头上戳了几下:“你这个背时挨刀砍脑壳的,净打胡乱说,要是传出去硬是丢你唐家的脸。” 唐忠说:“你看唐老二嘛,他就和爹一点都不像,我怀疑不是公在外面乱搞,就是婆在外面乱搞。” 第241章 魔法攻击 唐忠拿自己的公和婆来开玩笑,被吴莲芯骂了一顿,不过她也不是真骂,转头看见有几个戴被看箍的人正往这边走来,这样的人吴莲芯见得比较多,以前在大队的时候,吴良和唐自强他们可是经常戴着这样的被看箍去抄了不少人的家。 “大忠,你看那几个人,好像是大队里的,这下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要倒霉了。” 唐忠这才看到对面三个被看箍的人正朝他们走来,忙挑起那担黄鳝,对吴莲芯说:“妈,快跑,那些人一定是来抓我们的。” 吴莲芯听到这么一说,一下子吓慌了神,见唐忠已经把黄鳝挑走了,她只好挑起那挑空水桶就要跑。 朱达昌的一个手下是刚分配来没有多久的,见这情形,心知这是在领导眼皮子底下表现的机会,忙几个箭步上前,一把就抓住吴莲芯的水扁担,用力一拉,吴莲芯正在跑呢,没有想到后面来了个人抓住她,脚下一不稳,一屁股就摔倒在地上,木水桶也摔得稀烂。 “叫你站住,你还要往哪里跑?”那年轻小伙子急于表现,上前紧紧按住吴莲芯。 吴莲芯被按在地上,吓了一跳,想要骂,突然想到这是在城里,并不是在八家堰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忙求饶道:“小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我是来赶场的。” 那小年轻根本就不听她的,死死的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压在身下,用膝盖顶住她的腰:“还想跑,盯你好久了,你再跑呀?” “我真没有做什么,哎哟喂,你压得我出不了气了。” 这个时候朱达昌他们也赶了过来,见是一个中年妇女,便对那小年轻说:“刘峰,先放开她。” 那个叫刘峰的小年轻放开了吴莲芯,对朱达昌说:“昌哥,这个婆娘还想跑。” 朱达昌说:“我看见了。” 吴莲芯虽然是农村妇女,没有进过城,却并不是笨蛋,一见到朱达昌,心中便已经猜到这个人肯定是他们的头头,忙对他说:“同志,我就是来赶个场,你们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抓人?” 朱达昌冷哼一声:“赶场?你要卖什么东西?” 吴莲芯眼珠一转,忙说:“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我是来买东西。” 刘峰忙说:“昌哥,他就是来卖黄鳝的,刚才还有人看见,他和他儿子一起,就是刚才跑了那个年轻人。” 吴莲芯连连摆手:“不是的,我没有搞投机倒把,我就是来买东西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朱达昌说:“有没有搞投机倒把,跟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一听说要被朱达昌抓去,刚才站起来的吴莲芯一屁股就又坐在了地上:“冤枉死我了。” 见刘峰要上前来抓她,她索性把衣服裤子全脱了,赤条条地睡在大街上打着滚,嘴里还喊着冤枉,然后又疯疯颠颠地在街上乱跑,还不停地把身子往朱达昌和刘峰他们身上靠。 在场的三个男人一下子就有些懵了,以前经常抓这些小商贩,别人要么是抵死不承认,要么就是乖乖就认罚,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田扬,快去把她的衣服穿上。” 那个叫田扬的比刘峰要大几岁,不过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听到朱达昌安排他去,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摊开双手:“昌哥,我、我不知道怎么穿。” 朱达昌真是气急了:“笨蛋,衣服都不会穿,你老婆不是刚垮窑(生小孩)吗?你那窑沙白挑了。”说完就从地上拣起吴莲芯的衣服过去,要给她披上。 吴莲芯手往自己的胩里摸了一把,她年纪并不算大,还来着月事,一把鲜红的血就往朱达昌扔过去,朱达昌没有防备,被甩了一脸鲜,腥臭无比。 本来就是在国营市场不远的地方,和这里紧挨着的,还有药材公司、种子公司这些单位,街上也是人来人往。 看到吴莲芯一脱衣服开始,大伙儿就一涌而上开台围观起来,甚至有人在别处喊:“快点过来看电影咯。” 一句喊,来的人更多,虽然那个女人大家都不认识,但是朱达昌是国营市场里的头头,邛水县里几千户人家,没有几个不认识的。 见他被吴莲芯甩了一脸的血,大伙儿哄笑成一团。 “朱大肠,你这哈成了猪血肠了。” “哎呀,这种血比黑狗血还要厉害,沾上了要倒霉三年。” “这个疯婆娘是哪里的哦?他家里人知不知道?” “真是丢脸呀,在大街上衣服都不穿。” “李贱狗,快点过来,给你找个老婆带回去。”一个人背着背篓,也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不远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老婆,我要老婆……”说完就朝这边跑来。 朱达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连忙跑到一旁去哇哇地吐了起来。 他是当过兵的,行武出身,并不是不能见血,如果真要动武,不看他现在身材胖了不少,两三个人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他。 可是,吴莲芯这是物理和魔法双重攻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要被破法。 “真是倒你妈逼的血霉,遇到这种疯婆娘。” 刘峰强忍着笑,忙上前安慰:“昌哥,现在怎么办?” 田扬忙说:“快点,扶着昌哥去洗脸,这么多人看着,真是丢死人了。” 他后面话,无疑是在朱达昌的心窝子里又插了一刀,现在哪还有心思抓吴莲芯,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达昌一边跑,一边说:“狗日的疯婆娘,下次不要再让老子看到你。” 田扬和刘峰忙跟了上去。 留下围着的一堆人笑得前仰后合的,就在这时,那个叫李贱狗的克克克克地笑着挤了进来:“婆娘,我要婆娘。” 认识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市场边上的一个傻子,长长的头发一饼一饼的从头上垂下来,一堆胡子中间露出一排黄黄的牙齿,中间还缺少了几颗,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 吴莲芯还在装着疯,看到李贱狗挤进人群,吓得忙胡乱拣了两件衣服就跑。 第242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魔法打败魔法,才是最好的办法。 吴莲芯表面上发着疯,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被朱达昌他们抓去,轻则罚款了事,重则要被关起来了事。 只要不被抓去,管他什么脸面不脸面,反正在城里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也不会有人认识自己,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算是国家干部又如果,他们比自己更加要脸面。 果然这一招对朱达昌还是很有用,连跑带滚地回到国营市场里,连忙去厕所把脸洗了又洗,足足用了半块肥皂,只要一吸空气,都还一阵阵隐隐的恶臭传到鼻子里。 “今后你们再看到他们母子来卖黄鳝,直接把水桶给他踢了,狗日的,这么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呕……” 刘峰和田杨在一旁只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这个时候的朱达昌在气头上,说一些气话是再所难免的,大家都知道,上面在提改革开放,计划经济已经跟不上时代,最终后向市场经济转型,现在东门桥黑市那边工商的已经很久没有去查了,商贩们也从原来的偷偷摸摸变成了正大光明的摆摊设点。 吴莲芯一口气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城外的一处稻田边看到唐忠在那里等她,吴莲芯水桶也打烂了,后来被那个李贱狗一吓,连水担钩也没有时间去拣,空着双手来的。 “你个狗日的只顾着一个人跑,都不等哈我。”吴莲芯责怪着唐忠,要不是他跑得太快,自己也不至于今天做那些丑事,丢人丢到家。 唐忠无奈地说:“妈,你也看到了,那几个人明显就是市场里面的,昨天我来卖的时候就看过,那个年纪大有点秃头的还是市场里的管理人员,要是不跑,今天这担黄鳝肯定要被他们没收不可。” 吴莲芯看着那一担黄鳝,还剩下一大半,心痛地说:“现在怎么办,再去的话被抓住肯定要被罚得更惨。” 唐忠说:“我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国营市场那边生意是最好的,大家都要去买菜,但是还有个地方,虽然人没有国营市场那边多,却还是可以卖的,要不你把钱先拿着回去,我去卖完了晚点回来。” 吴莲芯只能点头答应,唐忠把包里的三十多块钱都拿出来,只留了两块的毛票用来找零,剩下的都给了吴莲芯。 她接过钱,担心地说:“早知道你就不要你沈阳他们一样心厚,自己一天抓一点来卖就行了,现在家里还有好几百斤,像这样搞偷偷糊,哪个时候才能卖完。” 唐忠说:“那些以后再说,先把这水桶里的卖了,再晚些时候,我怕它们都死完就只能丢掉。”说完挑着水桶就去了东门桥。 这个时候人已经过了买菜的点,人也变得少了起来,不过黑市这边不是政府的办公区域,多是老房子,唐忠挑着水桶过了钢丝吊桥,来到离大檬子树不远的地方找了块空地放下担子,把上面的草拿开,不多时就有人围了上来。 “你这黄鳝多少钱一斤?” 唐忠伸出四个指头,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撇了下嘴说:“太贵了。” 唐忠说:“大叔,国营市场里还要五六角钱一斤呢,我这个是自己抓的,所以卖得便宜些。” 那人回道:“自己抓的还要卖这么贵,怪不得这么晚上还没有卖出去呢,国营市场外南那个人才卖三角我都嫌他贵很了。” 这种人,就是属于捣乱的,唐忠便不再和他说话。 那人站在一边也不走开,没多久又有一对夫妻路过,站在唐忠的水桶前看着,正在问价格,那老头说:“太贵了,不如去国营市场。” 唐忠的拳头紧了又紧,还是忍着气小声地问那对夫妻:“你们出多少嘛?” 两对夫妻看来也是老实人,说:“我们刚才听说了,国营市场外面才卖三角,你再便宜一点,两角八一斤,我们给你多称一点。” “你们称多少?”反正两角八分钱他也有得赚,便开口问道。 “给我们秤五斤嘛,多了也吃不完。”其中那女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说:“你觉得怎么样?” 那男的说:“要秤就多秤一点,我听说这段时间国营鱼场的鱼都没有了,后天妈过七十大寿,大姐和二妹三妹他们几家人都要来,少了哪够吃嘛。” “好,给我秤十斤。” 有了人开头,而且一下子就是买了十斤,没有多久时间就卖完了。 他收了水桶正准备离开,却见先前捣乱那个老头正在前面的巷子里走着,唐忠转头看了看,巷子里也没有别人,便把水桶放在巷子口,冲上去朝那老头背上就是一脚,踢了那老头一个狗吃屎,然后转身就跑。 等那老头慢慢爬起来,巷子里哪还有人,只好骂骂咧咧地离开。 唐忠感觉报了仇,心情十分舒畅,要不是那老头捣乱,这七十多斤黄鳝,少说也多有近十块钱的收入:“狗日的逼老头,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捣蛋老子弄不死你。” 他挑着水桶一边跑一边小声骂道,第一次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打人,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打了人家,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要不然被那老头知道了,肯定要来报复的,唐忠也分不清楚那个人具体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城里人。 如果真是城里人,那可是妥妥的当方土地,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刚才那老头没有看到自己,心里更加得意。 上了东门桥,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早,半夜出门的时候,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便去叫了一大碗绿豆粉吃,加了肉哨的大碗绿豆粉,虽然价钱多了两毛,但是吃起来油水足,肚子也完全吃得饱。 吃完了绿豆粉,就感觉一身的倦意,坐在板凳上休息了一会儿,搞得服务员还以为他没有钱付账,上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提醒他:“同志,麻烦把账结一下。” 他现在身上有钱,见不怪这服务员这样的态度,白了她一眼,掏出钱来,不满地说:“我又不是付不起钱,你吹个鸡巴毛呀。”说完扔出四毛钱在桌子上。 服务员是个小女孩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收了钱就走开了。 唐忠又坐了好一会儿,等他挑着水桶走了没有多远,突然出现三个人把他围在中间。 第243章 寻路 唐哲他们三个人坐着马车一路往回走,申二狗和赵平在惊叹这两天的收获,赵平四天来挣的工资,差不多有公社供销社的售货员一个人的月工资了,心里也很感激唐哲,但他心里去没有想过自己去做这样的生意。 从小他就跟着马车老三赶了十几年的车,什么样的场合没有见到过,虽然他也不想像父亲一样赶一辈子的马车,但是却也不敢轻易尝试别的行业,用他父亲的话来说,干这一行不光要有眼力劲,还要会保密,不要把东家的事情拿出去乱说。 唐哲心里想的,却是大鱼泉的事情,就像那些土夫子一样,每一个地方的传说,都是有一定根据的,虽然渣豆花稀饭的事情有些太过离奇,但是这个故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再次听来,倒让他心中有了更多的想法。 据说两个洞中间只隔了一条河,是不是同一条地下水系,他没有去过那里,并不知道,但是邛水这种喀斯特地貌,溶洞多如牛毛,许多洞都是洞中洞套着的。 但是想从赵平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也不可能,路过思王公社的时候,他让赵平停了车,自己下车去供销社买了些糖果,瓜子,又称了几斤面,买了几包烟,打了几斤酒。 回到车上,对赵平说:“今天下午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就在你家打平伙?” 赵平说:“今天回去之后就是放马,也没有什么事。” 唐哲说:“那好,晚上就在你家吃饭。” 回到鱼泉大队之后,他把在思王公社买的东西都交给了赵平的母亲,就坐在院坝里有赵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到傍晚的时候,赵家几兄弟都回来,见到唐哲,知道他是赵平的主顾,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唐哲忙站起来散了烟,赵平家院坝有一棵抱大的枣子树,树下堆放着一些从长滩河里搬来的鹅卵石,赵向仁招呼唐哲一起坐到树下,又喊家里面的煨了一罐浓浓的罐罐茶出来,给唐哲倒了一碗。 看着一大碗呈酱油色的浓茶,唐哲咽了几次口水,都不敢开口喝,罐罐茶他也喝,但是煨像这么浓的,他还是第一次。 赵向仁看着他的样子,笑道:“年轻人就要多喝黏(浓)茶,这样对身体好。” 唐哲用嘴巴轻轻碰了一下,舌头舔一舔,就像吃了黄莲一样,忙放下碗说:“赵伯伯,这茶也太黏了,喝了晚上肯定睡不着。” 赵向仁也不强求,只是笑着自己喝了一大口。 唐哲放下碗后,便又说起了早上赵向礼摆的那个龙门阵,说完,他说:“以前这些龙门阵也太扯了,哪里会有鱼成精的。” 赵向仁笑道:“要不然怎么叫龙门阵呢,其实那个洞里也出鱼的,不过多数时候出的都是鲤鱼这些,听说就是和你们八家堰那个消水坑是相通的,很久以前你们那里倒稻壳下去,过了一天那个洞里也要冲出来稻壳子。” 唐哲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见过大鱼泉最大的鱼有多大?” 赵向仁想都没有想便说:“要说大鱼泉,每一年都有人抓到鱼,大的十几二十斤,小的就是那些钢鳅子,花二巴之类的,最好吃的还是四腮鱼,其它鱼少了油就是一股腥味,只有四鳃鱼拿来清蒸味道最好,一点腥味都没有。” 唐哲说:“龙王洞是通八家堰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大鱼泉通黄木公社的那个鱼泉我倒是经常听说。” 说完,又把烟拿出来每人散了一根。 赵向仁把烟点上,说:“胡说,黄木公社的鱼泉是通花园公社洞坎,那是西绍武以前亲自走过的,要不然我们大鱼泉出四鳃鱼,黄木那个鱼泉连条钢鳅子都不出呢?” 赵向义也说:“我们鱼泉是通上海的,和大海连着。” 唐哲笑道:“上海离这里几千公里,又没有人走过,不可能那边也倒谷壳子从这边流了出来?” 赵向义把烟点起来,说:“一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爱看三国演义。” 申二狗在一旁问:“三国演义里还有写你们鱼泉大队吗?我哪天去找杨知青借来看看。” 赵向义说:“鱼泉大队才几百年历史,三国演义都一两千年前的事情了,要是你们看了三国演义,就知道我为什么说大鱼泉是通上海的了。” 唐哲笑道:“你是想说三国演义里左慈吹牛说可以弄到松江鲈鱼的事情?” 赵向义看着唐哲,说:“呀,你也看过的呀,我说的就是那个事情呀,曹操问左慈什么东西最美味,左慈说松江鲈鱼最美味,便在墙上画了一幅松江鲈鱼的图片,立刻就有一条活鱼从墙上跃下来,曹操怕左慈吹牛,还命人把鱼抓来看,书里明确写了“松江鲈鱼四个鳃”,这几个字,我们大鱼泉的四鳃鱼也是四个鳃,你说它是不是通向上海的。” 申二狗点头说道:“有道理。” 赵平在一旁说:“我二伯爹摆的这个龙门阵,我也在三国演义里看到过,是真的。” 唐哲笑着说道:“那你有没有进去过大鱼泉里面?”他也不跟赵向义争论大鱼泉的四鳃鱼和松江四鳃鲈鱼是不是同一个品种,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既然唐忠已经开始在县城卖黄鳝了,等不了几天,不仅仅是八家堰,也会有更多的人去城里卖,这种结果是市场经济决定的,而不是由朱达昌他们向个市场管理人员就可以左右的。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在国营鱼场的空档期把国营市场里的鱼市口的供货给占下来,毕竟那里管着县城几万人的菜篮子。 赵向义听了唐哲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大鱼泉你没有去过恐怕是不知道,那个洞口有多大,就有多大的水流出来,怎么会有人进去得了?” 几个人在吹着牛,赵向仁的叔父不知道何时也坐到了树下,听到唐哲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道:“你们都年轻,没有人去过,不过我倒是听说过,我的七公,也就是你们的七祖祖小时候在老虎洞边上放牛,那牛不小心从洞口掉了下去,后来寨上的人用栓牛的长索子接了十几根才下到底,那牛早已经摔死,不过听他们说,那洞底是一片河滩,河里还有很大的水,就是往大鱼泉这边流的。” 第244章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向仁的叔叔今年已经七十多快八十岁,照他的话分析下来,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赵向礼说:“我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他叔叔笑着说:“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赵向义说:“老虎洞那里我知道呀,就是一个大旋坑嘛。” 唐哲问:“老虎洞是不是就在大鱼泉的上面?” 赵向义说:“就是,也就几十米高。” 他叔叔说的十来根长索,一根长索的长度都是七米,十根也就七十米而已,七八十米的高度对唐哲来说并不算什么。 既然知道了路,唐哲觉得有必要试一下,有些山洞从外面找它的入口非常的难,如果有多余的出口,从里面往外找,反而更加容易。 赵向礼的老婆这个时候在堂屋门口喊:“小伙子,快来吃饭了。” 赵平听到母亲的话,忙先站起来对唐哲和申二狗说:“走,先吃饭,龙门阵是摆不完的。” 赵向礼又对他叔叔和几个兄弟客气了一番,各人都表示家里已经做好了,他也不再客气便回了屋。 唐哲坐到桌子旁,赵向礼家做的是苞谷饭,还炒了一盘小鱼干,另外就是几盘野菜。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吃过饭后唐哲他们要去,赵平说:“反正明天你们都还要下一来的,不如就在我家休息。” 唐哲想了想,对申二狗说:“二狗,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早点去把地笼收了,我先回家去看看明天有多少货。” 申二狗倒全是听唐哲的。 赵平便让妻子去给申二狗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唐哲则是在赵平家借了盏马灯提着,一路往家里赶回去。 到了八家堰之后,他先是去了沈阳家一趟,还没有到院坝,就听到沈阳家院坝里闹哄哄的挤了许多人,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加快脚步跑着去。 沈阳家院坝上点上了七八根松油木做的火把,唐孝贤和沈阳站在阶沿上,院坝里大部分都是姚家湾的人,也有少数几个申家岭的。 “唐队长,你们可不能这样呀,我们辛辛苦苦抓了一天的黄鳝,你们说不收就不收,这不是欺负人吗?” “选你当队长,以为你会比吴良好一点,都是一个巴狼壳(一个德行),欺负我们这些穷人得行。” “大队长,你就行行好,我们家大娃细崽在泡冬田里泡了一天,脚都泡发白了,抓了这么多,你们说不收就不收了,那我们拿回去吃也吃不完呀。” “沈阳,你们这样子不是整我个大家的名堂吗?” “明明唐家山和申家岭的都收了,就是不收我们姚家湾的,是哪样意思嘛。” “我们也是申家岭的,还不是没有收。” …… 院坝里足足有三四十个人站在那里,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唐孝贤和沈阳。 沈阳只能看着唐孝贤,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唐孝贤说:“我昨天就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收黄鳝是要收的,昨天原本预计要两千多到三千斤,这样别人家就不会去别处再买,但是你们都不愿意卖给我们,今天送去之后只有那么多,说不定早就已经被别个大队或其它公社的人给截胡了。” “你们都没有去城里,怎么晓得人家不要嘛,再说我们都已经抓来了。” “就是呀,昨天唐忠那边明显比你们价钱要高一些,我们肯定要卖给他。” 沈阳有些生气了,说:“我们也没有拦着你们去卖高价钱。” 那个说:“就是今天他个狗日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妈又说不收了,我们抓都抓来了,不可能再拿去放了。” 沈阳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们明天的货已经收齐了。” 唐孝贤继续说:“整个邛水县这么大,二十多个公社,你们以为只有八家堰才有几条黄鳝吗?”这个时候,他看到院坝边上刚上来的唐哲,见唐哲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打招呼。 申家岭的一个人说:“唐队长,要不你们还是把我们的收了,虽然明天的你们都收齐了,后天的不是还没有收嘛,你们收了,明天就让大家休息一天,后天再去抓不是一样?” 唐孝贤连连摇头:“那怎么行?全部堆在院坝里,死了一分钱都不值,还要请人把它们弄走,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明知道是个赔本的买卖,哪个敢做?” 那人见唐孝贤还是不收,只能把气撒在唐忠身上:“烂狗鸡儿夺的唐忠,被他俩娘母害惨了。” 其他人嘴里也都骂着,唐哲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么多人,之前唐孝贤和沈阳收的时候,价格比唐忠低两分钱,两个人也是连同家里人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唐忠不收了,大家又把唐忠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硬是没有一个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的。 见大家都围在沈阳家的院坝,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他便走上前去。 申家岭的申望柱见到唐哲来,大声说:“大队长他们的黄鳝也是卖给唐哲的,要不我们也问一下他。” 另一人马上问:“唐哲,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一共加起来还有一千多斤呢,你还要不要嘛。” …… 唐哲看着那个申望柱,他也算是申二狗的堂叔,昨天的时候唐哲就听见申二狗不劝过他,叫他不要卖给唐忠,他还骂申二狗不过是唐哲家养的一条狗,有钱都不会赚。 “你们搞错了,以前我是收了几天黄鳝,不过后来有别人价格高一些我就没有敢收了,因为价格高了我拿出去也是赔本,不如在家里耍哈。” 唐孝贤也说:“昨天我就和你们好说歹说了,你们只图眼前的利益,生怕我们拿去赚钱。” 唐哲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做这个事就是图赚钱的,你们抓一天的黄鳝也是图赚钱,都是为了赚钱,只是赚钱的方式不一样,为什么在你们的眼里,你们赚钱就是光荣的,而我们就应该赔着本给你们当活雷锋呢?” 第245章 给个教训 唐哲说的一这番话,却是沈阳和唐孝贤他们的心里话,因为都是一个大队的,憋了半天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这样说。 如果非要一个人来做坏人的话,唐哲觉得还是由他来做比较好一些,至少他的打唐忠,骂姚三,打申红兵家俩兄弟为申二狗出气,已经恶名在外了,现在倒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在场的人听到他这一番话,有些脸皮薄的就已经想走,尤其是姚家湾的一些人,还有唐哲吵过架的,已经有两个离开。 申望柱满脸是笑的对唐哲说:“唐哲,我知道你和二狗耍得好,把他当亲兄弟一样,二狗一家我以前也经常照顾的,要不然你就看在二狗的面子上,把我家的黄鳝收了。” 唐哲看着他,冷笑了几声。 申望柱见唐哲笑,还以为他同意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媚人。 唐哲笑了几声,才说:“二狗一家差点被你照顾死这点我倒是相信,以前二狗帮你家种砍柴种菜,不知道是哪个说的锅巴冷饭胀死人呢?” 申望柱本来还满心欢喜欢的,见唐哲话锋转了,满脸尴尬,只参赔着笑说:“你看我们家也是好几口人张着嘴吃饭,二狗帮我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哪一餐没有给他吃的,你今天就帮帮忙,把我家这些收了。” 唐哲走到阶沿上,说:“不是我不想收大家的黄鳝,就像大队长刚才讲的一样,我联系好了城里头的商家,本来是把大家的都计划在内的,可是你们觉得别人收的价钱高,宁愿卖给别人,这样一来不光打乱了我的计划,也让商家对我有意见。” “再说了,我收了你们的黄鳝,如果明天卖不出去,死掉了不就赔光了?你们也不想我做个唐赔光,更不想让他变成沈赔光。” 申望柱尴尬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嘛,我们抓了这么多,吃也吃不完,放了又可惜,要不然价格低一些,你们把它收了。” 唐孝贤把唐哲拉到一边,小声说:“唐哲,你看能不能收?” 唐哲反问道:“孝贤叔,你自己觉得呢?” 唐孝贤想了想,说:“我觉得给他们一个教训就行了。” 唐哲苦笑道,他知道唐孝贤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把自己的身份和大队长的身份给代入了,不过也不好说什么,便说:“孝贤叔,其实我说这些都是多余的,我只对你和沈阳两个人负责,不管你们收多少,我都是一样的价格收购你们的。” 唐孝贤听了沈阳的话,笑了,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于是又把沈阳拉过来,当着唐哲的面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沈阳的态度倒是比较坚决,说:“孝贤叔,我倒是觉得开不得这个口子,明胆昨天定好了的规矩,因为他们来围着闹腾一番,我们就退让了,再以后还怎么做事?” 唐孝贤说:“无非就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等到现在了,再把价格压一压,只要愿意的,就卖,要是不愿意的,下次来高矮都不要他们的了。” 沈阳唉了一声,重重叹了一口气。 唐孝贤继续说:“你也别叹气,做老百姓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打一棒给颗糖吃,才能把工作推进得走。” 沈阳说:“我们现在是在做生意呀。” 唐哲轻轻拉了他一下,沈阳立刻懂了意思,便说:“那孝贤叔既然决定了,就听你的。” 唐孝贤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今天的确收得太多了,已经收了一千六百多斤,再把你们的收来,明天怎么运出去都成个问题。” 在场的几十个人一个个面露难色,在这里耗了两个多小时,本来以为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份上,最终会收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唐孝贤继续说:“任何事情都怕一个但是,你们既然都已经抓了,要说硬是不收,也过意不去,不过收了,我们的损失又太大,刚才申望柱也说了,价格低一点也没有事,我就想问问你们,多少钱一斤你们愿意卖?” 本来大家以为就这样回家了,听了唐孝贤的话,又有了些许希望,见到要让大家报价格的时候,大家又沉默了起来,谁也不敢先报,生怕报的价低了,挨大家骂,报高了,人家又不要,处在两难的境地。 唐孝贤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是你望我我望你的,就是不说话,便对申望柱说:“望柱,你自己说一下,你想卖多少?” 申望柱抓了抓脑袋,小声说:“我想要一块钱一斤,你也不愿意给呀。” 唐孝贤说:“一块钱一斤,你要多少嘛,我全都给你。” 引得众人哄笑起来,气氛倒也轻松了许多。 申望柱说:“抓都抓了,又没有真金白银的着成本,只是花了一身的力气,一分两分你大队长看着给。” 他的话一开头,另一人也说:“就是,你是大队长,总不能亏待了我们,之前我们卖一角二一斤,你就给一角一嘛。” 他这话,让唐孝贤都笑了起来,笑自己太过无知,这些人把自己的善良完全当成了他们获得最大利益的工具,笑了好久,才对那个人说:“亚亚毛,你哪天看到我收一毛一一斤了,我们这里从来都是一毛钱一斤。” 一个人站出来说:“亚亚毛,你家妈勒就不要在这里瞎鸡巴起哄了,今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夺二闲,唐队长,你说句实话,多少钱收,我反正听你的。” 又一个人说:“就是,亏众不亏一,就你望柱说的,无非是亏了一身的力气,你不要听亚亚毛个烂蛇瞎鸡巴说。” 亚亚毛涨红着脸,他的本心是想为大家争取更多的利益,不成想现在却成了大家的公敌,却也不敢反驳,只能顺着大家的意思说:“队长,我也就是瞎胡乱说,你不要当真。” 唐孝贤说:“本来我们是不想要的,你们也是耽搁了一天的功夫,我刚才和沈阳商量了一下,七分钱一斤,你们愿意卖的就留下来,不愿意卖的就拿回去自己吃。” 这个时候没有人不愿意的,不管多少,好歹也能卖出去一些钱,不过对唐忠却是没有一句不带妈的骂。 第246章 想得太好 等人都散了之后,沈月才出来喊唐孝贤他们进去吃饭。 唐哲已经在鱼泉大队吃过饭了,便没有上桌,而是坐在一旁休息,沈阳端着碗过来问道:“你们今天去城里,没有看到唐忠吗?” 唐哲摇了摇头:“没有。” 他其实在马车上是见到了一眼的,那个时候朱达昌正带着两个人去抓他们呢。 沈阳哦了一声,说:“今天下午他们看到你伯妈回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还以为她遇到强盗了呢,到了黑点(傍晚)那些人去找地称黄鳝,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等了半天,就把黄鳝都拿到我们这里来了。” 唐孝贤说:“过了今天,看他们还敢不敢眼欠 人给的钱多。” 唐哲对他说:“孝贤叔,你把那些人想得太好了,如果明天唐忠还开秤继续收的话,我相信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会拿去卖给他。” 唐孝贤摇着头说:“你说的也就少数几个罢了,今天晚上这些人中,有一大半昨天都是赊给他的,还没有拿到钱,一直在日诀呢,我不相信那些人硬是不带耳性(长记性)。” 唐哲也不再和他争什么,毕竟收黄鳝只是暂时的,而且现在城里贩夫走卒是越来越多,就像唐孝贤说的一样,黄鳝这个东西全县多的不是,并不是属于千丘榜独有。 等吃完了饭,他们又算了一下账,今天足足有两千七百多斤。 沈阳说:“唐哲,这么多,马车老三家的马车能不能拉得了哦?” 唐哲说:“都已经收了,他们家有两辆马车,只有明天一早再去商量赵平他老子。” 唐孝贤说:“我们家还有一个大黄桶,明天拿着下去好装。” 唐哲说:“那倒不用,一千来斤的话,全部用水桶都行,实在不行,让赵平去想办法。” 又聊了一会儿,天已经很晚了,要是放在往常大家早已经入睡,唐孝贤敲掉烟锅里的叶子烟丝,说:“那行,趁现在还早,我再去商量几个劳力。”说完便先走了。 沈国章年纪大了,每天都是吃了饭就回屋睡觉。 沈醉亭见安秀芹收拾好了,了觉得犯困,俩口子都回了屋,罗玲也已经回屋去哄娃儿睡觉。 堂屋里就只剩下了沈月兄妹俩,沈月坐在唐哲旁边,小声问道:“哲哥,大忠现在不收了,你少了个对手,应该高兴才是,我看你今天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的样子。” 唐哲淡淡地笑了笑,说:“没有不高兴,是在想一些事情。” 沈月只是哦了一声,对于她来说,如果唐哲愿意和她说,他肯定要说的,不愿意和她说,那就是不应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便没有再问。 沈阳在一旁说:“怎么搞的?” 唐哲见沈阳开口了,便说:“大阳,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段时间黄鳝卖完了,你要做什么呢?” 沈阳一下子倒听迷茫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农村人一辈子不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日子么? “没有想过,能卖一天算一天嘛,反正都是一笔收入,今年秧栽了,又等明年再抓。” 唐哲说:“等到明年,猴子都过火焰山咯。” 在重生之前,他与沈阳虽然同处一个小队,但却不是很熟,毕竟沈阳和沈月兄妹俩并不是从小就在唐家山出生,而是七八岁以后才由安秀芹带回来的。 也是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并没有经常在一起玩耍,所以越是长大,越没有多少话题,越没有来往,到后来他离开了唐家山,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所以,他并不知道沈阳是否有那个野心。 见唐哲说出这番话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说:“我还真没有想过。” 唐哲轻轻说:“有时间考虑一下。” 沈阳点了点头:“我生得笨,有些事情考虑不到的。” 唐哲笑了笑说:“是没有接触过,既然已经改革开放了,是个大机遇。” 沈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唐哲说:“那明天早还是一样早一点起来,那么多黄鳝,不赶快卖出去,真死了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沈月也说:“就是,哥,你和孝贤叔太冲动了,哲哥说得对,那些人就只顾眼前的利益,根本不会考虑后果的,明天如果大忠还收,他们又要拿去给大忠,哪天大忠不收了,又来要道德绑架你们,我觉得这是在惯事他们的坏脾气。” 沈阳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孝贤叔是大队长,他有他的顾虑。” 沈月气愤地说:“顾虑个屁,你没有看到那个亚亚毛那个样子,跳来跳去的,开口就要一角一,他和唐忠耍得那么好,我看他今天就是故意来捣乱的,你那种人,就是惯不得。” 沈阳点了点头:“我明天再和孝贤叔好好谈谈,这样的确不好,唐哲,你看怎么样?” 唐哲说:“可以,你们既然是合伙人,就要万事商量着来,才不会闹出矛盾。” 沈阳应了一声。 唐哲又说:“他是当过兵的,说话做事难免冲一些,如果真不好说的话,我去说。” “还是我找时间和他说,毕竟是我和他打伙的。”沈阳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黑子也叫了起来,一个声音传来:“小月姐你睡了没有,来帮我招呼一下狗。” 正是唐婉的声音。 沈月开门站在阶沿上吼了两声黑子,对唐婉说:“小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唐婉见黑子跑开了,骂了几句:“狗东西,再敢咬我下次不喂你吃了。” 其实唐婉一开口黑子就停止了吠叫,听见唐婉骂它,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缩着身子躲在沈月的背后。 她骂了两声黑子,才对沈月说:“小月姐,我哥在你们家吗?” 沈月还没有回话,唐哲在堂屋里应道:“小婉,你还不睡觉大晚上的到处跑做什么?” 唐婉听到他的声音,忙进了屋里,说:“哥,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回家呀?今天伯妈从城里来,好像被强盗抢了,刚才爹去了一趟申家岭,听说二狗也没有回来,有些担心,就让我来看看你在不在小月姐家。” 第247章 发癫 他今天已经听到两次吴莲芯被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是他当时在场的话,那吴莲芯今天可以说在城里上演了一部大片,比电影还要精彩的大片。 “那我们先回去了。”唐哲见妹妹找自己,也怕父亲母亲在家里太过担心,便和沈阳说了一声。 回家之后,唐自立和陈秋芸以及唐乐都还在堂屋里,尤其是唐自立,在屋里转来转去,一直没有停过,不时朝屋外望了又望。 直到看到唐婉打着电筒和唐哲一起上了院坝,心才放下。 还没有等唐哲进屋,陈秋芸就站起来跑到门口问道:“阿哲,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二狗回来了没有?你吃饭了吗?” 面对着母亲一连串的问题,唐哲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陈秋芸说:“那就好,菩萨保佑,没事就好。” 唐自立说:“大凤和厚植叔还在屋里等着呢,我先去给他们说一下。”说完从唐婉手里接过手电筒,便先去给申厚植他们报个信。 等唐自立走了之后,陈秋芸又问起了吴莲芯的事情:“你从城里来,就没有听说一些你伯妈的事情吗?还有大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 唐哲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唐乐,虽然表现得很冷淡,但是从她的脸上还是能看出得她很担心。 “没有,现在城里并没有明确可以摆摊,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抓了。” 陈秋芸哦了一声,说:“没有遇到强盗就好,被抓了大不了关一段时间又放出来了。”她这话明显也是安抚唐乐的。 正在一家人聊着的时候,唐孝贤又走了进一来,唐哲忙站起来:“孝贤叔,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唐孝贤笑了两声,自己拖了根板凳过来坐下,说:“我才找完劳力呢,刚从唐援朝家出来,看你们家灯还亮着,就上来坐一坐。” 陈秋芸对唐婉说:“小婉,给烧点水给孝贤叔泡茶来。” 唐婉还没有答应,唐孝贤忙说:“不用了,我坐一下就走,喝了晚上睡不着。” 唐婉还是去了厨房点火烧水,唐乐也跟了进去。 唐孝贤坐了一下,开口说道:“唐哲,今天这件事情,我做得有些不对,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最后还是被我自己给打破了。” 唐哲没有说话。 唐孝贤继续说:“明天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确让你也为难,不过倒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对八家堰来说是件可持续发展的事情。” 听到唐孝贤这样说,倒让唐哲提起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唐孝贤坐直了身子,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大会小会不是讲什么改革开放,提倡什么市场经济嘛,上面的人都说了,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千丘榜的黄鳝虽然多,但是也经不住大家这么抓,而且一旦栽了秧,再去抓黄鳝,那秋天哪里还有收成?” 唐哲心中一乐,心想这唐孝贤毕竟是当过兵,走出过大山的人,想法还是有的,便说:“你是想养黄鳝吗?” 唐孝贤连忙点了点头,说:“是的,挣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是说国营鱼场里的鱼都断货了嘛,我们养起来,将来也可以拿去卖给国营市场。”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叔,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你没有去了解过,国营鱼场缺鱼只是暂时性的,也许半个月,也许半年,谁也说不准。” 唐孝贤满怀信心地说:“那我们也可以拿去市场上卖呀,看这个趋势,各个公社赶场天也会表逐步放开。” 这时唐婉端了一碗茶递给唐孝贤:“叔,喝茶。” 唐孝贤客气了两句,还是把茶接过来了,继续和唐哲说:“我的想法就是办一个黄鳝养殖场,今天晚上来找你,就是看你想不想合伙。” 他盯着唐哲,很迫切地想得到答复。 唐哲递了一根烟给他:“叔,你说的这个风险太大,我不太赞成你的这个想法。” “风险?”唐孝贤不解地说:“有什么风险?只是抓些种来丢在塘里,让它们自繁自养就行了,又不像猪牛一样需要粮食来喂。” 唐哲听了忙劝道:“叔,你有没有想过养在哪里?怎么养?黄鳝是有嘴巴的,只要长了嘴,它就要吃东西,你拿什么来喂?” 唐孝贤想了想说:“现在水库不是漏水干了嘛,只有中间还有一凼水,有两亩左右,也有两三米深的水,如果把抓来的黄鳝放在里面,等秧栽好了,再从里面捞出来拿去卖,错开这个时间就行了。” 唐哲摇了摇头:“叔,你想得太过简单,黄鳝会打洞,水库虽然干了,但是还有很深的泥,水面上又有那么多白鹭,你丢在那里养,不超过十天,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我们这里还达不到稻鳝共养的条件,就算是塘养,也需要很大的投入,而且黄鳝是肉食性的动物,如果缺少吃的,同类之间也会互相残杀。” 唐孝贤虽然当过兵,却并没有这种知识,听到唐哲这样一说,难免有些失落,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就像在田里一样,让它们自己长就行了。” 唐哲见到他失落的样子,说:“叔,你的想法其实很不错,但是受限于我们这里的条件,想要创业谈何容易。” 唐孝贤心中盘算了许久,终于也是想通了,说:“你说得有道理,养了那么多,光凭每天挑拿就不是个轻松的事情,还有路上的损失,唉,是我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差点弄巧成拙。” 他一连串说了好几个成语,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见时间也很晚了,便对唐哲说:“还好今天晚上来找你一趟,要不然就这两天卖那点钱,还不够赔本的呢。”说完起身离开,刚走出门口,转身又对唐哲说道:“对了,这件事情不要和你婶说哦,要不然她又要骂我发癫。” 唐哲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等唐孝贤走了之后,唐哲也回房休息,梦里,是一个白胡子老公公向他走来,突然变成了一条门板大小的四鳃鱼跃出水面朝他扑过来。 第248章 梦 那条鱼张着血盆大口,嘴里的獠牙闪烁着寒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它越来越近,巨大的身躯在水中掀起汹涌的波涛,那恐怖的样子让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鱼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它的身体迅速膨胀,转眼间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炮弹,弹头处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他拼命想要逃跑,但是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眼看着炮弹离他越来越近,他的恐惧也达到了顶点。 “不!”他绝望地大喊一声,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什么。炮弹最终还是在他身旁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弹片如雨点般四处乱飞,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碎掉了。他痛苦地呻吟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床单也被他的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还好只是个梦……”他喃喃自语道,心中的恐惧渐渐散去。床头箱子上的煤油灯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里面的油已经快见底,他看了看周围,确认自己还在房间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嘲道:“还好,老唐家的香炉钵钵还在。” 不多时,屋后传来鸡叫声,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梦时,又传来这边人们早起打招呼的独有方式:“噢吼……”。 不知道是谁噢吼了一声,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刚鱼肚白的唐家山上空回荡着,不多时又有另外的人回应,然后再是一人,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唐家山的的早晨,在天刚鱼肚白的时候,人们在一声声噢吼声苏醒过来的。 唐哲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忙起来重新找了一条干净的裤子换了,把脱下来的脏裤子马上拿去院坝里泡在洗衣盆中,随便吃了一点剩饭,便挑着水桶去了沈阳家。 沈阳家就像是一个市场,门庭若市,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赚上一块多钱,只要不是头上长了包,都是抢着来干。 唐孝贤是上去请人,根本就是在挑选劳力,力气小的,首先被他排除在外。 二十来个劳力,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干着自己的活,水桶里面都装得满满的,等到都装好,路上也能看得清了,一行人挑着担子就往鱼泉大队去,像一支队伍一样。 唐哲到沈阳家的时候,人还没有来得齐全,他是带着手电筒来的,今天的货太多,他只能先装了一担提前去赵平家。 由于时间太早,路上并没有什么鸟叫虫鸣,空气中特别安静,只有偶尔路边的草丛里或是树枝间惊起的一只惊鸟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 唐哲走得很快,到了马车老三家的时候,堂屋的门是开着的,他只好叫了几声,不多时,马车老三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小唐呀,赵平和那个二狗半夜就出去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听到马车老三这样说,唐哲已经知道肯定是申二狗把他喊着一起去了清水江抓鱼,为了不耽误他们装车,在出发前已经把马车套好。 唐哲对马车老三说:“三师傅,今天我的货有一点多,一辆马车还不够拉,你家不是有两匹马吗?要是今天你不忙的话,帮忙送一趟货,放心,价钱还是一样的。” 赵向礼把他请进屋:“先进屋坐,这早上还有些冷呢。” 唐哲笑道:“我挑着担子走了一路,还在冒着汗呢。” 赵向礼说:“今天是准备去给我兄弟送窑罐的,你这个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中午能赶到他那里就行。” 唐哲忙说道:“放心,一会儿他们就来了,只是把货送到城里之后你就可以先回来。” 赵向礼笑着说:“那没问题,等我弄点早饭吃。”说完对屋里喊道:“他妈,快起来给我煮点早饭咯,一会我要出一趟门。” 他老婆在屋里应了一声,赵向礼说:“那你进屋坐一下,我去把车牵来把车套好。” 唐哲说:“对了,要是能再借到黄桶的话,帮忙借两个。” 赵向礼一边走一边说:“这都是小事情,包在我身上。” 不多时,赵向礼便也把另外一匹棕色的母马临时又给它弄了些吃的,在马吃的时间里,赵向礼便去了寨上,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家,等唐家山的大队人马到的时候,赵向礼已经扛着一个大木桶来了院坝。 那棕色母马已经吃完箩筐里的糠和菜叶,赵向礼把车给它套上,唐哲则是上了赵平赶的那辆马车,把黄鳝一桶桶接到车上,再倒进大木桶里。 等这边装得满了,剩下的又拿去倒在另外一辆马车上,这个期间,赵向礼像是变戏法似的又拿来一个大木桶。 他这车上两个木桶根本就只需要装上一半就行,而申二狗和赵平这个时候也匆匆忙忙赶到了,见唐哲已经装好了一车,赵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来晚了,你都装好了呀。” 唐哲笑道:“不算晚,刚刚好。” 等装好了车,唐哲和赵平一辆马车,申二狗则是和赵向礼一辆马车。 路上,赵平对唐哲说:“唐哲,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像我们一直在大鱼泉边生活,从小就在长滩河里抓鱼,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都是用搬篼,没想到你自己发明了地笼这个东西,一晚上就能抓几十上百斤的桃花子,怪不得国营市场那个老大都被你搞定了。” 唐哲并没有因为申二狗带着赵平去清水江看了自己的地笼就很生气,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核心的秘密可言,别人一眼就会,只是自己抢了个先机而已。 而且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也觉得赵平这个人不错,虽然他知道了地笼是怎么做的,唐哲也敢肯定,他不会去清水江里抢自己的地盘。 申二狗本来就年轻一些,清水江那里猴子又多,让他一个人白天去还好,这大半夜的让他去,他一个人肯定有些胆怯,叫上一个人去给他打个伴,那也情有可原。 唐哲笑着说:“这种地笼太原始了,只能将就着用。” 赵平吃惊地说:“你还有别的好办法?” 唐哲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赵平甩了一鞭子,转过头来说:“昨天你和我伯爹他们说起大鱼泉里的四鳃鱼,你是不是想进大鱼泉里面去搞四鳃鱼?” 第249章 秤砣 听到“四鳃鱼”这个词,唐哲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的兴趣瞬间被点燃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进入那个洞里吗?”赵平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当然,其实进入大鱼泉的路就在泉眼不远处,相隔不过十几米而已。而且,那条路非常隐蔽,除了我之外,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唐哲对大鱼泉并不陌生,他以前虽然没有去过泉眼处,但每次去公社都要从它的上方经过。对于赵平所说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条路,唐哲心里有些犯嘀咕。他觉得赵平可能是在吹牛,毕竟像赵平的公那一代人都只听说过老虎洞可以进去,而且还不能确定,怎么可能只有赵平一个人知道这条路呢? 于是,唐哲半开玩笑地对赵平说:“我看你也是老母牛从烟囱——牛皮烘烘,像你公他们那一辈人都只听说过老虎洞可以进去,而且还不确定呢,你居然敢说整个鱼泉大队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条路,我才不信呢!” 赵平见唐哲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心中愈发焦急,连忙说道:“我可没骗你啊,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这件事我一直都藏在心里,以前不敢说出来,主要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怕被人笑话。这都过去好多年咯,大概是我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夏天,天气特别热,我就一个人跑去河里洗澡。” 唐哲聚精会神地听着赵平讲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赵平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在我平时洗澡的地方洗的,可没想到那里居然有几个女的在泡澡。我脸皮薄,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就决定去大鱼泉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潭里洗。” 说到这里,赵平的语气略微有些兴奋,“我当时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像条鱼一样游了好几米远。等我浮出水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且,我还感觉到周围有河滩,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地方肯定是和大鱼泉连通的!” 唐哲不禁插嘴道:“哇,这么神奇啊?” 赵平连连点头,“是啊,当时我在水潭里还能听到轰隆隆的流水声呢!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小,被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在里面多待,只好借着水下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赶紧又潜了出来。” “就是呀,听老般子说过,那个水潭肯定也是和大鱼泉连通的,不过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洞口有多大,因为从来就没有听说它干过。” 唐哲说:“那有要会我们进去看看。” 赵平笑道:“你们唐家山上面又没有像样的河,听说大部分的人都是秤砣,你会不会游泳呢?” 唐哲也笑道:“谁告诉你我们唐家山的人都是秤砣的?八家堰上面的河流虽然没有你们鱼泉大队的大,但是水潭却不少,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游泳,你说的秤砣也只是少数人,我不相信你们鱼泉大队就一个秤砣都没有。” 赵平想了想,继续笑着说:“还真有,光和我一起长大的就有一个硬是学不会,哈哈……”也许是想起了小时候一起学游泳的趣事,他直接笑出了声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前走着,到了国营市场,还是唐哲还是去找朱达昌出来盘货,刚一进他的办公室,朱达昌见到唐哲就说:“兄弟,这次哥哥可吃大亏了。” 唐哲忙问:“怎么了?” 朱达昌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又不争气地先说出了口,在唐哲在追问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把昨天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完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要脸的疯婆娘呀,那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唐哲只能强忍着笑,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真是难为你了。” 朱达昌一拳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笑筒都跳起老高,愤愤地说:“要是个男的,昨天哥哥一定替你把气出了,那个男的跑了,剩下那个女人,我怎么好对付嘛,结果反而被她弄了一身的秽气。” 从朱达昌的话中,唐哲也知道了大概的来龙去脉,吴莲芯昨天是自己撒泼,脱了衣服,来了个魔法攻击,闹了一场大笑话最终才走了的。 至于唐忠,朱达昌也只是远远的看到一眼,就见他挑着水桶跑路了,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倒让唐哲有些疑惑,难道唐忠真的失踪了不成? 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去找唐欢? 按唐忠和吴莲芯那种性格,难保他不会去找唐欢耍无赖。 想到这里,他倒有些急了,对朱达昌说:“朱大哥,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给你私人弄了几十斤的河鱼,你带回去尝尝鲜。” 朱达昌脸色稍好看好了一些,对唐哲说:“兄弟,没有必要这么客气。”然后对外面喊道:“田扬,你去叫鱼市口那几个人快去卸货,你看一下秤就行了,我今天不想出去。” 田扬知道朱达昌不想露面的原因,在外头应道:“昌哥,我马上去。” 见田扬走了之后,朱达昌对唐哲说:“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和那两娘母有什么过节?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让哥哥我替你挡这一灾?” 唐哲缓缓地拉过一条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仿佛这凳子上有千斤重担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述他与吴莲芯一家的恩怨情仇。 唐哲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没有过多的修饰和渲染,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然而,在讲述的过程中,他有意无意地隐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情节,那些可能会引起更多麻烦或误会的事情,他选择了沉默。 朱达昌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理解和同情的神色。当唐哲讲完后,朱达昌不禁叹息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有些人就是这样,对外人总是比对自己家里的人要亲得多。” 唐哲苦笑着点头,说道:“我爹就是个特别念亲情的人,他总是觉得亲戚之间应该相互扶持、包容。可谁能想到,我们退一步,他们家就进一步,直到最后,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朱达昌皱起眉头,愤愤不平地说:“兄弟,和那样的人做亲戚,真是让人头疼啊!等下次我再看到那小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尊重和亲情!” 第250章 辈子兄弟 唐哲笑道:“朱大哥,你昨天吃了亏,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做,对了,国营鱼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达昌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怕国营鱼场的回来说你抢了他们的生意呀?” 唐哲笑了笑,像是被猜中了心思一样。 朱达昌说:“放心,暂时一两个月他们那边估计有点老火,除非他们去乌县鱼场进鱼来,靠那几个家伙养鱼,早晚种都要吃完。” 他这话也是给唐哲一颗定心丸吃,让他安收收黄鳝。 虽然邛水有黄鳝的大队多,只要像纸厂收马二杆一样开着车去外面逛一圈,一天能收大几千上万斤都不成问题,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滋生出很多走资派。 朱达昌又叹道:“现在一天黄鳝有了,好歹能交个差,要是一天能有几百斤鱼,那就更好了,你一天又抓不了多少,几十百把斤拿到市场里来,反而让那些人认为我是在做作,引起矛盾。” 唐哲笑道:“我倒是想给你弄些鱼来,就怕你不收。” 朱达昌两眼发光,完全没有了先前唐哲刚进门时那种颓废感,站起身来,拉住唐哲的手,激动地说:“兄弟,你要是真能给我搞到鱼来,你就是我亲兄弟,一声兄弟,辈子兄弟。” 唐哲说:“朱大哥,看把你激动得,黄鳝不是一样卖得很好嘛。” 朱达昌松开手,又坐回座位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兄弟,你是不知道,在外人看来,我好歹管着国营市场这一大摊子,管着邛水县城的菜篮子,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打杂跑腿的,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好才行。” 唐哲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 朱达昌继续说:“现在有你每天供应的黄鳝,还能勉强满足一下底下这些市民的生活需求,但是上层的领导,县委和其它几个机关的食堂,那可真是让我头痛呀,尤其是县委,国营鱼场的场长已经被拉上去检讨了好几次,我也被谈了两次话,真是愁死了。” “本来我也想去乌县调鱼过来的,领导又怕少自己的皮,都是兄弟县,别人家有的,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有,别人家没有的,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自己弄,领导就一句话,我们底下这些人能怎么办呢?” 唐哲说:“多向领导汇报诉苦呀,说不准能理解你的。” 朱达昌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汇报要是顶用,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你诉苦呀?找领导得到的就三句话:困难可以提,办法自己想,事情要去做。” 重活一世的唐哲哪里还不能体会他的这种痛苦呢?只能陪着他苦笑一声:“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朱达昌对这句话很有感触,又拉住唐哲的手,说:“兄弟,你说得对,真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朱达昌好歹也是当兵出身的,现在却过得像他妈一个孙子似的,下面的老百姓也好,上层的领导也罢,我每天都是在这两个鸡蛋上跳舞,踩破哪一个都是不行的。” 没想到朱达昌一个当兵的出身,还能有这么好的比喻。 他继续说:“现在我就希望国营鱼场那边早点出鱼,哪怕每天供我一两百斤二三两的鱼苗,让我交个差都算数。” “可是,那几爷崽成天不干事,几十亩的鱼塘全都翻白了,养成了瞌睡鱼,你说气人不。” “要不是他陈洪仗着是主要领导的舅子,他这个鱼场场长会只能挨顿检讨就完事?他拿不出鱼来,结果气会都撒我市场这边来了,兄弟,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唐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你这里头的弯弯绕,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碰。 朱达昌像是喝醉了一样,拉着唐哲的手就不放,继续说:“算了,兄弟,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要黄鳝我相信你拿得出来,要鱼你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唐哲把手抽回来,正正经经地说:“朱大哥,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也许我真能给你弄一些鱼来。” 朱达昌看着唐哲,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点着头说:“行,那我等你消息。”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聊着,这时候田扬也进来了,把秤过数量的单子交给朱达昌,他接过去看了一下,笑道:“哟,今天不错嘛,一下两千七百多斤。”说完在上面签了字才交给唐哲:“一会儿去财务处把钱领了。” 唐哲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朱达昌摆了摆手,说:“你要是真能给我搞来鱼,我才要谢谢你呢。” 出了国营市场,唐哲把赵向礼的工钱付了,又拉着他们一人吃了一大碗绿豆粉,然后赵向礼便先离开。 唐哲又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几把手电筒和一些电池,又去了大檬子树那里买了些粮食,将就赵平的马车一起拉回去。 刚出来就看到一个老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坐在檬子树下,旁边还有一些人和他聊着天,看着满脸是伤的老头,他们三个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就听一人问那老头:“你都没有看见哪个打的你,你就怀疑是卖黄鳝的那个人?” 老头哼了一声:“就是他,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一身的泥腥气,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人,我鼻子灵得很。” 他边上一个老太太说:“你是属狗的,鼻子灵。” 老头说:“你不要不相信,我们这一条路下去,哪个身上能有那种气味?狗日的把我踢成这样,下次看到他,硬要把他腿打断。” 老太太说:“人家会无凭白故的打你?我看就是你找事,一辈子改不了的德性。” 老头气得站起来:“我年轻的时候,这条街上哪个不给我几分面子?不要说便宜买他的黄鳝,要是放在以前,老子那是叫拿他的黄鳝,他也不打听一下。” 老太太见他爆发了,也只能小声说:“是,你夯实得很。” 另外一个老头坐得比较远一些,似乎有些看不惯他的样子,说:“再夯实也是个劳改犯,邛水都解放三十年了,你还拿你年轻那一套来说事?” 老头听到那个人方他面子,指着他就骂:“大脑壳,你再说一句?” 第251章 洞口 旁边那老太太连忙把两个人劝住。 申二狗小声对唐哲说:“唐哥,他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大忠?” 唐哲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也不敢确定,对申二狗说:“又不是只有八家堰才有黄鳝,说不准是别个公社的人呢。” 申二狗想了想说:“那倒也是。”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唐哲他们的行程,把东西都买全之后,便坐上赵平的马车回去。到了洋灰厂,唐哲还是有些不放心,叫赵平勒停了马车,自己去保卫科给那保安散了一支烟,请他通知一下唐欢,说有人来找他。 当然,他说的名字是周欢。 不一会儿,一身工装的唐欢就出现在了唐哲的面前:“哥,今天又来城里送货吗?” 唐哲点了点头,问道:“大忠有没有来找你?” 唐欢摇了摇头,说道:“就是那天来了之后一直就没有来过,怎么了?” 听到唐忠没有来,唐哲倒也放了心,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就是怕他再来找你麻烦,你和保卫科的同志说一声,如果下次再是他来找你直接不用通知你。” 唐欢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哥,叔爹和婶妈身体都还好?” 唐哲说:“都还好,你不用担心他们,好好工作,你们宿舍分了吗?” 唐欢说:“刚来的时候就分了,是集体宿舍。” 唐哲哦了一声,说:“没关系,等安定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把乐乐也接过来,让她到城里来读书。” 唐欢也有这个想法,她现在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唐乐,除了父亲之外,想指望母亲和哥哥似乎是不可能的。 “嗯,我知道,我妈他们这些日子没有去你们家闹?” 唐哲摇了摇头,说:“没有,也没有其它事情,就是怕你哥来惹事,既然没有来,我就先回去了。” 唐哲上了马车,唐欢才回去工位上班。 到了鱼泉大队,赵平还没有把马勒住,唐哲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帮着赵平把马放了,又拿来凳子给马车垫上。 做完这些之后,唐哲把刚从供销社买的那些手电筒装起来,又问赵平家里有没有薄膜,在一九七九年的时候,邛水这边就在各个公社和大队推广种植杂交水稻,因为要育苗移栽之后,再插秧,比常种的麻谷多了一道工序,所以邛水的人都称它为“两段面秧”。 在这个期间,农业部门拨下来了很多塑料薄膜,几乎是每个大队都有,育完秧苗之后,大队收得不及时的,便被大家分了。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簔衣便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赵平点了点头,说:“家里有几张,还是我爹给公社运东西的时候拿回来的。”说完便去了屋里,找了一张平时用来遮雨的交给唐哲。 他接过来,把电筒电池这些用薄膜包严实了,对赵平说:“赵平,要不你带我去一趟你说的进大鱼泉的路。” 赵平说:“我看你这样子就是想进去,不过里面水大得很,流得轰隆隆响,有些吓人。” 唐哲说:“也不用你进去,你就去指个地方给我看就行。” 申二狗也说:“就是,赵大哥,麻烦你一下,给我们指个地方。” 赵平见唐哲决心要去,便说:“行,我去给我老婆说一声,再和你们去。” 不一会儿,赵平从屋里出来,招了一下手说:“跟我来。” 大鱼泉离赵平家也就三四百米路,夜深人静的时候,流淌的泉水在他家也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泉鱼的泉眼是一个横倒着的门一样的洞口,水就是从里面汹涌而出,大队的人在洞口垒砌了一条堰,把水引到几十米开外的碾房里,水流带动水车,把金黄的水稻变成白生生的大米,养活了鱼泉大队的祖祖辈辈。 跟随着赵平指着对面的山崖下说:“那个就是龙王洞,你们听到那个吃渣豆花稀饭的鱼就是在那个洞里打的。” 唐哲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崖下面,果然有一个高约一百来米的山洞,只不过洞口全被大小不一的巨石堵住,在巨石的下方,有一个背篓口大小的洞,一股清泉从里面流出来。 申二狗感叹道:“那么大的石头,不是神仙,哪个拿得动嘛。” 唐哲说:“你还真信那些龙门阵了,你看一下洞口的上方,明显那些石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也许是某个年代有地震,导致地质变化,那些石头才从洞顶上掉了下来。” 赵平也说:“就是,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的。” 跟着赵平的脚步,从大鱼泉的泉眼处趟水过去,明显能感觉到冰冷刺骨,低头一看,水里还有不少的花二巴跟石巴子游来游去。 在河里走了一段距离,水温突然变得暖和了起来,这里的水便是从清水江以及其它几股梵净山的支流流下来的,经过长时间的奔流,水温明显比大鱼泉的水温高了好几度,甚至比清水江那里的水温还要高一些。 赵平走在前面,指着不远处一丛悬钩子的下面说:“看到了吗?就是那里。”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只是一汪水潭,虽然只离大鱼泉几十米远,和那里汹涌澎湃的流水相比起来,这里却要平静得多,水潭表面平静,流水量也不大,走得近了,从潭水表面看向下面,也不过两三米的深度,但是在靠近悬钩子的那一方的石头下面,水的颜色明显较深,肉眼可以看见一个洞口延伸向里面。 那个洞口也不过一米见方,微微的水流冲刷下,几条桃花子正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 唐哲指着那个洞口,仔细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个洞口吗?” 赵平点了点头:“就是的,那年我就是从那里潜水进去的。” 申二狗有些担忧地说:“是不是真的哦,就那么小的洞,万一进去了可是调不了头的。” 唐哲也有同样的担忧,他虽然会游泳,但是论到潜水的话,并不会像长江边上或是海边长大的渔民那样能潜很深很久。 他以前试过最大的深度也就七八米,十米都不到,憋气超过两分钟,头就开始痛,而且水太深的话,潜了起来,两只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 赵平信誓旦旦地说:“放心,这里游进去没有多远的,以前我只用了半口气就进去了。” 第252章 柳暗花明 申二狗还有些疑惑,唐哲已经在脱衣服了。 把衣服脱下来放到干的石头上,再把先前用薄膜包好的手电筒包拿在手里,对申二狗和赵平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进去看看。” 申二狗担心地说:“唐哥,要不再考虑一下,他这么多年没有进去过了,万一里面被石头堵住了怎么办?洞道这么狭窄,很危险的。” 唐哲用手沾了一点冷水,在自己的胸膛上拍了几下,以适应下水时的温度,冰凉的泉水沾到身上,不禁打了个哆嗦:“没事,这个洞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石头冲出来的样子,肯定变化也不会很大。” 赵平在一旁也开始脱衣服:“我和你一起下去,我在前面,你在后头跟着,以前我进去过,比你熟悉些。” 唐哲也不拦着,只是说了一声好。 赵平也沾了点水在胸膛上拍了拍,然后猛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潭面泛起一阵水花,还没有等水面平静下来,就透过水看到赵平朝那洞里游去,只一瞬间,就看不见他人了。 唐哲正想下水,申二狗说:“唐哥,要不要再等一下,等他出来了我们再一起进去。” “那怎么行,刚才又没有和他说清楚,你就在这里看着衣服,我先进去了。” 看到唐哲要跳下去,申二狗也脱掉衣服,说:“我和你一起进去,万一有什么事有个照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哲已经扎进了水里。 申二狗也急忙脱去衣服跟了进去。 进了洞没有几米远,阳光就照不进来了,只能靠手摸着洞壁前进, 不过只是十几米的距离,洞道突然变得开阔,在里面完全可以把手伸展开来。 就在他觉得胸口有些发胀的时候,洞顶的石头突然不见了,唐哲便开始上浮,哗地一声,他的头露出了水面。 感受到洞腔里的空间,似乎并不缺少空气,他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气。 “唐哲,你进来了吗?” 是赵平的声音,听声辨位,距离他也就前方几米的样子。 “嗯,我进来了,你在哪里?” 唐哲一边游着,一边问。 赵平回道:“你直接往前游,没有几步就到岸边了。” 唐哲听着声音,往前游了没有多远,果然脚就碰到了水底的石头,他站了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水给抹去,转过头看来时路时,透过水面,果然隐约之间还能看到洞里透进来的阳光,只是非常暗弱,其中还有一个像是人影的东西在里面游着。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影也浮出了水面,大口呼了几口气,笑道:“赵平果然没有吹牛皮,唐哥,赵平,你们在哪里。” 赵平在岸边说:“你叫魂呀,继续往前游,没有几步了。” 唐哲站在水里,水刚好没到腰处,他摸前黑往前走了几步,水越来越浅,终于摸上了岸,然后把薄膜包裹打开,摸了支手电筒直接推了一下开关键,新电筒新电池的强光把洞厅里照得透亮。 这时他才看见赵平就坐在离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申二狗正努力地往这边游着。 洞厅很大,足有大队部的操场那么宽大,另外一边还有水流轰轰作响。 他们正处在一片地下河滩之上,电筒光照过去,河滩的另一边果然是一条宽约四五米的地下河,河水流量很大。 他在进来的这个洞口,只是地下河干流里溢出的一小部分水流,以及透过河滩浸出来一些。 申二狗也爬上了岸,看着洞内的情形,他张大了嘴巴:“哇,这里居然这么大,要是你不说,还真找不到地方进来。” 唐哲又把另外两支电筒递给他们俩人,人手一支,各自打开,往四处照射着。 虽然赵平已经是第二次来,但是第一次根本就没有搞清楚里面的任何状况,而是想着怎么逃离出去,现在准准备备的进来了,才有心思仔细的看。 三个人走过河滩,到了那条地下河边上,顺着河走了不足一百米,就看到河道尽头拐了一个弯,隐隐有一些光透进来。 赵平确定地说:“那里一定是大鱼泉的泉眼,我没有说错。” 申二狗看着地下河,却有些发愁:“我们是来搞鱼的,又不是来耍的,这么大的水,就是有鱼也抓不到。” 他这话直接给三个人泼了一盆冷水,把瞬间的好奇心泼得荡然无存。 赵平也有些灰心地说:“搞鱼哪有那么容易呀,大鱼泉虽然出鱼,也不是天天往外涌。” 唐哲又看了看四周,说道:“洞还很深,要不我们再往里走看一下。” 赵平说:“就算是往里走,水还有是一样大,也不知道这些水是从哪里流来的,又流不完。” 还没有等赵平说完,唐哲就打着手电筒自己在前面走了,申二狗也立刻跟上,赵平见两个人都走了,忙说:“你们等等我呀。”也急忙跑了几步跟上他们。 河滩上的石头经年累月地被河水冲刷,变得非常光滑,三个人光着脚踩在上面,倒像是踩在豆子上一样,只觉得脚底痒痒的,并不是很难受。 河滩并不是很长,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然后就只能下河里涉水而行。 继续走了一段路,突然出现了两条洞道,一条是地下河流,另一个洞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是往上走的。 唐哲并没有犹豫,他这次进洞来一个是找鱼,另外一个是找出路。 喀斯特地貌下的溶洞,尤其是有地下河的溶洞,洞道往往是四通八达,出口也并非只有一个。 穿过狭窄的洞道,走了十几米,又是一个洞厅,洞厅非常高,还有一些枯枝落叶。 他把手电筒往上一照,在不远处,果然看到一个天窗,离他们站立的地方足足有一百来米高,在这里站着,不光能听到洞顶的天窗,还能够听到地下河里的水流声。 唐哲说:“看来你那个公说的是真的,以前你们老祖祖的牛掉到这里,他们下来之后发现这里是通往大鱼泉。” 赵平看着老虎洞的洞口,说:“这么高,我们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呀。” 申二狗这时在另一边喊道:“快过来,这里还有路。” 第253章 红点齿蟾 两个人也不再研究怎么从开窗上去,忙寻着申二狗的声音走了过去。 这个洞厅的尽头,是一堆从洞顶塌方下来的大石头,把洞道大部分已经堵住,只剩下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但是人还可以钻过去。 申二狗已经钻了过去,唐哲他们也紧紧跟上。 过了这一堆塌方的洞道,里面又豁然开朗起来,如森林般的钟乳石柱——石林和石山林立,仰头看去,洞顶还倒挂着许多石钟石罄。 从洞顶的石钟乳上,嘀哒嘀哒地水珠滴个不停。 “太美了。”赵平感叹道:“我感觉像是到了花果山的水帘洞里一样,你看,那边的石山像不像是一个座位?” 申二狗顺着他电筒光照的地方看去,笑道:“说不定真是齐天大圣坐过的位置呢。” 他不想说孙猴子这三个字,因为会和他公的浑名犯冲。 三个人在这个巨大的洞厅里走了一段时间,好像走不到头一样,赵平说:“唐哲,要不我们标些记号,免得走迷路了。” 唐哲想想也有道理,便从地上捡了一片掉落的钟乳石,在一根石柱上划了一个向前的箭头。 此时也不知道从分岔以来走了多远,在老虎洞底还能清晰地听到的流水声,在这里却基本听不见,传进耳朵里的,只有钟乳石上滴落的水珠以及水珠汇成的一条溪流。 申二狗似乎也发现了这一个问题,问道:“唐哥,还要继续往前走吗?我们好像离河越来越远了。” 赵平听到这话,也把射向远处的手电筒光线收回了脚边,站在那里,似乎在听唐哲的进一步指示。 唐哲则是打着电筒在洞里四处照来照去,还好洞厅虽然大,山石林立的样子,却也能分辨得出哪边是来时路。 “继续往前走,看看这条洞道是通向哪里。” 事到如今,另外两个人也只能听唐哲的,毕竟进洞的事情就是他发起的,原本赵平也只是好奇心太重跟进来。 继续往前走了数百米,原本宽阔的洞厅又变得低矮狭窄起来,洞道内虽然还能见到石钟乳,却也不再像大洞厅里那么多,洞壁也变得光滑。 不久之后,又是一个分岔,三个人站在那里,申二狗问:“唐哥,现在往哪边走?” 左边的洞道是向下延伸,而右边的洞道则是向上延伸。 赵平说:“我觉得应该往上走,说不定还能走到出口,就走右边,菩萨还保佑(右)呢。” 申二狗说:“我们是进来找鱼的,现在就出去,那不是白跑一趟?还是走左边好一些。” 唐哲赞成申二狗的话,说:“走左边,这次进来我电池带得有多余的,还带了几支蜡烛,不用担心照明问题。” 赵平笑道:“反正我就是来给你们打伴的,顺便看个西洋镜,你们说走哪里我就跟着走就是了。” 既然确定了方向,三个人便一条心朝着左边的洞道慢慢往下走去。 洞道并不宽,只能容两个人通过的样子,洞道里的路,并不像外面的小路一样,这里高低不平,稍不注意就会摔倒,而且脚下偶尔还会有陷坑出现。 一直向下走了很久,终于再一次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赵平仔细听了一下,对唐哲他们说:“你们听到流水没有?看来我们是在大鱼泉暗河的上面走了一圈。” 申二狗说:“这里的流水声好像不是很大,会不会是另外一条河?” 赵平说:“不管是哪条河,肯定都是流向大鱼泉的。” 两个人就这样争论着,唐哲也没有说话,在最前面走着,他一开始就听一了流水声,就是觉得这里的水流声音没有开始进洞时候那里的大,也有些疑惑。 顺着洞道继续走了几十米,流水声越来越大,洞道也变得潮湿起来。 没有多久,穿过这条小洞道,又进到了一条宽大的洞道内,脚下是一片河沙地,河水就在前面。 这里的地势稍平缓了许多,洞道也比来时的洞道更加宽阔,所以他们在洞道内听到的声音,还以为是河水变得少了。 赵平看着宽阔的河面,叹道:“原来这座山都是空的,那我们家住的地方地下不也是空的?” 申二狗笑道:“晚上你睡觉可要睁着一只眼睛,说不定哪天就塌了下来。” 赵平呸了一声:“真要有那一天,要死也是瞬间的事情,根本就感觉不到痛苦。” 走到了河边,三个人都只穿着内裤,洞内的温度比洞外要低上好几度,身上都有些发抖,下到水里感觉就更加冰凉。 赵平丝地吸了一口气,说:“今天晚上回去了,岩马桑煨姜茶必须要搞上几大碗才行,要不然明天肯定得伤寒麻子。” 唐哲点点头:“多活动一下,要是失温估计我们都走不出去。” 申二狗把两只手拳抱在胸前:“感觉比冬天还冷呀。” 唐哲说:“在上在洞道里空气没有流通,感觉不到冷,但是这里洞道太宽,水流又比较大,加上雾和空气,气温肯定要低得多。” 赵平说:“那现在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顺着河往回走?” 唐哲走到河里,水河只能漫过小腿肚子,他把电筒照向洞道的最深处:“顺着河道继续往里走走看。” 申二狗也走到河里,走了没有几步,就看到几条透明的蝌蚪在河里游来游去,忙抓了一条在手里,对着前面的唐哲喊道:“唐哥,你快看,我抓到了什么稀奇古怪?” 唐哲还以为他抓到了什么鱼,停下脚步问道:“你抓到什么鱼?” 申二狗笑道:“抓到条奇怪的棒头鱼(蝌蚪),全身白色的,肚子还是透明的,连它的肠子都可以看清楚。” 赵平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忙凑过来看,只有指头那么大一条,对唐哲说:“这种棒头鱼好怪,连眼睛都没有。” 申二狗把手拿高了一点,仔细看了一下,说道:“真还是,真没有长眼睛。”说完,把手中的蝌蚪丢在水里,又抓了另外一条起来:“唐哥,这洞里的鱼都没有眼睛呢。” 第254章 坍塌 看着他俩好奇的样子,唐哲只好解释道:“这个棒头鱼是红点齿蟾的幼虫,只生活在洞穴里面,没有见过光,所以它的眼睛基本都已经退化,身体也变得白而透明。” 赵平说:“这东西长大后是不是石蛙?” 申二狗说:“不像呀,长成石蛙的棒头鱼也是黑色的,这种是白色,一点也不像。” 唐哲说:“这东西怎么说呢,反正长得是像石蛙,也像赖格宝,身上还有红色的小点。” 许是从小就饿怕了,申二狗看着手里的蝌蚪问道:“你说的那个红什么蟾好不好吃?” 唐哲笑着骂道:“你就是一个吃货,什么抓到手里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能不能吃,你别看它现在的棒头鱼长这么大,等变成红点齿蟾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就像我们田里那种灰克麻(青蛙)一样大小,吃起也没有什么搞头。” 赵平说:“唐哲,你懂得还真多,是不是读过高中呀?” 唐哲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爱看报纸之类的东西。” 赵平哦了一声,说:“还以为你在农中读过书呢。” 唐哲一边走一边说:“思王的农中吗?以前我听说他们一年只上两节课,平日里都是去山上开荒种田。” 赵平说:“是的,我们大队就有一个人在那里读过书,不过现在已经分到黄木公社的粮站工作了,他读书收的时候,每个星期都能用棕口袋把粮食带回家来,前些年生活比一在还苦,大家都羡慕他们家呢。” 七十年代的农业高中,是为地方专门培养农业技术人才的,成绩优异的就会分配到政府部门的各个站所。 读农中不光学费全免,而且每个人每天的工分是按成年劳动力来算的,除了政府拨付的粮食,学生们自己开荒出来的田地产出的粮食,到每个星期一的时候都会结算一次。 学校里发的都是细粮。 所以在农中读书的学生们上学的时候,吃的就是从家里带去的红苕洋芋,而把每个星期分配的精细粮带回来给家里人吃。 八家堰整个大队,只有两户人家的孩子读过农中,这些消息唐哲也知道,那两家人每年的生活都比别人家好得多,所以许多家庭也经常拿他们俩来激励自己的孩子。 不过那俩人却没有分配到工作,毕业之后,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反而因为觉得多读了几天书,做什么活都有些上不去手,最后还成了八家堰的笑话:“读书有什么用?读个高中出来还不是务农。” “也好,全家人白吃了三年国家的白莽莽。” …… 唐哲不知道赵平为什么会问自己有没有读过农中,只是笑了笑,说:“也不知道这洞里的鱼都去哪里了。” 说完把手电筒在水面到处照来照去,同时继续顺着河道往里走。 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一堵高墙,原来是洞顶坍塌下来之后,把河道给堵了起来,河水只能透过石头之间的缝隙往外流出来,形成了一个拦河坝。 眼前的拦河坝只有三四米高,被洞顶坍塌的石头堆砌而成。 好在石头掉下来的时候形成了一定的斜坡,如果要继续前进,只能翻过这个拦河坝。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往前走,三个人光着脚,攀着石头慢慢往上,上了拦河坝,发现里面形成了一个堰塞湖一样的小湖,不过水也只有一米不到的深度,被他们电筒光一照射,成群结队的鱼群受到了惊吓,在里面窜来窜去,水面翻出朵朵浪花。 眼前这种景象把三个人都看呆了。 申二狗惊讶道:“天耶,这么多鱼,黑压压的,没有一万斤,也有几千斤了。” 唐哲也被这些鱼群惊到了,从河道一直进来,只看到一些桃花子,角角丁,花二巴之类的小杂鱼之外,也只见到几条不大的四鳃鱼。 其实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见到大的鱼群,他的心态都有些崩了。 还好,眼前这个说是堰塞湖,不如说是大水坑的地方,水面上全是黑压压的鱼头,由于鱼太多,大部分鱼不得不浮到水面上来张着嘴,尽可能多的呼吸氧气。 他的心情也激动起来。 赵平却在一旁骂道:“狗日勒,怪不得这些年大鱼泉都不怎么出大鱼了,原来是全部被堵在这里了。” 申二狗激动地说:“唐哥,这下我们发财了。” 赵平还算理性,看着来时路,问道:“你想怎么弄出去呢?” 唐哲还没有回答,申二狗就给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这个还不简单,我们在入口处用竹子编些站网,然后再把这些石头给搬开,让河道变得畅通,等这些鱼顺着水流下去的时候,正好落到我们的站网里。” 他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如何抓这些鱼,赵平听得一愣一愣的,直一申二狗说完,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办法到底可不可行。 倒是唐哲听了,笑道:“二狗,你真是狗咬汽车——不懂科学,这些鱼又不是牛羊,还能听你的话跟着水流游下去?” 申二狗自信地仰着头,说:“这么大的水,硬冲都把它们冲出去了,实在不行,我们三个人顺着河再用竹杆敲着水面赶它们出去就行了。” 赵平也反应过来,忙说:“不行,鱼在水里游得多快,一眨眼就窜出去好几丈远,根本就跑不赢它们。” 申二狗被赵平这样一说,也想到了这一点,忙看着唐哲,好像是在问:“那现在怎么办?” 唐哲站在栏河坝上,解释道:“二狗,你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鱼在水里是不会顺着水往下游的,而是会逆着水往上游。” 赵平也在一旁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每次在河里用搬篼搬鱼的时候,有些人也会把篼口逆着水流。” 申二狗摸了摸头,嘿嘿地笑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唐哥,那现在怎么办?” 唐哲把电筒射向洞穴,更多的鱼群跳出水面,他淡淡地说:“有核桃还怕没得棒棒敲?” 第255章 鱼窝 说完,唐哲在前面先走下了拦河坝,下到水里。 水很冰冷,有些刺骨。 加上洞内的气温很低,让他更加觉得寒冷,不由得狠狠吸了几口气。 拿着手电筒往前慢慢走着,水里的鱼四散逃窜,有些慌不择路的还不停往他身上撞来,撞得生痛。 一直走了二十来米,转头一看,申二狗和赵平还在拦河坝上傻傻地呆着看他。 “快下来,我们继续往里面走。” 唐哲大声喊道。 这里的水已经淹没过他的胸口,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加上手电筒并不防水,只能一只手高高地举着,另外一只手不停地划着水面,已减轻水的浮力和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 赵平不解地问申二狗:“他这是搞哪样子?这里都这么多鱼了,为什么还要往里走呢?不如早点回去找工具来把鱼抓出去。” 申二狗看着已经离得比较远的唐哲,对赵平说:“你还不了解他,他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申二狗先下了拦河坝,赵平也只得在后面跟。 一直走了两百多米,越往后走,水也就越浅,最后也只能没到大腿处,但是这里同样还有许多鱼。 赵平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是不是进了鱼窝了,走路都是碰脚的。” 又看着前面还在走的唐哲,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唐哲,还要往里走吗?” “是的,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赵平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唐哲:“情况已经够清楚了,这里肯定就是大鱼泉的鱼窝,我刚才看了一下,里面最大的鱼至少都有五六十斤,怪不得听那些老辈子说,大鱼泉里还有门板鱼,我一直不相信,像那种五六十斤的,肯定就是他们说的门板鱼。” 申二狗也快步跟了上来,进洞时候带的薄膜和电池这些物资,一直是他打包了背在身上的,本来他是在赵平前面,下了水之后,怕水浸到电筒里面,就站在水里撕了一片薄膜来把电筒紧紧包好,这样虽然电筒不再怕水打湿,但它的照明度却差了很多。 “是呀,唐哥,赵平说的大鱼我也看到了,好像还不少呢,一大群都是几十斤重的,差不多有一头架子猪那么大。”申二狗边说边比划着。 唐哲说:“我们再走走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三个人三支手电筒,在这沉睡了亿万年的洞穴内,他们也许是第一批进入的人类。 再继续往前走,前面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瀑布,瀑布下方的水潭里,不停地有鱼想顺着水流游上去,因为水流太大,加上瀑布太高,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徒劳。 唐哲看着那瀑布,对他们说:“和我想的一样,这样一来,这一塘水里的鱼就成了瓮中之鳖,想逃也逃不脱了。” 赵平催促道:“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回去搞工具来抓鱼呀。” 申二狗问:“怎么弄出去呢?” 赵平说:“抓到水桶里,顺着河挑出去。”说到这里,他也发现了问题,进洞的时候,他们可是潜水进来的,挑到入口的地方不难,水桶放水里,那些鱼不又跑了? 看着眼前的瀑布,唐哲问赵平:“你还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大鱼泉的龙门阵?我听过这里是和黄木公社的鱼泉相通的。” 赵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然后疑惑地说:“不可能真的通向大海?” 唐哲笑道:“怎么可能呢,大海离这里几千公里不说,海水是咸的,这些鱼是冷水鱼,对水质和温度的要求都特别高,就算是建了鱼塘没有长期的活流水都不可能养活它们。” 赵平终于明白了唐折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想再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出路?” 唐哲点了点头,走到瀑布前,伸手往洞壁上抓了几下,十分光滑,根本就不可能抓得住,两米多的距离,如果中间没有一个支点,三个人又没有带任何工具的前提下,那就只能往回走了。 赵平说:“我去搬几块石头来垫在下面。” 申二狗走到瀑布下面,二话不说地蹲了下来,对他们说:“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就行了,等你们上去了再拉我上去。” 唐哲说:“行,你注意了,我先上去看看。”说完和申二狗交换了一支手电筒。 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体紧紧地贴着洞壁的同时,还要顶着瀑布上面流水的冲击,弄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申二狗见唐哲站稳了,慢慢用力站起来,这样一来,唐哲反而比这瀑布高出了一截,用电筒往里照一了一圈,洞腔不算大,能站脚的地方也全都是流水。 他爬了上去,对申二狗他们说道:“你们上来。” 赵平在这个空档时间,已经把两支手电筒都包在了薄膜里,也学着唐哲的样子爬了上去。 然后唐哲让赵平拉住自己的手,自己则是把一条腿伸下去让申二狗抓住,三个人一齐用力,所有人都上了瀑布上方。 上来了之后,看着光滑的洞壁,全是流水冲刷的痕迹。 赵平有些担心地说:“要是现在发大水,我们几个人不是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申二狗反问道:“你们鱼泉大队的人不是经常说大鱼泉不管外面怎么天干或是涨水,它的水量都不会有一点变化吗?” 赵平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说:“那都是老辈子些吹牛皮,你们也看到了,出水的洞口就那么大,鬼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涨水呢?” 唐哲说:“赵平说得也有道理,你们看一下这洞壁上全是流水冲过的印子,加上现在已经开春了,谁也不知道外面会不会下暴雨。” 申二狗一向是听唐哲的,刚才赵平担心,他反而在取笑赵平,现在唐哲这样说了,他却有些害怕,问道:“唐哥,那怎么办?”说完还用手里的电筒到处乱照。 唐哲想了想,说:“我们也不要走太远,从进洞到这里已经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对电池大概能用四个小时左右,如果我们在这对电池用完之前还没有找到别的出路,那就原路返回。” 第256章 潜出 既然唐哲都这么说了,申二狗和赵平也不会有其它意见,赵平到现在都还是抱着来打伴好耍的态度,哪怕看到这么多的鱼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心动。 申二狗则是完全服从唐哲。 就这样三个人打着手电筒继续往外走,只不过几十米,就看到两条岔道,只不过那条岔道离地大概一米左右,就这样往里走了不到一百米,居然是一个死洞道。 三个人只好往回走,走到主洞道之后,看着手电筒的光线开始变得暗起来,唐哲说:“算了,我们往回走。” 赵平倒有些意外,一开始坚持进洞另找出路的是唐哲,现在又要往回走老路的还是唐哲。 申二狗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不管走哪里,只要唐哲说要往那个方向走,他肯定是二话不说的。 一直走到和老虎洞分路的地方,三个人选择顺着地下暗河往前走,河水也不深,两边不时还有河滩出现。 就这样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走回了入口处,这里到大鱼泉的洞道要窄一些,水流很急,唐哲顺着河走了十几米,就感觉到一股股激流冲向自己,脚下都有些站不稳。 不过在他这个地方,已经能看到拐弯处大鱼泉泉眼处的亮光,从里面看去,只要水性好一些,潜在水里也不过两三分钟就能够顺流出洞,到达泉眼外鱼泉大队修的那个拦河堰处。 看到这里,他又退了回来,对站在河滩上有些发抖的两个人说:“我从这里出去,你们还是原路返回。” 申二狗担心地说:“唐哥,这里还不知道有多远呢,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得了。” 赵平也说:“唐哲,你可要考虑清楚,这里过去没有多远,就只能完全潜在水下,你着得住吗?” 唐哲也不确定,他现在不光是要找出路,还要想办法把这些鱼弄到手,毕竟这里出去,就是鱼泉大队的地盘。 一开始他在洞里努力地寻找别的出路,就是想远离大队的寨子,哪怕是到了山的另一侧,那也只是一个野洞,不管是谁,从里面能捞出鱼来是自己的本事。 可是现在没有找到别的出路,如果大批量的把里面的鱼运出来,鱼泉大队的人肯定不干,毕竟这些东西是在他们大队的地盘上,那就是他们的财产。 荒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这就是最现实的问题。 他上了岸,站在赵平身边,问道:“赵平,这里这么多鱼,我们怎么样都得想办法把它弄出去,我们三个人分成三份,比你赶几十年的马车都强。” 赵平根本就没有往这上面想,听唐哲这么一说,反而说:“唐哲,这些鱼本来就是你找到的,那是你的本事,就像在山上打猫猫一样,谁打到算谁的。” 唐哲笑道:“山上的猫猫也是见者有分呀,再说这洞里的鱼也是我们三个人找到的,没有你指路,谁也找不到,更何况这些鱼是在你们鱼泉大队的地盘上。” 赵平明白唐哲的意思,说:“你要是想全部弄出去,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晚上悄悄的来抓,然后连夜装上马车。” 唐哲仔细听着,赵平继续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现在出洞了,去找一下大队长,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只要他同意,不管你抓多少都没问题。” 申二狗在一旁说:“唐哥,我觉得赵平说的第二个办法可以,毕竟这么多鱼,光是我们三个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完的,何况千里龙神压不过当方土地,真要是他们大队长知道了,肯定要组织全大队的人来闹的。” 唐哲拍了拍赵平的肩膀:“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先找到出去的路再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路,那些鱼就算摆在那里,我们无非也就只能抓几条回去尝尝鲜。” 赵平点了点头:“不错,反正除了从这里进来,我还真没有找到别的路。” 唐哲指了指泉眼处,重新提起:“你们从这里出去,我从那里出去。” 申二狗还想说什么,唐哲打断他:“二狗,不用担心我,出去之后尽快把我的衣服拿到泉眼处来。” 说完,顺着河便游了下去。 申二狗和赵平见他已经游出去好几十米,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人重新从那个洞道游了出去。 唐哲这边顺着暗河游了几十米之后,突然洞腔一下子就变得狭小,前面的光亮处,水面出现一个大大的漩涡。 他猛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一直潜到河底,然后顺着水流主,贴着河底的石头迅速往前游。 远处的亮光越来越亮,头顶的压迫感突然消失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已经游出了地下河,转头一看,头顶上再不是黑乎乎的洞壁,而是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 此时的他早已经感觉肺都快要炸了,已经到了极限。 等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四处看了看,只有不远处碾房边上几个妇女在洗衣服,突然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从大鱼泉的泉眼里出来,全都吓了一跳。 待到惊恐过后,有个眼尖的人便认出了唐哲,指着他对大家说:“大家不要慌,他不是什么妖怪,好像是天天来马车三叔家拉黄鳝出去的那个人。” 其他人也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唐哲,见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全都不好意思地把头转过去,假装没有看见,却又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偷看了几眼。 唐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看到不远处四五个妇女在那里洗衣,正心慌地看着他,忙从水里爬起来,躲在了一丛芦苇后面。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声:“你们看,男人比我们还害羞呢。” “听说他都还没有结婚,还是个青头。” “看着长得很壮实呀,不知道有没有耍朋友。”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哦,小心回去被你男人打。” “我又不是自己要,是想给我妹妹找个对象。” “鬼才信你的呢,口水都流出来了,再看小心长鸡眼。” 第257章 枉费功夫 几个妇女叽叽喳喳地在不远处开着玩笑,虽然水声很大,但是唐哲还是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听到别人说他还是个青头的时候,不由得脸一阵红,尴尬极了。 这个时候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抬着头不停地往长滩河里张望,希望申二狗他们快一点来。 “哎呀,你们别笑话了,看他都不敢出来了。” “哈哈哈……”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几个妇女围观,而且农村妇女开起荤玩笑来,远比男人说得更荤。 好在不久之后,申二狗和赵平两个人都到了,唐哲在芦苇丛后面喊了他们几声他们才听到。 申二狗问:“唐哥,你怎么藏在这里。” 赵平看着碾房那边的几个妇女,顿时明白了过来,忙拿着他的衣服递过去:“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嘛,还躲起来。” 他的声音也很大,那边几个妇女笑得更欢,有一个大声对这边说道:“就是,我们又不吃人。” 唐哲尴尬得脚指甲都能抠出一间房子,连忙穿好衣服,对他们说:“快走,回去。” 从那些妇女身边过的时候,笑声更大,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还用手在堰里把水浇起来洒向唐哲。 赵平忙解释道:“这几个都是当我的嫂子,平时开玩笑惯了,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哈。” 唐哲快步走出了好远,才对赵平说:“都是开玩笑的,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过光着身子被一群女人看,还是有些不习惯。” 赵平笑道:“我们鱼泉大队的人一到夏天都下河洗澡,男女都离得不远,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心不想歪就行。” 申二狗听了,忙说:“赵平,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唐哥有什么歪心思似的?实话告诉你,他对象长得可美了,就像天上的七仙女一样。” 赵平忙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平时我们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并不是指唐哲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办正事要紧,便对赵平说:“刚才在洞里的时候,你说要把鱼弄出来,有两个办法,你和你们大队长熟悉吗?” 赵平点了点头:“我们大队几乎都姓赵,大队长也是我们一房人,论辈份还当我叔呢,你考虑好了的话,一会儿我去请他。” 唐哲说:“这么多的鱼呢,如果没有个交待,真要悄悄弄出去,到时候估计会闹出很多矛盾出来。” 赵平也觉得有道理,便说:“那你们两个直接去我家,我去请大队长。” 唐哲他们回到赵平家的时候,马车老三赵向礼已经回来,此刻正坐在阶沿上抽着叶子烟,看到唐哲他们上院坝,忙站起身来打招呼,今天一趟车跑下来,比他平时几天跑的工钱都要多,对唐哲的好感也增加了几分。 两个人也在阶沿上找了条板凳坐下,不一会儿赵平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就走上了院坝,赵向礼见赵平和他一起,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忙站起来打招呼:“三魁,屋里坐。” 赵三魁应了一声,跟着赵平走了过来。 赵向礼疑惑地问:“三魁,有什么事吗?” 赵三魁笑道:“你家大平去叫的我,说有事情和我谈一下,我也还不清楚呢。” 赵向礼看向赵平:“大平,你怎么了?” 赵平笑着回答父亲:“爹,不是我有事,是唐哲有事,想找三魁叔商量一下。” 赵向礼哦了一声,既然是唐哲有事情,他也不方便打听,便起身说道:“那你们谈,我去把马赶回来。” 唐哲悄悄把赵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和三魁说是什么事情?” 赵平摇了摇头,小声回道:“没有,就是说你们找他聊事情,他就来了,放心,他这个人是个热心肠,不像另的大队长那样。” 唐哲伸出手和赵三魁握了一下,又递了根烟给他,说:“赵队长,我是唐家山的唐哲。” 赵三魁接过烟,哦了一声,说:“听说过,这两天我们队里都在传你有本事,天天都拉满满一大车黄鳝去城里卖,也让你们队的很多人赚了钱,我还正想去拜访一下你,看看能有什么办法也带动一下我们大队的人,多少找个盐巴钱。” 唐哲忙说:“赵队长太高看我了。” 赵三魁笑着点起烟:“小兄弟你就不要谦虚了嘛,对了,大平说你找我,是不是我们队的人在找你麻烦呀?”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的事。” 赵三魁说:“不用怕,真要是有哪个龟儿子敢耍门坎猴,老子非让他头上过点墨不可。” 赵平把他们几个人引到堂屋里坐下,笑着对赵三魁说:“三魁叔,唐老板找你,那可是笔发财的买卖,赚的可不止是几包盐巴钱哦。” 赵三魁看着唐哲,突然来了兴趣,忙问:“唐老板有什么路子引领我们,我赵三魁绝对不拉稀摆带。” 申二狗说:“你就不怕被打成走资派,到时候弄你去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赵三魁一摆手,哈哈笑道:“你们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就不要和我扯那些了嘛,谁不知道现在国家正在提改革开放,鼓励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呢。” 赵三魁长得五大三粗,却也是一个文化人,这点唐哲倒没有想到。 唐哲也笑道:“赵队长不是爽快,你也知道我是在给国营市场收黄鳝卖,一天要的量是非常大的,除了黄鳝,像是鱼呀野货之类的我也收,你看,我们八家堰就只有黄鳝,没有河鱼,你们鱼泉大队呢,没有黄鳝,河鱼却很多,这就形成了互补嘛。” 赵三魁尴尬地笑了笑,说:“哪有什么河鱼呀,这些年大集体生活,家家户户都不够吃,河里的鱼虾早就被抓得差不多了,我十几岁的时候,拿着一个搬篼下河,一天至少能搬个二三十斤,现在一天到晚下来,能抓上五六斤就不错了。” 说完叹了口气:“小伙子,你在我们这里收河鱼,听我一句劝,还是算了,没有搞头的,到头来无非是枉费功夫,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丢下农活下河去给你抓的。” 第258章 两个方案 赵三魁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想让这几个年轻人做赔本的买卖。 唐哲听到这里,完全可以肯定赵平是什么都没有和他说了,便笑着说:“赵队长,我听说大鱼泉里经常出鱼,我们就是想收大鱼泉里的鱼。” 赵三魁一摆手,哈哈笑道:“大鱼泉都多少年没有出过大鱼了,就算是一安一张站网在那里,一天也不过十几二十斤,你直接叫大平去给你弄来就是。” 赵平在一旁说:“三魁叔,要不你就作主,把大鱼泉承包给唐哲呗。” 申二狗在一旁也说:“就是,要不干脆多少钱,包给他算了。” 赵三魁摆着手说:“那肯定不行,你们不是本大队的,承包给他的话,我在鱼泉这里要被口水淹死。” “何况把水源承包给你们,大队那个碾房怎么办?大家肯定要闹起来的。” 赵平说:“水自然还是在那里流着,他只是要抓鱼,又不会把水给弄走。” 申二狗也说:“我们八家堰在高处,就算你把大鱼泉的水送给我们,也没有人敢要。” 赵三魁想了想,说:“这样,你容我回去商量一下,虽然我是个大队长,可是队里还有支书和文书,各生产小队还有小队长,也还有群众代表,毕竟这股水源是我们全大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 唐哲点了点头,说:“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赵三魁刚走没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说的承包,愿意给多少钱?” 唐哲说道:“这样,我给你两个方案,你回去商量一下,第一个就是承包给我,今年的承包费用我可以给你们五百块钱,还有一个就是抓到鱼了,你们抽提成。” 赵三魁忙问:“提成是怎么提的?” 唐哲回道:“提成的话,就是按每斤鱼多少钱来提,我可以出到五分钱一斤。” 赵三魁心里盘算了一下,嘴上念叨着五百五分,然后便走了。 唐哲他们还是在赵平家的院坝那棵大枣子树下坐着吹牛,赵平的老婆则是在屋里做着饭。 没多时,就看到赵三魁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赵平家,赵平忙起身打了招呼。 赵三魁介绍道:“这个就是小唐同志,小唐同志,这是我们大队的支书赵春生,这位是我们大队文书赵发明。” 两个人走到唐哲跟前,像是见领导一样,和他握了握手,赵春生笑着说:“小唐同志,我听说你就是唐家山上头的人呀?你父亲怎么称呼?” 唐哲回道:“我爹叫唐自立,我叫唐哲。” 赵春生哦了一声,说道:“那都是团转人,你父亲和我还打过好几回交道,前几年修水库的时候,他还帮了我大忙呢。” 唐哲不解地看着赵春生,只见赵春生继续说道:“那是七五年冬天,我们在石场开采石头,当时放炮炸石头的时候,有一炮等了半天硬是不响,我准备去查看的时候,突然响了,一块石头就朝我飞过来,要不是你爹当时把我扑倒在一旁,估计我这条命都报销在你们八家堰了。” 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只能尴尬地笑笑,回道:“赵支书吉人天象,必有后福。”说完唐哲拿出烟来,每人散了一支。 赵春生找了块石头坐下,说道:“你的事情三魁刚才在队里和我们说了,说你愿意每年拿五百块钱出来承包我们的大鱼泉,在那里抓鱼?” 唐哲点了点头。 赵发明说:“虽然五百块钱听起来很多,但是大鱼泉那里,每天也有几十斤鱼出来,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几条四鳃鱼,一天下来,运气好的话,拿到城里卖也能卖个几十块。” 唐哲知道赵发明是觉得五百块的价格太低了,他作为大队文书,同时还兼着大队会计一职,也是鱼泉大队的管家婆。 赵春生看着唐哲,说道:“小唐呀,按说你爹救过我一命,要是你来抓几天鱼,我是二话不说,绝对没问题的,可是你既然说到了承包,那就是只能你抓,不能让大队里其它人去抓了,要是这样的话,五百块钱确实是少了一点,我们三个走在路上,背背都是口口(要被人指着背骂)的。” 赵平说:“三魁叔,要不你们考虑一下唐哲提出的第二个方案呢?”作为鱼泉大队的人,他的心还是向着鱼泉大队的,虽然五百块钱一下子拿出来是一笔数,但是洞里的鱼何止万斤? 赵三魁说:“他说的第二套方案根本就行不通呀,一斤鱼五分钱,大鱼泉一天能出多少鱼?就算一天出五十斤,一天也才两块五,一年下来才多少钱?” 赵发明也点着脑袋说:“就是,刚才三魁到大队一说,大家都反对,所以,我们来就是想和小唐同志商量一下,能不能再在五百块的基础上,上涨那么一点点。” 唐哲刚要点头,赵平忙说:“三魁叔,春生叔,我看你们还是多考虑一下好,虽然拿提成短时间内觉得不划算,长期来看就很有搞头。” 这个时候赵向礼也赶着马回来了,看到大家都在树下坐着,把马赶时圈之后,也到这边来凑热闹,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是唐哲要承包大鱼泉之后抓鱼。 赵三魁说:“唐同志,发明是我们队的管家婆,涉及到经济这一块,我们两个都听他的。” 唐哲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他也清楚,他们一个支书,一个队长无非是把赵发明这个文书推出来唱黑脸,等到最后他们再来唱一出红脸罢了。 赵向礼咳了一声,说:“我打个岔哈,现在你们无非就是在提成或是包干上面卡着了?” 赵春生点了点头,赵发明说:“我觉得包干好一些,不过你家大平提出了意见,他也是我们大队的社员之一,有发言权。” 赵向礼笑道:“这个好办呀,要大家都不吃亏,你们在大队里也好作解释,那就提成好一些,要是想现在就赚一笔,那就包干更划算。” 第259章 分歧 赵春生点头说:“不是我偏心小唐哈,按三哥这种说法,我倒也觉得的成好一些,今天运气差,只抓到一斤,我们就提五分钱,明天运气好了,抓了一千斤,我们就提五十块钱。” 赵发明小声说:“大鱼泉哪个时候发过一千斤的鱼呢。” 赵春生笑道:“嘿,你别说,老早以前不是还出过门板鱼?” 赵发明说:“那都是祖百辈子的事情了,是真的还是吹牛的,哪个晓得?” 就在大家正聊着的时候,赵平家的院坝下边走过两个妇女,看到唐哲在那里,捂着嘴就笑了起来。 赵春生瞪了她们一眼,说道:“你们是没有见过男人呀,见到有个客客来就笑。” 年纪稍大的那个妇女笑着说道:“我们在笑那个小伙子呢。” 赵春生忙问:“人家没有招你们没有惹你们,你们笑他什么。” 那妇女笑道:“今天我们在碾房洗衣服,看到他光着身子从大鱼泉里面冲出来,一开始还吓我们一跳,后来才看清楚,他就是这几天找大平送货的那个小伙子。” 说完,两个妇女一人抱着一盆子衣服快步离开。 赵春生似乎明白了唐哲为什么要承包大鱼泉,不过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四五十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大鱼泉能进去。 除了赵平和申二狗之外,其它人也非常吃惊。 赵向礼盯着赵平,又是吃惊又是担心地问:“你们今天去大鱼泉的洞里了?” 赵平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向礼在他的头上敲了一暴栗:“真是无法无天。” 赵春生凑近赵平:“你们在里面看到鱼了?” 赵平点了点头。 “有没有门板鱼?” 赵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春生有些急了,问道:“到底有没有呀?你这个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嘛。” 赵平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门板鱼,到底多大才算门板鱼?” 赵春生指了指赵平家厨房的门,说道:“看到了吗?就那种门板那么大的。” 赵平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不过板凳大条的倒是看到了。” 向个人眼睛都发光了,赵三魁兴奋地说:“怪不得你这娃儿叫我按提成来抽呢,说明还是鱼泉的人,心还是向着鱼泉的。” 赵发明却有不同的意见,说道:“既然有那么多鱼,大平也知道路,那我们不如组织大家进去抓了,自己拿去城里卖?” 申二狗听到这里,两只眼睛就像是要喷火一样,死死地盯着赵发明,他可不想自己忙活半天,为他人做嫁衣裳。 唐哲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申二狗转过来看到唐哲还是风雨不惊的样子,便没有发作。 赵春生听了赵发明的话,摆了摆手说:“发明,你这个觉悟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大鱼泉有鱼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祖祖辈辈以来,有哪个从洞里弄得出来鱼的?那可是要有夺天的本事。” 赵三魁也想着刚才那两个妇女的话,唐哲可是从大鱼泉的泉眼里潜水出来的,他们小时候在泉眼那里也尝试过潜水进去,洞口的水太大,人在水里逆流而上,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潜不进去两米就得退出来,便对赵发明说:“发明,我觉得支书说得对,你这觉悟还有待提高,既然他们提出来了按提成分,我倒觉得这样也行,一斤鱼五分钱就五分钱,没有他来这样搞一下,不要说五分钱, 连个毛都不会有。” 赵春生也觉得赵三魁说得有道理,又听了赵平说里面有板凳大小的鱼,那也是一米多长一条的,少说也是几十斤:“这样,小唐同志,这事情我们三个就作主了,按斤提成就行。” 赵发明还想说什么,赵春生忙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你呀,是不是看到别人说有板凳大小的鱼,就心红了?” 赵发明说:“春生,你们两个也太大慨(慷慨)了?赵平现在已经知道路,他是我们大队的人,把姓唐的赶走了,让赵平带着进去,到时候多分一些鱼给他,怎么这么便宜就把鱼卖给别人了呢?” 赵春生说:“你觉得便宜?” 赵发明生气地说:“你说呢?说得好听是提成五分钱,说难听一点不就是五分钱一斤把鱼卖给他了吗?你有没有打听过现在城里的鱼卖多少钱一斤?我可是去过国营市场的,鲤鱼都能卖到六七毛钱一斤了,要是抓到四鳃鱼,那他不是赚翻了?” 赵春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呀,大鱼泉里面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没有进去过,赵平说他进去过,你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你也听到了,洗衣服那几个可是亲眼看到唐哲从泉眼里冒出来的,赵平和另外一个人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给他送衣服,是不是真的有鱼还两说。” 赵发明说:“那要是没有鱼,何不现在就要他五百块钱,管他能不能抓到。” 赵春生叹了口气,说:“大家都是团转人,又何必呢?我也听说过八家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个叫唐哲的,好像有些本事,他真要从里面能弄出鱼来,也是他的本事,何况我们又不出钱又不出力的,白白的赚他五分钱,难道不香吗?” 赵发明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不过既然支书都这样说了,按理说他一个文书只能服从,便不再说话。 回到树下之后,赵春生对唐哲说:“小唐,提成就提成,我们三个没有意见。” 唐哲又散了一圈烟,说:“那行,既然可以的话,那我明天就要开始抓鱼了,到时候你们派一个代表来看一下秤,钱款当天结清给你们。” 赵春生说:“那就发明每天来看一下。” 赵发明把头偏向一边,说:“我家马上要整田栽秧,不得空。” 赵春生尴尬发笑了笑,说道:“那行,你有事情忙,也不能怪你,还是我自己……” 赵三魁忙打断他的话:“春生,你一天事情也多,还要经常去公社开会,不如就我来,反正我家离得也近。” 第260章 破局 赵平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唐哲每天的货都是送去国营市场,过了秤,人家都会开收据,到时候直接把收据上的斤两拿出来不就可以了,也省得你们白天黑夜的来守着。” 赵发明摇着头说:“他既然能送到国营市场,肯定是有路子的,那开张收据回来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看还是在这里秤一下比较好。” 赵春生见赵发明今天总是和他唱对台戏,有些火了:“春生,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什么方案你都反对?既然人家小唐同志能送到国营市场里面去,说明人家有信用,不会贪这四五分钱的货。” 赵发明说:“那是,唐老板做的可是大生意,怎么会看上这几分钱呢?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大队的一切开支都是从我这里出,你们一个支书一个队长就是会上一句话的事情。” 赵春生哼了一声说:“那就你每天都来过一遍秤,这样才最放心。” 赵三魁忙劝道:“发明,春生说得也对,再说要不是唐同志有心拜码头,直接让赵平去抓了卖给他就是了,何必又把我们几个请来呢?” 赵发明见他们两个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便说:“我只是发表我的个人意见,如果你们执意要这样,我也只能保留我的意见。”说完便起身走了。 赵向礼的老婆在堂屋里看到赵发明要走,忙喊道:“发明兄弟,饭马上就熟了,怎么走了?” 赵发明回了一句:“嫂子,你们留着慢慢吃,要是吃不完,就让他们篼着。” 他这话里有话的意思,搞得坐在树下的一群人特别尴尬。 良久,赵春生才打破这个局面:“小唐同志,他往常都不这样,估计今天是宽喝了几杯,说些胡话,等回头我去再做做他的工作就行了。” 赵三魁也说:“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是为了大队增收,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不过唐哲看着远去的赵发明的身影,心底却又有些犯了难,重生以来的他,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有的只是比别人多的信息资源。 但是前世在今年的下半年他就去了部队,退伍之后又是在远离八家堰千里之外的地方,对邛水的信息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不过从赵发明的态度来看,想要在鱼泉村长期把鱼收下去,还是比较困难的,至少那个叫赵发明的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看着赵春生和赵三魁的表态,唐哲轻轻笑了一下,说:“谢谢两位老辈子的好意了,你们也看见了,发明文书死活不同意,我怕到时候真的把鱼弄出来了,又出什么变故,到时候弄得我竹篮子打水就不好了。” 赵春生吐了一口烟,说:“你放心大胆的去抓,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鱼泉大队的支书还是叫赵春生,不叫赵发明。”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手都有些发抖。 赵三魁在一旁劝说:“春生,算了,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赵春生再次对唐哲说:“就算是讲民主,我们三个人,二比一也是我们说了算,你就放一万个心。” 唐哲听到这里,才说:“那就先谢谢两位老辈子了,如果真有事,我肯定第一时间向你们反映。” 当晚就在赵平家吃了晚饭之后,赵春生和赵三魁先回去了,唐哲便找赵平商量,除去成本之后,还是按照三股分成。 赵平和申二狗都不同意,毕竟销路全是唐哲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赵平不过是带了个路,申二狗则一开始就是帮着唐哲干活的帮工,现在三个人要平均分配,倒让他们两个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也觉得受之有愧。 申二狗说:“唐哥,你要是和赵平分股子,我没话说,我哪里有资格来分股子。” 赵平也说:“唐哲,你这样说,我就惭愧得很,等鱼卖了,你要是有赚头,随便多给个几块就行了,谈什么三股四股的。” 唐哲一再坚持下,赵平说:“那这样,你一个人占一半,还有一半我和二狗兄弟平分。” 申二狗说:“你出了马车,你三我二,这样公平一些。” 唐哲见他们坚持这样,便说:“也行,反正我做事情不想扯皮,所以什么丑话都是说在前头。” 赵平和申二狗同时点了点头。 唐哲又问赵平找来纸和笔,画了几幅草图,对赵平说:“我记得你家四叔会编篼篼?他在不在家?要是在的话,我们现在去请他一下,这两天时间帮我们编一些竹筐出来。” 赵平看着唐哲手里的图纸,倒有点像在清水江看到的地笼,不过要大一些长一些罢了,而且入口不是在两头,而是在中间的一个位置,还有一个开口,弄了个盖子盖住。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我看到他回来了,我们现在过去。” 唐哲把图纸揣在怀里,跟着赵平去了赵向智家。 赵向智刚洗好脚,就看到侄儿子赵平带着两个人进屋来,这两天来他也见过唐哲和申二狗几面,相互之间也打过招呼,所以赵平也不过多介绍,开门见山地对赵向智说:“四叔,唐哲想请你帮忙编个东西。” 赵向智拿了一件烂衣服在脚上擦了一把,穿上布鞋问道:“你们是要编箩筐还是背篓?” 唐哲摇摇头说:“都不是。” 赵向智笑着说:“那是要打晒席凉床?” 唐哲还是摇了摇头。 赵向智起身端起洗脚水走到门口往外泼去,然后问道:“那你们要打什么洋玩意?” 唐哲把怀里的图纸取出来摆在他面前,屋里的煤油灯灯光太过昏暗,赵向智凑到灯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小同志,你编这个东西来做什么?要多大?” 唐哲这才想起来,这些老一辈的匠人,多半都没有上过学,只是师傅教过怎么做,他们就照搬照抄而已,他在图纸上写的尺寸不说没有起到作用,可以说是毫无用处,忙给他解释了做多大,多少尺寸。 赵向智听了,摇着头说:“这个,我没法做。” 第261章 商量 唐哲听了,笑道:“赵师傅,你就别开玩笑了,这东西要是你都不会做,整个邛水就没有人会弄了,团转哪个不晓得,你可是跟秀山的陈篾匠学过的。” 赵向智还是摇着头说:“现在是真没法做,要做也得等明天去把竹子砍来了才能做。” 唐哲听完,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笑着说了谢谢,递了二十块钱给他:“这是定金,等你做好了,我再付给你尾款。” 赵向智说:“就几个笼子你给这么多钱已经足够了,我还要找你呢。” 唐哲忙说算了。 从赵向智家出来,唐哲问赵平:“你四叔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赵平疑惑地问:“什么样子?” 唐哲说:“就是说话的方式,总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 赵平笑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爱开玩笑。” 唐哲哦了一声,回到赵平家之后,还是让申二狗先住在赵平家,明天一早去把地笼收了,他自己则是拿了一根手电筒先回八家堰。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他先去了沈阳家里,看看今天有多少货。 沈阳家里除了沈阳和沈月外,其他人早已经休息,见到唐哲来,沈月忙出来迎:“哲哥,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唐哲说:“在鱼泉大队有些事情耽搁了,今天收了多少?” 沈阳微微皱了一下眉,说:“进屋再说,我哥也还没有睡。” 唐哲进了屋里,见沈阳正在煤油灯下算着账,便问:“沈阳,今天收了多少?” 沈阳合起了本子,叹了口气说:“唉,今天只收了一千二百多斤。” 唐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怎么今天只收了这么点?” 沈月坐在他旁边说:“大忠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跟他一起来的,他们还是按一角二一斤收,也是全部给的现把二,今天好多人又把黄鳝送到他家去了。” 唐哲哦了一声,今天在城里还听说大忠打了人,怎么现在又带着几个人回来收黄鳝了? 沈阳说:“昨天就不该心软,收了那些人的货,今天不光不卖给我们,还骂我们赚黑心钱。” 唐哲问:“孝贤叔呢?” 沈阳说:“今天一称完秤就回去了,也是被气得慌,那个狗日的亚亚毛说些话太难听了。” 唐哲又问:“小月说大忠带了两个外地人来一起收黄鳝,那两个人是哪里的?” 沈阳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忙着,没有去看,孝贤叔还没有回明天的劳力能来多少。” 唐哲听了,便说:“行,我先去一趟孝贤叔家。” 沈月追出来说:“哲哥,你慢一点。” 唐哲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她先回屋去。 唐孝贤家屋里的灯也还是亮着,老远就听到屋里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唐哲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唐孝贤和唐援朝还有唐老三他们正坐在一起吹牛,还有好久没有见的杨胜学和苏朝恩他们几个。 见唐哲进来,唐孝贤忙让他坐。 唐援朝站起来说:“唐哲,你可算回来了。” 唐哲看着这仗势,忙问道:“怎么了?像是要打仗一样,在开会吗?” 唐援朝说:“你还有心开玩笑,大忠今天叫了两个外地人来,今天除了我们唐家山的人外,姚家湾和申家岭的黄鳝都是卖给他的。” 唐哲笑了笑,说道:“怕什么,开门做生意,人家收人家的,我们收我们的。” 唐援朝说:“我倒是替孝贤叔他们担心,我又没有股子,说难听一点,这就叫麻逼打架——与我卵相干?” 唐孝贤也说:“唐哲说得不错,人家收人家的,我们收我们的,各不相干,所谓的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唐援朝说:“你今天倒是没有看到亚亚毛那个卵人的嘴脸,说些话硬是难听得很。” 唐哲说:“就不管他们了。” 这几个知青都在这里,他也不想说太多。 唐孝贤说:“严知青他们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来我家里耍。” 严天明笑着对唐哲说:“唐哲,你现在是搞得越来越风光了,我们几个知青枉自读了几学书,头脑是越读越呆。” 唐哲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严天明干咳了两声,对苏朝恩说:“要不你来说。” 苏朝恩平时话很多,满嘴跑火车,正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又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嗯了几声,对杨胜学说:“活麻,还是你来说。” 杨胜学摘下眼镜来哈了一口气,擦了擦,慢慢说:“那行,我来说。” 严天明从一旁拖了一根板凳来放在唐哲的屁股下面,等他坐下之后,杨胜学才说:“唐哲,你头脑灵活,有思路,我们几个知青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也许要老死在八家堰也说不准,所以我们哥几个今天来就是找你商量点事情。” 唐哲说:“杨知青,你们都是知识分子,见识也好,学问也罢,都比我唐哲要强得多,要是有我能帮得了你们的,你们尽管直说。” 杨胜学咳嗽了一声,说:“本来今天张月娥也要来的,她留守在大队部,我们三个就过来了,你这几天收黄鳝,带着大家都赚了点钱,所以我们也是想来和你商量一下,去抓黄鳝来卖给你,毕竟知青一个月的补贴根本就不够吃的。” 唐哲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孝贤叔就在收黄鳝,你们直接给他收就行。” 杨胜学欲言又止:“我们也和唐队长说了,他让和你说一下。” 唐哲一下子就明白了,恐怕收黄鳝是假的,他们还有别的想法,便说:“杨知青,我看你们不是为了卖黄鳝来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严天明这个时候发话了:“唐哲,你天天在外面跑,知道不知道改革开放?” 唐哲点了点头:“知道呀。” 严天明说:“那就好,上面不是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唐忠现在这样一搞,弄得一个队的矛盾重重,我们四个人想了一下,想找你一起,干脆直接在城里开一家水产商店。” 第262章 尿罐竹 一九八〇年初夏,有后台有关系的部分知青已经开始陆续回城,但是对于像严天明苏朝恩还有杨胜学以及张月娥他们这种没有后台的知青,回城的日子遥遥无期。 自从胡静回林城之后,他们四个人也陆续写了多份申请上去,却是石沉大海。 加上土地包干到户,加上八家堰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他们四个知青只能暂时耕种大队集体保留的那几亩土地。 这段时间以来,苏朝恩甚至已经动了长期扎根在八家堰的打算。 严天明在他们四个人当中,脑子最灵活,同时也是他们知青队的队长,见到唐孝贤和唐忠都开始收起了黄鳝,虽然唐孝贤是卖给唐哲转了一道手,但是他却看到了商机。 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市场经济逐渐活络起来,虽然他们吃住都要在生产大队,不能离开八家堰,但是离哲可是最好的一张牌呀。 四个人在大队里商量了一番,便留张月娥守着大队部,他们三个来找唐哲,发现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三个人便来了唐孝贤家里。 唐孝贤家里,唐援朝他们几个人正因为唐忠找了两个外乡人来收黄鳝而不高兴,几个人天一句地一句地聊着,严天明他们也不好插嘴。 在这一点上,严天明还是做得比较好的,作为知青,上级只是要求他们来支援建设,所以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他从来不多一句嘴,同时也对其它知青这样要求。 山里民风彪悍,尤其是像八家堰这种地方,得罪一户人家,就有可能得罪一个家族,一个生产小队,那样的话,以后的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会非常艰难。 直到唐哲的到来,才让他们几个坐在一旁像菩萨一样的木头人打开了话匣子。 听到他们想去城里搞水产商店,唐哲比较赞同,说道:“现在市场环境开始变好了,虽然我们县里还没有办营业执照的先例,但是沿海一部分地区已经开始实行,这几天我在城里也发现了,东门桥黑市那边不再像以前一样,八点钟之前就收了摊,有些已经摆到下午,也没有人再去查过。” 对于严天明提出的合作,唐哲也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见唐哲不置可否,严天明继续问:“唐哲,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什么意见?” 唐哲笑了笑,说道:“严知青,做生意搞发展,毕竟不是想一想就能成的,你容我想一想之后再回答你。” 严天明他们听了,只好说:“那行,你考虑好之后回我个信,我们就先回去了,张月娥一个人在大队里肯定害怕。” 等三个人走后,唐孝贤说:“唐哲,这是一个机会呀,他们几个知青都是城里人,脑子比我们乡下人活络得多,人家找你合伙,你干脆就答应算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孝贤叔,大忠那边是怎么回事?” 唐孝贤还没有说话呢,唐援朝立刻说道:“那狗日的今天中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人一起来收我们的黄鳝。” 唐孝贤说:“听口音像是城里的,反正我是不认识。” 唐哲哦了一声,对唐孝贤说:“孝贤叔,黄鳝你们还是继续收,能收多少算多少,如果别人硬要想高价卖给他,也不用管。” 唐孝贤嗯了一声,说:“这样一来,他那边一天收的要超过我们这边。” 唐哲笑了笑,说:“城里就那么大一个凼凼,你这边要是弄太多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很难卖得出去。” 唐孝贤有些不相信,毕竟城里是几万人呢。 但是他又没有去过城里,只能听唐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其实唐哲也很清楚,这几天黄鳝很好卖,是因为国营渔场出了问题,市场里一时没有鱼卖,只要等两天他把大鱼泉的鱼给弄出来了,黄鳝的销量一定要低得多。、 一连两天,唐哲白天和赵平去送货,下午就到赵向智家里看着他编制竹篓。 第三天刚从城里回来,他就和赵平还有申二狗驾着马车一直往梵净山方向走。 公路在五几年的时候,就从县城修到了张家公社,赵平的母亲就是那里的人,山后有一片楠竹林,赵平的嘎公家分了一片,今天来就是砍一车楠竹回去。 当然东西不能白拿,唐哲在昔土公社的供销社买了两把面条。 邛水这边的面条都是用棕叶一把一把捆起来的,大概的重量都是在三斤左右,不论斤卖,一块二毛钱一把,又称了两斤白糖。 他嘎公在阶沿坐着抽烟,看到赵平他们三个人来,忙叫他嘎婆做晌午。 赵平连忙说:“嘎公,晌午已经吃过了,我们来你家砍几根竹子。” 他嘎公问:“砍竹子回去打晒席吗? 今年你们家分了几亩地?” 赵平说:“我们队的田少土多一些,田今年一个人是一亩四分地,土是一个人三亩。” 他嘎公哦了一声,说:“那你们是七个人的地方了,勤快一点,一年也够吃了。” 赵平说:“赵凡去年就嫁出去了,我们家只有六口人,分了六个人的地方。” 老人年纪比较大,赵平每说一句话都很大声,甚至要凑到他耳朵边上说才能听清楚。 聊了几句家常,老头便回屋拿了沙刀,临出门时,又带了一把锄头,叫他们跟在后面一起去了竹林。 “这第三批笋子才生,你们挖些竹笋回去吃嘛。” 楠竹笋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吃起来也粗糙,拿回去用切成片焯了水晒干之后,存到冬天来在火堂中间下起炊锅(火锅)吃也是非常不错的。 竹林就在他嘎公家的屋后头,新长的竹子已经发起碧绿的新枝,第三批竹笋也正陆续从土里冒出头来。 他嘎公批着一根两米多高的竹笋说:“这第三批笋子长不成材,就算长起来了,也是些尿罐竹(竹子中间长了虫子而变得畸形),你今天要不来,我也准备让你舅舅这两天挖些了给你们家送去。” 唐哲看着那些尿罐竹,对赵平和申二狗说:“今天来对了勒,晚上又可以加个菜。” 第263章 竹虫 赵平笑道:“晚上就吃竹笋炒肉,正好我家还有两斤腊肉。” 唐哲摇了摇头,说:“我和你先去砍竹子,二狗和你嘎公去挖笋子。” 赵平大声地和他嘎公说了一遍,他嘎公说:“你去砍竹子,不要把竹母给砍了。” 赵平疑惑地问:“竹子还分公母吗?” 他嘎公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现在笋子才刚生完,竹母是不能动的,动了明年就不再生笋子了,你看。”说着指着面前的两棵竹子给赵平解释道:“这一根竹子第一个枝条那里是发了一根枝出来,它就是公的,另外那边那根竹子第一根枝条是发的两根,那根就是母的,那种母的就要留起来。” 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听说竹子还分公母,听了他的解释,都恍然。赵平说:“嘎公,我晓得了,你先坐着休息,把锄头给二狗就行了。” 老头把锄头交给了二狗,嘴里还说着:“不行,我得跟着,万一挖到竹母就不好了。”说完便跟着申二狗一起进了竹林。 唐哲则是站在竹林里到处观望,这片竹林长势非常好,很密,这里竹子很多,以前集体的时候,大队也没有砍多少。 分下户之后,有竹子的人家都知道,到了秋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用晒席晒谷子,所以把竹子当成了宝一样。 要不是赵平来,他嘎公肯定是一万个舍不得的。 唐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根尿罐竹对赵平说:“赵平,我们去把那一根砍了。” 赵平看着那一根营养不良的竹子,忙说:“尿罐竹有什么好的,编篼篼都没有人要它。” 唐哲笑道:“我说的好东西就在竹子里面。”说完接过赵平手里的沙刀,几步走到那根尿罐竹前把它砍倒。 楠竹在这个地方算是最大的竹子了,哪怕是金竹水竹都没有它们大,有些人家还用会这种竹子做成蒸饭的甑子,以及喂猪的猪食槽。 把竹子砍倒以后,顺着竹子打上去,在一个竹节处找到一个针眼大的小孔。 他便用刀在小孔的下一节砍了几刀,把竹子剖开来,里面白生生一堆像黄粉虫一样的虫子正蠕动着。 唐哲说:“竹林里尿罐竹也很多,这种竹子里生长着一种叫做竹虫的幼虫,长得就像是黄粉虫一样,你看。”说完,他伸手抓了一把出来,让赵平看。 赵平看着他手里那一把虫子,感觉有些恶心:“这东西像蛆一样,能吃?” 唐哲笑道:“竹虫当然能吃呀。” 说完,他简单地向赵平介绍起了竹虫。 “竹虫,又名竹蜂、竹蛆,是一种寄生在竹筒内以嫩竹为食的昆虫,其形态独特,幼虫肥硕呈白色或浅黄色,要是成虫则是金黄色的硬壳虫,翅膀带有黑色纹理,模样精巧。” 赵平听着,却不敢看他手里的虫子。 “竹虫营养丰富,堪称“高蛋白、低脂肪”的健康食品,它富含蛋白质、氨基酸、矿物质等多种营养成分,能为人体提供充足的能量,具有增强免疫力、促进新陈代谢等功效,唉,说白了,这玩意吃一口,相当于吃二两牛肉那么有营养。” 赵平听到牛肉两个字,咽了一下口水,问:“就这种虫子,你以前是不是吃过?” 唐哲只是笑,并没有回答,前世在部队的时候,这东西可没有少吃。 赵平继续问:“那这东西怎么吃呢?感觉怪怪的。” 唐哲继续说:“竹虫的吃法多样,油炸竹虫是常见的做法,将竹虫洗净后,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酥脆,口感香脆可口,咬起来“嘎吱”作响,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椒盐竹虫也别具一格,炸好的竹虫撒上椒盐,味道咸香,越嚼越上瘾;烤竹虫同样美味,经过炭火烤制,竹虫外皮微焦,内部鲜嫩多汁,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另外,还可以将竹虫与干海椒或是青海椒搭配炒制,让营养与美味相互融合。” 到于椒盐是什么,赵平连听都没有听过,但是听到唐哲的介绍,倒觉得很好吃的样子,此时也不再排拆。 唐哲把那些竹虫放回到竹子里,又在那根竹子上砍了一节竹筒下来,才把里面的竹虫全都刨出来放到竹筒里面。 等把竹虫放好之后,他又顺着竹子砍了两节,在其中一节又发现了不少。 等把这些竹虫都弄出来了,除了根部下面有三四米不能用之后,上半截倒也还好。 赵平看到唐哲要把上半截的砍来下,说:“上半截的就不要了,过段时间干了,我嘎公会拖回去做柴烧。” 唐哲说:“又不是不能用,我们砍得多了,你嘎公一会要心痛哈。” 赵平看着不远处一直盯着申二狗挖竹笋的老头,笑着说:“也行,这些竹子拿回去再请我四叔编点东西也好。” 一连又砍了二十多根尿罐竹,赵平身上挂的竹筒也越来越多,唐哲看着他身上那六七个竹筒,笑道:“应该有七八斤了。” 赵平拿着一个竹筒在手里拎了一下:“应该差不多,这么多竹虫,等过段时间一飞出来,不是要祸害更多的竹子?” 唐哲放下沙刀,坐在地上说:“那倒不一定,竹林里到处是鸟,等它们从竹子里一出来,大部分也会马上变成那些鸟儿的早餐。” 赵平笑道:“这个世界倒是很平衡的,竹虫吃竹子,鸟儿吃虫。” 坐了一下,赵平说:“我来砍。” 说完坐唐哲手里接过沙刀,去到竹边边,按照他嘎公说的,挑选了十来根公的几刀放倒了,然后把竹子砍成五六米长一根,慢慢扛到马车上。 等他们扛完竹子,申二狗那边也挖了不少的竹笋,他指着像一座小山似的竹笋说:“你们竹子扛完了吗?快点来扛笋子,哈哈,挖得真过瘾。” 回到赵平家,申二狗和赵平一家剥着竹笋,赵平的母亲看到那些竹虫吓了一跳,根本就不敢靠近,唐哲只好去厨房先把竹虫清洗干净之后,再用油炸了,然后加上干辣椒炒出来。 金黄金黄的竹虫,一开始谁都不敢动筷子,在唐哲的带头下,最后连赵平的母亲也吃了一小碗,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第264章 大半夜干活 令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小小的竹虫,味道竟然像蜂儿子一样味美,而且吃了之后不像蜂儿子那样会过敏。 天黑的时候,赵向智在家门口喊赵平的名字。 赵平对唐哲说:“肯定是笼子做好了。”然后起身到了院坝回应了一声。 两家人本来就是一排房子,一个大大的院坝,根本不需要大声喊就能听见。 唐哲和申二狗也忙跟了出去,赵向智指着阶沿上的那几个竹笼子说:“你们看一下要得不,从来没有编过这种东西,也还是在学。” 唐哲走上前拿了一个在手里弄了一下,说道:“可以,赵师傅,有这些笼子就够了,麻烦你了。”说完便又掏出十块钱来递给他。 赵向智忙说:“你之前都已经给过了解,要不了这么多的。”说着硬是不收。 唐哲一边推着,一边说:“这些竹子都是你的,总要收一些材料费才行。” 赵向智还是不肯接:“小同志,这几根竹子也不值什么钱,你给得够多了。” 赵平劝道:“四叔,他给你你就收起来。”反正他们现在也是合伙人,这些钱都可以算在成本里面。 赵向智见侄儿这样说了,便任凭唐哲把钱塞到自己的荷包里面,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怎么好意思呢,唉,下次有什么要编的东西,你只管开口。” 客气了几句之后,唐哲便招呼赵平和申二狗先把那二十来根粗壮的楠竹搬到大鱼泉那个水潭那里去,然后又把竹笼也拿到那里去。 赵平不解地问:“唐哲,现在天都黑了,大半夜的干活,像是做贼一样,不如明天一早再去。” 申二狗说:“唐哲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走。” 唐哲说:“我们每天一城里的时候,都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好多买菜的已经回去,要是白天去抓的话,一来是赶不上时间,二来是大白天的,你们队里肯定有人知道我们是怎么进去的,虽然说支书和队长都同意承包给我们了,也难保你们队里的其它人不心红。” 赵平听了,点了点头,说:“那倒也是,金黄银白,见了就眼红心黑的人多的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一些。” 说完三个人便开始搬竹子,竹子并不是很重,二十根竹子做一个竹筏是完全用不完的,每人一次性扛了四根,一回就扛到了水潭那里,然后又回来拿竹笼。 这些竹笼子编得就像家里装米的扁桶一样,只不过要矮一些长一些而已。 赵向智还贴心地在笼子口倒插了许多篾条,防止盖子掉了之后鱼又跑出来。 在没有电的时代,家家户户都还是保留着日落而息的优良作风,这个时候的鱼泉大队,除了偶尔有几条犬吠声传来,路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行人。 最后又带了几条棕索,拿了两根尿罐竹,唐哲又让赵平把沙刀带上,还在他家的马圈上面找到了两只没有底的大苗背篓。 申二狗则是从赵向礼那里借了一挑箩筐挑在身上。 到了水潭边,唐哲他们把衣服脱下来用塑料薄膜包好之后,找了一块鹅卵石来压上。 是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按照同样的步骤,先在潭里抓了一把水,把胸膛弄湿,再拍了几下,然后每人抱着一根竹子深吸一口气,把它弄到洞里面。 就这样每人来回了四五趟,终于把笼子和竹子都弄到了洞里。 申二狗抖着嘴唇说:“真冷呀,要是有堆火烤一下就好了。” 唐哲用手电筒在洞里四处晃了一圈,说:“你看这洞里哪有一根木头给你烧火烤?” 申二狗嘿嘿笑道:“我就这么一说。” 赵平说:“要不我回去弄一捆柴,包好了再弄进来?” 申二狗忙说:“算了,我开玩笑的,哪有功夫烤火,一会儿动起来就不冷了。” 把那些竹子在河滩上并排排好之后,把那几根尿罐竹剖开来,做成扁担一样的形状,并在那些竹子的两头和中间上下名一片夹紧了,用棕索紧紧地捆绑起来。 不多时,一条竹筏就已经做好。 三个人把那些竹笼子放到竹筏上面,然后合力把竹筏推到水里,一下水,竹筏便顺着水要往洞外跑,还好唐哲提前在竹筏的前端绑了一条棕索,就这样,申二狗在最后推着,唐哲和赵平在前面充当纤夫,顺着地下暗河就往里走。 所有的路都是一样,第一次走的时候,总会觉得很远很远,等到第二次走的时候,就会觉得缩短了很多的距离。 没有多久的时间,便到了那个拦河坝处,唐哲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拦河坝的高度,里面的水足有一米二三的深度,这样的深度,根本就不适合徒手抓鱼。 两个人拿的没有底的苗背篓,高度也不过六七十公分。 赵平一看唐哲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想把拦河坝底部的小石头搬移开一些,让里面的水位降低一点。 赵平的水性相比唐哲和申二狗来说要好得多,从小就在长滩河边长大,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跟着大一些的娃娃下水游泳抓鱼了。 他让申二狗把两支电筒都照在拦河坝那里,自己深吸一口气之后潜入水下,除了塌方下来的大石头外,还有许多小石头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冲来的阴沉木把底部的缝隙给填满了,致使水流不出去,水位才上涨。 他用力搬了下几块百十来斤重的石头,有些能搬动,有些却是被上面的巨石压住的,纹丝不动。 唐哲也潜了下来,就这样申二狗在岸上照着亮,唐哲和赵平在水下把那些堵住的小石头和阴沉木给弄开,水流哗啦啦地就往外流去。 这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唐哲都有些后悔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应该把底部的出水孔给清理出来,这样的话,今天来肯定这里的鱼完全就被困在了这里。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水位下降太多,过了这么些天才来,那些鱼早就已经死掉了。 第265章 四鳃鱼 这是一道看似简单的数学题,但对于他们来说,此刻却显得无比复杂。题目中给出了池塘的入水孔每小时的注水量,以及排水孔每小时比入水孔多排出的水量,要求计算将池塘里的水排干所需的时间。 然而,他们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道数学题上,而是全心全意地清理着被堵的石缝。 当底部的砂石被掏开后,原本塌方下来的巨石之间的缝隙逐渐被清理出来,这使得拦水坝内的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却让人充满期待。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清理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唐哲见状,高声呼喊着申二狗:“二狗,去拿两个空竹笼上来!” 申二狗听到后,立刻忙碌起来,他迅速跑到竹筏上,取了两个竹笼,然后又匆匆返回拦河坝,将竹笼从坝上扔了下来。 一个竹筏上只能并排着放下六个笼子,但是赵向智给他们编了十来个,进洞的时候,唐哲他们索性就全部都带了进来。 水底有些缝隙很大,仿佛是一道道敞开的门户,坝里的鱼极有可能顺着这些缝隙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去。 为了尽可能多地拦住这些鱼,不让它们逃脱,申二狗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弄两个竹笼子挡在拦河坝底部,再往里面压上几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样一来,竹笼子就像两座坚固的堡垒,牢牢地守住了鱼的去路。 完成这一重要任务后,申二狗挑着箩筐,唐哲和赵平两人则是拿着没有底的背篓,一同向里面走去。 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断深入,水位也逐渐变浅,当走到齐腰深的水位时,三人停下脚步,再次忙碌起来。 他们四处寻找合适的石头,然后将这些石头巧妙地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拦水坝。这个拦水坝虽然简陋,但却能有效地阻挡住上游的鱼,让它们无法顺利通过。 不过,为了确保水流能够正常流动,他们并没有用细砂石将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完全填堵起来,而是留下了一些空隙,让水流可以自由穿梭。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辛勤努力,一切都终于布置妥当。此时,水位也越来越浅,原本齐腰深的水,现在仅仅只能没过他们的大腿根部。 洞里的水位原本就已经快到大腿深,这个时候水位下降也变得慢起来,随便休息了几分钟,唐哲和赵平便开始下水抓鱼,申二狗则是把箩筐放在水里,等着把鱼获装到箩筐里之后,再挑到竹筏处装在那些鱼笼里面。 用背篓抓鱼可是一项技术活,不仅需要敏锐的观察力,更要具备迅速的反应能力。当你发现鱼的踪迹时,必须毫不犹豫地举起背篓,像闪电一样迅速地罩下去,将鱼困在其中。 一般来说,在水田里抓鱼到这一步就可以直接用手去抓了。但这里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因为这是一个洞穴,里面有长流水,而且水流相当湍急。所以,不能像在水田那样直接伸手去抓,而是要先用两条腿把背篓牢牢地固定住,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伸手下去。 不过,在这个洞里抓鱼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些鱼通常一辈子都很难见到阳光。当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到它们身上时,它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背篓罩住了。 “哈哈,唐哲,你看我抓到了什么鱼!”赵平兴奋地高喊着,他高举着双手,手里紧紧地抓住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的大鱼。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这条鱼身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显得格外耀眼。 “四鳃鱼!哈哈哈,这么大的鱼,在外面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了!”赵平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甚至都不等唐哲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答案。 唐哲也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四鳃鱼,但当他听到背篓里传来阵阵水花声时,便心知肚明——这一背篓罩下去,肯定不止抓到了一条鱼。 他迅速用双腿紧紧夹住背篓,生怕里面的鱼会趁机逃脱。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索着背篓里的鱼儿。不一会儿,他就摸到了一条体型较大的鱼,旁边似乎还有几条稍小一些的。 哲也先将那条大的鱼抓了出来,举到赵平面前,兴奋地问道:“你看看,这条鱼和你那条一样不?”赵平定睛一看,不禁惊叹道:“哇,我这条才四五斤,你这条起码有七八斤啊,也太大了!” 唐哲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鱼,发现四鳃鱼和鲈鱼确实长得颇为相似,不仅身体形状相似,连身上的斑点也有些雷同。不过,当他把目光移到鱼头后面时,立刻注意到了一个明显的区别——除了那两个大大的鱼鳃外,鳃的前面还有一对小小的鳃。 “哈哈,原来如此,怪不得它叫四鳃鱼呢,还真是有四个鳃啊!”唐哲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一时也感觉到有些新奇。 申二狗在一旁拿着箩筐说:“唐哥,放到箩篼里来,我好生看一下。” 唐哲把鱼放在箩筐时里,那鱼在里面乱弹乱跳,申二狗还没有来得及看,生怕鱼跑掉,连忙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扑在箩筐上面。 赵平在那边喊道:“二狗,快过来装我这里的鱼。” 申二狗的肚子被鱼尾巴狠狠甩了两下,弄得他有些痛,裂着嘴吸着气说:“你等一下,这狗东西在打我。” 看着申二狗那痛苦的样子,赵平笑出了声来:“你个傻狗,把箩筐放低一点,让它浸些水进去它就不弹了嘛。” 申二狗忙低下身子,把箩筐浸到水里去,果然那鱼入了水,便安静了下来。 他弯着腰,以一种特别滑稽的动作慢慢朝赵平走去。 好在暗河的河道并不宽,两人也相隔得不远,几步就走到了。 赵平也把自己手里的鱼入进了箩筐里,然后又举着背篓朝着另外一条鱼罩过去。 这个时候唐哲早已经伸手到背篓里,一只手抓了一条桃花子,对着申二狗喊道:“二狗,把另外一只箩篼拿过来。” 第266章 抓了几斤鱼 这个时候申二狗反倒成了最忙的那个人。 唐哲让他拿了一只箩筐到自己身边,在靠岸边水浅处找了个地方,把箩筐放在水里,再在里面放了一块石头压着,不让它冲走,便就近开始抓起鱼来。 申二狗这个时候就专心的跟在赵平身后,一边为他照着手电筒,一边忙着装鱼。 没有多久的时间,两箩筐鱼就已经装满,申二狗便把这些鱼挑过拦河坝,把它放到竹笼子里,这样一来一回,赵平和唐哲又抓了好几条。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时间,三个人是又累又困又饿,感觉全身都没有了力气,赵平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水浅的地方,问申二狗道:“二狗,我们抓了多少笼了?” 申二狗回道:“才抓了六笼,第七笼得一半了,再加上这一挑估计能装个大半。” 赵平哦了一声,说:“早知道该带点吃的来,出了这么多力气,夜饭(晚饭)吃那两大碗早就消化完了。” 申二狗嘿嘿笑道:“反正我是饿习惯了,饿个一两天也不会死的,还有三笼多一点就可以装筏子出去,再加把劲。” 赵平把身子往后一仰,只留一张脸在水面,懒懒地说:“让我休息一会儿。” 唐哲还在抓着,对申二狗说:“二狗,你们先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抓,今天就抓七笼出去。” 申二狗说:“唐哥,让赵平先休息一下,我来抓一会儿。” 说完他走到赵平身边,拿过那个没有底的烂苗背篓,对赵平说:“你找个干的地方休息一下,这里躺着要搞感冒。” 赵平坐了起来,说:“你抓一会儿,我来挑出去。” 又抓了两挑,整整七笼鱼都已经装好,每一笼都有三百来斤,把筏子的一头压得很低,唐哲把另外几个空竹笼都拿到河滩上去放着,然后三个人一起把筏子上的那几笼鱼重新调整了位置,只这七笼鱼,已经把整个木筏子压沉到水里去了。 顺着水流一直往下走,仍然是赵平和唐哲在前面,申二狗在后面,一直走到进洞时的河滩处,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和我赵平从这里把筏子弄出去,你在这里拉着绳子,等我们把笼子卸下来之后,用力拉三下绳子,你就在这里把筏子拉回来固定好。” 申二狗点头说:“好的,唐哥,我知道了,你们用力拉三下,我就把筏子拉回来。” 唐哲见他清楚了,便和赵平手扶着筏子上面的笼子,顺着水流往下游去。 快到洞口的时候,水变得越来越深,洞顶就在头顶,而筏子上的笼子还有一半浮在水面,再这样往下漂去,洞顶的石头非把筏子上面的笼子给划破不可。 还好暗河里的石头多得是,随着水越来越深,唐哲和赵平潜入水里不停地把石头搬到筏子上,终于在到达出口之前,让那些笼子完全没于水下。 两个人猛吸一口气,一左一右扶着筏子很快就出了泉眼。 泉眼外,连接到碾房的堰沟只引了三分之一不到的泉水过去,剩下的全都从堰顶翻到了长滩河里。 两个人露出头来,换了气,用手在脸上把水给抹了一些,然后便把鱼笼从筏子上弄下来。一笼鱼少说也有两三百斤,但是因沉在水里,有水的浮力,根本就花不了多少力气便从筏子上卸了下来。 然后唐哲用力拉了三下,便看到那筏子载着十几块石头没在水面下慢慢从泉眼处又退进了洞里。 赵平看着堰沟里七大笼鱼,已经快把水给截断流了,对唐哲说:“这么多,今天又要把我老汉叫着一起才行。” 唐哲问:“对了,昨天忘记了,还没有问你爹今天有没有活干呢?” 赵平说:“这个你不用操心,就算是有活的话,他晚一点去也没有关系。” 唐哲想了想也对,现在整个公社除了一台拖拉机,就只有马车老三家有两辆马车,邛水这么多公社,大部分连一辆拖拉机和马车都没有。 要不是因为梵净山,估计现在连公路都还没有修通。 赵平打着手电筒,对唐哲说:“我先去把衣服取回来。” 不多时,申二狗和赵平穿着衣服一起从上面回来,二狗把衣服交给唐哲,等他穿好之后,赵平说:“刚才听到鸡叫,也不知道是叫了几遍,天要亮没有?” 通常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是在凌晨的三点钟,叫第二遍的时候是四点钟左右,如果叫第三遍,那便是五点以后了。 唐哲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说:“估计鸡才叫第一遍,你看东边的山顶上连一丝丝光线都没有。” 申二狗说:“那我们现在回去拿家什来把这些鱼给挑回去?” 大鱼泉眼的上边就是公路,小路上去只有不到二十米,赵平说:“我去把马车套过来,直接弄到车上去。” 唐哲点了点头:“行,我们一起回去,弄几挑箩篼或是水桶过来。” 凌晨的天是最黑,也是最冷的时候,三个人站在堰边商量,停下活的身子,被河风一吹,倒有些发冷。 申二狗抖了一下,说:“我们边走边说,太鸡儿冷了。” 回到赵平家的院坝,赵平说:“看天也还早,我去看看灶房里还有没有吃的。” 他开门的声音很小,但是木门发出的声音在夜晚却有些刺耳,一下子就吵醒了赵向礼。 赵平点好了煤油灯,在厨房门口对唐哲他们招了招手:“快过来帮忙烧一下火,还有一盆冷饭,热一下就行了。” 申二狗说:“我来烧,正好可以烤一下。” 进了厨房,唐哲对赵平说:“要不我来热饭,你去把马车套上?我不会套你那个玩意儿。” 赵平把锅铲交给他,说:“也行,油在那边的罐罐里。” 这个时候赵向礼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看到是赵平他们回来了,问道:“你们抓了几斤鱼?搞得这么晚。” 赵平得意地笑着,对赵向礼说:“你猜?” 第267章 捅了龙宫 赵向礼借着厨房里的灯光在院坝里扫视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说:“不会是一条都没有抓到?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大鱼泉里能有多少鱼,一天下来无非就是几十斤罢了。” 赵平对赵向礼说:“爹,你猜错了,一会儿看到你就知道,肯定黑(吓)你一大跳。” 说完便朝马圈走去。 等赵平套好马车,唐哲他们这边的饭早就热好了,连同赵向礼在内,四个人每人扒了一碗之后,赵平摸着肚子说:“这哈才感觉到有些力气了。” 赵向礼瞪了他一眼:“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才守了几个小时,就饿成这样。” 唐哲和申二狗只是淡淡一笑,赵向礼根本就不明白他们这一晚上来抓了多少鱼,出了多少力气。 等吃过饭之后,赵平赶着马车,唐哲和申二狗在后面跟着。 赵平对赵向礼说:“爹,你再弄一挑水桶来帮我们挑一下呗。” 赵向礼说:“能有多少,你们三个大男人还挑不起,还要我来帮你们挑。”说到这里,也有些犯疑惑起来,四个人才能挑完的鱼,少说也有五六百斤了,大鱼泉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鱼,难道今天晚上鱼发窝了?想到这里,他也忙把碗丢在锅里,挑着水桶就跟了上去。 直到他看到满满七大笼鱼堆在堰沟里已经快把水流给截断,惊得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好半天才说:“崽耶,你们是捅了龙宫了来?这么多鱼,估计祖祖辈辈下来都没有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鱼哦。” 也顾不得堰沟里的水冷刺骨,一下子就跳了下去,借着唐哲手里的电筒光,伸手从笼子里抓了一条出来:“这条是四鳃鱼呀,妈耶,至少十一二斤,这么大的四鳃鱼,老子都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赵平笑着说:“这下你知道我们抓了多少鱼了。” 赵向礼忙问:“这么多鱼,你们是怎么抓到的?”他没有看到手篼,更没有看到鱼网,让他十分疑惑。 赵平看了唐哲一眼,对赵向礼说:“爹,这个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的,你就帮着我们把鱼装上车就行。” 赵向礼哈哈笑道:“狗日的,连你爹都不说,行,我帮你们挑,再过一会儿鸡都要叫第二遍了,天一亮,你们抓了这么多鱼的事情就瞒不住,说不定赵春生不答应你们再抓了呢。” 赵平说:“凭什么,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 赵向礼一边把鱼装在水桶里,一边说:“你春生叔和三魁叔都答应你们了,可是还有一个赵发明没有答应呀,他们都是大队的干部,人家搭一个班子的,再说了,这么多的鱼,谁见了不眼红?这少说也得一千多斤?” 唐哲点了点头,也跳到水里装鱼,说道:“赵平,你爹说得对,就算是支书和队长同意了,难免文书高矮不同意,我们赶快装好车之后,再把你三魁叔请来商量一下。” 赵向礼也点头说:“三魁这个人还不错的,正直没有坏心思。” 四个人差不多分运了一个小时,才最终把这些鱼装到马车上的大木桶中,两个木桶根本就不够装的,最后又把那些桃花子游鱼之类的装了几个水桶才算完。 回到院坝之后,赵平便去请赵三魁来,已经商量好的事情,毕竟得经过他的法睛。 赵三魁刚看到满满一大车鱼的时候,和赵向礼是一样的表情,过了半晌才对赵平说:“这是你们今天晚上抓的?” 赵平点了点头。 赵三魁叹道:“这么多,这么大的四鳃鱼?大鱼泉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多鱼?”他好像是在问赵向礼,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唐哲从桶里抓了三条十几斤的四鳃鱼出来,放在马车边上,对赵三魁说:“赵队长,这三条鱼就麻烦你带回去和他们两个一起分一下,一人一条。” 赵三魁摆着手说:“这么怎么行呢,你们抓得辛辛苦苦的。” 赵向礼在一旁说:“你就拿着,这么大的四鳃鱼,我活这么大年纪都没有见到过呢。” 唐哲又抓了一条出来给赵向礼:“赵师傅,这条你留在家里吃。” 赵向礼说:“算了,我留条小的就行,这么大的好卖,拿到城里去还能卖个几块钱呢。” 赵三魁对赵平说:“怪不得你硬要叫我们抽成呢,原来是你们知道能抓到这么多的鱼呀,一年五百块,这一车我看至少也有一千来斤,那就是五十块钱,要不了十天就能给大队挣个五百块了,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要不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远见呢。” 唐哲说:“这也是今天运气好,不一定天天都有这种运气的。” 赵三魁问道:“你们是怎么抓的?大鱼泉那里我们从小到大,天天都有人安搬篼放站网的,从来没有抓到过这么多的鱼呀。” 唐哲笑道:“估计是那天在城里我请了一个老头吃了渣豆花稀饭。”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三魁知道自己这样问,唐哲他们肯定也不会说的,毕竟说出来之后,任何人都会去抓,他们又怎么赚钱呢?想到这里也不再问。 反正他们抓鱼,大队还有钱赚,自己也少不了有鱼吃。 唐哲说:“赵队长,这些鱼是要放下来称一下呢?还是干估个数?” 赵三魁手里提着三条鱼,笑着说道:“秤?哪有这么大的秤?刚才我说了,至少也有一千来斤,就算你们一千二百斤?” 申二狗小声说:“小鱼太多了,全是这种桃花子和游鱼棒。” 唐哲忙打断申二狗的话,对赵三魁说:“还是赵队长爽快,做事不拉稀摆带的,这样,我也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反正都要拿去城里卖,也要过秤,你要信得过的话,回来我再告诉你称了多少斤。” 赵三魁还有些犹豫,唐哲继续说:“反正赵平也是你们大队的,又是你侄儿子,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他?而且,这么多鱼,绝对不止一千二百斤。” 第268章 因祸得福 对于唐哲的提议,赵三魁是佩服得没有话说。 外面在弄鱼的时候,赵平的老婆黄艳已经起来把早饭做好了。 连同赵三魁一起,大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就看到河对面一队人打着火把往这边赶来。 申二狗端着碗对唐哲说:“沈阳他们来了。” 赵平在吃早饭之前就已经把马车套好,沈阳和唐孝贤他们到了之后,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自己把挑来的黄鳝装到车上。 唐孝贤把自己的担子倒在大木桶里之后,对唐哲说:“昨天收得不多,只有一千一百多斤,大忠带来的那两个人这两天收了很多。” 沈阳说:“现在姚家湾的人一天都有二十几个帮他们把黄鳝挑到思王公社去,听说那里有个拖拉机等着他们。” 对于唐忠那边黄鳝弄去哪里卖,经过这两天的打听,唐哲已经摸清楚了。 原来的国营早餐店门口摆了十几二十个大木盆,因为国营渔场没有了鱼,城里的邛江河内,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抓鱼,不过平日里抓鱼的人就比较多,所以每天下来,抓到的也并不多。 那天唐忠从早餐店出来,就被三个人围了起来。 原因就是他嘴巴不干净,在早餐店里骂了服务员。 这年头的服务员,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铁饭碗。 唐忠倒也觉得冤枉,他只是口头禅,没想到人家女同志可不这样想,在这里来吃饭,谁敢大声高气地骂服务员? 在被打之前,那几个人发现了唐忠挑着的水桶,身上还有一股子鱼腥味,为首的那个叫孔二牛的顺口问了他一句:“小子,你混哪里的?” 唐忠在八家堰是横,一向都是耍门坎猴,可是来到别人的地盘上了,也不敢大声说话,低声说道:“几位同志,我就是个卖黄鳝的。” 一听到卖黄鳝,三个人眼睛一亮,那个叫孔二牛的上前说:“走,跟我们进去一下。” 唐忠当时只差吓尿裤子,孔二牛力气又大,抓住他的手就像提只鸡一样,把他提着就回了店里。 那服务员看到他,白了一眼,心想着这下有你好果子吃了。 孔二牛把他弄到了早餐店的里间,说:“你就老实坐在这里等一下。” 唐忠进了别的人屋里,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动也不敢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张餐桌边上等着。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看到唐忠笑呵呵地问候起来,还散了烟,最后作了自我介绍:“同志,你不要怕,刚才这位是我们这里的大厨孔二牛师傅,他人就是这样,看着凶,其实人很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叫宋清涛。” 唐忠站着身子,半弯着腰,伸手接过烟来,却也不知道他们把他抓进屋里来做什么。 宋清涛说:“你坐,不知道同志怎么称呼?” 唐忠忙回道:“我叫唐忠,是昔土公社的人。” 虽然不知道别人要做什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宋清涛哦了一声,说:“昔土公社,那里的黄鳝很多吗?” 唐忠没有回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把他抓进来做什么,如果像孔二牛一开始说的是他骂了服务员,难道是要关在这里打一顿之后把他送到公安局? 只是说了句口头禅,又不是有心骂她,应该不至于?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宋清涛见唐忠没有回答,反而坐在那里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笑着说道:“唐同志,你不要怕,你说你是卖黄鳝的?你们那里黄鳝多吗?” 唐忠点了点头:“还行。” 宋清涛又问:“你的黄鳝是怎么卖的?” 唐忠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大条的四毛,小一点的三毛都在卖。” 宋清涛哦了一声,说:“那我们谈一笔生意?你有多少黄鳝,都卖给我,价钱嘛,全部按二毛,你看行吗?” 唐忠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这个人是想买黄鳝,并不是想揍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今天还是因祸得福呢,当下便说:“行是行,可是我一天也抓不到多少呀。” 宋清涛笑道:“小同志,那就要看你会不会动脑子了?我也听说你们昔土公社有人收了黄鳝卖给国营市场,他能收,你就不能收吗?” 唐忠哪里会没有这种想法?他家里还收了一千多斤放在院坝边的池塘里呢,正愁找不到卖家,听到宋清涛说,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收是能收,但是运出来是个麻烦事。” 宋清涛忙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收,至于怎么运,我会想办法。” 唐忠听了,心里更加高兴,在八家堰,他是一角二分钱一斤收来的,这样卖给宋清涛,每一斤他都还能赚到八分钱,一天收一千来斤,也有八十来块的收入,这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当下马上同意,说:“那行,我马上回去准备。” 宋清涛拉着他说:“急什么嘛,你回去的时候,我让柳开江和田儒榜和你一起去收,他们要管好品质。” 唐忠连连点头:“那样最好,最好,不过你要得多的话,我也没有那么多本钱呀?” 宋清涛听了,哈哈笑了起来:“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收来了,我是现货现结的,不会少下你一分钱。” 把事情商量好了,宋清涛就去外面把刚才另外两个人都叫了进来,说明了情况,柳开江笑嘻嘻地说:“同志,刚才不好意思哈,有没有吓着你?” 田儒榜也说:“这就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嘛。” 唐忠也只能自我批评道:“两位大哥教训得是,我年轻不懂事,这个逼嘴也不值钱,在家里带把习惯了。” 然后又对宋清涛说:“宋老板,那我先回去了。” 柳开江忙说:“急什么嘛,反正也不差这一天,既然领导都安排我们去你家了,以后还要经常打扰你们一家人,不如今天晚上就去我家住下,明天一早再回去。” 田儒榜也说:“就是,晚上正好没事,可以打打升级。” 唐忠无奈,也只能听他们的安排,一直到第二天又回国营早餐店吃了早饭之后三个人才回八家堰,开始了他们风风火火收购黄鳝的计划。 第269章 抢购 唐忠每天也要收差不多一千五百来斤的黄鳝,然后雇人挑到思王公社之后,宋清涛就会找拖拉机在那里等着。 他出的工价并不高,唐哲这里只是送到鱼泉大队,一个人的工钱就是两块,而唐忠那边送到思王公社,一次的工钱也只付一块,虽然只有一块,但是在八家堰同样有的是人愿意干。 白天收黄鳝,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和柳开江还有田儒榜三个人打牌。 柳开江到八家堰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副扑克,唐忠这几天也会学了另一门牌技——憋十。 这些唐哲已经了解得很清楚,所以沈阳和唐孝贤说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倒是劝他们道:“千丘榜的田都翻了一半,也抓不了多久,各做各的生意,让他去。” 沈阳眼睛突然发现另一辆车上两大木桶鱼,却也不知道是谁的,毕竟马车老三是专门给别人送货的,也没有多问。 等装好了车,天边也开始发白,路上勉强都能看得清楚了,赵平父子加上唐哲他们忙着赶去城里。 国营市场门口,朱达昌眼睛瞪得老大,但是嘴角都要笑到耳朵根去了,拉着唐哲的手说:“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呀,才这么两天,你是说弄鱼来就弄鱼来。”说完就爬上马车,看到桶里的鱼之后更加惊讶:“我的个天,这些全是冷水鱼,连一条家鱼都没有呀。” 唐哲说:“昌哥,还满意?” “哈哈哈,满意,太满意了,这下领导可没有话说了。”朱达昌抓着一条四鳃鱼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个好像就是四鳃鱼,还是好几年前吃过一次,味道太美了,田扬,快,拿个家什来,给县委办食堂和政府办食堂各送五十斤去。” 田扬听了,忙回到市场里面去找家什。 朱达昌这才问唐哲:“对了,兄弟,还没有谈好价钱,这鱼你打算卖什么价?” 唐哲说:“价钱你随便开就行了,反正你也不会让我吃亏。” 朱达昌指了指唐哲,笑道:“你小子,行,除了四鳃鱼之外,其它桃花子游鱼棒就按之前的价,至于四鳃鱼嘛,我也只能出到一块二一斤,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价格贵了,只能往食堂送。” 唐哲点头道:“行,昌哥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边还在商量价格,另一边鱼市口的工作人员早已经搬着筐子出来把鱼拣在里面开始称了起来,申二狗没有读过书,记账的事情只能由赵平负责。 这里把鱼才称好,另一边围着的人早就已经挤破了头,还没有搬到鱼市口去,就被围着的人抢购光了。 城里已经好久没有卖鱼了,人们抢购着鱼,还有人问朱达昌:“老朱,明天还有鱼没有?” 朱达昌看了一眼唐哲,见唐哲点了点头,他一挥手,高声说:“有,天天都有。” 那人说:“那就好,今天我就少称一点,要是没有了,我就多称一些。” 另一人说:“别抢,这条是我的。” “明明是我先抓到的。” “你抓着尾巴,我抓的肚子,这条鱼就该是我的,你快点换一条。” 朱达昌忙劝道:“都有,都有,不要抢。” “今天怎么没有鲤鱼草鱼呀,这种鱼见都没有见过,好不好吃哦?” “你懂个锤子,这叫四鳃鱼,邛江里一年也有人钓到,不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你看,我手上这条,少说也有秤把(十来斤)。” “四鳃鱼呀?听说过,给我留一条。” “我还是喜欢桃花子,用油炸了再加点海椒炒起来那才叫一个香,我儿子每次吃油炸鱼,碗都要舔干净。” “我家那个也是,就你饿死鬼投胎一样,要是别人看见,好像几百年没有给他饭吃了一样。” 见大家围在那里,朱达昌便拉着唐哲回到了办公室,递了支烟给他,笑着说道:“唐兄弟,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鱼的?” 唐哲笑了笑,说道:“我说了,你也搞不来的,就在河里。” 朱达昌笑道:“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抢你的生意,大家是长长久久的合作,我只是好奇,这些鱼可都是纯野生的,就比如说那四鳃鱼,听说以前也有人抓到过,想用来养却怎么也养不活,还有那些桃花子,游鱼棒还有角角丁,你说你从河里抓的,我还真不相信。” 唐哲把烟放桌子上,前世他是抽烟的,一个人一辈子,钱再多也没有用处,抽烟喝酒什么都来,不过这一世,他不想再碰:“你真想知道?” 朱达昌连连点头:“太让人好奇了,你不会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些人一样,有什么特异功能?邛江上百公里,那些鱼就乖乖的听你的话,往你的搬篼里钻?” 唐哲笑道:“那倒不至于。” 朱达昌见他把烟放在桌子上,才想起来他不抽烟的,便又去暖水瓶里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你不要说你跑到了龙宫,把那些龙子龙孙给抓来了。” 唐哲接过开水来,用嘴在杯子边吹了几口气,然后说:“那倒也不是,不过我抓鱼的地方凶队异常,一般人不敢去。” 朱达昌更加来了兴趣,拍着胸说:“我一个当兵出身的,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再凶能有战场凶?” 唐哲笑道:“战场有战场的风险,抓鱼有抓鱼的风险。” 朱达昌半边屁股坐在桌子上,对唐哲说:“你这样说,我更想去看看了,要不,今天我和你一起去,你带我去瞧一瞧?” 唐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真不怕丢了老命?” 朱达昌认真地说:“放心,要是真丢了命,也绝对不会赖上你。” 唐哲又喝了一口水,说道:“行,那等忙完了,你就和我去。” 朱达昌笑着跳下桌子,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落叫(爽快)人,放心,我只是好奇,抓到多少鱼,该怎么称,我们还是怎么称。” 唐哲突然想起一件事,站起身来,对朱达昌说:“差点忘记了,昌哥,你要给我留一条大鱼。” 第270章 杀鸡问客 朱达昌说:“那我去看一下还有没有。” 说完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朱达昌回来了,对唐哲说:“你要的四鳃鱼今天都没有了,现在还剩下一些桃花子和游鱼棒,角角丁也还剩下几斤。” 唐哲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留一条最大的下来,好久都没有去看望易解放了,一来是不逢年不过节的,二来也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听见朱达昌这样说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摇头叹息,好在今天回去之后,随便休息一下便又可以进洞去抓,等抓到了,一定要把最大的一条鱼王给易解放留下来。 他心里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朱达昌也不知道他要鱼做什么。 没有多久,赵平和申二狗也进来了,朱达昌早就给他们倒好了开水,见他们两个人进来,忙招呼他们坐下,又把水递到他们手里:“两位同志累坏了,喝口水解解渴。” 刘峰也从鱼市口那边回来,把今天过秤的单子交给朱达昌签字。 朱达昌接过来,先是和唐哲对了一下,唐哲只是看了一眼,便说:“这个不需要看的,你们秤了就是。” 朱达昌笑着签了字,对刘峰说:“小刘,你带一下这位同志和你去把钱领了。”说完指了一下申二狗。 一直以来领钱这些都是唐哲直接去的,不过今天他正和唐哲聊得开心,平时也是见他和申二狗走得近,也知道一些他们的关系,所以就安排刘峰带着申二狗去了。 等申二狗来的时候,他手里用一个布袋子装了一大包票子,谨慎地跟在刘峰的后面,见到唐哲,马上上来把钱交给他:“唐哥,给你。” 唐哲接过来背在身上,对朱达昌说:“昌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过来叫你。” 朱达昌忙站起来说:“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你们要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见他们没有说话,朱达昌又说:“算了,还是我来安排,唐兄弟,还是去老林那里怎么样?” 唐哲淡淡笑道:“客随主便了。” 朱达昌也笑道:“我这可是问客杀鸡,哈哈。” 这时去县委食堂和政府食堂送鱼的田扬也已经回来,朱达昌问道:“今天他们可没有话说?” 田扬高兴地笑着说:“政府办的仇主任还在表扬你呢,说你办法多,这段时间主要领导都是去国营饭店吃的河鱼,其他人天天吃黄鳝都快吃吐了。” 朱达昌听了也很高兴,又把市场里的工作给他和刘峰作了个交待,便和唐哲他们一起出了市场。 赵向礼因为还要去拉别的货,卸完车之后就赶着马车回去了,四个人跳上了马车,由赵平赶着往国营饭店去。 国营饭店也是要票的,不过朱达昌和他们的关系熟悉,随时来都可以安排,正坐在位置上等上菜的时候,就看到林国民从一旁经过。 朱达昌忙叫了他一声。 林国民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看手表,对朱达昌说:“现在才几点?你们就杀馆子了?” 朱达昌笑嘻嘻地说:“没办法,唐兄弟他们急着回去。” 林国民走近了,对唐哲说:“小唐呀,今天怎么没有送鱼过来?” 唐哲还没有回答,朱达昌就在一旁说:“往后你这里的鱼由我这边来送了。” 林国民看了看唐哲,又看朱达昌那个高兴劲,心里就明白了,说道:“我才从政府回来,听说政府食堂今天用的可是四鳃鱼,难道又是你抓的?” 唐哲点了点头:“是的。” 林国民笑道:“我就说嘛,谁那么有本事,还能搞到那么多四鳃鱼,原来真是你。” 朱达昌嘿嘿笑着:“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搞鱼?” 林国民看到他那一副老顽童的样子,说道:“昌哥,我可没有你那样的闲情雅致呀,饭店虽然不大,但是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稍一个不注意就会出问题。” 朱达昌一仰头说:“那你以后可不怪哥哥不带你去哈。” 林国民说:“我要去时,直接找小唐不是更好,还省去了你这个中间商。” 朱达昌有些泄气地靠在椅子上,说道:“那倒也是,唐兄弟是个落叫人,肯定不会方你面子的。” 唐哲见他们聊着,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了,便说:“这些都是小事情,只要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当去散散心也不错。” 又聊了几句,上菜了,林国民说:“你们先吃,我还要去办点事。” 朱达昌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这就不落叫了,菜都上来了,你还跑啥哪样?就算是屋头起了火,也要坐下吃了再去办。” 林国民有些急了,说:“昌哥,真有事,你们先吃。” 见朱达昌还想说什么,唐哲说道:“昌哥,林经理有事就让他去忙,毕竟他这里和你那边还真有些区别,你面对的是老百姓,他面对的可是领导层哦。” 林国民见唐哲替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朱达昌只好放开林国民,说道:“也行,等我今天去抓几条板凳鱼来,明天和你打平伙。” 林国民连忙笑道:“行,我等你消息,你要是真抓来了板凳大的鱼,我也把我那两瓶台子拿出来。” 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朱达昌夹了一块肉给唐哲,说道:“这老林,是越来越不落叫了,都这把年纪了,不及时行乐,难道还能升几级不成?” 涉及到这些问题,唐哲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朱达昌说道:“昌哥,快吃菜。” 吃完饭后,唐哲便让他们等一下,自己又去供销社买鱼网,不过可惜的是还是没有,好在这里有许多用来补鞋用的尼龙绳,就是之前他用来钓野鸡的那种绳子,问了一下,人家不是论斤卖,是论捆,一小捆一百根,想了一下,便拿了十小捆。 临出门时,售货员还问他:“师傅,你是在哪里修鞋?我有一双皮鞋坏了,等哪天休息我去找你修一下。” 唐哲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笑便出门走了,留下那个售货员一脸不满地说:“一个臭修鞋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到你那里修了呢。” 第271章 结网 虽然被人当成了补鞋匠,也没有买到鱼网,但心里还是比较高兴,手里拿着一大捆尼龙绳高兴地去和朱达昌他们汇合。 伟人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既然买不到鱼网,那就自己动手编。 等回到赵平家的时候,朱达昌跳下车就迫不及待地问:“就是在这河里抓吗?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凶险嘛,这河里就这么大一点水,水流还不如邛江里的五分之一大。” 赵平说:“朱领导,这是我家,你先到堂屋坐着休息一下,我们要晚上才去抓鱼呢。” 朱达昌吃惊地看着唐哲:“晚上才去抓?一个晚上能抓得到那么多?” 唐哲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朱达昌说:“昌哥,既然来了,你就先好好休息嘛,我们还有点事情。” 朱达昌点了点头:“那好,我在你们队上转一转,这里风景不错。”说完便出门自己找地方玩去了。 唐哲把申二狗和赵平找过来,说道:“经过昨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去抓鱼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用烂背篓抓鱼,太费时间,也不好抓。” 赵平也点头道:“那里水还比较深,烂背篓还没有罩得到底,鱼便从水底溜的,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那水里鱼太多,用那个烂背篼是难抓得到。” 申二狗叹道:“要是有张网就好了。” 赵平摇了摇头说:“公社供销社根本就没有卖的,以前我们生产队上的赵向洪家倒是和一张捞杠(抄网),可惜已经烂了好几年了。” 唐哲把那几捆尼龙绳扔到他们面前,说道:“有核桃还怕没得棒棒敲吗?没有捞杠,我们自己结几张就行了。” 赵平摇着头说:“可是我们不会结呀。” 唐哲笑着说:“要说结站网还有些麻烦,捞杠网这么简单,你们只要看我结个开头,肯定就会了。” 说着他抽出一根尼龙绳来,把它用几股搓成一股,然后再结成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把这个圆弄好之后,便把那些一米多长的尼龙绳拿出来,一根一根绑在那个小圆圈上,足足绑了三十六根。 等绑完了,便隔了两三公分的距离,又把那些绳子两根两根的相交打好结。 赵平和申二狗只看到这一步,便恍然了。 赵平说道:“原来这么简单呀,果然是老一辈说得对,灯笼是张纸,捅破就不值钱,我也来试一下。” 申二狗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起尼龙绳来,学着唐哲的样子编结起来。 结网虽然简单,却是很枯燥的事情。 每一个动作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的去做,不过尼笼绳保有一米多一根,结的网也并不是很大,虽然手上的动作无聊,加上三个男人都没有做过针线活,做起来动作上又要慢一些,好在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三张网都结好了。 唐哲拿起自己结的那张网用力扯了几下,点头说道:“还蛮结实的。” 申二狗也扯了几下自己手里那张快结完的网,说道:“这种绳子结的网,就算是门板鱼都犟不脱了。” 唐哲对赵平说:“赵平,你把手里的网给我结,你去找几根竹子回来。” 做捞杠网用的竹子当然是金竹,这样的竹子很结实,赵平见过捞杠网,知道用多大的,便把手里的活计交给了唐哲,回屋去拿了沙刀便去了他四叔家。 赵向智今天去地里干活了,不过他四婶今天在家,赵平给他说了一下,要去他家竹林里砍几根竹子,他婶子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让他不要砍到竹母就行。 赵平的网其实也就剩下最后一圈没有编,等他从他四叔家里出来,唐哲已经编结完了,便跟着他去了竹林。 两个人挑了四根竹子回来,把三根用来做手抄杆的竹子先放在一边,把另外一根竹子一剖两开,比了一下尺寸之后,再次把它锯成几段,然后做成一个圈把结好的网套在圈上,再用剩下的尼龙绳捆绑结实,最后把这个圈的一头伸出来的部分绑在抄杆上,一张捞杠网就做好了。 申二狗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说道:“有了这个,今天就更省力了。” 赵平说:“等一下我们可以直接从拦河坝那里抓起,少了运输时间,也可以多一些时间出来睡觉,说实话,我现在看到院坝都觉得是一张床,好想躺下去睡一觉。” 朱达昌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好把最后一张捞杠网做好,他并不知道今天之前他们是怎么捕鱼的,也没有奇怪,问唐哲:“唐兄弟,我都把这个鱼泉大队逛了一大圈了,什么时候去抓鱼?” 唐哲收起捞杠网,说道:“还早,现在我们先去睡一觉。” 赵平说:“我马上去收拾一下房间。” 唐哲说:“不用了,我们三个就睡二狗睡的那间就行。” 申二狗笑着说:“反正我和唐哥是经常一起睡的,已经习惯了。” 赵平看向朱达昌。 朱达昌笑着摇头道:“现在就去睡呀?我又没有吃瞌睡虫,肯定睡不着的,要睡你们去睡,我去河里逛一圈,看看到底有多少鱼。” 唐哲也不再管他,三个人各自回去睡了一觉。 等起床的时候,赵平的母亲和老婆已经把饭都做好了,赵向礼也已经回来,朱达昌坐在那棵枣子树下和赵向仁他们几个摆着龙门阵。 吃过饭后,朱达昌又问:“是不是现在去?” 唐哲丢了一根烟给他:“先抽根烟。” 朱达昌接过烟来,却没有点上,说道:“都急死我了,来和你们抓鱼,从白天等到晚上,连个鱼毛都没有看见,你不会是告诉我,你们都是晚上去抓?” 申二狗笑道:“还真被你说对了。” 唐哲散了一圈烟,把剩下的装回荷包里面,对朱达昌说:“昌哥,既来之,则安之。” 朱达昌却站在那里,不想坐下去。 唐哲起身走到他身边,对他说道:“昌哥,你放心好了,今天晚上肯定让你体会一把抓大鱼的感觉,让你有掉到龙宫里的错觉。” 第272章 别有洞天 朱达昌见他们搞得如此神秘,虽然心里一万个为不停地在脑海里浮出,却也只能收起暂时的好奇心,安静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朱达昌以为唐哲他们是吹牛的,根本不可能有鱼抓的时候,却见唐哲他们行动了起来,三人每人拿了一个捞杠网在手里,对朱达昌说道:“昌哥,我们现在要出发了。” 朱这昌还在和赵向礼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听到这句话,连忙站起身来:“走,你们大晚上的去,搞得像是做贼一样。” 来到水潭边,唐哲他们把衣服脱了,朱达昌愣在那里,看着面积本就只有几个平方的水潭,疑惑地问道:“你们不会是在这个水坑里抓?”顺着手电筒的光线,虽然发现了几条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就算全部把水抽干,这坑里充其量也就十几斤罢了。” 唐哲看着一脸懵的朱达昌,问道:“昌哥,你不会是个旱鸭子?”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朱达昌生长的地方一年四季那可是严重缺水的,十个人当中,九个半人都是旱鸭子。 朱达昌说:“我在部队学会了的,不过会的花样不多,只会一招狗刨式。”说完还尴尬地笑了笑。 申二狗嘿嘿笑道:“只要你会潜水就行。” 朱达昌点了点头,唐哲说:“那行,你一会儿紧跟着我,不要跟丢了,下水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吸一口气。” 唐哲刚说完,赵平就先扎进了水里,只一眨眼,居然从水坑底部消失了。 朱达昌吃了一惊,惊恐地看着唐哲。 “不用怕,底下是一条暗河通道,我们要潜水进去,才能到达里面。” 听到了唐哲的解释,朱达昌更觉得不可思议。 唐哲又对他说:“现在我进去,你紧紧跟在我身后,二狗,你在最后下来。” 申二狗点了点头:“好的,我押队。” 朱达昌刚从水里冒出头来,就猛地咳了几下,赵平和唐哲都知道,他这是呛了水的结果。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个地下宫殿里面,不光有水流的声响,还有河滩,唐哲和赵平正站在河滩上给他照着手电筒。 他上了河滩,又咳了几声才说:“这难道就是孙猴子的水帘洞府不成?”又看了一下河滩的另一边,那奔流的地下河水,咽了咽口水,说道:“想不到这地底下还有这么一条河流,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赵平和唐哲相视一笑之后,告诉他道:“就是像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一样找到的呀。” 朱达昌忙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洞府的人,真他妈的是个天才,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赵平听到别人这样夸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申二狗也进来了,唐哲也不再给朱达昌解释,说道:“昌哥,今天带你进来好好抓一回鱼。”说完就和申二狗顺着河流往下走了一些距离,把固定好的竹筏子拖着,顺着河流一直往上走。 赵平很自觉地在竹筏子的后面推着,朱达昌心里又是一惊,这家伙原来连竹筏子都已经准备好在这里面了。 等翻过了拦河坝,顺着手电筒的光亮照去,被挡在堰塘里的那些鱼,由于水位的下降,这个时候更挤,闹得也更欢,感觉整个水里密密麻麻都是鱼。 “我的个天王爷耶,还真是闯来龙宫了呀,这么多鱼得抓到什么时候?” 他一边惊叹着,另一边唐哲他们已经下了水,申二狗拿着一张捞杠网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处,只是抄了一网,唐哲和赵平各抄了一网,他的箩筐里就装不下了,忙着尽快把鱼弄到拦河坝另一面的鱼笼之中。 朱达昌的任务就是站在拦河坝上给他们照着手电筒,看到申二狗挑着箩筐来回跑着,搞得他也心痒痒难耐,对申二狗说:“二狗,来,让我挑一回。” 二狗嘿嘿笑道:“朱领导,我那张捞杠网就在那里放着,你自己去捞几网过过瘾嘛,要不然今天就算是白来了。” 朱达昌想了想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面对着鱼山鱼海,却只顾着在一边打着亮,就好比是自己买了一挂鞭炮,让别人给点了一样难受。 用捞杠网抄起来的鱼,他们都是抓大放小,速度比昨天快了不是一星半点,和昨天一样的时间下来,十五个笼子,除了两个用来挡住拦河坝下面的鱼之外,其它的十三个都已经装满了。 申二狗挑着箩筐说:“唐哥,再是这一挑,就没有家什来装了。” 唐哲把网放下,对大家说:“今天就干到这里,明天再来。” 赵平和朱达昌把网里的鱼倒在申二狗的箩筐里之后,也把它放在河道边上靠着,等翻过拦河坝来一看,满满一筏子的鱼,吃水已经很低了,另外还有和个笼子因放不下,只能把它放在河中间。 赵平笑道:“今天抓一次,够卖两天的了,明天晚上终于可以早点休息一下。” 他一个结了婚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耕田的好能手,不过白天晚上的干着,没有休息好,就算是头大水牯也有累倒的一天。 申二狗一直都不明白赵平为什么只比他大还不到十岁,却总是比他累,也许等他结婚之后,这个问题自然就有了答案。 第一筏运到进洞时候那个通道处,找了个水位刚好可以淹过鱼笼的地方,把筏子上的笼子都卸了下来,然后又去运了第二次,这一次的直接就像昨天一样把它运到了外面的堰沟里。 朱达昌和赵平申二狗他们三个人出了洞,再把唐哲的衣服拿着走到大鱼泉泉眼外的堰沟处,看着一笼笼的鱼以及那个泉眼,他叹道:“要不是今天和你们来一趟,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个泉眼里面居然还别有洞天。” 唐哲把手上一条近二十斤的鱼递给申二狗:“二狗,这条鱼单独给我放在一边,我有用处。”然后才接过衣服过去穿了起来。 第273章 保娘 今天多了朱达昌这个劳力,等到把这一车鱼都装上马车之后,沈阳他们还没有来,朱达昌提议道:“唐兄弟,你们不是每天两辆马车吗?这鱼呀,得趁早卖,买的人更多,不如你先和我一起去城里,他们在后面等黄鳝送来了再出来,你看怎么样?” 赵平说:“我倒没有意见,要走的话,我现在就去把马灯里加满油。” 唐哲说:“就拿电筒得了,还用什么马灯呀,等一下到城里了,再买几对电池回来。”然后对朱达昌说:“昌哥,听你的安排。” 于是赵平便进屋和他父亲讲了,他先赶一辆马车走,等沈阳他们来了,赵向礼再和申二狗一起出城。 国营市场鱼市口档口,朱达昌一晚上没有睡觉,红着双眼,却又激动地站在高高的马车上指挥着档口里的工作人员卸货,一边还高声说着:“你们看,那条就是我亲手抓的。” 一会儿又指着另外一条说:“这条也是我亲自抓的哈哈 。” 今天到城里的时间还早,才七点左右,这个时候买菜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听到朱达昌说是他亲自抓的鱼,就算是不买的,也要过来瞧个热闹,没多时,鱼市口门口又被挤得水泄不通。 有一人说道:“今天这些鱼好像比昨天的更好呀,个头更均匀一些,昨天有些四鳃鱼才一斤左右,甚至半斤的都抓来了,今天我看最小的也有四五斤。” 朱达昌听了更加得意:“你们也不看一下是谁抓的,昨天晚上我可是眼都没得眨一下,亲自下水抓不说,还要监督质量,你们放心,往后的鱼,品质只会更好。” 买菜的人们听了,都争先恐后地掏出票和钱来买。 唐哲对赵平交待了几句,便提着那一条大鱼向纸厂职工大院去。 敲门。 门开之后,是易解放。 唐哲忙问了声好。 易解放还是那么和蔼可亲,笑呵呵地把唐哲引进屋里。 唐哲进了屋,把手中的鱼提到厨房,冯月芝正在洗着碗,唐哲笑道:“婶婶,昨天抓的一条四鳃鱼,拿过来您们二老尝个鲜。” 冯月芝用围裙擦了擦手,问道:“小唐呀,你吃早饭了吗?” 唐哲把那条鱼放在洗菜盆里,头和尾都还在盆的外面,笑着说道:“婶,我已经吃过了,就是特意来看看您们二老。” 冯月芝笑着说:“你有心了,下次来就来嘛,不要再带东西了,你在山里也不容易。” 唐哲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东西都是出在手上,力气去了力气在嘛。” 冯月芝说:“行,你去陪你叔聊天,我把碗洗完了就出来。” 易解放已经给他泡好了茶,唐哲坐下之后,易解放说道:“小唐,你们生产队是不是有一个叫沈醉亭的?” 唐哲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易解放说:“就是最近组织上在研究给他平反的事情,他这个人怎么样?” 唐哲放下手中的杯子,说:“是个蛮好的人,平时话不多,却也热心,懂些赤脚医生知识,救了不少人,还是我们村小唯一的老师,不过今年三天两头把他叫去公社,导致我们村小课都没有怎么上,娃娃些一天连学校都很少去,不是打猪草,就是割秧青。” 易解放点了点头:“这么说他在村里没有得罪过人?” 唐哲想了想,沈醉亭是个老好人,除了最近自己和沈最一起做黄鳝生意后,唐忠对沈阳有些意见外,对沈醉亭还真没有人有别的意见。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 易解放说:“那我就放心了,过几天就有考察组下去,万一中途再出些岔子,那就难办了。” 唐哲小声问:“易叔叔,你认识沈老师?” 易解放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候冯月芝洗好碗出来了,接过话说:“何止认识呀,他们以前还共过事呢。” 唐哲哦了一声,说:“我记得沈老师没有被打倒之前,是在地区工作的。” 易解放点了点头:“以前我也是在地区工作,他还是我的上级呢,我调来邛水这一年多,好几次都想去看望一下他,可是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又怕影响到他。” 对于易解放的身份,唐哲早已经打听清楚,一开始听到别人叫他易主任,还以为是哪个部门科室的主任,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邛水的一把手,县革委会的主任。 这也是他最近很少来找易解放的原因之一,就连沈醉亭的事情,他也没有因为和沈月的关系而来找易解放。 不过今天易解放自己把话说开了,唐哲倒觉得是时候和他坦白一些好:“易叔叔,我要感谢你。” 易解放摆着手说:“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谈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是我们俩的缘份。” 唐哲说:“沈醉亭,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他女儿沈月和我在耍朋友,我们已经开过书单了。” 易解放听了,哦了一声,随后哈哈笑了起来,对冯月芝说:“月芝呀,你看,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冯月芝就在一旁坐着,听了也很高兴,说道:“你就是月月的客呀,老易,月月今年也十八岁了?” 易解放点了点头:“是的,他们家沈阳比芳芳小一岁,月月则是比芳芳小三岁。” 冯月芝拉着唐哲的手说:“你回去之后呀,问问月月,想不想他保娘呀。” “保娘?”唐哲看着冯月芝。 冯月芝笑着说道:“是呀,小月是拜祭给我的,她从生下来开始,每到晚上就哭个不停,一直哭呀哭的,吵得整个家属院的人晚上都睡不着觉。” 易解放笑着说:“后来有一天我去他们家里,醉亭硬拉着我把他家屋里桌子上那碗水喝了,说是喝了娃儿就不吵夜了,没想到我喝了之后就成了他保爷。” 对于保爷保娘这种说法,在邛水以及梵净山地区这边都还是很流行的,包括沈阳当时他家的小孩子也是晚上哭个不停,不也是拜祭给了唐哲? 冯月芝对唐哲说:“以后你也得叫我保娘了。” 第274章 好消息 唐哲只是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冯月芝和易解放都要去上班了,便也起身说:“易叔叔,婶婶,那我先走了,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醉亭叔。” 从易解放家出来之后,他又去了一趟齐春那里,进门的时候,齐春正在和别人谈收购羊皮的事情,唐哲也没有打扰,在角落的炉子边上拖了一条凳子自己先坐下。 等齐春忙完,送走了客人,才笑着过来说:“唐兄弟,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又对柜台那边说道:“冬梅,你看着一下。” 那个叫东梅的女的应了一声。 齐春便喊着唐哲进了后院,来到自己的宿舍内,从门后拿出一件用麻布包裹着的东西,当着唐哲的面打开来:“你看看,这玩意儿可以不?我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唐哲接过来拿在手里,竟是一支“七九”式步枪,也称中正式,在抗战中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见唐哲拿在手里看,脸上并没有高兴的表情,齐春忙说:“你不要看这枪老,保养得可好了。” 唐哲拉了几下枪栓,试着扣动了几下扳机,点头说道:“可以,辛苦你了。” 齐春见他说了可以,才笑着说:“这也是你点名要79口径的,没有多余的选择。” 唐哲问道:“多少钱?” 齐春伸出了两个指头:“人家要的这么多,我是一分钱不会赚你的。” 唐哲笑了笑,掏出两百块来数给他:“辛苦你了。” 把枪拿麻布包扎好以后,便和齐春告别。 齐春说道:“兄弟,先别忙走呀,现在你枪也有了,有件事情还要找你帮忙呢。” 唐哲站在那里,说道:“齐哥,你才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便是。” 齐春笑着说:“是这样的,有个领导前几天和我说了一下,想弄个熊胆去办点事儿,从我这收购站开张到现在,就没有收到过熊胆这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弄到呢?” 唐哲想了想,说道:“我尽量。” 等他回到国营市场的时候,赵平他们已经把马车赶出了市场外面正等着他,赵向礼仍然是提前回去了,唐哲把枪丢给申二狗,对他们说道:“我去和朱达昌打个招呼就回来。” 朱达昌今天可谓是高兴异常,不光得到了上级的表扬,自己还体会了一把山洞里抓鱼,正所谓吃鱼没有得鱼乐,想到昨天晚上不停地抓鱼的情形,他脸上的笑就藏不住。 看到唐哲进来,他忙问道:“唐兄弟,你的事情办好了?” 唐哲说:“就是来和你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朱达昌还有些意犹未尽,说道:“要不是工作忙,还真想再和你去抓一次鱼呢。” 唐哲笑了笑,说道:“昌哥,往后送鱼,估计就是赵平一个人来了,我和二狗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朱达昌失落地说:“那也行,只要不给我断供。” 出了国营市场,坐着马车往回赶,时间并不算晚,在家里吃了早饭,肚子也并不见得饿,所以就直接驾着车往回赶。 走了一会儿,唐哲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赵平,从明天开始,你一个人送货可以吗?” 赵平转头看了一眼唐哲,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哲说:“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可能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的话,晚上二狗来和你一起抓鱼。” 赵平点了点头:“行,你有事你就先去忙。” 回了鱼泉大队,唐哲要回八家堰,申二狗也说:“天还早,我半夜再来和赵哥一起装车?” 唐哲看向赵平:“可以吗?” 赵平嗯了一声:“没问题的,反正鱼都已经抓好了。” 申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我回去看一眼,心里踏实一些。” 相处这些天来,三个人之间的家庭关系都已经相互之间比较了解了,对于申二狗这种要求,赵平当然是没有话说。 到了唐家山,唐哲第一时间就去了沈月家里,沈月正在做着午饭,见唐哲来,沈月问道:“哲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唐哲问:“你爹呢?” 沈月说:“他一大早就去学校了,昨天区教办说要重新调一个老师来。” 罗玲在堂屋说道:“其实早就该这样了,我怕说出来爹又要多心,他这样三天两头被公社叫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但是这些娃儿些今年就没有好生在学校上过一天课。” 唐哲不知道怎么接,悄悄对沈月说:“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 沈月走到灶前添了一把柴,问道:“什么好消息?” 唐哲神秘地说:“是关于你爹的。” 沈月有些慌了神,手里拿着的柴火差点掉在地上:“我爹?不会是又要拉他去批斗?” 唐哲摇了摇头。 沈月更要心慌:“难道比这个还惨?是不是要送去劳改?” 唐哲知道沈月误会了,忙说:“你想什么呢,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月这才松了口气:“什么好消息,现在教办都派老师来大队小完了,我估计我爹再也教不成书,这还是好消息吗?” 唐哲说:“是好消息呀,教不成书了,还可以做别的嘛。” 沈月叹了口气,说道:“哲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前些年在牛棚里受了不少苦,落下了病根,现在根本就干不了重活,连教书都不行了,那不是断了他的后路吗?” 唐哲说:“我听说他要被平反了。” 沈月一下子抬起了头,眼里有了光:“真的?” 唐哲信誓旦旦地说:“我骗你干什么。” 沈月想了想,觉得唐哲虽然经常往城里跑,却也只是偷偷做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并没有认识的大官,还是有些不相信,说道:“哲哥,你就不要安慰我了,这么些年了,和他一起被下牛棚的那些人大多数都平反了,只有我爹一直被忘记在一边坡。” 唐哲蹾在沈月面前,说道:“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你保爷说的话吗?” 第275章 世界原来这么小 “我保爷?”沈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认识我保爷?” 唐哲点了点头:“易解放易叔叔是你保爷,对不对。” 见唐哲都说出了易解放的名字,沈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你在哪里遇见他的?我听说他是我们县的革委会主任,是不是你搞投机倒把,被人家当成坏分子抓了?” 说到这里,心里又增添了几分担心。 唐哲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会往坏处想呢?易解放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月听到这里,恍然道:“哦,之前你一直说的在岩口快冻死了,救你的人就是我保爷呀?” 唐哲点了点头:“就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小。” 沈月问:“他真的说我爹要平反了吗?” 唐哲说:“我还能骗你不成?”于是把今天早上在易解放家听到的话都给沈月说了一遍。 沈月说:“我们早就知道他调来邛水了,不过因为我爹的事情,怕连累了他,没想到他心里还一直记惦着我们呢。” 唐哲安慰道:“小月,易叔叔的确是一直记惦着你们的,他和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怕连累你爹。” 说来易解放是一个县的革委会主任,谁是好分子坏分子,他完全有权决定的,但是沈醉亭可是从地区被打下来的,不是他一个县的革委会主任能够决定。 不过这些年以来,易解放的确也为沈醉亭奔走了不少路,说尽了不少好话。 沈月高兴地说:“哲哥,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爹去,他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宿没有睡瞌睡,估计敢是担心自己。” 唐哲说:“锅里你不看了?” 沈月为难地说:“唉,那就再等一会儿,吃中午饭他总是要回来的,我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 见沈月这么高兴,唐哲便也不再打扰她,从沈家出来,回了一趟家里,陈秋芸刚把饭做熟,正准备去桃子坪叫王堂他们吃饭呢,出门就看见唐哲回来,便对他说:“阿哲,你回来了,那你去桃子坪叫一下王师傅他们。” 唐哲应了一声,便往桃子坪走去。 这些天来他都忙着卖黄鳝卖鱼,根本都没有来新房子好好看一下。 今天来这里,才发现新房子已经完全装修好了,现在就是两边的厢房,那是后来决定的,用来做厨房和客房用。 见唐哲来,王堂他们便知道是要开饭了,一边收拾家什,一边和唐哲说着话。 “少东家,你可以找个先生定个彩门的好日子了。”王堂笑着说。 申腾飞说:“最好是定个结婚彩门一起办的好日子,找你亲爷(岳父)直接看了就成,他说哪天好,必然哪天就是最好的。” 唐哲对王堂说:“王师傅,请师师为主,看这个房子的日子,还是要你们学过鲁班艺的人才行。” 说完,唐哲每人散了一支烟。 王堂掏出一个铁皮打火机把烟点燃,说道:“彩门就要看紫薇星在不在值,紫薇星在值便万事大吉,你等我算一下了再告诉你哪天日子好一些。”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先回去吃饭。” 他们吃饭的时候,唐忠家的院坝里已经排成了长队,唐忠和田儒榜柳开江他们三个人摆开架式,正在称黄鳝。 唐自立听到上面闹哄哄的,心里也有些安慰,说道:“这个大忠,总算是走了条正道。” 陈秋芸呸了一声,说道:“正道?再这样下去,早晚成强盗。” 唐自立说:“你这人也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侄儿子,这次又没有乱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陈秋芸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没有说错了。” 唐自立叹道:“一个家怕的就是穷,穷了什么事都出来了,要是有了钱,不要说多少,能让肚子不挨饿了,一家人就不会再拌嘴割孽,大哥现在在万山挖朱砂,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他能想着赚钱过好日子,也是好事情嘛。” 唐乐小声说道:“叔爹,和我哥收黄鳝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一天收黄鳝赚的钱,到晚上都输给那两个人了。” 陈秋芸说:“乐乐说的总不会错嘛,这些天晚上你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上面白天收黄鳝,晚上照着灯整晚整晚的打牌。” 唐自立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成龙成蛇都是这个样子了。” 王堂本来不爱管他们两家这些闲事情的,对唐自立这种自作多情的行为更是看不惯,劝道:“东家,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弟兄同齐长,衣食各自求,何况还是侄儿子呢,你有都是一把年纪了,一代不管二代事,哪还有那个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情嘛,要我说呀,你家儿子这么成材,你就放宽一万个心,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只管享清福就行。” 唐自立还想说什么,唐哲说道:“爹,你少说几句行不?还嫌别人大名小字的叫你唐老二好听是?” 唐哲是真有些生气了,如果说唐忠一家在生死边沿,他这个当叔叔的拉一把,救他一命,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唐忠那种人,加上他妈,现在正是每天收黄鳝赚得盆满钵满,还到处给唐哲和沈阳他们说坏话的人,哪怕就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了,也是他们自找的。 陈秋芸也说:“就是,人家现在有钱,愿意拿去输,你能管得着?” 唐自立自知理亏,也不再说话,只管扒着碗里的饭。 唐婉说:“爹,我听他们说我们学校今天新来了个老师,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家里了,除了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其它时间都要去学校上课。” 唐自立他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倒有些吃惊,问道:“那你们沈老师呢?” 唐婉摇了摇头。 唐自立看着唐乐,对唐哲说道:“既然新来了个老师,阿哲,把你乐乐妹也送去读读?” 第276章 熊心豹子胆 唐自立安排着唐哲,唐乐的眼神里也全是期待,她也非常渴望读书,自从开放高考以来,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逐渐又占据了人们的脑海。 对于农村人来说,想要改变自己的家庭命运,无非有两种比较简单的捷径,一个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另外一个就是当兵报效祖国。 对于女娃娃来说,当兵的门槛比读书要高得多。 唐哲吃着饭,说道:“爹,我知道了,这个学期她都没有去报名,等过两天我去看一下欢欢在洋灰厂稳定下来没有,要是稳定下来了,也把她弄到城里去读书,这样一来一是可以远离大忠他们,二来也能安静地读书。” 对于唐哲来说,他也算是对得起姐妹俩了,如果一直在自己的家里,正是给吴莲芯和唐忠找了些借口三天两头来自己家里吵。 猪吵死,家吵败。 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见唐哲同意了,唐乐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后,唐哲便牵着六六往清明田去散步。 好几天没有陪六六玩了,见到唐哲它似乎很高兴。 也难怪,六六力气很大,跑起来唐婉根本就拉不住它,又怕它去咬了人家养的鸡鸭之类的,所以唐自立和陈秋芸也不许她牵出去玩,唐自立就更不用说了,对他来说,六六只是一个畜牲,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干活,也是现在家庭条件好一些了,家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唐哲愿意养着就养着,要是放在以前,莫要说天天用肉养着,恐怕是早就下肚家坝了。 路过唐忠家的时候,田儒榜和柳开江看到唐哲牵着一头云豹,眼睛顿时就亮了,两人的目光落在六六的身上,又看到牵着它的唐哲,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等唐哲走远了,他们俩才相视一笑。 柳开江问唐忠:“大忠,那个人手里牵是大花猫是不是豹子?” 唐忠正在算着账,头也没有抬地说:“嗯,就是。” 田儒榜问:“你问他卖不卖?” 唐忠摇了摇头:“我和他有仇,就算没有仇,他也不会卖的。” 柳开江听唐忠说和他有仇,哦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明白了,便问:“牵花猫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唐哲吗?” 唐忠只是点了点头。 等卖黄鳝的人都散开了,吴莲心才把他们三个喊到屋里吃饭,要是喊早了,卖黄鳝的都是一个大队的,大家都认识,喊一个吃或是不喊一个吃,容易得罪人,再说别人吃一碗,自己家里就少一碗,她吴莲芯可舍不得。 吃饭的时候,田儒榜再次提起了唐哲:“大忠,你说那个唐哲是不是天天往城里跑?” 大忠应了一声:“是,你们怎么老是提他?提起他我就烦。” 田儒榜嘿嘿笑道:“知道你烦,我们看他也烦,要不要我们给你教训一下他?” 唐忠连连摆手说:“算了,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你们不知道他龟儿的厉害。”唐忠也的确是被唐哲给打怕了,他可不敢再和唐哲面对面的硬碰。 柳开江见唐忠没有那个胆子,只好对田儒榜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 吃完饭之后,柳开江和田儒榜俩人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下午不舒服就不去山上了。 等唐忠上了山之后,他俩人便出门从院坝下去,到唐哲家房子边上转了一圈,期间只有陈秋芸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而柴房里六六那个笼子,在他们的眼里,却格外的显眼。 转了一圈之后,两个人就往山上走去,唐家山的后面叫堡后头,离房子比较近的地方是一片土,再远一些是一片茶叶,茶叶的外围就是一片杉木林。 俩人在杉木林边上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谁告诉你的豹子胆吃了可以治百病的 ?”柳开江疑惑地问道。 “是听老一辈人说的,熊心豹子胆,吃了百病消,你敢不敢干?”田儒榜反问他。 柳开江重重地点了点头,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又吐了一泡口痰,恶狠狠地说:“有什么不敢的,干就是了,量他一个乡巴佬也不敢拿我们两个城里人怎么样。” 田儒榜点着头说:“就是,他敢动我们,除非他一辈子不想进城了,你不要忘了,他现在可是天天往城里跑的。” 柳开江说:“怕个卵,等下半夜的时候,我们悄悄连那个笼子一起抬着跑,跑到寨子外头了,一刀给它捅死,就算他发现不见了,就敢肯定是我们偷的?” “就是,来个死不认账,他还不是拿我们没办法。” “今天晚上称了黄鳝,我们先和大忠说一下要回去办点事情,反正他现在也轻车熟路了,自己找劳力送去就行。” “也行,大忠这个人前怕狼后怕虎的,干不成什么大事情。” 柳开江笑着说:“虽然干不成大事情,最近可没有少输给你我,对了,你赢了多少?” 田儒榜也笑着说:“没有多少,他一天算下来也就一百多块,哪天不是欠我们俩的。” 田儒榜继续说:“一会儿千万不要说漏了嘴,万一被他听见,反而走漏了风声,那这件事情可就搞不成了。” 柳开江说:“放心,晚上弄走了,明天中午在我家打平伙,搞一餐豹子肉吃。” 唐哲牵着六六在外面溜了一圈之后就回来了,自从第一次放生失败之后,他心里还是想着第二次放生,毕竟它是属于大自然的,自己如果长期不在家,那它就像是坐牢一样,久而久之肯定都会把它的野性给磨灭掉。 不知不觉,一人一豹已经走到了千丘榜。 每一丘田里都有人影在忙碌着,短短几千时间,这里的田已经差不多要翻犁完,那些已经翻了的田里,不知道被人抓了多少遍,还是有人继续在抓。 一角钱一斤的价格已经是很高的了,现在一天下来虽然抓到的大不如一开始,但是运气好的家庭,一天也能弄个百八十斤不在话下。 他正想着黄鳝生意做不了几天,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给叫住。 第277章 简科军 唐哲看去,这个人是姚家湾的,不过不姓姚,而是姓简,叫简科军。作为八家堰最早的姓氏之一,简家年轻一代,就只剩下他一棵独苗。 用他老子的话来说,简家的香炉钵体在他这一代人手里就差点打烂球掉了,好在讨了个哑巴姑娘,生下了简科军,这破破烂烂的香炉钵钵总算是还没有完全烂掉。 在吃大锅饭和挣工分的年代,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科简军一家作为世代贫农,和申二狗一家比起来,至少待遇要好得多,不会挨批斗,虽然他个子不高,却有一身的蛮力,什么苦都能吃,十三四岁的时候,挣的工分就和大人一样。 因为家里两个残疾人,简科军已经二十六七岁了,还没有讨到老婆,更没有媒人敢踏他们家的门槛。 唐哲有些奇怪,他和简科军两人相差六七岁,平时很少有往来,而且最近抓黄鳝,他也是卖给唐忠,怎么会突然来找他的。 “科军,找我有事吗?” 简科军看了看四周,对唐哲说:“今天晚上风大,你要关好你家的这个花猫的笼子哦。”说完就走了。 唐哲听得莫名其妙,正想叫住他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走远。 回到家的时候,陈秋芸又在削着红苕准备做晚饭,唐哲问道:“妈,今天你有没有人来我们家?” 陈秋芸想了想,说道:“没有,你问这个干吗?” 唐哲忙说:“没什么,就是问一下。” 说完回到屋里,从箱子里取出申二狗给的那包用油纸包好的子弹,再把今天从齐春那里买的枪拿出来擦了双擦。 虽然这枪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有了它在手里,往后再上山的时候,总比安套索强得多。 安套索靠的全是运气,有时候当天晚上就有收获,而有些套索,十天半个月或是更久都不会有任何收获。 擦了一会儿,又想着简科军说的话,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真的有人想打六六的主意? 对于简科军,唐哲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队里的人常拿他来打比方,谁家要是太惯小娃娃了,别人就会说是第二个简瞎子,也就是简科军的父亲。 简科军小的时候,只要一哭,简瞎子简家继就会抱着他说:“军娃乖,爹惯事。” 到了长大一些,简科军却格外的懂事得早,十三四岁干起活来比一个大人都强。 那些年简瞎子也差一点饿死,还是简科军天天跑去山上打猎赶山,采野果子,才救下了一家人的命。 也许正是小时候的那一声声“爹惯事”,才换来了一个懂事的儿子。 简家在姚家湾,就像沈家在唐家山一样,单家独户,无依无靠的,只是和沈家不同的是,简科军的妈妈是姚家的姑娘,虽然他外公外婆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都饿死了,但唯一的哑巴姑娘和外孙都活了下来。 这也是简科军一家在姚家湾不怎么受欺负的原因。 但是年轻一代的人,家庭情怀少了许多,所以年轻人对简科军就不客气了,有些半大小子也经常骂他,他倒是也能忍。 不忍还能怎么样?真要是打起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外姓人,别人都姓姚。 以前唐哲和姚瑶耍朋友的时候,以及后来姚三带来人闹事的时候,简科军他们一家都躲得远远的。 唐哲也清楚,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本身就处在一个队,别人都把黄鳝卖给了唐忠,他要是独具一格,人家更会骂他不合群。 想来想去,却想不透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姚勇军一家因为被炸弹炸了一回,又和他姑妈家打了狗,整天家里是鸡飞狗跳,就连姚瑶都没有再出现在唐忠的面前,肯定不可能是姚勇军他们想打六六的主意。 申红兵就更不可能了,现在还没有好脱底,走路都得靠拄个棒棒。 唐忠?他现在收着黄鳝,天天都有钱赚,自然不会再来招惹唐哲。 想不通的时候,他也就懒得想了。 既然简科军给他通风报信了,那自身紧一点,晚上小心一些,就不会出问题,想到这里,他便去了沈月家。 沈阳和唐孝贤都在院坝坐着,他们俩家的田都已经翻完了,两个人也没有再去田里抓黄鳝,倒是沈月和安秀芹以及唐孝贤家里的周淑芬这些女人闲不住,吃了饭就拿着家什上山去了。 “唐哲,千丘榜的田再过几天变翻完了,接下来做什么呢?”唐孝贤赚钱是赚上瘾了,见到唐哲来就问。 唐哲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了就只能耍,等秧栽了,一天也能抓一些。” 沈阳说:“钱是赚不完的,今年下来,也赚了不少钱,孝贤叔,等田翻完了,我们大家都休息一下,等明年再说。” 唐哲问道:“今天中午收了多少?” 唐孝贤叹了口气:“一天不如一天了,今天一上午,收了还不到五百斤。” 沈阳也说:“大忠那边也一样,一天比一天少。” 唐哲说:“城里现在黄鳝也不好卖,不像一开始,一天几千斤都能卖出去。” 又聊了几句,唐哲便提起了简科军。 唐孝贤说:“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唐哲没有说原因,只是说:“先前我在溜六六的时候,正好在千丘榜碰到了他。” 唐孝贤叹了口气,说道:“那家伙,昨天因为抓黄鳝被亚亚毛打了。” 唐哲有些惊讶:“亚亚毛打得过他?” 亚亚毛瘦得像根藤一样,风都要吹跑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可以挑起两百来斤牛粪的简科军? 唐孝贤说:“要论真打,就是再有两个亚亚毛,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人家亚亚毛姓姚呀,你说姚家湾的人是站在哪一边?他简科军就算再能打,也不敢动亚亚毛一根毛的。” 听到这里,唐哲也只是哦了一声,对于农村这种传统的家族观念,一时之间是改变不了的。 不过他倒有些肯定,这简科军和他说的,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他是怕和唐哲说明了,得罪姚家湾的人,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但不说,自己心里那道坎又过不去。 “孝贤叔,大阳,晚上没有事的话,我们去打扒老二。” 第278章 扒老二 八家堰这个地方虽然穷,各姓之间多少有一些矛盾,但一直以来都是放在台面上的,哪怕是从三年自然灾害开始,日子过得再怎么艰苦,都没有发生过偷鸡摸狗的事情。 “扒老二?唐哲,你没有开玩笑,八家堰怎么会有扒老二呢?”唐孝贤不相信地说。 沈阳也说:“就是呀,真要有扒老二,那以后我出门家里都得留一个人看着才行。”他和唐孝贤收购黄鳝的本金以及他们卖猴结赚的钱可都是在家里放着。 这个时候还没有兴存信用社的说法,谁家钱都不多,加上土地刚下户,之前也没有几个赚钱的门路。 唐哲想着简科军的话,肯定地说:“孝贤叔,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想请你一起去,就是请你这个大队长作个见证。” 唐孝贤哼了一声,大声说道:“真有扒老二,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晚上的黄鳝又只收到了三百多斤,今天算下来,还不足千斤,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收到最少的一天。 当然,他们三个人的心思都没有在黄鳝收了多少上面,而是唐哲下午来说的打扒老二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密而不宣。 各自回家吃了饭之后,约莫到了十点左右,沈阳和唐孝贤两个人摸着黑到了唐哲家里,这个时候整个八家堰的人几乎都已经睡了觉。 唐哲家的大门没有关,他们俩进来之后,唐哲便在屋里轻声喊了一声,沈阳小声问道:“老干,这么晚了,肯定不会再来了?” 唐哲让他们坐在板凳上,小声说:“现在还早呢,起码要到下半夜。” “啊?”沈阳打了个哈欠说:“下半夜来,那这一个晚上都睡不好了。” 唐孝贤说:“你年轻人精力旺盛,熬个夜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沈阳叹了口气说:“孝贤叔,你是不晓得,我家那个娃儿天天晚上吵夜呀,一吵就是半夜,硬是要抱着走才行,只要一沾床又醒了。” 唐孝贤笑着说:“白天看他睡得很香呀,原来是晚上不睡觉,还挺调歪的,经常吵夜,你该给他找个保保。” 沈阳苦笑了一声。 唐哲笑着说:“找个保保也没有用,他那个保保也很调歪。” 在唐孝贤疑惑的目光中,沈阳说道:“唐哲就是他的保保。” “你们这个关系搞得复杂呢,他又是你妹夫,还是你干亲家,是亲上加亲呀。”唐孝贤不由得笑了起来。 唐哲对他说道:“大阳,你先去我床上睡一觉,晚一点我再叫你。” 唐孝贤也说:“去睡,我年纪大了,瞌睡就少,我和唐哲坐一下。” 沈阳也不客气,便去唐哲屋里先睡下,回头还说:“你们记得叫我哈。” 猫头鹰一直在远处的那棵大拐枣树上叫个不停,凄惨的叫声像是在哭坟。 唐孝贤皱紧眉头,说:“今天晚上哇子(猫头鹰的一种,叫声像人的哭声)怎么叫得这么凶?”他知道唐哲出手有些重,虽然打扒老二可以下狠手,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出人命,便对唐哲说:“唐哲,一会儿真有扒老二来,你出手轻一点。” 唐哲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蛙声逐渐减弱,月亮也从对面山梁上挂起的时候,整个八家堰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唐哲进屋去把沈阳叫了起来,到现在为止,他睡了起码三个小时了。 以前上山弄的九把斧和六股筋还在大门后面放着,一人拿了一根,就这样守在屋里。 月亮底下,从屋外往里看,透过墙上的缝隙根本就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但是坐屋里往外看,却看得清清楚楚。 唐孝贤靠墙坐着,手里扶着六股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沈阳刚起床,两只眼睛透过墙缝一直看着外面。 唐哲坐在板凳上一声不吭。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耳尖的唐哲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坝下方传上来,他轻轻地凑到墙边往外看去,两个黑影从院坝下悄悄地摸了上来,借着月光快速地靠近房檐,然后从另一头的出山摸到屋后面去。 沈阳也看到了这两个人影,张着嘴小声地说:“来了,现在怎么办?” 唐哲轻轻拉了一下唐孝贤的衣襟,他惊了一下,还好没有发出声音,月光一看到唐哲和沈阳的样子,就知道肯定真的有扒老二来了。 唐哲家的大门就是几块散木板,有时候都不用插上去,今天晚上同样是这样,听到屋后头的脚步声走过,三人也拿着木棒从大门出来,走到柴房的前面守着。 两个黑影从柴房的后面悄悄爬进来,也不说话,直接找到关六六的笼子,一人抬着一头就往外走。 进来的时候是从柴房上方爬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只能走柴房正门,看来两个人对这个地方还是很熟悉的。 刚抬动笼子,陌生人的气味就让六六感觉到不安,在笼子里转来转去,突然叫了几声。 柳开江听到六六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一松,刚抬起的笼子又重重地掉在地上。 田儒榜瞪了他一眼,小声吼道:“你狗日的得行不得行?” 柳开江说:“没想到它会叫,黑我一大跳。”说完,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笼子再次抬起来。 田儒榜说:“动作小一点,万一被人发现难跑得脱。” 这个时候六六又在笼子里叫了一声。 柳开江说:“要不,干脆一刀子把它捅死算了,这样一直叫着,要弄出寨子去还真有些麻烦。” 田儒榜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弄它喉咙,不让它出声。”说完,两个人又把笼子放在地上。 柳开江从怀里抽出一把英吉沙小刀,这种刀柄还装饰着玻璃,在当时的年代非常流行。 见柳开江准备好了,田儒榜突然从笼子的空隙处伸出手去,猛地一下紧紧抓住六六的脖子,对柳开江说道:“快点,它力气太大。” 柳开江手里的小刀对准六六的脖子就准备划过去,突然手上一吃痛,小刀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田儒榜也倒在了身边。 第279章 活该 唐哲一出手就把柳开江手中的刀给打掉,而唐孝贤也一棒子放倒了田儒榜,并且大声喊起来:“来人呀,抓强盗啦。” 他的声音很大,在夜深人静的唐家山就像是放了一颗炮仗一样在空气中回荡着。 这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唐自立夫妇俩,唐自立立刻披衣起来,从门后拿了一把锄头就出门,离得远的唐援朝和唐老三他们也听到了声音,马上穿衣起床,唐老三手里拿着一根打杵,而唐援朝则是把他杀猪用的那根挺杖拿在手里。 没多时,就见唐家山的男男女女几十号人都冲了上来,就连一向与唐哲他们不和的唐忠和吴莲芯也被吵醒,忙披衣起来查看自己的黄鳝池塘是不是完好无损。 等他们母子出门看到自己家没有事,而声音是从唐哲家的柴房里传来的时,母子俩便放下了心,吴莲芯轻哼了一声:“叫他平时装大款,这哈晓得被偷了。” 又对唐忠说:“你可不要在外头太装了,财不露白,被别人晓得了,难免又像唐老二家一样遭贼。” 说完对着院坝坎下吐了一口口水:“活该!”然后转身进了屋去重新睡觉,又嫌外面声音太吵,索性把被子蒙在头上。 唐忠则是有些好奇,整个八家堰这些年可没有出过小偷,他也想知道偷东西那人是谁,以后也好防着一些,便站在院坝边上看着热闹。 唐哲这里见把人放倒了,三个人冲上去猛踢了几脚,直踢得那两个人哭爹喊娘的求饶,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从柴房里拖到院坝来。 唐自立打着手电筒从屋里出来,电筒光照射下,柳开江和田儒榜的相貌一下子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唐孝贤吃惊地问:“怎么是你们?” 唐自立更吃惊,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把唐哲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阿哲,是不是搞错了,这两个可是城里人,来大忠家里收黄鳝的,他们怎么会来偷东西呢?” 唐哲对唐自立说:“爹,城里人就没有扒老二吗?” 这句话倒让唐自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肯定不敢说城里就一定没有扒老二,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别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还在说话的时候,地下的两个人已经被唐援朝和唐老三还有其它人用麻绳给绑成了粽子,手反绑在背上,两条腿也弯着绑起来,让他们站也站不得,蹾也不能蹾,只有跪在那里。 “你狗日的敢来我们唐家山偷东西,是不想活了。”唐援朝挥舞着手里的挺杖,大声吼叫着,好像要吃了这两个人一样。 陈秋芸这个时候也已经出来了,看到这两个人,说道:“这两个人不是忠大家的客人吗?怎么会做这等下作的事情?” 唐孝贤是大队长,他可不能忍受自己的生产队里发生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何况还是被外乡人来偷,传到别的生产队,他这个队长的脸都没有光彩。 见到大家你一拳我一脚的出着气,他也不作声,在一旁默默看着。 直到那两个人连跪都跪不稳,倒在了地上成一团,唐孝贤怕闹出人命来,才让大家住手。 何仙花指着那两个人对唐孝贤说:“孝贤叔,这两个人是大忠叫来的祸害,说不得就是大忠在后面指使的,大家都在这里,把大忠喊来说个清楚。” 唐忠一开始还在院坝边上看着,他家院坝里又看不到唐哲家的院坝,便从院坝里悄悄走到了唐哲家的出山边上,这里一眼就能看到那两个人的长相。 在电筒光的照射下,田儒榜和柳开江的样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也犯嘀咕了,吃了中午饭的时候,他们俩才说要回城去办点事儿,后天才来,怎么这大半夜的,却被当成了扒老二? 听到何仙花喊着要让他去说个清楚,唐忠也不躲避,他并不傻,自己要是真躲起来,那就真成了他们的同伙了,虽然自己名声不好,有些黄鳝钱还是欠着的,但是真要被落实成了扒老二,那他这一辈子在整个八家堰一定是抬不起头来的,别人更不敢再把黄鳝卖给他。 想到这里,他便站了出来,说道:“喊什么,我就在这里。” 何仙花指着他鼻子就开骂:“好你个大忠呀,好的不学,倒学起扒老二来了。” 唐忠说:“嫂嫂,你先不要乱日决人,这两个人是来我家收黄鳝不假,可不是我叫他们来当扒老二的。” 唐孝贤对唐忠说:“大忠,俗话说得好,抓到黄牛变不成马,这两个人今天晚上可是被我亲自抓到的,大家都认得到就是你们家的客人,那个穿中山装的家伙,还准备杀了人家唐哲养的大花猫,你说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唐忠这个时候只是想把自己撇清关系,对唐孝贤说道:“大队长,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两个是住我们家不假,可是今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们就说要回去里去办点事情,要后天才能回来,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问我妈,还有问那些抓黄鳝的,看看今天下午有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嘛。” 一个中年妇女在人群中说:“你妈,谁不知道你妈是向着你的,就算是当场抓到了,她要不认,也能说出一万个道理来。” 唐忠见大家不相信,生气地问柳开江他们:“你们两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开江和田儒榜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不停地在地上叫唤着,唐忠问他们的话,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说:“大忠好像说的是真的,这两个人每天都会去千丘榜拉生意挖墙角,让我这些的黄鳝都卖给他们,不过今天下午的时候是真没有看到他们俩个。” 见有人开了头,另外一个也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唐孝贤说:“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是大忠家招来的,总得给个说法,要不然就把他们拉去大队的柏木树上吊起来,等明天报到公社去,让公社的人来处理。” 第280章 抬死猪 八家堰有八家堰的规矩,抓到小偷之后首先不是送去公社,而是用棕索子五花大绑的绑了,然后押到大队部操场边上的柏木树上吊起来,先吊个一晚上。 如果认错态度好,那就送去公社处理,要是认错态度太差,那就继续吊起来,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条规矩,这么些年来,哪怕快饿死的时候,都没有人愿意去做小偷,一旦“扒老二”这个称号落实到头上,那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其实这种规矩在当时的其它大队也有,有些地方甚至比八家堰还要严格。 唐孝贤说把他们吊到大队去,唐忠自然同意:“队长,你们说怎么办都可以,这两个人明显欺骗了我,给我说好了今天回城去,没想到半夜却搞出这一番幺蛾子出来。” 柳开江听见唐忠也不愿意再帮他们说一句好话,连忙求饶道:“唐忠,救命,救一下我们,这样吊一晚上,肯定会没有命的。” 田儒榜也同样哀求道:“唐忠,我们两个也是替你报仇,你不是经常说唐哲这个人怎么样不好吗?有钱又行冲(装),你早就想给他一点教训了,可是你打不过他,我们就是替你出气的。” 听到田儒榜这样说,在场的人都看向唐忠,看他怎么解释。 当然,大家都知道唐忠和唐哲两兄弟的关系不好,只不过再关系不好,那也是关起门来一个大队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们,不喜欢麻烦政府,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解决,真正的是小事不出组,大事不出队,和谁有矛盾,哪怕是打一架也就过去了,无非就是几年不说话的事情,要是牵扯出其它队的人来,那就是没有格局,同时也是坏了规矩。 唐忠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他的确是和田田儒榜还有柳开江他们说过唐哲的坏话,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教训一下唐哲。 “我和唐哲的事情,是我们俩家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你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说你们半夜三更来偷人家东西是我指使的呗?” 唐忠和吴莲芯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把唐自强那仅有的一点点人品给败光了,唐家山的人对他们母子完全没有好感,就连他收黄鳝要比唐孝贤多两分钱,唐家山也没有人愿意卖给他,不过大家也都明白,就如唐忠所说的一样,这两个人明显就是想把偷狗的屎盆子扣在唐忠的头上。 唐老三听到这里,走到院坝边上,把衣服脱下来包着手,然后扯了几株活麻过来,说道:“这两个家伙硬是不老实,我们唐家山从搬来这里几十代人传下来,就没有出过扒老二。”说完就用手中的活麻在那两个人的脸上各抽了几下。 被活麻抽过并不是痛,而是火辣辣的痒,痒得钻心那种。 田儒榜他们被抽了之后,痒得在地上乱滚,手脚都被绑住,只能把脸在泥地上不停地擦来擦去,想用这个办法缓解一下那种痒,一直擦到脸上的皮都破了,血流满面都还在难受。 被抽的两个人彻底的不敢再去说话,但看唐忠和唐哲的眼神,却是像要杀人一样。 唐孝贤说道:“看来唐忠对这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清楚,这件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下,大忠,你以后交朋友可不能再这样,随便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带。” 唐忠只得连连称是。 沈阳手里拿着柳开江那把英吉沙小刀晃了晃,说道:“你们大家看,他们还带着刀来的,要不是我们有准备,说不定都要遭他们的毒手。” 唐援朝气呼呼地说:“叫他们扒老二都太看得起他们了,应该叫他们棒老二。” “对头,哪有扒老二敢带刀的,就是棒老二。” 对于扒老二这种小偷,无非是一顿毒打之后再送去公社就完事,但是对于棒老二那就不一样了,打死都活该。 唐忠虽然有些后悔,却也怕大家真的把这两个人打死,便对唐孝贤说:“孝贤叔,这两个人虽然做得不对,大家打也打了,日也日决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真要把他们当棒老二打整,以后我也没办法再和他们做生意。” 他这下是真的怕起来,连称呼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唐援朝说:“大忠,你还想和他们做生意?别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天天晚上拖着你扯马古(扑克牌的一种玩法),你赚的钱都输得差不多了?” 唐援朝的话,让唐忠又陷入了沉默,的确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只要结了账,晚上就是决战到天亮,卖了这么些日子的黄鳝,他身边几乎没有存到多少钱。 仔细算下来,这段时间要是不输掉的话,已经存了小一千来块。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可恶,也不再求情。 唐孝贤对大家说:“这两个人虽然带得有刀,只是想杀唐哲家的大花猫,倒也没有真敢伤人,不算是棒老二。” 唐孝贤这样说了,大家又看向唐自立和唐哲父子。 唐哲咳了一声,说:“人是孝贤叔和我们一起抓了的,孝贤叔又是大队长,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我现在就算是把它们交给大队了,怎么处理由大队说了算。” 唐自立也说:“阿哲说得对,把他们交给大队,就是交给公家来判,只要人抓到了,以后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 唐孝贤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把这两个人押到大队操场去先吊一晚上,等明天再押他们去公社。” 唐援朝和唐老三听到这里,连忙跑去唐哲家柴房里找了两根比较直一些的木柴出来,从柳开江他们被反绑着的手脚处穿过去,再招呼两个年轻人过来,像抬死猪一样把他们两个抬着去了大队操场。 其他人也连忙在后面跟着,不管怎么样,抓了小偷,在场的人都是有功的,都想看一下那两个人是怎么样被吊起来。 唐忠没有敢再跟着去,他现在想着的是今天还收了一千来斤黄鳝,明天应该怎么办?怎么和宋清涛交代? 第281章 石大爷和汪二哥 唐哲也没有跟着去,见大忠转身回去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去了大队,连唐自立也跟着去了,唐哲把还站在一旁的沈阳叫进屋里:“大阳,进屋坐,暖和一些。”虽然已经是初夏了,经过这一闹腾,已经是下半夜,鸡都叫过第一遍了,天还是比较冷。 沈阳跟着进了屋,说:“唐哲,你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和大忠没有关系吗?” 唐哲点了点头:“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大忠是人品不行,又不是笨,他难道不知道八家堰的规矩?” 沈阳哦了一声,说道:“倒是有些道理,我也在想,六六你都养了这么久,他早不偷晚不偷,偏偏选你在家的时候偷,看来应该是和他说的那样,那两个人自己的想法。” 停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俩个要打六六的主意?” 唐哲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是简科军和我说的。” “简科军?姚家湾简瞎子家的科军?” “嗯。” “他怎么知道?你之前可是差不多把姚家湾的人都得罪完了,他还会来告诉你?”沈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唐哲笑道:“我只是得罪了姚家湾姚三一家人而已,再说也不是我的错,科军他们一家,我什么时候得罪过?” 沈阳想了想,说道:“那倒好像是没有,他为什么会来告诉你这件事情呢?反正我所知道的,姚家湾所有人对你印象都不好,这让我有些想不明白。”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这点我倒不清楚,也许是他看不惯,你也知道,八家堰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偷鸡摸狗的,一个寨中发生一件这样的事情,一个队上家家户户都要把门上多上几把锁,他虽然是姚家湾的人,但也是八家堰的人呀。” 沈阳嗯了一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倒觉得他是有求于你。” 唐哲笑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求我,我又能帮什么忙呢? 沈阳说:“反正我知道姚家湾的人对你都没有好印象。” 唐哲说:“简科军他们一家在姚家湾也是爹不疼妈不爱的。” 说到这里,连忙看了一下沈阳,下面“单家独姓这几个字他硬是没有说出口来,沈家何尝不是单家独姓的呢? 沈阳说:“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一家在姚家湾别人也看不起他,快三十来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没有,以前我听说别人给他介绍了两个,第一个他去女方家的时候,一口气吃了四大碗饭,结果女方的妈说他是个大肚汉,一顿饭都要吃那么多,再有的家庭都要被他吃穷,第二次相亲的时候他吸取了教训,到女方家就忍着饿只吃了半碗饭,结果女方的家长又不同意,原因是他连饭都吃不了多少,少,肯定不能干活。” 唐哲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又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笑话,一个工人在干活的时候,老板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结果被开了,原因就是干那么累的活还喊不累,肯定是在偷奸耍滑头,找了另外一份工作的时候,老板问了同样的问题,他说累,结果同样是被开除,原因是别人都没有喊累,就他喊累。 沈阳继续说:“后来就再也没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他前几天抓的黄鳝都是卖给了大忠,这两天没有抓了,估计是和大忠打了狗,知道你和大忠不和,肯定是想让你教训一下大忠。” 唐哲说:“你想太多了,他就是属于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改天问一下他就清楚了。” 沈阳笑着说道:“我估计他明天就会来找你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鸡叫二遍的时候,唐孝贤他们一行都回来了,对唐自立安慰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几个劳力和沈阳一起挑着黄鳝去了鱼泉大队。 唐哲则是回床上补了一觉,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陈秋芸才把他叫起来:“阿哲,都中午了,起来吃饭。” 唐哲听到已经中午了,一下子坐床上弹了起来。 这几天白天送鱼,晚上抓鱼,的确是累得够够的。 起床来洗了一把脸,回屋问道:“妈,今天有人来找我吗?” 陈秋芸笑道:“你以为你是国家干部呀,起床就问有没有人找你?有,石大爷和汪二哥来找你了去。” 这也是梵净山地区的一句地方特色话,意思就是连个鬼影都没有来找你。 唐哲笑了笑,又向姚家湾的方向看了几眼,小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坐回位置后,唐哲问申腾飞:“腾飞哥,昨天晚上抓的那两个扒老二,怎么处理的?” 申腾飞是今天一早来这里的时候才听说的,后来唐孝贤他们送了货回来,两个人在一起就商量了一下,现在是新社会了,万一真闹出了人命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便由唐孝贤带着几个人把他们送公社去了。 唐哲问起,申腾飞便简单和他说了一下。 说完之后,申腾飞问道:“你家昨天晚上没有丢东西?” 唐哲摇了摇头:“没有。” 正吃着,唐孝贤便进了屋来。 唐自立和陈秋芸连忙招呼他坐下,陈秋芸说了几句,又往厨房去给他打饭。 唐孝贤也不客气,说了句:“妈个斯的,搞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是有些饿了。” 拔了几口饭,对唐哲说:“唐哲,你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来偷你家的大花猫?” 唐哲摇了摇头。 唐孝贤说:“说得了,就是两个饿嘴钢鳅,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大花猫的胆可以治百病,想着能卖一些钱,又还可以弄一餐肉吃,昨天就和大忠撒了个谎要回城里去,结果根本就没有走,半夜三更溜进寨子来,没想到被抓了,对了,唐哲,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来偷六六的?” 唐哲见人多,也不好把简科军给他透露消息的事情给说出来,便说:“我也是在屋里听到有人想吃六六的肉,不过没有听清楚是谁的声音,所以就干脆守一个晚上试一下,没想到还真被守到了。” 第282章 天聋地哑 唐孝贤他们也不怀疑唐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在公社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审了一下,这两个人是看到了六六之后起的心,还商量了一番来着。 吃完饭之后,唐孝贤就要去沈阳家帮忙收黄鳝。 唐哲也起身说:“我也去看看,今天能有多少。” 到沈阳家的时候,发现院坝里的人比往天又多了许多,沈阳站在阶沿上说:“和你们说了我这里不收,你们不用拿来了。” 两个人一看就明白了,今天唐忠家肯定又没有收,姚家湾和申家岭的人都又把黄鳝拿到了沈阳家来。 “大阳,我们又不是要你出多高的价,你收别人多少,还收我们多少就是了。” “就是哪,哪怕比你们唐家山的人少一两分钱也没有关系,这么大的太阳,再晒一下要晒死了。” “上次他们说不收,最后还不是收了,我们多等一下就是,估计他们就是想压一压价。” 听到这里,唐孝贤也走上阶沿,问道:“怎么回事?” 沈阳无奈地说:“听他们说,大忠家今天又没有收黄鳝,这些人便又拿着来我们这里了。” 唐孝贤皱了一下眉,说道:“那怎么行,我们这里又不是菜园子,再说了,大忠不收了就来卖给我们,我们要不收了怎么办呢?” 沈阳看着唐孝贤,说:“要不,还是你来定个主意?” 唐孝贤看了看院坝里站着的唐哲,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上一次他同意收了,沈阳和唐哲都有意见,虽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也能感觉得到。 想了想,说道:“算了,不收。” 听到不收两个字,院坝里那些人本来看到唐孝贤来了安静了下来,一下子又沸腾起来。 “唐队长,你们怎么能说不收就不收呢,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一大早上抓来的。” “就是呀,别人的都收,我们的就不收,你这队长当得才好呢。” “反正我们今天拿来了,你们收也得收了,不收也得收了,要不然我们还不走了呢。” …… 唐哲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不上道,有些恼了,走上阶沿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强买强卖了?之前就和你们说得好好的,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这样搞,有意思吗?谁叫你们去抓的,你们卖给谁去。” 他心里也清楚,自从国营市场里有了鱼之后,黄鳝的销量是一天不如一天。 但是如果这些人说几句好话,看着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面,他也能收了,再去找朱达昌想办法多卖几天。 可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样子,让他失望透顶。 见唐哲一句话就是不收,唐孝贤也只能坚持原则,院坝里的那些人等了半天,也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到唐忠家。 见人都走了,沈阳说:“这些人就是惯事不得。” 唐孝贤说:“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说起话来倒像我们倒欠了他们似的,如果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大家都是团转人,收了之后我去想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的。” 唐哲回家之后,从床下拿出那支枪,装了三十发子弹,把沙刀插在刀别子里,又装了几个红苕在身上,对陈秋芸说:“妈,我要去一趟山里,估计得一两天才回来。” 陈秋芸担心地说:“怎么要去这么久,你多穿件衣服,山里晚上冷,我去把上次你给你爹那件棉衣拿来。” 唐哲说道:“不用了,我穿得有多的,晚上冷的话,我烧一堆火就行了。” 陈秋芸又问:“就你一个人去?二狗呢?” “二狗这两天和赵平一起送鱼,他就不去了。” “要不,你把沈阳叫上,有人打个伴好一些,深山里不光有大猫子,还有山狗和豺狗,你一个人去妈不放心。” 这些年常听说有大猫到别的寨子里来偷吃养牲,但是八家堰这里并没有见到过,加上常有进山采药的人失踪,让陈秋芸非常担心。 他一直在想着简科军怎么没有来找他,扒老二也抓到了,证明了他是对的,按说应该来邀功才对,却从一早到现在都不见他的身影。 算了,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想到这里,他又把家什放下,说道:“那我去找个伴,看看他得空不。”说完就朝简科军家去。 简家在姚家湾的最西边,靠近申家岭了,单独的一栋木房子,被屋后一棵大枫香树给压着,显得特别低矮。 房子上的木头全都是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因为年代太久,有些往一边偏,为了不让它倒下,房子的一头还用了两根不用的椽子给支上。 房子的大门上,还有一块看不太清楚字迹的匾额,据说是很久以前县太爷给他们老祖婆的贞节牌匾。 院坝大,还开了一块菜地,养了四五只鸡。 唐哲刚走到他家院坝的一头,就听见几声狗叫,一个声音把那狗骂了一通,它才停止住叫声。那声音问道:“是哪个客客?来,屋里头坐。”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手拄着一根黄灿灿的竹子,一只手扶着墙壁摸索着朝狗叫的方向走过来。 这时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从屋里探出个头来,她就是简科军的妈,从小到大唯一的名字就是哑子,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八岁,足足比简科军的父亲小了十五岁。 当简科军的父亲快四十了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哑巴也二十出头了没有嫁出去,姚家湾的人常用天聋地哑来形容他们,最终在双方父母的搓合下,两个人终于是共用了一双眼睛,一个嘴巴。 看到是唐哲走来,她从屋里出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唐哲听不懂的话,手上还比划着。 他们是一个生产队的,两家并不熟悉,但还是认识唐哲,虽然听不懂她说些什么,还是能明白是让他去屋里坐。 唐哲走上了阶沿,才问道:“科军在不在家?” 瞎老头听到说话声,说道:“不晓得他在不在家,你大声叫一下嘛。”说完,侧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你是唐老二家的老大?” 唐哲点了点头,才发现对方根本就看不见,忙应了一声,随后大声地叫了几声科军的名字。 第283章 开一枪就够 等了一会儿,二楼的窗口才探出一个头来,正是简科军。 “唐哲,你来了呀,稍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意外,等了有四五分钟,才见简科军手里拿着几根绳子下来。 唐哲一眼就看出来,他手中那些麻绳做的套索,就是用来套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在唐哲的印象中,对简科军并不深刻,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简科军也会打猎。 下了楼来,简科军笑着问:“你是不是来问我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情的?”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找你有别的事情。” 这下倒让简科军有些意外了,难道唐哲心里就没有一点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简科军把套索随手丢在楼梯上,又从一旁的桌子边拖了一条板凳过来给他坐下。 唐哲反问道:“你是不是要上山安猫猫(打猎)?” 简科军点了点头:“反正没有事情做,想翻田又还找不到牛,不如上山去下几个套索,看看能不能弄几只毛鸡(野鸡)回来吃。” 唐哲说道:“正好,我也准备去找猫猫,正愁没有伴呢,要不我们一起?” “我?”简科军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道:“你不是和申二狗一起吗?” 唐哲说:“二狗在抓鱼呢,没有时间,我想去斗篷山打熊,你敢不敢一路?” 要是他说让科军和他一起,科军还有些犹豫,他问科军敢不敢,他倒来了兴趣:“怎么不敢,不要以为八家堰就你才有种打赢野猪,它是没有落到我手头。” 唐哲也不管他是不是不服输的吹牛,还是说真的,说道:“那就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现在?”简科军看了看天,说道:“都已经下午了,去打熊?”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个意头(地方),碰到它两次了。” “它又不会在那个地方等你。” “是头母熊,你也听说我以前带来一头小熊的事情,正是它的崽崽,现在它还带着一个崽崽,说不定公熊就在团转,我们去守公熊。” 简科军问道:“我知道你安山是有一套,已经出了名,不过熊和野猪不一样哦,真要是碰到了,它还会上树呢,你又没有枪,就凭你手里那几条钢丝绳顶不了多大用的。” 唐哲说道:“你愿意去就和我走,枪我有的,放心好了。” “真的?” “骗你是这个。”说着把右手握拳,伸出小指头在简科军面前晃了一下。 简科军说:“那你等我一下。” 当唐哲把那支中正式步枪放在简科军的面前时,他的口中只差流出清口水来,不停地抚摸着,嘴里啧啧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对唐哲说道:“唐哲,能不能给我开一枪?” 他是单家独户,虽然成分没得说,贫农出身,但是没有关系,连民兵连都没有混得进去,以前他套野鸡兔子的时候,就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一支枪,那样的话,他就能打到更大的猎物,不过民兵连的枪,他连多看一眼,也会被人家骂回来。 男人对枪的渴望,就好比女人对美的渴望是一样的。 唐哲笑着说:“行,到了山上,除了熊你不能打之外,其它的都可以让你开枪。” 简科军没想到唐哲这么大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只要让我开一枪就够了。” 唐哲又把分好的那三十颗子弹拿出来,原本他是准备背背篓的,考虑到山里地形复杂,不得不又把唐婉那个帆布书包借过来用一下。 反正这个书包也已经旧了,等改天去城里,重新给她再买一个新的。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两个人就出门,唐哲背着帆布包,简科军则是把那支枪扛在肩上,感觉走起路来都有一阵风,从唐哲家出来,一路上他嘴角就始终高高扬起。 进了山里面,经过之前他和沈阳三个人遇到母熊的那一片,两个人更加小心。 今天好像所有的动物都感觉到了危险性,就连之前在树上跳来跳去的那一群金丝猴都没有了影子。 在森林野转了好几圈,一直没有看到熊的影子,终于看到了一串脚印,简科军仔细看了又看,对唐哲说:“这些脚印起码是一个星期以上了,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来过,应该是跑到别处去了。” 唐哲高兴地问道:“你能够从它们的脚印分辨出它们来了多久?” 简科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唐哲,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你打的猫猫比我还要多,这些只不过是猎人最基本的操作罢了。” 唐哲忙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看来把你喊来是对头的。” 唐哲也知道这样分辨动物,不光能知道它们是不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还能从脚印分辨出许多动物,但是申二狗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他也带着二狗上了好几次山,也只能给唐哲打打下手,根本不能独当一面。 简科军问道:“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唐哲指着熊脚印说:“跟着它的脚印往上走看一下。” 简科军看着远处高低不平的山峰,说道:“再往上,就到锯齿山了。” 唐哲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简科军说:“我怕什么,不过锯齿山太高,上面不会有太多大型的猫猫,要我说,还是顺着这半山腰一直横着走过去,我估计那只熊也是这样走的。” 唐哲说:“那就依你的说的办。” 走了不多时,树丛之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唐哲连忙把简科军拉起蹾在地上,刚蹾下,就看到一头狗獾从一丛野茶树后面窜了出来。 简科军抬着枪的手都有些发抖,瞄了又瞄,对唐哲说:“我真开枪了哈。” 唐哲小声地嗯了一声:“瞄准了再开,要不然它就跑了。” 简科军趴在地上,瞄了好几次,唐哲看到他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眼看那只狗獾又要钻进另外一丛灌木丛中,唐哲在他耳朵边说道:“就是现在,可以开枪了。” 简科军深吸了一口气,瞄着那狗獾之后,眼一闭,用力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声在把整个斗篷山都惊了一惊。 第284章 蜜狗 枪声一响,斗篷山里的飞鸟全都惊了,从森林里警觉地飞向天空,就连远处吃草的山羊也警觉地抬起头四处看了又看,然后撒腿就跑。 等简科军睁眼看时,对面哪还有那狗獾的影子。 “没打着?”他尴尬地看着唐哲,小心地问道。 原本信心满满的他,被这一枪完全把自己仅有的信心给打掉。 唐哲轻轻地笑了笑,毫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多开几枪就熟悉了。” 简科军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唐哲又说:“你开枪的时候不要怕呀,把眼睛都闭上了,怎么能看清前面的猎物呢?” 简科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开,有点点怕。” 唐哲说:“都是一样的。” 又看了看四周,指着五十多米远的那一棵树对他说:“这样,你先对着那棵树开几枪,看看能不能打中。” 简科军高兴地把枪上了膛,在唐哲的指导下,规范了动作,正想开枪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太浪费子弹?” 要知道一个猎人对子弹的珍惜程度,就好比一个农民对水稻的爱惜一样的。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给你五次机会。” 得到了唐哲的承诺,简科军又重新拾起了信心 ,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棵树开了一枪。 木屑飞起,碗口粗的树,被子弹直接差点射穿。 “唐哲,你看到没有,我打中了。” 简科军高兴得像个孩子。 唐哲又指着更远处的一棵碗口大的树,树上有一个疙瘩,对简科军说:“看到那棵松木树了吗?打它那个疙瘩。” 简科军应了一声,调整姿势对着那棵松木疙瘩又开了一枪。 松木疙瘩被打得粉碎。 简科军简直就是一个打猎的天才,只是简单的给他讲解了一下如何开枪,接连两枪都打中了目标,唐哲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说道:“看来没有必要再浪费多余的子弹了。” “那我们又去再找个猫猎打一下。” 斗篷山翻过去,和锯齿山交界的地方,他们便没有再往上走,而是横切过去。 先前接连开了三枪,所有的动物都提高了警惕,远远地听见脚步声就已经跑开躲得很远很远,两个人一路走来,这么大的森林里,居然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太阳快下山了,简科军把枪递给唐哲,说道:“还是给你,要不然今天晚上要饿肚子。” 唐哲说道:“我说了,除了见到熊这种大型动物外,其它的小动物都交给你来打,你拿着就是。” 简科军还想说什么。 唐哲又说道:“必须要亲自打一只,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猎人。” 就在说话间,唐哲眼睛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一棵铁杉树干上,一抹黄色正停在那里,两个前爪不停地在树上刨着,不时还用嘴啃着木屑。 他连忙示意简科军不要说话,慢慢蹾下身子,指着铁杉树上的那个东西对简科军说:“你看到了吗?把它打下来今天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简科军看着那个家伙,黑头黑尾黑脚,从下巴处开始,毛色却变得金黄,尾巴和身子差不多一样的长度,看样子有个半米左右,七八斤的样子,小声问唐哲:“那是什么?弯狗(狗獾)吗?好像不像,叼鹰老鼠(松鼠)也不长这个样子。” 唐哲说:“打下来再说,一会儿跑掉了。” 简科军按照先前唐哲教他的姿势,趴在地上,枪口对准了那个动物,一声枪响过后,那只动物直接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头都被打烂了。 第一次用枪打中猎物,简科军比刚才打中松木疙瘩还要高兴,丢下枪就朝那棵铁杉树那里跑去,不多时,手里举着被打中的动物对唐哲招着手:“唐哲,你看,我打中了。” 说完就往唐哲这边跑过来。 他把那只不认识的小动物丢在地上,问唐哲:“你有没有见过这种猫猫?” 唐哲看了看,说道:“这是蜜狗,喜欢住在树洞里,你不看它个子小,要是有只,它们敢群殴山羊来吃。” 简科军看着蜜狗被打烂的头,嘴里长长的獠牙还能看出它先前绝对不是个善茬。 “这么小的玩意儿,敢杀山羊子?” 唐哲笑道:“它可是号称中国版的非洲二哥。” 简科军完全听不明白唐哲说的非洲二哥是什么,想来应该是个狠角色,不过也没有多问,从腰间把刀拿出来,说道:“我先把它的皮给剥了,唉,要是枪法再准一点,直接从左边眼睛打进去,子弹从右边眼睛出来的话,这张皮子就值钱了,现在头都的烂了,可惜了这张好皮子。” 唐哲笑着说:“那你要多练一下枪法。” 他没有告诉简科军的是,子弹射进肉里之后,会高速旋转,就算是从眼睛里射进过,从另一边出来的时候,也会在强大的惯性下,带出一大片肉下来。 加上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就算是野猪头上挨了这样一枪,头骨都被会打得粉碎,何况是小小的蜜狗。 简科间剥皮的手法很娴熟,唐哲说:“看来你以前套的兔子也很多呀。” “也没有多少,我运气不好,加上没有你那种钢丝索,要是套中它的后腿还好,套着前腿的话,去晚了它就会把麻绳给咬断跑掉。” 简科军手里的活没有停,嘴里还回答着唐哲的话,说完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庭,在八家堰就像是多余出来的一样,什么供应救济都轮不到我们家吃,只能靠自己了。” 唐哲又想到了刚重生回来的自己,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几枚鱼钩开始,套了不少的野鸡。 简科军说:“不过我也听说过你用鱼钩钓了不少野鸡竹鸡,要不说你脑子聪明呢,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都能想到,我套了十多年的野鸡,从来就没有想过还能用鱼钩钓它们,所以该你发财。” 正说着,感觉像是有什么虫子飞到自己的额头上,正准备用手去拍时,被唐哲喝住:“不要动。” 第285章 取蜜 唐哲的声音速度竟然没有简科军的手速快,他还没有说完,简科军的手就已经啪地一声拍了下去,随即是一声惨叫。 “唐哲,我好像被蜂子锥了,你帮我看看。”简科军叫了一声,然后丢下手中的刀和蜜狗,把头伸过来。 唐哲忙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叫都没有叫得赢你手都已经拍下去。”说完,看着简科军的额头,说道:“叫子(蜜蜂尾刺)还在你额头上,你别动,我把它弄下来。” 蜜蜂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它的尾刺还在不停地动着,唐哲把它取出来,放在手中让简科军看。 简科军只看了一眼,便吐了一泡口水在手里,把蜜蜂蛰过的地方擦了又擦。 唐哲说:“你这样是没有用的,要用热尿才能消毒,最好是童子尿。” 简科军忙说:“那你有尿没有,快尿一点给我。” 唐哲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不是满筒(童子)吗?” 简科军嘿嘿地笑了两声,右手中空中晃了晃,说道:“你还年轻,不懂。” 唐哲只是心里一笑,说道:“我现在没有尿意,要不等一下。” 简科军不停地用手揉擦着,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说道:“算了,我用自己的。”说着起身走到一旁解开裤子来自己尿了一泡,用手接了涂在额头上。 等了一会儿,问唐哲:“你这个土方子是哪个告诉你的哦?好像没有什么卵用。” 唐哲说:“申猴子告诉我的,不过我也没有试过。” 简科军感觉自己被唐哲上手了,却又发不起火来,对他说:“我手脏了,你把它弄干净。” 唐哲笑着说:“没事,我来弄就行了——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你再等等它就不疼了。” 简科军说:“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唐哲说:“没用你也不能怪我呀,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简科军在一旁扯了一把嫩草,把手擦了擦,没有等唐哲动手,他又要去捡起地上的蜜狗处理起来,唐哲忙抢过来,说道:“还是我来。” “正好没有带盐,我加点盐在上面。”简科军笑嘻嘻地说着,又作势去抢唐哲手中的蜜狗。 唐哲说:“你把皮给拉住,我好剥一点。” 其实简科军也只是做了一个假动作,就算没有盐,也不至于用尿来解决。 等把蜜狗剥好,唐哲说:“你刚才在那棵铁杉下面看到了什么?” 简科军想了想,说道:“好像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有些蜂子在飞。”他说到这里,才恍然:“怪不得这蜂子要飞到这边来锥我呢,原来是它狗日的惹的祸,你不是说它叫蜜狗吗?是不是最爱吃蜂蜜?” 唐哲点着头说:“是的,蜜狗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蜂蜜,其次是杨桃子(猕猴桃)和葡萄,当然也吃肉,雀蛋和虫子。” 简科军哦了一声:“它们吃得还比较杂。” 唐哲说:“刚才和你说的,并不是开玩笑,这家伙要是只一起,真的能把一只山羊给杀死,就算是我家的六六面对它们,也不敢轻易下叉(面对)。” “六六?”简科军疑惑地问道。 唐哲笑了一声,说:“就是我之前在这里捡到的一只大花猫,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六六。” 简科军才哦了一声:“就是那两个人想弄它的胆来卖那只大花猫。” 唐哲点了点头,说:“看这只蜜狗的样子,肯定是在掏蜂蜜吃,走,我们去看看。” 简科军才被蛰了一下,有些怕,对唐哲说:“它们被蜜狗惹发狂了,现在去弄,不是等着挨锥?” 唐哲在地上扯了两把草,紧紧地挽成一团,用火柴点燃了,对简科军说:“蜜蜂怕烟子秋,拿着这个就可以了,你要怕锥的话,也弄一个。” 简科军听了,说道:“我还是弄一个保险一些。” 两个人带着两团烟雾来到那棵铁杉下面,这棵铁杉已经几百年,已经中空,离地一米多高,到唐哲肩膀处,正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还有些新鲜的咬痕,是先前那只蜜狗给咬开的,无数的蜜蜂在洞口飞进飞出,闻到烟味,警觉地抖动着翅膀。 简科军问:“会不会有蜂蜜哦,不要弄了半天白费功夫。” 唐哲说:“现在是农历的三月底了,每年的三九月不正是割蜂蜜的季节吗?” “好像听说过,我没有养过蜂,不知道呢。” 唐哲从刀别子上取出沙刀来,对简科军说:“你蹾在树根这里,把烟再弄大一点。” 简科军应了一声,又从旁边扯了几把青草过来放在原来的烟把上,不多时就是一团青烟炊起,那些蜜蜂受不了浓烟的味道,都尽可能的往树洞的最深处躲藏起来。 唐哲在手中吐了一泡口水,对着蜜狗啃过的那个树洞就是几刀下去,树洞里嗡嗡声乱响,但是那些蜜蜂又不敢飞出来。 砍了几刀,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洞被它砍成了碗口大小,他把头偏头往里看了一下,树洞还比较深,所有的蜜都在离这个洞还有近一米左右的高度。 不过手里有刀就是好办,他在旁边砍了两棵小树来,用树藤随便绑了一下,就成了一个简单的梯子,到了大概的高度继续拿着沙刀砍。 很快那些蜂蜜就出现在眼前,少部分蜜蜂为了保住自己的劳动果实,也不再惧怕烟雾,开始对唐哲发起攻击。 好在唐哲有所准备,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烟把放在嘴边,对着飞来的蜜蜂吹了几口气,那些勇敢的蜜蜂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便一头栽到了地下。 唐哲对简科军说:“科军,你去那边的桐麻树上摘几张叶子过来。” 他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没有背背篓来。 简科军应了一声:“你当心点。”说完就跑开了。 等简科军来了,唐哲用刀割了几块蜂巢蜜下来,简科军问道:“怎么只割这么一点?剩下的不要了吗?” 唐哲说:“这群蜂很旺,蜜也多,少说也有三四十斤,没有家什装,不如先让它在里面留着,走,我们搞晚饭吃去。” 简科军从唐哲手里接过蜂蜜,笑着说:“今天晚上就简简单单的搞个蜜狗沾蜂蜜吃算了。” 第286章 窝棚 天色渐晚,原始森林中树林茂密,阳光很难照射进来,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完全黑下来,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石头的地方开始搭窝棚。 常年在大队干活,每到秋天的时候,就要在地里去搭窝棚守苞谷红苕这些农作物,以免被野猪给偷吃,所以搭一个简单的窝棚对两个人来说也只是太简单。 何况他们选的这块地方靠着大石头的一面,刚好有一个负角度,只需要把木材砍来靠在石头上,再弄一些树枝和野草给盖上就可以了。 等把棚子搭好,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简科军找了些干柴在窝棚前面点了起来,唐哲则已经把那只蜜狗给穿到树枝上,就在火堆旁边钉了两个树叉,把蜜狗横放在上面烤了起来。 等着吃东西的时候,简科军弄了点蜂蜜涂在被蜂蛰的地方,他一直相信老一辈传下来的一句俗话:“老蛇咬了老蛇医。”蜜蜂蛰了那就用蜜蜂来医应该有效果。 等到火堆旁的蜜狗滋滋冒油的时候,唐哲又取了一块蜂蜜来涂在肉上面,对简科军说:“没有带盐来,还好有蜂蜜,有了甜味也可以把蜜狗的骚味给掩盖一下。” 简科军说:“蜂蜜烤肉也是别具一格的味道,闻着就已经很香了,还有多久才能吃?” 借着火光,唐哲用刀切开一个口子看了一下,说道:“快了,再过十几分钟就行,差不多两根烟的时间。” 这个时候不光是简科军,连唐哲也有些饿了,看着火堆旁的烤肉,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唤,只能强吞几口口水。 十几分钟的时间,对他们俩来说就像是过了半天一样,直到唐哲说可以了,然后把肉从火堆边的架子上拿到地上,简科军早就已经在那里铺了一屋厚厚的树叶用来当餐桌,又把先前取的蜂蜜摆在一旁,两个人就席地坐在那里手斯蜜狗肉。 “唐哲,你的手艺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腥味太重,没想到你烤出来的连一点腥骚味都吃不出来。”简科军满嘴流油,嘴里包着一团肉连说话都不太清楚。 唐哲笑着说:“蜂蜜本来就可以掩盖一些腥骚味,加上烤的时候,又可以去掉一部分腥骚味,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很饿了,就算还有些腥骚味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一只七八斤重的蜜狗,剥皮去内脏之后也就只有三斤多,等烤出来,只剩下一斤多两斤不到的重量,还好取了几斤蜂蜜,两个人也吃得直打饱嗝。 吃完以后,唐哲把那些骨头渣子收集在一起,扔到了离窝棚几十米远的地方去,简科军不解地问:“你扔那么远干吗?等明天太阳一出来,那些蚂蚁就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了。” 唐哲说道:“科军,我们现在可是在原始森林中,不光是有熊豹子,还有豺狗和大猫这些,万一它们寻着血腥味来,就在窝棚门口,我们连一点反应都来不及,把它扔到远一些的地方,就算是半夜有其它猫猫来,至少离我们还有些距离,这样我们可以反击。” 简科军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说完也帮着捡地上还剩下的骨头,看着窝棚里的那张蜜狗皮,他问道:“这张皮子呢?也要扔出去吗?” 唐哲说:“不用扔,但也不能放在窝棚里,用根树藤绑了,挂到那边那个树叉上。” 简科军摸了又摸,有些舍不得:“万一被什么猫猫给吃了怪可惜的。” 唐哲一边收拾残留的蜂蜜,一边说:“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再好的东西留着也没有用,你挂得高一点,我们晚上一人守半夜,真要遇到大猫猫,马上把另外一个人叫醒。” 简科军觉得也有道理:“这样最好,轮流守夜放哨比较好,要不我守上半夜?你昨天晚上抓扒老二,肯定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好,那你当心一点,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叫醒我。”唐哲伸了一个懒腰,窝棚里早就已经铺满了枯叶枯草。 简科军把火堆分成了两堆,在窝棚门外面点了一堆,又在里面点了一堆,山上半夜是非常冷的,那些枯叶枯草难免会吸上地气然后起露,有了火堆就算有一些湿气也会很快被烘干。 唐哲躺下之后,又对简科军说:“科军,你会编篼篼?” 简科军说:“只会编撮箕。” 唐哲说:“也可以,你打着电筒在团转找一些饭苕藤来,编一个大的撮箕,明天我们去把剩下的蜂蜜取回去。” 简科军心里正在心疼那铁杉树洞里剩下的那些蜂蜜,听到唐哲这样说,非常高兴,说道:“好的,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我去找一下。” 等简科军回来的时候,唐哲还没有睡着,他抱着一大堆青藤回来,看到还睁着两只大眼睛的唐哲,笑了笑,说:“你睡不着呀?” 唐哲嗯了一声,说:“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生活了。”他想起了前世在战场上蹾猫儿洞的日子,那些子弹横飞的画面。 简科军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住过窝棚?大队守苞谷的时候不都是你老汉去吗?” 唐哲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和简科军说起,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他当成神经病笑话一阵。 简科军说:“我找了这些藤子,想编一个竹篼篼,就是不知道编得像不像。” 唐哲说:“你想编成什么样都可以,只要明天能装,我先睡了。”说完把两只手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夜晚山风吹过峡谷,就像一阵阵的号角声响起,又像是人的哭泣,时远时近,简科军在大队守过野猪棚,但是八家堰没有这么大的风,他坐在窝棚门口,两只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夜空,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从树间飞过,让他本来就紧张的心更加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堆上的柴火他都加了三次,靠在石头上开始打起盹来,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过自己的脖子,冰冰凉凉的,等他反应过来,吓得靠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话都不敢说。 第287章 银环蛇 窝棚的条件特别艰苦,除了些枯草之外,别无它物,唐哲好不容易睡着,睡得正香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他,他半睡半醒之间嗯了一声,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是在山里的窝棚里过夜,马上反应过来,问道:“科间,是不是该换我了?” 却见简科军靠在窝棚门口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张着嘴,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唐哲,我好像遇到冷条子了。”说完用手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处。 借着里外两堆火光,唐哲终于看清了简科军脖子上有些不正常,原本衣领处应该是脖子上的肉才对,现在却多了一条黑白花纹的围巾。 他正想开一句简科军的玩笑时,才看清楚离简科军的肩膀不远处,一个脑袋正吐着长长的信子,唐哲也吓了一跳,连忙对简科军说道:“科军,你千万不要动,是条银环蛇,有毒的。” 简科军已经猜到是蛇了,但是它从他的一个肩膀到另一个肩膀之间,选择了他的脖子作为路线,就在他一直叫唐哲的时候,明显能听到蛇吐信的丝丝声,却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蛇。 正常情况下,越是大的蛇越没有毒,就比如常见的菜花蛇和王锦蛇这些,在夏秋季节快要变天的时候,常常能看一它们横躺在路中间,胆子大一些的人一到夏天还会专门挑变天的时候出门去找蛇,抓到之后,先是取出它的胆来活着酒生吞下去,然后再把蛇剥皮之后,放在院坝里用一个砂罐炖起来。 蛇肉的香味很浓,味道比鸡肉还要鲜,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是难得的营养品。 听到唐哲说是银环蛇,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银环蛇在梵净山来说,是和金环蛇一样比较大型的有毒蛇类,以前听大队里的人说过,有人在梵净山里采药被银环蛇咬了之后,等他的伙伴出来通知家人去抬出来就医,等家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死去多时,而且全身发黑。 “唐哲,救、救我。” 简科军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他很想告诉唐哲,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找到老婆,但他仍然是简家唯一的香炉钵钵,要是今天晚上在这里就打烂了,到了地下也没办法面对他的老祖宗。 唐哲也很紧张,经常去坡上干活的时候,小型的野鸡项子和竹叶青还有矛头蝮蛇经常都能看到,但是那些蛇类比较小,也很怕人,而面前这条银环蛇,目测不会低于三米,而且它还有一个人质,不管唐哲有任何的动作,那银环蛇昂起的头,正对着简科军的脸吐着信子。 “科军,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正想办法。” 现在对他来说,科军这个人质让他有些投鼠忌器,只要自己这边稍有些大的动作或是简科军坚持不住有些动作做出来,让它感觉到了危险,随时有攻击的可能性。 唐哲非常清楚,银环蛇作为神经毒素类的巨毒蛇类,在这深山老林中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不管它们用什么样的办法,凭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都很难活下来。 如果早知道今天晚上会在这里碰到这样的蛇,打死他们也不愿意找这一块石头作为窝棚的搭建点,宁愿在空旷的地方呆着,哪怕是两个人都不睡觉,守着火堆坐一晚上也好。 “科军,深呼吸,不要动,听我的。” 唐哲一边想着办法,一边给简科军说,生怕他一乱动引起那银环蛇的不满而发起攻击。 简科军像个木头一样靠在那里,裤裆里早就湿了一大片,也许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心里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近在咫尺的唐哲能想出办法来救他一命,但也深知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那唯一的一支枪在他的怀中抱着,根本不可能交给唐哲,而那蛇头正好在枪管处齐平,对着他的脸。 就算是有枪,蛇的生命力可是非常旺盛,哪怕是被砍成了两截,也还具有攻击性,除非能一枪把它的头给打烂。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唐哲开过枪,虽然今天唐哲才指导他怎么样开枪打死了一只蜜狗,但是蜜狗和蛇头的大小相比起来,射击的难度不是一星半点。 “唐哲,我不动,你快想想办法,呜……”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唯一的手电筒和枪都在简科军手里,唐哲现在手中能用的,就只有睡觉前解下来放在枯草堆边的那一把沙刀。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拿沙刀,那蛇突然转了一下头,又吐了几下信子,把简科军的心都要提出嗓子眼来,张着嘴又不敢叫。 刚才动作太大,已经引起了那银环蛇的注意,唐哲只能慢慢蹾下身子,悄悄把手往刀别子的方向摸去。 好在窝棚并不大,刀别子也并不远,他两眼紧紧地盯着科军身上的蛇,右手慢慢地把沙刀从刀别子中间取了出来。 “科军,你相不相信我?”唐哲眼神中充满自信,现在他就是要让简科军相信他,如果失去了希望,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救下来他。 简科军本能地点了一下头,才一开始动作,那蛇就有攻击的趋势,吓得他连忙停住动作,两颗眼珠子上下动了几下,见到唐哲手中的沙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睛珠子左右转动起来。 唐哲见简科军的相子,也知道了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轻轻地把刀拿起来,说道:“相信我,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简科军带着哭腔说道:“万一砍不着它怎么办?我就死了,唐哲,我可是简家唯一的种子,连老婆都还没有就要死了,我不甘心。” 他一说话,又带着哭腔,动作就有些大,那条银环蛇突然张开大嘴,黑白相间的头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就向简科军的脸上咬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唐哲右手一挥,只听当地一声响,然后是沙刀与岩石碰撞出来的火花。 第288章 蛇肉 简科军听到刀落地的声音,连忙用手抓住银环蛇狠狠甩开,可是这条蛇足有两米多长,加上他惊吓过度,力气也不大,反而把那银环蛇从脖子上弄到了腿上。 想要跳起来,才发现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只能哭喊着:“完了,我死了,我死定了。” 唐哲忙走过来,用手抓起那条还在蠕动的银环蛇,对着简科军说道:“科军,没事了,你看它已经死球了。” 简科军先是看到还在动的蛇,然后才看到唐哲的手正抓着蛇的身子,忙说道:“你疯了,它要是调头回来咬你一口你也会死的。” 唐哲用另一只手把那蛇脖子举到他的面前说道:“他怎么咬?” 借着火光,简科军看到唐哲手中的银环蛇,刚才还昂着的头早已经不知去向,他惊奇地说:“你成功了?你把它的头砍掉了?” 唐哲点了点头,指了指它后面的石头:“你看,在那里呢。” 简科军转过头去一看,那银环蛇的头正张着大大的嘴,死死地咬在石头上,毒牙中还在滴着腥臭的毒液。 “好鸡儿险,差点小命都除脱在这里了。”简科军看到蛇头还咬着石头,连忙站起来退了两步,不停地拍着胸膛说着。 唐哲则是晃了晃手中的银环蛇尸体,对他说道:“这不,明天的早饭又有着落了,足足有四五斤呢,蛇肉可比蜜狗杀得来,除了皮和内脏,至少还有能三斤,我守下半夜,到时候我烤起来,明天你起来就可以吃了。” 简科军则是心有余悸,不停在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我听老一辈说吃蛇肉不能沾扬尘(厨房顶上常年被烟火熏了的黑色扬尘),要不然吃了会死的,以往做蛇肉吃我们都是弄一个砂罐到院坝里慢慢炖,你这个明火上烤着不是更多的扬尘,再说银环蛇可是巨毒蛇,吃了不会被闹死?” 他这连珠炮似的提出了几个问题,唐哲只能一一给他解释:“首先,你说的蛇肉不能沾扬尘这种说法就是错误的,厨房里扬尘比较多,加上黑暗,成为了蜘蛛和偷盐老鼠这些小动物的栖息场所,有些蜘蛛是有毒的,一旦被它们的尿液撒在汤里,人喝了就会中毒,也许前人正是因为喝了有毒的蛇汤之后,才得到了这么的结论。” 简科军听完,觉得有些道理,不过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说法,就不得不让他当成了真理。唐哲对他说:“你先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往山里走。” 等简科军睡下之后,唐哲便把那条银环蛇拿到外面的树枝上挂着,借着火光处理干净,虽然山上夜晚还比较冷,但是蛇这个东西只要一死掉,要是不把内脏处理的话,很快就会变味。 处理干净之后,用沙刀把蛇砍成了几段,然后用树条穿起来插在火堆边慢慢烤着。 很快森林的树丛间透出光亮来,他把简科军叫起来,两个人把蛇肉分吃完之后,便把火堆给弄灭,拿着昨天晚上简科军编的那个青藤篓子又来到了铁杉树下面。 经过昨天一通折腾,树洞里的大部份蜜蜂已经跟随蜂王搬了家,只有一些工蜂还在这里采着蜜不愿意离开。 唐哲又点了一个烟把,往树洞里吹了一些烟,那些工蜂失了王,再被烟一熏,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把树洞里的工蜂全都赶跑了。 简科军在来的路上已经采了许多桐麻叶子垫在篓子里面,唐哲站在昨天自己做的那个简易梯子上,把树洞里的蜜一块一块地取出来,简科军则是高高地举起那个藤篓站在树下,不时还有些蜜蜂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昨天才被蛰了一下,额头上已经开始肿起来,再次见到蜜蜂在他的身边,让他有些害怕:“唐哲,你取完了吗?这下面蜂子太多了,我怕被锥。” 唐哲正在取着蜜,对他说道:“你站着不要动就没有事的,昨天你被锥还不是因为你拍了它?人家连命都没有了,锥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树洞里的蜜蜂已经全部搬家,唐哲也决定不再留蜜,全部取出来,等他们取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他从树上下来,往简科军手里的藤篓里看了一下,说道:“还不少呢,滤出来了至少也有三十多斤。” 说完把手上和刀上的蜂蜜都舔干净。 简科军抱着藤篓,说道:“这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停了一下,问道:“对了,你这次进山来,主要就是猎熊吗?”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简科军说:“相比起用枪来,我还是觉得用套索比较好一些,至少安静得多,昨天晚上开了枪,一个晚上下来,都没有听到有熊叫,说不定早已经吓跑了,据我所知,公社里好几个持枪的猎人也经常来山里打猎的,现在的这些猫猫聪明得很,听到枪响肯定都已经藏起来了。” 唐哲不置可否地说:“猫奸老鼠子奸,他们总会只是躲在山里,今天再找不到的话,那就过段时间来。” 听到唐哲这样说,简科军舒了一口气,经过昨天晚上那条银环蛇的事情,让他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一路走来,哪怕是看到地上有一条树枝都会让他心里得一惊。 收拾好之后,简科军便拿着蜂蜜,唐哲则是拿着枪继续往前走去。 山比较高,雾气比较重,虽然森林外面是阳光明媚,但是森林里面的地上,却是露珠琳琳,一路上又碰到几只鸟,还有一群猴子之外,就只听见不远处的身边有什么动物穿过树林的声音,因为速度太快,加上听声音感觉并不是很大的动物,他们也没有再管。 等走到一块高地,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整整比旁边的大树还要高出些许,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两个人登上石头山上,此时雾已散开,阳光照射在森林里,就像是照射在水面一样,泛起阵阵波光。 不远处的山沟里,突然传来几声熊的吼叫。 第289章 豺狗 山沟沟里的那几声熊叫,一下子就让唐哲他们来了精神,简科军高兴地说:“唐哲,好像就是在那个沟沟中,不过走过去还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从这块石头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也不过三四里地,但是森林里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两个人确定了方向之后,又在这条方向的路线上确定了几棵高大的树用来做标记,这样有了参照物,在森林中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梵净山山势险要,属于武陵山脉的主峰,加上这里是喀斯特地貌,森林中间藤蔓相缠,让他们两个行走起来都非常艰难。 虽然只有三四里路,许多地方走到了,才发现要么是一个高坎悬崖,要么就全是荆棘,根本无法通行,只能绕着走。 这条山沟沟是清水江的支流,是从锯齿山上流下来的几股山泉汇成的小溪,水流并不大,但于落差比较大,水流声显得格外的响。 就在唐哲他们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又听到几声熊叫,还夹杂着数声口哨声,走了数十米,忽又听得数声狼嚎似的叫声传来。 简科军忙问唐哲:“听样子,前面好像有人在打猎呢,我听到有吹口哨的声音,是不是他们在打狼。” 唐哲仔细听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这种哨声不像是人吹的,而是像某种动物,科军,也许我们正在接近一场动物之间的战斗,说不准那头狗熊这会儿正被一群狼给围攻。”,简科军兴奋地说:“老鹰抓小鸡我倒是经常见,狼和熊打架,我还真没有见过,应该比大队放的电影还好看。” 唐哲说:“听声音,那群狼还不少,你仔细再听一下,那头狗熊的叫声中有些愤怒,又有些绝望,估计撑不了多少了。” 简科军笑着说:“那正好呀,我们过去拣个耙耙(捡便宜)。”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溪边的一处空地上,一头黑熊正被三四十只火红色的像狗一样的动物给围攻,那头熊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这会儿正抱着一棵断了尖的杉木不停地嚎叫着。 简科军指着那些火红色的狗说:“狗日的,这是哪个喂了这么多狗,要得多少粮食喂哦。” 唐哲说:“这些是毛狗,也叫豺狗。” 简科军听到豺狗,说道:“怪不得呢,都是长一个样子,你一说豺狗我就知道了,以前我还小的时候,听到一个篾匠摆过一个龙门阵,说是他们队上一个女的死了才埋在地里,当天晚上就被豺狗给刨出来吃了,第二天被队里的人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头发,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唐哲说:“你别看他们个头和土狗大差不多,但是却十分残忍,而且是群居协同作战,最擅长的就是掏肛。” 两人说着话,离那群豺狗越来越近,他们在沟的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 唐哲指着树上的那头狗熊,看上去也就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通过外型可以确定,并不是唐哲之前遇到的那头母熊。 找了一个比较好射击的地方,两个人都躲在石头后面静静的观察着小溪对岸,这里离那头熊躲的杉木树直线距离也就一百五十米左右。 离得这么近了,他们才看清楚,小溪边的乱石空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条豺狗,有的已经断气,一动不动,有的还在拼命挣扎。 简科军说:“看来他们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那头狗熊被这么多毛狗咬,还能干掉三四只,要真是哪个人碰到一头熊,那就不远也得脱层皮了。” 唐哲观察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打起来了,你仔细看一下地上死的那几头毛狗,不光血已经干了,还能看到有苍蝇在它们身上飞。” 简科军瞪了瞪眼,看着唐哲说:“你的眼睛真尖,这么远还能看到有苍蝇,我就看不到。” 唐哲又说:“你看那狗熊,他在树叉上都已经显得体力不支了,而且身上的伤口处也没有再滴血,说明不是短时间的。” 简科军说:“这么多豺狗,你就一地枪,要是被发现了,朝我们冲过来怎么办?你看它们连熊都敢杀。” 唐哲拍了拍手中的枪:“不用担心,有这个烧火棍,只要一开枪,它们就吓跑了,再看一下,看它们怎么杀熊的。” 树上那头狗熊不过是刚成年的公熊,也只怪它太过倒霉,在河里抓鱼吃,却被这一群豺狗给盯上了。 梵净山里的豺狗在九十年代之前还会进村里偷鸡偷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由于它的皮毛很值钱,便引起了人们无差别的捕杀。 在1990年以后,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只也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再不敢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 不过像三四十只豺狗这么大的群体则是非常少见。 一般的情况下,都是一只母豺狗作为头领,然后少则五六只,多则十几只组成一个团体,这种超大型的团体一旦出现在一个地方,对那个地方的生态将是灭绝性的毁灭。 想到这里,唐哲说道:“怪不得我们一路上过来很少看到有其它猫猫了,原来是这里来了这么一群家伙。” 简科军说:“要论单打独斗,你家养的大花猫能不能干得过毛狗?” 唐哲说道:“根本没办法比的,大花猫和大猫是一样的,都是单独行动,毛狗不可能是单独行动,它们等级分明,除非是失去了狩猎的本能才会被赶出群体,真要是单打独斗的话,六六和毛狗也只能是五五开,六六动作敏捷,牙齿更长,但是耐力不如毛狗,据我所知的,大花猫看到毛狗就会跑,是因为它们知道一只毛狗的背后,说不准有十只或二十只等着。” 简科军哦了一声,说道:“这些毛狗太可恶了,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这斗篷山上连只麻雀都要被它们掏完。” 正说着,就见围在杉木树下的十几只豺狗又狂叫起来,再往树上看时,那头狗熊正调整着身体,由于它身体太重,杉木树的树枝已经支撑不住它,啪地一声断了。 第290章 狡猾的毛狗 随着杉木树枝的断裂,那头狗熊也差一点掉了下来,还好它紧紧抱住了树干,只是往下滑了一两米便停了下来。 那狗熊紧紧抱住树干停住之后,树下的豺狗也停止了嚎叫,竟然四散开来,有的躺在河滩边上,有的躲得远远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简科军看到这里,问唐哲:“那些毛狗怎么跑了?” 唐哲小声说道:“这些毛狗和狼一样聪明,知道全都在树下,那熊肯定不敢下来,反而都散了开去,但是你仔细看,虽然它们跑开了,但总有两只毛狗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头狗熊。” 简科军对着那些豺狗看了一圈,说道:“还真是呢,狗日的,怪不得老一辈都说毛狗聪明,遇到它们比遇到大猫子还可怕,看来是真的。” 唐哲说:“大猫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它们饿了或是有人侵入了它们的领地,但是这些毛狗,一旦被它们盯上,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你还记得前几年在花园大队发生的事情不?” 简科军问道:“你是说毛狗咬娃儿的事情?” 唐哲嗯了一声,说道:“你看这些毛狗,除了皮毛的颜色和土狗不一样之外,它的外形非常像狗,以前就经常听老一辈的人说,毛狗会和土狗混熟之后,经常到寨子中间来逛,一旦发现哪家有奶娃娃,就会想办法把它拖回去吃掉。” 简科军说:“这事情我听说过,事情都差不多有十几年了,还是六九年的时候,花园大队的麻二家就养了一条大黄狗,经常去山上咬些猫猫回来吃,没有多久就带了两条毛狗回来,当时好多人都不认,还对麻二家说猫来穷,狗来富之类的话,说得他高兴倒了,就在那两条毛狗来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他家那个两岁多的娃儿一直哭闹不停,麻二便吓他说再哭就把他放在门外头让毛狗拖去,把娃儿放在门外,他刚把门关上,就没的听到娃儿哭了,等他开门一看,那两只毛狗已经拖着他家的娃儿跑去很远。” 在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人贩子之类的坏人,如果孩子不乖,把他们放在门外吓一下,这是常有的事情。 唐哲说:“当时这个事情还闹得很凶呢,后来等麻二他们请着人去把娃儿追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断了气,好像那个时候公社就组织过大家一起打过一次毛狗,没想到这些年它们不到寨子上,全都躲在深山老林里来了。” 简科军说:“你当时不过才十来岁,记得不太清楚,我可晓得麻二家的娃儿请人拿去埋了之后,当天晚上就又被毛狗给拖出来吃了,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坟前就只有一些爪子印。” 唐哲听到这里,看到对面的那些毛狗,突然有种想开枪的想法,说道:“以前我是听说毛狗会挖坟吃尸体,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就在花园大队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说明毛狗特别聪明,你看,那头熊快撑不住了,等它掉下来的时候,这几十只毛狗就会一齐冲上去,那头熊必死无疑。” 简科军说:“那样一来,熊皮不就坏了?唐哲,趁现在它还在树上,你一松把它干掉。” 唐哲看了看枪里,只有两发子弹了,忙从包里取了三发重新装填进去,把子弹上了膛,瞄着对面杉树上的狗熊。 “科军,一会儿那熊掉下来的时候,那些毛狗肯定还要往上冲,我会尽可能的多开几枪,弄些皮毛回去,你只要发现有毛狗过河,马上站起来大声吼叫。” 简科军嗯了一声:“行。” 眼看着对面杉树上的那头熊快撑不住,身子在一点点往下滑,放哨的那两只豺狗叫了几声,一下子树下就多出来十几只,火红火红的像是一团火要把那棵杉木树给烧起来一样。 那狗熊忙扭了几下屁股,用力往上爬了一点点,但是光滑的树干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支撑点,它现在是又累又饿又疲惫,只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才让它坚持到现在。 但是没有坚持多久,笨生的身子又开始往下滑,这时树下的豺狗越围越多,只要它掉下来,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唐哲瞄准了狗熊的头,砰地一声响,对岸的狗熊就像一个成熟的菠萝蜜一样从树上重重地掉了下来。他马上又拉拴上膛,对着树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些豺狗连续开了四枪。 直到开第三枪的时候,对岸的豺狗才反应过来,在领头狗的嚎叫声中四散跑开,转眼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但还是有一只反应稍慢的被唐哲放倒在地 。 有两只慌不择路的豺狗跳过小溪往他们这边来,又被简科军吼了一嗓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走,过去看看。”唐哲收起枪,直奔对岸去。 河滩上有两只豺狗已经死去多时,还有两只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只剩下肚子一起一伏的证明它们还活着。 那棵杉木树下,三只被打穿身子的豺狗和一头被打穿脑袋的狗熊倒在血泊里面,那熊虽然脑袋中了枪,此时身子还在抖动,吓得简科军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唐哲,那狗熊还没有死透,你再补一枪。” 唐哲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他说:“你放心,它的脑袋上中了一枪,就算没有死,也只是在板命(挣扎)了。” 简科军说:“那我们等一会儿过去,我先把这两只毛狗皮给剥下来。”他指着沟边已经死去多时的那两只豺狗说:“再不剥,等中午大太阳一晒都臭了更难剥。” 唐哲说道:“好,我把另外两只毛狗杀了。”说完,他把枪背在背上,从刀别子里取出沙刀来,走到受了重伤的那两只毛狗身边,举起沙刀,用刀背重重地在它们的头上敲了几下,血从它们的鼻子里口里流出来,腿抖了几下便气绝了。 就在两人专心致志地剥着豺狗皮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沙沙声,原本倒在大杉树下的狗熊,正往他们所处的小溪边滚来。 第291章 猎杀 那狗熊处在的那棵大杉树下是一个斜坡,被唐哲打了一枪在头上,但是它的神经并没有完全死亡,四条腿还不在停地乱动,没想到却滚到了小溪边正在干活的唐哲和简科间他们俩中间。 简科军吓了一跳,手里紧紧抓住沙刀,往后一跳,竟然跳到了小溪的对面,要知道这小溪虽然不大,但也有近两米的宽度。 唐哲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倒没有你简科军那样逃掉,毕竟是他自己开的枪,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信心的,等那狗熊停了下来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从上面滚下来的,忙对简科军说:“科军,它已经死透了,你看杉木树到这里是个斜坡,刚才它滚了下来。” 听到唐哲招呼自己,简科军才尴尬地笑了笑,又从小溪上跳了回来:“唐哲,不是我胆子小,任谁都会黑一跳的。” 他这话倒也没有吹牛,这深山老林的,真要是碰到了一头带枪花的熊,估计他们两个人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里。 许多人认为碰到了熊,只要躺下装死就会躲过去,但那只是理论上的,虽然你可以装死,但却不能阻止熊对装死你的像拨弄玩具一样在地上拨弄来拨弄去的,就像猫抓到了老鼠一样戏弄着。 可以说,遇到熊装死的人,那他百分之百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简科军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明白熊是会爬树的,只要人能去的地方,熊都能去到。 唐哲却非常明白,这也是一开始他也被吓一跳的原因。 简科军还是有些不放心,慢慢靠近了那头狗熊,拿着沙刀狠狠在它的头上敲了十数下,直到头骨都敲碎了才放下刀来。 唐哲说:“有这么夸张吗?” 简科军嘿嘿笑着:“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去把上面那几只毛狗扔下来,就在这河边把皮剥了。” 唐哲点头同意。 七只毛狗的皮剥下来,花了他们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看天色已然是中午了,早上吃的蛇肉加蜂蜜,经过在山林中的剧烈运动,已经消耗殆尽。 唐哲伸了一下腰,对简科军说:“剩下那只你来剥,我去弄些柴火来把烤点毛狗肉吃。” 简科军应了一声,闷着头干着活。 唐哲则是在河边去找一些枯树枝来点燃,现在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食物是最充足的,豺狗身上有肉的地方也就是两条后腿,便把刚剥了皮的一只毛狗后退给砍了下来架在火堆上烤着,一条腿都有四五斤,烤熟了一个人不一定能吃得完。 不过考虑到没有带盐,吃了两顿蜂蜜涂肉,实在是吃不习惯,他便在小溪里抓了十来只螃蟹来,用地葫芦叶包了放在火堆里烧着。 等简科军忙完,两豺狗腿也烤得差不多,两个人在小溪里洗了手,坐在火堆旁边,一人拿着一条腿就啃了起来。 吃了才知道,豺狗肉和狗肉比起来,反而没有狗肉那种腥味,而且肉质更加紧实,除了没有盐味,味道还真不错。 简科军说道:“唐哲,这些毛狗肉怎么办?丢了怪可惜的。” 唐哲说:“主要是我们要把那头熊给弄回去,这样,一会儿我们把熊的内脏给掏了,把这些毛狗的腿子肉带上一些回去。” 简科军点头说道:“我正有这种想法,你一开始就是来猎熊的,我怕你反对。” 唐哲笑着说:“它肚子里的,除了那个熊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简科军忙说:“不对呀,前天晚上去偷你家大花猫那两个人说过,熊心豹子胆是上等的好药材呢,他们就是看你家养得有豺子,想偷了它取胆拿去卖的。” 唐哲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个人也是道听途说了之后,才打了他们家六六的主意,便对简科军说:“这纯鸡儿扯淡了,熊心豹子胆是说一个人胆子特别大的傻大胆,你这一说,我倒觉得他们俩个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敢来做扒老二。” 说完,他从火堆里掏出已经被烧糊的那团地葫芦叶,打开来,里面的螃蟹烧得金黄金黄的刚刚好,香气扑鼻。 从里面取了一个递给简科军,说:“肉没有盐,拿个螃海将就一下。” 螃蟹自身就有些咸味,简科军接过去咬了一口,笑道:“你不说,还真有些盐味,就连这毛狗肉都香了。” 吃完之后又休息了一下,便开始把熊的内脏给掏出来,简科军在这方面虽然不如唐老三熟练,却比唐哲动作要快得多,很快就把肠子肚子给掏了,只留下心肝,胆在肝了,他连碰到熊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弄破了。 把熊处理好了之后,两个人就去把剩下的那五只豺狗的后腿卸下来,熊肚子里塞了四条,还有六条简科军用藤子绑了,自己背了四条,另外两条和那些蜂蜜就交给了唐哲负责。 然后把熊的四肢绑了,又把那八张豺狗皮给绑在熊身上,砍了一条九把斧来,两个人抬着就往回走。 对于唐哲来说,这次上山的目的完全已经达到,明天就可以带着熊掌去找齐春交差。 山里的路非常难走,加上两个人抬着两百多斤的东西,走起来就更加的艰难,回到八家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看着唐哲和简科军两个人抬着一头熊回来,整个八家堰都沸腾起来。 他们俩还没有回到家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散了开,唐自立家的院坝里站满了人,虽然经常听说狗熊的许多龙门阵,但是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大部分连熊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看稀奇,看古怪,看老太太谈恋爱。 等到刚进唐家山的寨子,唐老三和唐援朝和几个年轻人就主动来给唐哲和简科军肩上的担子接了过去,从两个人抬,变成了一堆人抬,能打到熊的男人,是真正的英雄,唐家山的人把唐哲和简科军都当成了英雄,前呼后拥的把他们拥到家里。 那头熊,此刻正摆在唐自立家的院坝中间,除此之外,还有几张豺狗皮和一堆豺狗肉,另外还有一篼蜂蜜。 第292章 熊肉 但是那些豺狗皮却被很多人都认了出来,数了一下,竟然足足有八张,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是毛狗皮呀,可是好皮子呢,我公就有一件毛狗皮大衣,是当年我大伯爹在后头坡打到的一只毛狗,那毛可软和了。” “这些毛又得值不少钱呢。” “唐哲,科军,你们是不是进了毛狗窝了,一下子就打到七八只毛狗。” “毛狗皮值什么钱,要值钱还是这对熊掌,放以前卖了能在城里置办五柱三间木房子呢。” …… 唐哲让陈秋芸把蜂蜜拿进屋里,烧了一大锅水,用一块布把蜜蜂滤出来打了一大锅蜂蜜水,弄好之后让大家都自行去锅里舀,一人一大碗蜂蜜水。 剩下的蜂巢蜜,又滤在一个木盆里。 大家看了一会儿热闹也就各自散去了,陈秋芸给唐哲和简科军做好了饭,便去忙别的。 饭后,唐哲对简科军说:“科军,这次进山收获还是很大的,这样,那些毛狗肉和八张毛狗皮全都归你,蜂蜜你也拿一些去,这头熊是别人托我打的,我得给他送出去。” 简科军忙说:“那怎么行,本来我也只是和你去山里打个伴,你分两张毛狗皮我就已经很好了,我怎么好意思全部拿去,还有那些毛狗肉,我家里就三口人,这么多肉拿去一时吃不完也要坏掉,你家在请匠人,我拿两条回去,剩下的你们也可以用来招待匠人。” 唐哲再三劝说,最后简科军把八张毛狗皮带回去了,又带了两条腿子肉,蜂蜜还没有滤得好,唐哲便和陈秋芸说了,等过两天滤出来了,给简科军也送几斤过去。 简科军刚走,唐孝贤就来了,笑呵呵地说:“老远就听到你打到熊了,我来看看,哟,这一坨就是呀。” 唐哲招呼他进屋里坐下,陈秋芸给他端来了蜂蜜水,他接过去一口喝完,说道:“才忙完,要不都早上来了,对了,唐哲,前天晚上抓到那两个扒老二,已经被放了,回了城里面。” 唐哲只是哦了一声,对于柳开江他们,他倒并不在乎,只不过算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唐孝贤又说:“不过大忠那边这两天都没有再收黄鳝了,前天晚上你走了之后,大忠又来找我和沈阳了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团转人,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太生伤,最后还是把他们的收了,这两天抓的越来越少,今天晚上我们刚才忙完,算了一下还不足一千斤。” 唐哲喝了一口蜂蜜水,对唐孝贤说:“孝贤叔,能收多少算多少,城里头这几天黄鳝也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好卖了。” 唐孝贤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你和马车三家那个弄了不少鱼去,黄鳝的生意肯定有影响。” 唐哲看得出来,唐孝贤心里有些失落,便说:“孝贤叔,靠山吃山,一年能有这么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来收一些黄鳝,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你说是不是?” 唐孝贤咳了一声,说道:“是,是这样的,我和沈阳还是很懂得满足的。”他也不再提养黄鳝的事情。 和唐孝贤聊了一会儿,沈阳和沈月也都上来了,一开始也是一阵惊叹,陈秋芸还是给他们端了蜂蜜水去,兄妹俩接过去喝了。 沈阳见唐孝贤也在,大概也知道这两天的事情都和唐哲说了,他生怕唐哲多心,又对唐哲说:“唐哲,大忠那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哲点了点头。 沈阳说:“我和孝贤叔也是觉得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加上他也不再收了,你不要多心哦。” 唐哲轻轻地笑了笑:“不会多心的,你们把我想得太小气了。” 为了缓解尴尬,沈阳说:“这头熊你要把皮剥下来吗?要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帮你一起弄。” 沈月也说:“是呀,哲哥,天色也不早了,你一个人弄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帮你一起。” 沈月在一旁打着火把,唐哲他们三个人开始剥皮,唐哲则是把它的四个掌带皮割下来,两个前掌放在一起,后掌放在一起。 前掌是齐春要了的,他明天去城里正好送去,那枚熊胆也小心地用麻绳绑了挂在窗棂上面,这可是上等的好药材,齐春那里也好,还是县药材公司那边都会收的,而后掌要腥一些,估计他的收购站也不会收,唐哲决定等这两天就把后掌炖了吃。 他刚把熊胆挂起来,却见院坝下面两支手电筒照着,一队人笑哂哂地来了。 一听声音,唐哲便知道是严天明他们。 “唐哲,扣说你打到了一头狗熊,我们没有见过,来看看。”严天明刚上院坝坎就说。 唐哲指了指地上已经被剥了一半皮的熊说:“就在那里。” 几个人感叹了一阵,唐哲把熊心和熊肝取了出来交给沈月:“辛苦你一下,去炒两个菜出来。” 沈月懂事地点了点头。 唐婉一直在一旁看着,说道:“小月姐,我去帮你烧火。” 陈秋芸忙说:“这哪里行呢,小月,你放着,让我来。”说完就要去抢她手里的活计。 沈月笑着说:“二婶,我来做也是一样的。” 唐孝贤说:“你们两婆媳有什么好争的,早晚都是一家人。” 听到唐孝贤说,沈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张月娥说:“婶子,我来给你们打下手。”作为女人,只要是办生活,总是冲在第一线。 张月娥和沈月进了厨房之后,严天明他们三个就围在那里看他们剥熊,杨活麻和严天明各打了一支手电筒,所以沈月进屋的时候,便把火把给灭了。 等熊皮剥完之后,又割了一大块熊肉拿进厨房去,沈月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站在灶台前忙前忙后,锅铲翻飞,陈秋芸满意地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还不时地点点头。 至于张月娥则是站在那里看着,没有什么事情可让她做的。 把熊肉和豺狗肉拿回屋里,又把熊皮撑开晾着之后,沈月这边也已经把菜炒好,一个熊肝腰合炒,个爆烧熊心,一个洋芋炖熊肉,看得人直流口水。 第293章 情敌 虽然只有三个菜,却都是荤菜,这可把那几个知青给馋坏了,自从地土包干到户之后,他们几个知青每天守着大队留下来的那几亩地,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何况还是熊肉。 唐自立又拿出酒来,每人倒了一大碗,张月娥一直说不能喝,到散席的时候,她也喝了大半斤,吓得唐孝贤直吐舌头,不停地说:“女人天生半斤酒,看来说的是真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等把饭吃完,唐孝贤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唐自立夫妇和唐婉唐乐都回屋睡了觉。 严天明才对唐哲说:“唐哲,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放在心上呢?” 唐哲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笑着说道:“严知青,我觉得你们不要考虑做水产这方面的,可以考虑一下做别的。” 严天明说:“我们几个存了一点钱,自己又不能离开,想着就是你天天往城里跑,不如租一个门脸儿,你在那里守着,到时候赚了钱大家一起分就是了。” 苏朝恩也说:“就是呀,要是我们能离开就好了,你也知道,我们知青和你们不一样,不能长期不在队里。” 唐哲说:“那就没办法了,你看我,像是能守得住店的人吗?” 严天明笑道:“你那是谦虚,你不行,不是还有沈月吗?” 唐哲摇了摇头,沈月最近一直在看书,她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守着那么一个小店。 见唐哲不同意,几个人也只好作罢。 “你们早晚都会回城的,快一点几个月,慢一些的也就三两年的事情,也许到时候邛水这个地方,你们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唐哲劝说道。 苏朝恩说:“回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就算回了城又能怎么样?家里有关系的,还能分配个工作,像我这种家里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的,回城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家呢。” 张月娥笑道:“你不是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家了吗?” 苏朝恩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人家家里不答应,就是担心我哪天回了城,变成了城里人就不要她了。” 说完感叹道:“可以想像我那短暂的爱情,刚一开花就调落……” 严天明打断道:“行了,你就不要一天像杨活麻一样搞得像个老学究似的,还作起诗来了。” 杨活麻可不高兴了,反驳道:“天明,你说他就说他,不要扯到我身上,我什么时候又成个老学究了。” 张月娥说道:“你们几个就不要吵了,苏朝恩,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人家不要你嘛,天下女人多得是,真要是哪天回城了,另人不要你,我要你,哈哈……” 苏朝恩看着张月娥那水桶般的腰以及那五短的身材,刚吃进肚子的熊肉就差点吐出来:“你呀,我这辈子是无福消受咯。” 张月娥瞪了他一眼:“你……” 严天明忙说道:“这是在别人家呢,你们要吵回去吵。”又看向唐哲:“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青们都会回城?”他一直觉得唐哲这个人很神秘,说的事情往往都会成真。 唐哲说:“每场不是都有邮递员来给你们送报纸吗?你们都不看一下呀?自从去年上面开会之后,很多地方的知青已经大量返城了。” 严天明有些汗颜,的确报纸上有这么一些消息,他们也是看了这些消息才不停地写申请上去,可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自从胡静回城之后,留下来的四个知青想回城的心就更加强烈,不管是土地包干到户之前还是包干到户之后,他们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严天明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真的都能回城的话,我们在邛水这里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什么生意。” 张月娥说:“本来就是,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要是再不回去,我都老得嫁不出去了。” 苏朝恩说:“你可以就在八家堰找个人嫁了算了,凭你那一身的力气,在这里就算是挑桶桶粪肯定都饿不死。”说完哈哈笑起来。 张月娥站起来,骂道:“苏朝恩,你是想死拉,又打整我。”说完就要去抓他的头发,没想到被他躲开。 杨活麻看着苏朝恩,说道:“朝恩,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哈,人家月娥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凭什么只能一辈子挑桶桶粪?” 张月娥嘻笑着坐下,说道:“就是,苏朝恩,知识分子你懂不懂,枉你还是知青呢。” 苏朝恩笑道:“依我看,你和杨活麻还真是天生一对,不如就请我给你们作个媒算了。” 张月娥呸了一声,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杨活麻则是大惊失色,指着苏朝恩说:“苏朝恩,你、你这是己所不欲……。” 张月娥本来笑得如桃花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瓜,对杨胜学说:“杨活麻,你是什么意思嘛,意思是我地区里的人硬是配不上你们省城里的人呗?” 杨活麻连连否认。 张月娥更生气了:“那你的意思就是我长得丑呗?” 杨活麻话都已经说不明白,只是求助似的看着唐哲和沈月。 沈月笑道:“月娥姐,大家开玩笑的,你生什么气嘛。” 张月娥也明白这边的许多忌讳,在别人家里和人吵架,那是大忌讳,也听劝地不再对杨胜学说话,但是她对沈月却没有什么好感。 一直以来,她和胡静都有书信往来,唐哲的一举一动,她都在信中告诉了胡静。 好几次回信,她都在问胡静,什么一直以来没有看出来她喜欢唐哲,胡静在信中也没有说清楚,自从唐哲和沈月耍朋友的事情下了书子,公开以后,张月娥看到沈月,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情敌一样。 但是碍于在唐哲家里,加上她一个外来的知青,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尽量少和沈月说话。 严天明他们今天晚上来主要是想看看熊,还有就是想知道上次和唐哲说的事情他考虑得怎么样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答复,又怕张月娥她真的生气在别人家里吵起来,便借口要回大队部去,几个人便走了。 第294章 记仇的毛狗 等那些人都走了之后,沈月和唐哲说:“哲哥,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县革委会的人来我家了,应该很快就会平反的。” 这件事情唐哲早就从易解放的口里得知,并没有表现得太高兴,反而有些失落,因为沈醉亭平反之后,沈月很有可能跟着他一起回到地区去。 沈月见到唐哲一副失落的样子,小声说道:“哲哥,你放心,就算我爹重新回到地区去工作之后,我也会跟你在一起,不会离开的。” 沈阳在一旁说:“唐哲,我和妹妹先回去了。” 唐哲点了点头,对沈月说:“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把书复习一下,争取考上大学。” 沈月看着唐哲,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邛水县城的收购站里,齐春看着眼前的熊胆,直夸唐哲厉害,一直打听他是如何猎到这头熊的。 唐哲只好简单和他说了一遍,齐春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去,良久才说:“你们也真是命大,毛狗最记仇,这次你杀了它们好么多只,只怕以后你去山里被它们盯上。” 唐哲还是第一次听说,问道:“这个从何说起?” 齐春说:“还是我公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公和他的一个堂兄弟叫齐全的去山里砍柴,正好遇到了一窝毛狗崽,我那个齐全公当时就几刀背把那一窝毛狗崽打死了用藤子捆起来挂在扁担上,没想到正好被回窝的母狗看见,发了疯似的追我公他们。” 唐哲听着,问道:“后来呢?” 齐春说:“那一次是我公和他一起上山,加上手里还有沙刀扁担,所以好歹算是逃了回来,不过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大队天天晚上都会听到毛狗叫,你知道,毛狗叫起来就像有人在哭一样,半夜三更的很是吓人。”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毛狗有三种叫法,一种是哨叫,一种是狼嚎,还有一种是狗叫声。” 齐春嗯了一声,说道:“你懂得还蛮多。” 唐哲继续问道:“你快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齐春喝了一口水,说道:“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村里的狗几天的时间就被咬死完了,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门,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有我公知道,是那个齐全公杀了狗崽以后,母狼回来报复。” 唐哲静静地听着。 齐春继续说道:“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到了夏天,我们大队和你们大队一样,都是住在山上,田里要放水就抓阄子分轮子,今天白天是谁家,晚上又该谁家,但是那一个夏天,毛狗就像发疯了一样,以前最多到寨上偷咬几只鸡,那年却一连咬了几个人。” “我那个齐全公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和他杀狗崽子的事情挂勾在一起,还以为只是因为毛狗太多,那天是外该他去放水看田,却没有看到一只毛狗,他还以为只是别人运气不好,就在他正在庆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高兴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一家人除了他老婆和两岁多的小女儿躲在楼上逃过一劫之外,他的三个儿子全都被咬死,吃得只剩下些骨头。” 唐哲说:“你这说的就像是评书一样,他家的门都是关起来的,那些毛狗怎么进去?” 齐春咳了一声,笑着说:“怪就怪在这一点呀,据齐全婆说,那天半夜的时候,她总是听见门外头在敲门,有好几次还听到齐全公的声音在叫门,才叫他大儿子去把门打开,没想到刚一开门,一大群毛狗就冲了进来,见人就咬。” 听到这里,齐春叹道:“你要是不相信,有空去我们大队一问就知道了,那个齐全公两口子现在还活着呢,只不过那老太婆从她三个儿子被咬死之后,没有多久就成了疯子,只要见到狗她就要拿着家什去打去杀。” “从那天以后,我们队里再也没有来过毛狗,不过那个齐全公倒是失踪了好几年。” 唐哲问道:“他怎么会失踪?”” 齐春点了一支烟,说:“你听我慢慢说嘛,我齐全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是他惹的祸,后悔不当初,他把三个儿子埋了之后,就一个人进山去了。” 唐哲总算是听明白了,说道:“他就是要去给他的儿子们报仇嘛,看来你那个齐全公还是个男子汉。” 齐春嗯了一声,说道:“我们齐家就没有拉稀摆带的人,尤其是那个齐全公,据说他爹也就是我的堂祖祖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发长贼(太平军),后来长发贼败了之后,他又参加过神兵的,你听说过邛江的神兵?”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打不进,杀不进,一刀砍个白印印,就是他们的口号嘛,不过神兵还是为反帝反封建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 齐春说:“你想,老子英雄儿好汉,我那个齐全公会是孬的么?进山的时候就带了一把沙刀去,那一段时间,齐全婆疯了,他也不见踪影,好多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个齐全婆和我那个姑姑还全靠我公接济才活了下来的。” “一晃就是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有一天队里来了一个老头,大夏天的身上还穿着毛狗皮衣,肩上还挑了一挑毛狗皮,头发长得就像是以前的长发贼一样,后来寨上的人还是认出来了是他,一打听之下,他才说出了实情。” “这两年他在山里,就是专门找毛狗杀,见一只杀一只,见一群就杀一群,整个山上的那一群毛狗,换了好几个首领,都被他给杀掉了,直到最后在山里再也没有看到一只毛狗,他才从山里出来,卖了那些毛狗皮,后来还把他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了,听他说呀,那毛狗特别记仇,他是杀了一只又冒出来一只,到后来那些毛狗不等他去找,反而结人来找他,还好他射术了得,自己制了一张弓,做了一支矛,和那些毛狗打了两年的游击战,才算是把它们给制服。” 说到这里,他看着唐哲说:“这一次,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它们的首领给放跑了,保要它们记住了你的气味,以后你上山必然要当心才是。” 第295章 变故 听到最后,唐哲倒也觉得他不像是吹牛的,就像他说的毛狗会记仇这件事情,他也在书上看到过,不过没有齐春说得夸张而已,完了,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 齐春问道:“你这次杀了那么多毛狗,到时候熊皮和毛狗皮记得带出来卖给我,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唐哲说:“不巧,那八张毛狗皮我都分给简科军了。” 齐春有些可惜地说:“你也是真舍得,那些毛狗皮只要没有大的外伤,基本上都能卖到十块钱一张了。” 唐哲说:“他也是我的好兄弟,到时候来卖的时候,你高看一眼呗。” 齐春笑呵呵地说:“好说,好说。” 唐哲又把熊掌拿出来,问道:“这个你这里收?” 齐春看了一眼那对熊掌,摸着下巴说:“东西可是好东西呀,可遇不可求,可是我这里是收购站,要能长期保存的东西,这玩意我就是想收,拿来也没办法保存,要不你先留几天,我帮你问问?” 唐哲听了,把熊掌收了起来,说道:“那就不用麻烦你了。” 看着唐哲出门的背影,齐春暗自摇头:“这年轻人,连毛狗群都敢惹,是说他有本事呢,还是说他哈大胆?” 国营饭店里,唐哲把两只熊掌摆在了林国民的办公桌上。 林国民瞪着眼睛,说:“兄弟,这玩意你从哪里弄来的?” 唐哲只是简单说了句从山里打的。 林国民说:“你想卖多少钱?” 唐哲看着林国民,说道:“这东西也是有价无市,放眼整个邛水城,除了你这里,我想别的地方也没有人要,你看着给就行了。” 林国民说:“我也不瞒你,熊掌我们这里也常收的,都是三十五元一只,两只七十元,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叫后厨的来拿去。” 唐哲笑道:“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这里还有一斤蜂蜜,送给你尝个鲜。” 林国民笑呵呵地把蜂蜜收了,便叫后厨来把熊掌拿去,顺便把唐哲的单子开了让他去财务领钱。 等他到了国营市场,朱达昌一见到他,就笑呵呵地迎了进去:“老弟,听说你这两天进山打猎去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和你去过过瘾。” 唐哲笑着说:“等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朱达昌说:“你来得正好,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一个叫赵什么明的家伙来找过我,说是你的鱼都要从他们大队那里弄来的,他们准备让你滚蛋,然后和我合作,被我给拒绝了。” 唐哲哦了一声,心想一定就是赵发明了,大队里有赵春生和赵三魁顶着他没办法,便想着来个釜底抽薪,把唐哲的市场给抢了,只要朱达昌同意,他马上就会把唐哲赶走。 却没有想到朱达昌对唐哲十分信任,一口就拒绝他了。 “谢谢你,昌哥。” 朱达昌哈哈一笑,手一挥,说道:“你有兄弟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你放心,哪怕你就只有一条泥鳅,老哥我也只收你的。” 他和唐哲一起去了一趟大鱼泉的洞里,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找得到的,就算是那个赵什么明他们队里的地盘,没有唐哲发现那条进洞的道,谁会知道里面有这么多的鱼? 聊了几句之后,赵平他们已经把鱼卸完,申二狗来找朱达昌签字以后,便去财务把钱领了。 回去的路上,赵平说:“唐哲,那个赵发明这两天在背后搞怪,今天早上我们正在装鱼的时候,队里就七八个人来我家院坝闹了去,还好三魁叔把他们都给劝走了。” 申二狗也说:“赵平说的是真的,那几个人一来就说大鱼泉是他们队的,不准外人来承包。” 唐哲现在担心的是入口有没有被人发现,问道:“你们这两天晚上进洞抓鱼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跟着?” 赵平和申二狗互相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申二狗说:“大概没、没有。” 唐哲说:“到底有没有,我要准确的答案。” 申二狗低头想了想,说道:“没有。” 赵平也说:“没有,我们晚上出门都很小心的,这两天虽然也有人到洞口去看过,却不知道怎么才一个晚上那些笼子就变满了,我也和我爹说过,我们进洞的时候,让他在外面多看了下,要是有情况随时和我们讲,他也没有发现别的情况。” 唐哲说:“行,我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儿,唐哲说:“赵平,二狗,大鱼泉洞里的鱼,我们先停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申二狗立马不干了,激动地说:“凭什么呀?屙屎还要因为狗打鼻(生气)? 赵平倒是很平静,说道:“我觉得唐哲说得有道理,赵发明他毕竟是队里的文书,虽然我们鱼泉大队就一个姓,不像你们八家堰那样,但是叫花子也有三个烂朋友,赵发明他要真的不听赵春生和三魁的,挑拨起人来,赵春生他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唐哲说:“你说得对,今天回去之后,就把赵春生和三魁他们三个请来,把这几天的鱼钱给他们。” 申狗说:“还请那个赵发明搓毛,要我说,直接把钱给大队长就行。” 唐哲说:“二狗,你不懂就少说几句。” 赵平说:“行,我回去之后,马上和他们说。” 唐哲说:“不过你和你爹一定要交待清楚,千万不要和他们说怎么进洞的事情。” 赵平笑道:“放心,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赵发明他们要是知道了,把鱼一卖,我能分到多少钱?” 申二狗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就好。” 回到赵平家之后,赵平先是把马车给卸了,便去请赵春生他们,唐哲和申二狗则是在赵平家里把这几天的账给对了一下,先是把应该交给鱼泉大队的那一份钱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下的钱分成三份,用三条皮筋捆起来放在包里。 刚收好钱,就听到赵春生在院坝里和赵三魁说:“怎么好好的,突然不做了呢?” 第296章 草台班子 赵三魁说:“不知道呢,等见到小唐同志再问个清楚。” 然后就听到他在院坝里喊:“小唐同志,你在屋里?” 唐哲忙把钱收起来,走出大门,看了看,只有赵春生和赵三魁两个在,还没有看到赵平和赵发明,便先和他们打了招呼。 两个人都是大队里的干部,到了赵平家里,也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反而不用唐哲招呼,便去赵平家屋里坐下了。 唐哲和申二狗也陪他们坐下,赵春生问:“小唐同志,我听大平说你们不再承包大鱼泉了?” 赵三魁每天都来,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昨天唐哲不在,只有申二狗和赵平又当不了家作不了主的,他也只是把赵发明给劝走,便说:“小唐同志,是不是因为赵发明的事情?我昨天已经说过他了。” 唐哲说道:“支书,队长,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二狗和我说过了。”他之所以没有说赵平,是因为赵平就是鱼泉大队的人,要是说出来了,反而让赵平处在中间为难。 “大鱼泉的鱼,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说好了的,每斤按五分钱提成给大队,你们什么都不用管,这几天来每天能抓多少鱼,想必队长是清楚得很。” 赵三魁嗯了一声,说:“我都和支书说了的,你们每天都有一千多斤鱼,虽然不知道你是耍了什么戏法,但这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也不眼红,反而还很高兴。” 赵春生也说:“是呀,这不,三魁和我一说,我们俩还在量,利用这笔钱,加上大鱼泉的水,给我们大队安装一组水力发电机,这样一来,家家户户都能像城里人一样照上电灯了。” 唐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们如果连赵发明都没有搞定的话,只要被他一知道入口,到时候他们三个都被会踢得远远的。 这时赵平和赵发明也都来了,见了面,赵发明脸上略有些尴尬,自顾地坐在最边上。 唐哲拿出香烟来每人发了一根,说道:“今天请三位鸡母娘(当家管事的)来,是想把这些日子抓鱼的提成给分了。” 然后对赵三魁说:“队长,你每天都记得有数,麻烦和赵平这边对一下,是不是正确的。” 赵三魁说:“数量我相信你们,除了今天的,往天所有的加起来一共是九千三百七十四斤半。” 赵平说:“今天是一千三百五十九斤,所有的加起来应该是一万零七百三十三斤半。” 唐哲在心里算了一下,一斤按五分钱来提成,便说:“应该是五百三十六块六毛八分钱,也不要说什么几毛几分的了,一共给你们大队五百四十块钱。” 说完让申二狗从包里取出之前分在一边的,正好五百四十块交给赵春生。 赵春生一时没有接,申二狗便把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唐同志,这个事情,我们还要再商量一下,原本我们说好的是承包给你至少一年,你说不做就不做了,这弄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呀。” 赵三魁也吐了一口烟,说道:“就是,小唐同志,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唐哲说:“赵文书也在这里,我们索性把话说开。” 赵发明哼了一声,说:“唐哲,我也不怕得罪你,大鱼泉的鱼是我们鱼泉大队的,你在城里一斤四五毛钱甚至更高的价格卖出去,给我们五分钱,这未免也太心黑了,不错,是我去找了那个朱领导,我们队自己把鱼抓到,哪怕就是一角钱一斤,也比包给你合算。” 唐哲轻轻地笑了几声,淡淡说道:“所以千里龙神压不过当方土地,我们三个今天也商量了,见好就收,至于你拿去卖多少,那是以后的事情。” 赵春生对赵发明说:“发明,你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当初承包的时候,你可是也在场的。” 赵发明看着他,说道:“我当时是在场,我可是没有答应,都是你和三魁两个和他们勾结在一起,把我们大家的利益都卖了,谁知道你们俩个人收了他姓唐的多少好处。” 赵春生脸都气绿了,刷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赵发明说道:“发明,你可是一个党员,凡事说话都要讲究实事求是,还要顾全大局,你这样乱咬一通,根本就是不讲政治,不讲党性,更不讲原则。” 赵发明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要是你们没有收好处,能这么便宜卖给他们?鬼才相信呢,当时我就说过,要包你们包,反正我是不包的,这些天我也走了几十家,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再包给他姓唐的,你们硬是要包,我要求开会表决。” 赵三魁说:“发明,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我都是一个班子里的,说得生分了就不好,再说,才多少天就有了五百四十块的收入,我和支书这两天正在商量,用这些钱来给队里安装一套发电机,现在连公社都没有电,到时候用不完,还可以把电卖给其他大队,这是一条长长久久的生财之道,你得支持。” 赵春生赌咒发誓地骂道:“哪个要是收了小唐同志的好处,硬是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赵春生赌咒,赵发明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支书,你也是个党员,赌咒这些封建迷信的事情,你相信?反正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 赵三魁说:“你也知道支书的性子,今天大家伙都在,小唐同志也把话说开了,他不想再包大鱼泉,就是因为你在后面合绊子,而我们大队安装发电机的事情,已经和支书向公社汇报过了,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如果小唐同志不再承包,那么到时候就要大家一起摊派,哪家篼篼头有几颗米,发明你这个管家婆比我们两个都要清楚,到时候这个工作怎么做?” 赵发明说:“我不相信没有他姓唐的,我们自己就抓不了鱼,我都已经摸清楚了,他不就是找篾匠老四编了些笼子放在洞口嘛,他走了,我们自己抓,要不了几天时间,你们说的那个发电站的钱就卖回来了。” 唐哲听到这里也不愿意再听下去,三个人如果不是在一条心上,搭的班子充其量算是一个草台班子,想要做什么大事情都会很困难,就像八家堰一样,没有支书,只是公社派驻了一个,唐孝贤虽然是主持全面工作,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支书说了算,而派驻那个人也只是尸位素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想到这里,便起身说道:“那行,三位鸡母娘,我和二狗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第297章 赶山令 唐哲起来,对赵平说:“大平,你来一下。” 赵平跟了上去,申二狗这些天来都是住赵平家里,进了二狗住的房间,唐哲把捆好的一沓钱递给他:“这些是你的,你点一下对不对。” 所有的账都是赵平在记,但是钱都是二狗管着,他收过去只是简单数了一下,便说:“怎么多了这么多?” 唐哲说:“马车是你出的,还有二狗住你家的伙食费,这些一并算上,多给你两百块。” 赵平还想推脱,申二狗拦住他说:“赵平,你就收下,唐哥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唐哲说:“放心,最多三天,赵发明就会后悔。” 赵平说:“那我们这两天怎么办?要是没有鱼给国营市场送去,朱达昌那边肯定不高兴的。” 申二狗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问道:“对呀,唐哥,国营鱼场没有鱼,我们又不送鱼去,昌哥那边怎么办?闪人家的点子不好。” 唐哲说:“也没办法了,暂时几天我们只能用地笼去清水江抓几天,然后沈阳和孝贤叔那边的黄鳝还可以收几天,虽然数量少了一点,不过也不至于断他的货。” 赵平说道:“一会儿我就去请我四叔爹再编几个地笼子,你那种地笼我看过,只要和他一说,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申二狗说:“那最好了。” 唐哲说:“以前放在水江里的地笼已经好久没有去收了。” 申二狗嘿嘿笑了两声,尴尬地说:“这段时间太忙,都已经忘记在哪边坡去咯。” 唐哲倒是不怪他,这些天的确是忙了一点,再说有肉都不愿意吃豆腐,只是又交待了交平几句,他便和申二狗一起回八家堰。 一路上申二狗都在抱怨赵发明不像话,倒是唐哲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到了打尖坳,申二狗要先回去看一下,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的田翻完了没有,还有秧苗长得怎么样。 两人约了个时间,唐哲也回到家里补了一觉。 下半夜时候,他们三个人又到了清水江,虽然好些天没有来收过地笼了,但是里面的鱼都还活着,十多个地笼也收了近两百来斤鱼,索性也懒得分拣大小,全部装了两挑水桶。 赵平托他四叔赵向智连夜又编了六个地笼子,花了他十块钱,这种笼子非常简单,加上赵向智手艺精湛,唐哲对这些地笼倒是很满意。 把所有地笼重新放回去之后,回到赵平家时,沈阳他们也都来了,今天的黄鳝比昨天还要少一些,只有七百来斤了。 唐孝贤叹了口气,说道:“唐哲,现在一天比一天少,我估计明天连六百斤都不一定能收得到了。” 沈阳也说:“还好这些天大忠没有收,要不然我估计一天只有三四百斤。” 又看着旁边那辆没有套上的空空的马车,问道:“你们今天连鱼也没有抓吗?” 唐哲并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朱达昌看着只有两百来斤的鱼,基本都是桃花子和游鱼棒,角角鱼只有几斤,其余还有一些石巴子之类的,有些失望。 唐哲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昌哥,暂时几天只能这样了,你也知道鱼泉大队的事情。” 朱达昌说:“没关系的,多有多卖,少有就少卖,对了,接下来你怎么办?” 唐哲说:“也不瞒你,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撑不了几天。” 朱达昌道:“那家伙长得就是鬼眉日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大队还要选他当文书,真是日了天了。” 一连三天,黄鳝是每天都要少抓几十上百斤,清水江里十几个地笼,一天也只能保证两百多斤鱼,这些鱼进了国营市场,朱达昌根本就不敢拿到鱼市口去卖,只能让田扬先满足县委食堂和国营饭店的需求。 这天从县城回到赵平家之后,三个人坐在院坝里的那棵大核桃树下乘凉,刚坐下,赵三魁就来了,他们家和赵平家本来就算是马路对面,并不远。 他也坐到树下,赵平从家里抓了一些晒干的红苕丝出来当零食,这种红苕丝制作工艺简单,红苕挖回来削了皮,也有些连皮都没有削的,洗干净了蒸到七八分熟,再切成丝,在太阳底下晒干就可以保存很久。 “小唐同志,方便说几句话不?” 唐哲笑着说:“赵队长,有事你吩咐就行了。” 赵三魁说:“你知道这两天发明抓了多少鱼?” 唐哲当然清楚,就他那样的把鱼笼直接放在大鱼泉的出水口处,能抓到泡鱼屎都算是好的了,却假装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呢,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 赵三魁吐了一泡口水:“屁,连根毛都没有抓到,倒欠他四叔几个笼子钱。” 赵平只是笑笑。 赵三魁说:“就当是他花点钱买个教训了,我看这大鱼泉虽然是在我们赵家的地盘上,却听你小唐同志的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赵的学了赶山令?” “什么赶山令?”倒弄得唐哲有些疑惑不解。 赵三魁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会说的嘛,哪个赶山人没有学过赶山令?只要口诀一念,山里的猫猫就自动往你的套子里钻,听说你前几天还打死了好几只毛狗和一头人熊呢。” 因为狗熊能人立起来,加上胸前那一个v字型的白毛,像一个倒写的人写,又有狗熊伤人的事情发生过多次,当地很多人也把狗熊叫成人熊。 唐哲算是听明白了,这几天见赵发明没有抓到鱼,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情况,也顾不得是不是干部,倒是想起了老一辈的赶山人经常说的赶山令来。 “赵队长,我们只是运气好,哪里有学过什么赶山令哦。” 申二狗看着唐哲,一脸天真地问道:“唐哥,真有赶山令这种神奇的口诀吗?” 唐哲笑道:“真要是有这些神奇的法术,你家公也不会跑到衡阳去打鬼子了,只要一念口诀,那些鬼子还不个个上套被吊起来?” 申二狗摸了摸脑袋,嘿嘿地笑道:“那倒也是。” 这时,又听见赵春生在院坝下的马路上问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 第298章 合同 赵平看一赵春生来,招呼他坐下一起吃红苕丝丝,自己则是回厨房去烧了开水每人泡了一大碗茶出来。 赵三魁问道:“发明来么?” 赵春生笑嘻嘻地说:“说好了的,他能不来么?” 唐哲问道:“你们要开会么?那我和二狗先走了。” 赵春生一把拉住他说:“小唐同志,就是因为你在,我们才把发明喊过来的。” 唐哲有些不明白,看着赵春生。 “三魁没有和你说呀?” 唐哲摇了摇头。 赵三魁说:“我也是刚来,还没有聊到那里呢。” 赵春生喝了口茶水,说:“也不瞒你说,你在大鱼泉抓了几天的鱼,给我们生产队的集体账上带来了多少收益,这是有目共睹的,发明一时兴起,我从一开就没有看好他的。” 唐哲听了,说道:“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参加始终不好。”他心里已经猜到要来谈什么样的事情了。 赵三魁说:“这个还真得有你参加才行,我和春生今天早上也找过发明谈过这个事情,他也有些后悔,你再坐一下。” 不多时,就见赵发明抽着纸烟,背着双手朝这里走了来。 赵平还没有等他上院坝,就去屋里给他把茶端了出来。 落座之后,赵春生说:“发明,早上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发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春生叔,三魁叔,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赵发明又不是为我一个人,同样是为了整个大队劳心劳力,你们提那个我办不到。” 赵三魁说:“不要说你办不到,就算是我们整个鱼泉大队,也不会有人办得到,但是这里却有人办到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队的发展,经过这几天看来,你明显就是在拖大队的后腿,怀仁书记已经作了指示,要尽快把鱼泉水电站的建设任务提到议程上来。” 赵春生说:“发明,你也是鱼泉大队的一分子,还是一个骨干成员,早上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一开始就是承包给了小唐同志,他也按约给我们履行了提成任务,基本上每天都有六七十块的收入,你们我们干部,还是早上和你说的那句话,这么多天了,你说你没有抓到鱼,而唐同志每天都能抓上千斤鱼,你让我们怎么信服?” 赵发明争辩道:“的的确确是一条钢鳅子都没有抓到,也真是见了鬼了。” 赵春生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你不要再管了,让唐同志来接手继续承包,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比例分成,另外一个就是你继续带着你那帮人干,但是每天的损失你得负责,也不要你每天赔偿多少,一天十块钱,也好堵住队里别人的嘴巴。” 赵发明咬了咬牙,说道:“行,你们一个是支书,一个是队长,当家作主的是你们,我一个小小的文书只能屙尿随卵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给姓唐的包我也没有意见。”说完站起身来,屁股一拍就走了。 赵三魁骂道:“春生,发明是不是在日诀我们?” 赵春生叹了口气,说道:“随他去,始终年轻了些,认为自己多读了几学书就要比别人高一等。” 要是赵春生说“屙尿随卵摆”这么一句话也就罢了,他赵发明是当侄子辈的,竟然敢骂他们两个是个卵,赵三魁越想越气,指着赵发明的背影骂道:“读书,读他妈的痒酥酥,我看他是读到牛屁股上去了。” 赵春生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算了,让别人看见了笑话。” 赵三魁才气鼓鼓地坐了下来,转头对唐哲说:“小唐,还是你来继续包,我们都看好你,以后哪个再敢来捣乱,我赵三魁第一个不放过他。” 唐哲笑了笑,说道:“队长,说实话,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我还真有些怕了,你也知道我们一天抓的鱼都是几百上千斤的拉着去城里,被他这样一搞,我又得去求爹爹告奶奶的和人家说不尽的好话,要是再有下一次呢?” 赵春生忙说:“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如果他真的敢再来捣乱,我们就要上报公社,给他定一个破坏生产的罪名,水电站正急着用钱,要不然这个工程还没有上马就要流产,说出去的话就成了放屁,到时候不要说我两个的脸没地方搁,就连怀仁书记的脸上也无光。” 唐哲对他们这些政治方面的东西毫无兴趣,他才不管什么赵怀仁还是赵春生,现在既然还想请他回来,必然要立下一些规矩才行。 “支书,队长,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继续来包也可以,不过还是要有个垛垛才行。” 赵春生点头道:“你说得对,签个合同你心里才有个底。” 其实对唐哲来说,和大队里签的这种合同,根本就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如果一群村民闹了起来,最终就算是大队出面也好,还是闹到公社也罢,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过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签了一个合同,至少能拖一段时间。 赵春生继续说:“小唐同志说得没错,有了合同对你我都有约束力,这样,我再去把发明叫过来,让他把合同写好。” 赵三魁却说:“他又不是磨芯,我们还要围着他转呀?你一个支书,还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他?我不相信队里没有人会写个合同,大平不是读了几学书吗?大平,你来写。” 赵平有些犯难地看着他们,小声说:“我,我没有写过合同,不晓得怎么写。” 赵三魁嗨了一声,笑骂道:“你也是个读望天书的料子,白花了你老子那么些钱,学到的都还给老师了?”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着,掩饰着自己尴尬的表情。 赵三魁继续说:“春生,小唐同志,要不我们去庙里找一下赵向海?” “庙里?”难道破四旧的时候,这里的和尚没有被打倒?唐哲正疑惑的时候,赵平说:“他说庙子,现在是我们大队的小学,向海叔是里面的老师。” 唐哲才恍然,咳了一声,说道:“你们要信得过的话,就不用跑了,由我来写。” 第299章 平反 赵春生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笑起来,说道:“当初没有写个垛垛我们都是相信你的,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赵三魁说:“等我一下,我回家去拿几张总结纸来。” 合同拟定之后,赵春生和赵三魁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赵平问道:“唐哲,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洞里吗?” 申二狗说:“肯定是去洞里抓鱼了,用地笼一天能抓多少?” 唐哲说:“晚上进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留尾巴。” 赵平说:“你放心,我再和我爹交待一下。” 一连半个来月都相安无事,唐哲他们还是每天晚上抓鱼,天不亮就送鱼。 半个月后,秧苗已经完全可以移栽,这天唐哲便和朱达昌商量了一下,隔一两天送一次鱼出来,先要把农忙时节给忙过之后再说。 唐哲在外面忙的时候,家里的田都是唐自立自己翻的。 这天晚上,唐哲去挨家挨户请唐家山的人,明天他们家要开秧门,开大帮。 农村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就是人多好种田,这个时候开大帮,都是只管饭,不管工钱的。 唐哲去请了一圈,一家一个劳力,唐家山三十多户,足足有三十多个劳力来参加明天的栽秧,他又去请了安秀芹来帮着母亲一起煮饭。 沈月倒是不请自来,也和安秀芹一起来帮忙。 “大田栽秧行对行,中间栽个打渔郎……” 嘹亮的山歌在田间响起,扯秧苗的扯秧苗,挑秧的挑秧,插秧的插秧。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唐哲家的所有田都已经插完,下午索性去帮沈醉亭家的地里一起插了,到放散的时候,唐孝贤和唐老三又一起请了大家:“大家明天一起去帮我们两家,上午帮孝贤叔,下午就来我唐老三家。” 有人起哄:“唐老三,帮你家的话,你可得把饭管够哦。” 唐老三笑着说:“放心,今时不比往月,抓黄鳝卖了些钱,又帮二叔家做工也挣了点,今天晚上我就去把酒打来,明天酒饭都管饱。” “老三,你这牛皮可是吹出去咯,明天我定要喝个酒饱。” 唐孝贤说:“大家放心,绝对管够。” 另一人说:“小毛,你只是说唐老三家,哪天帮你家呢?你家扁桶里还有没有米哦。” 小毛笑着说:“放心好了,我前天才去买了些米回来,昨天又抓了些黄鳝,还搞了十几斤七星鱼,帮我家虽然不像唐哲家的伙食这么好,也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哈。” “要说今年生活过得好,也还是要托大队长的福,他和沈阳不收黄鳝,我们哪里来分钱买东西?” “队长和沈阳要感谢,最终还是唐哲,要不是他把黄鳝拉出去,沈阳他们卖给鬼二哥?” 唐孝贤笑道:“是该感谢唐哲。” 唐哲一边散着烟,一边说道:“今天是辛苦大家了,我唐家山这种开大帮的传统还是应该继续下去才行。” 小毛说:“唐哲说得对,要是靠他们一家人,不栽个六七天才怪,这么多人上战,只是一晌午就栽好了。” 第二天去帮唐孝贤和唐老三家的时候,唐哲和申二狗他们去县城送鱼,第三天的时候便让唐自立在家里休息,他去帮小毛和唐罐罐家。 晚上沈阳把他拉到一边,说:“唐哲,我爹让你去家里一趟。” 唐哲应了声,和旁人打了个招呼便跟沈阳一起去了沈家。 沈醉亭春风满面,再没有了往日的颓废感,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靠胸的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两支钢笔。 据说,中山装上衣口袋里的钢笔数量,代表着一个人的文化程度。 唐哲坐下之后,沈醉亭说:“唐哲,组织上恢复了我的工作,明天我就要起程去地区。” 唐哲惊讶地说:“这么快?” 沈醉亭说:“不算快,算到今天,考察组都走了半个月了。”说完,他递过来一张盖有邛水县革委会的平反证明书,证明书的上半页,还写着最高指示的话。 唐哲看了看时间,也就是五天前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没有电话,只能靠邮局,加上八家堰这里邮递员本来就是一个星期来一趟,算下来已经是快的了。 沈醉亭继续说:“我本来是想把小月接到地区和我一起,等下半年让她参加高考,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唐哲苦笑了一声,说道:“醉亭叔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也一直劝她好好学习,到时候参加考试。” 沈醉亭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放心,你和她的婚事绝对不会有任何变故。” 唐哲只能点点头,他这个时候觉得脑海中有些乱,进门就没有看到沈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月的意思。 就在这时,沈月从里屋出来,说道:“爹,我不会和你去地区的。” 安秀芹说:“你爹身体不好,你不和他去,谁照顾他?” 沈月说:“你们才是夫妻,你不去还能有谁去?再说了,他已经恢复工作,就算生了病,也有高干病房住着,我去了什么也帮不了。” 沈阳也说:“爹,我觉得你这样做,对唐哲很不公平,小月去了地区,一年半载难得回来一趟,你这不是逼着她和唐哲分开吗?” 沈醉亭瞪了他一眼:“胡说,小月不能来,小唐也可以去地区找她嘛。” 沈月咬着牙说:“反正我不去,爹,哲哥家的新房子都已经修好了,原来就说过,等他们家的新房子修好了,我就嫁过去,现在你要把我接到地区去,我才不想去呢,要不,你让哥和你去,正好你可以给哥安排个工作。” 沈醉亭正气凛然地说:“胡闹,工作是由谁安排就安排的吗?那是要由组织说了算。” 沈阳说:“我也不想去地区待着,在农村待习惯了,在城里住着像是坐牢一样。” 沈醉亭说:“我决定了,就让小月去。” 沈月大声说道:“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说完捂着头就跑了出去。 第300章 要了我吧 唐哲连忙跟了出去,追了一段路,沈月一路跑到了凉桥上。 看着唐哲跟上来,沈月哭道:“你还跟来做什么?” 唐哲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被沈月挣脱开来:“我爹说什么你都不反驳,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天地良心,”唐哲再次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看,我的心每一次都是为你跳动。” 沈月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也不再挣扎,把头转向一边,说道:“你的嘴是吃了多少油?在我爹面前你一个屁都不放。” 唐哲说道:“你爹让你去市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不是一直叫你好好学习,争取在今年参加考试吗?” 沈月说:“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唐哲说道:“考上了大学,到时候也可以回来呀,你爹现在回地区去了,我们大队的学校就请了一个民办老师,到时候你也可以再回来教书育人。” 沈月红着脸说:“我可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情怀。” 唐哲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在地区待着,我也可以去的,小月,哪里有你,哪里就有家。” 沈月一把抱住唐哲,红着脸激动地说:“哲哥,你要了我。”说完,一把抓住唐哲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面塞。 唐哲像是触了电一样,连忙把她推开:“小、小月,不行,这样不行的。” 沈月手上使着劲,说道:“我不管,哲哥,我什么都不管了,你把我要了。” 唐哲并不是不想,但是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两只手扶着沈月的肩膀说道:“小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做你的女人。” “放心,这辈子,你都会是我的女人。” “不,我今天就要做你的女人。” “小月,我不能这样做,这样会毁了你的。”唐哲无奈地说,这个年头可不兴先上车后买票,要不然别人背后得骂死人。 沈月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桥边的座位上:“我就知道,你打心眼里就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城里人,对不对?” 唐哲轻声对她说道:“小月,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真着急,我明天就请孝贤婶去你家把接下来的事情给办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沈月不甘地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唐哲说:“你要我怎么说?你是不是还在吃林丽的醋?” 沈月冷笑一声:“林丽算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和省城那个知青通着书信吗?” 唐哲苦笑一声,说道:“那更说不上了, 胡知青离开的时候,我送了她一颗水晶,她把表留给了我,不过后来我也把表退回了给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月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难道不是心里还装着别的人?” 唐哲笑道:“小月,就你想得多,我心里只装了你。” 沈月哼了一声:“心里有我,就是想把我赶走?” 唐哲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不是你爹要你去的嘛,再说地区离这里也不远,我随时可以去看你的。” 沈月嘟着嘴说:“我不,我就不,反正这辈子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唐哲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拥入怀里:“小月,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们的新房子刚装修好,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等过了这段时间的农忙,我再请腾飞哥过来打几套家具,到时候我再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沈月叹了口气,说道:“你之前可是说等把新房子装修好,就把我娶过门的。” 唐哲拉着她的手说:“可是家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娶新人至少得有一张新床。”说完笑了起来。 沈月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哲哥,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平平淡淡。”唐哲重复了一遍,重生回来之后,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就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每天陪着家人,把上辈子失去的给补回来。 但反观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情,似乎有些偏离轨道。 “小月,我答应你,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沈月嗯了一声。 唐哲说:“走,回家去,有什么话和你爹说个清楚。” 月光如水,凉桥下流水澹澹,夜晚的风吹还有些凉,但是两颗相拥的心却非常的火热。 过了半晌,沈月才说:“哲哥,回去之后,你一定在要我爹面前多争取,这里到铜城还那么远,万一……” 唐哲用一个指头封住她的嘴:“没有万一的,不管你在哪里,我的心都是属于你的。” 沈月说:“我说的是万一,离得这么远,你看上了别的漂亮姑娘,我怎么办?” 唐哲笑道:“这种万一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沈醉亭坐在板凳上,安秀芹在一旁说道:“你说你也是,小月和唐哲都已经下书子了,你让她和你去铜城,你不是硬生生的要把他们俩分开吗?” 沈醉亭说:“我只是想让小月去好好读一段时间的书,在家里天天不是干着这样的活就是干着那样的活计,哪有时间学习?” 安秀芹说:“这种事情你怎么也得和唐哲先商量一下呀,总不能让外人看扁我们?把我们当成姚三家一样?” 沈醉亭没有说话。 安秀芹继续说:“别人还说你一平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人家唐哲可没有少帮我们家,家里的生活这么好,还能有钱买回来大水牛,哪一件事情的背后不是有唐哲的影子。” 沈醉亭点了点头:“我不是找唐哲来商量的嘛。” 安秀芹说:“你看你说那话的口气,像是商量吗?我看你又是把你当官的脾气拿回来了,在家里,还当自己是单位的领导干部呢?说话一副命令的口气,你也不怕人家多不多心。” 沈醉亭说:“行了,她不想去,就不去,大阳,你去看看你妹去哪里了。”然后对安秀芹说:“你去把我的衣服收拾一下。” 第301章 组合柜 唐哲和沈月刚从凉桥上下来,就看到沈阳打着手电筒来了,见到沈月没有事,心才放下,对沈月说:“小月,回去之后和爹说几句好话,刚才妈也说他了,他并没有强行要你去的意思。” 沈月听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回家的时候,安秀芹已经把沈醉亭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两口子坐在堂屋里,见他们进来,安秀芹先是给沈月递了个眼色,沈月走到沈醉亭身边,小声说:“爹,我真的不想去铜城。” 沈醉亭叹了口气,说道:“女大中不留呀,你不想去就算了。” 然后对唐哲说道:“唐哲,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意思,现在都提倡个自由恋爱,我也不反对,你家房子也修好了,趁早把你们两个人的婚事办了。” 唐哲点头道:“叔,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就是屋里还差些家具什么的,想等农忙结束了,请腾飞过来再打几套家具再把小月风风光光娶过门。” 沈醉亭说:“那些都是次要的,家具什么的以后可以慢慢制,只要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我这个当爹的也没有话说。” 听到沈醉亭这样子说,沈月心里高兴极了,对沈醉亭说:“爹,真不要我和你去了哈,你不许骗人哦。” 沈醉亭笑着说:“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就算你不去,学习也不许落下。” 沈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 第二天一早,唐哲和沈阳沈月两兄妹把沈醉亭送到了鱼泉大队,又找了赵平的马车送他们去县城汽车站,等沈醉亭坐的汽车开出去了很远,他们才驾着马车回家。 一个星期之后,农忙算是结束了,唐哲又去请了申腾飞过来打一些家具,申腾飞跟王堂学的都是老式的立柜,唐哲想将就着墙壁打一套组合柜。 “组合柜?”申腾飞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唐哲才想起来,这种柜子要到九十年代左右才兴起,便找来纸笔给他画了个草图:“这种柜子,你会做?” 申腾飞好奇地拿起那张图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木匠这活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一通百通嘛!不过,你说的这个组合柜倒是有点意思,看上去还蛮高级的呢!说不定以后会非常流行哦!” 唐哲听了申腾飞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半开玩笑地说:“哈哈,申大哥,你可别小瞧了这木匠活啊!等你哪天不做大队干部了,完全可以去办个家具厂嘛!到时候,我这里还有好多家具的图纸可以提供给你呢,保证让你的家具厂生意兴隆!” 申腾飞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兴奋地追问:“真的吗?你真的有很多家具的图纸?” 不过又有些失落:“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家具厂都是国营的,私人搞这个还不得被拉去割尾巴?” 唐哲说:“腾飞哥,你还是大队干部,就没有好好看看报纸?国家都提倡搞市场经济了,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你要是去沿海看看,现在到处都是商铺林立,也只是我们这个地方太偏,对上面的政策执行得不够及时而已。” 申腾飞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大队的文书,到公社开会基本上都是支书,要么就是队长,你也知道,我们大队的支书是公社派驻的,要不是什么大事情,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 听到这里,唐哲倒觉得鱼泉大队的三个干部还不错,就算是赵发明,他不想让唐哲承包大鱼泉抓鱼,也只是想带着本队的人一起发财而已,大家都是想着致富,而八家堰这边呢?还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他不禁叹息。 不过也只是心中感慨了一下,他唐哲可没有兼济天下的心,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对申腾飞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对我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申腾飞笑道:“你们家已经过上好日子了,现在就算是全大队挨饿,也饿不着你们一家人。”说到这里,他还有些羡慕申二狗,想当初申二狗一家在申家岭也是爹嫌娘弃的,谁都瞧不上他们一家子,就算是看到申厚植吃观音土,也没有人愿意帮一把。 直到后来跟了唐哲,一家人一下子就山鸡变凤凰,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唐哲见他有些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申腾飞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 唐哲只装着没有听见,既然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这段时间又没有别的事情,索性抽空把家里的电线布置好。 之前收的那些老旧电线,完全还能派上用场,从发电机那里到家中已经拉好了,只差在房间里布置一番。 申腾飞则是照着唐哲给的图纸开始在屋里量着尺寸,然后再把木料给锯好。 沈醉亭去了地区之后,沈月是天天都要来找唐哲,生怕唐哲长翅膀飞了一样,就在唐哲还在往屋里布线的时候,沈月就来了。 “哲哥,你在忙什么呢?” 唐哲晃了晃手中的电线:“我把线给拉好,过几天就可以搬过来了。” 沈月笑着说:“我和我妈说了,我们新事新办,就不用再下三封书子了,等你有空了,请人看个年月,我们下书子过礼讨年庚这些事情就一起办。” 唐哲满眼温存地看着她说:“小月,这样子会不会委屈你?” 沈月笑着说:“这也是我的主意,有什么委屈的,再说我们寨上好多女人嫁过来的时候,连喜酒都没有摆一桌呢。” 她说的倒也是真的,就像唐老三家一样,当初就是自己在娘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自己跑着来了,还有唐海牛家去年嫁过来,也是这样子,一个人抱着一个包袱,连唐海牛都没有去过娘家接一下就来了。 第302章 打猎不是绣花织布 两个人一边布线,一边向往着今后幸福的小日子,有说有笑的,不时申腾飞还开几句玩笑,逗得沈月小脸腓红。 还没有忙完,就看到简科军和申二狗两个人在新房子的院坝里转着,也不敢进屋来。 唐哲忙叫沈月出去问问是什么事情。 沈月出了新房,问道:“二狗,科军,你们是来找唐哲么?” 申二狗笑着说:“小月姐,唐哥在不在这里?刚才我们去他家,二伯娘说他在新房子这里。”说完还探个头往屋里看了又看,对着沈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这一笑,倒弄得沈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说她和唐哲耍朋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两个人大白天在一起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被二狗这一笑,搞得两个人像是在偷吃一样。 “他在安装电线呢,我帮你叫他出来。”说完朝屋里喊了一声。 简科军有些惊讶地问道:“电线?你们这里有电吗?” 沈月点了点头,二狗接过话说:“唐哥好厉害,自己在后面的泉眼处装了台发电机,他搬到新房子了就再也不用点煤油灯了。” 简科军羡慕地说:“装一台发电机要好多钱?怪不得个个都说唐哲赚了不少钱。” 这时唐哲从屋里出来,说道:“像我这种水力发电机根本不需要多少钱,就是在城里淘了一个废旧的电机来改装一下,不过功率不大,发的电也只够勉强照明而已。” 简科军说:“那都足够了,我们大队之前用过几个月的电灯,不过发电机老是坏,还有就是水不够大,每天晚上只照两个小时,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用煤油,晚上屋里比白天还要亮堂。” 申二狗说:“我们家成分不好,以前安装电灯的时候也没有给我们家安,要是哪天我们家也能照上电灯就好了。” 唐哲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鱼泉大队不是在计划弄个水力发电站吗?那一股泉水发出来的电,足够我们整个公社用了,说不准到时候就会把电通往我们大队来。” 说完又问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来找我有什么事?” 申二狗对简科军说:“还是你来说。” 简科军说:“是这样的,这几天不是秧也栽好了嘛,寻思着没有什么事做呢,想喊你一起去打猎耍,看你得空不。” 唐哲还没有说话呢,沈月在一旁说道:“好呀,哲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上山打猎可不是在家里绣花织布一样简单,那是稍不注意就会丢了性命的事情。” 简科军也补充道:“就是,就拿我上次和唐哲去斗篷山打熊一样,那天晚上一条两斤多重的银环蛇从我脖子上绕过去,你们不知道,那蛇吐信子的时候,嘴巴里都是丝丝作响,当时它的嘴离我的脸还不到一拤的距离,我都能闻到它嘴巴里的腥臭味。” 沈月并没有见过银环蛇,不知道它毒性怎么样,在八家堰附近的农田里,常见的也就是青竹彪和野鸡项子两种,偶尔也能遇到铬铁头,不过这种不常到路上或是田地里,她作为一个姑娘家,所以并没有见过多少次,而这些有毒的蛇,都只有拇指大小,其它的无毒蛇就连沈月也敢下手抓。 两斤多重的毒蛇,那可和时见到的松花蛇(王锦蛇)有得一拼了,她有些不信地看着唐哲,以为简科军只是吓唬她,不让她去:“真有那么大的毒蛇?” 唐哲点了点头:“金环蛇有银环蛇在我们这个地方来说,是最大的巨毒蛇了,被它咬一口连解药都没有。” 通常血液毒还可以放血处理,但是神经毒素放血的效果并不大。 简科军继续说:“真的,我没有骗你,当时唐哲把它打死之后,我们两个人烤着当了早饭,吃得饱饱的。” 沈月又开始不信了,笑道:“科军你就吹牛,你都说了,蛇老壳离你的脸只有一拤远,还没有等他的手伸过去,那蛇早就咬到你了。” 简科军说:“这就是唐哲的厉害之处呀,我看他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手里的沙发甩过来就把那蛇的脑壳都砍掉了。” 申二狗满脸自豪地说:“别人我倒不相信,唐哥绝对是有这个本事的。” 唐哲说:“二狗,明天不是还要送鱼吗?” 申二狗说:“昨天晚上我已经有赵平抓了好多鱼放在笼子里了,和他说一声,让他送一下,我好久都没有上过山了,也想和你去山上耍一回。” 简科军笑着说:“他主要是想过一把枪瘾。” 申二狗听完,嘿嘿地笑了起来:“唐哥,你那支枪,可不可以给我摸摸?” 唐哲放下手中的电线,说:“子弹都是你拿过来的,你想开就开呗。” 简科军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次我可是带盐了的。”说完拍了拍自己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绿色军装,这件衣服还是之前大队发给他的。 申二狗也一脸的期待。 唐哲说:“现在出发也行,反正我的电线也装好了,下次进城的时候买几个电灯泡回来。” 沈月说:“哲哥,我也想去。” 唐哲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给你弄只山羊回来。” 沈月摇着头说:“不嘛,我就想去山里看你是怎么打猎的。” 申二狗说:“唐哥,就让嫂、小月姐去嘛,我们三个男子汉,还保护不了一个姑娘家吗?” 唐哲心里一直对齐春说的毛狗报复人的事情有些介意,始终还是不想沈月去冒这个险。 齐春也说:“我们这次就不去斗篷山那边,去麻黄岭怎么样?” 申二狗也觉得可以,说道:“我没有意见,麻黄岭上面野猪很多,听说经常跑花园大队去吃庄稼。” 唐哲想了想,反正麻黄岭这里也不算远,就算是要在山上过夜,也不会有大型猛兽,便点头同意了。 沈月高兴得跳起来:“我现在就回去换双鞋。”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要去山上,还是换一双解放鞋好走路一些。 唐哲也回去准备枪支弹药,这次上山和上次不一样,没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打到猎物就尽快返来。 第303章 角角鸡 麻黄岭坐落在梵净山的边缘地带,它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横亘在邛水和江县之间,成为了这两个地区的天然分界线。 麻黄岭的大部分区域都隶属于邛水县,其中包括了花园大队和枫香林大队。这两个大队的居民们与大山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常常穿梭于山林之间,以打猎为生。 然而,江县的汪溪大队同样也有人会来到麻黄岭上狩猎。于是,这里便时常上演着两县猎人之间的激烈竞争。 由于猎物资源有限,两个县的猎人们常常因为争夺同一只猎物而发生冲突。这些冲突有时会升级为激烈的打斗,甚至演变成大规模的斗殴事件。 在这片广袤的山林中,猎人们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手持猎枪,目光锐利,警惕地搜索着每一个可能隐藏着猎物的角落。然而,当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时,紧张的气氛便会瞬间弥漫开来,一场关于猎物归属权的较量也在所难免。 唐哲他们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时间大约是下午四五点钟。他们一行四人,装备简单却实用:两支手电筒,一把枪,三十发子弹,每个人还都携带了一把沙刀。 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麻黄岭。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余晖洒在山岭上,给周围的景色染上了一层金黄的色调。 由于有沈月同行,唐哲决定先为大家搭建一个临时的棚子,以供休息和过夜。于是,四人齐心协力,在麻黄岭上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开始动手搭建棚子。 麻黄岭的地形十分独特,宛如一个天然的大天坑。这个地型被称为落水窝,因为有一股清泉从泉眼处涌出,在坑里流淌一圈后,又从另一端流入地下。虽然说是天坑,但实际上并不深,四周都有道路可以通下去,整体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 然而,四人所携带的物资却相当有限。他们只带了两竹筒水,简科军和唐哲各带了一竹筒,而申二狗因为跑去和赵平交代事情,来回耽搁了一个小时,导致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落水窝的面积十分广阔,足足有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大,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生长着大量的松树,它们高耸入云,郁郁葱葱。而在松树的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箬竹,这种竹子在当地被称为辽节竹。这些辽节竹的高度仅有一米左右,与常见的竹子相比,显得颇为矮小。不仅如此,就连它们的笋子也非常细小,仅有筷子般粗细,因此基本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唐哲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决定让申二狗和简科军去砍几根茶杯大小的树回来,以便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而沈月则负责清理出一块空地,这块空地恰好位于水源旁边,地势略微高一些。这样一来,不仅取水方便,而且还能更好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安排好任务后,唐哲手持猎枪,独自一人走进了箬竹林中。他知道,这种竹子下面通常是竹鼠和野鸡的藏身之地。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竹林间,目光锐利地搜索着任何可能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西沉,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唐哲终于有所收获。他成功地捕获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刺猪。这只野鸡羽毛鲜艳,而那只刺猪则浑身长满了尖刺,看起来颇为凶猛。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辽节竹笋并不受人们的青睐,但对于刺猪来说,它们却是美味佳肴。因此,在这片箬竹林中,经常可以看到刺猪在寻找辽节竹笋的身影。 他把猎物丢在地上,申二狗和简科军已经把棚子搭得差不多了,用木头做了个人字架,然后就地砍了辽节竹盖在上面,这种竹子虽然不高,但是叶子却很茂盛,盖在棚顶,短期内可以挡住风雨。 沈月看着那只野鸡有些犯难:“哲哥,没有锅烧开水,这只野鸡怎么退毛?” 唐哲笑道:“直接剥皮就好。”说完他从腰间取出那把英吉沙小刀递给沈月,这把刀还是柳开江他们来偷六六的时候被他没收的,柳开江他们被送去了公社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敢回来要。 沈月接过小刀来按照唐哲的说法,把野鸡去皮去内脏,还感慨道:“这野鸡本来就不大,再剥了皮,就剩下不了多少咯。” 唐哲手里也没有停,这头刺猪差不多有二十六七斤,算是比较大的了,全身长满了刺,没有开水的情况下,只能硬拔下来。 一连好几次,他的手上也被扎了好几个洞,深一些的还在往外流血。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只像野鸡一样的鸟突然飞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过他们的头顶。 简科军忙叫起来:“快看,角角鸡。” 唐哲也看到了它落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地方,他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拿上枪就往那个方向走去。这里的箬竹长得太密,根本就没有路,他想踩着竹子过去,根本就不行,最终只得放弃。 回到棚子处的时候,申二狗已经在处理那只刺猪了,唐哲便在一旁生起火来,把沈月手中的野鸡用竹子穿了,插在火堆边烤着。 简科军把棚子弄好之后,也过来帮着申二狗一起干着,还谈着那只角角鸡:“这种角角鸡就是我们大队后面的山上也很多,都是一群一群的,不过它们不喜欢到庄稼地里,反而喜欢到亮脚林下面活动,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我以前安山的时候安到过一只。” 申二狗问道:“为什么要叫它角角鸡呢?” 简科军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我安回来了之后,寨上的人说的,它们的头上有一对蓝色的毛是竖着的,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对角一样,前胸处还有一片蓝色和红色相间的花纹,特别好看。” 唐哲也才恍然,这种学名叫做红腹角雉的野鸡,他在队里也常听说,不过整整一个冬天,连根毛都没有套中,还以为别人是吹牛的,原来是自己不了解它们的习性。 等到刺猪肉烤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简科军自豪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发黄的纸包着的一小搓盐,撒了一些在上面,四个人吃得满口流油,却听见竹林深处传来阵阵响声,像是许多动物走过一样,听声音个头还不小,他们四个人连忙停止了动作,都向那个地方望去。 第304章 白肢野牛 夜幕降临,隐约传来箬竹被踩踏倒地的声响,仿佛有一群人正在这片竹林中穿行。紧接着,便是许多只脚落地的声音,这些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节奏。 申二狗和他的两个同伴,在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中,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唐哲。简科军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搞不搞?”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期待。 这个天窝的面积相对较小,大约只有几十亩左右。然而,与其他天坑相比,它有着独特之处——周围并非是陡峭的悬崖,而是一片缓缓的斜坡。这一特点使得无论从哪个方向,人们都能够相对轻松地逃离这个地方。 唐哲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微微点头,表示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他迅速拿起自己的工具,准备继续前进。沈月和其他几人则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松懈。 由于担心会惊扰到那些可能存在的动物,他们只能借助微弱的光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地面上布满了箬竹,行走起来颇为困难,而且视线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他们终于逐渐靠近了目标。眼睛在没有光亮的夜晚,也逐渐适应开来,能透过那微弱的光亮,他们隐约看到在箬竹林间的水沟边,有十几头野牛正在悠然自得地喝着水。 简科军定睛凝视着不远处的动物,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你看那些家伙,看起来像不像野牛啊?它们好像正在河边喝水呢。”唐哲顺着简科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正聚集在水边,或低头饮水,或悠然漫步。 唐哲仔细观察后,确认这些正是梵净山常见的白肢野牛。这种野牛体型与黄牛相近,但四肢和腹部的毛发呈现出独特的白色,故而得名。然而,由于过度的捕猎,这种野牛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里几乎已经濒临灭绝。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激动之情,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还能看到如此庞大的一群白肢野牛。正当他沉浸在这难得的景象中时,一旁的申二狗突然开口道:“哲哥,要不就算了,毕竟这可是牛啊,杀牛多不吉利啊。” 简科军对申二狗的话嗤之以鼻,不屑地回应道:“二狗,你怎么跟个婆娘似的,这么婆婆妈妈的。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耕牛,它们是野牛,就跟野猪一样,经常下山去糟蹋庄稼呢。” 申二狗听了简科军的话,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能抓两头活的野牛回去,不知道能不能教会它们耕田呢?”简科军觉得申二狗的想法有些天真,他笑着说:“我看你是还没睡醒,野牛就是野牛,和家牛完全是两码事,怎么可能教得会耕田呢?” 申二狗满脸的不服气,他梗着脖子说道:“谁说野的就教不会了?唐哥家的六六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那可是只大花猫啊,不一样被唐家给养家活了?” 简科军对申二狗的话感到十分无语,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争论下去了。在简科军看来,申二狗的想法简直就是天真到了极点。他无奈地冷笑一声,然后便不再理会申二狗,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群牛。 沈月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待到这么晚,而且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所以当他们停下来时,沈月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唐哲的手臂。她左边的那只小白兔更是紧紧地贴在了唐哲的身上,这让唐哲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唐哲见申二狗和简科军还在争吵不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俩别吵啦!再这么吵下去,这些牛都要被吓跑啦!科军,你以前有没有碰到过野牛啊?” 唐哲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里的牛群可是有十多头呢!一旦开枪,牛群受到惊吓后很可能会朝人冲过来。而在这箬竹林里,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让人逃脱。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不过倒是听说花园大队有个叫向前进的人,之前打到过一头半大小牛,那牛大概有两三百斤重呢。” 申二狗听到“向前进”这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表情。 上一次,申二狗和唐哲一起救了向前进。当时,向前进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申二狗本以为,等向前进伤好之后,两家可以把这份恩情认回来,从此结下深厚的友谊。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向家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唐哲家,也没有去探望一下。 申二狗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紧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唐哥,要不我们也去干一头!他都能打得,你肯定不会比他差啊!”申二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服气,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野牛,仿佛那些野牛就是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唐哲看着申二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显然知道申二狗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道:“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说完,唐哲也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接着,他指了指那些野牛,继续说道:“你们看看,那些野牛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百来米不到。而且,在这些辽节竹笼笼里,除了野猫猫踩出来的小路外,根本就没有其他路可以逃跑。” 说完,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头来,像四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然而,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四周除了寥寥几棵松树外,几乎是一片空旷,根本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可怎么办?”申二狗焦急地问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溜走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奈。 唐哲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野牛通常不喜欢在夜间活动,你们注意到没有,它们是直接从别的地方径直走到这里来的。而且,这里有水源,这说明这里很可能是它们晚上休息的地方。所以,只要我们不打扰它们,下次做好充分的准备再来,也未尝不可。” 申二狗嘟囔着:“可是,我还是担心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些野牛已经被别人抓走了。”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然而,就在申二狗话音未落之际,对面的野牛群突然骚动起来。几头体型较大的野牛迅速围成一个圈,将那些体型较小、尚未成年的小牛紧紧地护在中间。它们的牛角高高竖起,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 第305章 伏击 简科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听到一般,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难道被发现了?” 他们一直保持着与目标几十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交谈着,然而,牛的耳朵却比人类更为灵敏,能够听到更远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对话很有可能已经被那些野牛察觉到了。 唐哲连忙示意简科军不要出声,甚至连身体都不要乱动,以免引起更多的注意。紧接着,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将身子往下压低,只留下头部露出在箬竹林的上方,紧张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然而,由于天色实在太暗,他们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根本无法看清楚远处的情况。即便是那些体型庞大的野牛,也只能通过它们那白色的四肢才能勉强辨认出来。 就在大家都还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唐哲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快跑!” 这声尖叫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与此同时,对面的野牛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危险,它们开始疯狂地逃窜起来。 野牛们巨大的身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骇人,它们奔腾而过,所到之处,那些箬竹就像是被一辆巨大的压路机无情地碾压过一样,纷纷倒伏在地。 这可真是苦了唐哲他们四个人啊!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拼命地沿着动物小径奔跑,朝着搭建的棚子方向狂奔而去。那个棚子不仅有温暖的火堆,更是这片落水窝中唯一的高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在。 申二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的速度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简科军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的步伐虽然稍显沉重,但也在尽力跟上申二狗的节奏。 唐哲则紧紧拉住沈月的手,跑在最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月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那汗水仿佛是她内心极度紧张的写照。沈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步伐有些踉跄,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 而在他们身后,逃跑的野牛群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震耳欲聋,如同一阵阵惊雷在耳边炸响。野牛群的蹄声如同战鼓一般,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唐哲他们的心上,让他们的心跳愈发剧烈。 申二狗边跑边喘着粗气,焦急地问道:“科军,后面到底是什么啊?连那些野牛都这么害怕!” 简科军同样跑得气喘吁吁,他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回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要不你自己回头看看,我也想知道呢!” 沈月被唐哲紧紧地拉着手,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云端飞翔一般,双脚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她不需要去思考方向,只需任由唐哲牵引着,这种感觉既新奇又令人兴奋,同时还有些惊恐。 就在这时,申二狗的问题引起了唐哲的好奇心,麻黄岭与梵净山虽然都是原始森林,但二者却有不同之处。 麻黄岭是梵净山的一条支脉,延伸至两县的交界处,这里虽然同样宛如原始森林一般,但却有一条不宽的山路,自古以来便是两县之间交流的通道,每年冬天,有相互嫁娶的人家,他们还会自发地拿起工具,前来修整这条路。 然而,最让唐哲感到惊讶的是,如果遇到野猪或云豹等中小型食肉动物,野牛群竟然不会逃跑,齐春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起来,让他更加焦急。 正当大家跑到棚子处时,那群野牛也恰好从棚子旁边经过,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小牛凄惨而又令人心碎的惨叫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回荡,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原本像脱缰野马一样狂奔的野牛群,竟然在听到小牛的惨叫声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突然停下了脚步。它们齐刷刷地转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小牛叫声传来的方向。 母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小牛的危险,它焦急地发出了几声短促而急切的叫声,似乎在呼唤着小牛。然而,除了那阵令人心悸的惨叫声,它再也没有得到小牛的任何回应。 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棚子里,他的心脏像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额头上的汗水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喃喃自语道:“好险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竟然能把野牛群吓成这样!” 简科军手里紧握着沙刀,身体紧紧地靠在棚子边的一棵树上,他的目光同样紧盯着小野牛被咬的方向,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不是山狗(狼)就是毛狗(豺狗),别的什么猫猫根本不可能把野牛吓成这样。” 沈月也是一屁股坐在火堆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还没有从惊魂中回过神来,第一次上山打猎,就遇到这么惊险的事情,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后怕。 唐哲站在沈月的边上,右手握住枪,目光看向不远处,虽然那里一片漆黑,小野牛也不再嘶叫,只剩下那头母牛还在天窝的边沿叫着。 简科军走到他的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唐哲,你看到了什么吗?”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是在听。” “听?”简科军不解地问。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你仔细听。” 简科军竖起两只耳朵,山野间除了那头野牛群里母牛的哀叫声,就只有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并没有听出有什么别的不同。 唐哲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听,什么声音都没有,空气中却有这么浓的血腥味,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简科军说:“对面会不会是毛狗?” “不,毛狗追咬猎物的时候会发出叫声,但它们是无声无息的出现,而且还会打伏击。”唐哲不紧不慢地说。 申二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大猫子?”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沈月一听到大猫子三个字,吓得只差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唐哲的脚:“哲哥,怎么办?我好怕。” 第306章 来了 唐哲蹾下身子,把沈月拉起来,拥她在怀里,对申二狗说道:“二狗,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麻黄岭上哪里来的大猫子?” 申二狗一吐舌头,见到沈月被唐哲半拥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笑着看向简科军。 简科军问道:“照你这样说,不会是山狗?” 唐哲点了点头:“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来的就是山狗,看来今天晚上是睡不成觉了。” 沈月有些害怕地看着唐哲,仰着头看着他的脸说:“哲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申二狗也说:“是呀,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听说山狗比毛狗还要狡猾,要是对我们发起攻击的话,窝棚这里太过空旷,根本不适合躲避。” 唐哲当然也知道,先前搭窝棚的时候,就只图方便水源,并没有考虑过遇到猛兽的攻击,当然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麻黄岭上竟然会有一群狼。 简科军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搬走,找个山洞住下,总比在这个窝棚里要强一些,除了人字木是木料外,其它的全都是辽节竹,山狗只要刨几下就刨开了。” “来不及了。”唐哲说道:“现在离开窝棚,我们就只会你那只野牛崽一样成为那些山狗嘴中的食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窝棚的防护,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说完拍了拍手中的枪。 简科军看着不远处, 说:“也不知道这群山狗有多少只?对了,你还有几发子弹?” 唐哲说:“刚才打野鸡和刺猪用了两发,还有二十八发,足够了。” 说完,对沈月说:“你去棚子里面待着,不要出来。”然后又对申二狗和简科军说:“我们三个男人再砍一些辽节竹来,把它的一头削尖了,做成拒马的样子。” 沈月说:“我再点几堆火。” 唐哲想了想,点头道:“行,围着这个窝棚四周多点几堆。” 说干就干,地上枯树枝非常多,根本不用沈月跑出去很远,就在窝棚边上就有许多,捡来生了三四堆火,然后看着唐哲他们拼命地砍着箬竹,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便回到窝棚里面坐下等着。 一会儿三个人各抱了一大捆箬竹回来,把两头削尖了,编成一排排地插在棚子周围的泥地里面,虽然看上去非常简陋,也不知道有没有防御能力,只不过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来医。 又用箬竹给窝棚编了一个门,如果狼群真的过了第一道防线,还有这个竹制的门可以挡一下,不要小看这种只有筷子粗细的箬竹,由于主干太细小,导致里面几乎是实心的,非常的结实。 等忙完这些之后,之前还在落水窝边叫唤的野牛,现在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四个人坐在棚子内的火堆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都非常的紧张。 棚子外山风越来越大,吹过山涧,就像是狼嚎一样,沈月往唐哲这边靠了靠,紧紧地抱着唐哲的手臂。 简科军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拉着申二狗坐到窝棚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往外观看,但是除了几堆火光,什么也看不见。 沈月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哲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硬要吵着来的。” 唐哲在她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怕了?” 沈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夜渐深,火堂里的火在简科军和申二狗的照顾下,也添加了两次柴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月靠在唐哲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唐哲,外面有动静。”简科军有些激动地说。 申二狗也开始打起了瞌睡,一听到简科军的话,连忙抬起眼皮,问道:“是不是来了?” 唐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月的身上,然后让她躺在草垫子上,才靠向简科军:“说说看。” 简科军用嘴努了努,说道:“我听到那边的辽节竹里有动静。”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透过竹篱笆门,看着外面已经有了淡淡的月光,隐约能看清楚几米外的箬竹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多久,又传来沙沙的声音。 申二狗小声说道:“会不会是风吹的声音?” 简科军摇了摇头:“不会,风吹的声音不会来得这么低,而且旁边的松木树都没有被吹动,我估计是这群山狗吃了那头牛崽还没有吃饱。” 不管是什么野兽,一般情况下是很少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它们觉得受到了威胁或是饿了。 唐哲也很赞同简科军的分析,说道:“再仔细听一下,山狗走路和狗走路是一个样子,声音很小的,这里辽节竹多,到处都是竹叶子,它们很难不发出响声。” 又听了一会儿,果然又有几处传来声响,唐哲在心里默默数着,记住了大概的方向,小声说道:“看样子至少有七八头山狗,分成三个方向在靠近,它们也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要轻易出去。” 申二狗问道:“我们有手电筒,用电筒晃一下,晃到它们的眼睛是不是它就不动了?” 简科军说:“你这是在抓石蛙呢,还晃着它就不动了?你不要出烂点子,我看唐哲胸有成竹的样子,七八只山狗根本不在话下。” 话虽然这样说,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七八只山狗,就撵得十几头野牛满山跑,还被咬死了一头小牛崽,而且它们现在是分三个方向往窝棚这边来的,看样子已经早就盯住了他们,只等夜深人静他们睡着了,然后发起突然袭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身上打了个冷战,这些山狗,比他想像的还要狡猾得多,还好今天人多,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非丢了小命不可。 就在大家愣神的功夫,唐哲透过缝隙,小声说了一句:“来了。” 第307章 山狗 原本沉浸在梦乡中的沈月,突然间被这句话惊醒。她像触电般猛地坐起身来,双眼圆睁,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迅速伸手摸到放在身旁的沙刀,紧紧握住刀柄,仿佛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窝棚外的箬竹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唐哲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紧张地盯着竹林的方向,只见两只狼缓缓地走了出来。 这两只狼的神情异常从容,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或攻击性,它们的步伐就像在悠闲地散步一般。然而,唐哲注意到,它们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小心,似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他悄无声息地将枪栓轻轻拉动,让子弹上膛,然后慢慢地举起猎枪,将枪管从篱笆门上方的缝隙中伸出去。 那两只狼在拒马边沿徘徊了几圈,并没有进一步靠近窝棚。其中一只狼甚至还在地上撒了一泡尿,似乎是在宣示这片领地的主权。 简科军在一旁低声说道:“别担心,这不是山狗王,只是几个巡逻的哨兵而已。” 唐哲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引起那两只狼的注意。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两只狼身上,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心里暗自思忖着,之前听到的声音明明应该有七八只狼才对,可现在等了这么久,却只有两只出现在眼前。如果真的只有这两只狼,那对于一群野牛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哲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的时候,那两只狼却突然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心生疑惑,这两只狼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正当他思索之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竹篱笆做的门外面。 那只狼的爪子已经搭在了篱笆上,透过篱笆的空隙,一对蓝幽幽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个篱笆看起来十分脆弱,仅仅依靠两根树藤绑着,显然无法承受太多的重量。而且,这只狼的出现异常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唐哲和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沈月,她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声清脆的枪声骤然响起。 随着枪声的回荡,窝棚外面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那只原本还在挣扎的狼,此刻已经倒在地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但没过多久,那声音也渐渐消失,这只狼终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申二狗小心翼翼地从那狭窄的空隙处探出半个脑袋,瞪大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说道:“唐哥,它被打死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说完这句话后,申二狗并没有立刻缩回头去,而是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的狼。 简科军听到申二狗的话后,眉头微微一皱,提醒道:“二狗,虽然打死了一只山狗,但如果狗王没有被打死的话,其他山狗肯定会来复仇的。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申二狗听了简科军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怕什么,我们还有二十多发子弹呢!而且唐哥的枪法那么准,来一只杀一只,就算是山狗王来了,也绝对让它有来无回!” 唐哲站在一旁,手里紧握着猎枪,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并没有像申二狗那样盲目乐观,而是深知简科军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刚才那一枪虽然成功击毙了一只山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 唐哲再次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他心里很清楚,这只被打死的在狼群中可能只是处于最低等的地位,而真正的狼王还隐藏在暗处,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刚才这只山狗,很可能只是被当作炮灰派出来试探他们的。 在他们四个人之中,沈月无疑是最缺乏战斗力的一个。即使她手中紧握着沙刀,这把刀对于她来说也仅仅是砍柴的工具而已,若是真的要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搏斗,恐怕她连这把刀都难以握紧。 唐哲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他深知一旦狼群察觉到沈月的这个弱点,那么她必将成为狼群攻击的首要目标。狼王会毫不犹豫地指挥狼群对她发动猛烈的攻势。 目前,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那座简陋的窝棚,它暂时还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掩护。 此刻正值夜半时分,如果没有那微弱的月光,他们四个人在这里就如同睁眼瞎一般,完全失去了视觉,只有等到天亮,视线变得清晰之后,唐哲手中的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在窝棚里静静地等待着。然而,外面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动静。除了唐哲之外,其他三个人的心情都逐渐放松下来。简科军对申二狗说道:“我看那山狗王八成是被刚才的枪声给吓坏了,这么久都没敢露面。” 申二狗说:“听说山狗通人性,它们肯定也是知道枪的厉害。” 沈月手里紧紧抓住沙刀,坐在窝棚的最里面,接过话道:“我、我想它们是已经吃饱了。” 申二狗看着唐哲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两只眼睛就像是两道光一样,紧紧地盯着外面,他又探出头看了一下,然后说:“唐哥,山狗都跑光了,要不你也休息一下。” 简科军也说道:“唐哲,你和沈月先休息,我和申二狗守着,有什么情况马上叫你。” 在高度紧张下,人是不知道困的,可是他们觉得打死了一只,其它的已经跑了之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些,却觉得身体有些困乏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么简单,山狗王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一只山狗来送死。” 简科军把头凑到空隙处,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发动攻击?” 唐哲嗯了一声,说道:“山狗的狡猾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你们耳朵都竖起来,这个棚子根本经不起折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窝棚的后面突然发出声音,箬竹盖的棚顶被扒开来,然后一只狼张着血盆大口冲向沈月。 第308章 偷袭 沈月本来安安静静地待在窝棚的最里侧,大家都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了她的耳朵,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还以为只是山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在附近活动。 然而,当那只狼的大半个脑袋出现在她眼前,嘴里还拼命地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想要一口咬向她时,沈月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她惊恐万分,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但沈月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沙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狼的头部胡乱砍去。然而,由于她是个女孩子,力气相对较小,再加上惊恐交加和狼的头盖骨异常坚硬,她的这两刀并没有对狼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激怒了它。 那只狼猛地一挣扎,竟然冲破了窝棚的薄弱处,径直冲了进来。沈月猝不及防,被它狠狠地扑倒在地。 而此时,唐哲他们三个男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窝棚的门口方向,警惕着可能从正面袭来的敌人。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群狼会如此狡猾,竟然从背后发起攻击。 当他们终于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只狼已经将沈月死死地压在身下,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向沈月的脖颈。 沈月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只能本能地伸出双手,试图去掐住那只恶狼的脖子。 然而,由于一人一狼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唐哲手中虽然握着枪,却也不敢轻易开枪。眼看着那只狼就要咬住沈月的喉咙,唐哲心急如焚,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枪当作烧火棍一样,直直地朝着狼嘴送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狼一口咬下,却只咬到了坚硬的枪托,这让它顿时吃痛不已。与此同时,简科军和申二狗也瞅准时机,迅速冲上前去。他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沙刀,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只狼的身上猛砍。 那只狼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它一边痛苦地咆哮着,一边疯狂地摆动着脑袋,想要挣脱束缚。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它不仅没有咬到沈月的皮肉,反而被她的衣袖给缠住了。 随着狼头的剧烈摆动,原本就倒在地上的沈月被硬生生地拖移了原本的位置。她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发出“簌簌”的声响,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简科军和申二狗二人眼疾手快,趁着山狗被分散注意力的瞬间,迅速出手。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寒光一闪,数道刀光如闪电般划过山狗的背部。每一刀都精准无比,直抵要害,瞬间便在山狗的背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伤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其中,简科军的一刀更是威力惊人,竟然直接砍断了山狗的背脊骨!这致命的一击使得山狗的后肢瞬间失去支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尽管如此,这只凶猛的山狗却并未松口,它的牙齿依然紧紧咬住沈月的衣袖,不肯松开,直到最后脖子都快被二狗他们两个人砍断。 当唐哲终于把沈月从山狗的口中拉出来时,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双手也像失去控制一样胡乱挥舞着,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唐哲连忙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小月,别怕,是我,是我啊!你冷静一点,山狗已经被我们打死了,它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听到唐哲的声音,沈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唐哲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已经毫无生气的山狗身上时,心中的恐惧和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哲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吵着要和你来山上打猎的。如果不是我,也不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沈月泣不成声地说道。 唐哲心疼地看着沈月,安慰道:“小月,这不是你的错,是这只山狗太凶猛了,而且,打猎的事情是我们大家决定的,我们现在不是都没事吗?你不要哭了,好吗?”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和简科军,目睹着唐哲与沈月紧紧相拥的场景,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唐哲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立刻让申二狗和简科军分别前往前方和后方守住,以防还有其他潜在的危险。 收到指示后,申二狗和简科军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保这个临时的庇护所不会再受到任何威胁。 与此同时,唐哲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月身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关切,仿佛能穿透沈月内心的恐惧。 沈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唐哲继续耐心地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就像打仗一样,军心是最重要的,他们现在四个人被狼群围困在这个窝棚里面,虽然成功地让狼群损失了两只狼,但要是其中有人心态崩溃了,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和士气。 他深知在这样的绝境中,心态的稳定至关重要。一旦有人内心崩溃,整个团队的士气都会受到影响。而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他们孤立无援,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和团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刚才表现得非常勇敢。”唐哲鼓励道,“当山狗冲进来的时候,你第一时间给了它两刀,这一点连我都自愧不如。”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沈月的心田。沈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她抬起头,与唐哲的目光交汇,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信任和感激所取代。 沈月听到这里,心里暖了一些,不过对于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是保持怀疑态度。 “唐哲,快来看,它们又来了。”简科军在大门那个地方看着,突然对唐哲喊道。 第309章 狼攻 唐哲闻言,立刻松开了沈月,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迅速趴在门口的空隙处,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果然,他看到了五六只狼正从箬竹林中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它们分散开来,似乎在悄悄地包围着他们所在的窝棚。 “它们想把我们困住!”唐哲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些狼,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这只狼肯定是来当炮灰的,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唐哲转过头,对着屋内的其他人喊道:“大家都注意点,我们的窝棚有弱点,已经被这些狼发现了。它们随时都可能向我们发起攻击,如果窝棚被它们弄散架,我们就会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在空地上被这么多山狗围攻,那可就太危险了!” 申二狗听到唐哲的话,也赶紧从先前那只狼进来的墙洞往外看去。不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唐哥,你快来看!那边松木树旁边那只山狗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呢!” 唐哲轻轻地拍了拍简科军的肩膀,眼神交汇间,传达出一种默契和指示。简科军心领神会,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唐哲则手提猎枪,脚步轻盈地走到窝棚的后面。他顺着申二狗所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在七八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毛色在月光映照下略显苍白的狼正静静地站在一棵松树下。那松树高大而茂密,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恰好遮住了狼的半截身躯。 这只狼并没有将目光投向窝棚,而是凝视着窝棚前方的箬竹林,仿佛在观察着什么。唐哲凝视着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之情。 \"是山狗王。\"唐哲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对这只狼的敬重。\"它就像一个将军,在指挥着这一场战役。\" 申二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问道:\"能不能把它干掉?没有了王,这些山狗肯定会四散逃去。\" 唐哲点了点头,他将猎枪的枪管从洞口缓缓伸出,瞄准那头狼王。然而,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时,狼王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猛地从松树后面退缩回去,敏捷地躲到了一旁的石头后面。 那块石头其实体积并不是特别大,但由于唐哲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所以从他的角度看去,这块石头恰好完美地遮挡住了某个物体的身体。 与此同时,申二狗在旁边的墙上另外挖掘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原本他的眼睛还能够透过这个小洞看到外面的情况。然而,就在他看到那只狼王退缩回去的瞬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懊恼,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抱怨道:“真可惜啊!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躲起来了。” 然而,就在申二狗话音未落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躲藏在石头后面的狼王,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嚎叫声。这嚎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种挑衅或者警告。 紧接着,棚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快速移动。前面的简科军显然也听到了这阵异动,他紧张地高喊一声:“唐哲,不好了,它们都朝我们冲过来了!” 唐哲闻言,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紧盯着棚子外那些有动静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猎枪,瞄准目标,然后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在夜空中回荡。那个原本有动静的地方,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被吞噬了一般。 就在简科军看着门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身旁的地面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凶猛的狼便如闪电般从洞中窜出,张牙舞爪地扑向简科军,锋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这座窝棚是他们四人晚上睡觉的地方,建造时就只考虑了四个人能不能睡得下的问题,所以面积并不大,仅有两个多平方而已。原本四个人挤在里面刚刚好,但现在突然多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狼,而且这只狼还与简科军纠缠在一起,使得原本就局促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不堪。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唐哲根本不敢轻易开枪,生怕误伤了自己人。也只能先让简科军硬撑着与它拼死搏斗。 与此同时,申二狗看到简科军的腿被狼死死咬住,情况十分危急,便顾不上身后的安全,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帮忙。然而,他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另一只狡猾的狼便瞅准时机,从那个刚刚被挖开的洞里猛地冲了进来,如饿虎扑食一般,径直扑向申二狗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唐哲眼疾手快,见势不妙,立刻举起手中的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只扑来的狼。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狼的脑袋像是被砸开了花一般,鲜血四溅,溅得申二狗满身都是。申二狗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狼的獠牙撕破了。 最可怜的人莫过于沈月了,她刚刚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然而,令人惊恐的是,竟然又有两只恶狼猛地冲进了窝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月惊恐万分,她根本不敢靠近窝棚的墙壁,生怕那随时可能张开的血盆大口会咬住她,让她无法逃脱。 沈月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地站在窝棚的中央,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存在无疑给唐哲、申二狗和简科军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唐哲刚刚解决掉一只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立刻与申二狗一同冲向简科军,去帮助他应对那只凶猛的狼。尽管唐哲的小腿被狼狠狠地咬了一口,但他手中的刀却始终没有掉落,而是紧紧握着,拼命地在狼的身上乱砍乱剁。 就在唐哲和申二狗赶到简科军身边时,那只狼已经被砍得惨不忍睹,身体被剁成了好几块。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窝棚外突然又冲进了三四只狼! 这一下,窝棚底部的箬竹不堪重负,瞬间被掏空,上面的部分也随之滑落下来。眨眼间,整个窝棚就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人字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他们四个人则完全暴露在了外面,毫无遮蔽。 第310章 枪法太烂 就在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原来窝棚外面的狼远远不止七八只!仅仅是随意一瞥,他们就发现至少有二十来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更让人惊恐的是,远处那只白狼此刻又从石头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如幽灵一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面对如此多的恶狼,三个男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们迅速站成一个圈,将沈月紧紧地围在正中间,形成了一道人墙。申二狗满脸惊恐地看向唐哥,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唐哥,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这里太开阔了,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简科军也懊悔不已,他喃喃自语道:“早知道麻黄岭上还有这么多山狗,打死我也不会拉着你们一起来打猎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除了这四只保护狼外,离窝棚不远处,还有十来只狼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恐惧,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实际的狼的数量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七八只多了近两倍! 唐哲紧紧地护着沈月,他的另一只手则高高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不远处的一只狼。那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嘴里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唐哲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着。那只狼应声倒地,鲜血从它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离得近的这四只狼原本正准备向他们发起攻击,但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它们吓得不轻。它们惊恐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同伴,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迅速转身逃离了现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唐哲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那只狼王身上。狼王站在不远处,它的体型比其他狼要大上一圈,身上的皮毛也更加浓密。此时,狼王的双眼正泛着幽幽的绿光,死死地盯住唐哲,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唐哲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是一个小高地,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块稍高的土堆而已,根本没有任何防护能力。而且,那些狼并没有走远,它们仍然在不远处徘徊,伺机而动。只要稍有机会,它们就会再次冲上来。 唐哲心急如焚,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离窝棚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松树。这棵松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看上去非常结实。 唐哲心急如焚,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避山狗的攻击。他高声呼喊着简科军等人,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快!趁这些山狗还没反应过来,赶快爬到那棵大松木树上去!” 狼群不会爬树,那棵大松树不但是一个很好的防御点,还是一个天然的制高点。 简科军毫不犹豫地拿起沙刀,身先士卒地在前面开路。箬竹林中的道路崎岖不平,行走起来异常艰难。然而,面对如此困境,简科军毫不退缩。他就像一头勇猛的野牛,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在箬竹林中趟出了一条小径。 唐哲见状,立刻让申二狗保护好沈月,紧紧跟在简科军的身后。他自己则手持枪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与此同时,四周的狼群也逐渐向他们逼近。狼群的嚎叫声在黑夜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然而,箬竹林太过茂密,狼群被唐哲的枪声吓跑后,都躲藏在竹林之中,让人难以判断它们的具体位置。 在这漆黑的夜晚里,唐哲只能依靠听觉和视觉来察觉狼群的动向。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一旦听到有异常的响动,便立刻将枪口对准那个方向。同时,他的眼睛也在黑暗中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着狼的角落。 几十米的距离,在平常人看来不过是短短一段路,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如同走了上百里路一般漫长。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终于,他们走到了树下。简科军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来,示意沈月踩着他的肩膀先爬上树去。沈月没有丝毫犹豫,她熟练地踩上简科军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迅速地爬上了树杈。 申二狗则在一旁紧紧地扶着沈月的手,确保她的安全。农村的女娃儿,从小就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爬树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沈月在铜城生活了几年,但她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八家堰度过的。在那里,她是单家独姓,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耍,于是她只能独自爬上树去摘果子,以此来打发时间。 很快,沈月就成功地爬上了树杈,简科军紧接着也开始往树上攀爬。他身手矫健地抓住树枝,一个翻身便轻松地爬上了树。随后,申二狗也顺利地爬上了树。 唐哲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将手中的枪递给了简科军。毕竟,简科军之前在斗篷山有过开枪的经验,相比之下,申二狗这个生手要逊色不少。 然而,就在唐哲准备往树上爬的时候,突然间,一只狼从箬竹林中如闪电般窜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简科军在树上见状,急忙举起枪射击。但由于太过慌乱,他虽然扣动了扳机,枪也响了,但子弹却完全偏离了目标,根本没有击中那只狼。 唐哲突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风从背后袭来,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他的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有狼正在向他逼近。 此时的唐哲处境十分尴尬,他正紧紧地抱着松树,身体离地大约有一米高,然而距离最近的树枝却还有将近两米的距离,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够到树枝。 第311章 缠斗 就在唐哲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他听到头顶上传来申二狗的呼喊声:“唐哥,快抓住我的手!”唐哲抬头望去,只见申二狗整个人横挂在树枝上,一只手尽可能地向下伸展,想要帮助唐哲脱离困境。 然而,尽管申二狗已经尽力伸出手臂,但唐哲和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唐哲根本不可能够到他的手。面对这一现实,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爬上树已经无望,于是他果断地松开了手脚,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最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背靠着松树。 那只狼显然被简科军的枪声吓了一跳,但它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攻击。相反,它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猛地向唐哲扑了过来。 幸运的是,唐哲的双脚已经着地,这让他在面对狼的袭击时有了一定的优势。不过,他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想要从背后的刀别子中取出沙刀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哲灵机一动,顺势往旁边一闪,避开了狼的猛扑。 紧接着,唐哲也不等它再次发动攻击,他上过战场,深知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于是自己迅速出手,紧紧地抱住了狼的脖子,双腿也像铁钳一样夹住了狼的身体。这一连串的动作犹如摔跤中的巴西式锁技,将狼牢牢地控制住,使其无法挣脱。 那只狼的脑袋还在拼命地左右挣扎着,仿佛要挣脱唐哲的束缚。唐哲见状,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这头狼得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用一只手紧紧地箍住狼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用力将狼的嘴巴死死地按在地上,绝不让它有丝毫咬到自己的机会。 然而,就在唐哲与这头狼僵持不下的时候,箬竹林中的其他狼似乎也嗅到了一丝机会。它们不再顾忌简科军手中的猎枪,而是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朝着唐哲猛冲过来。 简科军他们在树上看得真切,他们心急如焚,连忙扯开嗓子大喊:“唐哲,快上来!又有一群狼冲过来了!” 可是,唐哲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头凶猛的狼身上。他深知,如果稍有松懈,这只狼就会挣脱开来,一旦自己受了伤,对他们四个人的小队伍来说,士气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最终都会成为这些狼的口中美食。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一心想要尽快将这头狼置于死地。 简科军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狼朝唐哲扑去,心中愈发焦急。他再次举起猎枪,瞄准那些冲过来的狼,连续开了两枪。可惜的是,他的枪法虽然还算精准,但对于移动中的目标来说,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连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狼群如疾风般迅速逼近,它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简科军的心跳急速加快,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再次扣动扳机,又射出了两发子弹。 然而,这两枪并没有对狼群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它们依旧毫不畏惧地朝树下冲来。简科军绝望地喊道:“没子弹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剩下的十几发子弹全部都在唐哲背着的帆布包里面,但由于简科军的枪法实在太差劲,五枪竟然连一根狼毛都没有打中。 沈月听到简科军的呼喊,心中顿时一阵恐慌,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她心急如焚,只想立刻从树上滑下去,帮助唐哲一起应对这群凶猛的狼群。 一旁的申二狗对简科军的枪法早已忍无可忍,心中暗暗吐槽了一万遍。眼看着十几只饿狼就要冲到树下,形势万分危急,申二狗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按下沈月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紧接着,申二狗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飞身一跃,从三米来高的树叉上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他迅速抽出背后的沙刀,寒光一闪,沙刀划破了那只狼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腥臭无比。 “唐哥,你快爬上去。” 申二狗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步步紧逼的狼群,对着唐哲大声喊道。 唐哲放开已经断了气的狼,从地上爬起来,对简科军喊道:“科军,快把枪丢给我。” 简科军连忙把枪竖着扔下来,唐哲一手抓住,对申二狗说道:“你先顶一下。” 说完紧靠着大松树,从包里摸出子弹来装填进去,只消片刻功夫,五发子弹已经装满,拉拴上膛一气呵成,此时数只狼已经离他们不足十米,虽然被辽节竹给挡住,但是乱动的竹叶已经出卖了它们的位置,唐哲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过,原本一路和前晃动的竹林突然原地发起了抖。 简科军在高处看得比较清楚,喊道:“唐哲,好枪法,打中了。” 唐哲完全顾不上高兴,四周沙沙作响的辽节竹,声音是越来越近,只要是他看到有晃动的地方,也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是一枪。 转眼之间五枪已经打完,正当他再次准备装填子弹的时候,已经有两只狼冲到了他们的面前,申二狗大吼一声,挥舞着沙刀就主动冲了上去,那只狼倒被申二狗的架式吓了一跳,调头又钻进了竹林当中,唐哲也抡起枪管,利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了另一头狼,只听得嗡嗡地叫了几声,那只狼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起来。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简科军在树上又喊道:“注意你们后面,又来了两只。” 唐哲和申二狗连忙转身,面对着两只冲上来的狼毫不手软,那两只狼本来是偷袭,见已经正面硬刚了,又退了回去。 就在此时,简科军在树上喊道:“它们退回去了,唐哲,你们快点上来。”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先上去。”说完半蹾着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让申二狗踩在上面,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双手往上一托,申二狗张开双手,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树杈。 随即唐哲再次把枪递给了简科军,然后才努力往树上爬去。 刚坐在树枝上,就看到狼群都往刚才那头狼王的位置跑去。 第312章 狗熊战群狼 看着狼群逐渐远去,几个人待在树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但心中却充满了疑惑。申二狗紧紧盯着唐哲,满脸不解地问道:“唐哥,这些山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一下子全都跑了呢?” 与此同时,在更上方的一段树枝上,简科军和沈月也同样感到十分诧异。简科军忍不住开口问道:“会不会是山狗王出了什么意外啊?”毕竟,这里距离那只狼王还有大约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而且夜晚的月光并不是很明亮,实在难以看清具体的情况。 沈月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我觉得应该是山狗王发现我们爬上树了。它们虽然凶猛,但毕竟不会爬树啊。与其在这里和我们死磕,倒不如去追那群野牛,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收获呢。” 面对他们三人提出的问题,唐哲感到一阵茫然,因为他自己对这其中的缘由也是一无所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样,那些家伙总算是离开了,我们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这树上好好歇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确实,这四个人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即使现在什么都不做,突然之间放松下来,身体也会立刻感受到极度的疲惫。 简科军将手中的枪递给了唐哲,唐哲接过一看,发现枪里的子弹已经全部用光了。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不过,他还是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子弹,开始装填起来。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狼会不会再次折返回来,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以唐哲的枪法,肯定还能再干掉几只。 就在唐哲装填子弹的时候,沈月则紧紧地抱着树干,试图让自己入睡。然而,尽管她已经非常困倦,但脑海中却始终充斥着各种杂念,让她难以入眠。 相比之下,简科军和申二狗两个人就显得轻松多了。他们横跨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双眼紧闭,已然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唐哲将子弹装填完毕后,敏捷地顺着树干向上攀爬了一级,稳稳地坐在了紧挨着沈月的那根树枝上。他转头看向沈月,温柔地说道:“小月,你看像科军他们那样,把双腿跨坐在树枝上,然后靠在我的肩膀上,先好好休息一下。” 沈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她虽然对于爬坡和上树这样的活动并不陌生,但真要在这高高的树枝上睡觉,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树上掉下去。不过此刻有唐哲在身边,她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一些,于是按照唐哲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将双腿跨坐在树枝上,然后轻轻地把肩膀靠在唐哲的肩膀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树叶沙沙声和远处动物的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沈月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轻声问道:“哲哥,你说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个问题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唐哲能够明显感觉到沈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月的肩膀,安慰道:“小月,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回去的。”他的语气坚定而沉稳,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为了让沈月更加放心,唐哲还特意拍了拍手中的枪,继续说道:“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呢。等到天亮的时候,视线会好很多,如果那些家伙还不撤退,我就用这把枪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他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其实也在暗自盘算着。就在刚才装填子弹的时候,他突然惊觉,原本枪里应该有五发子弹,再加上携带的二十五发,总共应该有三十发才对。然而,经过简科军的一番挥霍,已经浪费了足足五发,而他自己也有几枪未能击中目标。如此一来,现在枪里加上帆布包内剩余的子弹,总共也就只剩下十五发了。 更糟糕的是,通过目测,这些狼群至少还有十五只以上。这意味着,即使他每枪都能命中,也未必能够将所有的狼都击毙。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然而,当沈月听到唐哲所说的话后,她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身体的颤抖也明显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划破了夜空,仿佛整个森林都被这声音所震撼。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头体型巨大的狗熊正与一群饿狼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狼群之所以会突然撤退,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而是因为狼王受到了这头狗熊的攻击。显然,狼群为了拯救它们的首领,不得不放弃对唐哲等人的围攻,转而前去解救那头陷入困境的母熊。 对于唐哲他们来说,这头狗熊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给他们来了一招“围魏救赵”,反而成了他们的援军。 那狗熊仿佛与那只狼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对其穷追不舍,口中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愤恨。而那狼王也不甘示弱,它灵活地躲避着狗熊的攻击,同时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时不时地对狗熊发起反击。 在这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中,狗熊的身后紧跟着十几只狼,它们如饿虎扑食般对狗熊展开猛烈的攻击。一时间,整个辽节竹林都被这激烈的战斗所笼罩,竹叶纷飞,尘土飞扬,仿佛变成了一个血腥而惨烈的战场。 这场狗熊与群狼之间的生死较量,场面异常壮观,让人不禁为之震撼。而躲在树上的唐哲四人,更是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激烈的战斗逐渐向唐哲他们所躲避的大松木树靠近。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了。唐哲这才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数了一下,发现加上狼王在内,竟然还有足足十七只狼。 第313章 绝望的狗熊 不过,此时的狼王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它的皮毛。唐哲心想,既然狼王都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攻击,那么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再有其他埋伏的狼了。 那狼王似乎也受了伤,脸上被狗熊抓了一爪子,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眼球都吊在脸上一甩一甩的,它只能拼命逃跑,要不是狼王一只眼睛看不见,加上受伤吃痛跑不快,早已经把狗熊甩开。 而那头狗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它的周围全是狼群,纵然它皮糙肉厚,屁股上也被撕咬下来一大片熊皮,就像一个穿着皮毛裤子,屁股上的荷包被撕掉只剩下底部一样。 奇怪的是,狗熊对这些狼的攻击,就像没有反应一样,它只是一味的追着狼王跑,但是它被狼群拖住,此刻狼王已经离他有些距离。 狗熊被一群狼围攻,它眼见着狼王越跑越远,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心中不禁有些焦急。突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人立起来,用它那粗壮的前肢像人类的双手一样挥舞着,熊掌上那长长的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犹如锋利的匕首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狼群猝不及防,立刻有两只狼被狗熊的熊掌拍到身上。其中一只狼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飞落在辽节竹林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另一只狼则更惨,它的腰部直接被狗熊拍断,当场倒在地上,四条腿无力地乱动着,却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狼群显然被狗熊这凶猛的一击吓了一大跳,它们立刻从围攻的状态分散开来,有的狼开始做出一些吸引狗熊注意力的动作,而另外几只则悄悄地绕到狗熊的身后,准备伺机偷袭。 这样一来,狗熊虽然暂时抵挡住了狼群的围攻,但它想要再去追击狼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观察的简科军对唐哲喊道:“唐哲,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快把领头的狗王放倒,只要狗王被干掉,这群山狗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 唐哲的注意力完全被狗熊和狼群之间激烈的战斗所吸引,他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狼王的存在。然而,当简科军提醒他时,唐哲才如梦初醒,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狼王。 此时,狼王早已如闪电般疾驰而出,与唐哲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七八十米之遥。尽管它身负重伤,半边脸和一只眼睛都已失去,但它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仿佛受伤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到它的逃跑能力。 唐哲见状,急忙抬起手中的猎枪,准备瞄准射击。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狼王却像一道幽灵般迅速地消失在了一棵树的后面,让唐哲的子弹失去了目标。 唐哲懊恼地咒骂了一声,心中暗叹这狼王的狡猾和敏捷。他连忙调整姿势,准备再次瞄准,却再也找不到狼王的身影。等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狗熊身上时,却发现被狼群围攻的狗熊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急。 狗熊原本庞大的身躯在狼群的围攻下显得有些笨拙,身上又增添了数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它周围的雪地。而那些狼群则变得越来越狡猾,它们充分利用自身比狗熊更为灵活的身体,以及数量上的优势,不断地对狗熊身上原有的伤口处进行猛力撕咬。 狗熊原本凭借着庞大的身躯还能对狼群发起一些攻击,但随着伤势的加重,它的反击力度越来越小,现在它只能拼命地逃窜,以躲避狼群的凶猛攻击。 而那头狗熊离这棵松树也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绝望中为了求生存,它也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找一棵大树爬上去,暂时躲开狼群的攻击。 而唐哲他们所处的这一棵大松树,不光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也让绝望中的狗熊看到了希望,虚晃了几爪之后,突然向着唐哲他们待着的这棵大松树跑来。 十几米的距离对于这只凶猛的狗熊来说,不过是转瞬之间。眨眼间,它就已经逼近了松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当唐哲他们意识到危险降临时,那只狗熊已经快要爬上第一个树杈了。 唐哲原本因为担心沈月一个人独处会害怕,所以特意从第一个树杈处爬了上去,而申二狗则在第二层的树杈上,唐哲他们则处于第三层,简科军则在更高的第四层。 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树枝,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丝毫不敢动弹。 相比之下,简科军离得最远,他的情况要好一些。看到申二狗被吓得不知所措,简科军连忙大声提醒道:“二狗,快点往上爬呀!” 然而,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要想迅速做出反应并非易事,除非一个人拥有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可惜申二狗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受过任何的专业训练,早已经吓落了魂,就算他的脑海中此时有一万种逃跑的办法,但是两股颤颤,却始终使不出力来。 沈月也是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从昨天上山开始,她从来没有一个晚上受到过这么多次惊吓过,哪怕是以前她爹被拉去带尖尖帽,她也只是难过加羞愤,却没有这么害怕,扯着嗓子想要喊申二狗,却又喊不出来。 此时狼群已经围到了树下,还有一只狗熊正朝树上攀爬,就算申二狗回过神来跳下树去,无疑只是刚逃离熊掌,又落入了狼窝。 那头狗熊为了活命,也只能往这棵树上躲,唐哲他们如果要想活命,那就只能把这头狗熊给消灭掉。 随着一声枪响,那头狗熊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本来还在飞快往树上爬的动作突然停止,然后重重的摔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第314章 不许偷看 从天而降的狗熊,让本被枪声吓了一跳的狼群一下子回过了神来,没有逃跑,反而冲着狗熊过来开始撕咬。 唐哲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开三枪,三只狼应声倒地,其余的狼群立刻作鸟兽散,躲进辽节竹之中消失了踪影。 他们四个人看虽眼见狼群已经走了,却谁也不敢下来,就这样一直在树上待着,远处,声声野狼的哀嚎,不时划过夜空,像是某人的哭泣。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狼群的叫声也一直叫到天亮,这一晚,是它们狼群有史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受了这样的重创,对于它们的生存又增加了更多的考验。 申二狗这个时候脚都还是麻的,靠两只手紧紧抱住树干。 “妈耶,差点儿命都丢了。” 简科军问道:“二狗,你老实说,有没有尿裤子?” 申二狗抬着头说:“你才尿裤子呢,老子虽然被黑了一跳,还不至于拉在裤裆里。” 沈月呸了一声,说:“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哈,这里还有个女同志哦。” 简科军和申二狗尴尬地笑了笑。 唐哲倒是有些奇怪起来,问道:“麻黄岭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群山狗呢?”要知道麻黄岭已经是处在梵净山的边沿,村庄也多了起来,人类的活动痕迹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狼群是很少来的。 简科军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斗篷山里的那一群毛狗?” “也有可能。”唐哲坐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那群毛狗足足有四十来只,这群山狗虽然数量也不少,放在哪个地方都属于强群了,但是要和比它们多一半的毛狗抢地盘,估计还是不够看。” 简科军说:“我看昨天晚上它们又损失不少,说不定以后再也不敢回梵净山那边去了。” 沈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捅了捅唐哲的腰,羞红着脸看着他。 唐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小月。” 沈月低着头说:“我想下去。” 申二狗马上说:“那我先下去,哎呀,这脚还在麻呢。” 唐哲说道:“行,你从申二狗旁边那根树枝下去。” 沈月说:“我、我怕。”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狼群尸以及树下那只被咬得浑身是伤的狗熊,明知道它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是内心的恐惧还是让她不敢轻易下地。 唐哲说道:“那行,我先下去。” 说完就从树上滑了下来,伸出双手对沈月说:“现在下来,你不要怕,我在下面看着你,万一抓不紧,我可以抱着你。” 沈月点了点头,抱着树干慢慢往下滑。 快到地上的时候,她感觉到屁股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托着,脸羞得更红了。 直到被唐哲抱到了地上,脸上的潮红都还没有褪去,浑身一阵躁热。 唐哲又喊道:“科军,二狗,快点下来了。” 简科军已经在下树了,倒是申二狗,还在用手不停地揉着双腿:“稍等一下,我再缓一缓。” 简科军笑道:“二狗,回去了让你公准备只大红公鸡,我来给你追魂。” “追魂”是一种古老的祝由术,人们都认为一个人有三魂七魄,一旦丢了一魂一魄,就会精神不振,睡觉还会被吓醒,要是丢得再多一会,就会导致昏睡不醒了。 申二狗笑骂道:“我看就是你那张逼嘴想屙痢,要是有大红公鸡吃,我的魂就算去了鬼门关都会自己跑回来。”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倒是沈月站在那里,夹着双腿,又用手捅了捅唐哲的腰:“哲哥,我、我……” 唐哲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说完警惕地四周看了看,整个落水窝里,除了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再就是偶尔的几只鸟叫,并没有任何声音。 沈月脸更加红,小声说道:“我要屙尿。” 唐哲这才看清楚她夹着双腿的样子,说道:“你去。” 沈月转着头四处看了看,除了辽节竹,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何况辽节竹林里有些什么,她并不知道,跑得远了,又怕遇到狼群,近了,申二狗和简科军还在树上呢,他们居高临下,这大白天的可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去、哪里呀,这里都没有地方。” 唐哲也四周看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去昨天晚上我们搭的那个窝棚那里。” 昨天晚上搭的窝棚虽然被狼群给刨得不成了样子,但是那些辽节竹并没有完全掉下来,还有一些作为遮挡,而且离这里也有大几十米的地方,等她到棚子的时候,简科军和申二狗也下了树,这么远的距离,又被辽节竹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见没有别的地方,沈月只好硬着头皮往窝棚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有几步,又停了下来,对唐哲说:“哲哥,我、我怕,你能不能、能陪我过去。” 见她那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唐哲也有些不忍心,只好和她一起往窝棚的地方走去。 到了窝棚那里,唐哲对她说:“快去,我在外面替你守着。” 沈月看着只有几根辽节竹当墙的那个窝棚,只要唐哲一回头,就会被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脸更加红了,但是膀光里早已经装满,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尤其是感觉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可以释放的地方之后,更加忍不了了,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已经要冲出了玄关。 “你不准偷看我。”说完马上就跑到那个名存实亡的窝棚里面开始方便起来。 就像是水龙头打开了一半一样,太高的压力让嘘嘘的声音很响很响,沈月隔着竹子看着唐哲,只见唐哲背对着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那高大的背影,就像是一堵墙,让她觉得依靠在上面特别的踏实,她不由得嘴角露出了笑容。 直到没有了声响,唐哲才问道:“你好了吗?” 沈月才慌乱地回答道:“哦,马、马上就好。”说完就想去提裤子,却感觉到屁股上像是被刺给扎了一样,随后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用手一摸,感觉到一阵冰凉,随即紧紧抓住它,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声对唐哲叫道:“哲哥,我、我被蛇咬了。” 第315章 见蛇不打三分罪 沈月虽然自小生长在城市之中,但实际上她是在乡村环境中长大的,因此她并没有城里小姑娘常见的那种娇气。而且,她还牢记着老一辈人常说的一句话:如果不幸被蛇咬了一口,一定要立刻将咬自己的那条蛇打死。 起初,沈月对这句话感到十分困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验的积累,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由于蛇的种类繁多,每种蛇的毒性也各不相同。如果在被蛇咬伤后,连咬人的蛇是什么品种都未能看清,那么即使是梵净山的药王亲自前来,恐怕也难以准确判断并对症下药,治愈伤势。 所以,只有确切知道是哪种蛇咬了自己,才能有针对性地寻找相应的草药来治疗,这样才能提高治愈的成功率。 就在这时,唐哲正背着沈月行走,突然听到她的惊叫声。他心中一紧,担忧之情涌上心头,急忙转身查看情况。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禁愣住了——只见沈月的裤子仍然停留在小腿处,而她的手中则提着那条蛇,不停地将其抡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唐哲转过身来,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穿裤子!这一发现让她又惊又羞,满脸通红。她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蛇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然后急忙提起裤子,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刚才的尴尬。 “哲哥,你看到什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害怕唐哲看到了不该看的,又希望他什么都没看到。 唐哲同样有些尴尬,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月那白花花的大腿上,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神秘花园。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已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有些不自然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条蛇呢,你扔哪里去了?” 沈月的一只手紧紧地提着裤子,另一只手则指向一边,说道:“在那里,好像是条野鸡项子。” 唐哲不敢再看沈月,生怕自己的目光会让她更加难为情。他连忙走到那条蛇旁边,仔细观察起来。这条蛇足有半米多长,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条野鸡项子。不过,此时的它已经被沈月摔得半死不活,身子虽然还在微微动弹,但也只能在原地挣扎,显然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蛇的头部,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蛇的脑袋被砸得稀烂,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枪收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见蛇不打三分罪,这可是农村里常说的一句话。毕竟蛇这种冷血动物,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攻击人呢?所以,遇到蛇还是尽早除掉比较好。 当他把蛇打死之后,转过头来,却发现沈月已经迅速穿好了裤子。然而,她的脸却像发情的猴子屁股一样,红得发烫,一直延伸到了脖子根。 “被咬到哪里了?”唐哲见状,心中一紧,连忙关切地问道。 沈月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唐哲对视,她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唐哲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不禁有些着急,继续追问道:“到底有没有被咬到嘛?” 过了好一会儿,沈月才缓缓张开嘴巴,低声说道:“没、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唐哲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这种蛇的毒性虽然不是很强,但如果被咬了,还是要及时把蛇毒给吸出来才行,否则拖久了,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沈月听完唐哲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像失去支撑一般,“蹾”的一声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唐哲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大早上的,一般人突然见到一条蛇,肯定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这蛇还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他赶忙走到沈月身旁,轻声安慰道:“别怕,小月,你看,这蛇已经被我打死了,它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只是被它黑了一跳而已,并没有被咬伤,别担心。” 然而,沈月却依旧哭泣不止,唐哲见状,心中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凝视着沈月,只见她满脸泪痕,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唐哲不禁眉头一皱,关切地问道:“小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可别瞒着我啊。” 沈月抽泣着,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哲哥,我……我好像……被蛇咬了……”话到嘴边,她又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毕竟被蛇咬伤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唐哲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连忙追问:“被咬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说着,他便伸手去拉沈月的裤腿,想要查看伤口。 沈月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她急忙用手捂住裤腿,羞涩地说道:“哲哥,我……我……哎呀,好难为情啊……” 唐哲见她如此害羞,心中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地说道:“小月,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真的被蛇咬了,那可不能耽搁,必须尽快把毒吸出来,不然蛇毒一旦进入血管,后果可就严重了。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左脚?” 说完,唐哲毫不犹豫地伸手紧紧抓住沈月的胳膊,用力一拉,沈月的身体就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唐哲见状,迅速蹲下身子,动作轻柔而谨慎。他小心翼翼地挽起沈月的裤管,仔细查看她的小腿,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小腿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没有伤口呀,难道是右脚?”唐哲喃喃自语道,随即将目光投向沈月的右脚。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蹲下,轻柔地挽起右脚的裤管,然而,结果依旧让他大失所望——右脚也没有任何被咬伤的迹象。 唐哲站起身来,眉头微皱,满脸焦虑地看着沈月,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手上被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沈月的手,检查一下是否有伤口。 然而,沈月却突然将手抽了回去,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她的眼睛里依然泪流不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不是。” 唐哲见状,心中愈发焦急,他提高了声音,问道:“那到底是哪里嘛?”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 第316章 整筒 沈月似乎并不想回答唐哲的问题,她转过头去,避开了唐哲的目光,轻声说道:“哲哥,你不用管我了,等我死了,你就去把省城那个胡知青娶回来。” 唐哲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紧,他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又在说胡话了,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和她之间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快告诉我,你到底被咬到哪里了?” 沈月紧紧咬着牙关,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羞涩,但她依然坚定地保持沉默,只是那只手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停地往右边屁股上摸去。唐哲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他试探性地指了一下沈月的屁股,轻声问道:“是不是咬到那里了?” 沈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咬着嘴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然后又像鸵鸟一样迅速地把头低下去,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尴尬和窘迫深埋地下。 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难办了,要是咬到指头或是手臂脚杆之类的,还可以用你的头发把它们绑起来,让血液暂时不流通,等回家了再弄一些蛇药把毒给逼出来。可这在屁股上的话,头发也没办法绑啊,只能用吸的了。” 沈月一听,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拼命地摇着脑袋,那幅度之大,简直就像一个疯狂的拨浪鼓。“不,我不,哲哥,你就让我死了算了,我都没脸见人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这个提议吓得不轻。 唐哲连忙安慰道:“你可不能这么想啊,你要是死了,我不是得去给糖罐罐烧纸拜师。”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生怕沈月会真的想不开。 沈月一脸狐疑地看着唐哲,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糖罐罐。她眨巴着大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要去给他烧纸拜师啊?” 唐哲见状,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解释道:“你想啊,你要是死了,我不就得单身一辈子啦?那我不就跟糖罐罐一样,成为一个可怜的老光棍咯。” 沈月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没好气地在唐哲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嗔怪道:“哲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唐哲却不以为意,他顺势将两只手放在沈月的肩膀上,一脸认真地说:“我可没有开玩笑哦,小月,我是说真的。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的。” 他的目光真挚而热烈,仿佛要透过沈月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沈月的脸色本来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此刻却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话语弄得通红。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哲哥,我……可是……” 唐哲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时间紧迫啊!再过一会儿,毒液就会渗透得更深,到那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所以别犹豫了,赶紧把裤子脱了,让我把毒液吸出来!” 然而,沈月却像是被吓坏了一般,连连摇头,同时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哲哥,他、他们要过来了……” 唐哲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转头看去。果然,只见不远处,申二狗和简科军正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唐哲和沈月这边的情况。 唐哲定了定神,高声喊道:“二狗,科军,你们在干吗呢?” 申二狗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笑着回应道:“哦,我们过来看看昨天晚上窝棚那里打死的山狗啊,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呢?”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你们先不要过来,把松木树那边那几只山狗全部拖在树下去,和那只狗熊放一起,还有,辽节竹笼笼里应该还有两只,你们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打死,要是没有找到,估计就是受伤逃跑了,我和小月在这边把这几只的皮给剥了。” 申二狗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们原本打算一起先把那几只处理好,再过来弄这头狗熊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不情愿。 唐哲听到申二狗的话,连忙摆手说道:“听我的,先不要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很担心申二狗会不听劝告。 申二狗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简科军就在他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并说道:“叫你不要过去就不要过去嘛,走,我们先去辽节竹笼笼里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打死。” 申二狗对简科军的话感到十分不解,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窝棚那边有水源,处理起来不是更方便一些吗?”他觉得简科军的决定有些奇怪,毕竟在窝棚附近处理动物会更加便捷。 简科军看着申二狗一脸茫然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笑着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怪只怪你年纪小,还是个整筒,没有经历过人事啊。”简科军的话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但申二狗一时之间并没有理解。 申二狗听完简科军的话,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但同时也对简科军说他是个处男感到有些不高兴。他立刻反驳道:“我是整筒,你还不是!”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恼怒,显然对简科军的调侃有些不满。 说完,我转头看向唐哲,轻声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那个竹子笼笼里有没有?”唐哲闻言,点了点头,应道:“行,那我们先去看看。”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一些,我想他应该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接着,唐哲转头对沈月说道:“小月,你别担心,他们应该不会再过来了。你快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沈月有些犹豫,她伸长着脖子,不断地往大松木树那边张望,似乎还在担心申二狗和简科军会突然折返回来。 第317章 把毒吸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申二狗和简科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几乎都听不见了,沈月这才极不情愿地慢慢把裤子往下脱了一点。 唐哲见状,很是知趣地走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服往上撩起一些,然后又轻轻地把她的裤子往下拉了一点。 随着裤子的滑落,沈月的整个股沟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唐哲的眼前。唐哲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在沈月的右边屁股靠近股沟的地方,有两个如针孔般大小的小孔。这两个小孔虽然不大,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并且明显地肿胀了起来。 “都有些肿了,你忍着一点,我把它给吸出来。”唐哲轻轻拍了拍沈月的屁股。 沈月此时心中慌乱不堪,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毕竟裤子都已经脱掉了,再穿回去也无济于事,反正迟早都是唐哲的人,被他看到总好过找医生让其他人看到?一想到这里,沈月的心中虽然仍有些许羞涩,但也只能咬着嘴唇轻轻应了一声。 唐哲见状,便柔声说道:“我要开始吸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尽量忍耐一下,不要乱动哦。” 沈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满脸羞红地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将头偏向一旁,似乎这样就能稍稍缓解一些内心的窘迫。 然而,沈月的这些小动作在唐哲看来却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此刻正蹲在沈月的身后,除了那白花花的大半个屁股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唐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女人还真是够谨慎的,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唐哲并没有过多地纠结于这种尴尬的局面,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嘴巴对准蛇咬的伤口,毫不犹豫地狠狠吸了上去。 就在唐哲的嘴唇触碰到沈月伤口的瞬间,他明显能从沈月那收缩的肌肉上感觉到他那紧张的神情。 而此时的沈月,由于被蛇咬的伤口已经从一开始的钻心痛感变得麻木起来,所以当唐哲吮吸时,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毒液混和着血,正一股股地往外流去,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 然而,对于唐哲来说,这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猛地被两股血液夹着蛇的毒素灌到嘴里,那种血腥味带着另外一股子腥臭味,让他有些作呕。这和他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电视里的人被蛇咬后,吸出的毒液都是清澈透明的,而他现在尝到的却是如此恶心的味道。 他强忍着恶心,将口中的血毒吐到一旁,然后又接连深吸了几口。随着血液的吸入,他感觉到嘴里渐渐传来一阵麻木感,舌头也开始变得有些肿大,这让他不禁心生担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牙龈并没有出现过出血的情况,口腔里也没有溃疡或者其他伤口。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仍有些许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吸着血,发现血液的量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颜色也由原来的暗黑色逐渐转变为鲜红色,原本那股刺鼻的腥臭味也消失不见了。 见此情形,他这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沈月的屁股,说道:“好了。”然而,当他开口说话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舌头也不太听使唤。 沈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但当她听到唐哲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时,心中的担忧立刻盖过了羞涩,她急忙提起裤子,转身关切地问道:“哲哥,你怎么了?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啊。” 唐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嘴巴里没有任何伤口,难道是蛇毒已经透过舌头浸入了身体内?但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恶心头晕的症状,倒也稍放心了些,回道:“我没事的,估计是有点应激反应而已,你呢,好些了吗?”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起沈月来。 沈月点了点头:“嗯,我还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我扶你下去。” 唐哲嗯了一声,刚一站起身来,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差点倒在了地上,身体晃了好几晃,沈月连忙一把扶住了他,问道:“哲哥,你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有事情哈。” 听到沈月担心自己的样子,又看到她那我见犹怜的表情,前一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关心的他,心里一暖,只想把沈月拥入怀里。 不过只是想了想,他要是真那么做,倒让沈月觉得他是趁机占便宜,努力站稳了身子,说道:“没事的,刚才蹾入了,又用力过猛,一下子突然站起来,大脑有些供不上血,缓一下就没事了。” 沈月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她也常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个年代的人们生活水平都差,只求吃饱,至于吃好,那只是一处奢求:“我扶你下去。” 唐哲并没有拒绝,沈月的手在他的手掌心里,就像是抓着一块奶油一样,光滑细腻,感觉稍一用力,就会把她给捏坏一样。 两个人来到水源边,这眼泉水在一块石头下面,虽然不是很大,经年累月地流淌,也冲出了一条小溪出来,离泉眼不远的地方,被动物经常踩来踩去,并没有生长什么植物。 唐哲像只动物一样趴在水边,把整张脸都浸到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在嘴里漱了又漱,如此弄了好几分钟,他才坐到水源边。 沈月问道:“哲哥,感觉好些了吗?” 唐哲点了点头:“没有先前麻了。” 他说话的时候,沈月一直仔细的听着,果然大舌头的感觉好了许多,她才放下心来,坐到唐哲的边上,但是屁股上传来一阵痛,又忙站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休息了一会儿,唐哲起身说道:“没事了,我们现在把那几只狼弄过来,把皮剥了。” 沈月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把它们拖过来。” 第318章 烤狼肉 沈月刚刚被蛇咬了一口,虽然唐哲已经帮她吸出了大部分的毒素,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体内是否还残留着一部分。毕竟,蛇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小心处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于是,唐哲连忙对沈月说道:“你就别乱动了,安心在这里休息。那些粗重的活儿,就让我来做就好。”沈月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逞强,所以只好听从唐哲的安排。 没过多久,唐哲就把窝棚这边的四只狼都拖了过来。沈月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些狼,突然发现它们和自己小时候在铜城里看到的狼狗长得很像。 她不禁对唐哲说道:“哲哥,你看这些山狗,其实和家里养的狗也没太大区别嘛。我记得小时候在铜城的家属大院里,就养了一只狼狗,这些山狗除了颜色稍微灰白一些之外,外形简直和那只狼狗一模一样呢!” 唐哲小心翼翼地从沈月手中接过那把锋利的英吉沙小刀,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仿佛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他伸手拖过一只躺在地上的狼,那只狼的身体已经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唐哲将狼的四条腿都翻过来,然后用小刀在每条腿的关节处轻轻地划开一个小口子。 做完这些后,唐哲直起身子,看着沈月说道:“狼狗其实就是野狼驯化而来的,我们这里叫山狗,北方那边叫狼,但它们实际上都是同一个品种。” 沈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接着说道:“哲哥,你经常上山打猎,还是应该养一只听话的狗比较好。我们家的黑子虽然很乖,但是胆子太小了,不太适合陪你上山打猎。要不然你每次上山都可以带着它,它也能帮你不少忙呢。” 唐哲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沈月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顾虑。 沈月似乎看出了唐哲的心思,她继续说道:“对了,六六呢?我听我哥说,你上次把它带去山上放了,它都能跟着你一起回到家,怎么不把它带出来和你一起打猎呢?” 唐哲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月的问题。六六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它上山之后就像一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穿梭在树林中。而猎狗则不同,它们见到猎物就会狂吠起来,这会给猎人足够的时间来收拾猎物。 “再说,等有时间了,我肯定得去弄一只下司犬回来。”唐哲一边熟练地剥着山狗的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只有那种猎犬,才适合咱们这地方的环境。” 沈月在一旁听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她对下司犬这玩意儿完全没有概念,在她眼里,土狗和狼狗都一样,不都是狗嘛,能有啥区别?不过她见唐哲正忙着,也不好多问,便不再吭声,而是走上前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唐哲剥山狗皮的动作非常娴熟,沈月就在旁边帮他拉一下腿,好让他更方便操作。不一会儿,两只山狗的皮就被剥下来了。 此时,天已经越来越亮,太阳也慢慢升了起来。这片辽节竹林里本来就没多少大树,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了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沈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唐哲说:“哲哥,你看这太阳都出来了,要不你把这只山狗分成几块,我去生堆火,先烤点肉给大家吃。” 唐哲想了想,觉得沈月说得挺有道理。毕竟他们还有那么多只狼和一头熊要处理呢,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完的事儿。于是他对沈月点了点头,说道:“行,那你先去生火,我把肉弄好了就给你送过去。”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了沈月。 沈月在那边刚刚成功地把火堆点燃,火势逐渐升腾起来,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就在这时,唐哲如幽灵般悄然出现,他的手中提着四条狼腿,仿佛是刚刚狩猎归来的猎人。 唐哲动作迅速而熟练,他先是砍下几根稍大一些的辽节竹,然后将狼腿一一串起,像烤串一样插在火堆边上。做完这些后,他朝着另外一边高声呼喊了几声简科军。 此时,简科军和申二狗正悠闲地坐在大松木树下,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们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听到唐哲的呼喊声时,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地站起身来。 简科军回应了一声,然后对申二狗说:“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申二狗年纪最小,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他只是哦了一声,便顺从地拖着一只狼的尸体,步履蹒跚地跟在简科军的身后,一同走向唐哲所在的地方。 反正听到要拿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准备做吃的。毕竟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大家都一夜没有合眼,不仅身体非常疲惫,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 就在这时,唐哲看到他们两个都走过来了,便开口说道:“正好,科军,你把盐递给沈月,他负责烤肉,我们来把那些皮给剥下来。” 简科军听后,连忙问道:“那我们是在这里剥呢,还是去松木树那边剥啊?” 唐哲稍作思考,回答道:“这里还有两只呢,等我们把这两只剥完了,再去松木树那边。” 然而,申二狗却突然插话道:“我还以为所有的都要在这里剥呢,所以就都拖过来了。” 唐哲听了,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也行,这里有水源,处理起来确实会方便一些。那你把那些山狗都拖过来,不过那头熊实在太大了,还是留在那边处理比较好。” 等沈月把狼肉烤好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把所有的狼皮都剥了下来捆成了两捆,那些狼肉也不能丢掉,除了内脏之外,也弄把它们弄了两个担子。 不过,看着大松树下的那头大狗熊却有些犯了难,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要怎么样才能弄回去呢? 第319章 大山真正的主人 为了能够减轻整体的重量,他们迫不得已要对狼肉进行细致的划分。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将所有的内脏都舍弃掉,只保留肉质部分。 就在这时,沈月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说道:“哲哥,我看这几张狼皮其实并不算太重,如果我们把它们整理成一捆,再在另一头加上两只山狗肉,然后做成一个担子,由我来挑。” 简科军看着沈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小月啊,我看还是算了。你挑这几张山狗皮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山上的路不好走,两只山狗加上这么多张皮子,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重呢,我担心你走到半路就会累得趴下了。” 沈月却不以为然,她笑着回应道:“科军,你可别小瞧我哦!在生产队里收粮的时候,我哪一次挑的东西不是一百多斤重啊?这点重量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唐哲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担心,他轻声问道:“小月,你屁股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 沈月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其实就是还有一点点痛啦,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唐哲见状,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申二狗吩咐道:“那好,二狗,你去把担子重新整理一下,把剩下的山狗再装成一担,等会儿就由你来挑着走。我和科军负责把这只大狗熊弄回去。” 申二狗连忙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去忙碌起来。沈月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唐哲和简科军则一同回到那棵大松树下,凝视着那头早已没了气息的大狗熊,简科军不禁叹息一声,惋惜地说道:“唉,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皮子啊!” 唐哲蹲下身去,准备开始给狗熊开膛破肚,他一边动手,一边随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头大狗熊,昨晚我们能不能顺利逃脱还真不好说呢。说来也怪,这头大狗熊怎么就非得死死咬住那只山狗王不放呢?结果狗王倒是跑掉了,它自己反倒把命给丢了。” 简科军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他索性蹲在唐哲身旁,一边帮忙处理着熊皮,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熊皮上布满了数十道新旧伤痕,有些刚刚结痂,看起来触目惊心。唐哲凝视着这些伤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这些已经干结的伤疤,应该就是狼群给这头熊造成的伤害,所以,它一旦伤势稍有好转,就立刻前来寻找这群狼报仇雪恨。” 简科军闻言,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唐哲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歇,他微笑着解释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想想看,我们以前听说过麻黄岭上有大猫子、狗熊、野猪、野牛、山羊等等各种动物,但却从未听闻过山狗和豺狗的踪迹。” 简科军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说道:“确实如此,我也经常在这片山林中活动,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猎人都曾说过,他们在麻黄岭见过大猫子和熊这样体型巨大的猛兽,然而,关于山狗的存在,却连一点传闻都没有,而且,就连豺狗,也只是在解放前的好几十年前才有人见过。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这群山狗是被那些毛狗驱赶至此的?” 唐哲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麻黄岭上的大猫子虽然名声在外,但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真正见过它的身影。反倒是那狗熊,倒是经常有人发现它的踪迹,按常理来说,它才是这座山真正的霸主呢。可谁能想到,突然就闯进了这么一群山狗。也许是为了扞卫自己的领地,又或者是冤家路窄,总之,它们之间肯定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斗。从它身上的情况来看,这头狗熊显然之前是吃了大亏。” 简科军深表赞同,他接着唐哲的话说道:“是啊,我昨晚看到那只山狗王的时候,它的脸都被抓破了,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啊!我估计啊,就算它这次侥幸逃脱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咯。” 就在他们交谈的片刻,熊的内脏已经被迅速地掏了出来。然而,熊皮却并未被剥下,除了肠子被取出外,熊的心肝肺等重要器官仍然留在体内。简科军动作麻利地找来树藤,将熊的四条腿紧紧地绑住,然后又找来一根木棍,穿过熊身,以便于搬运。 两人齐心协力,试着抬起这头熊,简科军不禁惊叹道:“哇塞,这家伙还真有点分量呢!我看啊,它恐怕不止两百斤哦!”说完,他们又把熊放了下来。 唐哲凝视着这头死去的公熊,若有所思地说:“这头熊至少已经是四五岁的成年熊了,它们通常是杂食性动物。现在它不幸丧命,那些山狗恐怕就要成为这座山的新主人了。照这样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麻黄岭上就连一只山羊都难以打到咯。” 简科军叹道:“山狗过路,就像是闹了蝗灾一样,还好麻黄岭这山也够大,等到这山上没有吃的了,说不定还要下山去祸害人呢,昨天晚我们打死了七八只,还有十多只也是元气大伤,说不定就不敢再在这片地方混了呢。” 唐哲说:“你不要小瞧了这些野兽,它们才是大山真正的主人,这一片领地一旦被它们占领,也会像人一样好好经营,只是麻黄岭始终没有梵净山大,食物是有限的,如果真是被那群毛狗赶到这里的,就算是老王死了,重新选出来的新王,它也不敢再回去争抢地盘,除非族群得到足够的壮大。” 简科军笑了笑,说道:“这些道理我不懂,我也就会安一些野鸡兔子什么的,对了,唐哲,你以前的皮子是卖到哪里的?上次你给我的山狗皮差不多干了,我准备拿去卖了换些钱回来。” 第320章 打平伙嘛,人多一点好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缓声道:“我一般都是把这些东西拿到县城的收购站去卖,那边的价格会比公社收购站高一些。下次我去城里的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收购站的老板跟我挺熟的,我这支枪就是他帮我弄来的。” 简科军听后,满脸羡慕地看着唐哲手中的猎枪,不禁感叹道:“我也好想能有一支自己的枪啊,这样就不用每次都只能靠运气了。我的运气可没你这么好,每次上山都能有所收获。我记得我之前安到最大的一只猎物,就是一只聋猪,那家伙虽然全身臭烘烘的,但我爹娘已经快一年没吃到肉了,硬是每人都吃了好几大碗呢!” 唐哲拍了拍简科军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等哪天我去城里的时候,再跟老板说一下。如果你能搞到持枪证的话,就可以直接在供销社买一支了。” 简科军闻言,干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那个证哪有那么容易搞到啊,我们公社总共才两个持枪猎人呢,没有点特殊关系,想都别想。” 当唐哲他们回到家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中午时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坝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唐哲刚踏进院门,屋内的人便闻声走了出来。除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外,安秀芹竟然也在。沈月见状,连忙放下肩上的担子,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妈,您怎么上来了?” 在沈月的记忆中,由于父亲的成份问题,这么多年来,母亲除了在寨子里有婚丧嫁娶等大事小务时会出门外,平日里几乎从不踏足别人家。 安秀芹看着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嗔怪道:“还说呢,你昨天就跟你哥说了一声,然后一整晚都不回来,我能不担心吗?” 沈月听了母亲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妈,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安秀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哲,然后转头对沈月说:“妈不是不让你出来玩,只是你们上山过夜,万一遇到大猫子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唐自立在一旁惊叹道:“哇,这些都是山狗肉啊?居然还有这么多,还有这只狗熊,都是你们打的吗?” 简科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们动的手哦,是你家唐哲大显神威呢,我们也就是在旁边喊了两嗓子,打个帮帮腔。” 安秀芹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她的目光迅速落在沈月身上,仿佛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事情的真相。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月,然后关切地问道:“那些是什么山狗呀?你们怎么会碰到山狗的呢?” 沈月面不改色,淡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缓地回答道:“一开始我们遇到的是野牛,本来也没什么事。可谁能想到,那些山狗居然在后面追着野牛,想要把它吃掉。还好哲哥厉害,几下就把几只山狗给打死了。” 她的叙述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波澜。安秀芹听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哲见状,适时地插话道:“科军,二狗,小月,既然这些肉都是我们一起弄来的,那咱们就把它们分一下。” 简科军爽快地应道:“行啊,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没意见。” 申二狗也连忙附和道:“唐哥,我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沈月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对她来说,唐哲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唐哲的。不过,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似乎在等待她的意见。 安秀芹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温柔地说道:“人能平安回来就好啦,这肉既然是唐哲打的,那还有什么好分的呢?” 唐哲说道:“天生地养的东西,大家又是一路出的门,当然要平均分了,这些山狗肉的话,你们三个人一个拿两只,我们家留一只就行,那头熊的话等一会儿把皮剥了,也一家分一点回去。” 简科军说:“既然这样的话,那熊就归你了。” 唐哲连连摇头:“不兴这样的,上次我才占了大便宜,这次的话,山狗皮就归二狗小月平分,他们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家做件衣裳,熊皮就归科军,剩下的熊掌我们一家一只,熊胆就归我。” 简科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没有出什么力,白占一张熊皮,别人还认为我爱占便宜呢。” 唐哲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的话,说道:“分给你了你就拿着。” 看着院坝里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沈月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一些,她轻声对唐哲说:“哲哥,你上山打了这么多次猎,大家都看着呢。这次不如把那头熊肉拿出来煮了,请大家吃一顿。” 唐哲听了沈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心想,自己家的日子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三天两头就能上山打到猎物,寨子里的人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不过大家毕竟都是一个寨子住着,而且还是同一个老祖宗,所以也不好当面说什么,顶多就是在背后吐吐口水罢了。 沈月这样提议,无非就是想给唐哲拉一拉人缘。毕竟一个人太锋芒毕露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有时候还是需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的。 唐哲对沈月的想法表示赞同,他笑着对沈月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些。” 于是,唐哲提高了音量,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喊道:“大家听好了啊,今天晚上来我们家吃熊肉,打平伙!要是家里有多余的别的菜,也可以拿一些来哦!” 既然是真正的打平伙,那就不能像上次和那几个知青一样,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来。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吃得开心,也能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在场的听了,都高兴起来,唐老三家说:“唐哲,我家还有小半坛子酸菜,你看可以么?” 唐援朝家也说:“我家还有些晒干了的蕨苔,我也去拿来。” …… 不一会儿,大家都各自散去,唐哲对唐婉说:“小婉,你一会儿去上课的时候,给你们新来的老师说一声,叫他晚上来我们家吃熊肉。” 陈秋芸则是对唐自立说:“你去给严知青他们说一声,晚上也一起过来,打平伙嘛,人多一点好。” 第321章 简瞎子的感谢 下午三点左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唐家山的小路上,唐家山的女人们像往常一样,陆陆续续地从各家各户走出来。她们手里都提着一些东西,有的是几个洋芋,有的是一碗老坛酸麦麸,有的带了几个红苕,还有家里实在拿不出来的,就带了一小捆柴火。这些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却代表了她们对这次聚会的重视和心意。 女人们边走边聊,笑声和谈笑声在山间回荡,好不热闹。她们彼此之间关系亲密,就像一家人一样。无论是酒席还是打平伙,唐家山的女人们总是担着炊事员的角色,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 不需要男人们吩咐安排,女人们很自觉地照着时间就来了。她们知道自己的任务,一到地方,就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烧火,有的洗菜,有的切菜,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阵阵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这头狗熊肉有一百多斤近两百斤的样子,这些肉堆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女人们看到这么多肉,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们迅速地行动起来,各自分工,有的负责清洗,有的负责切割,有的则负责将处理好的熊肉送到厨房。 厨房里面,灶火熊熊,女人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们熟练地将熊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然后用各种调料进行腌制,准备做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等女人们忙得差不多了,男人们这才慢悠悠地各自带着家中的老人和小孩子走了过来。他们肩上扛着桌子板凳,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小娃娃们一到院子里,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院坝里以及旁边的竹林中欢快地奔跑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大人们则围坐在桌子周围,一边喝着茶,一边划着拳,好不热闹。唐自立站在院坝边上,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容,迎接着每一个到来的人。他手中的长支魔力烟已经散出去了好几包,仿佛这些烟就是他对大家的热情款待。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就像是在办一场盛大的喜事一样。唐自立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无比满足,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和唐自立同辈的兄弟们过来跟他开玩笑:“老二啊,你看看你家现在条件这么好,啥时候让唐哲把婚结了呀?我们可都眼巴巴地盼着呢,到时候就又有三天好吃的啦!” “可不是嘛,唐哲和小月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而且这姑娘打小就特别在行,又懂礼节,可比那个姓姚的懂事多了去了。” “嘿,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姚三家怎么能跟沈老师家比呢?人家沈老师现在可是地区里的高级干部呢,身上掉根毛下来都比他姚三重!” 唐自立听着这些话,只是不停地笑着,也不接话。一旁的沈月听了,不禁有些害羞,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觉得这些话虽然是在夸她,但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转身走进了厨房,想去帮忙做点什么。 然而,让沈月没想到的是,厨房里的那些婶娘嫂子们比外面的大老爷们还要热情,一个个都拉着她问长问短,弄得她十分尴尬,心里只想着能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 申二狗和简科军兴高采烈地将分得的肉带回家后,没过多久,他们又带着全家人一同折返回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唐哲特意安排的。 当简瞎子和姚哑子抵达时,唐老三等人赶忙起身让座,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座。尽管大家都来自同一个生产队,但毕竟中间隔着一条沟,彼此之间的往来并不频繁。所以,对于唐老三他们来说,简瞎子和姚哑子的到来,就如同贵客临门一般。 简瞎子虽然双目失明,但他的耳朵却异常灵敏,能够清晰地听到周围热闹的景象。唐老二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将一支香烟递到简瞎子的手中,并为他点燃。 简瞎子通过声音辨认出了唐自立,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唐二兄弟啊,科军能有你家唐哲带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啊!”接着,他转头对简科军说道:“科军啊,以后唐二叔就是你的亲叔爹啦,快过来给他磕个头。” 简科军毫不迟疑,闻声立刻跪地磕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自立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伸手去搀扶简科军,口中说道:“哎呀,你这个娃娃,这可使不得啊!你这样做,不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简瞎子语重心长地对唐自立说:“唐二兄弟啊,你看我们家这条件,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娃娃能走上正路,我这个瞎老头也就心满意足了,你就别再推辞了。” 唐自立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简大哥,您别这么说。磕头这种事情,那都是封建主义的糟粕啊,早就被人民群众给推翻啦!现在咱们都讲究平等、民主,哪还兴这个呢?” 简瞎子听了唐自立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哦,既然磕头要挨批斗,那就算了。不过,科军啊,你可要记住了,不管你唐二叔家有什么事情,都要像对待自己家的事情一样,尽心尽力地去帮忙哦!” 站在一旁的简科军连连点头,乖巧地回答道:“爹,我知道啦!您放心,我肯定会照您说的去做的。” 不一会儿,申厚植他们也来了,唐自立正好在忙着别的,唐援朝连忙把他们引到了简瞎子他们坐的那张桌子边坐下。 自从大食堂解散之后,这么些年来,申厚植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大的宴席,不由得有些激动。 等唐自立过来散了烟给他,他接在手里一直舍不得点,手不停地摸着黄色的过滤嘴。申二狗则是抬着头到处找唐哲的身影,没有见到他,便进了屋去,见唐哲睡觉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他连忙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唐哲的声音:“哪个?门没有关,进来。” 申二狗刚推门进去,就见唐自立也站在了门口,看着坐在床沿的唐哲,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阿哲,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第322章 对我姐有点意思 唐哲看着唐自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主动开口道:“爹,您是不是想去叫吴莲芯和她儿子下楼来吃饭呀?” 唐自立被唐哲这么一问,脸上顿时泛起一丝尴尬之色,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她毕竟是你的伯妈,你这样直呼其名不太好。而且今天全寨子的人都来了,也不差他们母子俩,我就是想着,你能不能去请他们下来一起吃个饭呢?” 唐哲闻言,猛地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唐自立,赌气道:“要叫你自己去叫,我才不会去呢!” 唐自立见儿子如此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到了出山头。然而,他在那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待唐自立走远后,一直站在旁边的申二狗突然笑了起来,对唐哲说道:“唐哥,你知道吗?嫂子现在正被那些女人们围着开玩笑呢,可有趣啦!” 唐哲瞪了申二狗一眼,没好气地说:“二狗啊,你这张嘴能不能管管?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言乱语了,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指不定又会生出多少闲话来呢!” 申二狗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应道:“好嘞,我知道啦!” 唐哲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今晚你还去赵平家吗?” 申二狗连忙点头,回答道:“要去的呀,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嘛。” 唐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这样,你今晚先过去,我这里有手电筒,你拿一支放在身上,明天去城里的时候再买一支。毕竟以后走夜路的机会多,这些东西还是要常备在身边比较好。” 申二狗感激地看了唐哲一眼,应了一声:“嗯,好的,谢谢唐哥!” 唐哲摆了摆手,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啥呢!对了,你刚才说有件事想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申二狗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告诉唐哲,于是说道:“是这样的,唐哥,我发现那个苏知青好像对我姐有点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唐哲一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追问道:“苏朝恩?你姐和你说的?” 申二狗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姐倒没有说,是我公说的。” 唐哲继续追问:“那你姐什么意见呢?” 申二狗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姐没有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见。不过,我觉得苏知青这个人有些不靠谱,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油嘴滑舌、不踏实的人。”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二狗啊,你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呢,看人还挺准的嘛!苏朝恩和其他几个知青相比,确实差得太远了,他给我的感觉也是那种花逼鸟嘴的人,在大队里做活路最会偷奸耍滑的,不过我之前就听说过,他前段时间还在追你们寨上的另一个姑娘呢,怎么突然又变成追你家姐姐了呢?” 申二狗一脸茫然地说道:“我真的不晓得啊,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在家里待着,他到底还追过我们寨子上的谁呢?” 唐哲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申二狗也不知道,这可咋办呢?于是他接着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过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多跟你姐姐商量商量。” 自从知青们回城以后,许多在农村组建的家庭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各自纷飞,有的甚至从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而对于苏朝恩这个人,除了公社里的那几个人之外,就连唐孝贤也对他家的具体住址一无所知,只晓得他来自铜城,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知识分子。 申二狗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哦,对了,我姐今天在大队呢,好像是去帮苏知青栽秧去了。” 唐哲听后,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个申大凤平日里看着很老实的一个姑娘,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就这么容易冲动呢?便说道:“我爹已经去大队部了,等会儿他们应该都会过来一起吃饭的。要不这样,今天晚上你就别去赵平那儿了,等下半夜的时候,我和你一块儿过去看看。” 申二狗思考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也只是听我公那么一说,再说我姐不一定听我的话呢,赵平那边要是我今天不去的话,我怕他会多心,鱼泉大队那边好多人都盯着那些鱼,要是他们知道了入口,估计那个赵发明又要把我们赶走。” 唐哲听后,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这样也好,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找个时间和你姐姐好好聊聊。” 申二狗听闻,连忙道谢:“那就太感谢你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一笑,回应道:“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谢什么谢呀,多见外呀!” 申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姐和我爷爷现在可都是最听你的话了,你去跟她说,她肯定能听进去的。你也知道,我和我爷爷都特别担心她会被人骗了。毕竟那个苏知青可是城里人,而且还是从地区来的呢。他们这些知青又不会在农村长期待下去,就像胡知青还有其他几个知青一样,时间一到就都回城里去了。要是我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等他回到城里后却不要我姐了,那可怎么办啊?那不就完蛋啦!” 唐哲说道:“你分析得不错。” 就在两个人正聊着的时候,沈月从外面进来,对唐哲说道:“唐哥,你怎么躲这里来了。” 看着一脸委屈的沈月,唐哲忙从床沿上站起来,问道:“小月,怎么了?” 沈月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你那些嫂嫂……哎呀,你别问了好不好。” 唐哲已然明了,笑道:“好,我们问了,快开饭了,我们去吃饭。” 第323章 城里的狗是吃什么? 申二狗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怎么也收不住。这让原本就有些羞涩的沈月更加难为情了,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只见她娇嗔地跺了一下脚,嗔怪道:“哲哥,你看看嘛,连二狗都在取笑我呢!” 听到沈月的抱怨,申二狗赶忙举起双手,像投降似的解释道:“小月姐,我真的没有笑话你哦,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而已。”说完,他生怕沈月不相信,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看着申二狗落荒而逃的背影,唐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连忙安慰沈月说:“好啦,别理他,他们爱笑就让他们笑去。对了,我想让我爹等会儿再跟孝贤婶说一声,找个时间去你家把彩礼过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沈月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嗯,都听你的。”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一样,若不是唐哲离得近,恐怕都听不清楚。 唐哲见状,心中愈发怜爱这个害羞的姑娘。他又接着问道:“最近你有没有去找大凤一起玩儿啊?” 沈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最近都在看书呢,你不是让我去参加考试吗?所以就没怎么出去玩儿。而且大凤她住在申家岭那边,离我家挺远的,找她也不太方便呀。哲哥,你怎么突然问起大凤啦?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唐哲心里暗自思忖着,觉得目前还不是告诉沈月关于申大凤和苏朝恩事情的最佳时机,于是他随口应道:“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起以前你挺喜欢跟她一起玩耍的,所以就随口问问。” 沈月听了唐哲的话,不禁回忆起过去在大队里集体劳作的日子,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很多。然而,现在土地已经下户到各家各户,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务,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聚在一起玩耍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热情的招呼声:“严知青,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坐!”紧接着,便是严天明那爽朗的回应:“各位乡亲们好啊!自立叔,今天又得麻烦您啦!” 唐自立闻声连忙笑着迎出门去,嘴里说道:“严知青,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太见外了!你们大老远地跑来帮我们生产队搞发展,要说麻烦,也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才对呢!快,快到堂屋里坐!” 对于唐家山的人们来说,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一样亲密无间。尽管家族分支众多,血缘关系或许已经相当疏远,但他们始终坚信着同一个老祖宗所传承下来的血脉,这种联系使得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彼此的亲情。 因此,当有外人来访时,唐家山的人们会根据来访者的身份和辈分来安排座位。一般来说,只有那些辈分特别高的几位老年人,才会被安排坐在堂屋的高桌子上,以显示对他们的尊重和敬意。而其他寨中的人,则会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安排,通常是见纸打纸,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坐下。 此刻,唐自立热情地邀请严天明等人进入堂屋就坐,这一举动显然表明他将他们视为贵客一般对待。然而,严天明等人却连忙推辞道:“自立叔,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就在院坝里坐坐就好,这里通风凉快,感觉很舒适呢。” 唐自立见状,也不好再强求,于是便顺手给每人散了一支烟,并随口问道:“对了,苏知青怎么还没有来呢?” 张月娥面带微笑地说道:“他呀,现在还在桐麻弯丘那边插秧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啦。”自从土地下户之后,大队里的代表们其实也和他们那几位知青商量过,本来是想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一个宅基地的,这样他们以后也能有个自己的安身之所。可是没想到,他们四个人居然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 毕竟他们都在积极申请回城,根本就没有长期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打算。而且,跟其他公社相比,昔土公社的条件确实要差上不少呢。更别提八家堰这种高山坡坡上了,不仅缺衣少食,各种生活条件也都非常差。就像苏朝恩刚来的时候说的那样,他们家城里的狗吃的都比八家堰人的生活水平高得多呢! 这也让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们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他们不禁好奇地想知道,城里的狗到底吃的是什么呢?毕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像城里的狗那样享受美食了。 然而,更让人不解的是,既然城里的狗都能吃得那么好,国家为什么还要把这些知青下放到农村来找吃的呢?这无疑给本就艰难的农村生活又增添了不少压力。每个生产队原本就资源有限,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张嘴,粮食供应肯定会变得更加紧张。 唐哲听到这里,心里明白申大凤肯定还没有来。不过他觉得自己一直呆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申二狗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沈月两个人。要是被那些嫂嫂们看到,恐怕又会引起一阵哄笑和调侃。于是,唐哲决定主动出击,对沈月说:“小月,我们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沈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去院坝那里招呼一下大家。”唐哲觉得这个安排挺合理的,便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房间,朝院坝走去。 院坝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围坐在几张破旧的桌子周围。由于平时很难吃到肉,所以这些人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出于礼貌,他们都不好意思催促开饭,只能尽量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避免提到“吃”这个字。 第324章 袁圆 唐哲刚刚踏出房门,便瞧见唐婉和唐欢放学归来的身影。两人的身旁,还紧跟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她的头发梳理成一对精致的麻花辫,身材高挑修长。待她们走近,唐婉热情地向唐哲和唐自立介绍道:“爹,哥,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袁老师。” 唐自立闻言,连忙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弯腰施礼,客气地说道:“袁老师好啊,袁老师您辛苦了,快快请进堂屋里坐。”袁老师见状,赶忙回应道:“叔叔您太客气啦,我叫袁圆。”话音未落,她便主动伸出右手,意欲与唐自立握手。 然而,唐自立却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那布满老茧的手展示出来。袁圆见状,只得尴尬地将手伸在半空中,等了好一会儿,见唐自立毫无反应,只好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这时,袁圆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唐哲,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唐哲,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呢。”说罢,她再次朝唐哲伸出右手。唐哲见状,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去,不过只是轻轻地握住了袁圆的四个指头,随口说道:“你好,袁老师,辛苦你了。” 唐婉面带微笑,撒娇似地拉住袁圆的手,轻声说道:“袁老师,外面有点凉,咱们还是进屋去坐。”袁圆微微颔首,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顺从地跟着唐婉走进了堂屋。 就在开始上菜的时候,苏朝恩才匆匆赶来,他气喘吁吁一上院坝坎就高声喊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乡亲!我来晚啦!”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大家都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有的还开起了玩笑。 “苏知青,你年三十夜脚洗得好呢,刚刚开始上菜你就来了。” 三十夜洗脚是这边的一个传统,洗得好表示什么好事情都能碰得上,要是赶不上,人家就会开玩笑:“你三十夜脚没有洗好。” 唐哲见只有苏朝恩一个人来,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只见院坝的另一头,只见申大凤正悄悄地从那里走进人群当中,还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招呼,好像已经来了很久的样子,然后还对苏朝恩这边使用了个眼色。 等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唐自立再次来到严天明他们这一桌,面带微笑地邀请道:“严天明啊,你们几个知青到堂屋里去坐,那里宽敞些,也更凉快。”严天明见状,不好直接拒绝,便拉着唐哲一起,说道:“唐哲,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唐孝贤见状,也赶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题,你就陪他们一起。” 这一桌其实是唐自立特意安排的,除了四个知青外,还有唐孝贤和申腾飞,再加上新来的袁圆老师。唐哲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坐在陪席上,于是他热情地将袁圆老师和严天明推到了上席的位置。 袁圆老师见状,连忙推辞道:“这个位置,还是由唐队长来坐比较合适。”说着,她硬是把唐孝贤拉到了上席,然后自己则顺势坐在了唐哲的旁边。 唐孝贤坐下之后,看着袁圆老师,关切地问道:“袁老师,你来这里生活得还习惯?” 袁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她大大方方地说道:“还好啦,我家也是农村的,没那么娇贵,早些年啥苦没吃过呀! ”唐孝贤听后,关切地说:“学校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如果有什么东西缺的,一定要跟我说哦。” 袁圆连忙点头应道:“要得要得,队长,您放心,我现在啥都不缺。对了,我还带了个煤油炉过来呢,平时做饭都很少用柴火啦。” 原来,老师和知青们一样,吃饭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学校里有一块单独的土地,以前是沈醉亭在教书的时候,大队里因为他的成分问题,大家都不同意把地给他种,于是就交给了他们四个知青来耕种。袁圆来了之后,唐孝贤也跟其他几个知青商量了一下,特意划出了一块地给她当菜地。 不过呢,袁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每天光是写教案和批改作业就得花费大半的时间,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空闲去种地。所以呀,对她来说,能有这么一块菜地已经很不错啦,这样她就可以轻松一些啦。 而且土地下户之后,教育局也下了文来,等到秋季开学的时候,每个学生除了交学费之外,还要按年级上交一至五斤不等的大米作为老师的生活物资。 那些年,许多的民办老师工资虽然低得可怜,但是每个大队都有几十上百号学生,一家人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 等菜上齐之后,大家便开动筷子吃起来,除了唐哲和唐孝贤是吃过熊肉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吃,虽然没有什么调料,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席间,唐哲发现苏朝恩一开始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袁圆,后来话便多了起来,对袁圆说道:“袁老师,你也不要一个人做饭了,学校和我们大队部挨着,我们四个人搭伙一起,加再你一个,你就搬过来和月娥一起住。” 袁圆说道:“这样不好,虽然离得近,学校也还是要有人看守,那是我的阵地。” 张月娥说:“妹子,反正我房间里有两张床,你只要带着铺盖来就行了。” 苏朝恩继续说:“就是,以前我们也是五个人一起做饭吃,你要过来的话,大家还有个伴,你说是不是,天明。” 他把球抛给了严天明。 严天明说:“这个也要看袁老师自己的想法,她要是愿意,我肯定热烈欢迎。” 袁圆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每天吃饭吃得晚,怕影响到你们。” 苏朝恩还有些不死心,说道:“我给你说哈,最好还是搬过来和月娥一起住,我可是听说学校那个地方,以前可是一片坟地呢。” 没想到袁圆根本不怕他吓唬,笑着说道:“苏知青,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莫要说以前是片坟地,就算是刑场又算得了什么。” 唐孝贤说:“就是,新中国没有鬼怪牛蛇,袁老师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哪里会相信你这些唬人的话。” 第325章 看不惯那一副嘴脸 八家堰小学在过去确实是一片坟地,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这片坟地在修建水库时被迁移走了,但这个历史依然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八家堰人的心中。 苏朝恩却故意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其目的无非是想吓唬一下袁圆。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了,这不仅没有吓到袁圆,反而让大家对他的好感度骤降。 严天明见状,狠狠地瞪了苏朝恩一眼,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朝恩啊,你这张嘴真是比熊肉还难堵啊!”话一说完,他顺手从桌子上夹起一块熊肉,塞进了苏朝恩的嘴里。 可苏朝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依然执着地抓住刚才的话题不放,继续说道:“袁老师,我可跟你讲哦,有好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看到一个身穿红衣服、留着长头发的女人,正坐在学校旁边的那块石头上哭泣呢!而且,有一次月娥也看到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月娥,对,月娥?” 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张月娥身上,然而张月娥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般,自顾自地夹起一块鲜嫩的熊肉,轻轻地放入袁圆的碗中。 “袁老师,你可别听他胡言乱语啊!”张月娥微笑着对袁圆说道,“他这个人呐,其实哪都好,就是那张嘴太不老实了,整天就知道瞎咧咧。” 袁圆礼貌地回应了一声“谢谢”,然后微笑着说:“月娥姐,你放心,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他那些故事啊,骗骗我那些学生还差不多。” 张月娥听了,连忙点头应道:“就是嘛!这山里啊,除了那猫姑姑叫得有点让人心里发毛之外,其他真没什么可怕的。袁老师,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想找个人作伴的话,不用特意跑过来,我直接过去陪你也成啊。” 袁圆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啦,月娥姐,我可没那么娇气哦。” 唐哲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他对苏朝恩的了解其实相当有限,然而仅仅从刚才的短暂接触中,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的一些特质。如果不是受到现实社会的种种限制,唐哲心想,苏朝恩恐怕会是一个十足的大渣男。 正当唐哲想要开口说话时,唐孝贤却抢先一步发问:“苏知青,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呀?”苏朝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答道:“今天在栽桐麻弯丘的秧呢,总算把秧门给关上啦,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咯。” 唐孝贤似乎有些惊讶,接着说道:“你动作还挺快的嘛,桐麻弯丘那可是整整两亩地呢,你一个人一天就栽完啦?” 一旁的张月娥突然笑出声来,插嘴道:“他?就凭他,给他三天时间他都栽不完哦!还不是全靠人家大凤来帮忙咯。” 听到“大凤”这个名字,唐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连忙问道:“大凤?苏知青,我之前好像听说你在和申家岭的另外一个姑娘耍朋友嘛?” 苏朝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呃,那个……我们俩三观不合,实在是谈不来啊。” 唐哲见状,继续追问:“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现在是在和申大凤耍朋友咯?” 苏朝恩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袁圆,只见袁圆正埋头吃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脸微微一红,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的事情,大凤就是纯粹来帮忙的,你们别瞎想啊!” 然而,一旁的张月娥却看不惯了。同样身为女人的她,虽然因为长相普通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追求,但她却最看不惯像苏朝恩这样的男人。她当即怼道:“苏朝恩,人家大凤还在院坝里吃着呢,你这刚上田坎就不认账了,这种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苏朝恩的脸更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情嘛,你们都已经栽完了,也不来帮帮我,人家大凤好心来帮我,你们却还要说闲话!” 张月娥可不吃他这一套,她冷笑一声,说道:“我们没有帮你?我们大家栽秧的时候,你可是一天都没有出现过呢!天明,我就说嘛,只留桐麻弯丘那一丘田给他太便宜他了,应该多留一点才对!” 严天明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后,缓缓说道:“你们俩啊,都少说两句!在人家家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啊!月娥啊,现在时代不同啦,恋爱自由嘛,人家朝恩想和谁耍朋友,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旁人可不好过多干涉哦。” 张月娥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爽,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儿地反驳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玩弄我们女性之后,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苏朝恩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用手指着张月娥,气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张月娥,你……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哪里……哪里玩弄女性了?你别血口喷人啊!”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在堂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一嗓子,不仅把张月娥吓了一跳,也吸引了院坝里靠近大门的那两桌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这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孝贤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啦!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呢,严知青说得对,想和谁谈恋爱,那确实是苏知青的自由。不过呢,话又说回来,谈恋爱归谈恋爱,如果没有结婚的打算,还是不要乱来的好,免得最后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多尴尬呀!” 他最后的话当然是说给苏朝恩听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毕竟,唐孝贤可是大队长啊!他的身份和地位都决定了他说的话具有一定的分量和影响力。 唐孝贤作为大队长,他的话语往往代表着一种权威和决策。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时,苏朝恩也只能乖乖点头应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或反驳。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苏朝恩如果不顺着唐孝贤的意思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给自己带来不利的后果。所以,尽管苏朝恩内心可能并不完全认同唐孝贤的话,但表面上还是得表现出顺从的态度。 第326章 敲闷棒 这一顿饭吃得可真是热闹非凡,除了苏朝恩之外,其他人都吃得非常尽兴,甚至连那头熊也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等到大家都酒足饭饱,纷纷离去之后,只剩下申二狗和简科军还留在这里。 申二狗之所以没有走,自然是因为他还要去赵平家里。他心里盘算着,等时间再晚一点,就从唐哲这里拿上手电筒,然后直接出发去赵平家。而简科军呢,则是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生奇怪。 唐哲自然也注意到了简科军的异样,他见简科军似乎有话想说,便主动开口问道:“科军,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被唐哲这么一问,简科军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去不去县城?我想着跟你一块儿去,把那几张毛狗皮给卖了。” 唐哲听了,立刻回答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天正好要去县城呢,咱们可以一起去。不过,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出发啦。” 简科军面带难色地对申二狗和唐哲说道:“那你们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呀,我得回家去把那几张皮子拿过来才行。” 申二狗连忙回应道:“行啊,你动作快点哈,我们可不能等太久哦,毕竟我们去了还有一些活计要做呢。” 简科军听后,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这大晚上的,还需要做什么活计呀?”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啦,总之你尽快赶过来就是了,我们会在这里等你的。” 简科军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但见唐哲如此说,便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唐哲家的柴房里。 在柴房里,简科军四处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一截松油木。他将松油木拿起来,用火柴点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火把燃起后,简科军举着火把,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去,准备拿那几张皮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晚的时针渐渐指向了十二点。然而,简科军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申二狗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忍不住抱怨道:“唐哥,你看科军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他说回去拿皮子,可这都够我们跑一趟县城的时间了,他却还没露面。他到底在磨蹭什么呢?” 唐哲心中也涌起一丝疑惑。从简科军家到唐哲家,不过区区十来分钟的路程,就算他需要现收拾皮子,一个小时也应该绰绰有余。可如今,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唐哲不禁暗想,难道简科军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去了?亦或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 正当唐哲沉思之际,申二狗又插话道:“唐哥,我看科军八成是不想去了。要不,我们别等他了,先走?”唐哲犹豫了一下,觉得申二狗的话不无道理。但他转念一想,毕竟和简科军是朋友,如果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似乎也不太合适。 经过一番思索,唐哲最终决定对申二狗说:“二狗,这样,今晚可能还得辛苦你一下。你先去赵平那里,我去简科军家看看情况。要是他没什么事,我就立刻赶来与你会合。” 申二狗对唐哲向来言听计从,哪怕心里对简科军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有些反感,但既然唐哲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地从唐哲屋里拿了一支手电筒,然后急匆匆地朝着鱼泉大队的方向赶去。 唐哲也没闲着,他同样拿起一支手电筒,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简科军家走去。 当他走到高石板时,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中间竟然横躺着一个人!这条路本来就很窄,只有一米左右宽,而那个人却像一根木头似的横在路中间,上半身还从倒在一旁的活麻丛里露了出来。 唐哲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酒,倒在路上不省人事。他快步走上前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半夜的还在这里耍酒疯。 然而,当他走近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地上躺着的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简科军白天穿的那件衣服!唐哲的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去拉简科军,想把他从活麻丛里拖出来。可是,当他碰到简科军的身体时,却感觉他的身体异常沉重,而且一动不动。 唐哲心中越发焦急,他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把简科军从活麻丛里拽了出来。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而且这些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 唐哲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惊恐地喊了几声:“科军,科军?”然而,简科军却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 唐哲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到简科军的脖子动脉处,想试试他还有没有脉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简科军的皮肤时,他能明显感觉到简科军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好歹还有跳动。 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双手紧紧掐住简科军的人中,不敢有丝毫松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简科军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科军!你终于醒了!”唐哲见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激动地喊道。 简科军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唐哲身上,虚弱地问道:“唐哲,我……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痛啊……” 唐哲连忙关切地问道:“科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简科军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却像被一团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他摇了摇头,痛苦地说:“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记得我背着毛狗皮走着,突然感觉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哲狠狠说道:“你这是被人敲闷棒了。” 第327章 送医 当简科军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强烈的疼痛。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阵剧痛突然袭来,让他不由得双手紧紧抱住头部。 唐哲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是谁袭击了你?”简科军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唐哲,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根本无法回忆起任何事情。” 唐哲将简科军拖到路里边,让他靠在路边坡上休息。此时,简科军的脸上布满了被活麻刺伤后留下的红斑,一块一块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再加上他脑后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将他的衣服也染成了红色,整个人显得异常凄惨。 唐哲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姚家湾的人对自己并不友好,而简家在这个地方更是备受排挤。如果让那个瞎子老头知道简科军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于是,唐哲当机立断,决定直接去找唐孝贤帮忙。他转身朝着唐孝贤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希望能尽快找到援手,救助受伤的简科军。 “什么?简科军被人敲闷棒了?”唐孝贤披着衣服,急匆匆地打开门,满脸惊愕地看着唐哲一,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唐哲一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谁会这么大胆呢?” 唐孝贤眉头紧皱,焦虑地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哲一摇了摇头,叹息道:“情况不太好,要是再不送去医院的话,恐怕就麻烦了。” 唐孝贤二话不说,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走!” 唐哲一连忙拦住他,说道:“别急,我们再去喊一下唐老三和唐援朝,弄个担架把他抬着去,这样会快一些。”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去叫唐老三,一人去叫唐援朝。不一会儿,他们就找来了唐老三家的竹躺椅,简单地做了一副担架。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四个人轮流抬着担架,快步朝着公社走去。唐哲一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和担架上的简科军说话,希望能让他保持清醒。 原本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走到的公社,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唐孝贤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径直跑到乔永松家门前,用力地敲着门,大声喊道:“乔医师,乔医师,救命呀!” 乔永松缓缓地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他手中提着的马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灭。 门开的瞬间,乔永松的目光被门口的四个人吸引住了。他们站在那里,满头大汗,脸上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急。乔永松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唐孝贤连忙走上前,语气有些急切地说:“乔医师,您快帮忙看看他头上的伤口!”说完,他侧身让开,乔永松这才注意到,在唐孝贤身后的阶沿上,还摆放着一副简易的抬架。 乔永松心头一紧,他快步上前,提起马灯,将光线照在抬架上。唐哲见状,也迅速将手中的电筒光聚焦在简科军的身上。在灯光的映照下,简科军的伤势清晰地展现在乔永松眼前。 只见简科军的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担架。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肿胀起来,看起来非常严重。乔永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伤得不轻啊,不像是摔倒造成的。后脑壳的骨头都裂开了,我这里的条件有限,只能先帮他的伤口做一些简单的消毒处理。等会儿你们还是赶紧把他送到县医院去,那里的医疗条件要好一些。” 唐孝贤转头凝视着唐哲,心中暗自思忖。毕竟,简科军是唐哲半夜偶然遇见的,而且去县医院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这不仅需要花费金钱,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啊!要知道,简家的经济状况在整个大队都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家有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一年到头连两包盐都难以购买得起,这样的家庭条件,要垫付这笔费用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唐孝贤犹豫不决的时候,唐哲连忙说道:“那就有劳乔医师了。”乔永松并没有让众人将简科军抬进屋里,他心里很清楚,如此严重的病人,他可不想让其死在自己的家中。虽说他家被公社指定为卫生所,但这里毕竟是他自己的房子,而非公家所有。若是有人死在这儿,那可真是太不吉利了,只是让唐哲他们把简科军放在院坝里,他从屋里拿出酒精纱布这些给他做了一下简单的伤口清洗,破了的皮肤,连缝都没有缝。 唐哲见状,赶忙对唐孝贤他们解释道:“等乔医师这边处理妥当之后,还得麻烦你们再辛苦一下,把他抬到鱼泉大队去。到了那里,我会去找一下马车老三,让他帮忙将简科军送去县医院。” 唐孝贤急忙说道:“这些都是我这个队长应该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唐哲,你快跟我讲讲,简科军怎么会被人敲闷棒呢?” 唐哲一脸凝重地回答道:“他吃完晚饭就急匆匆地回家去拿毛狗皮,说是要和我一起去城里找收购站卖掉。我和申二狗一直在原地等他,可等了好久都不见他的人影。申二狗等不及了,就先去了马车三家里看看情况。我不放心,就决定去寻找一下简科军,结果却在高石板那里发现他倒在活麻笼笼里,不省人事。”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乔永松已经迅速地将简科军的伤口清洗干净了,又简单地用纱布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暂时止住了流血。他站起身来,对唐哲他们说:“好了,现在情况紧急,你们得赶紧把他送去县医院。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啊!” 第328章 谁是你堂哥 马车三赵向礼并未入眠,他正静静地坐在堂屋里,悠然地抽着旱烟,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此同时,赵平和申二狗则在山洞里忙碌地往外运送着鱼,只要再等上一个半小时,他就把马车套到大鱼泉去装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紧接着,唐哲的呼喊声在院子里响起:“三师傅,三师傅,帮帮忙,送一个人到县医院去!” 赵向礼心中一紧,连忙把烟杆收起来,靠在墙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问道:“小唐同志呀,你这急哄哄的是咋回事啊?” 唐哲气喘吁吁地跑到赵平家门口,一把拉住赵向礼的胳膊,焦急地说道:“三师傅,您快帮帮忙,送我一个兄弟去县医院,他摔倒了,情况挺严重的!” 赵向礼一听,二话不说,赶忙跟着唐哲来到院子里。只见简科军已经被抬到了院坝边上,一动不动地昏睡过去。虽然乔永松已经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赵向礼见状,眉头紧紧皱起,说道:“这是咋摔的呀?咋摔成这个样子了呢,看着摔得不轻啊!” 唐哲焦急地说道:“就是这样啊,乔医师那里实在是没办法治疗了,只能送去县医院了,所以我才赶紧过来请您帮忙呢!” 赵向礼听后,连忙回答道:“你稍等一下,我进去和他妈说一声,交待一下。”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赵向礼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唐哲说:“行了,我已经跟他妈说好了,我现在就去套马车。”他快步走向马棚,熟练地套起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就套好了,又急忙跑到马圈楼上,拖出了一捆稻草,他把稻草铺在马车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唐哲他们说道:“这样应该会舒服些。” 紧接着,赵向礼对着唐哲和唐老三高声喊道:“赶快把他弄上来!”听到命令后,唐援朝和唐老三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上前,动作轻柔而谨慎地将简科军抬到了马车上。 然而,由于简科军的后脑遭受了重创,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平躺着,只能以趴着的姿势躺在马车上。为了避免他的鼻子被堵住,影响呼吸,唐哲又抽了一些稻草,捆扎成一个枕头的形状垫在他的脖子处,以确保他的呼吸顺畅。 在离开之前,唐哲还特意将唐孝贤拉到一旁,神色凝重地说道:“孝贤叔,科军之前跟我说他是带着毛狗皮来找我的,可我在高石板那里根本就没有看到有毛狗皮,我琢磨着,打他的人肯定是盯上了他那些毛狗皮,所以才会下此毒手,麻烦您回去之后,帮忙打听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现在要赶紧把他送去县医院救治,等明天回来了,也得去派出所报告一下这个情况。” 如果只是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涉及到本生产队的话,唐孝贤还会劝几句,内部就消化了,可是今天晚上是差点出了人命的事情,而且简科军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危险,真要是死人了,他这个队长也算是当到了头,便说:“你放心,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的当棒老二,我们查出来是哪个,一定要把他吊在大队三天三夜。” 县医院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等到天亮的时候,简科军已经在病房里苏醒过来,看到唐哲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他十分感动,又不忍心打扰到他,一个大男人,眼泪却早已经打湿眼眶。 快三十来岁的他,这么些年来,由于父母的缺陷,在大队里他可是受尽白眼,哪怕就是一个三岁小孩子子,也敢骂他几句哑巴生的憨家伙。 没想到唐哲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仅对他慷慨大方,昨天晚上还救了他一命,虽然他一直昏睡着,但是脑子里还是比较清楚,唐哲和唐孝贤的对话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在谈到要钱的时候,只有唐哲站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他的亲舅舅来了,估计也不会这么大方的把他送来医院,最多是找一点草药包一下,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天命。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一次受了伤,小伤不用管,等不了多久就会自然痊愈,重一点的伤,也就是母亲牵着父亲去请舅舅来看一下。 记得有一回摔着了腿,螺丝拐都肿得像个砂锅了,母亲实在是见不过,去请了舅舅来,旁人都说让他舅舅去请一下沈醉亭来看一下,结果就是他舅舅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点草草,说是什么接骨草,放在嘴巴里嚼碎了吐在他的螺丝拐那里包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 他一直相信那不是真的草草药,哪怕就是用一点点酒涂在那里,也用不了一个月才消肿。 而唐哲呢?不光送他来医院,还给他垫钱做了手术,一直又在病房里陪着他,他怎么能不感动? “唐哥,唐哥?你在哪里?”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申二狗的声音。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哎,同志,你们找谁?这里是医院,能不能小声一点?” 然后就是申二狗尴尬地笑,说道:“我找我唐哥,请问医师你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吗?” 那女的没好气地说:“谁是你堂哥?我又不认识,你自己慢慢找。” 申二狗的声音把唐哲都给吵醒了,睁眼看着简科军红红的眼睛,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问道:“科军,你都醒了呀,昨天晚上太累了,我眯了一会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科军苦笑了一下,说道:“还好,没有之前痛了,谢谢你,唐哲。” 唐哲说:“说这些就见外了,对了,二狗好像来了,我出去看一下,你好好休息。” 等他打开病房的门,看到申二狗还在一个门一个门的敲着,他喊道:“二狗,我在这里。” 申二狗忙跑过来,问道:“唐哥,听说科军被人敲闷棒了,是怎么回事?” 第329章 打听 唐哲详细地向申二狗讲述了简科军的遭遇,申二狗越听越气愤,他的拳头紧紧握住,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仿佛能捏出水来。他怒不可遏地骂道:“我日他个先人板板,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龟儿子干的这种缺德事!老子要是知道是谁,非把他弄死不可!” 唐哲连忙安慰道:“二狗,你先别激动,消消气。自从上次我家被扒老二光顾后,这才没过多久,咱们大队里竟然又出了棒老二,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孝贤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他不管,寨子里那些有威望的长辈们也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毕竟这关系到每家每户的安全和太平。”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唐哥,你说得对,像扒老二那种小偷小摸的,咱们还能忍一忍,毕竟他们只是偷点东西,不伤人。但这棒老二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绝对不能留啊!” 病床上的简科军此时也有气无力地插话道:“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敲了我的闷棒啊,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唐哲语气凝重地对简科军说:“科军啊,除了咱们寨子和你们寨子的人之外,其他那两个小队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你有毛狗皮这回事儿。” 申二狗也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嘛,照你这么一说,我觉着那人肯定是提前踩好点了,不然大半夜的,谁能知道你拿着毛狗皮出来卖呢?” 简科军一脸无奈地叹息道:“唉,现在说这些都晚啦,人都没抓到,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吃这个咪咪亏咯。” 唐哲连忙安慰道:“你别灰心,我已经拜托孝贤叔去派出所报案了,等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在大队里展开全面排查的。除非那个人昨天晚上就把那些毛狗皮带出去卖掉了,不然他肯定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到这里,唐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对简科军说道:“哦,对了,科军,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就让二狗在这里先照顾一下你哈。”申二狗爽快地应道:“行嘞,你放心去,有我在呢!” 简科军面带羞涩之色,略带歉意地对唐哲说道:“唐哲啊,真是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让你为我耽误自己的事情。”唐哲闻言并未多言,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言语再多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简科军一眼,然后便毅然转身离开了医院。 县城的收购站里,齐春正悠闲地坐在柜台后面,与他的同事愉快地闲聊着。他们的谈笑声不时传来,内容无非就是一些略带荤腥的话题。正当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突然听到有人走进店里的声音。齐春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随口问道:“要卖点什么东西啊?” 唐哲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了齐春的注意。齐春这才缓缓抬起头,当他看清来人是唐哲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连忙对自己的同事说道:“快去给唐同志泡杯茶来。” 那位女同事显然也感到有些窘迫,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快步走到一旁去倒水了。 齐春见状,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迎向唐哲,热情地问道:“唐哲啊,你咋又来了呢?今天打算卖点啥呀?”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唐哲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时,不禁流露出一丝疑惑。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齐春说道:“齐哥,我今天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就是专门来向您打听个事情。” 齐春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回应道:“哦?什么事情啊,唐老弟,你尽管说就是了。” 唐哲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齐哥,我想问问您,今天有没有人来卖毛狗皮啊?” 齐春一听,立刻摇了摇头,同时转头看向正在泡茶的女子,开口问道:“凤梅,今天你有没有收到毛狗皮啊?” 那个名叫凤梅的女子,此时正专注于泡茶,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应道:“今天从早上开门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更别提有人来卖毛狗皮了。对了,唐同志,你可是我们今天开门后的第一个客人呢。” 齐春听后,也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我也没见到有人来卖毛狗皮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凤梅小心翼翼地将搪瓷杯递到唐哲的手中,唐哲稳稳地接过杯子,然后轻轻地放在柜台上。他的动作显得有些随意,但却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果断。 唐哲看着凤梅,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如果你看到有人来卖毛狗皮,记得多和他聊几句,帮我打听一下。”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让人感到很亲切。 一旁的齐春听到这里,不禁好奇地插嘴问道:“是不是上次你打的那些毛狗皮被人偷了啊?我记得你不是已经送人了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确实送人了。不过昨天晚上,那些毛狗皮竟然被人抢走了,而且还把我的朋友打伤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说到这里,唐哲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些懊恼。 齐春惊讶地叫了一声:“啊?这么大胆?那你的朋友伤得严重吗?”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唐哲连忙摇了摇头,安慰道:“别担心,他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就会康复的。” 齐春听了,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说的毛狗皮,我一定会帮你留意的。不过,就怕他们不会拿到我这里来卖啊。你也知道,现在沿海地区都在搞改革开放,政府也提倡搞市场经济,每天东门桥那里都有人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其中有两个就是专门收山货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要的毛狗皮呢。” 唐哲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行,齐哥,我先走了。”说完,茶也没有喝,转身就往东门桥走去。 第330章 假药 当他走到东门桥时,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两条巷子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这里不再有戴被看章的人来抓捕那些做生意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和热闹,各种摊位琳琅满目,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唐哲沿着河边漫步,感受着这种热闹的氛围,这里原本是一个黑市,以前的商家们都是关起门来偷偷摸摸地做生意。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许多店铺的门都敞开着,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有些店面上还用红布写着招牌的名字,显得格外醒目。 相比起国营市场那边来说,这里的景象显得有些特别。除了没有几个卖菜的摊位外,其他商品种类繁多,甚至比供销社还要丰富多样。然而,唐哲对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并没有太多兴趣,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寻找收购山货的人身上。 他沿着河边一直走,直到尽头,都没有看到有人在收购山货。有些失望的唐哲并没有放弃,他转身走进了另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看上去有些狭窄,但却隐藏着一片别有洞天的世界。 在巷子里,唐哲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旧家具、古玩字画以及小人书等物品。这些东西虽然有些陈旧,但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历史韵味。此外,还有几个卖中药的摊位,摊主们正忙碌地整理着自己的药材。 唐哲的目光在这些摊位间游移,突然,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个光头吸引住了。那个光头的面孔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听到了光头正在那里卖力地吆喝着:“耗子药,耗子药,耗子吃了跑不脱,沾到死,闻到死……” 光头显然也注意到了唐哲的存在,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拉了一下身边的男子。那男子顺着光头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唐哲正朝自己的摊位走来时,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他们想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朝唐哲笑了笑。 这两个人就是之前抢过他和申二狗的李龙和杨军! 唐哲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个人,他们正站在自己的摊位前,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唐哲心里不禁一动,这两个人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如今却变得如此谦卑,看来真是改邪归正了。 他大步走过去,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李龙看到唐哲走过来,赶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说道:“唐哥,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城里逛呀?”唐哲笑着回答道:“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摊位上,只见摊位上摆着一堆拌了药的带红色的大米,还有一本已经被撕得只剩下小半本的书,而在书的旁边,还整齐地码着几十只死老鼠。那股浓烈的腥臭味让人闻了直皱眉头,周围的其他摊贩都离得远远的,显然对这股味道很是厌恶。 唐哲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东西,然后抬头看着李龙,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摊子?”李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啊,唐哥,我们也没啥别的本事,就靠卖点耗子药混口饭吃。”说着,他转头对杨军喊道:“杨军,快给唐哥包两包耗子药。” 杨军应了一声,从那小半本书上撕下两张纸来,准备给唐哲包一些耗子药。唐哲见状,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拿这个回去也没啥用。” 家里是有老鼠,可是相比起放药来,他更喜欢放木猫,他家的那一架木猫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抓到一只大老鼠。 而且他家里还养得有鸡,要是不小心被鸡吃了,得不偿失。 然后说道:“对了,我向你们打听个事情。” 李龙赶忙说道:“唐哥,您尽管开口,不管您想了解什么,只要是我们知道的,肯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唐哲微微一笑,回应道:“那行,你们可知道收山货的那两个摊位具体位置在哪儿吗?” 李龙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收山货的?您是打算卖些山货吗?”他心里很清楚,唐哲以前经常会来这里售卖一些鱼类和野猪之类的山货。 唐哲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说道:“别管我卖什么,你就告诉我那两个摊位在哪里就行了。” 杨军见状,连忙插嘴道:“这条街上有两个收山货的摊位,其中一个专门收购中草药,什么草药都收,像铁灯苔(重楼)、天麻、三七这些常见的草药都收。还有一个摊位是收毛皮的,不过生意不太好。刚才……” 然而,杨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叫骂声打断了。只见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面色狰狞地拉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朝他们的摊位走来。还没走到跟前,那妇人便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耗子药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地甩在了杨军的脸上。 杨军被突然出现的妇女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李龙见状,急忙满脸陪笑地从摊位后面快步走出来,站到杨军和那妇女中间,赶忙说道:“大姐,您先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一定能解决的。” 然而,那妇女根本不领情,她狠狠地瞪了李龙一眼,怒声说道:“商量?你们这些卖假药的骗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就直接去公安局告你们!”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原本因为摊位上散发的臭味而远远躲开的赶场的人们,听到这边的吵闹声,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那妇女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于是她高高举起手中还剩下的耗子药,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两个人专门卖假药,坑骗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简直是丧尽天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李龙忙小声问杨军:“是怎么回事?” 杨军两手一摊:“我不知道呀,这个大姐前两天是来买了一些耗子药,不过我们的耗子药都是真正的农药拌的,不可能没有效果。” “屁。”那妇女听到杨军说完,骂了一声,一把拉过身边的男子说道:“你还说有效果,我在你这里买了五毛,我男人吃了三包,一点屁事都没有,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 第331章 没死就给我站起来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一个人满脸狐疑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男人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吃了耗子药的样子啊!” 另一个人立刻接话道:“怎么不像?你看看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就像个鸦片烟壳子一样!” 这时,又有一个人笑嘻嘻地插嘴说:“哈哈,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肾亏嘛!我说大妹子啊,女人就好比是土地,男人呢,就好比是牛。这世上哪有翻坏的地?我只听说只有累死的牛哦!你可得省着点用啊!”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仔细端详起来。这一看,还真是如此,只见那男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深陷的眼窝里,一对黑眼珠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只是无精打采地凝视着前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眶周围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远远望去,就如同他的脸上长了两个黑漆漆的洞一般。 再看那个女人,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与那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手里像拎小鸡似的拖着那个男人,显得毫不费力。 等那个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下来。 那妇女此时正与李龙和杨军争吵不休,突然间,她听到有人在背后这样议论她,不禁心头火起。然而,她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说话之人究竟是谁。于是,她怒目圆睁,瞪视着人群,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妈!到底是哪个在胡言乱语啊?你爹把你妈翻烂了?有种当着老子面说,看我不把你的逼嘴撕烂。” 就在这时,那被妇女紧紧揪住的男人突然挣扎了几下。妇女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同时骂道:“你个老狗日的,还敢跟我犟?” 那男人被打得满脸通红,却仍不肯示弱,争辩道:“我真的没有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嘛。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行不行?” 然而,妇人的怒火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愈发炽烈。她二话不说,又是两个耳光狠狠地扇在男人的脸上,口中骂道:“你家个先人板板!还要给你面子?你卵子大个人,能有多大的面子啊?我不过就是日诀你几句,你就要去吃药寻死觅活的?老子现在就让你吃个够!” 话音未落,妇人猛地从李龙他们的摊子上抓起一大把拌得粉红的大米,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男人的嘴巴里猛灌进去,边灌还边骂道:“吃!快吃!你不吃的话,老子就砍开你的脑壳给你灌进去!” 男人本来身材就颇为瘦弱,此刻更是像只小鸡一样被那妇人牢牢地夹在腋下,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妇人的束缚。他只能拼命地紧闭双唇,生怕妇人会将那致命的老鼠药硬塞进他的口中。 然而,那妇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只见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老鼠药,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伸向男人的嘴巴,试图强行掰开他的牙关。男人虽然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抵抗,但终究敌不过妇人的蛮力,嘴巴还是被硬生生地掰开了。 紧接着,妇人毫不迟疑地将一把米狠狠地塞进了男人的嘴里。那米原本是用来拌老鼠药的,上面沾染了不少农药,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男人的舌头本能地拼命往外顶,想要把那恶心的东西吐出来,但妇人却死死地捏住他的嘴巴,让他根本无法如愿。 站在一旁的唐哲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却见李龙压低声音向杨军问道:“这次放药了没有?” 杨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这次是真的。” 话音未落,两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女人的手,阻止她继续喂药。“大姐,有话好好说,这药可不能乱喂啊,会出人命的!”他们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用力去扳妇人的手。 可那妇人的力气着实惊人,杨军这样的大汉子竟然也被她猛地一推,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而李龙更是倒霉,在妇人推搡杨军的时候,她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完全收住,手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李龙的脸上,打得他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妇人骂道:“你们两个卖假药的东西,是不是怕露馅?我还告诉你们了,今天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吃死了人我去偿命。” 说完,又是一把老鼠药抓在手里往那男人嘴巴里灌。 龙李对着在场的人抱拳求道:“各位父老乡亲些,一会儿可一定得替我们俩个人作个证,是这位大姐硬要把老鼠药灌给这位大哥吃的,可不干我们俩个人的事情。” 杨军满脸焦急地向众人哀求道:“各位乡亲们,求求你们行行好,帮帮我们!我们夫妻俩就靠着卖点这个药来维持生计啊。” 然而,人群中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小伙子,既然她都说了你们卖的是假药,那就让她给你男人灌下去嘛,大不了吃你一斤米,又不会闹出人命来,你怕啥呀!” “就是啊!”另一个人附和道,“要是真把人给闹死了,那不正好能证明你卖的不是假药嘛!” 面对众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杨军的脸涨得通红,他激动地反驳道:“我们卖的是真药啊!真的会死人的!” 听到杨军这么说,那女人反倒松开了男人,将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她的手中还紧紧抓着半把没有喂完的米,恶狠狠地说道:“真药?真药他吃了那么多怎么还没死呢?” 此时,被放开的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一边还伸手在喉咙里去抠,仿佛,那妇人见状,不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抬脚狠狠地踢了男人一脚,骂道:“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我站起来!” 第332章 恶有恶报 地上躺着的男人被踢了一脚后,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咳嗽声戛然而止。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之快,仿佛生怕再被补上一脚似的。站定后,他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女人身旁,头都不敢抬一下。 那妇人见状,更加来劲了,她用手指着杨军,气势汹汹地叫嚷道:“看到没有!我就说你们卖的是假药,你们还死不承认!我男人吃了这么多,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难不成这药是给神仙吃的不成?” 一旁的李龙也将目光投向杨军,那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质问,仿佛在说:“你不是说放药了吗?怎么会这样?” 杨军则一脸无辜地看着李龙,无奈地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似乎在表示自己也莫名其妙。 就在两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妇人突然又冒出一句:“还钱!把我们买药的钱还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杨军有些措手不及,他赶忙问道:“多少……多少钱?” 妇人却不依不饶,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卖给我的药,居然还问我多少钱?这药可是我男人买的,你有本事去问他呀!” 那男人一脸愁苦,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一角钱。”杨军听后,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就是一角钱!两分钱一包,五包可不就是一角钱嘛。”话音未落,他便急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一角纸币,毫不犹豫地递给了那妇人,还热情地叮嘱道:“大姐,这是一角钱,您收好啦。” 那妇人见状,二话不说,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迅速伸手将那一角钱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中,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说道:“哼,想骗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说罢,她拽着那男人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刚刚走出不到十米远,那男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猛地弯下腰去,像一滩烂泥似的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满脸痛苦之色。 那妇人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挨千刀的,又给老子装死!等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个龟儿子!”骂骂咧咧间,她还不停地用脚去踹那男人,似乎对他的“装病”行为愤怒至极。 那男人则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因为疼痛而无法发出声音。 妇人见状,愈发怒不可遏,继续高声叫骂道:“还装?你给老子快点起来!赶紧回家去把猪喂了!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数到三就动手!一、二、三……”然而,那男人依旧蜷缩在地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妇人见状,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男人的头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个龟儿,是给你脸了是,快点起来!” 那男人被打倒在地,脸上煞白,豆大的汗正往额头外浸出来,嘴唇不停地抖着。 这时一旁路过的人看了,忙对那妇人说:“我说你不要再打了,你没有看到他像是病了吗?脸都白了。” 另一人看了,也说:“八成是吃了老鼠药被闹的。” 还有人说:“不是说是假的吗?在家里吃了三包都没事,在这里吃了就有事了?” “快点送去医院洗胃,再迟一点就没得救了。” 听到旁边的人这样一说,那妇人这才急了起来,蹾下去把他抱在自己的胸前,摇着他的身子问道:“你个死鬼,是不是真的?你不要黑我哦。” 此时那男人浑身抖得更厉害,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失,变得惨白起来,嘴角还有白色的泡沫流出来。 “你不是吃了三包都没有事吗?救命呀,快来人呐。” 就在刚才,那个妇人还凶神恶煞、气势汹汹,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她踩在脚下。然而,此刻的她却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威风,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茫然地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嘴里不停地哀求着路过的人们。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焦虑,但是周围的大多数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地围观着,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上前帮忙。那妇人见无人理会,便越发焦急起来,她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冷漠和沉默。 终于,在喊了数嗓子之后,那妇人意识到没有人会来帮助她,于是她抱着那名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李龙他们的摊位前。 “你们还不把我男人送医院去!”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吃了你们的药才被闹成这样的!” 一开始,当看到那名男子被闹得如此痛苦时,大家都对李龙他们卖的药产生了怀疑,认为这可能不是假药。于是,有几个人开始围拢过来,想要购买这种药。 然而,正当唐哲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情况时,那个妇人却突然又出现了,并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李龙他们身上。 龙李都快被气笑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丢了手中的药包,挽起袖子指着那个妇人骂道:“你个烂货,老子忍你很久了,说我们卖假药的是你,灌你男人吃药的还是你,现在想把责任赖在我们的头上?不看你是个女人,老子今天不锤死你个逼妇人。” 旁边也有人看不下去了,对那妇人说道:“我说这位女同志,你还讲不讲理,我们大家都看到是你把老鼠药灌给你男人吃的,你现在赶快把他送去医院抢救还来得急,要是出了事情,我们都可以作证,就是你把你男人弄死的。” 那妇人听到这么一说,也吓了一跳,仔细想了一下也是的,她之前还说了一句真闹死了她自己去偿命,没想到真的被闹了。 “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一角钱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说直话的人,背着她男人就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杨军见那妇人走了,对着愿意帮他作证的那个男人说了句谢谢,那男人笑着说道:“这就叫恶有恶报。” 杨军送走了人,然后又看向唐哲,说道:“对了,你是问收山货的那两个人是?” 第333章 张二皮 唐哲对李龙和杨军如今的变化感到些许欣慰。毕竟,他们如今贩卖的老鼠药虽然真假混杂,但相较于以往当土匪的行径,已然是好了许多。 杨军接着说道:“收购药材的人就在前面那个拐弯处,而收购皮毛的人则要在拐弯之后再走上几十米才能到达。你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看到的。” 唐哲道了声谢,正欲转身离去,杨军却赶忙叫住他,“你是不是有好的山货啊?我和李龙也可以收购的哦。” 唐哲连忙摇头,“没有。” 李龙见状,插嘴问道:“那你打听他们干啥呢?” 唐哲清了清嗓子,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李龙听完后,顿时怒不可遏,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连你兄弟的货物都敢抢?你放心,我们兄弟俩在这城里还是有点薄面的,要是让我们发现了那家伙,肯定会替你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杨军紧接着说道:“唐哥,等会儿我们收摊之后,就让耗子去帮你打听一下消息。” 唐哲听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笑着说:“好啊,看到你们现在的变化,我真的挺开心的。” 李龙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嘿嘿笑了两声后说道:“这还得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那次把我们给打醒了,我和军军他们过的日子还是像做梦一样,对了,之前还欠你兄弟一些医药费,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刚开始卖这个,你也知道,这市场最近才开始管得松一些,所以根本没赚到多少钱。能不能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啊?”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过去的事就别提啦,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他这个人一向如此,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加倍地回报对方。而且他本身也不缺钱,二狗那边的医药费他早就已经帮忙垫付了。现在李龙他们要赔偿,其实也就是赔给自己而已。 李龙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哲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他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那可绝对不行啊,唐哥!之前都是兄弟们的不是,我们走了弯路,这都怪我们自己。不过您的厉害,我们可都是亲身领教过的。要是您当时没有手下留情的话,恐怕我现在还得在病床上躺上半年呢!” 唐哲其实并不想再和李龙继续闲聊下去,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先忙你们的,我过去那边看看。”然而,李龙却似乎对唐哲很是殷勤,他急忙说道:“唐哥,我跟您一块儿去。您可能不太清楚,那两个收山货的人也是东门桥的地头蛇呢,一般人他们可都不买账的。” 话音未落,李龙便快步走到前面,给唐哲带路。两人走了没多远,拐过一个弯后,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门上还赫然写着“收山货药材”几个大字。李龙径直走到门前,高声喊道:“宴老板,生意兴隆啊!” 此时,那个姓宴的老板正在屋内清点着药材。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李龙。他心里很清楚,李龙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且最近也在这条街上赚了不少钱。于是,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问道:“哟,这不是李老板嘛,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李龙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开口问道:“嘿,没啥大事儿,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皮毛啊?” 然而,姓宴的人却面无表情,一脸阴沉地回答道:“你这是在开玩笑?我可从来不收皮毛,我只收药材。你要是有皮子要卖,去找张二皮,他什么皮子都收。” 李龙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他转身带着唐哲,朝着张二皮的方向走去。 张二皮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他的人生经历却颇为丰富。想当年,他可是红卫兵中的积极分子,那时候的他,可谓是风光无限,东门桥这一带的人,没少被他整治。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他,虽然还是那个张二皮,但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 如今的张二皮,一直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突然找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收购皮毛山货。据说,这些东西可以拿去换外汇,而且市场需求量很大,根本不愁销路。 于是,张二皮便把自己的家当成了收购点,利用自家的院坝作为交易场所,而把堂屋则改成了仓库,专门用来存放收购来的皮毛山货。 李龙和张二皮以前也打过几次牌,两人也算是牌友。 张二皮见龙李带着一个人进了门,赶忙热情地打了个哈哈,笑着问道:“你不好好卖你的耗子药,跑到我这儿来干啥子哟?” 李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唐哲,继续介绍道:“来,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一下。” 张二皮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哟呵,你的朋友?那还不是一挑窑罐滚下坡——没有一个充堆(好)的哟!” 唐哲面对李龙的话语,竟然毫无愠色,仿佛这些话对他来说就如同耳边风一般。实际上,严格来讲,他和李龙之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关系。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并未开口回应。 然而,李龙显然对唐哲的反应感到有些恼怒。他瞪大眼睛,提高音量说道:“二皮,你他妈的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今天我带来的这位兄弟,可不是普通人!” 张二皮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嬉笑着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啦,肯定是二般人嘛!哈哈!说说看,你这家伙大半年都没露面了,前段时间还听耗子说你被打得鸡蛋汤都喝不下去了,最近听说你在卖老鼠药,是不是因为卖假药被人家逮住了,所以才来找我帮你摆平这事儿啊?” 第334章 恍然大悟 李龙闻言,尴尬地看了一眼唐哲,然后狠狠地瞪着张二皮,反驳道:“你才卖假药呢!老子卖的可是如假包换的真药!刚才还有个妇人抓了两把给她男人吃,结果那男的直接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张二皮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说道:“哟呵,那也只能怪那个男的运气不好咯!要是他早一天来买你的老鼠药,估计把你摊子上的药全部吃完,最多也就是涨个半死而已。” 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我听说打你们的那个家伙可厉害了呢!你们四个人居然都打不过他?还被他打了一顿,甚至把你都给打转性了,哈哈!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这么牛皮哄哄的!” 李龙听到张二皮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的唐哲,对张二皮解释道:“其实啊,之前就是和这位唐哲兄弟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张二皮听了李龙的话,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唐哲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哲,只见唐哲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穿着却十分朴素,活脱脱一个农民的样子。不过,张二皮还是从唐哲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张二皮以前也是红卫兵,和很多当兵的人都打过交道,所以他对这种气质再熟悉不过了。一想到李龙说唐哲如此厉害,张二皮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兄弟,真是不好意思哈,我和李龙是老熟人了,平时经常开玩笑,习惯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唐哲随意地摆了摆手,面带微笑地说道:“哎呀,您别这么说,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啦。其实呢,我是想向您打听个事情。您看啊,今天早上有没有人来您这儿卖过毛狗皮呢?” 张二皮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指了指堂屋,回答道:“你这话问得可真是奇怪啊!我就是干这行的,每天开门做生意,从早上到现在,都已经有好几批人来卖皮子了呢。而且啊,毛狗皮我也收了两张呢!怎么着,那皮子有啥问题吗?”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一喜,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张大哥,您看能不能让我看看您收的那两张皮子呢?” 张二皮一听,顿时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 唐哲见状,连忙解释道:“张大哥,您别误会哈。我就是想看看那两张皮子长啥样,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的。您放心,我看完就走,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堂屋。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火红色的毛狗皮。这两张皮子颜色鲜艳,质地柔软,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货色。 他走到唐哲面前,将两张皮子展开,展示给唐哲看,同时说道:“兄弟,你瞧瞧,这可都是上等的皮子啊!人家是用夹子夹的,只断了腿,整个身上的皮都完好无损呢。你要是能有这样的皮子拿来,老哥我肯定给你一个好价钱。” 唐哲仔细端详着这两张皮子,确实如他所说,是被夹子夹的,而且皮子的前肢处,还有一半没有。看起来,张二皮并没有说谎。 唐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皮子还给了张二皮,说道:“张哥,这皮子确实不错。以后我要是有好货,肯定忘不了你。不过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昨天晚上我丢了八张毛狗皮,其中有几张是枪伤,还有几张是撕咬伤,麻烦你留意一下,要是有人来卖这样的皮子,一定帮忙打听一下是什么人?” 唐哲让他帮忙留意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到皮子上有伤,他顿时痛心疾首地叫了起来:“哎呀,你也真是的啊!那些野猫猫些,肉又卖不起价钱,全靠一张好皮子呢!你怎么就把皮子给弄伤了呢?这样的皮子可卖不上好价钱啊!” 李龙见他如此激动,二话不说,抬手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些什么啊?” 张二皮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嘻嘻地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啦!不就是留意一下有没有人来卖那种皮子嘛,我肯定会留意好的啦!一旦发现了,我就立刻把龙哥你喊过来,人就交给你处理,这样好不好嘛?” 李龙见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才像话嘛!放心,我这个兄弟可是很有本事的哦,他打了不少野货呢!当时我们几个要不是惦记着他那点野货,也不至于会弄得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呢!”虽然被唐哲揍得痛了两个月,但是现在感觉能和唐哲这样的人交上朋友,挨一顿揍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唐哲在县城里四处打听了一整个上午,发现全县城能够收购皮毛的地方就只有这两个而已。然而,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收到简科军被抢走的那些毛狗皮。 这个发现让唐哲意识到,那个抢走简科军皮毛的人,很可能根本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毛狗皮拿出来出售。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些皮子仍然留在八家堰。 想到这里,唐哲心中豁然开朗,他立刻向李龙和张二皮道谢,然后匆匆离去。看着唐哲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二皮突然开口问道:“阿龙,你就是被这家伙揍的?” 李龙默默地凝视着唐哲远去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二皮见状,不禁好奇地追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厉害?” 李龙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好像是昔土公社的人。” 张二皮听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随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就连李龙离开时与他打招呼,他似乎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第335章 怀璧其罪 唐哲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一趟医院。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简科军的事情,想要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当唐哲走进病房时,申二狗正和简科军闲聊着。他们的话题很普通,无非是关于家中田地种植什么庄稼比较好,以及如何种植才能获得更好的收成等等。 看到唐哲进来,申二狗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问道:“唐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唐哲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顺利,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唐哲看着简科军,认真地说道:“科军啊,我今天在城里转了一圈,也打听过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收过毛狗皮呢。所以我估计,敲你闷棒的那个人肯定还把毛狗皮藏在家里。而且,这个人绝对是我们大队的,不然他不可能对你们的行踪了解得如此清楚。” 简科军听了唐哲的分析,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还是存有一些疑惑。他皱起眉头,说道:“问题是,我在大队里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唐哲一脸严肃地对简科军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虽然你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但是那天你回家的时候,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了呢?大白天的就挑着那么多张毛狗皮回去,这无疑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和红眼病啊。” 申二狗在一旁也附和道:“是啊,科军,唐哥以前不是经常说嘛,‘金黄银白,别人见了就眼红心黑’,这种人可多了去了。” 简科军听了两人的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他辩解道:“那几张皮子就是挂在我家墙上风干的,要是寨子里熟悉的人,早就偷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唐哲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看,你爸妈他们整天都待在家里,而且你爸的耳朵又特别灵敏,哪怕是半夜三更,只要有人稍微走动一下,他肯定都能察觉到。所以,如果有人去你家里偷东西,这不就等于摆明了告诉你们,这是家贼所为吗?” 简科军思考片刻后,缓缓点头,表示认同唐哲的说法:“我爹那耳朵确实很灵,我们姚家湾的人,哪怕只是从门前路过,他不用听声音,光凭听到的脚步声,就能准确分辨出是哪个人。” 唐哲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就对了,你父亲虽然眼睛失明,但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清楚。那个袭击你的人,肯定对你们家非常了解,所以才会自以为趁你出门后,在半路敲你的闷棍,就能让大家误以为你是被其他地方的人抢走的。然而,他这样做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因此,我可以肯定,你丢失的那些皮子还在八家堰,更确切地说,应该就在你们姚家湾。” 申二狗听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喊道:“那还等什么呢?我们现在就赶紧回去,挨家挨户地搜查!一旦搜到皮子在谁家,就直接把他们给干掉!” 唐哲一脸严肃地看着二狗,语重心长地说道:“二狗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动动脑子啊!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搜,不但不可能搜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警觉。而且,你觉得别人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去搜吗?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申二狗被唐哲这么一顿数落,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唐哲一眼。 一旁的简科军见状,急忙插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唐哲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些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医院里安安心心地养伤,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处理。至于费用方面,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多少还是有点闲钱的。至于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简科军听完唐哲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仿佛都哽在了喉咙里,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表达。他只觉得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唐哲自然注意到了简科军的情绪变化,他可不想看到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于是连忙说道:“好啦,你别想太多,安心养病,好好休息。” 简科军闻言,点了点头,用手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唐哲见此,便转头对一旁的申二狗说:“二狗,我们先回去,让简科军好好休息。” 申二狗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唐哲一起走出了病房。 就在唐哲转身的一刹那,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从身上摸出一张十元纸币,轻轻地放在了简科军的枕头下面。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继续迈步离开,朝着国营市场的方向走去,去找赵平。 赵平把马车赶到一棵梧桐树下乘凉,自己则倦缩在车里睡觉,直到唐哲把他叫醒,他抬眼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办好了吗?” 唐哲点了点头。 赵平又问:“你那个兄弟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唐哲平淡地说:“还好,不致命。” 几个人聊了几句,便去找地方吃了饭,最近城多开了两家卖绿豆粉和豆花稀饭的店,赵平吃着绿豆粉,笑着说:“看来天真的是变了呢,以前哪个敢这样开店?估计尖尖帽都要戴死。” 听到戴尖尖帽,申二狗心中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公被拉到大队去站在台上戴着尖尖帽的情形,说道:“变了好,变了的话,也少了几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现在土地也下户了,天变了,也让老百姓有个盼头。” 三个人随便吃了一点,便赶着马车往回走。 出城没有多远,就到了河凤,两边都是县崖绝壁,但是伟大的人民靠着智慧和坚毅,硬生生的在这绝壁上扣出了一条挂壁公路来。 赵平正赶着马车,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上被人为的堆起了一堆石头,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336章 冤家路窄 赵平猛地一勒缰绳,马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稳稳地停在了路中间。他气鼓鼓地跳下马车,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哪个狗日的这么缺德,把这么多石头扔在路中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唐哲和申二狗见状,也赶忙从车上跳下来,一起去搬那些挡路的石头。正当他们三人埋头苦干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赵平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手持扁担或锄把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唐哲他们一心想着赶快把路清出来,好继续赶路,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这几个人。他们以为这些人也是路过的赶场客,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埋头搬石头了。 然而,当那几个人走到马车旁边时,其中一个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扁担,“砰”的一声狠狠地敲在了大木桶上。木桶瞬间破裂。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把马儿吓得不轻。它惊恐地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发疯似的向前狂奔而去。 赵平见状,心中大惊,他顾不上责备那个敲破木桶的人,连忙扔下手中的石头,像一阵风似的冲上前去,死死地拉住缰绳,试图让受惊的马儿停下来。 申二狗则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个龟儿子是不是脑壳打铁哦?我们的马车又没惹到你,你搞啥子名堂嘛!” 刚才那个手持扁担猛击木桶的家伙,用一种充满敌意和不屑的眼神斜睨着申二狗,嘴里还嘟囔着:“老子就是看你们不爽!” 就在这时,唐哲的目光突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在唐忠家收黄鳝的柳开江和田儒榜!他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中紧握着的石头扔到了地上,然后像闪电一般迅速闪身到赵平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赵平,你赶紧先走!” 赵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茫然地看着唐哲,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唐哲焦急地催促道:“别问那么多,我让你先走你就快走,别管我们!” 赵平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见唐哲如此紧张,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地把路上的几块石头移开,好让马车能够勉强通过。 申二狗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他看着唐哲,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唐哥,那两个人是不是前几天想要偷你家六六的那两个啊?”唐哲点了点头。 申二狗看了看周围,除了马路上的石头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想到赵平的马车上还有一条扁担,那是为了卸车的时候用来备用的,便上前赶了几步,从车上把扁担抽在手里。 柳开江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斧头把,那斧头把在他的手中显得异常沉重,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他挥舞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柳开江用一种冷漠而又带着嘲讽的语气对唐哲说道:“小私儿,我早就说过你会有今天的下场,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今天,你要么就乖乖地跪下给老子们磕头,然后从老子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要么就等着你的家人来给你收尸!” 站在柳开江身旁的田儒榜也附和道:“就是,和他这种龟儿子费什么话!弟兄们,就是这个杂种害得我和开江都丢了工作,今天咱们能不能出这口恶气,就全看各位兄弟的了!” 申二狗看着眼前的形势,心中不禁有些发慌。他发现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柳开江手中还有一根凶器,而自己虽然手中有一根扁担,但唐哲却是赤手空拳。他连忙对唐哲说道:“唐哥,你和赵平先走,我在这里先顶着他们一会儿。” 唐哲转过头,看了申二狗一眼,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他说道:“二狗,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抛弃兄弟的人吗?”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柳开江等人,毫不畏惧地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烂蛇,也敢在这里说大话?小心舌根断掉!” 就在刚才,那个敲坏木桶的大汉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嘿”声,紧接着便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杂种,口气居然比脚气还大!有种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一边骂着,一边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似乎准备立刻冲上前去与对方一决高下。 站在一旁的柳开江见状,连忙伸手拉住那个大汉,焦急地说道:“强子,先别急!我在唐家山的时候,经常听他们寨子里的人提起这个人,都说他有些真本事,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听到柳开江的话,强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嚣张的模样,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有啥了不起的?老子才不怕他呢!” 这时,田儒榜也凑了过来,附和道:“就是就是,强子说得对!要上就一起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搞不定他们两个?直接干死他们得了!” 那个叫强子的说道:“你们小看我?就凭他,老子提起他像提个鸡一样甩他二十四转。”说完也不等柳开江他们开口,就往唐哲这边走过来。 “小杂种,听说你耍门坎猴第一,有种过来和我较量一下。”强子指着唐哲说道。 唐哲也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答话,强子刚冲过来,就感觉到肚子一阵巨痛,再看时,眼前根本就没有唐哲的影子。 等他缓了一下,哇地一大口,把刚在城里吃的那一大碗渣豆花稀饭全都吐了出来。 柳开江高喊一声:“弟兄们,上,打死他们我负责。” 剩下的七个人一齐朝着唐哲和申二狗就冲了过来。 申二狗之前跟着唐哲一起在巴溪和李龙他们打了数架,已经有了实战的经验,看着这些人冲过来,也挥动着扁担迎了上去。 俗话说得好,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人看着申二狗那一副发了疯的样子,加上他手中的扁担舞得虎虎生风,倒也不愿意和他硬碰硬,都拣唐哲这个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的软柿子来捏,却不想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悔的选择。 第337章 小混混 唐哲在遭受了两次扁担和一次锄把的猛烈攻击后,原本激烈的路上打斗声突然戛然而止。现场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满地痛苦呻吟的人。 唐哲艰难地靠在路里边的崖壁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他的后脑勺被锄把和一扁担狠狠地击中,还有一扁担擦过他的额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 与唐哲相比,申二狗的情况要好得多。一方面,他手中紧握着扁担作为武器,这使他在与敌人的对抗中有了一定的优势;另一方面,柳开江和田儒榜等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唐哲身上,他们一心只想让唐哲倒下,根本没有将申二狗放在眼里。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申二狗才感觉到额头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一摸,发现额头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连左眼都被血水模糊了视线。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随后,申二狗强忍着疼痛,缓缓走到路中间。他弯腰提起已经倒地不起的柳开江,毫不客气地警告道:“今天我就暂且放过你们,但是如果你们还有下一次,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说完,他随手一甩,柳开江像扔垃圾一样随意地扔了出去,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一样,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能稳住身体,“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不过,柳开江并没有就这样放弃,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双手撑地,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但身体却有些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 再看其他人,虽然也都受了伤,但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唐哲的出手显然很有分寸,只是让他们感到疼痛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当然,这里面有个例外,那就是田儒榜。他被申二狗在腰上狠狠地打了一扁担,这一下可不轻,导致他现在还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自己站起来。 最开始挨打的强子和柳开江连忙跑过去,将田儒榜从地上扶了起来。然而,柳开江的心中显然还憋着一股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唐哲,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唐的,你给我等着!只要你今天弄不死我,老子一定找机会整死你!” 唐哲对于柳开江的威胁显得颇为淡定,他甚至都没有过多地去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对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移开,仿佛柳开江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一般。 然而,一旁的申二狗却不像唐哲这么冷静。他一听柳开江说出那样的话,顿时怒不可遏,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的扁担猛地一挥,嘴里更是骂骂咧咧道:“老狗日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唐哥,我看这老东西就是欠收拾,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的脚杆打断,看他还怎么嚣张!” 柳开江被申二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但他毕竟也是个有些阅历的人,虽然心里害怕,脸上却还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申二狗说道:“你个小私儿,你不要太得意了,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子暂且放过你。不过你给老子记好了,老子也记住你了,除非你们以后都别再来城里混,不然的话,只要让老子看到你们一次,老子就打你们一次!” 唐哲看到眼前的情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行啊,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究竟是谁的骨头更硬一些。我今天暂且放你们一马,不过你们最好赶紧给我滚蛋,要是再废话连篇不肯走的话,可别怪我改变主意。” 田儒榜听了唐哲的话,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于是他赶紧对开江说:“开江,以后机会多的是,先把我送去医院,那小私儿下手太狠,我感觉我两只脚杆都没有知觉了。” 柳开江连忙应道:“好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说着,他便和强子搀扶着田儒榜,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现场。 等他们走了之后,唐哲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将地上的扁担、锄把、斧把等东西一一捡起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这些东西都有千斤重一般。 唐哲一边捡着,一边对站在一旁的申二狗说道:“二狗啊,这些家什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真到了要用的时候,还真是难得制作呢。你就把它们带回家去,放着也能派上用场。”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连忙点头应道:“是啊,唐哥,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你看这几条扁担,质量都还不错,带回家去肯定能用得上。”说着,他便走过去帮唐哲一起收拾那些家什。 不一会儿,地上的东西就都被收拾好了。申二狗看着这些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什,对唐哲说:“唐哥,今天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啊。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城里的小混混,以后肯定还会来找麻烦的。”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放走他们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把他们除脱(杀了)在这里不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二狗,你可别冲动。放心,这些人不过就是些小角色,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他们无非就是想耍个门坎猴,给我们找点不痛快而已。” 申二狗似乎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当他听到唐哲如此回答后,便也不再争辩下去。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唐哲额头的伤口上,关切地问道:“你这额头上的伤看着挺严重的啊,要不要去医院缝几针啊?” 第338章 开瓢了 唐哲听到申二狗的话后,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头上的伤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大约两厘米长的口子,虽然伤口处的血流已经逐渐减缓,但仍有一丝隐隐的疼痛传来。 唐哲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而是对申二狗说道:“不用了,我回去到沈阳家找点药包扎一下就好。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他盯着唐哲头上的伤口,嘟囔着说:“可这样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呢,就像你头上长了一只角一样,而且那角还张着血盆大口的样子。”申二狗的形容让唐哲不禁笑出声来。 唐哲觉得申二狗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挺有趣的。他笑着拍了拍申二狗的肩膀,安慰道:“好啦,我真的没事啦,你就别担心了。走,我们赶紧去追一下赵平,看看能不能追上他。” 就在唐哲和申二狗准备继续前行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耳畔。两人闻声望去,只见赵平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更让人惊讶的是,赵平的手中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根木棒,他紧紧地握着这两根木棒,如同握着两把利剑一般,正赶着马车如疾风般朝他们飞驰而来。 申二狗扯着嗓子大喊道:“赵平啊,你咋个搞起的哦,来得这么迟!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连洗碗水都没得喝咯!” 赵平听到喊声,赶忙拉紧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他敏捷地从车上一跃而下,满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焦急地问道:“那些杂种都走了哇?” 唐哲站在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那些人确实已经离开了。 赵平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心里暗自嘀咕,那可是足足有八个人啊!而且每个人都带着家伙,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走了呢? 再看看唐哲,额头上还挂着彩,赵平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他估摸着,多半是唐哲跟那些人起了冲突,被打伤了。那些人见唐哲受伤,出了气,也就懒得再纠缠,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到这里,赵平不禁嘟囔道:“狗日的些,把我的黄桶都打烂了!” 申二狗看到这种情况,急忙将那一捆扁担、锄把等物品扔到赵平的马车上,然后安慰他道:“好啦,别生气,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就当作是赔偿你的损失。” 赵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嘿,他们居然把这些扁担留下来了啊?这可都是好东西哟!” 申二狗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他们才舍不得留下来呢!是唐哥坚持要他们留下来的,他们哪里敢不听啊!” 赵平听了申二狗的话,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唐哲受了伤,而且从申二狗的描述来看,那些人似乎对唐哲还挺客气的。于是他问道:“二狗,你就别开玩笑了,唐哲的脑袋都开瓢了,情况怎么样啊?需不需要去医院缝一下呢?” 唐哲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弄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赵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唐哲,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一下,不然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的。” 唐哲却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留条直疤也挺好看的啊,总比缝几针要强,到时候额头上就跟挂了条雷蚣虫(蜈蚣)似的,多难看啊。” 要知道,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缝针用的都是普通的线,而且还得拆线,不像现在用的线不用拆,最后会直接化在肉里,即使是几公分的疤也很难看出来。 赵平见状,心里有些疑惑,便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怕那几个人还守在进城的地方?” 申二狗突然冷笑了一声,插嘴说道:“怕他们?他们现在正往医院里赶呢,也不看看他们惹到的是谁,要是那些人没带家伙,唐哥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们给收拾了。” 赵平听了申二狗的话,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哲,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唐哲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还是先回去。”说罢,他也不等赵平反应,自顾自地率先坐上了马车。 赵平满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似乎对他的话还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追问了一遍:“你确定这些人都是唐哥放倒的?” 申二狗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骗你干啥子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啥子时候跟你吹过牛皮嘛,这些人里头,我就只打了一个,其他的,可都是唐哥一个人收拾的哦。” 赵平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顺手把自己手中的那两根木棒丢到了一边,感慨道:“我还一直在担心呢,生怕你们出啥子事情,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把这么多人都给放倒了。” 申二狗见状,不禁笑了起来,调侃道:“你看你,拖家带口的,唐哥肯定不得让你上去打嘛。再说了,你看看你自己,长得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晓得不是能打架的料。” 赵平被申二狗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然后瞪大眼睛说道:“要不我们两个来告(试)一哈嘛?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打。” 申二狗连忙摆手,笑着说:“算咯算咯,我才不得跟你告哦,万一不小心把你弄伤了,到时候你老婆肯定要怪我,不给我饭吃都是小事,要是把我赶出来了,那可就耽误了大事咯!”说完,他也像唐哲一样,轻松地跳上了马车。 赵平说:“二狗,你一天就牛逼哄哄的,你才几岁,搞得就好像很能打的样子。” 申二狗靠在还没有被打坏的那个大木桶上,说道:“在唐哥的带领下,我也是有过好几次实战经验的人了。” 赵平也坐上了马车,甩了一鞭子,马儿甩开了蹄子朝着鱼泉大队飞奔而去。 第339章 废物 就在唐哲他们还在匆匆赶路的时候,邛水城里张二皮的店中,却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张二皮满脸怒容,他的手紧紧握着一只精美的搪瓷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突然,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怒,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碎,瓷片四溅。张二皮的吼声也随之响起:“废物!全都是废物!八个人啊,居然被两个人给打得屁滚尿流,这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站在一旁的强子,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娃儿,低着头,任凭张二皮的责骂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而柳开江则在一旁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您消消气,那个姓唐的确实太能打了。这次是他手里没有东西,要是他拿得有东西,恐怕这会儿您得去帮着搬尸了。” 张二皮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柳开江,满脸怒气地呵斥道:“我老表到底怎么样了?” 柳开江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麻雀他们正在县医院里照看呢,听说大榜的脚杆被打断了。” 张二皮一听,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紧盯着柳开江,满脸狐疑地追问道:“那姓唐的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地把大榜的脚杆打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这个说法心存疑虑。 柳开江被张二皮的质问弄得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大榜……大榜不是被姓唐那小子打的,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小私儿子,下手特别狠,简直就像不要命了一样。” 张二皮哦了一声,稍微冷静了一些,但他的目光依然犀利,继续问道:“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你知道他的根底吗?” 柳开江点了点头,回答道:“嗯,在唐家山的时候见过几次,好像叫什么二狗,经常和姓唐那小子在一起,姓唐的做什么都带着他。” 张二皮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们以后要多加留意,一旦那两人落单,就毫不留情地狠狠收拾他们。” 柳开江赶忙点头应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二哥,您这可真是说到我们心坎儿里去了,我们本来也正有此意呢!” 张二皮轻哼一声,似乎对柳开江的附和并不十分满意,他接着说道:“你们可知道那个李龙?” 柳开江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去万山挖了几年朱砂的那个?听说他最近在卖老鼠药呢,怎么啦?”当时被劳教的人,大部分都是送去挖朱砂。 张二皮稳稳地坐在板凳上,眼神有些飘忽,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天一大早,就是他带着姓唐的来我店里的。而且,李龙和杨军他们以前在巴溪当棒老二的时候,可没少吃那小子的亏。” 柳开江恍然大悟,不禁“哦”了一声,然后赶忙凑近张二皮,压低声音说道:“二哥,那小子确实张狂得很啊,到处树敌,简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依我看,咱们不妨联合李龙他们几个,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那姓唐的一点颜色看看,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大能耐,还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张二皮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着无尽的烦恼和无奈。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先这样,你去县医院那边找我老表,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我姨娘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的。你们嘴巴都给我严实点,就说他这几天去外地给我送货去了,其他的什么都别多嘴。” 柳开江听了张二皮的话,如释重负般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应道:“要得,二哥,我晓得了。那要是没啥子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哦。”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张二皮却突然叫住了他,用一种颇为不满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滚,你个没用的东西!以后少在别人面前说你跟我二皮混,我他妈的都觉得丢人!” 柳开江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店铺,脚步有些踉跄。 张二皮看着柳开江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强子身上,随口问道:“强子,你来说说看,你觉得开江是不是在吹牛逼啊?真有他说的那么能打的人吗?” 强子一开始表现得最为张狂,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成为了除田儒榜之外,在这些人当中被揍得最惨的一个。尽管外表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的肚子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阵阵剧痛不断袭来。 面对这种情况,强子感到无比的尴尬和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张二皮说道:“二哥,开江真的没有吹牛,那个杂种确实非常能打。”张二皮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强子的说法并不满意。 张二皮追问道:“强子,你可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啊!连你都这么说,难道就意味着我们对那个人完全无可奈何吗?” 强子思考片刻后回答道:“那倒也不一定,他就算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要不我们试试敲闷棒?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八家堰的人,我可以找几个兄弟去他们大队那边守上两天,就不信守不到他。” 张二皮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赶忙说道:“不行啊,绝对不行!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啊,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去人家的地盘上找他的麻烦,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那些寨子里面的人最恨的就是别的地方的人跑到他们那里去欺负人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吗?到时候恐怕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强子听了张二皮的话,觉得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便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对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人,不过这个人现在已经疯了。” 第340章 武秀才 张二皮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兴奋地说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武秀才?” 强子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嗯,就是他。我估计在这邛水城里,要想找一个能和他单打独斗的人出来,恐怕也只有武秀才了。” 张二皮说:“他厉害是厉害,都已经疯了,还不是和尚的鸡儿,没什么卵用。” 强子嘴角含笑,轻声说道:“二哥,你有所不知啊,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时疯子!有时候是真的发疯,有时候却是装疯卖傻呢。” 张二皮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追问道:“哦?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讲讲。” 强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这件事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但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故意装疯卖傻,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批斗。不过呢,这装疯装得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了,有时候看着还真像个疯子呢,他真名可不叫武秀才。” 张二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问道:“那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强子回答道:“他的真名叫任明建,不过大家都叫他武秀才。” 张二皮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叫他武秀才,还以为他姓武呢,这个名字有什么出山管(来历)吗?” 强子解释道:“这名字的由来啊,还得从他祖父任茂才说起。任茂才可是邛水县城在满清时期考取的最后一届武秀才呢!” 说起任茂才当年去校场比武的情景,强子的兴致似乎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时候,县太爷正在城楼里悠闲地抽着大烟呢。可巧的是,任家在邛水这地方人特别多。当报出姓任的考生进校场时,在场所有姓任的观众都兴奋地高喊起来:‘要得哈哦,要得哈!’那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啊!” 县太爷站在城楼上,听到下面传来阵阵呼喊声,声音嘈杂且震耳欲聋。他并没有仔细听清人们在喊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声音似乎与此次武秀才的选拔有关。 县太爷心想:“既然大家都如此呼喊,想必是对这个任茂才颇为认可。”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吩咐下去:“既然众人都认为这个任茂才要得哈,那这一届的武秀才就是他了!” 时光荏苒,满清王朝覆灭之后,任茂才和他的儿子一同投身国军。然而,没过几年,他们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去黑山顶上当了棒老二(土匪)。 解放后,任茂才父子俩的恶行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双双被拉到猴子脑壳(刑场)吃了花生米(被枪毙)。由于当时任明建年纪尚小,得以幸免,但他依然被定性为反革命分子,经常被拉去批斗。 “长期遭受这样的折磨,任明建的精神逐渐崩溃,最终发疯,其实他都是装的,上一次我半夜想去机械厂弄点铜管出来,就碰到他正好从里面偷了几坨铝粑,我也经常听说他经常卖些废铁什么的,大家都以为他是癫进不癫出,不过那个时候我就看他非常清醒,后来就故意接近过他,才知道他真的是装的”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小时候曾跟随他公和父亲习武,还是有一定的身手。在单打独斗时,四五个人都难以近身。” 张二皮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有一次他们队里放电影,我们也去看了。当时可真是热闹啊,那场面,人山人海的。不过呢,就在大家都聚精会神看电影的时候,突然就出了点状况。” 他顿了顿,接着说:“原来啊,是他们大队的十来个民兵想要按住一个人,可你猜怎么着?那十来个民兵硬是没有按得住他!你说这人得多厉害啊!” 强子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道:“那二哥,你觉得这个人可用吗?” 张二皮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这样,强子,我给你几块钱,你去供销社打两斤酒,再买点水果糖。然后呢,你拿着这些东西去他家找一下他。如果能跟他搭上话,就把他带来我这店里,我跟他好好聊聊。” 强子连忙应了一声,伸手从张二皮手中接过钱。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问道:“二哥,先前柳开江说的,找李龙们他一起,大家联合起来,还怕那小崽子飞了不成?没有见你表态,难道你觉得这主意不行?” 张二皮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不是都跟你们讲过了嘛,今天就是李龙带着他过来的。我也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大榜和姓唐的之间有矛盾,是故意把他带来的呢,还是因为害怕姓唐的,所以才这么做的。目前我们还没办法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如果现在就鲁莽地去找他们,万一真的是第二种情况,那岂不是会把我们直接暴露在姓唐的面前?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啊!” 强子听了张二皮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应了一声:“哦……”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说道:“那这样的话,我先去一趟任家寨看看情况。” 唐哲和申二狗匆匆忙忙地赶回大队,就直奔唐孝贤家,却只看到唐龙和唐虎两兄弟在阶沿的地脚方下面掏着地牯牛玩耍。唐哲见状,连忙问道:“小龙,你爹呢?” 唐龙抬起头,看着唐哲,回答道:“他去清明田放水去啦,唐哲哥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就跟我说,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唐哲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唐龙的小脑袋,说道:“没事啦,小龙,你们先去耍。”然后,他转头看向申二狗,示意他一起去清明田找唐孝贤。 第341章 报案 两人走出房间,朝着清明田的方向走去。清明田与千丘榜不同,这里的水源相对较少,所以灌溉用水需要从千丘榜那边修建一条堰沟引过来。而且,这片田地的灌溉是轮流进行的,每家每户都有固定的放水时间。 当唐哲和申二狗来到清明田时,他们远远地就看到唐孝贤正在田边忙碌着。唐孝贤一抬头,注意到了唐哲头上的伤口,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唐哲,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孝贤叔,这伤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以后再跟您详细说。今天我在城里转了一圈,打听到简科军家的毛狗皮还没有拿去卖掉呢,我估计应该还在某一家里放着,所以啊,这件事情还得靠您帮忙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摸清楚这毛狗皮到底在谁手里。” 唐孝贤一脸担忧地问道:“科军现在情况怎么样?” 唐哲道:“您放心,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目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父母比较好,我担心那瞎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四处乱跑,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唐孝贤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我回来之后,也只是在姚家湾附近转了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去其他地方看看呢。” 唐哲想了想,问道:“您有没有去派出所报案呢?” 唐孝贤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解释道:“暂时还没有呢,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我们自己能查清楚最好,要是报上去的话,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唐哲当然明白唐孝贤的顾虑,他作为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如果治下发生了治安问题,公社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少不了要挨一顿批评。 唐哲深思熟虑一番后,一脸凝重地对唐孝贤说道:“孝贤叔,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应该和派出所的同志通个气为妙。毕竟此次事件险些闹出人命,这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唐孝贤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回应道:“唐哲啊,要是真的报了派出所,恐怕就会打草惊蛇了。你想啊,人家又怎会愚笨到把那几张皮子还留在家里呢?” 就在这时,申二狗突然插话道:“大队长,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没有派出所介入处理,到时候恐怕会给您带来诸多麻烦啊。” 唐哲紧接着也附和道:“是啊,孝贤叔,就算我们最终查出是哪个家伙抢了科军的皮子,并且打伤了人,可大队也无权对其进行实质性的惩处,最多不过是批评教育一下罢了。那科军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呢?” 唐孝贤听完两人的话,心中暗自权衡利弊,觉得他们所言不无道理。沉默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好,就照你们说的办,我这就去派出所走一趟。” 唐哲说道:“叔,我还有个主意, 不过就是要麻烦一下你还有腾飞和那几个知青。” 唐孝贤看了看田里的水放得差不多了,便用解锄头挖了些泥巴把堰沟的缺口堵上,说道:“说说看。” 唐哲说道:“想请你找他们商量一下,找一个借口,对各家各户进行走访登记,你就随便找一个借口都行,哪怕就是为了保障今秋的公余粮征收,登记各家各户现有财产这些。” 唐孝贤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一来,可以看一下哪家有人不在家,或是在家的有什么表情变化。” 申二狗听了,说道:“还是唐哥点子多,这样一来,谁心虚一眼就知道了,大队长,知青那边和腾飞哥那里我去和他们说,让他们都到大队等你。” 自从知道苏朝恩在追申大凤之后,苏朝恩去申家的时间就比较多,申二狗并不是对苏朝恩有了改观,而是不想浪费时间。 唐孝贤说道:“那行,我现在马上去一趟派出所。”收起锄头之后,对唐哲说道:“你也快回去擦点药,伤口这么重,你个娃娃的嘴巴一样。” 三个人就地分别,唐哲连家也没有回,便去了沈月家里。 沈月刚好把牛赶回来,天太热了,水牛经不起晒,前段时间收黄鳝时挖的那个坑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成了他们家这头白水牛的泥浴中心。 一见到唐哲那个样子,沈月心里大惊,丢下手中的拴牛绳就跑过来:“哲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唐哲安慰道:“没事的,就是今天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小混混,不小心挨了他们一下,我就是来找一下你爹有没有留一些好药。” 沈月伸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点了一下,忙又缩回来:“痛不痛?” 唐哲摇了摇头:“已经痛麻木了,感觉不到痛。” 沈月拉着他的手说:“先跟我进屋。” 进了堂屋,和沈国章打了个招呼,沈月就拉着他进了父母的房间,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大木箱,对唐哲说道:“哲哥,你要什么药自己找,我也不认识。” 沈醉亭给他的那《赤脚医生手册》他已经抽时间看得个七七八八,便按照上面的记载找了几味药,又向沈月要了些白酒,混在一起捶细碎了,箱子里正好还有一些纱布,便交给沈月替他包扎起来。 沈月一边包扎,一边流泪:“哲哥,要不,我们不去县城卖鱼了,前些日子还听我哥说,你和别人打了一架,今天又看到你和别人打架,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怎么办?” 唐哲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沈月有些害羞地抽回手去,说道:“哲哥,我说的是认真的,钱是赚不完的,天天这样跑来跑去,累还不说,路上的强盗棒老二些又猖狂,我、我不想你犯险。” 唐哲笑道:“小月,我真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对了,你哥呢?” 第342章 背万年时 沈月的眉头微微皱起,面露一丝不快,嘟囔道:“你看看你,我这么担心你的伤势,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哥正在田里打秧青呢,你找他到底有啥事啊?”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赌气的意味。 唐哲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赶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就是随口一问嘛。对了,你的学习情况咋样啊?是不是快要考试啦?” 沈月轻点了一下头,轻声应道:“嗯,是快考试了。”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哲哥,我……我其实不太想去参加这次考试了。” 唐哲闻言,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追问道:“怎么回事呢?你是担心自己考不好吗?” 沈月连忙摇头,否定了唐哲的猜测。 沈月看着唐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哲哥,我们都要结婚了,可是如果我考上了大学,那不是我们就得分开?”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温柔地看着沈月,轻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分开的话,你考到哪里,我就去哪个城市陪着你呀。” 沈月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娇嗔地在唐哲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下,嘟囔着:“哎呀,人家和你说认真的,你又开起玩笑。” 唐哲连忙抓住沈月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是很认真的和你说呀,大不了你在学校读书,我就在学校外面做点小生意呗,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 沈月听了唐哲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她还是有些苦恼,毕竟上大学和结婚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唐哲似乎看出了沈月的心思,他安慰道:“别怕,你好好复习一段时间,把之前落下的再看看,小月,你要知道,从恢复高考到现在,也才第四个年头,要不是这次你保保出面,你想考还没有机会呢,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考上大学。” “好。”沈月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一样,她的头几乎快要垂到地上了,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抬头看唐哲一眼。 唐哲见状,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对她说:“好了,我还有事情,你先忙。”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眼看着唐哲就要出门了,沈月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急忙喊道:“你要去哪里?” 唐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没有回家呢,先去一趟家里。” 陈秋芸这时也注意到了唐哲头上包扎的纱布,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焦急地问道:“儿子,你的头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陈秋芸听完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唐哲的头,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柳开江和田儒榜,简直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呢?还有那个大忠,也是个没脑子的,什么人不好交,偏偏要交这些狐朋狗友!” 唐哲听着母亲的责骂,心中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安慰道:“妈,你也别太生气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别人。我先去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 陈秋芸看着儿子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又关切地问了几句,确定他没有其他大碍后,才放心地让唐哲去睡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母亲正做好饭等他,唐自立一脸愁容地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唐乐则是不停地哭泣着,对唐自立和陈秋芸说:“二叔,二婶,都是我哥不好,要不是他乱来其白,也不至于让哲哥被打。” 唐自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乐乐,你婶就是嘴上说了你哥一句,她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哭了。” 唐乐还是不停地哭着,唐自立对陈秋芸说道:“我说你也是话多,当着娃儿的面你说这些做哪样嘛。” 陈秋芸爱子心切,也是一肚子的气,对唐自立的指责,她破天荒地顶了回去:“我说怎么了?像你这样一辈子做个好好先生?人家骑你头上拉屎,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就是要怪他大忠,要不是他引起那些扒老二回来,我家阿哲哪里会出这样的事情?你看,都睡了一个下午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我跟你讲,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啦。” 唐自立感到左右为难,他无奈地说:“我刚才去看了阿哲,他还在熟睡中,打着噗酣,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最近大忠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之前卖黄鳝的钱,都被那两个人哄着他去打牌,结果输得精光,甚至还欠了人家一些黄鳝钱呢。” 陈秋芸听了,狠狠地瞪了唐自立一眼,愤愤不平地说:“他欠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打算从家里拿钱去填补他那个无底洞吗?” 唐自立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大忠也是被那两个人给算计了啊!哪有人天天打牌还天天输的呢?明明知道他们是一起合伙收黄鳝的,结果到最后连大忠的本钱都被他们给赢走了,这世上哪有这样合伙做事的人呢?” 陈秋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忠也被那两个人给耍了,而且还输了不少钱。这么一比较起来,虽然唐忠的遭遇远不及自己儿子受伤那么令人痛心,但她心里多少还是好受了一些:“那是他俩娘母自找的,你没有看到之前收黄鳝那几天你那个嫂嫂那副嘴脸?眼睛都要看到天上去了,那种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活该背万年时。” 唐自立看了一眼乐乐,虽然她还带着眼泪,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也是,她被母亲和哥哥伤得太深太深,就算是陈秋芸当着她的面数落她的母亲,她根本也不会在乎什么。 就在这时,申二狗跑着进了屋:“二伯伯,二伯娘,唐哥呢?” 第343章 跑了 唐自立见是申二狗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道:“二狗呀,快进来坐!他还在睡觉呢,你吃晚饭了吗?” 申二狗摇了摇头,一脸焦急地说道:“还没呢,我有点急事找他。” 唐自立见状,连忙说道:“那我去叫他。”说完,他准备起身去敲唐哲的房间门,申二狗忙说:“二伯伯,你坐着,我去找他就行了。” 其实,唐哲早就醒过来了,他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看似还在熟睡。但实际上,他的耳朵却竖着,一直在偷听父母的谈话。 当他听到申二狗说要叫他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实在不想再听到父母谈论唐忠的事情了,因为他觉得父亲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一塌糊涂了,却总是见不得别人受苦。 就在唐哲胡思乱想的时候,申二狗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唐哥,你头上的伤好些了么?”申二狗关切地问道。 唐哲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说道:“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疼。天都快黑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申二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唐哲的床沿上坐了下来,然后神秘兮兮地看着他,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科军家的毛狗皮找到了!”唐哲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急切地看着申二狗,忙问道:“真的吗?这么快就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申二狗吞了一口口水,才继续说道:“我今天去请了知青之后,就一直在科军家里,后来大队长和知青们去挨家挨户看了一圈,不多久又有公安来,最后头在姚勇军家的苕坑里找到的。” “姚勇军?”唐哲一脸狐疑,觉得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问道:“你确定是他?” 申二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肯定地点点头:“绝对错不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还是一位公安同志亲自下去把他找出来的呢!” 唐哲正在深思,申二狗见状,连忙解释道:“听严知青说,他们去姚勇军家里登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还没等公安同志到来,杨活麻就注意到他们家楼梯下面新挖了一个苕坑,上面还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盖住,看着就很可疑。于是,杨活麻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那位公安同志。等他们下去查看时,果然在苕坑里发现了两捆毛狗皮。” 唐哲追问道:“那姚勇军现在被带走了吗?” 申二狗点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道:“嗯,已经被带走了。那两捆毛狗皮也被大队长送去给科军家的老者了。” 唐哲还想继续追问一些细节,突然,堂屋里传来唐婉清脆的呼喊声:“哥,快起来吃饭啦!”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申二狗见状,从床沿上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唐哲说:“唐哥,你先去吃饭,说不定过一会儿大队长就会来找你呢。” 唐哲看着申二狗,关切地问道:“你也还没吃?要不一起去吃?” 正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唐孝贤突然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申二狗,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二狗,你跑得可真够快的啊!这么说来,唐哲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唐哲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给唐孝贤让出了一个座位。 陈秋芸见状,连忙起身准备去给唐孝贤盛饭。 然而,唐孝贤却急忙摆手,说道:“二嫂,不用麻烦了,今天晚上大队里来了两位公安同志,还有咱们大队的知青们,都在我家吃饭呢。我是担心唐哲等得着急,所以先来跟他说一声。” 申二狗听到这里,连忙插嘴问道:“姚勇军那种棒老二,你居然还要管他饭?” 唐孝贤笑了笑,回答道:“管饭?管屁,他现在被公安同志吊在大队部的柱子上呢,真是的,好的不学,偏偏去学人家做棒老二。” 唐自立对这件事情还不太清楚,于是赶紧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孝贤便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唐自立不禁叹息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天天的不学好,净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唐孝贤嘴角含笑,慢悠悠地说道:“依我看啊,这事儿都是有根痕的。你还记得姚三家的老者不?” 唐自立点了点头:“记得呀,以前就是在龙门坳当剪径贼的,那时候还没解放呢,就被人给打死啦。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像二狗他公一样,得挨批斗哟!” 唐哲忙插嘴道:“那可不一样,二狗家公可是正儿八经打鬼子的,枪口对外,姚勇军家公那可是十足的害民贼,两个性质就不相同。” 申二狗听到唐哲帮他公说话,感激地看了一眼。 唐婉端着碗,在一旁轻声对唐哲说:“哥,还是小月姐姐好啊,要是换成姚瑶,你这一辈子可有得受咯!”唐哲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快吃你的饭!” 接着,唐哲转头对唐孝贤说:“孝贤叔,既然人已经被抓到了,那科军那边的医药费该怎么算呢?” 唐孝贤叹了口气,回答道:“科军这次恐怕只能自认倒霉咯。姚三家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些,前几天他家放炸弹把房子都给炸了,好不容易才弄了些木材来盖住,连瓦片都没有,还是去坡上割的嫩茅草呢。要他赔钱,怕是有点难哦。” 唐哲说:“犯了错不能说一句没钱就算了呀?有猪牵猪,没猪牵牛,猪牛都没得,就拆柱头。” 唐孝贤说:“这个呀,你去和那两位公安同志说,拆他家的柱头?几根生棒棒拿来引火都嫌它是爆烟柴,我看呐,像他这种人,这次一定要狠狠给他个教训,怎么着也得送去挖几年朱砂才行。” 正说着呢,严天明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唐孝贤在唐哲家里,忙对他说:“唐队长,不好了,姚勇军跑了。” 第344章 猴戏 唐孝贤听到严天明说姚勇军跑了,如同被人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蹭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满脸惊愕地吼道:“什么?跑了?” 严天明看着唐孝贤的反应,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唐孝贤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急促地追问:“不是有人看着吗?怎么会让他跑了?” 严天明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苏朝恩说他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就跑去茅厕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姚勇军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孝贤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 严天明的头低得更低了,嗫嚅着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没多想……” 唐孝贤打断他的话,焦急地问:“那你们有没有跟那两位公安同志说这件事?” 严天明摇了摇头,苦着脸说:“苏朝恩怕被公安同志责骂,现在还躲在大队里不敢出来呢。我先来跟你通个气,商量一下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比较好。” 唐孝贤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还解释个屁啊!这种事情必须如实向他们汇报,拖延时间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说罢,他也顾不得跟其他人打招呼,转身就和严天明匆匆离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申二狗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唐哲,结结巴巴地问:“唐……唐哥,现……现在怎么办啊?” 唐哲一脸无奈地说道:“还能咋办呢?只能选择相信政府呗,毕竟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尽管此时此地并没有监控设备,但无论他要逃往何处,都必然需要当地的主管部门为其出具各种证明材料才行,就算他跑去了更远的地方,那也有他罪受的。 就在这时,唐自立突然放下手中的碗,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狗日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打人了就应该负责给人家医治才对嘛,可他倒好,居然直接跑路了!这下可好,性质完全不一样了,他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恐怕得把牢底坐穿咯!” 唐哲听了,也附和着说:“是啊,就算他不跑,最终也是难逃牢狱之灾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苏朝恩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连个人都看不住。” 一旁的申二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插嘴道:“可不是嘛,我看那苏朝恩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陈秋芸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议论,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唐婉:“小婉啊,咱们刚才说到苏知青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天他来咱家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们袁老师有点意思呢?” 唐婉一听,立刻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嘴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道:“就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袁老师的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唐哲心里很清楚,苏朝恩和申大凤之间的事情目前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就连唐哲的父母都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当陈秋芸提及此事时,他选择了保持沉默,并未回应。 陈秋芸接着说道:“你这个小娃娃啊,能懂什么呢?苏知青可是个有文化的人,跟你们袁老师挺般配的。” 然而,唐婉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才不管呢,反正我们袁老师根本看不上苏知青那种人。虽然苏知青老是去找袁老师,但袁老师背地里跟别人都说他是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人。” 唐自立听到唐婉这么说,立刻瞪了她一眼,责备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净学些不好的东西,还说这种粗话!”唐婉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是我们袁老师亲口说的呢。” 陈秋芸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小婉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责怪她啦。大家都吃好了?小婉,快去把碗洗了。” 唐乐连忙站起来,说道:“还是我去。” 唐婉说:“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姐妹俩一起收拾完,抱着碗就去了厨房。 申二狗看看天色也暗了下来,对唐哲说道:“哲哥,我们出去走走。” 唐哲会意地站起身来,跟在申二狗的后面。 一直向着申家岭的方向走,走了没有多远,申二狗说:“唐哥,我姐和那个苏朝恩的事情,要不你去劝下我姐?” 唐哲说道:“这个怎么劝呢?只要你姐能守得住底线,时间久一点,她也能看清苏朝恩这个人不可靠。” 申二狗还是很担心,说道:“我从小爹妈都走了,只有我公和我姐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她受苦。” 唐哲说道:“那行,我们去你家坐一下,看看你姐是什么个意思?” 申二狗高兴地说:“要得,唐哥,我姐肯定听你的。” 到了申二狗的家里,申厚植一个人在吃着饭,碗里就一点净红苕,见以唐哲来,他忙请他进去坐,唐哲看到申厚植碗里吃的,对申二狗说:“二狗,家里没有米了,你也不晓得买一点回来吗?” 申二狗疑惑地说:“不可能呀,我家扁桶里还有二三十斤米才对。” 申厚植忙解释道:“唉,我一个老头在家,吃那么好做什么?有这一碗红苕吃着,不光甜,还顶饱。” 申二狗忙问道:“你一个人在家?姐去哪里了?” 申厚植说道:“先前那个苏朝恩又来叫她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哲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申厚植说道:“就是准备做饭的时候,他来喊你姐去大队看猴戏,米都泡着了也没有煮,就走了。” “猴戏?”唐哲和申二狗同时疑惑起来,又突然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申二狗忙对申厚植说:“公,你吃了早点休息,我和唐哥再出去一趟。” 申厚植哦了一声,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喊道:“早点回来。”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大队有猴戏?别人家怎么没有去看?”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唉,现在不兴批斗了,连看戏都不通知人们咯。” 第345章 姐弟的争吵 在八家堰大队里,有几个知青正和唐孝贤以及两位公安同志围坐在一起。而苏朝恩则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朝恩满脸悔恨地看着大家,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两位同志,唐队长,都是我不好啊!昨天我捡了些松木菌回来吃,可能是没有煮熟,结果吃了之后就一直跑肚拉稀,这才耽误了这么大的事情,真的是我的错啊!”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张月娥白了他一眼,说道:“松木菌是我炒的,大家都吃了,都没事,就你比较金贵。” 严天明也说:“是呀,朝恩,昨天看你也没有吃多少嘛,还要不要紧?要不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苏朝恩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拉得也不是很严重,熬过去就行了。” 这时,其中一个公安同志开口了,他是派出所的所长,也姓严,名叫严建国。他安慰苏朝恩道:“行了,你也别太自责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别再纠结于过去,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孝贤紧接着说道:“严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组织一下我们大队的民兵,大家一起进行一次搜山行动。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肯定跑不远的,我估计他应该就是躲在后面的山上。” 申腾飞紧接着附和道:“唐队长所言极是,我对此也深表赞同。目前正值山中食物最为丰富之际,刺苔、各种泡以及菌子等山珍野味随处可见。” 严建国稍作思考后回应道:“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嫌犯果真藏身于山林之中,倒也并非难事。然而,倘若他逃往外地,那追踪工作恐怕就会变得异常棘手了。不过,唐队长所言不无道理,此刻天色已晚,且我们所内仅有两人,如今皆已抵达贵大队。鉴于此,搜山之事大可留待明日再行处理。此外,今晚还需有劳贵大队派遣两名民兵同志协助我们监视一下姚家的状况,以防他趁夜潜回。一旦发现其踪迹,务必即刻实施抓捕行动。” 唐孝贤闻听此言,连忙应道:“严所长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言罢,他随即起身,迈步朝门外走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孝贤刚刚踏出房门,便瞥见唐哲与申二狗正站在门外。唐孝贤见状,不禁面露诧异之色,脱口问道:“唐哲,二狗,你们在这里干吗?” 唐哲一脸兴奋地说道:“孝贤叔,我们刚刚听说大队在演猴戏呢,所以就赶紧跑过来看看啦!” 唐孝贤听到“猴戏”这个词,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不解地问道:“猴戏?啥子猴戏哦?我咋个没听说过呢?”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插嘴道:“就是那个苏知青去我们屋头说嘞,他还喊我姐过来看猴戏嘞,苏知青,我姐人呢?”说完,申二狗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同时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声喊道。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苏朝恩身上,然而,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申二狗的呼喊声,那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唐孝贤见状,连忙伸手拉住申二狗,焦急地说道:“二狗啊,你莫要在这里鬼喊鬼叫的嘛,我们里头正在开会嘞,哪有啥子猴戏给你看哦!” 可是,申二狗却根本不听唐孝贤的劝告,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可是苏知青亲口说嘞,我才不得信你嘞,你要是不信,就把苏知青喊出来问一哈嘛!” 就在申二狗和唐孝贤争执不下的时候,苏朝恩还没来得及从屋里出来呢,申大凤却像变魔术一样,“嗖”的一下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申二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吼道:“二狗,你个砍脑壳的,在这里胡搅蛮缠些啥子哟!人家里面正在开会,你再这么大吵大闹的,小心人家把你抓起关起来哟!” 申二狗定睛一看,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姐姐,他不禁感到有些诧异,连忙开口问道:“姐,公不是说你和苏知青来大队看猴戏了吗?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啊?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呢?” 听到弟弟的询问,申大凤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对申二狗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快别说了,咱们赶紧回家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然而,申二狗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猛地一甩手,挣脱开申大凤的手,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让公一个人在屋里吃净红苕,自己却跑出来和苏知青看猴戏,这像话吗?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家的!” 面对弟弟的质问,申大凤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哀求道:“二狗啊,姐姐求求你了,咱们别在这儿吵了,回家去好不好?回家之后,姐姐什么都告诉你,行不行啊?” 申二狗一脸坚决,说道:“不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就是大队的干部还有公安同志,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唐孝贤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申大凤是跟着申二狗他们一起来的,直到听说是和苏朝恩来看猴戏的,倒也有些明白了,也在一旁问道:“大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姐弟俩吵来吵去的像什么话。” 申大凤欲言又止,往屋里看了半天,却也不见苏朝恩出来,嘴里一直“我、我”地说着。 申二狗严肃地说道:“姐,你可要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你不说,到时候想说就晚了。” 唐孝贤忙问道:“大凤,姚勇军的逃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屋里的人听到唐孝贤的话,都从里面走了出来,苏朝恩走在最后,脸色十分难看。 第346章 不厚道 当苏朝恩从里面走出来时,申大凤的眼睛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严建国注意到了申大凤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缓缓地走到申大凤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女同志,看你一直盯着这位同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如果有的话,不妨和我们说说。只要是对我们破案有帮助的线索,公安机关都会给予嘉奖的哦。” 然而,面对严建国的询问,申大凤却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严建国见状,并没有气馁,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呢,要是你明明知道情况却故意隐瞒不报,一旦被我们查出来,那可就会被当成共犯处理哦。”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申大凤的耳边炸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而此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朝恩,更是让申大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终于,申大凤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忙对严建国说道:“同志,我说,我全都说!” 一旁的申二狗见状,也不禁埋怨道:“你呀,早就该说了!” 申大凤皱着眉头说道:“今天傍晚,我正准备做晚饭呢,苏知青突然就跑到我们家来,站在院子里大声喊我。我公当时也在,就问他有啥事。他笑嘻嘻地说要带我去大队部看猴戏。” 申大凤顿了顿,接着说:“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是有猴戏看呢,毕竟这种事情在农村可不多见。可谁知道,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告诉我说其实不是看猴戏,而是带我来看姚勇军,说姚勇军被吊在大队的柱头上呢!” 申大凤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激动:“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我公以前就经常被拉来大队批斗,我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就不舒服,可那苏知青死活不松手,硬拉着我往大队部走。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来了。结果到了这里,根本就没看到姚勇军的影子!” 申大凤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他发现事情不对头,可能是姚勇军出了啥事,就赶紧去找大队长你们了。我呢,就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去石巷巷那边挖点黄精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 “我正在那里埋头挖黄精呢,又碰到了袁老师也在挖野菜,我就把黄精送给了她,她喊我来学校吃饭,我没有见过煤油炉,不知道它是怎么煮的,就和她一起来了,刚才吃完还没有洗碗,就听到二狗的声音,我心里纳闷,这二狗咋跑这儿来了?于是我就过来看看是咋回事。”申大凤说完,缓缓地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严天明听了申大凤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怒目圆睁,对着苏朝恩吼道:“苏朝恩,你给老子滚过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苏朝恩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胆小怯懦,而是勇敢地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没错,我承认我说谎了,我根本就没有拉肚子。但是,姚勇军逃跑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都去队长家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守,我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想找个人来陪陪我。谁能想到他居然趁机逃跑了呢?要怪,也只能怪严天明和唐队长!毕竟,姚勇军是你们帮忙捆起来的,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人藏了私心,没有把他捆紧,这才让他有机会逃跑的。” 苏朝恩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严建国的脸色也很难看,当时捆姚勇军的时候,可是他亲自捆的,苏朝恩这样说不就是在骂他吗?” 严天明气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朝恩,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家先人板板!你个龟儿子不要乱咬人哈!谁藏私心了?” 严天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冤枉,而苏朝恩的指责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自从苏朝恩开始追求申大凤以来,他的种种行为就让张月娥感到十分不满。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她对苏朝恩的看法急转直下。 苏朝恩在唐哲家对袁圆表现出了一种轻薄的态度,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尴尬和不舒服。张月娥自然也看在眼里,心中对苏朝恩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当大家谈论起之前看守姚勇军的事情时,张月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哟,朝恩,去大队长家吃饭之前,可是你自己主动请缨要留下来看守姚勇军的哦,又没有别人逼你。” 严天明本来就对苏朝恩的行为有些生气,听到张月娥这么一说,他也立刻想了起来,附和道:“就是这样的,当时本来是我和胜学留下来看守的,你非说他已经捆起来了,你一个人都得行,还让我们给你带饭回来。” 杨胜学也在一旁说道:“朝恩,错了就是错了,承认个错误有这么困难吗?” 面对众人的指责,苏朝恩却不以为然,他哼了一声,反驳道:“你们都针对我是?他姚勇军自己要跑,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不成?” “你既然做不到,就不应该答应下来。”张月娥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答应下来又做不到,你知道放跑了一个抢劫犯,会给社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 唐孝贤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看怎么补救,苏知青,你这事办得太不厚道了。” 严建国黑着脸说:“唐队长,我看还是要请这位苏知青和我们去所里协助调查一下。” 苏朝恩大惊,喊道:“人又不是我放的,你们抓我干什么?” 严建国说:“没有抓你,是请你去协助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回来了。”说完,也不管苏朝恩愿不愿意,他和另外一个同志一人抓一只手,借着还没有完全黑透的天色往公社赶去。 第347章 犹豫什么 看着苏朝恩被带走,申大凤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鲜血不停地流淌,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满脸都是惊恐之色。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等人走后,唐孝贤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我去安排两个人盯着姚三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申二狗见状,连忙伸手拉住申大凤的手,喊道:“姐,走啦!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申大凤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任由申二狗拉扯着她往前走。唐哲也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回到了家中。 一进门,申厚植正在搓棕索子,抬头关切地问道:“大凤,你吃饭了吗?” 然而,申大凤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依旧沉默不语。申厚植这才注意到,申大凤的脸色异常难看,而且不止她一个人,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 申厚植心生疑惑,又问道:“你们不是去看猴戏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这副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申大凤听到这话,心中的委屈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心头,但她还是强忍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申二狗见状,没好气地插嘴道:“她去看个屁的猴戏啊!苏朝恩那个混蛋是骗她的,姚勇军早就跑了!” 申厚植一天到晚除了在田间地头忙碌,基本上不和别人打交道,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甚少。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姚勇军?就是姚三家的那个勇军吗?他怎么了?” 申二狗把姚勇军敲简科军闷棒,又抢了他的毛狗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申厚植听完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皱起眉头说道:“姚三家从来就是这样,烧香摸屁股——手脚给惯坏了。”说完,他转头看向申大凤,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大凤,姚勇军逃跑,和你没有关系?” 申大凤被父亲这么一问,心里有些发慌,她连忙摆手解释道:“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啊,公,那种人,我巴不得他被抓呢。”申厚植见女儿回答得如此干脆,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锅里还给你留了碗红苕,你快去吃。” 申大凤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我已经吃过了。” 申二狗对申大凤说道:“姐,那个苏朝恩有什么好的,前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和明强叔家的申莉耍朋友,现在又来追求你,那种花心大萝卜你也喜欢?” 申大凤说:“明强叔不准申莉和他来往了,他才和我表白的, 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么穷,人家朝恩又是个知识分子,还是城里人,以后要是回了城,我们家也能沾一些光。” 申二狗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姐姐虽然是一番好心,可是她这也算是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想要给二狗换来下半生的安逸生活,他是不会同意的。 唐哲劝道:“大凤,你也还小,苏朝恩和你并不是一路人,就算有一天知青回了城,但他能不能带你回去还两说。” 前世的时候,唐哲可是知道不少因为知青回城而留在农村的妻子和孩子的事情,其中也不乏有许多是他的同事,最后在城里安了家,重新结婚生子,却抛弃了在农村陪他们的发妻。 申大凤摇着头说:“朝恩他不会的,他又不是外省的,就是铜城人,他说过万一哪天他能够回城了,一定把我们一家人都接过去享福。” 唐哲苦笑道:“大凤,你醒醒,那只不过是他的花言巧语,骗你而已,你还年轻,又从来没有走出去过,就连二狗都知道,去一趟省城或是外县,少了大队和公社的证明,你连车都坐不上,他怎么会把你和你公还有你弟一起接过去呢?接过去了当黑市人口吗?” 申大凤抬眼看着唐哲:“不会?去了外地就会成为黑市人口吗?” 唐哲点了点头:“就算你能和他一起去铜城,户口怎么办?过两年你们能扯结婚证了,但是你弟和你公的户口,是不可能迁过去的。” 申大凤想了想,说道:“就算他们不去,朝恩回城了,也会安置工作,到时候我也能有多余的钱寄回来给二狗。” 申二狗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的钱,唐哥带着我已经赚了不少钱,你问一下苏朝恩,他一个月能拿几块?” 申大凤白了他一眼:“你就只知道跟我犟,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被人家白眼?” 申二狗反驳道:“这个地方有啥不好的嘛?虽然说条件可能是差了点,但只要能赚到钱,在哪里生活不都一样嘛!”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 一旁的申厚植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大凤呀,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公我年纪也大了,不指望你能拿多少钱回来,只要你能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公我就放心啦。”他的语气很是诚恳,透露出对申大凤的关心。 申大凤听了公公的话,连忙说道:“朝恩就挺好的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显然对苏朝恩颇有好感。 申厚植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那个苏知青啊,我以前不太了解,不过这几天我也观察了一下。我觉得他这个人太浮躁了,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个定性,这样的人怎么能靠得住呢?大凤啊,你还是听唐哲和你弟弟的话,你现在还年轻,公我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不会嫌弃你在家里吃饭的。只要公公我还有一口吃的,你们姐弟俩就绝对饿不着。”他的话语重心长,希望申大凤能够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 申大凤还想说什么,唐哲说道:“大凤,我觉得你应该听你公的话,暂时不要把感情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国家提倡改革开放,你要是想出去看看的话,等过几天我想一门生意了,你就去那边帮忙,进了城里,好男人多的不是。” 申二狗一向很相信唐哲,忙说:“姐,唐哥都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348章 折服 申大凤低着头,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你们容我再想想。”她的声音低沉而微弱,似乎在内心深处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挣扎。 唐哲看着申大凤,他的目光充满了理解和耐心。他缓缓地说道:“好,你再仔细想想,毕竟这是个重要的决定。二狗,你要好好照顾一下你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说完,唐哲转身准备离开申二狗家。 当唐哲踏出申二狗家的门时,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到几乎看不清路了。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唐哲深吸一口气,决定借助竹林边的稻草来照亮回家的路。 他走到竹林边,随手抽出两把干燥的稻草,然后用火柴将它们点燃。稻草在手中燃烧起来,发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脚下的道路。唐哲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这微弱的火光会突然熄灭。 终于,唐哲回到了家。家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与外面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自立和陈秋芸还没有睡觉,他们坐在客厅里,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着书。唐婉和唐乐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书,似乎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见到唐哲回来,唐自立缓缓地问道:“你去二狗家了?” 唐哲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回答道:“嗯。” 唐自立看着儿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那早点睡,身上有伤不要到处跑。”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秋芸插话进来,她看着唐哲,语重心长地说:“阿哲呀,你这个性子得改一下,要不然以后会吃亏的。”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显然是对儿子的脾气有些担心。 唐哲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不禁有些不悦。他皱起眉头,反驳道:“妈,人家都骑脖子上来拉屎了,我还要怎么忍?我可不是爹那种性格,什么事情都能忍下来。要是有人欺负到我,我肯定不会忍气吞声,我一定要打回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陈秋芸见儿子如此倔强,心中虽然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再劝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唐哲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我先睡觉去了。” 简科军的伤势并不严重,经过四五天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恢复得相当不错。医院方面也开始催促他出院,毕竟床位有限,还有其他更需要治疗的病人。 对于简科军来说,一直待在医院里确实有些无聊。尤其是当他得知敲他闷棒的人竟然是姚勇军后,心中的疑惑和愤怒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村里问个清楚。 姚勇军和简科军的母亲虽然不是亲兄妹,但他们也是房下的堂兄妹关系。按照农村的说法,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比较近,仅仅是刚出五服而已。这样的亲戚关系,本应相互照应,可姚勇军却对简科军下如此狠手,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就在这天,唐哲来到医院为简科军办理出院手续。一切都办理妥当后,简科军便坐着赵平的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回家的途中,申二狗和赵平都对简科军关怀备至。他们提前在供销社为简科军购买了许多东西,其中包括麦乳精、白砂糖等营养品,还有几把挂面。这些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却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让简科军心里倍感温暖和感激。 马车缓缓前行,赵平突然对唐哲说道:“唐哲啊,咱们卖了这么久的鱼,我看那洞里的大鱼已经没多少了。” 申二狗在一旁附和道:“唐哥,赵平说的没错啊,这两天我和他一起去抓鱼,真的是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抓到一黄桶呢,而且大条的鱼更是难抓得很。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再往洞里去瞅瞅,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鱼呢?” 唐哲听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还是算了,之前我们也往洞里走了一段路,发现里面的鱼基本上都集中在那个地方,其他地方并没有多少鱼了。所以啊,我们就别再费那个劲儿去抓了。再说了,那个赵发明不是一直都盼着我们赶紧离开吗?” 赵平连忙接话道:“这段时间他倒是没敢说什么呢,毕竟你可是实实在在地把真金白银交给大队的,他又没钱,纯粹就是眼红嫉妒罢了。” 唐哲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样,等我们回去之后,你再去请一下你们的支书和队长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赵平有忙问道:“商量什么?” 唐哲说:“当然是把账给结清呀,既然没有多少鱼了,我也听说国营渔场那边准备在思县去引鱼过来卖,这样的话,朱达昌这边不可能不接招,到时候我们的鱼送进市场的数量也会大大下降。” 赵平想了想,说道:“唐哲,你看这样中不中,你们俩个要退出的话,你们退出,大队那边暂时不要和他们说,我接过来,怎么样?” 申二狗笑道:“你狗日的一开始可不是这样想的,最近转性了?” 赵平嘿嘿笑道:“谁会和钱有仇呀?唐哲,你说呢?” 唐哲想了想,说道:“也行,正好二狗的姐姐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明天再去城里的时候,找个门脸,给他也开一个鱼档口,你送货的时候,照顾一下她就行了。” 赵平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能有今天,也少不得你帮忙。” 简科军羡慕地问道:“赵师傅,你们卖鱼,赚了不少?” 赵平哈哈笑道:“也没有多少,两千多块还是有的。” 简科军张大了嘴巴,他只知道唐哲带着申二狗还有赵平抓鱼是赚了些钱,没想到这么能赚钱。 申二狗看着他的样子,捅了一下他的腰,说道:“好好跟着唐哥干,以后发财也少不了你。” 简科军连连点头,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唐哲的人品深深折服,忙说:“我这条命都是唐哲给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听他的。” 第349章 散伙饭 赵平对简科军的话深表赞同,他说道:“科军你说得对,要不是遇见唐哲,我的格局也不会打开,估计这辈子就按照我老爹的安排,赶一辈子的马车算球。” 没过多久,唐哲便随着赵平来到了他家。一进门,赵平就热情地招呼道:“唐哲啊,今天晚上就先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吃个便饭,我让我老婆去准备一下。”唐哲也不客气,笑着回答道:“行啊,正好我们也能把账给算一下。” 赵平听后,转身去和他老婆说了一声。此时正值初夏,路边的野菜长得正旺,赵平二话不说,立刻出门去采了一把鲜嫩的鸭脚板回来。再加上屋里春天时采的一些野菜干,赵平的老婆手脚麻利地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简科军则坐在院坝外面的大树下,悠闲地休息着。等饭菜准备好,开饭的时候,唐哲和赵平也顺利地把账给算清楚了。该给鱼泉大队的钱,唐哲也一并交给了赵平。 赵平收过钱后,感慨地对唐哲说:“唐哲啊,你守着这么一个聚宝盆,却这么轻易地就退出了,我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呢。” 唐哲笑道:“不存在的,以后你好好经营就是了。” 申二狗问道:“唐哥,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对于申二狗来说,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而且一天的收入,相当于别人差不多半年的工资,失去了大鱼泉这块宝地,对他来说还是很舍不得。 唐哲说道:“再说,总会有出路的,再说我们最近也赚了不少钱,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一下,等静下心来之后,才能到更好的出路。” 说话间,赵平的老婆在堂屋里已经把桌子摆好,还热情地喊着他们过来吃饭。赵平闻声赶忙走到门口,把正在院子里和申二狗聊天的简科军叫了回来。 这一顿饭,对于赵平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一顿普通的晚餐,更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合作的一个散伙饭。虽然大家都有些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来的总会来。 赵平平日里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但今天却破例喝了一小半碗酒。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感慨,又或许是为了给这段合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夜幕早已悄然降临,天空中繁星点点。赵平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提议让唐哲他们留下来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然而,简科军却婉言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的两位老人现在怎么样了。这里离我家也就十来里路,我还是摸黑回去,这样也能早点见到他们。” 申二狗见状,连忙安慰道:“你放心,你爹妈都好着呢,就是一天到欠(想)你,盼着你能早点回家。我没敢跟他们说你受伤住院的事,就只告诉他们你去帮唐哲做事了,过几天就会回去。” 简科军听了申二狗的话,心中一阵感动,他感激地看了申二狗一眼,说道:“谢谢你,二狗,多亏有你在我家里照应着。” 唐哲说:“话是这样说,不过那天大队和公安的同志去抓姚勇军,自从姚勇军逃走之后,我是天天听到勇军他妈站在你家屋后日诀朝天良(指天乱骂),你妈听不见,你爹估计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听见唐哲这样说,简科军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他皱起眉头,满脸忧虑地对赵平说道:“赵师傅,您家里有没有亮花稿啊?能不能借几根给我呢?我真的得赶紧回家了。”赵平闻言,转头看向唐哲,眼神交汇间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唐哲见状,连忙对赵平解释道:“赵平啊,你就照科军说的做。你可能不太了解他家的情况,他们家是独门独户的,住在那个地方,有些心肠不好的人就专门喜欢欺负他们一家人呢。” 赵平听了唐哲的话,略作思考后说道:“那好,要不我把手电筒借给你用?”唐哲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赵平,你还要抓鱼呢,手电筒对你来说更重要。” 赵平坚持道:“你当时买了三支手电筒,本来就是按照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支来买的呀。我留下一支就够了,剩下的两支你们拿回去,以后也能方便些。” 唐哲想了想,觉得赵平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这样,赵平,你留下两支手电筒,剩下的那一支就拿给科军。” 申二狗家里早就买好了一支新手电筒,而唐哲自己家里也有一支。毕竟,简科军以后还得经常跟他一起上山打猎呢,如果没有一对明亮的眼睛,那可怎么行呢? 取了手电筒之后,赵平对唐哲说道:“剩下的那个大黄桶,我过两天再给你送回去,这两天我想请我伯爹帮我重新打一个。”唐哲听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三个人就打着那支手电筒,一同朝着八家堰的方向走去。夏夜的山风轻柔而凉爽,吹拂在身上,让人感觉十分舒适,走起路来也丝毫不觉得炎热。 当他们经过打尖坳时,唐哲和申二狗本应该在这里分道扬镳的。然而,唐哲想到申二狗手里没有可以照明的工具,便决定绕上一圈,先送申二狗回家,然后再送简科军回去。 走着走着,当他们来到酸梨树附近时,申二狗突然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唐哥,你听听看,下面是不是有野猪的声音啊?” 他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就听得路坎下不远的一块洋芋地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唐哲小声说:“我们绕下去看一下,如果真有野猪来犯害庄稼,明天就拿枪来把它打掉。” 说完,三个人关了手电筒,摸着黑走过了两块洋芋土,那个声音离他们是越来越近,就只在几米开外,为了防止被野猪伤害,唐哲连忙打开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一个黑影突然站起来,飞身跳下土坎,也不管高矮,就往山下跑去。 第350章 棒老二被抓住了 “哪个?” 申二狗耳朵突然竖起来,像只警觉的猎犬。 “家妈勒敢来偷洋芋,别跑!” 唐哲几乎同时吼出声,电筒光 “唰” 地扫过去,只见田埂上闪过一道黑影,像只受惊的野兔子,三两下就蹿出老远。 “搞快点追!” 唐哲甩开膀子就往前冲,额头上未愈的伤口被风一吹,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申二狗更是脚底生风,一米多高的土坎在他脚下跟踩台阶似的,“蹭蹭” 就下去了。简科军才出院不久,身子还虚,跑起来气喘吁吁,脚步也有些踉跄。 唐哲刚跳下一台土坎,伤口就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他咬牙放慢脚步,把电筒光拼命往申二狗那边照。那道黑影跑得飞快,三拐两绕,穿过一片苞谷林,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里。申二狗却紧追不舍,嘴里还骂骂咧咧:“龟儿子,看老子逮到你不捶死你!” 眨眼间,申二狗又跳下一台土坎,身影瞬间隐没在黑暗中。等唐哲和简科军气喘吁吁赶到时,就听见前方秧田里传来 “扑腾扑腾” 的水声。跑近一照,好家伙,申二狗正和一个人在泥水里扭打成一团。刚转青的秧苗遭了殃,东倒西歪地瘫在泥里,水面上漂着碎叶,混着泥水翻涌。 两人浑身裹满泥浆,像两只缠斗的泥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简科军顾不上脱鞋,“噗通” 跳进田里帮忙。三人又扭打了好一阵,才终于把那人死死按在泥里。简科军伸手一翻,手电筒光打在那人脸上,惊得他差点跳起来:“龟儿哟,是你姚勇军!” 原来这姚勇军这些天一直躲在深山里,跟只野猴子似的。头一晚饿得实在遭不住,想摸回家找点吃的,哪晓得唐孝贤安排的民兵跟夜猫子似的警觉,被他一发现,只好又灰溜溜逃回山里。这些天他就靠挖野菜填肚子,还学唐哲用麻搓了麻绳,想套点野兔野鸡打牙祭,结果连只耗子都没套着。 眼瞅着洋芋能挖了,他就打起了歪主意。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专挑其他队的地,东家挖几个,西家刨几窝,跟野猪拱地似的,东一块西一块,就是想不被人发现。 今晚本来瞧见电筒光,他还以为是民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料申二狗耳朵尖得跟兔子似的,老早听见了动静。后来他蹲得脚麻,刚一动弹,就被唐哲他们察觉。他原以为人走了,哪晓得唐哲关了电筒摸黑包抄,吓得他撒腿就跑。 这申家岭他不熟,慌不择路,“噗通” 就跳进了水田,两只脚陷进烂泥里,拔都拔不出来,可不就被追上来的申二狗逮个正着。 简科军气得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番茄,唾沫星子直喷:“你家妈的姚勇军!我哪点得罪你了?就为几张毛狗皮,你狗日的想害老子的命?” 说着,手上又使劲按了按。姚勇军被压在泥里,脸埋在水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咕噜咕噜直冒水泡,却硬是一声不吭,跟闷葫芦似的。 申二狗撸起袖子,抄起块泥巴就想往姚勇军脸上糊:“跟这棒老二费啥子口水!打死算逑,省得他以后再祸害人!” 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凶相。 唐哲赶忙拦住申二狗,转身去田坎边扯了几匹棕叶子,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冰凉凉的。他把棕叶往简科军手里一塞,沉声道:“科军,莫冲动。捆起来,交给大队发落。” 他的眼神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简科军接过棕树叶,嘴里还骂骂咧咧,手上却利落地把姚勇军捆了个结结实实,跟捆粽子似的。姚勇军被捆得动弹不得,只能闷声哼哼。 唐哲看着狼狈的姚勇军,又瞅了瞅被糟蹋的秧田和洋芋地,眉头皱成个 “川” 字,不过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对简科军也算是有了交代。 一行人押着姚勇军往回走,山风呼啸,吹得人心里直发怵。姚勇军耷拉着脑袋,泥浆顺着头发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简科军在后面推着他,嘴里还不时骂两句。申二狗气还没消,走在旁边,时不时踹姚勇军一脚。唐哲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刺破黑暗,照得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晃悠。 他们没有直接去大队部,而是直接把人押到了申腾飞家,虽然现在的天色并不是很晚,也就十点过,但是对于山里日出而作的人来说,天一黑就算是很晚了。 申腾飞正在他老婆的身上卖力地耕耘,像一头犁地的老黄牛一样喘着粗气,却听得外面闹哄哄地,还有拍打门的声音,他嘴里小声地骂了一句:“他妈的是谁呀,来的真不是时候。”说完又卖力地冲刺了几下。 他老婆听着屋外不停地敲门声,把他推开,说道:“你快去看一下,办这个事情又不能当饭吃。” 他只好悻悻地起床穿衣,拿着煤油灯往外走,等他推开大门时,看到三个泥滚猪一样的人站在外面,拍门的正是申二狗。 他不由得有些恼怒:“二狗,你屙痢多了,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搞哪样?” 申二狗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姚勇军,说道:“腾飞哥,这个棒老二被我们抓住了,你看。” 申腾飞高举起煤油灯,唐哲则是把电筒往姚勇军脸上照去,这一下他看得特别清楚,虽然眼前这个人特别的狼狈,正是他们找了好几天的姚勇军。 “嘿!还真是姚勇军,你们在哪里抓到的?” 申二狗说:“这个狗日的假装野猪在酸梨树土头拱洋芋,正好被我们听到了,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野猪,没想到电筒一晃是个人影,等追到了,才发现是他,对了,腾飞哥,你和吉祥伯伯说一声,刚才抓姚勇军的时候,在他家秧田里打了一架,压坏了些秧子,到时候我赔给他。” 简科军哼了一声说道:“二狗,哪能要你赔呢,要赔也要姚三他们来赔,谁叫他生的儿子没有教养,到处祸害人。” 申腾飞说:“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处理好,我们先把人押到大队去,唐哲,麻烦你去喊一声队长,把情况和他说一声。” 第351章 扭送 申腾飞和申二狗他们三个人押着浑身泥浆的姚勇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大队部走去。姚勇军被反剪双手,活像只被捆住爪子的野狗,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脏话,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申二狗气得直冒火,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龟儿子,还不老实!再鬼叫,老子把你嘴撕烂!” 这边唐哲一路小跑,直奔唐孝贤家报信。“孝贤叔!孝贤叔!” 唐哲站在院坝头扯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兴奋和焦急。 唐孝贤正在堂屋头照着煤油灯编背篓,听到喊声,手上的篾条一扔,连门都顾不上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出啥子事了?慌慌张张的!” “姚勇军被逮到了!在大队部!” 唐哲气喘吁吁地说。 “搞快点!” 唐孝贤脸色一沉,抓起墙角的电筒就往大队部跑。两人在田坎上飞奔,脚步声 “哒哒” 地响,惊起几只夜猫子,“扑棱棱” 地从树梢飞走。 等他们赶到大队部,那里早已经闹哄哄的,几个知青正用棕索子把姚勇军吊在房梁上,姚勇军两只脚在空中乱蹬,活像只被挂起来的癞疙宝。 苏朝恩眼睛通红,像发了疯似的,一边捆一边拿拳头往姚勇军肚子上招呼:“狗日的!叫你害老子!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每一拳下去,姚勇军都疼得龇牙咧嘴,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哟!哎哟!我错了!放过我嘛!” 严天明见状,赶忙冲上去拦住苏朝恩:“朝恩!莫冲动!把人打死了要吃人命官司的!” 他双手死死抱住苏朝恩,苏朝恩还在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放开我!这狗日的害得老子好惨!老子今天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唐孝贤挤进人群,脸黑得像锅底:“都给老子住手!搞啥子名堂!” 他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镇住了。苏朝恩这才停下动作,气呼呼地站在一旁,胸脯剧烈起伏,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姚勇军。 唐孝贤揉了揉太阳穴,突然一拍脑袋:“搞忘球了!姚勇军屋头附近还安排得有民兵在监视!” 他转头喊杨胜学:“胜学,你麻溜儿地去给那两个民兵说一声,叫他们莫守了,回来!” 杨胜学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苏朝恩看到唐孝贤,说道:“唐队长,这个龟儿子害得老子这么惨,还被弄到派出所去关了一天一夜,这哈落到我手头了,让我先出口气了再说。” 唐孝贤瞪着眼说:“朝恩,都知道你成了受气包,既然人都抓到了,你刚才打也打了,气也消了些,要是失手把他打死了,你一个知识分子为这种棒老二填一条命可不值得。” 苏朝恩虽然心里还有气,听到唐孝贤这么说,倒也不敢再打,恶狠狠地对姚勇军吼道:“你个烂杂种,到了里头有的是人收拾你。” 屋里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申腾飞挠了挠头,说:“孝贤叔,这姚勇军吊在大队也不是个办法,夜长梦多,万一他屋头人来闹,或者跑脱了,咋个整?” 唐孝贤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你说得对!干脆连夜送到公社派出所去!” 正说着,杨活麻带着那两个民兵回来了。唐孝贤大手一挥:“你们两个,还有我、申腾飞,我们几个一起把姚勇军送到派出所去!” 苏朝恩一听,立马凑了上来,满脸愤怒:“我也要去!这狗日的害得老子在派出所关了一天多,回来之后,哪个都躲着我,像躲瘟神一样!就连申……”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我今天非看着他被关进去不可!” 说起申大凤,苏朝恩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以前申大凤见了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 “朝恩哥” 叫得他心里甜滋滋的。可自从他从派出所回来,申大凤见了他就躲,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他原本想找申二狗问问情况,套套近乎,哪晓得申二狗见了他,就跟见了仇人似的,理都不理他。有好几次,他主动上去搭话,申二狗就跟没听见似的,扭头就走,把他晾在原地,尴尬得不行。 唐哲说道:“孝贤叔,他们两个守了这几天也累了,要不就还是我们三个把他送去,科军也是当事人,正好他送去,也可以和公安同志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申腾飞比较赞成,说道:“唐哲说得有道理,事情出了这么久,当事人还没有露过面,他们送去最好,对了,科军,你的伤好脱底了?” 简科军点了点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队长,文书,就让我送他去,这个狗杂种下手太黑了,我要亲自把他送去才甘心。” 唐孝贤想了想,说道:“也行,朝恩就不去了,我和他们三个人一起去。” 苏朝恩脖子一横:“凭哪样?” “就凭你刚才差点把他打死。”唐孝贤说道:“你就在大队,这次我们肯定把人送到位。” 苏朝恩听得出唐孝贤的话里有话,还在怪他上次放跑了姚勇军,说道:“唐队长,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亲自把他送去,要不然大家都以为我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个个看我都像是个汉奸二五仔一样,我心里不好受。” 严天明说道:“唐队长,要不就让朝恩去,我也去,我看着他一点。” 唐孝贤想了想,说道:“好,一起去,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姚勇军虽然不像话,你们打可以,但是不能下死手,我要他到派出所的时候还有气,要是没有了气,我们大家都要给他偿命的,这里我要再点一次名,尤其是你苏朝恩和简科军,你们两个人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 苏朝恩连连点头,说道:“刚才我揍了他狗日几锭子,心里舒服多了。” 简科军则是冷冷地说:“队长放心,我不会打死他的。”说完,像拎个鸡仔似的,把姚勇军的两只手高高拎起。 姚勇军的双手被反剪绑着,被简科军拧得哇哇乱叫:“科军,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姚家一大帮人,还怕你这个独庆胡(独一家)。” 申二狗从地上抓了一把牛屎,一下子糊到他的嘴巴里,骂道:“家妈的屁话还多得很,科军,提高一点。” 第352章 成了文化人还能看得上你这泥腿子? 唐哲回到家里,他的脑袋还晕乎乎的,额头上虽然包扎了纱布,被山风一吹,伤口又隐隐作痛。晚上喝了在半碗包谷烧,再加上在酸梨树抓姚勇军的折腾,这会儿浑身像被牛踩过似的,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等摸黑进了家门,屋里早没了灯火。陈秋芸却还在厨房里坐着打瞌睡,听见门响,赶紧摸黑迎出来:“是哲娃子不?今天咋个搞到这么晚?” 唐哲把电筒往桌子上一搁,“哐当” 一声,震得煤油灯芯都晃了晃。他扯松汗津津的衣领,嘟囔道:“妈,今天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姚勇军,把他抓住了,送去大队部,后来又把他押送到了派出所去,累惨咯。” 话音未落,人就往床上一倒,衣裳都没脱,转眼就响起了呼噜声。 陈秋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被子给他扯过来盖好,然后才回屋睡觉。 等唐哲再睁开眼,日头都晒到屁股了。外头传来母鸡 “咯咯哒” 的叫声,混着邻居家娃儿的哭闹,热热闹闹的。他揉着发胀的脑袋坐起身,就听见堂屋桌子底下传来 “扑棱棱” 的动静。 眯着眼一看,好家伙,一只火红火红的大公鸡被棕叶捆在桌腿上。那鸡瞧见有人来,脖子上的红羽毛都炸开了,扑腾得满地鸡毛,扯着嗓子咯咯叫。唐哲伸手拍了拍脑袋:“这是搞啥子名堂?哪来的鸡?” 陈秋芸正蹲在灶屋淘米,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围裙上还沾着水珠:“是简科军天麻麻亮送来的,说是谢你帮忙逮姚勇军,又帮他垫付了医药费,我本来是不要的,那娃硬是丢在桌子下就跑了,正准备等你醒了再处理呢。” 唐哲蹲下身,手指戳了戳公鸡油光水滑的背毛。这鸡肥得很,爪子蹬得生疼。他心里头犯起了嘀咕,想起前几次去简瞎子家,就看到他家院坝里一只大红公鸡,两只黄色的母鸡,是他家仅有的养牲。在邛水县,大红公鸡金贵得很,过年祭祖宗、办红白喜事都离不了,唐哲没想到他会送这么高级的礼,也不知道要不要收。 “妈,要不…… 把鸡还回去?” 唐哲挠了挠后脑勺。 陈秋芸端着木瓢走过来,舀了瓢水泼在院子里,水花溅起老高:“还啥子还!你推三阻四的,倒显得生分。科军那娃现在一门心思跟着你,往后多带带他就是咯。” 唐哲盯着公鸡扑腾的爪子,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说道:“那行,妈,你把鸡关进圈里养着,等哪天有个啥喜事,也能派上用场。” 正说着,唐自立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草帽檐上还沾着草屑。他把锄头往墙根一靠,“咕咚咕咚” 灌了一大碗凉水,抹了把嘴说道:“哲娃子,我前两天在公社碰到王堂,他翻了黄历,说五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适合搬家。要不,咱就定那天搬进新房子?” 唐哲端着碗坐在门槛上,他没有吃早餐,这会儿有些饿,也不等家里人都聚齐,便舀了一碗剩饭,加了点辣椒酱在里面拌着就吃,见唐自立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爸,我不信那些个黄道吉日。家里穷富,还不是靠双手挣?哪能靠祖宗神仙保佑。”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搬家也是大事,老一辈的讲究,顺着点也好。 陈秋芸把吹火筒往灶里吹了几口气,火苗 “噼啪” 窜起来,她边往灶膛塞柴火边说:“对咯,说起搬家,你和小月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不是说彩门(乔迁新居)的时候一起办喜事?要不,去请你孝贤婶子,让她去沈家探探口风?” 唐哲的手顿了顿,想起沈月扎着麻花辫在煤油灯下复习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我先去问问小月的想法。她最近正忙着备考,不能让这些事儿分了心。” 陈秋芸 “嗤” 地笑出声,扬起手里的火钳:“你个瓜娃子,还由着她的性子!好好的女娃,读啥子大学?真考上了,成了文化人,能瞧得上你个泥腿子?” 唐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有点哭笑不得:“妈,你这思想该换换咯!要是小月考上大学,那可是我们唐家第一个女秀才,祖坟都得冒青烟!” 陈秋芸把火钳往地上一敲,溅起几颗火星:“我就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进了大城市,眼界高了,早把你忘到脑壳后头去咯。” 唐自立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咳咳” 清了清嗓子:“你少说两句!我看小月那姑娘踏实,不是那种没良心的。” 陈秋芸还想再说,唐哲已经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说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这娃儿,说两句就打别(生气)了?” 陈秋芸在后面喊。 唐哲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妈,我没打别!我去找小月耍!” 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了院门。 外头日头正毒,晒得石板路发烫。唐哲顺着田埂往沈家走。路边的洋芋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在风里轻轻摇晃。他想着沈月看书时认真的模样,心里头甜丝丝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远远地,就瞧见沈月坐在院坝的老槐树下,膝头摊着本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像披了层金纱。唐哲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扯了扯有些皱巴巴的衣角,大声喊道:“小月!” 沈月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合上书迎了上来:“你咋来了?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唐哲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事儿忙完了。对了,我家里商量着五月初八搬家,我妈还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月狡黠的目光打断。 “想让我们趁着彩门把婚事办了,对?” 沈月抿着嘴笑,“你以前就说过几次,我没有意见,要不你就晚上来和我妈商量一下?” 唐哲一愣,随即也笑了:“我怕耽误你复习,本来不想现在提。” 沈月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瓜,我想和你一起搬新家。至于读书…… 考上了,我也就几年时间就回来了,何况还有假期;考不上,我就留在村里,和你一起把日子过红火。” 唐哲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想法和你商量。” 第353章 难道坐吃山空? 唐哲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就像喉咙里卡着颗没咽下去的包谷粒。心里头那团憋了好些日子的愁绪,被她眼底的温柔搅得稀碎,像腊月里晒化的老冰糖。沈月闪动着水灵灵的眼睛,走到院坝边的老槐树下,问道:“哲哥,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小月,我这段时间脑壳都快想炸咯!” 唐哲一屁股蹲在青石板上,随手薅起根狗尾巴草叼进嘴里。草叶在齿间来回摩挲,磨得牙龈发疼,“你晓得噻,咱邛水这鬼旮旯,山高路远的,望不见城头的灯火,再说,最近又出了些事情,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得去城里发展一下才行。” 他想了这半年来的事情,先是遭李龙那帮龟孙儿刁难,干了几架,后头又和柳开江他们干了一架。那些人躲在暗处放冷箭,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防都防不住!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栽大跟头! 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在石凳上,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扑簌簌抖落好些碎槐花。 沈月跪坐在草地上,歪着脑袋打量他,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振翅的粉蝶,看得唐哲心里头直发慌。“你不是老说,就想守着老屋,和我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咋个突然又想往城里钻?莫不是城里的胭脂香把你魂勾走咯?” 她故意板着脸,嘴角却藏不住那抹笑意。 唐哲扯下头顶的槐树叶,放在掌心来回揉搓,碎叶汁沾得满手都是青气。“以前是那么打算的,可这世道,由不得人安生!在城头也好,在乡坝头也罢,只要有你在,哪儿都是我的窝。” 他突然伸手握住沈月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手背发痒。那双手粗糙得很,全是挖地、劈柴留下的硬疙瘩,“你记好咯,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这话一出口,沈月的脸颊 “腾” 地红透,比灶膛里烧红的炭还艳。她想抽回手,却被唐哲攥得死紧。“就你嘴会说!尽捡些好听的哄人!” 她啐了一口,“可你才把新房子修好,夯地基那会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饭都吃不下。这哈又要出远门,不觉得可惜?” 唐哲仰头望向槐树梢,白云慢悠悠地飘过去,像极了他妈纺车绕出的棉线。“这房子是给爹妈和小妹修的。就算哪天接他们去城头,这儿始终是根!再说了,一个男人一辈子总有一种强烈的建房欲望,年龄越大,这种欲望越是强烈。”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再说咯,树要长得高,根得扎得深!” 沈月被逗得 “噗嗤” 笑出声,攥起拳头轻轻捶他肩膀:“油嘴滑舌的!搞得你像那种七老八十的人一样,那你说到底想去哪儿?总不能一拍脑壳,拎起铺盖就走?” “等你考完试再说!” 唐哲扳过她肩膀,直直望进她眼底,目光热辣辣的,“你考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去省城读大学,我就在校门口支个摊子卖怪噜洋芋;你要是考去北京,我就去北京卖豆汁儿!死也要死你身边。” 沈月眼眶瞬间发烫,伸手狠狠掐他胳膊:“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 可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扬,两人挨得极近,能听见彼此 “咚咚” 的心跳声,混着远处山涧传来的牛铃铛响,在风里飘得老远老远。 从沈家往回走时,唐哲的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日头开始偏西,不觉已经是下午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和路边洋芋苗的影子缠在一处。原本计划今天去城里找门脸的事情,在仔细想了一晚上之后,还是决定再看一下再说。 申大凤和唐乐能做些什么呢?这一点是很关键的。 “妈,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和爸合计合计。” 唐哲蹲下身,帮母刮着洋芋皮,这种新洋芋是今天刚刚从地里挖来的,个头不大,皮也非常薄,用打碎的碗片在它表面轻轻一刮就可以了。 陈秋芸抬眼瞟他,问道:“又出啥幺蛾子?莫不是和小月那女娃子商量好咯?” 正说着,唐自立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草帽檐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饭熟没得?老子饿惨咯!” 他的大嗓门震得屋檐下的燕巢直晃悠,可瞥见唐哲严肃的脸色,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咋个?出啥事儿了?” 唐哲搓了搓手,把和沈月说的话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陈秋芸把洋芋往盆里一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儿大不由娘咯!你想出去闯,妈不拦你!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记得常往屋头捎信儿!” 她嘴上说得硬气,眼角却泛起水光,转身进灶屋添柴时,柴火 “噼啪” 爆开的火星子,像她憋回去的眼泪。 唐自立却把锄头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墙根的土簌簌往下掉:“当走资派?你怕是搞忘前几年的教训咯!哪天政策一变,又要挨批斗!你想让老子这把老骨头,再跟着你提心吊胆?” 他气得满脸通红,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 “梆梆” 响,烟灰扑簌簌落了一地。 “爸!时代变咯!” 唐哲急得直跺脚,草鞋在泥地上蹭出两道印子,“现在提倡搞活经济,我又不做昧良心的事儿!虽然现在靠打些猫猫来卖,家里不愁吃穿,万一以后不让打了,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再说了,我又不是干农活的料,这么大的年纪了,连田都不会翻,不如趁现在出去做点小生意。” 他眼圈发红,想起父亲插秧时佝偻的脊背,母亲纳鞋底熬红的双眼,心里头跟针扎似的。 父子俩正争论着,唐婉和唐乐都背着书包回来了,见两爷崽面红耳赤的样子,唐婉忙小声问唐哲:“哥,这是怎么了?” 唐哲说:“没事,你快去帮妈做饭。”然后对唐乐说:“乐乐,你今年也是六年级毕业了?” 唐乐点了点头,说道:“哥,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到时候我想去城里找我姐。” 第354章 阴谋 唐哲感觉到时间过得好快,问道:“乐乐,你的成绩怎么样?” 唐乐听到成绩两个字,本来还有些高兴的脸上,一下子就阴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哥,我读书不得行,是个大粑苕。” 大粑苕在邛水方言里,常被用来骂那些没本事和胆量的人。 听到唐乐自嘲自己,唐哲笑道:“没关系的,哥读书也不得行,努力就好。” 唐乐脸上的泪水突然流了出来:“我想起姐了……” 眼泪嗒嗒往下掉,“妈和哥对我们,就跟捡来的野娃儿似的。要不是姐从小把好吃的都留给我,拿她念书的钱给我交学费,我哪能读完小学哟。” 她吸了吸鼻子,“现在姐在水泥厂当工人,我总不能死皮赖脸让你供我读初中?村里好多女娃子,认几个字就下地干活了。” 唐哲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粗粝的指腹蹭得人脸发疼:“傻妹儿!等你放暑假,哥带你去城里找姐。只要有哥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 正说着,陈秋芸在院坝里喊:“吃饭咯!再不来菜都凉透咯!” 饭桌上,唐自立嗒着旱烟,烟灰簌簌落在粗瓷碗里:“哲娃子,你说要去城里,打算搞啥营生?总不能天天瞎晃悠。” 唐哲扒拉着饭粒,筷子头戳着碗里的野鸡肉:“我想去东门桥瞅瞅,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现在政策松活了,沿海的新鲜玩意儿都往山旮旯里钻,说不定能捡着机会。” 饭后,唐哲便带着六六出了门,好久没有牵它出去了,在笼子里急得直挠,爪子抓得木板 “吱啦” 响。“再忍忍,马上带你撒欢儿!” 他摸了摸云豹的脑袋,六六立刻安静下来,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六六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活动,身上的肉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感觉像胖了一大圈,走起路来都是圆滚滚的。 夕阳映红了西边叫大坡的山梁,到了清明田那边,唐哲解开绳子,六六围着他转了两圈,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哲躺在田坎上,绿油油的青草散发着阵阵青香,他随手拆了一棵野草放在嘴里,看着天上被晚霞映红的云朵,嘴里哼着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的流行歌曲。 太阳彻底躲进了大坡梁子,唐哲刚起身,就见六六嘴里叼着一只秧鸡往他这边跑来。邛水靠梵净山这边的秧鸡主要是棕背田鸡,不光飞行能虽然不如其它鸟类,可是在水里就像是会轻功一样,练就了一身的水上漂功夫。 以前在大队给秧子撒灰的时候,经常可以抓到秧鸡崽,黑不溜秋一只的,只有大指头大小,不过跑起来特别快,唐哲那个时候也抓到过好几回,带回家里放到地上,不一会儿就钻到老鼠洞里去了。 六六跑回他的身边,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把头凑到他的腿上蹭了又蹭,又把那只早已经被它咬死的秧鸡放到他的脚下。 唐哲摸了摸它的头,说道:“这只秧鸡就给你加餐。” 六六像是听懂了似的,趴在田坎上就大口大口地吃地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地鸡毛。 第二天一早,唐哲还是决定去城里一趟,天不见亮他就出了门,按照以往的时间,赶到的时候,赵平应该也要出发了。 他到了赵平家,家里的门关着,便去了大鱼泉,果然他们父子俩以及他老婆正在把鱼一筐一筐地往马车上搬,见唐哲来,赵平忙扔下手里的活打了招呼。 唐哲和他说想去城里逛一下,便赶着来搭个便车,赵平也不在意,唐哲把大鱼泉这棵摇钱树拱手让给了他,他心里是万分感激,等他们把车装好,两个人便往城里赶去。 东门桥的大檬子树还是老样子,树皮被晒得裂开细纹。可树下的光景却变了天 —— 不久之前还空荡荡的边,现在除了门脸外,还有几位卖油香粑的老太婆,卖针头线脑的、烤红薯的、耍把式卖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甚至在大檬子树下,还看到了一个瞎子在那里算命。唐哲挤在人堆里,眼睛扫过各家店铺的招牌,心里直犯嘀咕:这改革的风还真把死水吹活泛了。 “哟!这不是唐老弟嘛!” 冷不丁有人拍他肩膀,唐哲回头,正撞见张二皮堆满笑的脸。上次李龙带着去他店里的时候都是一脸冷淡,今天见到他却格外热情。 “张老板,你今天也有空?” 张二皮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老弟还记得不?你托我留意卖毛狗皮的。今儿正巧来了俩人,带了八张皮子,有几张还是枪打的!” 他搓着手,眼睛发亮,“人就在我店里,要不现在去瞅瞅?” 唐哲心里 “咯噔” 一下。姚勇军抢简科军皮子的事儿刚了结,皮子还在自家柜子里锁着。这张二皮突然献殷勤,怕是没安好心,可好奇心像爪子挠心,他想看看这老狐狸到底耍啥把戏,便点点头:“那就劳烦张老板带路。” 穿过两条巷子,张二皮家的青砖院墙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城里和农村并不一样,农村的房子几乎都不会有院墙,但是城里的房子大多都会修一个院墙,张二皮自从做起山货生意后,还特意把院墙加高了一些。 刚跨进院子,身后 “吱呀” 一声,院门竟被反锁了。唐哲眉头一皱,张二皮却满脸堆笑:“老弟放心,我把门关严实了,省得人跑咯!” 唐哲并没有疑心,他既然敢来,就想知道这个张二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堂屋里光线昏暗,八仙桌旁坐着三个人。唐哲定睛一看,太阳穴突突直跳 —— 柳开江和强子歪在太师椅上,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旁边站着个黑铁塔似的汉子,胳膊比唐哲大腿还粗,正冷冷地看着唐哲。 就在这时,背后又是一声“吱呀”的木门关闭的声音,张二皮笑嘻嘻地说:“这下肯定是跑不脱了的。” 第355章 好大个烟锅巴踩不熄 “吱呀 ——” 随着院门重重合拢的声响,张二皮那肥厚的手掌在铜门环上抹了一把,脸上堆起的笑纹里藏满算计。唐哲刚瞥见墙头探出的刺槐枝被风刮得乱晃,身后便传来柳开江刺耳的怪笑。 “小杂种!这下晓得遭套了噻!” 柳开江歪着脑袋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嘴里叼着的烟卷随着说话剧烈抖动,烟灰簌簌落在青布衫上。他左眼还留着上次被打的乌青,此刻却眯成条缝,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唐哲脊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喉结动了动。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光斑,倒像是撒了把锋利的刀片。“龟儿子怕是皮子长紧了,想再挨顿揍?” 他扬起下巴,眼神冷得能把人冻僵,“老子这双手,专治各种不服!” 张二皮肥厚的腮帮子突然鼓胀起来,像只发怒的蟾蜍。“小私儿!真以为自己是哪路神仙?你打听打听,在邛水城,什么仙人的逼我张二皮不敢日?你有好大个烟锅巴我踩不熄嘛。” 他上前半步,身上廉价的头油味混着烟臭扑面而来,“山旮旯钻出来的土包子,也敢在城头撒野!跟你明说,在医院躺起的田儒榜,那是我亲表弟!你动他一根汗毛,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唐哲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惊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张二皮,你当老子是憨包嗦?” 他猛地逼近,吓得张二皮肥肉乱颤,“偷皮子的姚勇军早落网了!老子跟你来,就是要看你这老狐狸耍啥把戏!怪不得上次跟李龙出你店门,就遭烂崽围堵,原来是你在背后捅刀子!” 柳开江听得脸色发紫,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吼:“二哥!跟这杂种废啥子话!弄他!” 板凳裹挟着风声朝唐哲天灵盖砸来,木头上还沾着隔夜的酒菜渍。 唐哲不退反进,靴底在青砖上擦出刺耳声响,右腿如毒蛇般迅猛出击。“咔嚓” 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板凳瞬间断成两截,锋利的木茬子擦着柳开江的脸颊划过,下一秒,半截板凳重重砸在他脸上。 柳开江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倒八仙桌,茶碗碎裂的声音混着他含糊的咒骂。鲜血顺着他扭曲的鼻梁往下淌,活像被砸烂的血柿子。“狗日的,你牛、牛……” 他在碎瓷片里挣扎着,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一直稳坐如钟的黑大汉突然拍着大腿起身,铁塔般的身躯几乎顶到房梁。他浓眉一挑,露出赞赏的笑:“好俊的功夫!” 话音未落,强子已经举着板凳从侧面偷袭,板凳腿带起的风掀乱了唐哲额前的碎发。 唐哲身形疾转,他左脚在地上虚点,借着强子前冲的力道,右腿如铁扫帚般横扫而出。强子惨叫着扑倒在地,嘴里啃了满嘴的尘土。还没等他撑起身子,唐哲的靴底已经狠狠踹在他后心。“嗷 ——” 强子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得木门 “哐哐” 作响,门上的朱漆被蹭掉一大块。 张二皮看得目瞪口呆,肥胖的手指紧紧攥住桌布,指节发白,对着那黑大汉喊道:“武有才,帮忙。” 武秀才任明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甩了甩脖子,摇了摇手腕,对着唐哲说道:“小私儿,你还有两弯刀嘛,来,有种和老子过几招。” 唐哲这才看到这个叫武秀才的站起身来时,足足比他高出了一个半的头,差不多有两米来高的身高,头只差顶着头顶的楼板。 他吞了吞口水,看来眼前这人是个强敌,做了一个守势,伸出一只手招了招,意思是让他来。 武秀才吐了一口浓痰,说道:“有点意思,老子这些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 说完一拳往唐哲面门砸过来,唐哲忙两手交叉护住头部,只感觉到像是被车撞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去,直到被墙壁给挡住才停了下来。 张二皮看到这里,笑道:“小私儿,这哈你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武秀才,老太婆抹口红——给他点颜色。” 唐哲刚站稳,任明建又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高高地把他举起来,不停地往头顶的楼板上撞去。 唐哲头上的伤本来就还没有好,被他举着撞了几下,只觉得脑袋里就像一下子灌满了水泥一样又重又痛。 他想伸手去抓任明建,可是任明建身材高大,手也比他长得多,试了几次,也没有抓到他的衣领,就在任明建再次把他举起来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双腿狠狠地夹住了他的胳膊,一只脚也从他的脖子处伸过去,两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处,借着上升的力势,就势一翻滚,轰地一声,任明建站立不稳,像一堵墙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把先前强子留下的那张板凳压得粉碎。 唐哲也跟着他摔倒在地,但是手上却并没有松开,而是更加用力。 任明建甩了几下,挣不开来,另外一只手高举着拳头就往他的腿上砸过来,唐哲知道这个汉子力气非常大,要是真被他打到腿上,肯定骨折,只得松开了他,连忙又是一滚,滚到一米开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好小子,有点实在货。”任明建半跪在地上,试着动了一下右手,根本不能动,才发现已经从肩膀处脱臼,此时的疼痛传到大脑神经,豆大的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 唐哲根本不给他机会,整个人斜飞过来,双脚狠狠踢到他的大腿上,正在努力站起的任建明感觉大腿一麻,根本站立不住,一下子又倒在了地上。 “你牛逼。”任明建不服输地吼道:“有种让我站起来,看老子不打破你的脑壳。” 唐哲笑道:“你真当别人是憨麻逼?让你站起来?”说完,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另外一条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二皮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他还沉浸在唐哲被任明建高举着往楼板上撞的那种快感当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任明建已经倒在了地上。 “武秀才,快点起来,干死他狗日的。”他急得团团转,要是任明建输了,他今天也跑不脱。 唐哲双目充血,紧紧盯着焦急的张二皮,冷冷地说:“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356章 加上利息要你两条腿不过份 张二皮背靠着大门,身体微微前倾,双脚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往门闩处挪动着。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仿佛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终于,他的脚到达了门闩处,他的手也从背后缓缓伸过去,目标明确——那扇门的门闩。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门闩,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被唐哲尽收眼底。唐哲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静静地观察着张二皮的每一个动作,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出手。 就在张二皮的手快要摸到门闩的一刹那,唐哲猛然发动攻击。他的右脚如同闪电一般迅速踢出,准确无误地将身边的半截板凳踢向张二皮,那半截板凳就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直直地朝张二皮飞射而去。 张二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本能地抱头蹲在地上。那半截板凳以惊人的速度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狠狠地砸在大门上,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四溅。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唐哲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武秀才任明建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毅力和决心。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脱臼的胳膊带来的剧痛,依靠着桌子的支撑,猛地一扭身子,竟然将已经脱臼的胳膊硬生生地对接了回去。 见唐哲去对付张二皮了,任明建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唐哲猛扑过来,他的速度快如疾风,势如猛虎,唐哲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更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唐哲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抓住张二皮上,对于任明建的突然袭击毫无防备。只一瞬间,他就被任明建如泰山压卵般地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小杂种,看你往哪里跑!”任明建怒不可遏地咆哮着,他的嘴里不断地喷出恶毒的咒骂,仿佛要将唐哲生吞活剥一般。与此同时,他的两只粗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环过唐哲的脖子,试图将他牢牢地箍住。 原本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裤子的张二皮,一看到唐哲被任明建压在身下,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嘴里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哈哈,小私儿,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龟儿再给老子狂撒?” 武秀才任明建身材高大威猛,体重足足有近两百来斤,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唐哲的身上。唐哲虽然也拥有一身过人的力气,但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尽管他拼命地挣扎着,用两只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脖子,以免被任明建得逞,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挣脱任明建那如铁桶一般的束缚。 此时此刻,唐哲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甚至有些泛紫,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而几乎要绷开,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耗尽,身体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张二皮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掉落的板凳脚,紧紧地握在手中。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朝着唐哲走去,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狂啊,你怎么不继续狂了呢?” 唐哲站在原地,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张二皮,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张二皮走到唐哲面前,停下脚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嘲讽道:“你叫啊,就算你叫得再大声,今天也别想从我这里逃走。老子就是喜欢看你这种明明恨我入骨,却又拿我没办法的表情。” 说完,张二皮突然蹲下身子,与唐哲平视,手中的板凳脚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挑衅意味十足。 “我老表被你打断了一条腿,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张二皮恶狠狠地说,“再加上点利息,要你两条腿不过分?” 话音未落,张二皮猛地举起板凳脚,准备狠狠地砸向唐哲的双腿。然而,任明建压住唐哲,反而用身体挡住了唐哲的大半个身体,张二皮直接敲下去的话,由于角度实在不好找,只能敲到任明建,却无法直接击中唐哲。 张二皮见状,眼珠一转,立刻改变策略。他用力将板凳脚朝着唐哲的大腿刺去,由于板凳脚的另一头是被折断的,上面布满了许多尖锐的木刺。 只听“噗”的一声,板凳脚的尖端深深地刺进了唐哲的大腿里,张二皮随即把板凳脚拧着转了一圈,再猛地将板凳脚抽出来,那些留在唐哲肌肉里的木刺,让他的伤口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唐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尽管剧痛难忍,但他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张二皮见状,不禁有些惊讶,嘴里发出一声“咦”,说道:“你这龟儿子还硬头得很,被我这样刺都不叫唤一声。”话音未落,他手上再次用力,将那尖锐的板凳脚又一次狠狠地刺进了唐哲的腰部。 唐哲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然而,他依然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叫出声来。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这些汗珠像雨点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浸湿了他的衣服。 张二皮见状,心中愈发诧异,他对着一旁的任明建说道:“真是活见鬼了哦,这家伙难道是铁打的不成?怎么会这么能忍呢?”任明建此时正和唐哲的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他一心想要箍住唐哲的脖子,让他无法挣脱,根本没有听张二皮在说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回张二皮,倒是一旁的强子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看到唐哲被压在任明建身下,张二皮还在一旁奚落,他捂着肚子用力站了起来,说道:“这个狗日的硬是坨铁,老子感觉就像是被崩崩车(拖拉机)撞了一样难受。”说完,走到一旁拣起张二皮称秤的秤砣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地往唐哲这边过来。 第357章 两坨日龙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哲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头顶上方袭来,他定睛一看,只见强子正高举着沉重的秤砣,满脸狰狞地朝他砸来。 唐哲心中暗叫不好,如果被这秤砣砸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然而,此时的他已经被任明建死死压在身下,根本无法动弹。一旁的张二皮还手持着断板凳腿,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反抗,就会毫不犹豫地捅过来。 面对如此绝境,唐哲心中一横,决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弓起身子。 这一举动让任明建都有些猝不及防,他明显感觉到唐哲身上的力气正在逐渐减弱,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任明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唐哲已经放弃了抵抗。 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唐哲突然如弹簧一般猛地弹起身子,这一下完全出乎了任明建的意料。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 而此时,强子手中的秤砣也恰好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任明建的肩胛骨上。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任明建的一声惨叫,秤砣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任明建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手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他顺势一滚,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命运似乎对他并不眷顾,就在他滚动的瞬间,张二皮的板凳腿如闪电般再次刺了下来。 这一次,任明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板凳腿狠狠地刺中了自己的屁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你们这两坨日龙包,眼睛是不是瞎了啊!” 任明建一边怒骂着,一边试图再次去抓住唐哲。然而,唐哲却趁他松手的一刹那,迅速地滚到了一边,然后像弹簧一样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唐哲只觉得腿部和腰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日你家先人板板!”唐哲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这是要下死手啊?” 原本,唐哲进入这个房间时,心中并无杀意,他只是想给张二皮和强子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任人欺凌的软柿子。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及后果,一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唐哲的话音未落之际,只见他突然飞起一脚,这一脚犹如闪电般迅速,直直地踢向强子的下巴。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强子的下巴应声而断,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直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强子手中原本紧握的秤砣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而失去了力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滑落下来。这秤砣仿佛有千斤之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强子自己的脚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强子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他的嘴里不断地吐出鲜血,肚子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张二皮眼见强子再次被唐哲一脚踢倒,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被一辆疾驰的汽车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击飞了出去。 张二皮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从墙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定睛一看,唐哲竟然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张二皮刚才所站的位置,他的面庞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完全与他毫无关系。 此时此刻,唐哲终于看清楚了这屋里的状况,这四个人当中,除了那个被称为武秀才的人稍微能打一些之外,其他三个人简直就是不堪一击。柳开江被打倒之后,就一直躺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强子更是直接晕死过去,不省人事;而张二皮呢,他的肚子上挨了唐哲狠狠的一脚,唐哲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脚的力道有多大,就算现在大门敞开着,任由张二皮逃跑,他恐怕也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再看任明建,他的肩胛骨被秤砣狠狠地砸碎,那只之前就已经脱臼的手此刻更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地垂落在身旁。至于他屁股上的伤,对于从小就习武的任明建来说,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只见任明建咬紧牙关,拼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肩上的疼痛让他头有些晕,双腿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他试了好几次,终于艰难地站起了身子,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身体就像失去了平衡的木偶一样,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这一摔,让任明建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张二皮,你家妈个日龙包!”任明建怒不可遏,对着张二皮破口大骂起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整个街道都惊动了。 “日你先人板板的,你们的逼眼睛瞎了,连老子都打!”任明建越骂越气,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张二皮躺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呻吟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受伤不轻。 “武、秀才,他也受伤不轻,你搞死他,搞死了老子这个店都是你的。”张二皮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对任明建说道。 任明建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偶尔也会帮人平事,所以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 “你这个鸡巴店值几个钱?老子任明建随便倒在哪里,也比你这个店值钱得多!”任明建不屑地哼了一声,根本不把张二皮的话放在心上。 张二皮见任明建不为所动,连忙又说道:“现在只有你能打赢他,你不搞死他,他肯定要搞死我们的。” 唐哲在一旁听着,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叫武秀才的人,并不是张二皮的铁杆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 第358章 哈麻逼 就在这个时候,任明建和张二皮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原本应该是他们俩联手对付唐哲的,但此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两人竟然开始互相争吵起来。 “张二皮,你家妈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我们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可你现在居然让我去杀了他!这事儿我可办不到!”任明建一脸怒气地吼道。 张二皮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对任明建说道:“你要是不把他给搞死,那今天你这顿打可就白挨了!” 一听到“挨打”这两个字,任明建的火气更是“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家妈哦!你还有脸说这话?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会遇到你们这种日龙包哦!” 骂完之后,任明建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唐哲说道:“兄弟,我看你也是有几弯刀的人,说实话,论打架,我任明建还真没服过谁,但是今天,我算是真的佩服你了!” 张二皮见状,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对着任明建吼道:“武秀才,你他妈的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我可是花钱请你来办事儿的,这事儿还没办完呢,你就想溺沙(逃跑)是?” 唐哲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分歧,心中暗自窃喜,心想这下可有热闹看了。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任明建竟然主动找上他搭话,这让他颇感意外。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你的功夫也相当不错嘛,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啊。”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对任明建的实力颇为赞赏。 任明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但这一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疼得他不禁咧了咧嘴。他强忍着疼痛说道:“哈哈,唐兄过奖了,我这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怪只怪我学艺不精,等以后有机会,还得向你多多讨教才行啊。” 说完,任明建缓缓站起身来,动作有些迟缓,显然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摸了摸屁股上的伤口,当看到满手的鲜血时,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恶狠狠地瞪了张二皮一眼,然后对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哈麻逼!” 骂完之后,任明建头也不回地打开大门,独自一人离去,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打斗与他毫无关系。 见到任明建离开后,张二皮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惶恐和谄媚。 张二皮“扑通”一声跪倒在唐哲面前,连连磕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唐大哥,小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都是听了大榜他们的谗言,才会对你如此无礼。要是我早知道你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招惹你啊!唐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弟这一次!” 唐哲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正不停地叩头如捣蒜的张二皮,心中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和恶心。他本来还想再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但转念一想,和这种人计较,岂不是太掉价了? 见唐哲始终一言不发,张二皮心里愈发慌乱,他生怕唐哲会继续对他动手,于是连忙开口说道:“唐大哥,今天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我这就去给你取钱,马上就去……”说完,他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忙忙地往堂屋后间的倒巷屋里走去。 唐哲看着张二皮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慢慢地走到桌子旁边,只见桌子上还放着小半斤没有喝完的散装苞谷烧,他毫不犹豫地把裤子褪到小腿处,然后扭头看向自己大腿处的伤口。 那伤口处早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唐哲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然后猛地咬开瓶盖,将瓶口对准伤口,毫不犹豫地倒了些酒上去。 刹那间,一股火辣辣的钻心剧痛如汹涌的波涛般袭来,直冲向他的脑门,唐哲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张二皮慢慢地从倒巷屋里走出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唐哲,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唐哲正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里,他的大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 更让人惊讶的是,唐哲竟然用两个指头伸进伤口里,一点一点地把那些碎木屑抠出来。每一次他的手指在伤口里搅动,都会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唐哲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脸上只有专注和决绝。 原本已经开始止住的鲜血,在唐哲的手指搅动下,又重新流淌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到地上,形成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而更多的鲜血则顺着他的大腿一直流淌,最后渗进了他的鞋子里。 当大腿处的木屑被全部取出后,唐哲并没有停下,他又倒了一些酒在伤口上。酒精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唐哲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接着,他又开始处理腰间的伤口。同样的,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指伸进伤口,将里面的木屑一一抠出。 张二皮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见过医生给病人缝合伤口,但像唐哲这样直接用手从伤口里把木材屑抠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二皮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说中关公刮骨疗毒的场景,那个场景和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相似。他不禁在心中暗骂柳开江和田儒榜,这两个哈麻逼是惹到了什么要的人。 就在这时,“咣啷”一声,张二皮手中拿着的一个铁制月饼盒突然掉落在地上,里面的钱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了一地,他才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蹾下身子去捡地上散落的钱。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堂屋里除了还在昏迷当中的柳开江和强子外,却不见唐哲的身影。 第359章 八加一搞起 唐哲心情沉重地从张二皮家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他径直前往县医院,希望能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口,避免化脓感染。 到了医院,医生看到他浑身是伤,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唐哲连忙解释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但医生显然对这个解释心存疑虑。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认真地为他处理了伤口。首先,医生小心地揭开了他额头上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并包扎好。接着,医生又为他处理了其他部位的伤口,每一处都处理得十分细致。 在整个过程中,医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对唐哲身上的伤感到十分费解。唐哲心里有些发虚,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完美,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上山砍柴摔倒了,医生看了伤口,倒也很像是被木庄给弄伤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医生处理完伤口后,又叮嘱了唐哲几句,告诉他要注意休息,按时换药,避免伤口沾水等等。唐哲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做。 离开医院后,唐哲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他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来到这座城市,目的只有一个——找到一个合适的门脸。然而事与愿违,他不仅没有找到理想的门脸,反而让自己伤痕累累。 现在,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冒着倾盆大雨,艰难地走三十多里崎岖的山路回家,还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等待雨停? 回家的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三十多里的山路在暴雨的冲刷下,无疑是一条充满挑战的道路,山体滑坡、道路泥泞,尤其是巴溪那个地方,只要有下雨,山上必然会滚落石头下来。 唐哲站在医院门口,内心的犹豫如同这瓢泼的大雨一般,让他无法做出决定,心烦意乱的他脚步不自觉地移动着,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那家国营饭店前。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唐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唐哲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视线恰好与林国民交汇。他连忙露出一个微笑,向林国民打了个招呼。 面对林国民,唐哲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什么,于是便将与张二皮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林国民听完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那个张二皮,我倒是有点印象,他以前就是个小混混,刚开始还在收购站工作呢,可就是不学好,整天游手好闲的,最后被单位给开除了。你说这种人,要不要我跟公安那边打个招呼,让他进去学习几天,好好改造一下?” 唐哲连忙摇头,笑着说道:“算了,林经理,他也没从我这儿占到半点便宜,我看就算了。” 林国民见唐哲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转而问道:“对了,老朱昨天约我一起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唐哲略一思索,心想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去和朱达昌见个面,顺便把情况跟他说一下也好,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朱达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国营饭店里,而是在他自己的家中。唐哲和林国民刚走到他家楼下,林国民突然笑着说道:“你闻闻,这菜香不香?我看老朱这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啊!” 唐哲跟随着林国民一同踏上楼梯,缓缓地朝着楼上走去。当他们走到门口时,朱达昌身系围裙,满脸笑容地打开了门,热情地说道:“哎呀呀,唐兄弟,今天你也有时间过来呀!快,请进屋里坐,饭菜马上就好啦!”话音未落,朱达昌便转身快步走进厨房,紧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没过多久,朱达昌就端着几大盘香气四溢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稳稳地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别看朱达昌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糙汉子的模样,但他下厨的手艺可真是有一手呢!这几道菜不仅色泽诱人,而且香气扑鼻,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流口水。 “快来坐着吃饭,今天家里那位要上班,没办法,只能由我这个大老粗来赶鸭子上架啦,随便弄了几个菜,你们可别嫌弃哈!”朱达昌笑着对唐哲说道。 唐哲连忙摆手,笑着回应道:“哪里哪里,看着就很有食欲呢!”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享用这顿丰盛的午餐。林国民夹起一块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满意地点点头,对朱达昌夸赞道:“嗯,老朱,你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啊!” 朱达昌笑着说:“哈哈,过奖啦!”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鸭溪窑酒出来:“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搞一杯哈。” 林国民说道:“老朱,你可以嘛,八加一都搞起了,平时可没有这么舍得。”然后三个人是一阵笑。 喝了几杯之后,朱达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唐哲说:“对了,兄弟,我听老林说你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唐哲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朱达昌听完后,皱起眉头,有些气愤地说:“兄弟,你就是心太善了啊!像那种小混混,就不能对他们手软,这次你放过了他,下次他可不一定会放过你呢!” 林国民听后,觉得朱达昌所言甚是,毕竟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张二皮他们所受的伤势,实际上远比表面看上去要严重得多。于是,他连忙应道:“昌哥,您说得对,我明白了。要是那家伙下次还敢耍什么阴谋诡计,我绝对不会再忍气吞声,直接去报警,让公安来处理他!” 朱达昌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语重心长地对林国民说:“兄弟啊,不是哥哥我要唠叨你,你看现在上头都在提倡要搞活经济,大家都在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大展拳脚。而你呢,见识又广,本事又大,完全有能力在这个时候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啊!何必要守着那山里的一亩三分地,老死于林泉呢?” 林国民听了朱达昌的这番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说道:“老朱啊,你说得确实没错。要不是因为我还在体制内工作,我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出去闯荡一番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哲突然插话道:“其实,我今天出来就是想找个合适的门脸,准备自己做点小生意,可是逛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 第360章 祠堂 林国民一脸急切地追问道:“兄弟,你到底想从事哪一行呢?如今这社会,各行各业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城市里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啊!” 朱达昌嘴角含笑,缓缓说道:“依我之见,你最为合适的选择莫过于涉足药材和山货这一领域。” 林国民闻言,赶忙追问:“老朱,你如此一说,莫非你对他非常了解不成?” 朱达昌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咀嚼边回答道:“唐兄弟对于大山的了解程度,可比我这个当过兵的人要强上许多呢!当然啦,我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唐哲听后,接过话头说道:“其实,这个我之前也有考虑过。只是对于药材这方面,我确实所知甚少,平日里主要还是依靠打猎来维持生计,手里也不缺货,所以呢,我更倾向于找个合适的地方,开一家酒楼。” 朱达昌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他像孩子一样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似乎在微微颤动。 “这个好呀!”他兴奋地对唐哲喊道,“唐兄弟,你这主意真是太棒了!咱们县城里现在除了老林那家国营饭店,想换换口味吃点别的都找不到地方呢!” 说完,朱达昌转过头,对着坐在一旁的林国民挤眉弄眼,调侃道:“老林啊,这下子你可有竞争对手啦!你可得好好管管你手底下那些服务员,不然客人都被唐兄弟的店给抢走咯!” 林国民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有竞争才有市场嘛,就算唐哲不开酒楼,接下来要不了多久,城里头肯定还有别人站出来开的。不过呢,你要说开酒楼,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地方。” 唐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急忙看着林国民,追问道:“在哪?快说快说!” 林国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就在国营饭店的对面不远处,有一个祠堂,那祠堂可有些年头了,破四旧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后来又改成了小学,前年小学重新搬了地方,那祠堂就一直空闲在那儿了。” 唐哲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这既然是祠堂,那肯定和某个大姓有关联?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哦。” 林国民连忙摆手说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虽说以前这里确实是祠堂,但早在解放的时候就已经被收归公家所有啦。所以现在只需要跟岭关公社打个招呼,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朱达昌在一旁插话道:“可是唐兄弟他又不认识王大炮啊,你让他去怎么说呢?我看呐,你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等吃完饭就去帮他问问看,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这样人家也能早点另做打算嘛。” 唐哲听了,觉得朱达昌说得有道理,便举起酒杯,对着林国民说道:“林经理,那就有劳您啦!” 林国民见状,赶忙也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哎呀,唐兄弟,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啦!”接着他又补充道:“既然这个主意是我出的,那我自然也不会撒手不管的。等会吃完饭,我马上就去帮你问问王书记,看看这事到底行不行。” 林国民作为国营饭店的经理,对于这些官场称呼还是比较在意的,哪怕是背着人,他也不会像朱达昌那样直接叫人家的外号。 唐哲又连忙说了声谢,朱达昌说:“你还谢早了点,那个祠堂我是晓得的,自从小学搬走之后,就只剩下四面的高墙,我建议你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林国民也说:“老朱说得对,先看看,如果真的觉得合适了,再去找王书记也不迟,免得欠了人家的人情,到头来你又看不上。”他们三个人已经算是老熟人了,林国民也是有一说一,也不怕唐哲多心。 唐哲想了想,说道:“那行,一会就麻烦两位老哥带个路,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斤鸭溪窖在三个人的推杯换盏下,很快也就见了底,三个人的酒量都还可以,每人不过喝了三两多,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朱达昌把碗收到厨房之后,说道:“这些等我家里那位下班回来了收拾,我们先走。” 林国民笑道:“你龟儿现在不收拾好了,晚上跪搓衣板的时候不要喊老子哈。” 朱达昌也笑道:“我们家是我作主,我说一她不敢说二,不像你们家,我晓得你是天天走蜀道山。” 林国民脸微微一红,被朱达昌说中了心事,便不再和他辩解。 三个人出了门,一路走来,到了国营饭店,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四合院似的房子,唐哲之前也见过,不过一直没有怎么关心。 今天才仔细看了一下,原本下大门上的一块刻着xx祠堂的石匾,现在只剩下一幅桃园三结义的浮雕,中间的字已经被人抹去。 原本朱红色的大门上应该是有许多排铜门钉,现在也变得残破,而且门钉也早已经被人挖走,残破的大门上,连一把锁都没有。 唐哲看着那两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倒有些冷了心,问道:“怎么连个门都没有锁?” 林国民说道:“以前是祠堂,后来改成小学,你知道小学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吗?” 唐哲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国民说:“以前这里是革委会批斗黑五类的地方,你听过刘黑子没有?”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听过呀,解放前的民团团长嘛。” 林国民笑道:“解放后,他就是被抓来在里面审的,又指了指门口的两棵大龙柏,说道:“他们一伙七个人的头,就是悬在这上面示众了七天七夜才放下来的,你不看这里离国营饭店近,那边那么热闹,这边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就是原因。” 朱达昌说:“老林,你这可不厚道了哈,知道唐兄弟要来抢你的生意,你还介绍他到这种鬼地方来?” 唐哲笑道:“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个地方看上去不错,我们进去看看?” 推开大门,门楼的顶上就是戏楼,正对面是一个大殿,两边还有两层楼的厢房,院子中间,是一个天井,里面铺着大青石板,石板缝中,长出了不少野草。 唐哲看着眼前这个祠堂,说道:“也还行呀,不像你们说的那么破。” 朱达昌说:“你是不知道,在破四旧之前,这里面的窗子可全都是雕龙刻凤的,被那些红卫兵来全都给砸了,还有大门前的石狮子,大门上的匾额,以及这里面许多东西。” 唐哲说道:“昌哥,我可不是文物局的,那些东西不归我管,只要房子没有倒,我觉得都可以用。” 第361章 一朝被蛇咬 这座古色古香的老祠堂,历经岁月沧桑,承载着无数历史记忆。若能巧妙地融入现代化装修风格,定能焕发出独特魅力,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绝佳去处。 解放后,政府职能部门纷纷向此地聚拢,原本位于城边的老祠堂,如今反倒成为城市中心地带。唐哲环绕祠堂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除了那些原本立在祠堂里的石碑和雕花窗棂遭到损坏外,其他部分尚算完好。然而,在角落里,却堆放着一堆破旧不堪的木头课桌椅,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朱达昌听完林国民的一番话,转头对唐哲说道:“唐兄弟,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我觉得还是另寻他处为好。” 林国民也在此时附和道:“老朱所言极是,以前那些学生在此读书时,时常听闻鬼叫之声,尤其到了夜晚,那哇哇的叫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据说,曾有几个学生因来得过早,竟听到这祠堂里有人在开会呢。” 唐哲对这些话充满了怀疑,他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邪门的事情。他一脸不屑地对他们说道:“哪有那么邪乎啊?我看啊,八成就是听到猫姑姑的叫声了。”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指大厅那根粗大的房梁,接着说道:“你们看看那根梁下面,是不是还有好多偷盐老鼠屎啊?天快亮的时候,这些偷盐老鼠都会从外面跑回来,然后就住在那房梁上面,外面的人听到这些动静,再加上以前听大人们讲过那几颗人头的事情,小孩子哪有不被吓着的啊?” 林国民听了唐哲的解释,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是这样。不过,那你确定要了这地方吗?” 唐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要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林国民说:“那行,我这就去找王书记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唐哲连忙道谢,表示感激。 既然门脸的事情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唐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然而,身上的伤痛却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忍受。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一些再做其他打算。 当唐哲准备离开时,林国民叫住了他,并承诺最多两三天,等他再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唐哲对林国民的话表示感激,再次向他道谢后,便转身缓缓离去。 一路上,唐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拖着脚步回到家中。一进门,母亲陈秋芸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心疼得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此时,家里其他人都不在,陈秋芸一个妇道人家,面对这种情况完全没了主意。她只能焦急地围着唐哲转来转去,不停地问这问那,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唐哲看着母亲如此担心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妈,您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就是一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陈秋芸哪里肯相信,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道:“那些背时挨刀砍脑壳死的,怎么下得去手啊!把你打成这样,真是太狠心了!” 小小的唐家山,就像一个信息的蜂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播开来。沈月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太阳逐渐西斜,下午的时光已经悄然溜走。她原本正打算把在池塘里快乐打滚的水牛赶上山去吃草,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唐哲受了伤。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沈月瞬间忘记了水牛的存在,她心急如焚,扔下手中的拴牛的索子,像一阵风一样飞奔而去,径直朝着唐哲家的方向狂奔。 还没等她跑到唐哲家门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院坝里高声呼喊起来:“哲哥,哲哥,你怎么样了?”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唐哲此时正坐在堂屋里的板凳上,由于屁股上也受了伤,他只能半边屁股挨着板凳,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他一听到沈月在外面焦急的呼喊声,立刻回应道:“小月,我没事。” 沈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想要亲眼看看唐哲的伤势。一进屋,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唐哲头上的纱布上,发现纱布已经重新换过了,然后,她的视线又移到了唐哲的身上,只见他的腿上和屁股上的伤都被衣服遮住了,根本看不见。 沈月心急如焚,连忙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陈秋芸接过话头,说道:“大腿和屁股都被人家捅了,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有没有伤着骨头。” 唐哲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安慰道:“这两个地方的肉多,哪有那么容易伤到骨头呀。” 陈秋芸有些不敢直视沈月的眼睛,她低着头,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小月啊,要是、要是阿哲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你、你会怎么办呢?”她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沈月见状,立刻明白了陈秋芸的担忧,她表情严肃地说道:“二婶,您把我看成什么人啦?别说是哲哥只是受了点小伤,就算他以后真的站不起来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我会一辈子都伺候在他身边,给他端屎端尿,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陈秋芸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像乐开了花一样,她连忙说道:“哎呀,小月啊,你可别嫌婶子我话多啊,我们这也是被之前的事情吓怕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沈月自然知道陈秋芸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当初唐自立被野猪弄伤后,姚家二话不说就来退婚,这让陈秋芸一直耿耿于怀,而如今,唐哲又受了伤,她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 第362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唐哲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插嘴道:“我说你们俩啊,我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呢嘛!你们倒好,一个个跟给我安排后事似的。放心,我这不过就是些皮外伤,再换两次药就好了,最多也就是以后身上留个疤疤而已。” 陈秋芸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偷东西的人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阿哲啊,你当时就应该果断地报公安,让那些小偷受到应有的惩罚,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理难容!等他们进了局子,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到时候他们在里面相互殴打,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唐哲无奈地苦笑一声,解释道:“妈,您就别为我操心了,其实,我已经把那几个小偷打得更惨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如果真的闹到公安那里去,情况可能就不太妙了,毕竟,我是在人家的屋子里动手的,要是他们反咬一口,说我是非法闯入或者蓄意伤人,那我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陈秋芸听了唐哲的话,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在别人的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些小偷真是太可恶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停了一下,陈秋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开口道:“水有源,树有根,这事要怪就怪唐忠那个王八蛋!都说跟好人行好教,跟坏人成强盗,可他倒好,天天吹嘘自己是跟城里人混的,结果混成个什么样子了?卖点黄鳝都不够他输的,还惹出这么多事情到我们家来!小月啊,你说我们家上辈子是欠了他们家几条命呀?” 陈秋芸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唐忠带来的柳开江和田儒榜引起的,她也不再你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细声细声,而是骂了开来。 沈月听着陈秋芸的抱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从小就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所以面对陈秋芸的质问,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而,看到唐哲受伤的样子,她心中对唐忠确实也有一些怨言,只是不好意思当着陈秋芸的面说出来罢了。 陈秋芸见沈月不说话,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她暗自叹息道:“哎,这孩子怎么和唐自立一样软弱呢?以后可怎么在这世上立足啊!” 正当陈秋芸感叹之时,一旁的唐哲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插嘴道:“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怎么可能会让小月被人欺负呢?” 陈秋芸闻言,猛地一愣,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唐哲,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哟,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着替你媳妇说话啦?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媳妇还没正式过门呢,妈说的话你都要顶嘴了?” 沈月见状,急忙说道:“二婶,您别误会,哲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陈秋芸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又没怪他。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太婆可管不了咯!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饭啦。” 说罢,陈秋芸转身朝厨房走去,留下唐哲和沈月两人面面相觑。 沈月被陈秋芸的笑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陈秋芸刚才是故意拿她开玩笑呢! 沈月有些羞涩地跺了跺脚,娇嗔地对唐哲说道:“哲哥,你看嘛,二婶她取笑我呢!” 唐哲也笑道:“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哦。”说完站起身来,从身边拿了一根竹子做拐杖往屋外走去。 沈月看到唐哲急匆匆地往外走,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连忙喊道:“哲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哲头也不回,边走边回答道:“哦,我去遛一下六六,这小家伙在家憋了一天了,得带它出去放放风。你今天没啥事干吗?” 沈月一听,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哎呀,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光顾着跟你说话了,竟然忘记把牛拴起来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有没有跑到别人家的地里去糟蹋庄稼呢。” 话音未落,沈月便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一样,“嗖”的一声飞奔而去,留下唐哲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 唐哲转身走进柴房,打开门,把六六放了出来。六六一见到主人,兴奋地摇着尾巴,围着唐哲转了好几圈。唐哲摸了摸六六的头,然后牵着它朝着新房子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唐自立、唐婉和唐乐三兄妹今天放学后,直接来到了新房子这里,帮忙收拾卫生。他们正忙碌着,忽然看到唐哲走了过来,而且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是脚受了伤。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询问情况。 唐哲忙给他们解释了一番,听得唐自立和唐婉两姐妹都很生气,好在唐哲说把他们打得更惨,他们才消了气。 唐婉气了一会儿,又看向新房子,对唐哲说:“哥,我们能不能早一点搬家进来呀,我好想晚上照着电灯写作业。” 唐自立咳了一声,说道:“我请先生看了的,初八那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一家高高兴兴搬进来。” 唐婉头一歪,说道:“还要等那么些天,哥,你去教我怎么用发电机好吗?” 唐哲把六六解开,让它自由活动,说道:“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可不能乱动哦,小心被电。” 唐婉听到要被电,立刻又没有了兴趣,说道:“那算了,我还是去扫地。” 唐乐也自觉地跟在她后面。 唐哲自觉无趣,便到门外坐着,当初在大门两边,他让申腾飞给他做了两条长凳,方便夏天的时候坐着乘凉。 突然看到在院坝里玩耍的六六警觉地抬起头,他看过去时,却见申二狗和简科军风风火火地跑来。 第363章 送上门去 唐哲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两人,疑惑地问道:“你们俩跑这么快,到底是咋回事啊?” 申二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回答道:“唐哥,我们听说你在城里被人给阴了!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干的好事?你快告诉我们,我和科军这就去把他给干掉!” 一旁的简科军也赶忙附和道:“就是啊,唐哲,我刚才在寨子里都听到别人在议论纷纷,说你在城里被人打了。特别是姚家湾那几个得了红眼病的家伙,居然还在那里幸灾乐祸,我真是越看他们越不顺眼!” 唐哲见状,连忙招呼道:“好啦好啦,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说。” 待申二狗和简科军走进屋内,唐哲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听完唐哲的讲述,申二狗气得火冒三丈,他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柱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又是那个姓柳的杂种!早知道上次就该直接让他脑袋开花,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简科军年纪稍长,满脸忧虑地对唐哲说:“唐哲啊,听你这么讲,那个叫张二皮的家伙,这次怕是要雇凶来对付你哦!”唐哲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缓缓说道:“我也觉得这次是我大意了,怪只怪他太心急,觉得那个叫武秀才的很能打,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推到了台前。” 简科军眉头微皱,继续分析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啊!那个叫武秀才的,我以前倒是略有耳闻。咱们全县可就出过一个武秀才,叫任茂才,不过那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五几年刚解放没有多久,他就被枪毙啦,这么说来,现在这个武秀才肯定是他的孙子,当时可能年纪还小,没有被抓,不过一家人的成分肯定是黑五类。” 唐哲沉思片刻,回忆道:“他好像说过自己叫任明什么来着,我当时没太在意,所以没记住。” 简科军说:“这就对了,任家寨的,专爱给人平事,在大队里是个老油条,根本就管不住他,以前我挑粮去思王公社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事情,不过没有见过面。” 唐哲说道:“那个人高高大大的,倒是练过几年的功夫,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罢了。” 简科军满脸忧虑地说道:“那个叫张二皮的家伙,这次竟然收买了武秀才,真是太过分了!谁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收买一个文秀才呢?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申二狗似乎听出了简科军话里的深意,他赶忙追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简科军无奈地一摊双手,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唐哲听了简科军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科军,你提醒得很对,我确实应该加倍小心。” 申二狗见状,猛地一挽袖子,义愤填膺地说:“唐哥,要我说啊,你根本不用管他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那龟儿子简直就是瞎了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咱们绝对不能惯着他!反正咱们都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就算能跑得掉和尚,也跑不掉那座庙!你这两天就安心在家里休息,我和科军去城里直接把他的店给砸了,再狠狠地揍他一顿,打得他个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们作对!” 唐哲还未开口,简科军便赶忙插话道:“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啊,二狗,你看唐哲都没去报警,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一来我们毕竟是从乡下去的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二来那个张二皮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咱们直接去他店里,就算占着理,也会先输三分气势,搞不好最后不但没收拾到那狐狸,反而还惹得自己一身骚呢!” 唐哲听后,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科军说得没错,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心急。他不是想找我麻烦吗?那我就送上门去,我现在打算在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他自己送上门来找我,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申二狗闻言,满脸疑惑地看着唐哲,问道:“唐哥,你是想搬到城里去住吗?” 简科军则在一旁摇了摇头,叹息道:“要搞个城市户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哦。”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声道:“二狗啊,我前两天不是跟你姐说过嘛,让她到城里去谋点事儿做。我打算在城里开一家酒楼,等酒楼开业了,你姐就可以过来帮我照看着生意。这样一来,她既能多出去见见世面,又能躲开那个苏朝恩,岂不是一举两得?” 简科军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开馆子这事儿,会不会被当成走资派抓起来啊?”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对这个问题颇为担忧。 简科军一直生活在农村,至今都还没去过城里,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思想也仍然停留在过去的阶段。相比之下,申二狗倒是经常进城,对城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申二狗插嘴道:“我看应该不会。现在城里有好多人都在摆摊设点呢,不过那些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卖点狗皮膏药啥的。真正像样的还是百货公司、供销社、国营饭店、服务公司还有国营市场这些,都是国字号的。东门桥那边摆的那些摊,也都是些小生意,卖些零碎东西。”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现在好多以前开黑市的人,我看他们虽然是正大光明的开着店,却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那些被看章的来把店抄了。” “唐哥,真的可以开酒楼了吗?”申二狗满心期待,同时又一脸疑惑。 唐哲面带微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回应道:“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的,等三天之后。”他的语气坚定,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胸有成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自立和其他几个人在新房子里忙碌着,将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呼喊着唐哲、简科军和申二狗一起回家吃饭。 第364章 巴心不得 简科军显得有些拘谨,他可能还不太习惯与唐哲等人相处。然而,申二狗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毫无拘束。 走在路上,唐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转头问申二狗:“二狗,那个苏朝恩这几天没有去找你姐?”申二狗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听说他在公社派出所被教训了一顿,放回来的时候还是鼻青脸肿的,这两天连活都没有去干呢。” 唐哲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只要他没来找你姐,那就好。” 时光如白驹过隙,短短三天转瞬即逝。唐哲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疼痛难忍,但却开始隐隐作痒,这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他心里清楚,这是伤口正在愈合,新肉逐渐生长的征兆。 今天是唐哲计划前往县城的日子,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洒向大地,简科军和申二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他家门口。 唐哲见到他们,说道:“其实你们真的没必要跟我一起去,那个张二皮现在应该也不敢对我怎样。” 简科军连忙摆手,语气坚定地说:“我和二狗已经商量好了,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他要是不来找你麻烦也就罢了,万一他真的来了,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们可以帮衬一下。” 申二狗也附和道:“是啊,唐哥,你一个人去县城我们俩都不太放心。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看着他们俩如此坚决的态度,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两个朋友是真心为他着想,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既然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唐哲也不好再推辞,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县城后,唐哲让申二狗和简科军自行在城里逛逛,感受一下城市的氛围。而他则径直朝着林国民的住处走去,心中暗自思忖着与林国民见面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唐哲,你很准时嘛。”林国民笑呵呵地说,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 唐哲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只见那人身材微胖,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头发稀少,中间秃了一块,活脱脱一个地中海发型。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正笑眯眯地看着唐哲。 林国民见状,赶忙介绍道:“来来来,给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唐哲,这位就是岭关公社的王书记啦。”接着,他又转向王正坤,说道:“王书记,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唐哲。” 唐哲闻言,连忙伸出右手,主动与王正坤握手,并自我介绍道:“您好,王书记,久仰久仰!”王正坤也站起身来,热情地与唐哲握手,微笑着说道:“哈哈,小唐同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林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呢!”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唐哲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王书记,林经理,我今天过来呢,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那个老祠堂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可以租给我呢?” 林国民微微一笑,看向王正坤,说道:“王书记,您看这事儿……” 王正坤面带微笑,语重心长地对小唐同志说道:“小唐啊,如今国家大力倡导改革开放,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国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再带动其他的人共同富裕,这样才能搞活市场经济,促进社会的发展嘛。咱们县里也为此专门召开了好几次会议,我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到底该如何去发展咱们公社的民营经济呢?你这一来投资,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啦,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我巴心不得!我谨代表岭关公社的四万老百姓,对你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诚挚的感谢!” 听到王正坤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唐哲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投资计划会受到一些阻碍,现在看来,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王正坤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小唐啊,关于后续的手续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公社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协助你,确保所有的手续都能顺利办理。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唐哲感激涕零,连忙说道:“谢谢王书记!太感谢您了!有您这样的好领导,我对这个项目充满了信心!” 一旁的林国民也笑着插话道:“哈哈,有王书记这句话,唐哲啊,你的酒楼肯定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的!”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唐哲便对林国民说道:“林经理,今天又要麻烦您安排一桌哦。” 林国民笑道:“这个完全没问题。”说完起身出了办公室。 王正坤虽然推辞了几句,见唐哲坚决,倒也不再反对。 席间又聊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王正坤说道:“证件那些,我会安排公社的人去给你跑下来,你放心大胆的搞起来,我看哪,时间不等人,你明天都可以安排工人进场装修。” 唐哲还是有些担心,问道:“王书记,那个祠堂的后人不会来找麻烦?” 王正坤笑道:“这个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以前是祠堂,以后呀,就是酒楼,不会有一点点问题,解放初期,就已经征收过来了的。” 唐哲举起酒杯,说道:“那就太感谢王书记了,太多的感谢,都在杯中。”说完一仰脖子,一杯酒就见了底。 王正坤哈哈大笑:“我就喜欢和这种年轻又豪爽的人交朋友。”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唐哲也不再多留,告别了他们俩人,就去找申二狗他们。 原本他是让申二狗他们就在供销社和百货公司附近逛逛,找了两圈没有找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东门桥,却看到不远处的大檬子树下围了一大群人。 唐哲虽然不喜欢看热闹,却知道申二狗和简科军他们俩肯定会去围观,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那边走去。 第365章 城里人就是弯酸 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邛水县的人们对于热闹有着极高的热情和好奇心,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们总是会一窝蜂地涌向事发地点,想要一探究竟。 有一次,在东门桥上,一个人突然仰起头来,似乎想要打喷嚏。然而,这个喷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半天都没有打出来。就在他努力想要打喷嚏的时候,周围的人们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纷纷好奇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等这个人终于打完喷嚏,他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满了抬头看天的人。可是,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盲目地跟着别人一起抬头。 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邛水县的人们对于看热闹是真心的喜爱,甚至到了一种盲目跟风的程度。 唐哲走近了人群,发现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外围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正当唐哲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像是申二狗的声音:“用力,他马上输了!”唐哲心里一动,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于是他又仔细听了一下,确定那就是申二狗的声音。 唐哲毫不犹豫地推开人群,挤了进去。果然,他看到申二狗正站在人群中间,脸红脖子粗地大喊大叫着。而在申二狗的旁边,有一块大的河石,河石的两边,简科军和杨军两个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扳手腕比赛。 只见简科军和杨军两人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手上的青筋鼓起,仿佛要爆裂开来。杨军的额头上已经明显有汗水渗出,他咬紧牙关,拼命想要扳倒简科军。 而在申二狗的正对面,李龙同样扯开嗓子大吼大叫起来:“杨军,你给老子加把劲儿啊!你要是输了,可别连累老子一起叫爹啊!” 申二狗紧盯着杨军,眼见着他的体力越来越不支,原本紧握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了,申二狗见状,立刻扯开嗓子对着李龙吼道:“你个龟儿子,少在那里耍赖!这声爹,你们俩是叫定了!”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吼声,嘴角微微上扬,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嗯?你说啥子?叫啥子?” 申二狗被李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对李龙喊道:“爹!” 李龙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他得意洋洋地回应道:“哎哟喂,我的乖儿子诶,你们这还没输呢,咋个就叫得这么顺口了!” 申二狗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烂杂种,居然敢跟老子玩这种阴招儿!”话音未落,申二狗猛地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朝李龙扑过去。 李龙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嘻嘻地指着申二狗说道:“是你自己要叫的哦,我又没强迫你,你莫要输不起哦!” 这时候,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有的吹口哨,有的大声叫好,还有的在一旁指指点点,说申二狗这是自讨没趣。申二狗被众人这么一闹,更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简直快要气炸了。 然而,与杨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简科军,他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杨军那汗如雨下的狼狈模样,嘴角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紧接着,只见他猛然发力,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般,狠狠地将杨军的手腕压在那块坚硬的石头上,然后用一种近乎戏谑的口吻说道:“哈哈,你输啦!” 杨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他不禁咳嗽了几声,试图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随后,他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刚才被砸到的地方。 由于刚才与石头的剧烈撞击,他手指的关节此刻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的嘴巴却依然不肯认输,嘟囔着说道:“三局两胜,你才赢了一局而已呢。” 简科军听到杨军的话后,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同时还撇了撇嘴,嘲讽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啊,就是弯酸(不爽快、不耿直),就算是三局两胜,你也绝对不可能赢我。”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并对简科军说道:“科军,别跟他废话了,他们这些人就是输不起,要我说啊,你根本就不应该答应他们搞什么狗屁文斗,直接去河沙坝里头干一架不就得了。” 李龙听到申二狗如此嚣张的话语,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他瞪了申二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小逼娃儿,你别太嚣张了!老子之所以会跟你们文斗,完全是看在唐哲的面子上,大家不伤和气。你可别真以为老子虚火(怕)你啊!” 申二狗正值年轻气盛之时,心中本就因被李龙占了便宜而愤愤不平,此刻听到李龙的挑衅,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回怼道:“你又以为老子虚火你?来啊,有种就放马过来,看老子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李龙自然也不甘示弱,他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回应道:“好啊,谁怕谁啊!来就来,谁输了谁是孙子!” 申二狗瞪着他,恶狠狠地说:“好,哪个输了,哪个喊公。” 李龙还想故技重施,问道:“喊什么?” 申二狗正想回答,突然醒水过来,大骂道:“喊你妈。”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仿佛一点就着。周围的人群见状,不仅没有劝阻,反而纷纷起哄,有人高喊:“搞就搞,怕个卵!”“对头,搞起来,让我们看看谁更厉害!” 在众人的煽动下,申二狗和李龙都被激起了斗志,他们摩拳擦掌,准备一决高下。 这时,不知是谁提议道:“我们让开一点,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二对二好好地打一场!”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于是大家纷纷向后退去,为申二狗和李龙腾出了一片宽敞的空地。 第366章 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 简科军看着杨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挑衅地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有本事就再来啊!”说罢,他猛地弯下身子,将手放在刚才那块巨大的河石上,摆出一副准备发力的姿势。 杨军一脸轻松地揉了揉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挑衅地说道:“来就来,怕你不长卵子!”说罢,他将双手稳稳地放在身前的石头上,做好了准备。 简科军见状,也毫不示弱,他紧紧地握住杨军的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都能擦出火花来。 杨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准备迎接简科军的挑战。然而,就在简科军刚要用力的时候,杨军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简科军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杨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军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喊三才开始,这样比较公平。” 简科军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会找借口,不过随他去,反正我肯定能赢。”于是,他随口应道:“随便你。” 杨军得到简科军的同意后,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预备……三!” 简科军见状,也赶紧运起气来,准备在杨军喊出“三”的瞬间发力。 然而,让简科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军根本就没有喊一二,而是直接喊的“三”字,还没有完全喊出口,他的手上突然猛地一用力,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瞬间将简科军的手压在了石头上。 简科军猝不及防,被杨军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手被死死地压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杨军见状,立刻松开了手,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你输了,你输了!” 简科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输了。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杨军,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玩赖,你明明说数到三才开始,你连一二都没有喊就直接喊三了!” 杨军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对着简科军说道:“嘿,你自己没听清楚规则,我明明说的是喊到三就开始,可没说要从一数到三哦!大家都听到了,我刚才是不是喊了三?” 围观的人群中,一部分人随声附和道:“是呢,他确实喊了三。”然而,也有一些人站在简科军那边,指责杨军耍赖。 面对众人的不同声音,杨军毫不在意,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这叫兵不厌诈,懂不懂啊?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是承认你没有长卵子,这一局不算也可以。” 简科军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要论嘴上功夫,他可比不上申二狗,更别提像杨军和李龙这样的小混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我认了,这一局算平局,还有最后一局呢!”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意地挑衅道:“哈哈,刚才我那是让着你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力气比我大啊?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这声‘爹’你叫定了!” 听到杨军说了一个爹字,申二狗在一旁大声地“唉”了一声。 杨军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就翻着的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他恶狠狠地向申二狗投去一道愤怒的目光,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李龙在一旁骂道:“你家妈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申二狗见状,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双手叉腰,对着李龙吼道:“说人不摸后颈窝,管人(自己)都差不多,你不光什么便宜都想占,没有便宜你都要抢点便宜来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一旁的简科军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别吵了。”又对杨军说道:“你还来不来?” 杨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慌乱与不安一同吐出,然后缓缓地将手放在那块冰冷的河石上,轻声说道:“儿才不敢来呢。” 然而,简科军却并未因此而罢休,他紧紧握住杨军的手,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怒吼道:“来,这次再敢玩阴的,老子揍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倒!” 杨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是你笨,有种你也用计?自己长了个木脑壳怪别人聪明?” 简科军对他的回应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杨军的手,杨军明显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从手上传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拍打简科军的手背,焦急地说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简科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又猛地加了一把劲,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杨军差点失声叫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好在简科军只用了这一下力,随后便松开了手,看着杨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杨军冷哼一声,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再继续与简科军争辩,只是对他说道:“你先把手放好。” 简科军面不改色地将手放好,右手手掌微微张开,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试胸有成竹。然而,杨军却并未如他所料那般对准他的掌心,而是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简科军的那四个手指头。 简科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就这点本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仿佛对杨军的举动毫不在意。 杨军似乎并不在意简科军的轻视,反而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然得逞。他嘴角也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回应道:“准备好了,来呀?”话音未落,他便猛地一用力,紧紧地握住简科军的手指,仿佛要将他的手捏碎一般。 随着杨军的用力,简科军的手臂开始慢慢地往反方向倒去,这一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申二狗和李龙。 他们原本还在斗嘴皮子,但在这关键的一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紧紧地盯着河石上的两只手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申二狗突然对着杨军破口大骂:“你妈家又玩赖!”他的声音异常响亮,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他又骂道:“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李龙见状,连忙喝止申二狗,骂道:“你个龟儿子不要打扰他们!今天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他的语气严厉,显然不想让申二狗的叫骂影响到比赛的结果。 第366章 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 简科军看着杨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挑衅地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有本事就再来啊!”说罢,他猛地弯下身子,将手放在刚才那块巨大的河石上,摆出一副准备发力的姿势。 杨军一脸轻松地揉了揉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挑衅地说道:“来就来,怕你不长卵子!”说罢,他将双手稳稳地放在身前的石头上,做好了准备。 简科军见状,也毫不示弱,他紧紧地握住杨军的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都能擦出火花来。 杨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准备迎接简科军的挑战。然而,就在简科军刚要用力的时候,杨军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简科军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杨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军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喊三才开始,这样比较公平。” 简科军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会找借口,不过随他去,反正我肯定能赢。”于是,他随口应道:“随便你。” 杨军得到简科军的同意后,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预备……三!” 简科军见状,也赶紧运起气来,准备在杨军喊出“三”的瞬间发力。 然而,让简科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军根本就没有喊一二,而是直接喊的“三”字,还没有完全喊出口,他的手上突然猛地一用力,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瞬间将简科军的手压在了石头上。 简科军猝不及防,被杨军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手被死死地压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杨军见状,立刻松开了手,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你输了,你输了!” 简科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输了。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杨军,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玩赖,你明明说数到三才开始,你连一二都没有喊就直接喊三了!” 杨军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对着简科军说道:“嘿,你自己没听清楚规则,我明明说的是喊到三就开始,可没说要从一数到三哦!大家都听到了,我刚才是不是喊了三?” 围观的人群中,一部分人随声附和道:“是呢,他确实喊了三。”然而,也有一些人站在简科军那边,指责杨军耍赖。 面对众人的不同声音,杨军毫不在意,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这叫兵不厌诈,懂不懂啊?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是承认你没有长卵子,这一局不算也可以。” 简科军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要论嘴上功夫,他可比不上申二狗,更别提像杨军和李龙这样的小混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我认了,这一局算平局,还有最后一局呢!”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意地挑衅道:“哈哈,刚才我那是让着你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力气比我大啊?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这声‘爹’你叫定了!” 听到杨军说了一个爹字,申二狗在一旁大声地“唉”了一声。 杨军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就翻着的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他恶狠狠地向申二狗投去一道愤怒的目光,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李龙在一旁骂道:“你家妈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申二狗见状,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双手叉腰,对着李龙吼道:“说人不摸后颈窝,管人(自己)都差不多,你不光什么便宜都想占,没有便宜你都要抢点便宜来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一旁的简科军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别吵了。”又对杨军说道:“你还来不来?” 杨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慌乱与不安一同吐出,然后缓缓地将手放在那块冰冷的河石上,轻声说道:“儿才不敢来呢。” 然而,简科军却并未因此而罢休,他紧紧握住杨军的手,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怒吼道:“来,这次再敢玩阴的,老子揍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倒!” 杨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是你笨,有种你也用计?自己长了个木脑壳怪别人聪明?” 简科军对他的回应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杨军的手,杨军明显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从手上传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拍打简科军的手背,焦急地说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简科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又猛地加了一把劲,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杨军差点失声叫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好在简科军只用了这一下力,随后便松开了手,看着杨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杨军冷哼一声,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再继续与简科军争辩,只是对他说道:“你先把手放好。” 简科军面不改色地将手放好,右手手掌微微张开,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试胸有成竹。然而,杨军却并未如他所料那般对准他的掌心,而是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简科军的那四个手指头。 简科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就这点本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仿佛对杨军的举动毫不在意。 杨军似乎并不在意简科军的轻视,反而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然得逞。他嘴角也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回应道:“准备好了,来呀?”话音未落,他便猛地一用力,紧紧地握住简科军的手指,仿佛要将他的手捏碎一般。 随着杨军的用力,简科军的手臂开始慢慢地往反方向倒去,这一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申二狗和李龙。 他们原本还在斗嘴皮子,但在这关键的一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紧紧地盯着河石上的两只手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申二狗突然对着杨军破口大骂:“你妈家又玩赖!”他的声音异常响亮,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他又骂道:“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李龙见状,连忙喝止申二狗,骂道:“你个龟儿子不要打扰他们!今天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他的语气严厉,显然不想让申二狗的叫骂影响到比赛的结果。 第367章 耍赖 简科军那边似乎早就料到了杨军的动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尽管杨军用尽全力握住他的四个手指,让他在发力时倍感吃力,但简科军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随着杨军不断加大力度,简科军手指上的疼痛感也愈发强烈,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逐渐被压下去的手臂,心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就在简科军的手即将被压到河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河岸。这声怒吼不仅让杨军惊愕不已,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龙和申二狗也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简科军发力的瞬间,杨军原本占据上风的那只手,竟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缓缓地向下沉去。 “不可能!这狗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李龙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原本还在和申二狗斗嘴,对这场比试并未太过在意,可现在看到杨军即将落败,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随着杨军的手被死死地压在河石上,这场激烈的扳手腕比赛终于落下帷幕。简科军面带微笑,看着满脸通红的杨军,挑衅地问道:“怎么样,还想再来一局吗?” 杨军有些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算了,这次就算你赢了。”话音未落,他便像屁股着了火一样,迅速站起身来,准备开溜。 然而,简科军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逃脱?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杨军的去路,毫不客气地说道:“嘿!输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还把脑袋一歪,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反问简科军:“叫什么?我可不知道。” 简科军气得直跺脚,狠狠地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杨军却不以为然,他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回应道:“你去问问这些人,只要是认识我的,哪个不知道我就是个无赖!” 简科军的脸被气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憋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狠狠地骂杨军一顿,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骂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用手指着杨军的鼻子,愤愤不平地说:“你这种人啊,就是赢得起输不起!” 杨军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简科军面前,挑衅地说道:“我还就是这种人,怎么样?你不服气的话,有种你来咬我啊?” 简科军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强忍着没有挥出去。然而,申二狗却完全不买账,他可不会惯着这两个人,尤其是在之前已经被李龙占过一次便宜的情况下。 申二狗怒气冲冲地跳到大河石上,站得高高的,俯视着下方的众人,他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响亮:“家妈勒,说话像放屁一样!输了就不想认账是不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杨军见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走,去河沙坝论个高低!”他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挑衅,似乎对申二狗的指责并不在意。 申二狗听到杨军的回应,立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气势汹汹地说道:“老子还怕你不成?”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显示出他毫不畏惧的态度。 事实上,他们之间并非没有过交手的经历。在巴溪,他们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冲突,杨军和李龙都亲身领教过申二狗打架时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尽管今天没有看到唐哲的身影,但申二狗身边却多了一个身材魁梧、力气巨大的家伙,看起来就像一头蛮牛一样。 不过,杨军他们几个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长期在城市里厮混,对于这种场面并不陌生。在气势上,他们绝对不能输给对方。李龙见到申二狗跳下来,心中的火气也被瞬间点燃,他怒声吼道:“走,哪个不去哪个是儿子!” 申二狗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哟呵,还有脸说呢?你们这不是已经输了吗?既然输了,那就是儿子咯,要是再输一次,嘿嘿,你们可就得当孙子啦!”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哄笑声。有个好事的家伙更是起哄道:“打一架!打一架!”这一喊,就像点燃了导火索一样,周围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有人对杨军那种耍赖不认账的行为很是看不惯,便大声喊道:“输了就是输了,别磨蹭了,赶紧叫爹!”这一嗓子,让更多的人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而此时的简科军,正稳稳地站在杨军面前,他那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让人无法忽视。不仅如此,他的身后还有申二狗在那里虎视眈眈,杨军就算想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杨军对着李龙喊道:“龙哥,干了。” 李龙一挥手,对申二狗和简科军说:“干,马上下河沙坝去。” 说完,怒气冲冲地在前面带路,就准备往河沙坝走。 杨军也在后面跟着。 申二狗对简科军说:“跟紧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狗日的占了老子便宜就想跑。” 简科军劝申二狗说:“二狗,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他们输了,要跑就让他们跑。” 申二儿瞪了简科军一眼,说道:“怕个逑,以前老子一个人都敢干他们四个人,现在一对一你还不敢?” 简科军忙说道:“不是我不敢,唐哲让我们等他,我们逛逛就得了,又不是来惹事的,要是耽误了他的事情,到时候准挨他的骂。” 申二狗正在气头上,说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也要跟上去,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第367章 耍赖 简科军那边似乎早就料到了杨军的动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尽管杨军用尽全力握住他的四个手指,让他在发力时倍感吃力,但简科军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随着杨军不断加大力度,简科军手指上的疼痛感也愈发强烈,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逐渐被压下去的手臂,心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就在简科军的手即将被压到河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河岸。这声怒吼不仅让杨军惊愕不已,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龙和申二狗也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简科军发力的瞬间,杨军原本占据上风的那只手,竟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缓缓地向下沉去。 “不可能!这狗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李龙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原本还在和申二狗斗嘴,对这场比试并未太过在意,可现在看到杨军即将落败,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随着杨军的手被死死地压在河石上,这场激烈的扳手腕比赛终于落下帷幕。简科军面带微笑,看着满脸通红的杨军,挑衅地问道:“怎么样,还想再来一局吗?” 杨军有些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算了,这次就算你赢了。”话音未落,他便像屁股着了火一样,迅速站起身来,准备开溜。 然而,简科军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逃脱?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杨军的去路,毫不客气地说道:“嘿!输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还把脑袋一歪,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反问简科军:“叫什么?我可不知道。” 简科军气得直跺脚,狠狠地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杨军却不以为然,他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回应道:“你去问问这些人,只要是认识我的,哪个不知道我就是个无赖!” 简科军的脸被气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憋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狠狠地骂杨军一顿,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骂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用手指着杨军的鼻子,愤愤不平地说:“你这种人啊,就是赢得起输不起!” 杨军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简科军面前,挑衅地说道:“我还就是这种人,怎么样?你不服气的话,有种你来咬我啊?” 简科军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强忍着没有挥出去。然而,申二狗却完全不买账,他可不会惯着这两个人,尤其是在之前已经被李龙占过一次便宜的情况下。 申二狗怒气冲冲地跳到大河石上,站得高高的,俯视着下方的众人,他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响亮:“家妈勒,说话像放屁一样!输了就不想认账是不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杨军见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走,去河沙坝论个高低!”他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挑衅,似乎对申二狗的指责并不在意。 申二狗听到杨军的回应,立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气势汹汹地说道:“老子还怕你不成?”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显示出他毫不畏惧的态度。 事实上,他们之间并非没有过交手的经历。在巴溪,他们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冲突,杨军和李龙都亲身领教过申二狗打架时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尽管今天没有看到唐哲的身影,但申二狗身边却多了一个身材魁梧、力气巨大的家伙,看起来就像一头蛮牛一样。 不过,杨军他们几个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长期在城市里厮混,对于这种场面并不陌生。在气势上,他们绝对不能输给对方。李龙见到申二狗跳下来,心中的火气也被瞬间点燃,他怒声吼道:“走,哪个不去哪个是儿子!” 申二狗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哟呵,还有脸说呢?你们这不是已经输了吗?既然输了,那就是儿子咯,要是再输一次,嘿嘿,你们可就得当孙子啦!”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哄笑声。有个好事的家伙更是起哄道:“打一架!打一架!”这一喊,就像点燃了导火索一样,周围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有人对杨军那种耍赖不认账的行为很是看不惯,便大声喊道:“输了就是输了,别磨蹭了,赶紧叫爹!”这一嗓子,让更多的人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而此时的简科军,正稳稳地站在杨军面前,他那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让人无法忽视。不仅如此,他的身后还有申二狗在那里虎视眈眈,杨军就算想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杨军对着李龙喊道:“龙哥,干了。” 李龙一挥手,对申二狗和简科军说:“干,马上下河沙坝去。” 说完,怒气冲冲地在前面带路,就准备往河沙坝走。 杨军也在后面跟着。 申二狗对简科军说:“跟紧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狗日的占了老子便宜就想跑。” 简科军劝申二狗说:“二狗,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他们输了,要跑就让他们跑。” 申二儿瞪了简科军一眼,说道:“怕个逑,以前老子一个人都敢干他们四个人,现在一对一你还不敢?” 简科军忙说道:“不是我不敢,唐哲让我们等他,我们逛逛就得了,又不是来惹事的,要是耽误了他的事情,到时候准挨他的骂。” 申二狗正在气头上,说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也要跟上去,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第368章 是个误会 申二狗像往常一样,走路时总是横冲直撞的,这不,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心里正不爽呢,刚想开口骂人,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唐哲!申二狗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怒容,赔着笑问道:“唐哥,你事情办好了?” 唐哲并没有立刻回答申二狗的问题,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申二狗,然后突然冒出一句:“你威风得很嘛。” 申二狗被唐哲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唐哥,不是这样的,是他们两个欺负我们……”说着,他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简科军。 唐哲顺着申二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简科军被唐哲这么一瞧,吓得赶紧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杨军突然发现申二狗和简科军没有跟上来,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两人骂道:“你们两个没屁眼的家伙,不敢来就早点滚回山里去!” 李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人挡住了申二狗和简科军。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个身影却让李龙觉得异常熟悉。他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拉了一把杨军,压低声音说道:“唐哲来了。” 杨军闻言,脸色也是一变,他定睛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那身形确实和唐哲非常相似。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麻烦了,唐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于是,他也不敢再继续骂下去了,站在河堤的半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唐哲看着申二狗,一脸认真地说道:“二狗,你就别再隐瞒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申二狗犹豫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简科军,然后缓缓低下头,轻声说道:“好,我告诉你。你去了国营饭店之后,我和科军两个人觉得很无聊,就决定在城里四处逛逛。走着走着,我们突然想起你那天在黑市被人打了,于是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叫张二皮和武秀才的家伙。” 申二狗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真的看到了他们两个。那个高个子一直盯着我看,我心里有点发毛。你也知道,以前你和我在巴溪的时候,都跟他们打过架,所以我以为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说到这里,申二狗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我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所以我就直接上去跟他们理论起来。结果他们说要搞个什么文斗,就是扳手腕,谁输了就要喊赢的那一方喊爹。” 申二狗越说越气愤:“本来科军是可以三次都赢的,可他们耍赖,明明科军已经赢了两次,他们却不认账,还占我的便宜。我才不服呢!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今天要是他们输了不喊我爹,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揍得他们像儿子一样!” 简科军在一旁不断地点头,表示对申二狗所说的话非常认同,他附和道:“二狗说的确实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唐哲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语气坚定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们俩,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不过,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当狗咬了你一口时,你绝对不能反过来去咬狗一口,因为那样做毫无意义,反而会让你自己也陷入尴尬的境地。” 申二狗和简科军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明白了唐哲的意思。唐哲见状,继续说道:“但是,如果那只狗只是发出一些叫声,并没有真正咬到你,那么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它,只管走自己的路就好。毕竟,我们没必要和一只乱吠的狗计较。然而,如果那只狗真的咬到了你,那你可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必须要狠狠地反击,甚至可以把它往死里打,然后把它变成一顿美味的狗肉大餐。”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心地说:“唐哥,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哲看着申二狗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说:“不过,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翻篇了。只要他们不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要再去纠结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唐哥。我还听说那个光头被你打得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也别再提了。走,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刚准备走,李龙他们又从河堤下面爬了上来:“唐哲。” 唐哲听到李龙叫他,转过头问道:“有事情吗?” 李龙走到唐哲面前,对着他们三个人笑道:“刚才就是和你这两个兄弟开个玩笑,你这兄弟也是的,我们就是看了一眼他,正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一起来呢,他说话太冲了。” 杨军也走了过来,说道:“就是,听说那个张二皮被人打了,我估计就是你干的,前几天那个叫柳开江的还来找我和李龙,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你和我们有过结,想一起打你一顿,不过我们没有答应。” 申二狗说道:“你们就算是答应了,是我唐哥的对手吗?” 杨军有些生申二狗的气,李龙忙一把压住他的手,说道:“你说得对,唐哲的确厉害,就当我们多管闲事 。”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话。” 申二狗低着头哦了一声。 唐哲又对李龙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上次帮了我。”他说的是李龙带他去找了张二皮了解毛狗皮的事情。 李龙连忙摆手,说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前几天那个姓柳的来找我,我才知道那个张二皮的老皮被你们打住院的事情,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早就和你说了。” 停了一下,又对唐哲说道:“今天、今天这个就是个误会。” 第368章 是个误会 申二狗像往常一样,走路时总是横冲直撞的,这不,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心里正不爽呢,刚想开口骂人,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唐哲!申二狗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怒容,赔着笑问道:“唐哥,你事情办好了?” 唐哲并没有立刻回答申二狗的问题,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申二狗,然后突然冒出一句:“你威风得很嘛。” 申二狗被唐哲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唐哥,不是这样的,是他们两个欺负我们……”说着,他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简科军。 唐哲顺着申二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简科军被唐哲这么一瞧,吓得赶紧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杨军突然发现申二狗和简科军没有跟上来,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两人骂道:“你们两个没屁眼的家伙,不敢来就早点滚回山里去!” 李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人挡住了申二狗和简科军。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个身影却让李龙觉得异常熟悉。他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拉了一把杨军,压低声音说道:“唐哲来了。” 杨军闻言,脸色也是一变,他定睛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那身形确实和唐哲非常相似。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麻烦了,唐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于是,他也不敢再继续骂下去了,站在河堤的半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唐哲看着申二狗,一脸认真地说道:“二狗,你就别再隐瞒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申二狗犹豫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简科军,然后缓缓低下头,轻声说道:“好,我告诉你。你去了国营饭店之后,我和科军两个人觉得很无聊,就决定在城里四处逛逛。走着走着,我们突然想起你那天在黑市被人打了,于是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叫张二皮和武秀才的家伙。” 申二狗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真的看到了他们两个。那个高个子一直盯着我看,我心里有点发毛。你也知道,以前你和我在巴溪的时候,都跟他们打过架,所以我以为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说到这里,申二狗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我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所以我就直接上去跟他们理论起来。结果他们说要搞个什么文斗,就是扳手腕,谁输了就要喊赢的那一方喊爹。” 申二狗越说越气愤:“本来科军是可以三次都赢的,可他们耍赖,明明科军已经赢了两次,他们却不认账,还占我的便宜。我才不服呢!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今天要是他们输了不喊我爹,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揍得他们像儿子一样!” 简科军在一旁不断地点头,表示对申二狗所说的话非常认同,他附和道:“二狗说的确实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唐哲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语气坚定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们俩,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不过,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当狗咬了你一口时,你绝对不能反过来去咬狗一口,因为那样做毫无意义,反而会让你自己也陷入尴尬的境地。” 申二狗和简科军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明白了唐哲的意思。唐哲见状,继续说道:“但是,如果那只狗只是发出一些叫声,并没有真正咬到你,那么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它,只管走自己的路就好。毕竟,我们没必要和一只乱吠的狗计较。然而,如果那只狗真的咬到了你,那你可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必须要狠狠地反击,甚至可以把它往死里打,然后把它变成一顿美味的狗肉大餐。”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心地说:“唐哥,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哲看着申二狗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说:“不过,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翻篇了。只要他们不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要再去纠结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唐哥。我还听说那个光头被你打得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也别再提了。走,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刚准备走,李龙他们又从河堤下面爬了上来:“唐哲。” 唐哲听到李龙叫他,转过头问道:“有事情吗?” 李龙走到唐哲面前,对着他们三个人笑道:“刚才就是和你这两个兄弟开个玩笑,你这兄弟也是的,我们就是看了一眼他,正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一起来呢,他说话太冲了。” 杨军也走了过来,说道:“就是,听说那个张二皮被人打了,我估计就是你干的,前几天那个叫柳开江的还来找我和李龙,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你和我们有过结,想一起打你一顿,不过我们没有答应。” 申二狗说道:“你们就算是答应了,是我唐哥的对手吗?” 杨军有些生申二狗的气,李龙忙一把压住他的手,说道:“你说得对,唐哲的确厉害,就当我们多管闲事 。”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话。” 申二狗低着头哦了一声。 唐哲又对李龙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上次帮了我。”他说的是李龙带他去找了张二皮了解毛狗皮的事情。 李龙连忙摆手,说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前几天那个姓柳的来找我,我才知道那个张二皮的老皮被你们打住院的事情,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早就和你说了。” 停了一下,又对唐哲说道:“今天、今天这个就是个误会。” 第369章 外号叫甩不脱 申二狗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唐哥,你可千万别相信他啊!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话,脸色一沉,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们爱信不信!” 见李龙如此决绝,杨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离开。 申二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两个龟儿子,跑得还挺快!”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哄笑,然后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唐哲看着申二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二狗啊,对于这种小混混,咱们能躲就躲,能让就让。除非他们真的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再反击也不迟。如果他们没有招惹你,你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没必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一旁的简科军也附和道:“是啊,二狗,俗话说得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唐哲要来城里开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些人的好。” 申二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赶忙应道:“我知道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然后说道:“知道就好,这个李龙既然说张二皮去拉拢他,他没有同意,那他很可能会再去找其他人。我们现在处于明处,而他则在暗处,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简科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巧妙地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开口问道:“对了,你去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已经谈妥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城里找几个匠人来做这件事的,但后来发现申腾飞他们几个的手艺相当不错,所以我打算回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干活。” 简科军听后,笑着说:“只要有活干,他肯定是求之不得啊!毕竟他家那几亩薄田能有多少收入呢?”唐哲也表示赞同,他觉得申腾飞肯定会对这个工作机会感兴趣。 就在唐哲准备起身回家时,突然想起简科军今天把家里的毛狗屁拿了出来,于是他随口问道:“科军,你那几张皮子卖掉了吗?”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没有呢,就放在那棵大檬子树下,应该不会有人去动它。”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调侃道:“你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刚才那里围了那么多人,你们居然就这么放心地把东西放在那里,也不怕被别人顺手牵羊给牵走了。” 这时,申二狗已经快步走过去,将那捆皮子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唐哲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帮他把这皮子卖了再回去,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唐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一同来到了收购站,齐春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唐哲,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呢?” 唐哲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把怎么和张二皮之间起的过结简单说了一遍。 齐春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满脸忧虑地说道:“你怎么会惹到那几个烂蛇呢?在这城里头,有多少人看到他们都是要躲着走的啊,尤其是那个张二皮,他的外号可是叫‘甩不脱’,难缠得很呢。” 唐哲不以为意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他的名声还真是坏得很啊。” 齐春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说道:“那还用说吗?他可不是一般的坏啊!要不是现在政策好,他靠着以前坑蒙拐骗弄来的那些钱,开了个山货收购点,恐怕到现在他还是像个癞皮狗一样,整天在城里到处闲逛呢!这种人啊,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公安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每次进去不到半天,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被放出来了,公安局的那些同志都对他束手无策啊!” 唐哲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也对,他确实是那种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人。不过,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 齐春一边仔细端详着简科军的毛狗皮,一边说道:“还是忍一忍,跟那种人较劲不值得。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咱们没必要和他硬来。” 唐哲见齐春这么说,也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其他的都好说。对了,这几张皮子的品质怎么样?还过得去?” 齐春面带微笑地看着简科军,缓缓说道:“嗯,整体情况还可以啦。不过呢,那四张被撕烂得比较厉害,所以相对来说不太值钱哦。但是这几张呢,还能给你两块六毛钱。至于另外那些烂得更厉害的,就只能给你一块八啦。” 简科军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好的,领导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都听您的!”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齐春的敬畏和信任。 这是简科军第一次进城,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信。因此,无论见到谁,他都会尊称对方为“领导”,希望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齐春似乎对简科军的态度很满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唐哲说道:“你呀,还是要小心一点哦。” 经过好几次的合作,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一样,唐哲点了点头,准备走的时候,齐春又说道:“最近山上的天麻露头了?要是有的话仍然卖给我哦。”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我都好一段时间没有上山了,等伤养好一点了去山上看看。” 出了店门,简科军说:“对呀,唐哲,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天麻露头的时候,我以前在白云岭那边去找过,也找了一些,都炖给我爹妈吃了。” 申二狗说:“白云岭上的不是有大猫吗?” 第369章 外号叫甩不脱 申二狗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唐哥,你可千万别相信他啊!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话,脸色一沉,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们爱信不信!” 见李龙如此决绝,杨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离开。 申二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两个龟儿子,跑得还挺快!”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哄笑,然后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唐哲看着申二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二狗啊,对于这种小混混,咱们能躲就躲,能让就让。除非他们真的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再反击也不迟。如果他们没有招惹你,你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没必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一旁的简科军也附和道:“是啊,二狗,俗话说得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唐哲要来城里开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些人的好。” 申二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赶忙应道:“我知道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然后说道:“知道就好,这个李龙既然说张二皮去拉拢他,他没有同意,那他很可能会再去找其他人。我们现在处于明处,而他则在暗处,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简科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巧妙地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开口问道:“对了,你去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已经谈妥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城里找几个匠人来做这件事的,但后来发现申腾飞他们几个的手艺相当不错,所以我打算回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干活。” 简科军听后,笑着说:“只要有活干,他肯定是求之不得啊!毕竟他家那几亩薄田能有多少收入呢?”唐哲也表示赞同,他觉得申腾飞肯定会对这个工作机会感兴趣。 就在唐哲准备起身回家时,突然想起简科军今天把家里的毛狗屁拿了出来,于是他随口问道:“科军,你那几张皮子卖掉了吗?”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没有呢,就放在那棵大檬子树下,应该不会有人去动它。”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调侃道:“你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刚才那里围了那么多人,你们居然就这么放心地把东西放在那里,也不怕被别人顺手牵羊给牵走了。” 这时,申二狗已经快步走过去,将那捆皮子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唐哲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帮他把这皮子卖了再回去,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唐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一同来到了收购站,齐春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唐哲,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呢?” 唐哲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把怎么和张二皮之间起的过结简单说了一遍。 齐春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满脸忧虑地说道:“你怎么会惹到那几个烂蛇呢?在这城里头,有多少人看到他们都是要躲着走的啊,尤其是那个张二皮,他的外号可是叫‘甩不脱’,难缠得很呢。” 唐哲不以为意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他的名声还真是坏得很啊。” 齐春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说道:“那还用说吗?他可不是一般的坏啊!要不是现在政策好,他靠着以前坑蒙拐骗弄来的那些钱,开了个山货收购点,恐怕到现在他还是像个癞皮狗一样,整天在城里到处闲逛呢!这种人啊,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公安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每次进去不到半天,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被放出来了,公安局的那些同志都对他束手无策啊!” 唐哲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也对,他确实是那种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人。不过,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 齐春一边仔细端详着简科军的毛狗皮,一边说道:“还是忍一忍,跟那种人较劲不值得。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咱们没必要和他硬来。” 唐哲见齐春这么说,也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其他的都好说。对了,这几张皮子的品质怎么样?还过得去?” 齐春面带微笑地看着简科军,缓缓说道:“嗯,整体情况还可以啦。不过呢,那四张被撕烂得比较厉害,所以相对来说不太值钱哦。但是这几张呢,还能给你两块六毛钱。至于另外那些烂得更厉害的,就只能给你一块八啦。” 简科军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好的,领导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都听您的!”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齐春的敬畏和信任。 这是简科军第一次进城,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信。因此,无论见到谁,他都会尊称对方为“领导”,希望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齐春似乎对简科军的态度很满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唐哲说道:“你呀,还是要小心一点哦。” 经过好几次的合作,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一样,唐哲点了点头,准备走的时候,齐春又说道:“最近山上的天麻露头了?要是有的话仍然卖给我哦。”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我都好一段时间没有上山了,等伤养好一点了去山上看看。” 出了店门,简科军说:“对呀,唐哲,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天麻露头的时候,我以前在白云岭那边去找过,也找了一些,都炖给我爹妈吃了。” 申二狗说:“白云岭上的不是有大猫吗?” 第370章 他们姐弟俩就是我的盼头 简科军回答道:“我只是在山林的边缘附近转一转,没敢往里面走得太深,主要还是害怕遇到大猫啊。不过呢,我倒是没有听到有什么叫唤声。” 申二狗接着说道:“唐哥身上有伤,这几天肯定是没办法上山去了。要不这样,咱俩去一趟怎么样?” 简科军闻言,不禁看了看唐哲。毕竟,挖天麻可是能赚钱的好事啊!可问题是,以前唐哲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他俩一起的,现在唐哲受了伤,他们却要撇开唐哲自己出去单干,这似乎有点不太厚道呢。 唐哲似乎看出了简科军的顾虑,他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毕竟申二狗也不是跟着他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除了有时候冲动一点,却没有任何坏心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我就不去啦。二狗啊,你进了山以后,一定要多听科军的,他比你有经验多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唐哥,我肯定听他的!”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八家堰。唐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申腾飞的家里。 此时,申腾飞正坐在院坝里的桐子树下,专心地削着一条新扁担呢。见到唐哲来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跟唐哲打了个招呼。 唐哲详细地向申腾飞解释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申腾飞认真倾听后,回应道:“好的,我会去询问一下我师傅是否愿意一同前往。你那边的事情是否紧急呢?如果时间紧迫,我可以多叫一些人来帮忙。” 唐哲想了想,回答说:“老三和援朝去帮忙做些杂事也挺好的,你顺便带带他们。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那是一座大型的祠堂,而且还是一进的四合院。” 申腾飞略微惊讶地应了一声:“哦,这样的话,工期恐怕不会太短啊。” 与申腾飞交谈结束后,唐哲离开了他家,然后径直前往申二狗家。此时,申二狗刚刚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申大凤正在厨房里忙碌地准备着饭菜。楼椽上悬挂着几条腊鱼肉,申大凤顺手取下一条,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煮熟。 当申二狗看到唐哲来访时,他连忙热情地说道:“哎呀,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一起吃饭呢!科军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挽留都留不住啊。”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申大凤说:“大凤啊,我刚刚去找过腾飞了,他这几天打算去喊一些工人到城里去干活。你有时间了也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到时候你就跟腾飞他们一起去城里,给他们做饭吃,你看这样行不行?” 申大凤一听,连忙说道:“唐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帮你做事,怎么还能要工钱呢?我去就是了!” 唐哲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大凤,你别这么客气嘛!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的。只是目前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如果以后赚到更多的钱,肯定会给你多开一些的。” 申大凤嗯了一声,说道:“唐哥,我在做晚饭,你在这里吃了回去。” 唐哲尚未踏入门槛,一股浓郁的腊鱼香气便扑鼻而来。这股香味如同一股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脚步紧紧牵引。他定睛一看,只见一筲箕的白米饭宛如一座小山般堆放在桌上,粒粒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平日里,他们一家人的饮食颇为节俭,大多以粗粮为主。然而,今日这满桌的白米饭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宴。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对申大凤说道:“好,那今天晚上就在你家吃。” 申大凤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返回厨房忙碌起来。唐哲则与申二狗一同坐在堂屋里,闲聊起家常。 不多时,申厚植也回到了家中。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申二狗便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公,你又去做什么了?” 申厚植站在屋外,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随着他手中的竹片不断拍打,他的身上扬起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他刚刚从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归来。 他的面庞被熏得漆黑,眉毛和胡子上也沾满了灰烬,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洪亮,他说道:“田里没肥,到时候就没有收成,我去烧灰了来。” 申二狗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苦笑着说:“公,你天天烧灰,那田里的泥都看不见了,全是灰,你也该休息几天了。” 申厚植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趁着我还能动,赶快做几年,再过几年动不了了,你吃什么?” 申二狗笑道:“我跟着唐哥做事,手里少不了现把二(现钱),你还担心饿死不成?” 申厚植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天啊,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你手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东西。到那时候,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你呀,就是还没有被饿够!” 申厚植一边唠叨着申二狗,一边将手中的竹片挂在墙上。等他走进屋子时,才发现唐哲也在屋里,于是随口问道:“唐哲也来了啊。” 唐哲见状,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申二狗说:“二狗啊,你公说得挺对的。家里有粮食储备着,心里才踏实。赚钱和种粮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啊,你公既然想做,就让他去做好了。他年纪大了,有点事情做着,身体反而会更舒服些。你要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闲着,什么都不干,反而容易生病呢。” 申厚植听了唐哲的话,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你说得太对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哪天不活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可一到地里干活,嘿,这身上的疼痛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哦!不过好在还有他们姐弟俩,我多少还有个指望,心里也算有点盼头。” 第370章 他们姐弟俩就是我的盼头 简科军回答道:“我只是在山林的边缘附近转一转,没敢往里面走得太深,主要还是害怕遇到大猫啊。不过呢,我倒是没有听到有什么叫唤声。” 申二狗接着说道:“唐哥身上有伤,这几天肯定是没办法上山去了。要不这样,咱俩去一趟怎么样?” 简科军闻言,不禁看了看唐哲。毕竟,挖天麻可是能赚钱的好事啊!可问题是,以前唐哲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他俩一起的,现在唐哲受了伤,他们却要撇开唐哲自己出去单干,这似乎有点不太厚道呢。 唐哲似乎看出了简科军的顾虑,他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毕竟申二狗也不是跟着他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除了有时候冲动一点,却没有任何坏心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我就不去啦。二狗啊,你进了山以后,一定要多听科军的,他比你有经验多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唐哥,我肯定听他的!”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八家堰。唐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申腾飞的家里。 此时,申腾飞正坐在院坝里的桐子树下,专心地削着一条新扁担呢。见到唐哲来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跟唐哲打了个招呼。 唐哲详细地向申腾飞解释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申腾飞认真倾听后,回应道:“好的,我会去询问一下我师傅是否愿意一同前往。你那边的事情是否紧急呢?如果时间紧迫,我可以多叫一些人来帮忙。” 唐哲想了想,回答说:“老三和援朝去帮忙做些杂事也挺好的,你顺便带带他们。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那是一座大型的祠堂,而且还是一进的四合院。” 申腾飞略微惊讶地应了一声:“哦,这样的话,工期恐怕不会太短啊。” 与申腾飞交谈结束后,唐哲离开了他家,然后径直前往申二狗家。此时,申二狗刚刚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申大凤正在厨房里忙碌地准备着饭菜。楼椽上悬挂着几条腊鱼肉,申大凤顺手取下一条,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煮熟。 当申二狗看到唐哲来访时,他连忙热情地说道:“哎呀,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一起吃饭呢!科军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挽留都留不住啊。”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申大凤说:“大凤啊,我刚刚去找过腾飞了,他这几天打算去喊一些工人到城里去干活。你有时间了也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到时候你就跟腾飞他们一起去城里,给他们做饭吃,你看这样行不行?” 申大凤一听,连忙说道:“唐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帮你做事,怎么还能要工钱呢?我去就是了!” 唐哲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大凤,你别这么客气嘛!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的。只是目前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如果以后赚到更多的钱,肯定会给你多开一些的。” 申大凤嗯了一声,说道:“唐哥,我在做晚饭,你在这里吃了回去。” 唐哲尚未踏入门槛,一股浓郁的腊鱼香气便扑鼻而来。这股香味如同一股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脚步紧紧牵引。他定睛一看,只见一筲箕的白米饭宛如一座小山般堆放在桌上,粒粒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平日里,他们一家人的饮食颇为节俭,大多以粗粮为主。然而,今日这满桌的白米饭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宴。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对申大凤说道:“好,那今天晚上就在你家吃。” 申大凤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返回厨房忙碌起来。唐哲则与申二狗一同坐在堂屋里,闲聊起家常。 不多时,申厚植也回到了家中。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申二狗便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公,你又去做什么了?” 申厚植站在屋外,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随着他手中的竹片不断拍打,他的身上扬起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他刚刚从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归来。 他的面庞被熏得漆黑,眉毛和胡子上也沾满了灰烬,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洪亮,他说道:“田里没肥,到时候就没有收成,我去烧灰了来。” 申二狗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苦笑着说:“公,你天天烧灰,那田里的泥都看不见了,全是灰,你也该休息几天了。” 申厚植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趁着我还能动,赶快做几年,再过几年动不了了,你吃什么?” 申二狗笑道:“我跟着唐哥做事,手里少不了现把二(现钱),你还担心饿死不成?” 申厚植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天啊,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你手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东西。到那时候,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你呀,就是还没有被饿够!” 申厚植一边唠叨着申二狗,一边将手中的竹片挂在墙上。等他走进屋子时,才发现唐哲也在屋里,于是随口问道:“唐哲也来了啊。” 唐哲见状,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申二狗说:“二狗啊,你公说得挺对的。家里有粮食储备着,心里才踏实。赚钱和种粮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啊,你公既然想做,就让他去做好了。他年纪大了,有点事情做着,身体反而会更舒服些。你要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闲着,什么都不干,反而容易生病呢。” 申厚植听了唐哲的话,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你说得太对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哪天不活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可一到地里干活,嘿,这身上的疼痛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哦!不过好在还有他们姐弟俩,我多少还有个指望,心里也算有点盼头。” 第371章 吃得最多的就是西北风 申厚植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一生的苦难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他自幼便经历了丧父之痛,母亲改嫁,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关爱。然而,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他总算是勉强成家立业。 婚后,为了维持生计,申厚植毅然决然地投身军旅。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朝代更迭,杀鬼子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平平安安的回到老家,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二十年前,他的妻子饿死,更是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接踵而至的是,儿子和儿媳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白天,申厚植拼命劳作,只为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夜晚,还得承受因成分带来的折磨,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十几年,其中的艰辛与困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体会。 好在如今的生活逐渐好转,政府不再看重他的成分,也公平地分给他土地。尽管头上那顶“黑五类”的帽子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摘掉,但对于已经七十来岁的申厚植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与那些一同在衡阳战场上困守的战友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多赚了几十年的光阴。更何况,和他那早逝的父亲相比,他更是幸运得多。 申二狗自然无法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反而一直误以为是他公因为曾经遭受批斗而心生恐惧,以至于在大队里始终不敢与他人顶嘴半句。如今岁月如梭,公公年事渐高,每日里除了埋头苦干,与他们姐妹俩的交流也逐渐增多。 “公,您年纪大了,这一天到晚的,话可真多啊!”申二狗笑着调侃道,“不过呢,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您的盼头可大着呢!再过几年,等我娶了媳妇,您可就要抱曾孙啦!” 申厚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呢!” 申二狗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姐姐都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我要是先结婚了,您就不怕姐姐嫁不出去啦?” 在八家堰这样的地方,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弟弟通常都会让哥哥姐姐先结婚,否则便会遭人非议。申大凤在厨房里听到他们的对话,高声回应道:“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先结呗,我才不着急呢!公公,我就陪您过一辈子啦!” 申厚植走进屋里,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哪个要你陪一辈子哦,我们家这种成分,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公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忧虑。 申大凤听了申厚植的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反驳,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和选择。 那个苏朝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正如唐哲所说,他实际上是个花言巧语、不务正业的家伙。听他说话确实还不错,但真正到了做事的时候,却是做一件错一件。 申大凤想起了好几次苏朝恩试图将她压到稻草垛上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好在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没有让他得逞,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辈子恐怕都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心不在蔫的样子,只顾着往灶里添柴,连饭都糊了都没有闻到,还是申二狗鼻子灵,抬头嗅了嗅,喊道:“姐,饭糊了。” 申二狗的叫喊声,才把申大凤从思绪里拉回来,抬头一看,其他人都在堂屋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心里舒了一口气,把柴火从灶里夹出来打熄之后,才说道:“刚才没注意,今天晚上差点下胡(糊)家山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被端上了桌。唐哲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动筷,品尝起申大凤做的菜来。不得不说,申大凤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味道平平,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从小到大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野菜和西北风,上灶锻炼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想要她做出什么花样来确实有些困难。 然而,唐哲并没有过多地抱怨,他知道申大凤还年轻,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空间。而且,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够下厨做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既然决定要开一家酒楼,可到现在为止,连个厨师都还没有着落呢。 如果仅仅依靠申大凤或者家里的母亲这些人去掌勺的话,做做普通的家常菜或许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要是遇到一些稍微讲究点的菜品,她们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真的让自己的母亲或者申大凤这样的人去经营酒楼,那每天的剩菜剩饭肯定会堆积如山。 毕竟她们辛苦了一辈子,贫穷了一辈子,也挨饿了一辈子,对食物有着一种本能的珍惜和不舍。那些剩下的菜,她们肯定舍不得扔掉,说不定还会留着自己吃或者给家里人吃。这样一来,不仅会影响酒楼的卫生和形象,搞不好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然而,目前酒楼尚未正式开业。明日,待申腾飞寻得合适的工人后,他将会带领他们前往县里。在此期间,自己也会去物色一位合适的厨师。若是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他自信凭借自身的厨艺也能够顶上一段时间。 前世,尽管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他却品尝过无数的美食佳肴。自从登上领导岗位后,烹饪便成为了他的一大兴趣爱好。一个人生活,他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论是南方的风味,还是北方的特色,亦或是川菜、鲁菜、淮扬菜等各种菜系,他都能信手拈来。虽然他的厨艺可能比不上五星酒店的大厨那般精湛,但若是放在这个年代,只要他稍展身手,必定能在邛水县城引起轰动,声名大噪。 第371章 吃得最多的就是西北风 申厚植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一生的苦难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他自幼便经历了丧父之痛,母亲改嫁,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关爱。然而,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他总算是勉强成家立业。 婚后,为了维持生计,申厚植毅然决然地投身军旅。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朝代更迭,杀鬼子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平平安安的回到老家,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二十年前,他的妻子饿死,更是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接踵而至的是,儿子和儿媳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白天,申厚植拼命劳作,只为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夜晚,还得承受因成分带来的折磨,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十几年,其中的艰辛与困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体会。 好在如今的生活逐渐好转,政府不再看重他的成分,也公平地分给他土地。尽管头上那顶“黑五类”的帽子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摘掉,但对于已经七十来岁的申厚植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与那些一同在衡阳战场上困守的战友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多赚了几十年的光阴。更何况,和他那早逝的父亲相比,他更是幸运得多。 申二狗自然无法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反而一直误以为是他公因为曾经遭受批斗而心生恐惧,以至于在大队里始终不敢与他人顶嘴半句。如今岁月如梭,公公年事渐高,每日里除了埋头苦干,与他们姐妹俩的交流也逐渐增多。 “公,您年纪大了,这一天到晚的,话可真多啊!”申二狗笑着调侃道,“不过呢,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您的盼头可大着呢!再过几年,等我娶了媳妇,您可就要抱曾孙啦!” 申厚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呢!” 申二狗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姐姐都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我要是先结婚了,您就不怕姐姐嫁不出去啦?” 在八家堰这样的地方,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弟弟通常都会让哥哥姐姐先结婚,否则便会遭人非议。申大凤在厨房里听到他们的对话,高声回应道:“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先结呗,我才不着急呢!公公,我就陪您过一辈子啦!” 申厚植走进屋里,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哪个要你陪一辈子哦,我们家这种成分,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公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忧虑。 申大凤听了申厚植的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反驳,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和选择。 那个苏朝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正如唐哲所说,他实际上是个花言巧语、不务正业的家伙。听他说话确实还不错,但真正到了做事的时候,却是做一件错一件。 申大凤想起了好几次苏朝恩试图将她压到稻草垛上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好在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没有让他得逞,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辈子恐怕都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心不在蔫的样子,只顾着往灶里添柴,连饭都糊了都没有闻到,还是申二狗鼻子灵,抬头嗅了嗅,喊道:“姐,饭糊了。” 申二狗的叫喊声,才把申大凤从思绪里拉回来,抬头一看,其他人都在堂屋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心里舒了一口气,把柴火从灶里夹出来打熄之后,才说道:“刚才没注意,今天晚上差点下胡(糊)家山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被端上了桌。唐哲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动筷,品尝起申大凤做的菜来。不得不说,申大凤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味道平平,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从小到大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野菜和西北风,上灶锻炼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想要她做出什么花样来确实有些困难。 然而,唐哲并没有过多地抱怨,他知道申大凤还年轻,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空间。而且,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够下厨做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既然决定要开一家酒楼,可到现在为止,连个厨师都还没有着落呢。 如果仅仅依靠申大凤或者家里的母亲这些人去掌勺的话,做做普通的家常菜或许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要是遇到一些稍微讲究点的菜品,她们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真的让自己的母亲或者申大凤这样的人去经营酒楼,那每天的剩菜剩饭肯定会堆积如山。 毕竟她们辛苦了一辈子,贫穷了一辈子,也挨饿了一辈子,对食物有着一种本能的珍惜和不舍。那些剩下的菜,她们肯定舍不得扔掉,说不定还会留着自己吃或者给家里人吃。这样一来,不仅会影响酒楼的卫生和形象,搞不好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然而,目前酒楼尚未正式开业。明日,待申腾飞寻得合适的工人后,他将会带领他们前往县里。在此期间,自己也会去物色一位合适的厨师。若是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他自信凭借自身的厨艺也能够顶上一段时间。 前世,尽管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他却品尝过无数的美食佳肴。自从登上领导岗位后,烹饪便成为了他的一大兴趣爱好。一个人生活,他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论是南方的风味,还是北方的特色,亦或是川菜、鲁菜、淮扬菜等各种菜系,他都能信手拈来。虽然他的厨艺可能比不上五星酒店的大厨那般精湛,但若是放在这个年代,只要他稍展身手,必定能在邛水县城引起轰动,声名大噪。 第372章 还真认识一个人 申腾飞做事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仅仅相隔一天,他就迅速地将他的几位师兄弟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当然,其中也包括他的师傅王堂。不仅如此,申腾飞还特意邀请了唐老三和唐援朝一同前往县城,让他们帮忙做一些小工杂活。 唐哲也没有闲着,他赶忙去叫了申大凤。就这样,一行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里进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 一进入县城,他们径直奔向了祠堂。众人将携带的物品放置妥当后,申腾飞和他的师兄弟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收拾之前的那个食堂。经过一番检查,他们发现灶还是完好无损的,但那口铁锅却早已不知所踪。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申腾飞和唐哲决定先量一下铁锅的尺寸,然后前往供销社购买一口新的。同时,考虑到在接下来的装修期间,每天都需要有人负责做饭和买菜,申腾飞觉得有必要带申大凤去黑市和国营市场熟悉一下路线,这样她就能更好地完成这些任务。 等唐哲把这两天要用的菜和粮食都买回来后,唐哲发现王堂他们已经把几间住的地方收拾好了。申大凤住在厢房的二楼,有单独的一间房间,而其他人则住在厢房的一楼。这一安排让唐哲非常满意。 唐哲刚刚安排好住宿,就看到王正坤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唐哲连忙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道:“王书记,您好啊!”王正坤面带微笑,回应道:“小唐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工商局的江局长。” 唐哲赶忙与江波涛握手,微笑着说道:“江局长,您好!久仰大名啊!”江波涛也伸出手来,与唐哲握了一下,然后说道:“王书记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不过关于办证的事情,县里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所以呢,我们先来给你登记备案一下,等可以办证的时候,我们就直接给你办好了送过来。” 唐哲赶忙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国营饭店,准备再次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波涛面带微笑,突然发问:“小让同志打算开酒楼,想必厨艺一定相当精湛?” 唐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摆手道:“哎呀,江领导,您可别抬举我啦!让我去打打猫猫还勉强可以,至于下厨嘛,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这不,装修工人都已经进场了,我却还在为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灶事员而发愁呢!不知道几位领导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王正坤听了,笑着说:“这个嘛,你得问问老林才行啊。” 江波涛接过话头:“老林?他现在可是唐兄弟的竞争对手,人家就算有合适的人选,恐怕也不会轻易介绍给唐兄弟。” 王正坤略一思索,说道:“老林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气哦。”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林国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呀,唐兄弟,你今天请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提前给你安排一下呀!” 然后,唐哲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王正坤等人身上,他面带微笑地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哟,你们几位也在这儿啊!” 唐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你出门了,所以我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林国民连忙点头回应道:“是啊,我也是刚回来。”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唐哲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唐兄弟,我听人说,上次你给收购站的那个齐春搞到了一只熊胆,是真的吗?”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国民的问题。 林国民见状,心中更加急切,他继续小声说道:“唐兄弟,不瞒你说,我有个亲戚得了重病,医生说需要一味熊胆来配药。我之前去找过齐春,可他告诉我那只熊胆早就已经卖给别人了。你经常在山里跑,对这方面肯定比较了解,你看能不能再帮我想个办法弄一只熊胆来呢?” 林国民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了他在唐哲耳边窃窃私语的举动。尽管他们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从林国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以及唐哲脸上的表情变化,众人不禁对唐哲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测。 唐哲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语气轻松地说道:“好的,没问题,过几天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出来。”听到唐哲的答复,林国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太感谢了,唐兄弟,真是太麻烦你了!” 原来,上次在麻黄岭上,林国民和唐哲一起打猎时,成功击毙了一只狗熊。那狗熊的熊胆,林国民一直小心地挂在家里的墙壁上,让其自然阴干。 就在林国民准备转身离去时,一旁的王正坤突然开口喊道:“老林啊,先别急着走嘛!小唐刚刚跟我说,他那里还缺一个炊事员呢。你这可是县里的国宾馆啊,手底下肯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给小唐介绍一个呗!” 林国民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连连点头应道:“要得要得,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只是我担心我介绍的人,可能入不了唐兄弟的法眼哦。” 对林国民来说,唐哲这个东道主并没有开口,其他人的帮帮腔也只是随口一手,万一唐哲自己心中有别的人选了呢?所以林国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应,并没有当真。 唐哲这时倒说话了:“林经理,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朋友介绍,我将感激不尽。” 林国民停下了脚步,对唐哲说道:“要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做得一手的好菜,以前可是在黔州饭店当掌勺的,现在退休回了家,在城里养老,你要是真能把他请得出山,我保证你的酒楼生意绝对日进斗金。” 第372章 还真认识一个人 申腾飞做事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仅仅相隔一天,他就迅速地将他的几位师兄弟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当然,其中也包括他的师傅王堂。不仅如此,申腾飞还特意邀请了唐老三和唐援朝一同前往县城,让他们帮忙做一些小工杂活。 唐哲也没有闲着,他赶忙去叫了申大凤。就这样,一行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里进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 一进入县城,他们径直奔向了祠堂。众人将携带的物品放置妥当后,申腾飞和他的师兄弟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收拾之前的那个食堂。经过一番检查,他们发现灶还是完好无损的,但那口铁锅却早已不知所踪。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申腾飞和唐哲决定先量一下铁锅的尺寸,然后前往供销社购买一口新的。同时,考虑到在接下来的装修期间,每天都需要有人负责做饭和买菜,申腾飞觉得有必要带申大凤去黑市和国营市场熟悉一下路线,这样她就能更好地完成这些任务。 等唐哲把这两天要用的菜和粮食都买回来后,唐哲发现王堂他们已经把几间住的地方收拾好了。申大凤住在厢房的二楼,有单独的一间房间,而其他人则住在厢房的一楼。这一安排让唐哲非常满意。 唐哲刚刚安排好住宿,就看到王正坤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唐哲连忙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道:“王书记,您好啊!”王正坤面带微笑,回应道:“小唐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工商局的江局长。” 唐哲赶忙与江波涛握手,微笑着说道:“江局长,您好!久仰大名啊!”江波涛也伸出手来,与唐哲握了一下,然后说道:“王书记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不过关于办证的事情,县里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所以呢,我们先来给你登记备案一下,等可以办证的时候,我们就直接给你办好了送过来。” 唐哲赶忙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国营饭店,准备再次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波涛面带微笑,突然发问:“小让同志打算开酒楼,想必厨艺一定相当精湛?” 唐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摆手道:“哎呀,江领导,您可别抬举我啦!让我去打打猫猫还勉强可以,至于下厨嘛,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这不,装修工人都已经进场了,我却还在为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灶事员而发愁呢!不知道几位领导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王正坤听了,笑着说:“这个嘛,你得问问老林才行啊。” 江波涛接过话头:“老林?他现在可是唐兄弟的竞争对手,人家就算有合适的人选,恐怕也不会轻易介绍给唐兄弟。” 王正坤略一思索,说道:“老林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气哦。”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林国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呀,唐兄弟,你今天请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提前给你安排一下呀!” 然后,唐哲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王正坤等人身上,他面带微笑地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哟,你们几位也在这儿啊!” 唐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你出门了,所以我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林国民连忙点头回应道:“是啊,我也是刚回来。”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唐哲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唐兄弟,我听人说,上次你给收购站的那个齐春搞到了一只熊胆,是真的吗?”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国民的问题。 林国民见状,心中更加急切,他继续小声说道:“唐兄弟,不瞒你说,我有个亲戚得了重病,医生说需要一味熊胆来配药。我之前去找过齐春,可他告诉我那只熊胆早就已经卖给别人了。你经常在山里跑,对这方面肯定比较了解,你看能不能再帮我想个办法弄一只熊胆来呢?” 林国民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了他在唐哲耳边窃窃私语的举动。尽管他们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从林国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以及唐哲脸上的表情变化,众人不禁对唐哲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测。 唐哲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语气轻松地说道:“好的,没问题,过几天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出来。”听到唐哲的答复,林国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太感谢了,唐兄弟,真是太麻烦你了!” 原来,上次在麻黄岭上,林国民和唐哲一起打猎时,成功击毙了一只狗熊。那狗熊的熊胆,林国民一直小心地挂在家里的墙壁上,让其自然阴干。 就在林国民准备转身离去时,一旁的王正坤突然开口喊道:“老林啊,先别急着走嘛!小唐刚刚跟我说,他那里还缺一个炊事员呢。你这可是县里的国宾馆啊,手底下肯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给小唐介绍一个呗!” 林国民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连连点头应道:“要得要得,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只是我担心我介绍的人,可能入不了唐兄弟的法眼哦。” 对林国民来说,唐哲这个东道主并没有开口,其他人的帮帮腔也只是随口一手,万一唐哲自己心中有别的人选了呢?所以林国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应,并没有当真。 唐哲这时倒说话了:“林经理,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朋友介绍,我将感激不尽。” 林国民停下了脚步,对唐哲说道:“要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做得一手的好菜,以前可是在黔州饭店当掌勺的,现在退休回了家,在城里养老,你要是真能把他请得出山,我保证你的酒楼生意绝对日进斗金。” 第373章 那个人脾气有点怪 唐哲对林国民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住在县城里呀?他叫什么名字呢?” 唐哲的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像连珠炮一样。林国民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唐兄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着急过呢!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一位大师傅啊。” 唐哲也笑了笑,解释道:“林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好师傅了。如果没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师傅,就算酒楼开起来了,那也跟没开一样啊。” 林国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道:“那个人叫廖永辉,大家都叫他廖大勺。他的川菜做得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哦!不过呢,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在省城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他,人家才舍不得放他走呢。” 停了一会儿,他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省城,但最近我听说他觉得省城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每天都找不到人可以聊天。他的日常活动除了去公园打打牌,就是逗逗鸟,日子过得颇为单调。于是,他决定独自一人返回三合公社的老家,也许那里能让他找到更多的乐趣和归属感。” 唐哲听到这里,连忙接过话头说道:“三合公社啊,我回去的话走马路也要经过那里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熟悉和亲切。 林国民接着说:“以前我在省城的时候,跟他见过几次面。因为我们是老乡,所以聊起家乡的事情特别投机。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来这里看过我一次。不过,我只知道他现在住在三合公社的廖家坡,但具体是哪个生产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三合公社就只有一个廖家坡,距离我们家并不算远。王书记、江局长,您们先慢慢吃着,我就先告辞啦。”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正坤见状,笑着说道:“你看,你还是个急性子呢!”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唐哲性格的调侃。 江波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哲,缓声道:“要走可以,但你可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哦。来,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再走也不迟嘛。” 唐哲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见江波涛等人并无让步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酒杯,向江波涛以及其他两人敬酒。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热辣。 唐哲放下酒杯,转身快步走出国营饭店,直奔不远处的供销社而去。 供销社里,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唐哲在货架间穿梭,挑选着要买的东西。 他先是拿了两瓶麦乳精和两瓶刺梨露,然后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瓶鸭溪窑。这个时候,供销社里的茅台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买到的,唐哲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付完钱后,唐哲提着几瓶酒和饮料,匆匆赶回祠堂。 刚一进门,申大凤便迎了上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唐哥,你这是要去看望哪位领导呀?买这么多东西。”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得去请一位掌勺大师傅来,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啦,把他们的生活都安排好。”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十张十元的钞票,递给申大凤。 申大凤见状,脸色骤变,连忙摆手道:“唐哥,这可使不得啊!这么多钱放我身上,我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申大凤心里很清楚,申二狗的钱大多都是交给申厚植帮忙存着的,虽然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她身边也只是留了几块零花钱,平时需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申厚植给她钱去买的。 唐哲看着申大凤说道:“这次出来我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你先拿着,还得拿去买些生活必需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哪一样不需要钱呢?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我过两天还会出来,到时候再给你。” 申大凤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够了够了,刚才我和腾飞哥也商量过了,咱们每餐有两个菜就足够啦!” 唐哲皱起眉头,坚持道:“那怎么行呢?你们干活那么辛苦,营养得跟上才行啊。不过肉票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黑市上又买不到肉,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朱达昌。到时候,买菜买肉都可以直接找他,能方便不少呢。这两天就先辛苦你们一下啦!” 说完,唐哲又转向申腾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详细地安排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申腾飞一一记下了,临了的时候,他对唐哲说道:“初次出远门,你嫂子在家说不定多欠我呢,你经常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我家里多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在这里知道。” 唐援朝和唐老三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呀,唐哲,你回去的时候多看一下你那几个侄子,千万和他们说不要下河沟里去玩水。” 唐哲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沉沉的嘱托:“放心,你们安安心心赚钱,我会回去和他们说的。” 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情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往三合赶去。 三合和思王公社紧挨着,跟着马路走,廖家坡就在巴溪尽头的山那边,唐哲只知道个大概位置,一路问了几个人,才问到廖家坡的位置。 好不容易到了廖家坡,才发现这个寨子有十几户人家,他又找了一个老者打听了一下,那老者指着寨子最西边的那株大拐枣树说道:“就是在那棵拐枣树下。”看着唐哲手里提着的礼物,他又问道:“你是他们省里来的亲戚吗?” 第373章 那个人脾气有点怪 唐哲对林国民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住在县城里呀?他叫什么名字呢?” 唐哲的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像连珠炮一样。林国民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唐兄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着急过呢!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一位大师傅啊。” 唐哲也笑了笑,解释道:“林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好师傅了。如果没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师傅,就算酒楼开起来了,那也跟没开一样啊。” 林国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道:“那个人叫廖永辉,大家都叫他廖大勺。他的川菜做得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哦!不过呢,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在省城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他,人家才舍不得放他走呢。” 停了一会儿,他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省城,但最近我听说他觉得省城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每天都找不到人可以聊天。他的日常活动除了去公园打打牌,就是逗逗鸟,日子过得颇为单调。于是,他决定独自一人返回三合公社的老家,也许那里能让他找到更多的乐趣和归属感。” 唐哲听到这里,连忙接过话头说道:“三合公社啊,我回去的话走马路也要经过那里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熟悉和亲切。 林国民接着说:“以前我在省城的时候,跟他见过几次面。因为我们是老乡,所以聊起家乡的事情特别投机。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来这里看过我一次。不过,我只知道他现在住在三合公社的廖家坡,但具体是哪个生产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三合公社就只有一个廖家坡,距离我们家并不算远。王书记、江局长,您们先慢慢吃着,我就先告辞啦。”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正坤见状,笑着说道:“你看,你还是个急性子呢!”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唐哲性格的调侃。 江波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哲,缓声道:“要走可以,但你可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哦。来,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再走也不迟嘛。” 唐哲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见江波涛等人并无让步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酒杯,向江波涛以及其他两人敬酒。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热辣。 唐哲放下酒杯,转身快步走出国营饭店,直奔不远处的供销社而去。 供销社里,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唐哲在货架间穿梭,挑选着要买的东西。 他先是拿了两瓶麦乳精和两瓶刺梨露,然后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瓶鸭溪窑。这个时候,供销社里的茅台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买到的,唐哲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付完钱后,唐哲提着几瓶酒和饮料,匆匆赶回祠堂。 刚一进门,申大凤便迎了上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唐哥,你这是要去看望哪位领导呀?买这么多东西。”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得去请一位掌勺大师傅来,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啦,把他们的生活都安排好。”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十张十元的钞票,递给申大凤。 申大凤见状,脸色骤变,连忙摆手道:“唐哥,这可使不得啊!这么多钱放我身上,我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申大凤心里很清楚,申二狗的钱大多都是交给申厚植帮忙存着的,虽然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她身边也只是留了几块零花钱,平时需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申厚植给她钱去买的。 唐哲看着申大凤说道:“这次出来我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你先拿着,还得拿去买些生活必需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哪一样不需要钱呢?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我过两天还会出来,到时候再给你。” 申大凤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够了够了,刚才我和腾飞哥也商量过了,咱们每餐有两个菜就足够啦!” 唐哲皱起眉头,坚持道:“那怎么行呢?你们干活那么辛苦,营养得跟上才行啊。不过肉票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黑市上又买不到肉,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朱达昌。到时候,买菜买肉都可以直接找他,能方便不少呢。这两天就先辛苦你们一下啦!” 说完,唐哲又转向申腾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详细地安排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申腾飞一一记下了,临了的时候,他对唐哲说道:“初次出远门,你嫂子在家说不定多欠我呢,你经常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我家里多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在这里知道。” 唐援朝和唐老三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呀,唐哲,你回去的时候多看一下你那几个侄子,千万和他们说不要下河沟里去玩水。” 唐哲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沉沉的嘱托:“放心,你们安安心心赚钱,我会回去和他们说的。” 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情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往三合赶去。 三合和思王公社紧挨着,跟着马路走,廖家坡就在巴溪尽头的山那边,唐哲只知道个大概位置,一路问了几个人,才问到廖家坡的位置。 好不容易到了廖家坡,才发现这个寨子有十几户人家,他又找了一个老者打听了一下,那老者指着寨子最西边的那株大拐枣树说道:“就是在那棵拐枣树下。”看着唐哲手里提着的礼物,他又问道:“你是他们省里来的亲戚吗?” 第374章 别学人做生意 唐哲只是笑了笑,递了一支烟给他,道了谢便走了。 拐枣树下的三间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院坝里和阳沟后面那些杂草还没有割几天,堆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 唐哲走到院坝里喊了一声:“廖师傅在家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与农村常见的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格外年轻。在农村,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往往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而他却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廖永辉站定,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唐哲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连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找廖永辉师傅。” 廖永辉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哦。”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接着,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屋里说话。” 唐哲谢过,跟着廖永辉走进堂屋。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老式的木屋结构使得楼层较低,窗子也开得较小。尽管窗子上雕有精美的花纹,但里面还有一层木板可以推上去关闭,这使得屋内的采光更加有限。 廖永辉的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堂屋的两扇窗子紧闭着,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使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唐哲小心翼翼地走进堂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屋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廖永辉坐在堂屋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哲。 唐哲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就是廖师傅?我是林国民介绍过来的。”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廖永辉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哦,是那小子啊。他又给我找些事情来做?”他的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似乎在审视着他。 唐哲连忙解释道:“廖师傅,您误会了。林国民只是介绍我来拜访您,并没有让我来请您去国营饭店上班。”他希望能消除廖永辉的疑虑。 廖永辉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我们好像也不认识?”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唐哲,是昔土公社八家堰的人,家父唐自立。”他的语气很诚恳,希望能通过自我介绍拉近与廖永辉的距离。 廖永辉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八家堰?是唐家山的那个八家堰吗?”唐哲见状,连忙点头应道:“对对,就是那里。” 廖永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接着问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唐自立啊,你就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你又是带烟又是带酒的,到底找我有啥事呢?” 唐哲见廖永辉如此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他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还补充道:“老师傅,您这一身精湛的厨艺,就这样白白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真心希望您能再次出山,发挥您的余热啊。” 廖永辉听完唐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显干涩的笑容。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哈哈,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这老头子啊,虽然会做那么几道小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是去找别人,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说完,廖永辉便站起身来,似乎是准备送客了。 唐哲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他连忙说道:“廖师傅,您先别着急拒绝我啊!我可是真心实意来邀请您的。” 然而,廖永辉的态度依旧坚决,他还是那句话:“你找错人了。”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林国民跟我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成?我知道您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当领导的。但您放心,只要您去了我的酒楼,您就只管专心烧您的菜就行,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不管是您不喜欢的人还是事,我绝对不会去麻烦您的。” 听到这里,廖永辉似乎有些心动了,他开口问道:“那你的酒楼具体在什么位置呢?现在有多少个厨师啊?每天大概能接待多少桌客人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哲有些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我这酒楼啊,其实是刚刚盘下来的,目前正在装修呢……” 唐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廖永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什么都还没有,你这不是在这儿跟我画饼呢吗?行了,你还是另请高明!”说完,廖永辉便起身再次送客。 唐哲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廖师傅,万丈高楼平地起,我的酒楼也就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开张迎客了,怎么叫什么都没有呢?” 廖永辉问道:“那好,我问你,你的食材每天从哪里来?邛水就屁股大一点地方,黑市上能买到的东西有限,国营市场里的东西你能弄得来那么多的票?” 虽然现在提倡搞市场经济,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相当于只是一个试验,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需要票才能搞到的,像是肉类,好一些的酒类,尤其是电器机械类的东西,什么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之类的,没有票那是绝对搞不到的。 但是唐哲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开的酒楼本身就以吃野味为主,这一点他现在也不方便和廖永辉说。 廖永辉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算了,留着钱做些别的,别学人做生意,开酒楼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哲站起身来,盯着廖永辉,说道:“廖师傅,我想和你比试一番,要是你输了,就去帮我,怎么样?” 第374章 别学人做生意 唐哲只是笑了笑,递了一支烟给他,道了谢便走了。 拐枣树下的三间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院坝里和阳沟后面那些杂草还没有割几天,堆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 唐哲走到院坝里喊了一声:“廖师傅在家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与农村常见的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格外年轻。在农村,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往往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而他却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廖永辉站定,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唐哲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连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找廖永辉师傅。” 廖永辉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哦。”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接着,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屋里说话。” 唐哲谢过,跟着廖永辉走进堂屋。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老式的木屋结构使得楼层较低,窗子也开得较小。尽管窗子上雕有精美的花纹,但里面还有一层木板可以推上去关闭,这使得屋内的采光更加有限。 廖永辉的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堂屋的两扇窗子紧闭着,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使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唐哲小心翼翼地走进堂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屋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廖永辉坐在堂屋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哲。 唐哲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就是廖师傅?我是林国民介绍过来的。”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廖永辉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哦,是那小子啊。他又给我找些事情来做?”他的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似乎在审视着他。 唐哲连忙解释道:“廖师傅,您误会了。林国民只是介绍我来拜访您,并没有让我来请您去国营饭店上班。”他希望能消除廖永辉的疑虑。 廖永辉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我们好像也不认识?”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唐哲,是昔土公社八家堰的人,家父唐自立。”他的语气很诚恳,希望能通过自我介绍拉近与廖永辉的距离。 廖永辉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八家堰?是唐家山的那个八家堰吗?”唐哲见状,连忙点头应道:“对对,就是那里。” 廖永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接着问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唐自立啊,你就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你又是带烟又是带酒的,到底找我有啥事呢?” 唐哲见廖永辉如此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他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还补充道:“老师傅,您这一身精湛的厨艺,就这样白白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真心希望您能再次出山,发挥您的余热啊。” 廖永辉听完唐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显干涩的笑容。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哈哈,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这老头子啊,虽然会做那么几道小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是去找别人,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说完,廖永辉便站起身来,似乎是准备送客了。 唐哲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他连忙说道:“廖师傅,您先别着急拒绝我啊!我可是真心实意来邀请您的。” 然而,廖永辉的态度依旧坚决,他还是那句话:“你找错人了。”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林国民跟我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成?我知道您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当领导的。但您放心,只要您去了我的酒楼,您就只管专心烧您的菜就行,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不管是您不喜欢的人还是事,我绝对不会去麻烦您的。” 听到这里,廖永辉似乎有些心动了,他开口问道:“那你的酒楼具体在什么位置呢?现在有多少个厨师啊?每天大概能接待多少桌客人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哲有些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我这酒楼啊,其实是刚刚盘下来的,目前正在装修呢……” 唐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廖永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什么都还没有,你这不是在这儿跟我画饼呢吗?行了,你还是另请高明!”说完,廖永辉便起身再次送客。 唐哲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廖师傅,万丈高楼平地起,我的酒楼也就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开张迎客了,怎么叫什么都没有呢?” 廖永辉问道:“那好,我问你,你的食材每天从哪里来?邛水就屁股大一点地方,黑市上能买到的东西有限,国营市场里的东西你能弄得来那么多的票?” 虽然现在提倡搞市场经济,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相当于只是一个试验,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需要票才能搞到的,像是肉类,好一些的酒类,尤其是电器机械类的东西,什么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之类的,没有票那是绝对搞不到的。 但是唐哲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开的酒楼本身就以吃野味为主,这一点他现在也不方便和廖永辉说。 廖永辉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算了,留着钱做些别的,别学人做生意,开酒楼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哲站起身来,盯着廖永辉,说道:“廖师傅,我想和你比试一番,要是你输了,就去帮我,怎么样?” 第375章 大言不惭 廖永辉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廖永辉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对唐哲的话感到无比荒谬。 “年轻人啊,你可真是口出狂言啊!”廖永辉终于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的不屑依然清晰可见,“你这话就不怕闪了腰杆?来,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有多大!” 唐哲面对廖永辉的嘲笑,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您的本事,所以才特地来向您讨教一番。” 廖永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哲,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挑战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廖永辉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啊?” 唐哲毫不示弱,他直视着廖永辉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赢了,您会不会跟我走。” 廖永辉被唐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执着。沉默片刻后,廖永辉缓缓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做的菜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都跟你去。” 唐哲环顾了一下廖永辉的家,发现这里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廖永辉刚刚从省城回来,并没有带回太多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简单的必需品外,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唐哲看着廖永辉,问道:“廖师傅,咱们是在您这儿比试呢,还是我去找个地方?” 廖永辉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既然是小林让你来的,我家里现在确实没什么东西,要不这样,我们约好明天去他的店里比试。这样一来,我也能让他找几个朋友来当裁判,省得你输了不认账,还天天来缠着我。” 唐哲心里暗自点头,他也觉得在廖永辉家里比试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连基本的调料都没有,要想做出美味的菜肴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廖永辉作为林里最大饭店的掌勺师傅,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击掌为誓,约定好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哲就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等待廖永辉。唐哲向廖永辉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唐哲路过鱼泉大队时,他决定顺道去拜访一下赵平的家。 唐哲走近赵平的家,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的声音,原来赵平的老婆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而赵平本人则在院子里,专注地给马铡着草料。 见到唐哲的到来,赵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迎了上去,并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唐哲微笑着回应,然后关切地问道:“这几天鱼获还多吗?” 赵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现在大鱼可不好抓咯,不过每天还是能弄上来两三百斤的,也够啦。”他的语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透露出对目前收获的满足。 两人闲聊了几句,唐哲得知赵平明天一早就得去城里送货。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便对赵平说:“明天你去城里送货的时候,能不能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顺便搭一个人一起去呢?” 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啊,这有啥问题!”他对唐哲的请求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赵平热情地邀请唐哲留下来一起吃晚饭,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然而,唐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电筒,担心回去的路上会不方便,于是婉言谢绝了赵平一家的好意。 第二天的黎明尚未破晓,唐哲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往赵平家。 当唐哲赶到鱼泉大队时,赵平已经将马车装好,准备出发了。那辆马车上装着两三百斤的鱼,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占据了大木桶的小半桶空间。 唐哲和赵平两人一匹马,借着微弱的马灯光亮,缓缓地走在路上。道路崎岖不平,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开始洒在大地上。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唐哲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站在路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平的马车逐渐靠近那个人,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唐哲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廖师傅,您这么早就来啦!” 廖永辉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是啊,上了年纪,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温和。 实际上,唐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太了解廖永辉这个人了。廖永辉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他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完全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廖永辉的脾气还挺暴躁的,这样的性子在那种体制内的工作环境里,肯定是吃不开的。 虽然廖永辉有一手好厨艺,烧得一手好菜,但他在工作上却一直没有得到更大的发展。到了退休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厨而已,并没有得到更多的重用和晋升机会。 现在,廖永辉虽然退休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又有些担忧,怕自己和别人相处不来。毕竟,他的性格比较直率,有时候可能会得罪人,这让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不自信。 唐哲请他先上车,廖永辉稍作犹豫,便登上了马车。唐哲也紧跟着跳上车,坐在他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平挥动马鞭,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朝着城里的方向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第375章 大言不惭 廖永辉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廖永辉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对唐哲的话感到无比荒谬。 “年轻人啊,你可真是口出狂言啊!”廖永辉终于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的不屑依然清晰可见,“你这话就不怕闪了腰杆?来,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有多大!” 唐哲面对廖永辉的嘲笑,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您的本事,所以才特地来向您讨教一番。” 廖永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哲,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挑战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廖永辉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啊?” 唐哲毫不示弱,他直视着廖永辉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赢了,您会不会跟我走。” 廖永辉被唐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执着。沉默片刻后,廖永辉缓缓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做的菜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都跟你去。” 唐哲环顾了一下廖永辉的家,发现这里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廖永辉刚刚从省城回来,并没有带回太多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简单的必需品外,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唐哲看着廖永辉,问道:“廖师傅,咱们是在您这儿比试呢,还是我去找个地方?” 廖永辉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既然是小林让你来的,我家里现在确实没什么东西,要不这样,我们约好明天去他的店里比试。这样一来,我也能让他找几个朋友来当裁判,省得你输了不认账,还天天来缠着我。” 唐哲心里暗自点头,他也觉得在廖永辉家里比试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连基本的调料都没有,要想做出美味的菜肴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廖永辉作为林里最大饭店的掌勺师傅,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击掌为誓,约定好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哲就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等待廖永辉。唐哲向廖永辉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唐哲路过鱼泉大队时,他决定顺道去拜访一下赵平的家。 唐哲走近赵平的家,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的声音,原来赵平的老婆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而赵平本人则在院子里,专注地给马铡着草料。 见到唐哲的到来,赵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迎了上去,并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唐哲微笑着回应,然后关切地问道:“这几天鱼获还多吗?” 赵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现在大鱼可不好抓咯,不过每天还是能弄上来两三百斤的,也够啦。”他的语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透露出对目前收获的满足。 两人闲聊了几句,唐哲得知赵平明天一早就得去城里送货。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便对赵平说:“明天你去城里送货的时候,能不能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顺便搭一个人一起去呢?” 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啊,这有啥问题!”他对唐哲的请求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赵平热情地邀请唐哲留下来一起吃晚饭,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然而,唐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电筒,担心回去的路上会不方便,于是婉言谢绝了赵平一家的好意。 第二天的黎明尚未破晓,唐哲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往赵平家。 当唐哲赶到鱼泉大队时,赵平已经将马车装好,准备出发了。那辆马车上装着两三百斤的鱼,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占据了大木桶的小半桶空间。 唐哲和赵平两人一匹马,借着微弱的马灯光亮,缓缓地走在路上。道路崎岖不平,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开始洒在大地上。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唐哲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站在路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平的马车逐渐靠近那个人,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唐哲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廖师傅,您这么早就来啦!” 廖永辉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是啊,上了年纪,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温和。 实际上,唐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太了解廖永辉这个人了。廖永辉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他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完全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廖永辉的脾气还挺暴躁的,这样的性子在那种体制内的工作环境里,肯定是吃不开的。 虽然廖永辉有一手好厨艺,烧得一手好菜,但他在工作上却一直没有得到更大的发展。到了退休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厨而已,并没有得到更多的重用和晋升机会。 现在,廖永辉虽然退休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又有些担忧,怕自己和别人相处不来。毕竟,他的性格比较直率,有时候可能会得罪人,这让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不自信。 唐哲请他先上车,廖永辉稍作犹豫,便登上了马车。唐哲也紧跟着跳上车,坐在他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平挥动马鞭,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朝着城里的方向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第376章 比试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城市的街道上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唐哲和廖永辉乘坐的车辆缓缓驶入了市区,此时天才刚刚亮,街道上的行人还比较稀少。 然而,当他们接近国营市场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本安静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赶场的人们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国营市场的边缘。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股人流唤醒了。 唐哲和廖永辉跳下了车,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股热闹的氛围。唐哲看着廖永辉,笑着问道:“廖师傅,您看我们需要买些什么菜呢?” 廖永辉背负着双手,显得有些悠闲。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菜,到时候看他厨房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如果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食材,就尽快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听了,心中一动,他也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用准备了,国营饭店里的菜品应该还是很齐全的,到时候就客人点什么我做什么。” 廖永辉轻轻一笑,似乎对唐哲的自信有些不以为然。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免得输得很难看。” 唐哲并没有与廖永辉争辩,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廖永辉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朱达昌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唐哲也在这里,他连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唐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快,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 唐哲问了一下朱达昌时间,也才八点过几分,心想林国民那边一般都要等到八九点钟才会上班呢。于是,他转头对廖永辉说:“廖师傅,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先到老朱我这儿喝杯茶,然后再过去也不迟呀。” 然而,廖永辉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我们过去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上班了。” 朱达昌之前并没有见过廖永辉,看到唐哲对他如此客气,而那老头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唐哲:“兄弟,这老头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傲气呢?” 唐哲还没来得及回答,廖永辉却突然听到了朱达昌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一脸不悦地说道:“年轻人,你说谁傲气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问。 朱达昌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于是更加小声地对唐哲说道:“这老者的耳朵还挺尖的呢。” 接着,他又连忙赔着笑脸对廖永辉说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来来来,请你们进屋喝杯茶,消消气。” 廖永辉摆了摆手,语气生硬地说道:“不必了,小伙子,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闲聊。既然你这么想比,那就早点过去,比完了我好赶紧回去打扫卫生呢。” 朱达昌见状,赶忙问道:“兄弟,你和他比什么呀?” 唐哲看了看朱达昌,回答道:“比厨艺啊,我们准备去林经理那边的厨房,一人炒一个菜,比试一下。要是他输了,就得出山来我的酒楼帮我。” 朱达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哈哈,有热闹可以看,我最喜欢了!” 唐哲看着廖永辉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无奈之下,唐哲只得和朱达昌一起跟在廖永辉身后。朱达昌突然开口说道:“我看啊,咱们现在直接去国营饭店,肯定是找不到老林的。要不这样,你们俩先过去,我去他家把他叫过来。” 唐哲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说道:“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家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我们还是等他上班了再去找他。” 朱达昌显然对唐哲的说法不太满意,他哼了一声,反驳道:“大家都是为了四化作贡献,凭什么我六点钟就得上班,他却能睡到八九点?放心,你们先去饭店等一会儿,要是他还没起床,我直接连他的床都给你们抬过来!” 说完,朱达昌也不管唐哲是否愿意,自顾自地穿过一条巷子,抄了近路朝老林家走去。 唐哲和朱达昌分手后,两人一同来到了国营饭店。一进门,唐哲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在这里算是老顾客了,饭店的服务员们对他都很熟悉,这个时候正在打扫卫生,所以既没有给他倒水,也没有赶他走。 不多时,林国民被朱达昌拉着来了,进了大堂就看到唐哲和廖永辉坐在一张桌子边休息,林国民忙上前和廖永辉打招呼,说道:“老朱一说,我就猜到是廖老您来了。” 廖永辉也不和林国民客气,说道:“这小家伙想和我比试比试厨艺,我刚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正好来借你的宝地用一用。” 林国民赶忙说道:“廖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大驾光临我们小店,那简直就是我们的荣幸啊!您有想做什么菜,尽管告诉我,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老准备下来。” 廖永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小林啊,你太客气啦!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再稍微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客人来点什么菜。到时候呢,我和这位朋友一人做一道菜出来,让客人品尝品尝,这样不就能分出个高低了嘛!” 林国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廖老,您看现在这个时间点……” 还没等林国民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朱达昌插嘴道:“哎呀,老林,你就别为难了。就算没有客人点菜,你们店里的员工餐总是要做的?那就让他们俩一人炒一道菜不就行了嘛!” 林国民刚想开口解释,廖永辉却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就做员工餐!” 第376章 比试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城市的街道上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唐哲和廖永辉乘坐的车辆缓缓驶入了市区,此时天才刚刚亮,街道上的行人还比较稀少。 然而,当他们接近国营市场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本安静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赶场的人们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国营市场的边缘。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股人流唤醒了。 唐哲和廖永辉跳下了车,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股热闹的氛围。唐哲看着廖永辉,笑着问道:“廖师傅,您看我们需要买些什么菜呢?” 廖永辉背负着双手,显得有些悠闲。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菜,到时候看他厨房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如果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食材,就尽快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听了,心中一动,他也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用准备了,国营饭店里的菜品应该还是很齐全的,到时候就客人点什么我做什么。” 廖永辉轻轻一笑,似乎对唐哲的自信有些不以为然。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免得输得很难看。” 唐哲并没有与廖永辉争辩,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廖永辉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朱达昌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唐哲也在这里,他连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唐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快,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 唐哲问了一下朱达昌时间,也才八点过几分,心想林国民那边一般都要等到八九点钟才会上班呢。于是,他转头对廖永辉说:“廖师傅,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先到老朱我这儿喝杯茶,然后再过去也不迟呀。” 然而,廖永辉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我们过去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上班了。” 朱达昌之前并没有见过廖永辉,看到唐哲对他如此客气,而那老头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唐哲:“兄弟,这老头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傲气呢?” 唐哲还没来得及回答,廖永辉却突然听到了朱达昌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一脸不悦地说道:“年轻人,你说谁傲气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问。 朱达昌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于是更加小声地对唐哲说道:“这老者的耳朵还挺尖的呢。” 接着,他又连忙赔着笑脸对廖永辉说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来来来,请你们进屋喝杯茶,消消气。” 廖永辉摆了摆手,语气生硬地说道:“不必了,小伙子,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闲聊。既然你这么想比,那就早点过去,比完了我好赶紧回去打扫卫生呢。” 朱达昌见状,赶忙问道:“兄弟,你和他比什么呀?” 唐哲看了看朱达昌,回答道:“比厨艺啊,我们准备去林经理那边的厨房,一人炒一个菜,比试一下。要是他输了,就得出山来我的酒楼帮我。” 朱达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哈哈,有热闹可以看,我最喜欢了!” 唐哲看着廖永辉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无奈之下,唐哲只得和朱达昌一起跟在廖永辉身后。朱达昌突然开口说道:“我看啊,咱们现在直接去国营饭店,肯定是找不到老林的。要不这样,你们俩先过去,我去他家把他叫过来。” 唐哲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说道:“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家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我们还是等他上班了再去找他。” 朱达昌显然对唐哲的说法不太满意,他哼了一声,反驳道:“大家都是为了四化作贡献,凭什么我六点钟就得上班,他却能睡到八九点?放心,你们先去饭店等一会儿,要是他还没起床,我直接连他的床都给你们抬过来!” 说完,朱达昌也不管唐哲是否愿意,自顾自地穿过一条巷子,抄了近路朝老林家走去。 唐哲和朱达昌分手后,两人一同来到了国营饭店。一进门,唐哲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在这里算是老顾客了,饭店的服务员们对他都很熟悉,这个时候正在打扫卫生,所以既没有给他倒水,也没有赶他走。 不多时,林国民被朱达昌拉着来了,进了大堂就看到唐哲和廖永辉坐在一张桌子边休息,林国民忙上前和廖永辉打招呼,说道:“老朱一说,我就猜到是廖老您来了。” 廖永辉也不和林国民客气,说道:“这小家伙想和我比试比试厨艺,我刚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正好来借你的宝地用一用。” 林国民赶忙说道:“廖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大驾光临我们小店,那简直就是我们的荣幸啊!您有想做什么菜,尽管告诉我,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老准备下来。” 廖永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小林啊,你太客气啦!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再稍微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客人来点什么菜。到时候呢,我和这位朋友一人做一道菜出来,让客人品尝品尝,这样不就能分出个高低了嘛!” 林国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廖老,您看现在这个时间点……” 还没等林国民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朱达昌插嘴道:“哎呀,老林,你就别为难了。就算没有客人点菜,你们店里的员工餐总是要做的?那就让他们俩一人炒一道菜不就行了嘛!” 林国民刚想开口解释,廖永辉却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就做员工餐!” 第377章 需要的就是他这张名片 廖永辉如此决定,林国民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他的意思,于是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厨房。厨房里,几位师傅正在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看到林国民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林国民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向大家讲述了一遍,掌勺师傅听后,满脸笑容地对廖永辉说道:“廖师傅能来我们这里一展身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我们几个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说罢,他将手中的大勺递给廖永辉,然后转身准备去安排其他事宜。 就在掌勺师傅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唐哲,不禁惊讶地“啧”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以前经常来送鱼的那个小伙子吗?怎么,今天是你要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吗?”唐哲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掌勺师傅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说道:“小伙子,我看你是有点不自量力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全省最厉害的厨师,是林城最大饭店里的掌勺师傅!你居然敢跟他比试,我看你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唐哲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和他比试?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转头对着后面的那群厨子说道:“徒弟们,今天都来好好看看,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卢师傅,你嘴上还是积点德!”林国民见状,连忙喝止道,“小唐的实力如何,你根本就不清楚!” 卢师傅闻言,冷笑一声,反驳道:“林经理,我看你平时和他接触得多,怕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要说打打猫猫、抓抓鱼什么的,我倒是相信他可能还有那么几弯刀,可要是论到炒菜,他这么年轻的人,连下馆子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以为在农村能炒几个家常菜,就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了不起了。这里可是城头,是大饭店!我估计啊,他连我灶上这些瓶瓶罐罐都未必能认得全呢!” 卢师傅的话音刚落,那些徒弟们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哄堂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在厨房里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唐。 朱达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卢师傅,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啊!俗话说得好,输艺不输人嘛。唐哲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就算最后输了,那也不过是一场技艺上的切磋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您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呢?” 姓卢的师傅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半点挖苦他的意思。您也不想想,在廖师傅这样的大师面前,就连我这种拿着二级厨师证的人,都根本没有资格给他提鞋呢!这姓唐的小家伙,无非就是自己想开个馆子,所以才想着借着廖师傅的名头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廖师傅,您可千万要小心啊,别被他给骗了!”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想要开酒楼的事情,竟然已经在国营饭店里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这几个厨师一直以来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县里厨艺最为精湛的人。如今,他们听闻有人要在县城里开一家酒楼,而且还是要与国营饭店一较高下,自然就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和威胁。于是,他们对唐哲产生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顺眼,仿佛他就是那个来砸他们场子的人。 然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林国民还在那里不辞辛劳地为唐哲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并托关系、走后门,忙得不亦乐乎。而他手底下的这一帮人呢,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铁饭碗即将被打破的危机一般,如临大敌。 廖永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做菜,如今有人胆敢来挑战我,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而且,我在山里也待得有些烦闷了,出来走走,权当是散散心。” 卢师傅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明摆着就是拿您老当门脸儿呢!” 唐哲听了,上前一步说道:“卢师傅,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酒楼要开张,需要的就是廖师傅这张名片。” 卢师傅一听,连忙说道:“廖师傅啊,您可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呀!您看,不管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那可都是稳赢的局面啊!可对您老人家来说呢,如果您赢了,那也不过就是打败了一个从来都没摸过锅铲的小毛孩子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但要是万一您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赢了,那您老人家这一世的英名可就全都毁啦!” 廖永辉听着卢师傅这番痛心疾首的心里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起了嘀咕,他转头看向唐哲,缓声问道:“小伙子啊,我来问你,如果今天我不答应跟你比试,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哲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廖师傅,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您老人家愿意指点我几招,那我肯定会铭记在心一辈子的。但要是您老实在不愿意出手,那我也绝对不会灰心丧气的。我一定会像古人程门立雪那样,一直守在您家门口,直到您老愿意出山为止。” 廖永辉听了唐哲这番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年轻人啊,何苦为了我这么个固执的老头子如此费心费力呢?” 林国民在一旁说道:“廖老,唐哲这年轻人有一股子闯劲,这股子劲是我们这些人身上看不到的。” 朱达昌也说:“就只论敢提出和廖老比试厨艺的胆量,就不是你我这些人敢比的,唐哲,不要怕,哪怕是输了,也要输得有骨气。” 第377章 需要的就是他这张名片 廖永辉如此决定,林国民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他的意思,于是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厨房。厨房里,几位师傅正在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看到林国民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林国民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向大家讲述了一遍,掌勺师傅听后,满脸笑容地对廖永辉说道:“廖师傅能来我们这里一展身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我们几个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说罢,他将手中的大勺递给廖永辉,然后转身准备去安排其他事宜。 就在掌勺师傅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唐哲,不禁惊讶地“啧”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以前经常来送鱼的那个小伙子吗?怎么,今天是你要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吗?”唐哲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掌勺师傅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说道:“小伙子,我看你是有点不自量力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全省最厉害的厨师,是林城最大饭店里的掌勺师傅!你居然敢跟他比试,我看你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唐哲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和他比试?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转头对着后面的那群厨子说道:“徒弟们,今天都来好好看看,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卢师傅,你嘴上还是积点德!”林国民见状,连忙喝止道,“小唐的实力如何,你根本就不清楚!” 卢师傅闻言,冷笑一声,反驳道:“林经理,我看你平时和他接触得多,怕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要说打打猫猫、抓抓鱼什么的,我倒是相信他可能还有那么几弯刀,可要是论到炒菜,他这么年轻的人,连下馆子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以为在农村能炒几个家常菜,就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了不起了。这里可是城头,是大饭店!我估计啊,他连我灶上这些瓶瓶罐罐都未必能认得全呢!” 卢师傅的话音刚落,那些徒弟们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哄堂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在厨房里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唐。 朱达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卢师傅,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啊!俗话说得好,输艺不输人嘛。唐哲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就算最后输了,那也不过是一场技艺上的切磋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您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呢?” 姓卢的师傅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半点挖苦他的意思。您也不想想,在廖师傅这样的大师面前,就连我这种拿着二级厨师证的人,都根本没有资格给他提鞋呢!这姓唐的小家伙,无非就是自己想开个馆子,所以才想着借着廖师傅的名头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廖师傅,您可千万要小心啊,别被他给骗了!”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想要开酒楼的事情,竟然已经在国营饭店里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这几个厨师一直以来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县里厨艺最为精湛的人。如今,他们听闻有人要在县城里开一家酒楼,而且还是要与国营饭店一较高下,自然就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和威胁。于是,他们对唐哲产生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顺眼,仿佛他就是那个来砸他们场子的人。 然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林国民还在那里不辞辛劳地为唐哲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并托关系、走后门,忙得不亦乐乎。而他手底下的这一帮人呢,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铁饭碗即将被打破的危机一般,如临大敌。 廖永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做菜,如今有人胆敢来挑战我,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而且,我在山里也待得有些烦闷了,出来走走,权当是散散心。” 卢师傅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明摆着就是拿您老当门脸儿呢!” 唐哲听了,上前一步说道:“卢师傅,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酒楼要开张,需要的就是廖师傅这张名片。” 卢师傅一听,连忙说道:“廖师傅啊,您可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呀!您看,不管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那可都是稳赢的局面啊!可对您老人家来说呢,如果您赢了,那也不过就是打败了一个从来都没摸过锅铲的小毛孩子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但要是万一您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赢了,那您老人家这一世的英名可就全都毁啦!” 廖永辉听着卢师傅这番痛心疾首的心里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起了嘀咕,他转头看向唐哲,缓声问道:“小伙子啊,我来问你,如果今天我不答应跟你比试,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哲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廖师傅,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您老人家愿意指点我几招,那我肯定会铭记在心一辈子的。但要是您老实在不愿意出手,那我也绝对不会灰心丧气的。我一定会像古人程门立雪那样,一直守在您家门口,直到您老愿意出山为止。” 廖永辉听了唐哲这番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年轻人啊,何苦为了我这么个固执的老头子如此费心费力呢?” 林国民在一旁说道:“廖老,唐哲这年轻人有一股子闯劲,这股子劲是我们这些人身上看不到的。” 朱达昌也说:“就只论敢提出和廖老比试厨艺的胆量,就不是你我这些人敢比的,唐哲,不要怕,哪怕是输了,也要输得有骨气。” 第282章 天聋地哑 唐孝贤他们也不怀疑唐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在公社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审了一下,这两个人是看到了六六之后起的心,还商量了一番来着。 吃完饭之后,唐孝贤就要去沈阳家帮忙收黄鳝。 唐哲也起身说:“我也去看看,今天能有多少。” 到沈阳家的时候,发现院坝里的人比往天又多了许多,沈阳站在阶沿上说:“和你们说了我这里不收,你们不用拿来了。” 两个人一看就明白了,今天唐忠家肯定又没有收,姚家湾和申家岭的人都又把黄鳝拿到了沈阳家来。 “大阳,我们又不是要你出多高的价,你收别人多少,还收我们多少就是了。” “就是哪,哪怕比你们唐家山的人少一两分钱也没有关系,这么大的太阳,再晒一下要晒死了。” “上次他们说不收,最后还不是收了,我们多等一下就是,估计他们就是想压一压价。” 听到这里,唐孝贤也走上阶沿,问道:“怎么回事?” 沈阳无奈地说:“听他们说,大忠家今天又没有收黄鳝,这些人便又拿着来我们这里了。” 唐孝贤皱了一下眉,说道:“那怎么行,我们这里又不是菜园子,再说了,大忠不收了就来卖给我们,我们要不收了怎么办呢?” 沈阳看着唐孝贤,说:“要不,还是你来定个主意?” 唐孝贤看了看院坝里站着的唐哲,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上一次他同意收了,沈阳和唐哲都有意见,虽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也能感觉得到。 想了想,说道:“算了,不收。” 听到不收两个字,院坝里那些人本来看到唐孝贤来了安静了下来,一下子又沸腾起来。 “唐队长,你们怎么能说不收就不收呢,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一大早上抓来的。” “就是呀,别人的都收,我们的就不收,你这队长当得才好呢。” “反正我们今天拿来了,你们收也得收了,不收也得收了,要不然我们还不走了呢。” …… 唐哲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不上道,有些恼了,走上阶沿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强买强卖了?之前就和你们说得好好的,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这样搞,有意思吗?谁叫你们去抓的,你们卖给谁去。” 他心里也清楚,自从国营市场里有了鱼之后,黄鳝的销量是一天不如一天。 但是如果这些人说几句好话,看着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面,他也能收了,再去找朱达昌想办法多卖几天。 可是这些人根本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样子,让他失望透顶。 见唐哲一句话就是不收,唐孝贤也只能坚持原则,院坝里的那些人等了半天,也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到唐忠家。 见人都走了,沈阳说:“这些人就是惯事不得。” 唐孝贤说:“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说起话来倒像我们倒欠了他们似的,如果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大家都是团转人,收了之后我去想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的。” 唐哲回家之后,从床下拿出那支枪,装了三十发子弹,把沙刀插在刀别子里,又装了几个红苕在身上,对陈秋芸说:“妈,我要去一趟山里,估计得一两天才回来。” 陈秋芸担心地说:“怎么要去这么久,你多穿件衣服,山里晚上冷,我去把上次你给你爹那件棉衣拿来。” 唐哲说道:“不用了,我穿得有多的,晚上冷的话,我烧一堆火就行了。” 陈秋芸又问:“就你一个人去?二狗呢?” “二狗这两天和赵平一起送鱼,他就不去了。” “要不,你把沈阳叫上,有人打个伴好一些,深山里不光有大猫子,还有山狗和豺狗,你一个人去妈不放心。” 这些年常听说有大猫到别的寨子里来偷吃养牲,但是八家堰这里并没有见到过,加上常有进山采药的人失踪,让陈秋芸非常担心。 他一直在想着简科军怎么没有来找他,扒老二也抓到了,证明了他是对的,按说应该来邀功才对,却从一早到现在都不见他的身影。 算了,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 想到这里,他又把家什放下,说道:“那我去找个伴,看看他得空不。”说完就朝简科军家去。 简家在姚家湾的最西边,靠近申家岭了,单独的一栋木房子,被屋后一棵大枫香树给压着,显得特别低矮。 房子上的木头全都是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油漆,因为年代太久,有些往一边偏,为了不让它倒下,房子的一头还用了两根不用的椽子给支上。 房子的大门上,还有一块看不太清楚字迹的匾额,据说是很久以前县太爷给他们老祖婆的贞节牌匾。 院坝大,还开了一块菜地,养了四五只鸡。 唐哲刚走到他家院坝的一头,就听见几声狗叫,一个声音把那狗骂了一通,它才停止住叫声。那声音问道:“是哪个客客?来,屋里头坐。”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手拄着一根黄灿灿的竹子,一只手扶着墙壁摸索着朝狗叫的方向走过来。 这时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从屋里探出个头来,她就是简科军的妈,从小到大唯一的名字就是哑子,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八岁,足足比简科军的父亲小了十五岁。 当简科军的父亲快四十了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哑巴也二十出头了没有嫁出去,姚家湾的人常用天聋地哑来形容他们,最终在双方父母的搓合下,两个人终于是共用了一双眼睛,一个嘴巴。 看到是唐哲走来,她从屋里出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唐哲听不懂的话,手上还比划着。 他们是一个生产队的,两家并不熟悉,但还是认识唐哲,虽然听不懂她说些什么,还是能明白是让他去屋里坐。 唐哲走上了阶沿,才问道:“科军在不在家?” 瞎老头听到说话声,说道:“不晓得他在不在家,你大声叫一下嘛。”说完,侧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你是唐老二家的老大?” 唐哲点了点头,才发现对方根本就看不见,忙应了一声,随后大声地叫了几声科军的名字。 第283章 开一枪就够 等了一会儿,二楼的窗口才探出一个头来,正是简科军。 “唐哲,你来了呀,稍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意外,等了有四五分钟,才见简科军手里拿着几根绳子下来。 唐哲一眼就看出来,他手中那些麻绳做的套索,就是用来套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在唐哲的印象中,对简科军并不深刻,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简科军也会打猎。 下了楼来,简科军笑着问:“你是不是来问我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情的?”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找你有别的事情。” 这下倒让简科军有些意外了,难道唐哲心里就没有一点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说,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简科军把套索随手丢在楼梯上,又从一旁的桌子边拖了一条板凳过来给他坐下。 唐哲反问道:“你是不是要上山安猫猫(打猎)?” 简科军点了点头:“反正没有事情做,想翻田又还找不到牛,不如上山去下几个套索,看看能不能弄几只毛鸡(野鸡)回来吃。” 唐哲说道:“正好,我也准备去找猫猫,正愁没有伴呢,要不我们一起?” “我?”简科军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道:“你不是和申二狗一起吗?” 唐哲说:“二狗在抓鱼呢,没有时间,我想去斗篷山打熊,你敢不敢一路?” 要是他说让科军和他一起,科军还有些犹豫,他问科军敢不敢,他倒来了兴趣:“怎么不敢,不要以为八家堰就你才有种打赢野猪,它是没有落到我手头。” 唐哲也不管他是不是不服输的吹牛,还是说真的,说道:“那就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现在?”简科军看了看天,说道:“都已经下午了,去打熊?”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个意头(地方),碰到它两次了。” “它又不会在那个地方等你。” “是头母熊,你也听说我以前带来一头小熊的事情,正是它的崽崽,现在它还带着一个崽崽,说不定公熊就在团转,我们去守公熊。” 简科军问道:“我知道你安山是有一套,已经出了名,不过熊和野猪不一样哦,真要是碰到了,它还会上树呢,你又没有枪,就凭你手里那几条钢丝绳顶不了多大用的。” 唐哲说道:“你愿意去就和我走,枪我有的,放心好了。” “真的?” “骗你是这个。”说着把右手握拳,伸出小指头在简科军面前晃了一下。 简科军说:“那你等我一下。” 当唐哲把那支中正式步枪放在简科军的面前时,他的口中只差流出清口水来,不停地抚摸着,嘴里啧啧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对唐哲说道:“唐哲,能不能给我开一枪?” 他是单家独户,虽然成分没得说,贫农出身,但是没有关系,连民兵连都没有混得进去,以前他套野鸡兔子的时候,就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一支枪,那样的话,他就能打到更大的猎物,不过民兵连的枪,他连多看一眼,也会被人家骂回来。 男人对枪的渴望,就好比女人对美的渴望是一样的。 唐哲笑着说:“行,到了山上,除了熊你不能打之外,其它的都可以让你开枪。” 简科军没想到唐哲这么大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只要让我开一枪就够了。” 唐哲又把分好的那三十颗子弹拿出来,原本他是准备背背篓的,考虑到山里地形复杂,不得不又把唐婉那个帆布书包借过来用一下。 反正这个书包也已经旧了,等改天去城里,重新给她再买一个新的。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两个人就出门,唐哲背着帆布包,简科军则是把那支枪扛在肩上,感觉走起路来都有一阵风,从唐哲家出来,一路上他嘴角就始终高高扬起。 进了山里面,经过之前他和沈阳三个人遇到母熊的那一片,两个人更加小心。 今天好像所有的动物都感觉到了危险性,就连之前在树上跳来跳去的那一群金丝猴都没有了影子。 在森林野转了好几圈,一直没有看到熊的影子,终于看到了一串脚印,简科军仔细看了又看,对唐哲说:“这些脚印起码是一个星期以上了,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来过,应该是跑到别处去了。” 唐哲高兴地问道:“你能够从它们的脚印分辨出它们来了多久?” 简科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唐哲,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你打的猫猫比我还要多,这些只不过是猎人最基本的操作罢了。” 唐哲忙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看来把你喊来是对头的。” 唐哲也知道这样分辨动物,不光能知道它们是不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还能从脚印分辨出许多动物,但是申二狗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他也带着二狗上了好几次山,也只能给唐哲打打下手,根本不能独当一面。 简科军问道:“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唐哲指着熊脚印说:“跟着它的脚印往上走看一下。” 简科军看着远处高低不平的山峰,说道:“再往上,就到锯齿山了。” 唐哲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简科军说:“我怕什么,不过锯齿山太高,上面不会有太多大型的猫猫,要我说,还是顺着这半山腰一直横着走过去,我估计那只熊也是这样走的。” 唐哲说:“那就依你的说的办。” 走了不多时,树丛之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唐哲连忙把简科军拉起蹾在地上,刚蹾下,就看到一头狗獾从一丛野茶树后面窜了出来。 简科军抬着枪的手都有些发抖,瞄了又瞄,对唐哲说:“我真开枪了哈。” 唐哲小声地嗯了一声:“瞄准了再开,要不然它就跑了。” 简科军趴在地上,瞄了好几次,唐哲看到他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眼看那只狗獾又要钻进另外一丛灌木丛中,唐哲在他耳朵边说道:“就是现在,可以开枪了。” 简科军深吸了一口气,瞄着那狗獾之后,眼一闭,用力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声在把整个斗篷山都惊了一惊。 第284章 蜜狗 枪声一响,斗篷山里的飞鸟全都惊了,从森林里警觉地飞向天空,就连远处吃草的山羊也警觉地抬起头四处看了又看,然后撒腿就跑。 等简科军睁眼看时,对面哪还有那狗獾的影子。 “没打着?”他尴尬地看着唐哲,小心地问道。 原本信心满满的他,被这一枪完全把自己仅有的信心给打掉。 唐哲轻轻地笑了笑,毫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多开几枪就熟悉了。” 简科军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唐哲又说:“你开枪的时候不要怕呀,把眼睛都闭上了,怎么能看清前面的猎物呢?” 简科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开,有点点怕。” 唐哲说:“都是一样的。” 又看了看四周,指着五十多米远的那一棵树对他说:“这样,你先对着那棵树开几枪,看看能不能打中。” 简科军高兴地把枪上了膛,在唐哲的指导下,规范了动作,正想开枪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太浪费子弹?” 要知道一个猎人对子弹的珍惜程度,就好比一个农民对水稻的爱惜一样的。 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给你五次机会。” 得到了唐哲的承诺,简科军又重新拾起了信心 ,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棵树开了一枪。 木屑飞起,碗口粗的树,被子弹直接差点射穿。 “唐哲,你看到没有,我打中了。” 简科军高兴得像个孩子。 唐哲又指着更远处的一棵碗口大的树,树上有一个疙瘩,对简科军说:“看到那棵松木树了吗?打它那个疙瘩。” 简科军应了一声,调整姿势对着那棵松木疙瘩又开了一枪。 松木疙瘩被打得粉碎。 简科军简直就是一个打猎的天才,只是简单的给他讲解了一下如何开枪,接连两枪都打中了目标,唐哲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说道:“看来没有必要再浪费多余的子弹了。” “那我们又去再找个猫猎打一下。” 斗篷山翻过去,和锯齿山交界的地方,他们便没有再往上走,而是横切过去。 先前接连开了三枪,所有的动物都提高了警惕,远远地听见脚步声就已经跑开躲得很远很远,两个人一路走来,这么大的森林里,居然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太阳快下山了,简科军把枪递给唐哲,说道:“还是给你,要不然今天晚上要饿肚子。” 唐哲说道:“我说了,除了见到熊这种大型动物外,其它的小动物都交给你来打,你拿着就是。” 简科军还想说什么。 唐哲又说道:“必须要亲自打一只,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猎人。” 就在说话间,唐哲眼睛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一棵铁杉树干上,一抹黄色正停在那里,两个前爪不停地在树上刨着,不时还用嘴啃着木屑。 他连忙示意简科军不要说话,慢慢蹾下身子,指着铁杉树上的那个东西对简科军说:“你看到了吗?把它打下来今天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简科军看着那个家伙,黑头黑尾黑脚,从下巴处开始,毛色却变得金黄,尾巴和身子差不多一样的长度,看样子有个半米左右,七八斤的样子,小声问唐哲:“那是什么?弯狗(狗獾)吗?好像不像,叼鹰老鼠(松鼠)也不长这个样子。” 唐哲说:“打下来再说,一会儿跑掉了。” 简科军按照先前唐哲教他的姿势,趴在地上,枪口对准了那个动物,一声枪响过后,那只动物直接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头都被打烂了。 第一次用枪打中猎物,简科军比刚才打中松木疙瘩还要高兴,丢下枪就朝那棵铁杉树那里跑去,不多时,手里举着被打中的动物对唐哲招着手:“唐哲,你看,我打中了。” 说完就往唐哲这边跑过来。 他把那只不认识的小动物丢在地上,问唐哲:“你有没有见过这种猫猫?” 唐哲看了看,说道:“这是蜜狗,喜欢住在树洞里,你不看它个子小,要是有只,它们敢群殴山羊来吃。” 简科军看着蜜狗被打烂的头,嘴里长长的獠牙还能看出它先前绝对不是个善茬。 “这么小的玩意儿,敢杀山羊子?” 唐哲笑道:“它可是号称中国版的非洲二哥。” 简科军完全听不明白唐哲说的非洲二哥是什么,想来应该是个狠角色,不过也没有多问,从腰间把刀拿出来,说道:“我先把它的皮给剥了,唉,要是枪法再准一点,直接从左边眼睛打进去,子弹从右边眼睛出来的话,这张皮子就值钱了,现在头都的烂了,可惜了这张好皮子。” 唐哲笑着说:“那你要多练一下枪法。” 他没有告诉简科军的是,子弹射进肉里之后,会高速旋转,就算是从眼睛里射进过,从另一边出来的时候,也会在强大的惯性下,带出一大片肉下来。 加上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就算是野猪头上挨了这样一枪,头骨都被会打得粉碎,何况是小小的蜜狗。 简科间剥皮的手法很娴熟,唐哲说:“看来你以前套的兔子也很多呀。” “也没有多少,我运气不好,加上没有你那种钢丝索,要是套中它的后腿还好,套着前腿的话,去晚了它就会把麻绳给咬断跑掉。” 简科军手里的活没有停,嘴里还回答着唐哲的话,说完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庭,在八家堰就像是多余出来的一样,什么供应救济都轮不到我们家吃,只能靠自己了。” 唐哲又想到了刚重生回来的自己,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几枚鱼钩开始,套了不少的野鸡。 简科军说:“不过我也听说过你用鱼钩钓了不少野鸡竹鸡,要不说你脑子聪明呢,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都能想到,我套了十多年的野鸡,从来就没有想过还能用鱼钩钓它们,所以该你发财。” 正说着,感觉像是有什么虫子飞到自己的额头上,正准备用手去拍时,被唐哲喝住:“不要动。” 第285章 取蜜 唐哲的声音速度竟然没有简科军的手速快,他还没有说完,简科军的手就已经啪地一声拍了下去,随即是一声惨叫。 “唐哲,我好像被蜂子锥了,你帮我看看。”简科军叫了一声,然后丢下手中的刀和蜜狗,把头伸过来。 唐哲忙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叫都没有叫得赢你手都已经拍下去。”说完,看着简科军的额头,说道:“叫子(蜜蜂尾刺)还在你额头上,你别动,我把它弄下来。” 蜜蜂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它的尾刺还在不停地动着,唐哲把它取出来,放在手中让简科军看。 简科军只看了一眼,便吐了一泡口水在手里,把蜜蜂蛰过的地方擦了又擦。 唐哲说:“你这样是没有用的,要用热尿才能消毒,最好是童子尿。” 简科军忙说:“那你有尿没有,快尿一点给我。” 唐哲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不是满筒(童子)吗?” 简科军嘿嘿地笑了两声,右手中空中晃了晃,说道:“你还年轻,不懂。” 唐哲只是心里一笑,说道:“我现在没有尿意,要不等一下。” 简科军不停地用手揉擦着,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说道:“算了,我用自己的。”说着起身走到一旁解开裤子来自己尿了一泡,用手接了涂在额头上。 等了一会儿,问唐哲:“你这个土方子是哪个告诉你的哦?好像没有什么卵用。” 唐哲说:“申猴子告诉我的,不过我也没有试过。” 简科军感觉自己被唐哲上手了,却又发不起火来,对他说:“我手脏了,你把它弄干净。” 唐哲笑着说:“没事,我来弄就行了——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你再等等它就不疼了。” 简科军说:“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唐哲说:“没用你也不能怪我呀,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简科军在一旁扯了一把嫩草,把手擦了擦,没有等唐哲动手,他又要去捡起地上的蜜狗处理起来,唐哲忙抢过来,说道:“还是我来。” “正好没有带盐,我加点盐在上面。”简科军笑嘻嘻地说着,又作势去抢唐哲手中的蜜狗。 唐哲说:“你把皮给拉住,我好剥一点。” 其实简科军也只是做了一个假动作,就算没有盐,也不至于用尿来解决。 等把蜜狗剥好,唐哲说:“你刚才在那棵铁杉下面看到了什么?” 简科军想了想,说道:“好像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有些蜂子在飞。”他说到这里,才恍然:“怪不得这蜂子要飞到这边来锥我呢,原来是它狗日的惹的祸,你不是说它叫蜜狗吗?是不是最爱吃蜂蜜?” 唐哲点着头说:“是的,蜜狗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蜂蜜,其次是杨桃子(猕猴桃)和葡萄,当然也吃肉,雀蛋和虫子。” 简科军哦了一声:“它们吃得还比较杂。” 唐哲说:“刚才和你说的,并不是开玩笑,这家伙要是只一起,真的能把一只山羊给杀死,就算是我家的六六面对它们,也不敢轻易下叉(面对)。” “六六?”简科军疑惑地问道。 唐哲笑了一声,说:“就是我之前在这里捡到的一只大花猫,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六六。” 简科军才哦了一声:“就是那两个人想弄它的胆来卖那只大花猫。” 唐哲点了点头,说:“看这只蜜狗的样子,肯定是在掏蜂蜜吃,走,我们去看看。” 简科军才被蛰了一下,有些怕,对唐哲说:“它们被蜜狗惹发狂了,现在去弄,不是等着挨锥?” 唐哲在地上扯了两把草,紧紧地挽成一团,用火柴点燃了,对简科军说:“蜜蜂怕烟子秋,拿着这个就可以了,你要怕锥的话,也弄一个。” 简科军听了,说道:“我还是弄一个保险一些。” 两个人带着两团烟雾来到那棵铁杉下面,这棵铁杉已经几百年,已经中空,离地一米多高,到唐哲肩膀处,正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还有些新鲜的咬痕,是先前那只蜜狗给咬开的,无数的蜜蜂在洞口飞进飞出,闻到烟味,警觉地抖动着翅膀。 简科军问:“会不会有蜂蜜哦,不要弄了半天白费功夫。” 唐哲说:“现在是农历的三月底了,每年的三九月不正是割蜂蜜的季节吗?” “好像听说过,我没有养过蜂,不知道呢。” 唐哲从刀别子上取出沙刀来,对简科军说:“你蹾在树根这里,把烟再弄大一点。” 简科军应了一声,又从旁边扯了几把青草过来放在原来的烟把上,不多时就是一团青烟炊起,那些蜜蜂受不了浓烟的味道,都尽可能的往树洞的最深处躲藏起来。 唐哲在手中吐了一泡口水,对着蜜狗啃过的那个树洞就是几刀下去,树洞里嗡嗡声乱响,但是那些蜜蜂又不敢飞出来。 砍了几刀,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洞被它砍成了碗口大小,他把头偏头往里看了一下,树洞还比较深,所有的蜜都在离这个洞还有近一米左右的高度。 不过手里有刀就是好办,他在旁边砍了两棵小树来,用树藤随便绑了一下,就成了一个简单的梯子,到了大概的高度继续拿着沙刀砍。 很快那些蜂蜜就出现在眼前,少部分蜜蜂为了保住自己的劳动果实,也不再惧怕烟雾,开始对唐哲发起攻击。 好在唐哲有所准备,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烟把放在嘴边,对着飞来的蜜蜂吹了几口气,那些勇敢的蜜蜂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便一头栽到了地下。 唐哲对简科军说:“科军,你去那边的桐麻树上摘几张叶子过来。” 他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没有背背篓来。 简科军应了一声:“你当心点。”说完就跑开了。 等简科军来了,唐哲用刀割了几块蜂巢蜜下来,简科军问道:“怎么只割这么一点?剩下的不要了吗?” 唐哲说:“这群蜂很旺,蜜也多,少说也有三四十斤,没有家什装,不如先让它在里面留着,走,我们搞晚饭吃去。” 简科军从唐哲手里接过蜂蜜,笑着说:“今天晚上就简简单单的搞个蜜狗沾蜂蜜吃算了。” 第286章 窝棚 ipaoshuba.net 天色渐晚,原始森林中树林茂密,阳光很难照射进来,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完全黑下来,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石头的地方开始搭窝棚。 常年在大队干活,每到秋天的时候,就要在地里去搭窝棚守苞谷红苕这些农作物,以免被野猪给偷吃,所以搭一个简单的窝棚对两个人来说也只是太简单。 何况他们选的这块地方靠着大石头的一面,刚好有一个负角度,只需要把木材砍来靠在石头上,再弄一些树枝和野草给盖上就可以了。 等把棚子搭好,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简科军找了些干柴在窝棚前面点了起来,唐哲则已经把那只蜜狗给穿到树枝上,就在火堆旁边钉了两个树叉,把蜜狗横放在上面烤了起来。 等着吃东西的时候,简科军弄了点蜂蜜涂在被蜂蛰的地方,他一直相信老一辈传下来的一句俗话:“老蛇咬了老蛇医。”蜜蜂蛰了那就用蜜蜂来医应该有效果。 等到火堆旁的蜜狗滋滋冒油的时候,唐哲又取了一块蜂蜜来涂在肉上面,对简科军说:“没有带盐来,还好有蜂蜜,有了甜味也可以把蜜狗的骚味给掩盖一下。” 简科军说:“蜂蜜烤肉也是别具一格的味道,闻着就已经很香了,还有多久才能吃?” 借着火光,唐哲用刀切开一个口子看了一下,说道:“快了,再过十几分钟就行,差不多两根烟的时间。” 这个时候不光是简科军,连唐哲也有些饿了,看着火堆旁的烤肉,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唤,只能强吞几口口水。 十几分钟的时间,对他们俩来说就像是过了半天一样,直到唐哲说可以了,然后把肉从火堆边的架子上拿到地上,简科军早就已经在那里铺了一屋厚厚的树叶用来当餐桌,又把先前取的蜂蜜摆在一旁,两个人就席地坐在那里手斯蜜狗肉。 “唐哲,你的手艺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腥味太重,没想到你烤出来的连一点腥骚味都吃不出来。”简科军满嘴流油,嘴里包着一团肉连说话都不太清楚。 唐哲笑着说:“蜂蜜本来就可以掩盖一些腥骚味,加上烤的时候,又可以去掉一部分腥骚味,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很饿了,就算还有些腥骚味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一只七八斤重的蜜狗,剥皮去内脏之后也就只有三斤多,等烤出来,只剩下一斤多两斤不到的重量,还好取了几斤蜂蜜,两个人也吃得直打饱嗝。 吃完以后,唐哲把那些骨头渣子收集在一起,扔到了离窝棚几十米远的地方去,简科军不解地问:“你扔那么远干吗?等明天太阳一出来,那些蚂蚁就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了。” 唐哲说道:“科军,我们现在可是在原始森林中,不光是有熊豹子,还有豺狗和大猫这些,万一它们寻着血腥味来,就在窝棚门口,我们连一点反应都来不及,把它扔到远一些的地方,就算是半夜有其它猫猫来,至少离我们还有些距离,这样我们可以反击。” 简科军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说完也帮着捡地上还剩下的骨头,看着窝棚里的那张蜜狗皮,他问道:“这张皮子呢?也要扔出去吗?” 唐哲说:“不用扔,但也不能放在窝棚里,用根树藤绑了,挂到那边那个树叉上。” 简科军摸了又摸,有些舍不得:“万一被什么猫猫给吃了怪可惜的。” 唐哲一边收拾残留的蜂蜜,一边说:“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再好的东西留着也没有用,你挂得高一点,我们晚上一人守半夜,真要遇到大猫猫,马上把另外一个人叫醒。” 简科军觉得也有道理:“这样最好,轮流守夜放哨比较好,要不我守上半夜?你昨天晚上抓扒老二,肯定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好,那你当心一点,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叫醒我。”唐哲伸了一个懒腰,窝棚里早就已经铺满了枯叶枯草。 简科军把火堆分成了两堆,在窝棚门外面点了一堆,又在里面点了一堆,山上半夜是非常冷的,那些枯叶枯草难免会吸上地气然后起露,有了火堆就算有一些湿气也会很快被烘干。 唐哲躺下之后,又对简科军说:“科军,你会编篼篼?” 简科军说:“只会编撮箕。” 唐哲说:“也可以,你打着电筒在团转找一些饭苕藤来,编一个大的撮箕,明天我们去把剩下的蜂蜜取回去。” 简科军心里正在心疼那铁杉树洞里剩下的那些蜂蜜,听到唐哲这样说,非常高兴,说道:“好的,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我去找一下。” 等简科军回来的时候,唐哲还没有睡着,他抱着一大堆青藤回来,看到还睁着两只大眼睛的唐哲,笑了笑,说:“你睡不着呀?” 唐哲嗯了一声,说:“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生活了。”他想起了前世在战场上蹾猫儿洞的日子,那些子弹横飞的画面。 简科军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住过窝棚?大队守苞谷的时候不都是你老汉去吗?” 唐哲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和简科军说起,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他当成神经病笑话一阵。 简科军说:“我找了这些藤子,想编一个竹篼篼,就是不知道编得像不像。” 唐哲说:“你想编成什么样都可以,只要明天能装,我先睡了。”说完把两只手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夜晚山风吹过峡谷,就像一阵阵的号角声响起,又像是人的哭泣,时远时近,简科军在大队守过野猪棚,但是八家堰没有这么大的风,他坐在窝棚门口,两只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夜空,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从树间飞过,让他本来就紧张的心更加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堆上的柴火他都加了三次,靠在石头上开始打起盹来,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过自己的脖子,冰冰凉凉的,等他反应过来,吓得靠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话都不敢说。 第287章 银环蛇 窝棚的条件特别艰苦,除了些枯草之外,别无它物,唐哲好不容易睡着,睡得正香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他,他半睡半醒之间嗯了一声,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是在山里的窝棚里过夜,马上反应过来,问道:“科间,是不是该换我了?” 却见简科军靠在窝棚门口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张着嘴,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唐哲,我好像遇到冷条子了。”说完用手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处。 借着里外两堆火光,唐哲终于看清了简科军脖子上有些不正常,原本衣领处应该是脖子上的肉才对,现在却多了一条黑白花纹的围巾。 他正想开一句简科军的玩笑时,才看清楚离简科军的肩膀不远处,一个脑袋正吐着长长的信子,唐哲也吓了一跳,连忙对简科军说道:“科军,你千万不要动,是条银环蛇,有毒的。” 简科军已经猜到是蛇了,但是它从他的一个肩膀到另一个肩膀之间,选择了他的脖子作为路线,就在他一直叫唐哲的时候,明显能听到蛇吐信的丝丝声,却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蛇。 正常情况下,越是大的蛇越没有毒,就比如常见的菜花蛇和王锦蛇这些,在夏秋季节快要变天的时候,常常能看一它们横躺在路中间,胆子大一些的人一到夏天还会专门挑变天的时候出门去找蛇,抓到之后,先是取出它的胆来活着酒生吞下去,然后再把蛇剥皮之后,放在院坝里用一个砂罐炖起来。 蛇肉的香味很浓,味道比鸡肉还要鲜,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是难得的营养品。 听到唐哲说是银环蛇,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银环蛇在梵净山来说,是和金环蛇一样比较大型的有毒蛇类,以前听大队里的人说过,有人在梵净山里采药被银环蛇咬了之后,等他的伙伴出来通知家人去抬出来就医,等家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死去多时,而且全身发黑。 “唐哲,救、救我。” 简科军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他很想告诉唐哲,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找到老婆,但他仍然是简家唯一的香炉钵钵,要是今天晚上在这里就打烂了,到了地下也没办法面对他的老祖宗。 唐哲也很紧张,经常去坡上干活的时候,小型的野鸡项子和竹叶青还有矛头蝮蛇经常都能看到,但是那些蛇类比较小,也很怕人,而面前这条银环蛇,目测不会低于三米,而且它还有一个人质,不管唐哲有任何的动作,那银环蛇昂起的头,正对着简科军的脸吐着信子。 “科军,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正想办法。” 现在对他来说,科军这个人质让他有些投鼠忌器,只要自己这边稍有些大的动作或是简科军坚持不住有些动作做出来,让它感觉到了危险,随时有攻击的可能性。 唐哲非常清楚,银环蛇作为神经毒素类的巨毒蛇类,在这深山老林中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不管它们用什么样的办法,凭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都很难活下来。 如果早知道今天晚上会在这里碰到这样的蛇,打死他们也不愿意找这一块石头作为窝棚的搭建点,宁愿在空旷的地方呆着,哪怕是两个人都不睡觉,守着火堆坐一晚上也好。 “科军,深呼吸,不要动,听我的。” 唐哲一边想着办法,一边给简科军说,生怕他一乱动引起那银环蛇的不满而发起攻击。 简科军像个木头一样靠在那里,裤裆里早就湿了一大片,也许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心里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近在咫尺的唐哲能想出办法来救他一命,但也深知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那唯一的一支枪在他的怀中抱着,根本不可能交给唐哲,而那蛇头正好在枪管处齐平,对着他的脸。 就算是有枪,蛇的生命力可是非常旺盛,哪怕是被砍成了两截,也还具有攻击性,除非能一枪把它的头给打烂。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唐哲开过枪,虽然今天唐哲才指导他怎么样开枪打死了一只蜜狗,但是蜜狗和蛇头的大小相比起来,射击的难度不是一星半点。 “唐哲,我不动,你快想想办法,呜……”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唯一的手电筒和枪都在简科军手里,唐哲现在手中能用的,就只有睡觉前解下来放在枯草堆边的那一把沙刀。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拿沙刀,那蛇突然转了一下头,又吐了几下信子,把简科军的心都要提出嗓子眼来,张着嘴又不敢叫。 刚才动作太大,已经引起了那银环蛇的注意,唐哲只能慢慢蹾下身子,悄悄把手往刀别子的方向摸去。 好在窝棚并不大,刀别子也并不远,他两眼紧紧地盯着科军身上的蛇,右手慢慢地把沙刀从刀别子中间取了出来。 “科军,你相不相信我?”唐哲眼神中充满自信,现在他就是要让简科军相信他,如果失去了希望,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救下来他。 简科军本能地点了一下头,才一开始动作,那蛇就有攻击的趋势,吓得他连忙停住动作,两颗眼珠子上下动了几下,见到唐哲手中的沙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睛珠子左右转动起来。 唐哲见简科军的相子,也知道了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轻轻地把刀拿起来,说道:“相信我,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简科军带着哭腔说道:“万一砍不着它怎么办?我就死了,唐哲,我可是简家唯一的种子,连老婆都还没有就要死了,我不甘心。” 他一说话,又带着哭腔,动作就有些大,那条银环蛇突然张开大嘴,黑白相间的头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就向简科军的脸上咬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唐哲右手一挥,只听当地一声响,然后是沙刀与岩石碰撞出来的火花。 第288章 蛇肉 简科军听到刀落地的声音,连忙用手抓住银环蛇狠狠甩开,可是这条蛇足有两米多长,加上他惊吓过度,力气也不大,反而把那银环蛇从脖子上弄到了腿上。 想要跳起来,才发现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只能哭喊着:“完了,我死了,我死定了。” 唐哲忙走过来,用手抓起那条还在蠕动的银环蛇,对着简科军说道:“科军,没事了,你看它已经死球了。” 简科军先是看到还在动的蛇,然后才看到唐哲的手正抓着蛇的身子,忙说道:“你疯了,它要是调头回来咬你一口你也会死的。” 唐哲用另一只手把那蛇脖子举到他的面前说道:“他怎么咬?” 借着火光,简科军看到唐哲手中的银环蛇,刚才还昂着的头早已经不知去向,他惊奇地说:“你成功了?你把它的头砍掉了?” 唐哲点了点头,指了指它后面的石头:“你看,在那里呢。” 简科军转过头去一看,那银环蛇的头正张着大大的嘴,死死地咬在石头上,毒牙中还在滴着腥臭的毒液。 “好鸡儿险,差点小命都除脱在这里了。”简科军看到蛇头还咬着石头,连忙站起来退了两步,不停地拍着胸膛说着。 唐哲则是晃了晃手中的银环蛇尸体,对他说道:“这不,明天的早饭又有着落了,足足有四五斤呢,蛇肉可比蜜狗杀得来,除了皮和内脏,至少还有能三斤,我守下半夜,到时候我烤起来,明天你起来就可以吃了。” 简科军则是心有余悸,不停在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我听老一辈说吃蛇肉不能沾扬尘(厨房顶上常年被烟火熏了的黑色扬尘),要不然吃了会死的,以往做蛇肉吃我们都是弄一个砂罐到院坝里慢慢炖,你这个明火上烤着不是更多的扬尘,再说银环蛇可是巨毒蛇,吃了不会被闹死?” 他这连珠炮似的提出了几个问题,唐哲只能一一给他解释:“首先,你说的蛇肉不能沾扬尘这种说法就是错误的,厨房里扬尘比较多,加上黑暗,成为了蜘蛛和偷盐老鼠这些小动物的栖息场所,有些蜘蛛是有毒的,一旦被它们的尿液撒在汤里,人喝了就会中毒,也许前人正是因为喝了有毒的蛇汤之后,才得到了这么的结论。” 简科军听完,觉得有些道理,不过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说法,就不得不让他当成了真理。唐哲对他说:“你先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往山里走。” 等简科军睡下之后,唐哲便把那条银环蛇拿到外面的树枝上挂着,借着火光处理干净,虽然山上夜晚还比较冷,但是蛇这个东西只要一死掉,要是不把内脏处理的话,很快就会变味。 处理干净之后,用沙刀把蛇砍成了几段,然后用树条穿起来插在火堆边慢慢烤着。 很快森林的树丛间透出光亮来,他把简科军叫起来,两个人把蛇肉分吃完之后,便把火堆给弄灭,拿着昨天晚上简科军编的那个青藤篓子又来到了铁杉树下面。 经过昨天一通折腾,树洞里的大部份蜜蜂已经跟随蜂王搬了家,只有一些工蜂还在这里采着蜜不愿意离开。 唐哲又点了一个烟把,往树洞里吹了一些烟,那些工蜂失了王,再被烟一熏,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把树洞里的工蜂全都赶跑了。 简科军在来的路上已经采了许多桐麻叶子垫在篓子里面,唐哲站在昨天自己做的那个简易梯子上,把树洞里的蜜一块一块地取出来,简科军则是高高地举起那个藤篓站在树下,不时还有些蜜蜂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昨天才被蛰了一下,额头上已经开始肿起来,再次见到蜜蜂在他的身边,让他有些害怕:“唐哲,你取完了吗?这下面蜂子太多了,我怕被锥。” 唐哲正在取着蜜,对他说道:“你站着不要动就没有事的,昨天你被锥还不是因为你拍了它?人家连命都没有了,锥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树洞里的蜜蜂已经全部搬家,唐哲也决定不再留蜜,全部取出来,等他们取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他从树上下来,往简科军手里的藤篓里看了一下,说道:“还不少呢,滤出来了至少也有三十多斤。” 说完把手上和刀上的蜂蜜都舔干净。 简科军抱着藤篓,说道:“这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停了一下,问道:“对了,你这次进山来,主要就是猎熊吗?”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简科军说:“相比起用枪来,我还是觉得用套索比较好一些,至少安静得多,昨天晚上开了枪,一个晚上下来,都没有听到有熊叫,说不定早已经吓跑了,据我所知,公社里好几个持枪的猎人也经常来山里打猎的,现在的这些猫猫聪明得很,听到枪响肯定都已经藏起来了。” 唐哲不置可否地说:“猫奸老鼠子奸,他们总会只是躲在山里,今天再找不到的话,那就过段时间来。” 听到唐哲这样说,简科军舒了一口气,经过昨天晚上那条银环蛇的事情,让他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一路走来,哪怕是看到地上有一条树枝都会让他心里得一惊。 收拾好之后,简科军便拿着蜂蜜,唐哲则是拿着枪继续往前走去。 山比较高,雾气比较重,虽然森林外面是阳光明媚,但是森林里面的地上,却是露珠琳琳,一路上又碰到几只鸟,还有一群猴子之外,就只听见不远处的身边有什么动物穿过树林的声音,因为速度太快,加上听声音感觉并不是很大的动物,他们也没有再管。 等走到一块高地,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整整比旁边的大树还要高出些许,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两个人登上石头山上,此时雾已散开,阳光照射在森林里,就像是照射在水面一样,泛起阵阵波光。 不远处的山沟里,突然传来几声熊的吼叫。 第289章 豺狗 山沟沟里的那几声熊叫,一下子就让唐哲他们来了精神,简科军高兴地说:“唐哲,好像就是在那个沟沟中,不过走过去还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从这块石头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也不过三四里地,但是森林里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两个人确定了方向之后,又在这条方向的路线上确定了几棵高大的树用来做标记,这样有了参照物,在森林中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梵净山山势险要,属于武陵山脉的主峰,加上这里是喀斯特地貌,森林中间藤蔓相缠,让他们两个行走起来都非常艰难。 虽然只有三四里路,许多地方走到了,才发现要么是一个高坎悬崖,要么就全是荆棘,根本无法通行,只能绕着走。 这条山沟沟是清水江的支流,是从锯齿山上流下来的几股山泉汇成的小溪,水流并不大,但于落差比较大,水流声显得格外的响。 就在唐哲他们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又听到几声熊叫,还夹杂着数声口哨声,走了数十米,忽又听得数声狼嚎似的叫声传来。 简科军忙问唐哲:“听样子,前面好像有人在打猎呢,我听到有吹口哨的声音,是不是他们在打狼。” 唐哲仔细听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这种哨声不像是人吹的,而是像某种动物,科军,也许我们正在接近一场动物之间的战斗,说不准那头狗熊这会儿正被一群狼给围攻。”,简科军兴奋地说:“老鹰抓小鸡我倒是经常见,狼和熊打架,我还真没有见过,应该比大队放的电影还好看。” 唐哲说:“听声音,那群狼还不少,你仔细再听一下,那头狗熊的叫声中有些愤怒,又有些绝望,估计撑不了多少了。” 简科军笑着说:“那正好呀,我们过去拣个耙耙(捡便宜)。”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溪边的一处空地上,一头黑熊正被三四十只火红色的像狗一样的动物给围攻,那头熊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这会儿正抱着一棵断了尖的杉木不停地嚎叫着。 简科军指着那些火红色的狗说:“狗日的,这是哪个喂了这么多狗,要得多少粮食喂哦。” 唐哲说:“这些是毛狗,也叫豺狗。” 简科军听到豺狗,说道:“怪不得呢,都是长一个样子,你一说豺狗我就知道了,以前我还小的时候,听到一个篾匠摆过一个龙门阵,说是他们队上一个女的死了才埋在地里,当天晚上就被豺狗给刨出来吃了,第二天被队里的人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头发,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唐哲说:“你别看他们个头和土狗大差不多,但是却十分残忍,而且是群居协同作战,最擅长的就是掏肛。” 两人说着话,离那群豺狗越来越近,他们在沟的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 唐哲指着树上的那头狗熊,看上去也就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通过外型可以确定,并不是唐哲之前遇到的那头母熊。 找了一个比较好射击的地方,两个人都躲在石头后面静静的观察着小溪对岸,这里离那头熊躲的杉木树直线距离也就一百五十米左右。 离得这么近了,他们才看清楚,小溪边的乱石空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条豺狗,有的已经断气,一动不动,有的还在拼命挣扎。 简科军说:“看来他们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那头狗熊被这么多毛狗咬,还能干掉三四只,要真是哪个人碰到一头熊,那就不远也得脱层皮了。” 唐哲观察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打起来了,你仔细看一下地上死的那几头毛狗,不光血已经干了,还能看到有苍蝇在它们身上飞。” 简科军瞪了瞪眼,看着唐哲说:“你的眼睛真尖,这么远还能看到有苍蝇,我就看不到。” 唐哲又说:“你看那狗熊,他在树叉上都已经显得体力不支了,而且身上的伤口处也没有再滴血,说明不是短时间的。” 简科军说:“这么多豺狗,你就一地枪,要是被发现了,朝我们冲过来怎么办?你看它们连熊都敢杀。” 唐哲拍了拍手中的枪:“不用担心,有这个烧火棍,只要一开枪,它们就吓跑了,再看一下,看它们怎么杀熊的。” 树上那头狗熊不过是刚成年的公熊,也只怪它太过倒霉,在河里抓鱼吃,却被这一群豺狗给盯上了。 梵净山里的豺狗在九十年代之前还会进村里偷鸡偷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由于它的皮毛很值钱,便引起了人们无差别的捕杀。 在1990年以后,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只也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再不敢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 不过像三四十只豺狗这么大的群体则是非常少见。 一般的情况下,都是一只母豺狗作为头领,然后少则五六只,多则十几只组成一个团体,这种超大型的团体一旦出现在一个地方,对那个地方的生态将是灭绝性的毁灭。 想到这里,唐哲说道:“怪不得我们一路上过来很少看到有其它猫猫了,原来是这里来了这么一群家伙。” 简科军说:“要论单打独斗,你家养的大花猫能不能干得过毛狗?” 唐哲说道:“根本没办法比的,大花猫和大猫是一样的,都是单独行动,毛狗不可能是单独行动,它们等级分明,除非是失去了狩猎的本能才会被赶出群体,真要是单打独斗的话,六六和毛狗也只能是五五开,六六动作敏捷,牙齿更长,但是耐力不如毛狗,据我所知的,大花猫看到毛狗就会跑,是因为它们知道一只毛狗的背后,说不准有十只或二十只等着。” 简科军哦了一声,说道:“这些毛狗太可恶了,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这斗篷山上连只麻雀都要被它们掏完。” 正说着,就见围在杉木树下的十几只豺狗又狂叫起来,再往树上看时,那头狗熊正调整着身体,由于它身体太重,杉木树的树枝已经支撑不住它,啪地一声断了。 第290章 狡猾的毛狗 随着杉木树枝的断裂,那头狗熊也差一点掉了下来,还好它紧紧抱住了树干,只是往下滑了一两米便停了下来。 那狗熊紧紧抱住树干停住之后,树下的豺狗也停止了嚎叫,竟然四散开来,有的躺在河滩边上,有的躲得远远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简科军看到这里,问唐哲:“那些毛狗怎么跑了?” 唐哲小声说道:“这些毛狗和狼一样聪明,知道全都在树下,那熊肯定不敢下来,反而都散了开去,但是你仔细看,虽然它们跑开了,但总有两只毛狗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头狗熊。” 简科军对着那些豺狗看了一圈,说道:“还真是呢,狗日的,怪不得老一辈都说毛狗聪明,遇到它们比遇到大猫子还可怕,看来是真的。” 唐哲说:“大猫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它们饿了或是有人侵入了它们的领地,但是这些毛狗,一旦被它们盯上,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你还记得前几年在花园大队发生的事情不?” 简科军问道:“你是说毛狗咬娃儿的事情?” 唐哲嗯了一声,说道:“你看这些毛狗,除了皮毛的颜色和土狗不一样之外,它的外形非常像狗,以前就经常听老一辈的人说,毛狗会和土狗混熟之后,经常到寨子中间来逛,一旦发现哪家有奶娃娃,就会想办法把它拖回去吃掉。” 简科军说:“这事情我听说过,事情都差不多有十几年了,还是六九年的时候,花园大队的麻二家就养了一条大黄狗,经常去山上咬些猫猫回来吃,没有多久就带了两条毛狗回来,当时好多人都不认,还对麻二家说猫来穷,狗来富之类的话,说得他高兴倒了,就在那两条毛狗来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他家那个两岁多的娃儿一直哭闹不停,麻二便吓他说再哭就把他放在门外头让毛狗拖去,把娃儿放在门外,他刚把门关上,就没的听到娃儿哭了,等他开门一看,那两只毛狗已经拖着他家的娃儿跑去很远。” 在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人贩子之类的坏人,如果孩子不乖,把他们放在门外吓一下,这是常有的事情。 唐哲说:“当时这个事情还闹得很凶呢,后来等麻二他们请着人去把娃儿追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断了气,好像那个时候公社就组织过大家一起打过一次毛狗,没想到这些年它们不到寨子上,全都躲在深山老林里来了。” 简科军说:“你当时不过才十来岁,记得不太清楚,我可晓得麻二家的娃儿请人拿去埋了之后,当天晚上就又被毛狗给拖出来吃了,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坟前就只有一些爪子印。” 唐哲听到这里,看到对面的那些毛狗,突然有种想开枪的想法,说道:“以前我是听说毛狗会挖坟吃尸体,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就在花园大队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说明毛狗特别聪明,你看,那头熊快撑不住了,等它掉下来的时候,这几十只毛狗就会一齐冲上去,那头熊必死无疑。” 简科军说:“那样一来,熊皮不就坏了?唐哲,趁现在它还在树上,你一松把它干掉。” 唐哲看了看枪里,只有两发子弹了,忙从包里取了三发重新装填进去,把子弹上了膛,瞄着对面杉树上的狗熊。 “科军,一会儿那熊掉下来的时候,那些毛狗肯定还要往上冲,我会尽可能的多开几枪,弄些皮毛回去,你只要发现有毛狗过河,马上站起来大声吼叫。” 简科军嗯了一声:“行。” 眼看着对面杉树上的那头熊快撑不住,身子在一点点往下滑,放哨的那两只豺狗叫了几声,一下子树下就多出来十几只,火红火红的像是一团火要把那棵杉木树给烧起来一样。 那狗熊忙扭了几下屁股,用力往上爬了一点点,但是光滑的树干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支撑点,它现在是又累又饿又疲惫,只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才让它坚持到现在。 但是没有坚持多久,笨生的身子又开始往下滑,这时树下的豺狗越围越多,只要它掉下来,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唐哲瞄准了狗熊的头,砰地一声响,对岸的狗熊就像一个成熟的菠萝蜜一样从树上重重地掉了下来。他马上又拉拴上膛,对着树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些豺狗连续开了四枪。 直到开第三枪的时候,对岸的豺狗才反应过来,在领头狗的嚎叫声中四散跑开,转眼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但还是有一只反应稍慢的被唐哲放倒在地 。 有两只慌不择路的豺狗跳过小溪往他们这边来,又被简科军吼了一嗓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走,过去看看。”唐哲收起枪,直奔对岸去。 河滩上有两只豺狗已经死去多时,还有两只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只剩下肚子一起一伏的证明它们还活着。 那棵杉木树下,三只被打穿身子的豺狗和一头被打穿脑袋的狗熊倒在血泊里面,那熊虽然脑袋中了枪,此时身子还在抖动,吓得简科军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唐哲,那狗熊还没有死透,你再补一枪。” 唐哲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他说:“你放心,它的脑袋上中了一枪,就算没有死,也只是在板命(挣扎)了。” 简科军说:“那我们等一会儿过去,我先把这两只毛狗皮给剥下来。”他指着沟边已经死去多时的那两只豺狗说:“再不剥,等中午大太阳一晒都臭了更难剥。” 唐哲说道:“好,我把另外两只毛狗杀了。”说完,他把枪背在背上,从刀别子里取出沙刀来,走到受了重伤的那两只毛狗身边,举起沙刀,用刀背重重地在它们的头上敲了几下,血从它们的鼻子里口里流出来,腿抖了几下便气绝了。 就在两人专心致志地剥着豺狗皮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沙沙声,原本倒在大杉树下的狗熊,正往他们所处的小溪边滚来。 第291章 猎杀 那狗熊处在的那棵大杉树下是一个斜坡,被唐哲打了一枪在头上,但是它的神经并没有完全死亡,四条腿还不在停地乱动,没想到却滚到了小溪边正在干活的唐哲和简科间他们俩中间。 简科军吓了一跳,手里紧紧抓住沙刀,往后一跳,竟然跳到了小溪的对面,要知道这小溪虽然不大,但也有近两米的宽度。 唐哲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倒没有你简科军那样逃掉,毕竟是他自己开的枪,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信心的,等那狗熊停了下来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从上面滚下来的,忙对简科军说:“科军,它已经死透了,你看杉木树到这里是个斜坡,刚才它滚了下来。” 听到唐哲招呼自己,简科军才尴尬地笑了笑,又从小溪上跳了回来:“唐哲,不是我胆子小,任谁都会黑一跳的。” 他这话倒也没有吹牛,这深山老林的,真要是碰到了一头带枪花的熊,估计他们两个人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里。 许多人认为碰到了熊,只要躺下装死就会躲过去,但那只是理论上的,虽然你可以装死,但却不能阻止熊对装死你的像拨弄玩具一样在地上拨弄来拨弄去的,就像猫抓到了老鼠一样戏弄着。 可以说,遇到熊装死的人,那他百分之百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简科军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明白熊是会爬树的,只要人能去的地方,熊都能去到。 唐哲却非常明白,这也是一开始他也被吓一跳的原因。 简科军还是有些不放心,慢慢靠近了那头狗熊,拿着沙刀狠狠在它的头上敲了十数下,直到头骨都敲碎了才放下刀来。 唐哲说:“有这么夸张吗?” 简科军嘿嘿笑着:“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去把上面那几只毛狗扔下来,就在这河边把皮剥了。” 唐哲点头同意。 七只毛狗的皮剥下来,花了他们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看看天色已然是中午了,早上吃的蛇肉加蜂蜜,经过在山林中的剧烈运动,已经消耗殆尽。 唐哲伸了一下腰,对简科军说:“剩下那只你来剥,我去弄些柴火来把烤点毛狗肉吃。” 简科军应了一声,闷着头干着活。 唐哲则是在河边去找一些枯树枝来点燃,现在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食物是最充足的,豺狗身上有肉的地方也就是两条后腿,便把刚剥了皮的一只毛狗后退给砍了下来架在火堆上烤着,一条腿都有四五斤,烤熟了一个人不一定能吃得完。 不过考虑到没有带盐,吃了两顿蜂蜜涂肉,实在是吃不习惯,他便在小溪里抓了十来只螃蟹来,用地葫芦叶包了放在火堆里烧着。 等简科军忙完,两豺狗腿也烤得差不多,两个人在小溪里洗了手,坐在火堆旁边,一人拿着一条腿就啃了起来。 吃了才知道,豺狗肉和狗肉比起来,反而没有狗肉那种腥味,而且肉质更加紧实,除了没有盐味,味道还真不错。 简科军说道:“唐哲,这些毛狗肉怎么办?丢了怪可惜的。” 唐哲说:“主要是我们要把那头熊给弄回去,这样,一会儿我们把熊的内脏给掏了,把这些毛狗的腿子肉带上一些回去。” 简科军点头说道:“我正有这种想法,你一开始就是来猎熊的,我怕你反对。” 唐哲笑着说:“它肚子里的,除了那个熊胆,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简科军忙说:“不对呀,前天晚上去偷你家大花猫那两个人说过,熊心豹子胆是上等的好药材呢,他们就是看你家养得有豺子,想偷了它取胆拿去卖的。” 唐哲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个人也是道听途说了之后,才打了他们家六六的主意,便对简科军说:“这纯鸡儿扯淡了,熊心豹子胆是说一个人胆子特别大的傻大胆,你这一说,我倒觉得他们俩个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敢来做扒老二。” 说完,他从火堆里掏出已经被烧糊的那团地葫芦叶,打开来,里面的螃蟹烧得金黄金黄的刚刚好,香气扑鼻。 从里面取了一个递给简科军,说:“肉没有盐,拿个螃海将就一下。” 螃蟹自身就有些咸味,简科军接过去咬了一口,笑道:“你不说,还真有些盐味,就连这毛狗肉都香了。” 吃完之后又休息了一下,便开始把熊的内脏给掏出来,简科军在这方面虽然不如唐老三熟练,却比唐哲动作要快得多,很快就把肠子肚子给掏了,只留下心肝,胆在肝了,他连碰到熊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弄破了。 把熊处理好了之后,两个人就去把剩下的那五只豺狗的后腿卸下来,熊肚子里塞了四条,还有六条简科军用藤子绑了,自己背了四条,另外两条和那些蜂蜜就交给了唐哲负责。 然后把熊的四肢绑了,又把那八张豺狗皮给绑在熊身上,砍了一条九把斧来,两个人抬着就往回走。 对于唐哲来说,这次上山的目的完全已经达到,明天就可以带着熊掌去找齐春交差。 山里的路非常难走,加上两个人抬着两百多斤的东西,走起来就更加的艰难,回到八家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看着唐哲和简科军两个人抬着一头熊回来,整个八家堰都沸腾起来。 他们俩还没有回到家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散了开,唐自立家的院坝里站满了人,虽然经常听说狗熊的许多龙门阵,但是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大部分连熊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看稀奇,看古怪,看老太太谈恋爱。 等到刚进唐家山的寨子,唐老三和唐援朝和几个年轻人就主动来给唐哲和简科军肩上的担子接了过去,从两个人抬,变成了一堆人抬,能打到熊的男人,是真正的英雄,唐家山的人把唐哲和简科军都当成了英雄,前呼后拥的把他们拥到家里。 那头熊,此刻正摆在唐自立家的院坝中间,除此之外,还有几张豺狗皮和一堆豺狗肉,另外还有一篼蜂蜜。 第292章 熊肉 但是那些豺狗皮却被很多人都认了出来,数了一下,竟然足足有八张,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是毛狗皮呀,可是好皮子呢,我公就有一件毛狗皮大衣,是当年我大伯爹在后头坡打到的一只毛狗,那毛可软和了。” “这些毛又得值不少钱呢。” “唐哲,科军,你们是不是进了毛狗窝了,一下子就打到七八只毛狗。” “毛狗皮值什么钱,要值钱还是这对熊掌,放以前卖了能在城里置办五柱三间木房子呢。” …… 唐哲让陈秋芸把蜂蜜拿进屋里,烧了一大锅水,用一块布把蜜蜂滤出来打了一大锅蜂蜜水,弄好之后让大家都自行去锅里舀,一人一大碗蜂蜜水。 剩下的蜂巢蜜,又滤在一个木盆里。 大家看了一会儿热闹也就各自散去了,陈秋芸给唐哲和简科军做好了饭,便去忙别的。 饭后,唐哲对简科军说:“科军,这次进山收获还是很大的,这样,那些毛狗肉和八张毛狗皮全都归你,蜂蜜你也拿一些去,这头熊是别人托我打的,我得给他送出去。” 简科军忙说:“那怎么行,本来我也只是和你去山里打个伴,你分两张毛狗皮我就已经很好了,我怎么好意思全部拿去,还有那些毛狗肉,我家里就三口人,这么多肉拿去一时吃不完也要坏掉,你家在请匠人,我拿两条回去,剩下的你们也可以用来招待匠人。” 唐哲再三劝说,最后简科军把八张毛狗皮带回去了,又带了两条腿子肉,蜂蜜还没有滤得好,唐哲便和陈秋芸说了,等过两天滤出来了,给简科军也送几斤过去。 简科军刚走,唐孝贤就来了,笑呵呵地说:“老远就听到你打到熊了,我来看看,哟,这一坨就是呀。” 唐哲招呼他进屋里坐下,陈秋芸给他端来了蜂蜜水,他接过去一口喝完,说道:“才忙完,要不都早上来了,对了,唐哲,前天晚上抓到那两个扒老二,已经被放了,回了城里面。” 唐哲只是哦了一声,对于柳开江他们,他倒并不在乎,只不过算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唐孝贤又说:“不过大忠那边这两天都没有再收黄鳝了,前天晚上你走了之后,大忠又来找我和沈阳了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团转人,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太生伤,最后还是把他们的收了,这两天抓的越来越少,今天晚上我们刚才忙完,算了一下还不足一千斤。” 唐哲喝了一口蜂蜜水,对唐孝贤说:“孝贤叔,能收多少算多少,城里头这几天黄鳝也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好卖了。” 唐孝贤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你和马车三家那个弄了不少鱼去,黄鳝的生意肯定有影响。” 唐哲看得出来,唐孝贤心里有些失落,便说:“孝贤叔,靠山吃山,一年能有这么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来收一些黄鳝,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你说是不是?” 唐孝贤咳了一声,说道:“是,是这样的,我和沈阳还是很懂得满足的。”他也不再提养黄鳝的事情。 和唐孝贤聊了一会儿,沈阳和沈月也都上来了,一开始也是一阵惊叹,陈秋芸还是给他们端了蜂蜜水去,兄妹俩接过去喝了。 沈阳见唐孝贤也在,大概也知道这两天的事情都和唐哲说了,他生怕唐哲多心,又对唐哲说:“唐哲,大忠那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哲点了点头。 沈阳说:“我和孝贤叔也是觉得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加上他也不再收了,你不要多心哦。” 唐哲轻轻地笑了笑:“不会多心的,你们把我想得太小气了。” 为了缓解尴尬,沈阳说:“这头熊你要把皮剥下来吗?要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帮你一起弄。” 沈月也说:“是呀,哲哥,天色也不早了,你一个人弄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帮你一起。” 沈月在一旁打着火把,唐哲他们三个人开始剥皮,唐哲则是把它的四个掌带皮割下来,两个前掌放在一起,后掌放在一起。 前掌是齐春要了的,他明天去城里正好送去,那枚熊胆也小心地用麻绳绑了挂在窗棂上面,这可是上等的好药材,齐春那里也好,还是县药材公司那边都会收的,而后掌要腥一些,估计他的收购站也不会收,唐哲决定等这两天就把后掌炖了吃。 他刚把熊胆挂起来,却见院坝下面两支手电筒照着,一队人笑哂哂地来了。 一听声音,唐哲便知道是严天明他们。 “唐哲,扣说你打到了一头狗熊,我们没有见过,来看看。”严天明刚上院坝坎就说。 唐哲指了指地上已经被剥了一半皮的熊说:“就在那里。” 几个人感叹了一阵,唐哲把熊心和熊肝取了出来交给沈月:“辛苦你一下,去炒两个菜出来。” 沈月懂事地点了点头。 唐婉一直在一旁看着,说道:“小月姐,我去帮你烧火。” 陈秋芸忙说:“这哪里行呢,小月,你放着,让我来。”说完就要去抢她手里的活计。 沈月笑着说:“二婶,我来做也是一样的。” 唐孝贤说:“你们两婆媳有什么好争的,早晚都是一家人。” 听到唐孝贤说,沈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张月娥说:“婶子,我来给你们打下手。”作为女人,只要是办生活,总是冲在第一线。 张月娥和沈月进了厨房之后,严天明他们三个就围在那里看他们剥熊,杨活麻和严天明各打了一支手电筒,所以沈月进屋的时候,便把火把给灭了。 等熊皮剥完之后,又割了一大块熊肉拿进厨房去,沈月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站在灶台前忙前忙后,锅铲翻飞,陈秋芸满意地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还不时地点点头。 至于张月娥则是站在那里看着,没有什么事情可让她做的。 把熊肉和豺狗肉拿回屋里,又把熊皮撑开晾着之后,沈月这边也已经把菜炒好,一个熊肝腰合炒,个爆烧熊心,一个洋芋炖熊肉,看得人直流口水。 第293章 情敌 虽然只有三个菜,却都是荤菜,这可把那几个知青给馋坏了,自从地土包干到户之后,他们几个知青每天守着大队留下来的那几亩地,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何况还是熊肉。 唐自立又拿出酒来,每人倒了一大碗,张月娥一直说不能喝,到散席的时候,她也喝了大半斤,吓得唐孝贤直吐舌头,不停地说:“女人天生半斤酒,看来说的是真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等把饭吃完,唐孝贤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唐自立夫妇和唐婉唐乐都回屋睡了觉。 严天明才对唐哲说:“唐哲,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放在心上呢?” 唐哲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笑着说道:“严知青,我觉得你们不要考虑做水产这方面的,可以考虑一下做别的。” 严天明说:“我们几个存了一点钱,自己又不能离开,想着就是你天天往城里跑,不如租一个门脸儿,你在那里守着,到时候赚了钱大家一起分就是了。” 苏朝恩也说:“就是呀,要是我们能离开就好了,你也知道,我们知青和你们不一样,不能长期不在队里。” 唐哲说:“那就没办法了,你看我,像是能守得住店的人吗?” 严天明笑道:“你那是谦虚,你不行,不是还有沈月吗?” 唐哲摇了摇头,沈月最近一直在看书,她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去守着那么一个小店。 见唐哲不同意,几个人也只好作罢。 “你们早晚都会回城的,快一点几个月,慢一些的也就三两年的事情,也许到时候邛水这个地方,你们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唐哲劝说道。 苏朝恩说:“回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就算回了城又能怎么样?家里有关系的,还能分配个工作,像我这种家里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的,回城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家呢。” 张月娥笑道:“你不是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家了吗?” 苏朝恩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人家家里不答应,就是担心我哪天回了城,变成了城里人就不要她了。” 说完感叹道:“可以想像我那短暂的爱情,刚一开花就调落……” 严天明打断道:“行了,你就不要一天像杨活麻一样搞得像个老学究似的,还作起诗来了。” 杨活麻可不高兴了,反驳道:“天明,你说他就说他,不要扯到我身上,我什么时候又成个老学究了。” 张月娥说道:“你们几个就不要吵了,苏朝恩,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人家不要你嘛,天下女人多得是,真要是哪天回城了,另人不要你,我要你,哈哈……” 苏朝恩看着张月娥那水桶般的腰以及那五短的身材,刚吃进肚子的熊肉就差点吐出来:“你呀,我这辈子是无福消受咯。” 张月娥瞪了他一眼:“你……” 严天明忙说道:“这是在别人家呢,你们要吵回去吵。”又看向唐哲:“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青们都会回城?”他一直觉得唐哲这个人很神秘,说的事情往往都会成真。 唐哲说:“每场不是都有邮递员来给你们送报纸吗?你们都不看一下呀?自从去年上面开会之后,很多地方的知青已经大量返城了。” 严天明有些汗颜,的确报纸上有这么一些消息,他们也是看了这些消息才不停地写申请上去,可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自从胡静回城之后,留下来的四个知青想回城的心就更加强烈,不管是土地包干到户之前还是包干到户之后,他们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严天明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真的都能回城的话,我们在邛水这里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什么生意。” 张月娥说:“本来就是,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要是再不回去,我都老得嫁不出去了。” 苏朝恩说:“你可以就在八家堰找个人嫁了算了,凭你那一身的力气,在这里就算是挑桶桶粪肯定都饿不死。”说完哈哈笑起来。 张月娥站起来,骂道:“苏朝恩,你是想死拉,又打整我。”说完就要去抓他的头发,没想到被他躲开。 杨活麻看着苏朝恩,说道:“朝恩,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哈,人家月娥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凭什么只能一辈子挑桶桶粪?” 张月娥嘻笑着坐下,说道:“就是,苏朝恩,知识分子你懂不懂,枉你还是知青呢。” 苏朝恩笑道:“依我看,你和杨活麻还真是天生一对,不如就请我给你们作个媒算了。” 张月娥呸了一声,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杨活麻则是大惊失色,指着苏朝恩说:“苏朝恩,你、你这是己所不欲……。” 张月娥本来笑得如桃花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瓜,对杨胜学说:“杨活麻,你是什么意思嘛,意思是我地区里的人硬是配不上你们省城里的人呗?” 杨活麻连连否认。 张月娥更生气了:“那你的意思就是我长得丑呗?” 杨活麻话都已经说不明白,只是求助似的看着唐哲和沈月。 沈月笑道:“月娥姐,大家开玩笑的,你生什么气嘛。” 张月娥也明白这边的许多忌讳,在别人家里和人吵架,那是大忌讳,也听劝地不再对杨胜学说话,但是她对沈月却没有什么好感。 一直以来,她和胡静都有书信往来,唐哲的一举一动,她都在信中告诉了胡静。 好几次回信,她都在问胡静,什么一直以来没有看出来她喜欢唐哲,胡静在信中也没有说清楚,自从唐哲和沈月耍朋友的事情下了书子,公开以后,张月娥看到沈月,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情敌一样。 但是碍于在唐哲家里,加上她一个外来的知青,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尽量少和沈月说话。 严天明他们今天晚上来主要是想看看熊,还有就是想知道上次和唐哲说的事情他考虑得怎么样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答复,又怕张月娥她真的生气在别人家里吵起来,便借口要回大队部去,几个人便走了。 第294章 记仇的毛狗 等那些人都走了之后,沈月和唐哲说:“哲哥,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县革委会的人来我家了,应该很快就会平反的。” 这件事情唐哲早就从易解放的口里得知,并没有表现得太高兴,反而有些失落,因为沈醉亭平反之后,沈月很有可能跟着他一起回到地区去。 沈月见到唐哲一副失落的样子,小声说道:“哲哥,你放心,就算我爹重新回到地区去工作之后,我也会跟你在一起,不会离开的。” 沈阳在一旁说:“唐哲,我和妹妹先回去了。” 唐哲点了点头,对沈月说:“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把书复习一下,争取考上大学。” 沈月看着唐哲,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邛水县城的收购站里,齐春看着眼前的熊胆,直夸唐哲厉害,一直打听他是如何猎到这头熊的。 唐哲只好简单和他说了一遍,齐春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去,良久才说:“你们也真是命大,毛狗最记仇,这次你杀了它们好么多只,只怕以后你去山里被它们盯上。” 唐哲还是第一次听说,问道:“这个从何说起?” 齐春说:“还是我公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公和他的一个堂兄弟叫齐全的去山里砍柴,正好遇到了一窝毛狗崽,我那个齐全公当时就几刀背把那一窝毛狗崽打死了用藤子捆起来挂在扁担上,没想到正好被回窝的母狗看见,发了疯似的追我公他们。” 唐哲听着,问道:“后来呢?” 齐春说:“那一次是我公和他一起上山,加上手里还有沙刀扁担,所以好歹算是逃了回来,不过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大队天天晚上都会听到毛狗叫,你知道,毛狗叫起来就像有人在哭一样,半夜三更的很是吓人。”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毛狗有三种叫法,一种是哨叫,一种是狼嚎,还有一种是狗叫声。” 齐春嗯了一声,说道:“你懂得还蛮多。” 唐哲继续问道:“你快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齐春喝了一口水,说道:“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村里的狗几天的时间就被咬死完了,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门,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有我公知道,是那个齐全公杀了狗崽以后,母狼回来报复。” 唐哲静静地听着。 齐春继续说道:“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到了夏天,我们大队和你们大队一样,都是住在山上,田里要放水就抓阄子分轮子,今天白天是谁家,晚上又该谁家,但是那一个夏天,毛狗就像发疯了一样,以前最多到寨上偷咬几只鸡,那年却一连咬了几个人。” “我那个齐全公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和他杀狗崽子的事情挂勾在一起,还以为只是因为毛狗太多,那天是外该他去放水看田,却没有看到一只毛狗,他还以为只是别人运气不好,就在他正在庆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高兴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一家人除了他老婆和两岁多的小女儿躲在楼上逃过一劫之外,他的三个儿子全都被咬死,吃得只剩下些骨头。” 唐哲说:“你这说的就像是评书一样,他家的门都是关起来的,那些毛狗怎么进去?” 齐春咳了一声,笑着说:“怪就怪在这一点呀,据齐全婆说,那天半夜的时候,她总是听见门外头在敲门,有好几次还听到齐全公的声音在叫门,才叫他大儿子去把门打开,没想到刚一开门,一大群毛狗就冲了进来,见人就咬。” 听到这里,齐春叹道:“你要是不相信,有空去我们大队一问就知道了,那个齐全公两口子现在还活着呢,只不过那老太婆从她三个儿子被咬死之后,没有多久就成了疯子,只要见到狗她就要拿着家什去打去杀。” “从那天以后,我们队里再也没有来过毛狗,不过那个齐全公倒是失踪了好几年。” 唐哲问道:“他怎么会失踪?”” 齐春点了一支烟,说:“你听我慢慢说嘛,我齐全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是他惹的祸,后悔不当初,他把三个儿子埋了之后,就一个人进山去了。” 唐哲总算是听明白了,说道:“他就是要去给他的儿子们报仇嘛,看来你那个齐全公还是个男子汉。” 齐春嗯了一声,说道:“我们齐家就没有拉稀摆带的人,尤其是那个齐全公,据说他爹也就是我的堂祖祖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发长贼(太平军),后来长发贼败了之后,他又参加过神兵的,你听说过邛江的神兵?”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打不进,杀不进,一刀砍个白印印,就是他们的口号嘛,不过神兵还是为反帝反封建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 齐春说:“你想,老子英雄儿好汉,我那个齐全公会是孬的么?进山的时候就带了一把沙刀去,那一段时间,齐全婆疯了,他也不见踪影,好多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个齐全婆和我那个姑姑还全靠我公接济才活了下来的。” “一晃就是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有一天队里来了一个老头,大夏天的身上还穿着毛狗皮衣,肩上还挑了一挑毛狗皮,头发长得就像是以前的长发贼一样,后来寨上的人还是认出来了是他,一打听之下,他才说出了实情。” “这两年他在山里,就是专门找毛狗杀,见一只杀一只,见一群就杀一群,整个山上的那一群毛狗,换了好几个首领,都被他给杀掉了,直到最后在山里再也没有看到一只毛狗,他才从山里出来,卖了那些毛狗皮,后来还把他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了,听他说呀,那毛狗特别记仇,他是杀了一只又冒出来一只,到后来那些毛狗不等他去找,反而结人来找他,还好他射术了得,自己制了一张弓,做了一支矛,和那些毛狗打了两年的游击战,才算是把它们给制服。” 说到这里,他看着唐哲说:“这一次,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它们的首领给放跑了,保要它们记住了你的气味,以后你上山必然要当心才是。” 第295章 变故 听到最后,唐哲倒也觉得他不像是吹牛的,就像他说的毛狗会记仇这件事情,他也在书上看到过,不过没有齐春说得夸张而已,完了,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 齐春问道:“你这次杀了那么多毛狗,到时候熊皮和毛狗皮记得带出来卖给我,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唐哲说:“不巧,那八张毛狗皮我都分给简科军了。” 齐春有些可惜地说:“你也是真舍得,那些毛狗皮只要没有大的外伤,基本上都能卖到十块钱一张了。” 唐哲说:“他也是我的好兄弟,到时候来卖的时候,你高看一眼呗。” 齐春笑呵呵地说:“好说,好说。” 唐哲又把熊掌拿出来,问道:“这个你这里收?” 齐春看了一眼那对熊掌,摸着下巴说:“东西可是好东西呀,可遇不可求,可是我这里是收购站,要能长期保存的东西,这玩意我就是想收,拿来也没办法保存,要不你先留几天,我帮你问问?” 唐哲听了,把熊掌收了起来,说道:“那就不用麻烦你了。” 看着唐哲出门的背影,齐春暗自摇头:“这年轻人,连毛狗群都敢惹,是说他有本事呢,还是说他哈大胆?” 国营饭店里,唐哲把两只熊掌摆在了林国民的办公桌上。 林国民瞪着眼睛,说:“兄弟,这玩意你从哪里弄来的?” 唐哲只是简单说了句从山里打的。 林国民说:“你想卖多少钱?” 唐哲看着林国民,说道:“这东西也是有价无市,放眼整个邛水城,除了你这里,我想别的地方也没有人要,你看着给就行了。” 林国民说:“我也不瞒你,熊掌我们这里也常收的,都是三十五元一只,两只七十元,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叫后厨的来拿去。” 唐哲笑道:“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这里还有一斤蜂蜜,送给你尝个鲜。” 林国民笑呵呵地把蜂蜜收了,便叫后厨来把熊掌拿去,顺便把唐哲的单子开了让他去财务领钱。 等他到了国营市场,朱达昌一见到他,就笑呵呵地迎了进去:“老弟,听说你这两天进山打猎去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和你去过过瘾。” 唐哲笑着说:“等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朱达昌说:“你来得正好,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一个叫赵什么明的家伙来找过我,说是你的鱼都要从他们大队那里弄来的,他们准备让你滚蛋,然后和我合作,被我给拒绝了。” 唐哲哦了一声,心想一定就是赵发明了,大队里有赵春生和赵三魁顶着他没办法,便想着来个釜底抽薪,把唐哲的市场给抢了,只要朱达昌同意,他马上就会把唐哲赶走。 却没有想到朱达昌对唐哲十分信任,一口就拒绝他了。 “谢谢你,昌哥。” 朱达昌哈哈一笑,手一挥,说道:“你有兄弟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你放心,哪怕你就只有一条泥鳅,老哥我也只收你的。” 他和唐哲一起去了一趟大鱼泉的洞里,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找得到的,就算是那个赵什么明他们队里的地盘,没有唐哲发现那条进洞的道,谁会知道里面有这么多的鱼? 聊了几句之后,赵平他们已经把鱼卸完,申二狗来找朱达昌签字以后,便去财务把钱领了。 回去的路上,赵平说:“唐哲,那个赵发明这两天在背后搞怪,今天早上我们正在装鱼的时候,队里就七八个人来我家院坝闹了去,还好三魁叔把他们都给劝走了。” 申二狗也说:“赵平说的是真的,那几个人一来就说大鱼泉是他们队的,不准外人来承包。” 唐哲现在担心的是入口有没有被人发现,问道:“你们这两天晚上进洞抓鱼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跟着?” 赵平和申二狗互相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申二狗说:“大概没、没有。” 唐哲说:“到底有没有,我要准确的答案。” 申二狗低头想了想,说道:“没有。” 赵平也说:“没有,我们晚上出门都很小心的,这两天虽然也有人到洞口去看过,却不知道怎么才一个晚上那些笼子就变满了,我也和我爹说过,我们进洞的时候,让他在外面多看了下,要是有情况随时和我们讲,他也没有发现别的情况。” 唐哲说:“行,我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儿,唐哲说:“赵平,二狗,大鱼泉洞里的鱼,我们先停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申二狗立马不干了,激动地说:“凭什么呀?屙屎还要因为狗打鼻(生气)? 赵平倒是很平静,说道:“我觉得唐哲说得有道理,赵发明他毕竟是队里的文书,虽然我们鱼泉大队就一个姓,不像你们八家堰那样,但是叫花子也有三个烂朋友,赵发明他要真的不听赵春生和三魁的,挑拨起人来,赵春生他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唐哲说:“你说得对,今天回去之后,就把赵春生和三魁他们三个请来,把这几天的鱼钱给他们。” 申狗说:“还请那个赵发明搓毛,要我说,直接把钱给大队长就行。” 唐哲说:“二狗,你不懂就少说几句。” 赵平说:“行,我回去之后,马上和他们说。” 唐哲说:“不过你和你爹一定要交待清楚,千万不要和他们说怎么进洞的事情。” 赵平笑道:“放心,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赵发明他们要是知道了,把鱼一卖,我能分到多少钱?” 申二狗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就好。” 回到赵平家之后,赵平先是把马车给卸了,便去请赵春生他们,唐哲和申二狗则是在赵平家里把这几天的账给对了一下,先是把应该交给鱼泉大队的那一份钱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下的钱分成三份,用三条皮筋捆起来放在包里。 刚收好钱,就听到赵春生在院坝里和赵三魁说:“怎么好好的,突然不做了呢?” 第296章 草台班子 赵三魁说:“不知道呢,等见到小唐同志再问个清楚。” 然后就听到他在院坝里喊:“小唐同志,你在屋里?” 唐哲忙把钱收起来,走出大门,看了看,只有赵春生和赵三魁两个在,还没有看到赵平和赵发明,便先和他们打了招呼。 两个人都是大队里的干部,到了赵平家里,也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反而不用唐哲招呼,便去赵平家屋里坐下了。 唐哲和申二狗也陪他们坐下,赵春生问:“小唐同志,我听大平说你们不再承包大鱼泉了?” 赵三魁每天都来,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昨天唐哲不在,只有申二狗和赵平又当不了家作不了主的,他也只是把赵发明给劝走,便说:“小唐同志,是不是因为赵发明的事情?我昨天已经说过他了。” 唐哲说道:“支书,队长,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二狗和我说过了。”他之所以没有说赵平,是因为赵平就是鱼泉大队的人,要是说出来了,反而让赵平处在中间为难。 “大鱼泉的鱼,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说好了的,每斤按五分钱提成给大队,你们什么都不用管,这几天来每天能抓多少鱼,想必队长是清楚得很。” 赵三魁嗯了一声,说:“我都和支书说了的,你们每天都有一千多斤鱼,虽然不知道你是耍了什么戏法,但这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也不眼红,反而还很高兴。” 赵春生也说:“是呀,这不,三魁和我一说,我们俩还在量,利用这笔钱,加上大鱼泉的水,给我们大队安装一组水力发电机,这样一来,家家户户都能像城里人一样照上电灯了。” 唐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们如果连赵发明都没有搞定的话,只要被他一知道入口,到时候他们三个都被会踢得远远的。 这时赵平和赵发明也都来了,见了面,赵发明脸上略有些尴尬,自顾地坐在最边上。 唐哲拿出香烟来每人发了一根,说道:“今天请三位鸡母娘(当家管事的)来,是想把这些日子抓鱼的提成给分了。” 然后对赵三魁说:“队长,你每天都记得有数,麻烦和赵平这边对一下,是不是正确的。” 赵三魁说:“数量我相信你们,除了今天的,往天所有的加起来一共是九千三百七十四斤半。” 赵平说:“今天是一千三百五十九斤,所有的加起来应该是一万零七百三十三斤半。” 唐哲在心里算了一下,一斤按五分钱来提成,便说:“应该是五百三十六块六毛八分钱,也不要说什么几毛几分的了,一共给你们大队五百四十块钱。” 说完让申二狗从包里取出之前分在一边的,正好五百四十块交给赵春生。 赵春生一时没有接,申二狗便把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唐同志,这个事情,我们还要再商量一下,原本我们说好的是承包给你至少一年,你说不做就不做了,这弄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呀。” 赵三魁也吐了一口烟,说道:“就是,小唐同志,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唐哲说:“赵文书也在这里,我们索性把话说开。” 赵发明哼了一声,说:“唐哲,我也不怕得罪你,大鱼泉的鱼是我们鱼泉大队的,你在城里一斤四五毛钱甚至更高的价格卖出去,给我们五分钱,这未免也太心黑了,不错,是我去找了那个朱领导,我们队自己把鱼抓到,哪怕就是一角钱一斤,也比包给你合算。” 唐哲轻轻地笑了几声,淡淡说道:“所以千里龙神压不过当方土地,我们三个今天也商量了,见好就收,至于你拿去卖多少,那是以后的事情。” 赵春生对赵发明说:“发明,你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当初承包的时候,你可是也在场的。” 赵发明看着他,说道:“我当时是在场,我可是没有答应,都是你和三魁两个和他们勾结在一起,把我们大家的利益都卖了,谁知道你们俩个人收了他姓唐的多少好处。” 赵春生脸都气绿了,刷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赵发明说道:“发明,你可是一个党员,凡事说话都要讲究实事求是,还要顾全大局,你这样乱咬一通,根本就是不讲政治,不讲党性,更不讲原则。” 赵发明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要是你们没有收好处,能这么便宜卖给他们?鬼才相信呢,当时我就说过,要包你们包,反正我是不包的,这些天我也走了几十家,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再包给他姓唐的,你们硬是要包,我要求开会表决。” 赵三魁说:“发明,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我都是一个班子里的,说得生分了就不好,再说,才多少天就有了五百四十块的收入,我和支书这两天正在商量,用这些钱来给队里安装一套发电机,现在连公社都没有电,到时候用不完,还可以把电卖给其他大队,这是一条长长久久的生财之道,你得支持。” 赵春生赌咒发誓地骂道:“哪个要是收了小唐同志的好处,硬是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赵春生赌咒,赵发明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支书,你也是个党员,赌咒这些封建迷信的事情,你相信?反正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 赵三魁说:“你也知道支书的性子,今天大家伙都在,小唐同志也把话说开了,他不想再包大鱼泉,就是因为你在后面合绊子,而我们大队安装发电机的事情,已经和支书向公社汇报过了,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如果小唐同志不再承包,那么到时候就要大家一起摊派,哪家篼篼头有几颗米,发明你这个管家婆比我们两个都要清楚,到时候这个工作怎么做?” 赵发明说:“我不相信没有他姓唐的,我们自己就抓不了鱼,我都已经摸清楚了,他不就是找篾匠老四编了些笼子放在洞口嘛,他走了,我们自己抓,要不了几天时间,你们说的那个发电站的钱就卖回来了。” 唐哲听到这里也不愿意再听下去,三个人如果不是在一条心上,搭的班子充其量算是一个草台班子,想要做什么大事情都会很困难,就像八家堰一样,没有支书,只是公社派驻了一个,唐孝贤虽然是主持全面工作,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支书说了算,而派驻那个人也只是尸位素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想到这里,便起身说道:“那行,三位鸡母娘,我和二狗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第297章 赶山令 唐哲起来,对赵平说:“大平,你来一下。” 赵平跟了上去,申二狗这些天来都是住赵平家里,进了二狗住的房间,唐哲把捆好的一沓钱递给他:“这些是你的,你点一下对不对。” 所有的账都是赵平在记,但是钱都是二狗管着,他收过去只是简单数了一下,便说:“怎么多了这么多?” 唐哲说:“马车是你出的,还有二狗住你家的伙食费,这些一并算上,多给你两百块。” 赵平还想推脱,申二狗拦住他说:“赵平,你就收下,唐哥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唐哲说:“放心,最多三天,赵发明就会后悔。” 赵平说:“那我们这两天怎么办?要是没有鱼给国营市场送去,朱达昌那边肯定不高兴的。” 申二狗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问道:“对呀,唐哥,国营鱼场没有鱼,我们又不送鱼去,昌哥那边怎么办?闪人家的点子不好。” 唐哲说:“也没办法了,暂时几天我们只能用地笼去清水江抓几天,然后沈阳和孝贤叔那边的黄鳝还可以收几天,虽然数量少了一点,不过也不至于断他的货。” 赵平说道:“一会儿我就去请我四叔爹再编几个地笼子,你那种地笼我看过,只要和他一说,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申二狗说:“那最好了。” 唐哲说:“以前放在水江里的地笼已经好久没有去收了。” 申二狗嘿嘿笑了两声,尴尬地说:“这段时间太忙,都已经忘记在哪边坡去咯。” 唐哲倒是不怪他,这些天的确是忙了一点,再说有肉都不愿意吃豆腐,只是又交待了交平几句,他便和申二狗一起回八家堰。 一路上申二狗都在抱怨赵发明不像话,倒是唐哲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到了打尖坳,申二狗要先回去看一下,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的田翻完了没有,还有秧苗长得怎么样。 两人约了个时间,唐哲也回到家里补了一觉。 下半夜时候,他们三个人又到了清水江,虽然好些天没有来收过地笼了,但是里面的鱼都还活着,十多个地笼也收了近两百来斤鱼,索性也懒得分拣大小,全部装了两挑水桶。 赵平托他四叔赵向智连夜又编了六个地笼子,花了他十块钱,这种笼子非常简单,加上赵向智手艺精湛,唐哲对这些地笼倒是很满意。 把所有地笼重新放回去之后,回到赵平家时,沈阳他们也都来了,今天的黄鳝比昨天还要少一些,只有七百来斤了。 唐孝贤叹了口气,说道:“唐哲,现在一天比一天少,我估计明天连六百斤都不一定能收得到了。” 沈阳也说:“还好这些天大忠没有收,要不然我估计一天只有三四百斤。” 又看着旁边那辆没有套上的空空的马车,问道:“你们今天连鱼也没有抓吗?” 唐哲并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朱达昌看着只有两百来斤的鱼,基本都是桃花子和游鱼棒,角角鱼只有几斤,其余还有一些石巴子之类的,有些失望。 唐哲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昌哥,暂时几天只能这样了,你也知道鱼泉大队的事情。” 朱达昌说:“没关系的,多有多卖,少有就少卖,对了,接下来你怎么办?” 唐哲说:“也不瞒你,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撑不了几天。” 朱达昌道:“那家伙长得就是鬼眉日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大队还要选他当文书,真是日了天了。” 一连三天,黄鳝是每天都要少抓几十上百斤,清水江里十几个地笼,一天也只能保证两百多斤鱼,这些鱼进了国营市场,朱达昌根本就不敢拿到鱼市口去卖,只能让田扬先满足县委食堂和国营饭店的需求。 这天从县城回到赵平家之后,三个人坐在院坝里的那棵大核桃树下乘凉,刚坐下,赵三魁就来了,他们家和赵平家本来就算是马路对面,并不远。 他也坐到树下,赵平从家里抓了一些晒干的红苕丝出来当零食,这种红苕丝制作工艺简单,红苕挖回来削了皮,也有些连皮都没有削的,洗干净了蒸到七八分熟,再切成丝,在太阳底下晒干就可以保存很久。 “小唐同志,方便说几句话不?” 唐哲笑着说:“赵队长,有事你吩咐就行了。” 赵三魁说:“你知道这两天发明抓了多少鱼?” 唐哲当然清楚,就他那样的把鱼笼直接放在大鱼泉的出水口处,能抓到泡鱼屎都算是好的了,却假装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呢,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 赵三魁吐了一泡口水:“屁,连根毛都没有抓到,倒欠他四叔几个笼子钱。” 赵平只是笑笑。 赵三魁说:“就当是他花点钱买个教训了,我看这大鱼泉虽然是在我们赵家的地盘上,却听你小唐同志的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赵的学了赶山令?” “什么赶山令?”倒弄得唐哲有些疑惑不解。 赵三魁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会说的嘛,哪个赶山人没有学过赶山令?只要口诀一念,山里的猫猫就自动往你的套子里钻,听说你前几天还打死了好几只毛狗和一头人熊呢。” 因为狗熊能人立起来,加上胸前那一个v字型的白毛,像一个倒写的人写,又有狗熊伤人的事情发生过多次,当地很多人也把狗熊叫成人熊。 唐哲算是听明白了,这几天见赵发明没有抓到鱼,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情况,也顾不得是不是干部,倒是想起了老一辈的赶山人经常说的赶山令来。 “赵队长,我们只是运气好,哪里有学过什么赶山令哦。” 申二狗看着唐哲,一脸天真地问道:“唐哥,真有赶山令这种神奇的口诀吗?” 唐哲笑道:“真要是有这些神奇的法术,你家公也不会跑到衡阳去打鬼子了,只要一念口诀,那些鬼子还不个个上套被吊起来?” 申二狗摸了摸脑袋,嘿嘿地笑道:“那倒也是。” 这时,又听见赵春生在院坝下的马路上问道:“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 第298章 合同 赵平看一赵春生来,招呼他坐下一起吃红苕丝丝,自己则是回厨房去烧了开水每人泡了一大碗茶出来。 赵三魁问道:“发明来么?” 赵春生笑嘻嘻地说:“说好了的,他能不来么?” 唐哲问道:“你们要开会么?那我和二狗先走了。” 赵春生一把拉住他说:“小唐同志,就是因为你在,我们才把发明喊过来的。” 唐哲有些不明白,看着赵春生。 “三魁没有和你说呀?” 唐哲摇了摇头。 赵三魁说:“我也是刚来,还没有聊到那里呢。” 赵春生喝了口茶水,说:“也不瞒你说,你在大鱼泉抓了几天的鱼,给我们生产队的集体账上带来了多少收益,这是有目共睹的,发明一时兴起,我从一开就没有看好他的。” 唐哲听了,说道:“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参加始终不好。”他心里已经猜到要来谈什么样的事情了。 赵三魁说:“这个还真得有你参加才行,我和春生今天早上也找过发明谈过这个事情,他也有些后悔,你再坐一下。” 不多时,就见赵发明抽着纸烟,背着双手朝这里走了来。 赵平还没有等他上院坝,就去屋里给他把茶端了出来。 落座之后,赵春生说:“发明,早上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发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春生叔,三魁叔,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赵发明又不是为我一个人,同样是为了整个大队劳心劳力,你们提那个我办不到。” 赵三魁说:“不要说你办不到,就算是我们整个鱼泉大队,也不会有人办得到,但是这里却有人办到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队的发展,经过这几天看来,你明显就是在拖大队的后腿,怀仁书记已经作了指示,要尽快把鱼泉水电站的建设任务提到议程上来。” 赵春生说:“发明,你也是鱼泉大队的一分子,还是一个骨干成员,早上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一开始就是承包给了小唐同志,他也按约给我们履行了提成任务,基本上每天都有六七十块的收入,你们我们干部,还是早上和你说的那句话,这么多天了,你说你没有抓到鱼,而唐同志每天都能抓上千斤鱼,你让我们怎么信服?” 赵发明争辩道:“的的确确是一条钢鳅子都没有抓到,也真是见了鬼了。” 赵春生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你不要再管了,让唐同志来接手继续承包,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比例分成,另外一个就是你继续带着你那帮人干,但是每天的损失你得负责,也不要你每天赔偿多少,一天十块钱,也好堵住队里别人的嘴巴。” 赵发明咬了咬牙,说道:“行,你们一个是支书,一个是队长,当家作主的是你们,我一个小小的文书只能屙尿随卵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给姓唐的包我也没有意见。”说完站起身来,屁股一拍就走了。 赵三魁骂道:“春生,发明是不是在日诀我们?” 赵春生叹了口气,说道:“随他去,始终年轻了些,认为自己多读了几学书就要比别人高一等。” 要是赵春生说“屙尿随卵摆”这么一句话也就罢了,他赵发明是当侄子辈的,竟然敢骂他们两个是个卵,赵三魁越想越气,指着赵发明的背影骂道:“读书,读他妈的痒酥酥,我看他是读到牛屁股上去了。” 赵春生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算了,让别人看见了笑话。” 赵三魁才气鼓鼓地坐了下来,转头对唐哲说:“小唐,还是你来继续包,我们都看好你,以后哪个再敢来捣乱,我赵三魁第一个不放过他。” 唐哲笑了笑,说道:“队长,说实话,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我还真有些怕了,你也知道我们一天抓的鱼都是几百上千斤的拉着去城里,被他这样一搞,我又得去求爹爹告奶奶的和人家说不尽的好话,要是再有下一次呢?” 赵春生忙说:“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如果他真的敢再来捣乱,我们就要上报公社,给他定一个破坏生产的罪名,水电站正急着用钱,要不然这个工程还没有上马就要流产,说出去的话就成了放屁,到时候不要说我两个的脸没地方搁,就连怀仁书记的脸上也无光。” 唐哲对他们这些政治方面的东西毫无兴趣,他才不管什么赵怀仁还是赵春生,现在既然还想请他回来,必然要立下一些规矩才行。 “支书,队长,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继续来包也可以,不过还是要有个垛垛才行。” 赵春生点头道:“你说得对,签个合同你心里才有个底。” 其实对唐哲来说,和大队里签的这种合同,根本就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如果一群村民闹了起来,最终就算是大队出面也好,还是闹到公社也罢,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过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签了一个合同,至少能拖一段时间。 赵春生继续说:“小唐同志说得没错,有了合同对你我都有约束力,这样,我再去把发明叫过来,让他把合同写好。” 赵三魁却说:“他又不是磨芯,我们还要围着他转呀?你一个支书,还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他?我不相信队里没有人会写个合同,大平不是读了几学书吗?大平,你来写。” 赵平有些犯难地看着他们,小声说:“我,我没有写过合同,不晓得怎么写。” 赵三魁嗨了一声,笑骂道:“你也是个读望天书的料子,白花了你老子那么些钱,学到的都还给老师了?”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着,掩饰着自己尴尬的表情。 赵三魁继续说:“春生,小唐同志,要不我们去庙里找一下赵向海?” “庙里?”难道破四旧的时候,这里的和尚没有被打倒?唐哲正疑惑的时候,赵平说:“他说庙子,现在是我们大队的小学,向海叔是里面的老师。” 唐哲才恍然,咳了一声,说道:“你们要信得过的话,就不用跑了,由我来写。” 第299章 平反 赵春生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笑起来,说道:“当初没有写个垛垛我们都是相信你的,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赵三魁说:“等我一下,我回家去拿几张总结纸来。” 合同拟定之后,赵春生和赵三魁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赵平问道:“唐哲,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洞里吗?” 申二狗说:“肯定是去洞里抓鱼了,用地笼一天能抓多少?” 唐哲说:“晚上进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留尾巴。” 赵平说:“你放心,我再和我爹交待一下。” 一连半个来月都相安无事,唐哲他们还是每天晚上抓鱼,天不亮就送鱼。 半个月后,秧苗已经完全可以移栽,这天唐哲便和朱达昌商量了一下,隔一两天送一次鱼出来,先要把农忙时节给忙过之后再说。 唐哲在外面忙的时候,家里的田都是唐自立自己翻的。 这天晚上,唐哲去挨家挨户请唐家山的人,明天他们家要开秧门,开大帮。 农村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就是人多好种田,这个时候开大帮,都是只管饭,不管工钱的。 唐哲去请了一圈,一家一个劳力,唐家山三十多户,足足有三十多个劳力来参加明天的栽秧,他又去请了安秀芹来帮着母亲一起煮饭。 沈月倒是不请自来,也和安秀芹一起来帮忙。 “大田栽秧行对行,中间栽个打渔郎……” 嘹亮的山歌在田间响起,扯秧苗的扯秧苗,挑秧的挑秧,插秧的插秧。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唐哲家的所有田都已经插完,下午索性去帮沈醉亭家的地里一起插了,到放散的时候,唐孝贤和唐老三又一起请了大家:“大家明天一起去帮我们两家,上午帮孝贤叔,下午就来我唐老三家。” 有人起哄:“唐老三,帮你家的话,你可得把饭管够哦。” 唐老三笑着说:“放心,今时不比往月,抓黄鳝卖了些钱,又帮二叔家做工也挣了点,今天晚上我就去把酒打来,明天酒饭都管饱。” “老三,你这牛皮可是吹出去咯,明天我定要喝个酒饱。” 唐孝贤说:“大家放心,绝对管够。” 另一人说:“小毛,你只是说唐老三家,哪天帮你家呢?你家扁桶里还有没有米哦。” 小毛笑着说:“放心好了,我前天才去买了些米回来,昨天又抓了些黄鳝,还搞了十几斤七星鱼,帮我家虽然不像唐哲家的伙食这么好,也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哈。” “要说今年生活过得好,也还是要托大队长的福,他和沈阳不收黄鳝,我们哪里来分钱买东西?” “队长和沈阳要感谢,最终还是唐哲,要不是他把黄鳝拉出去,沈阳他们卖给鬼二哥?” 唐孝贤笑道:“是该感谢唐哲。” 唐哲一边散着烟,一边说道:“今天是辛苦大家了,我唐家山这种开大帮的传统还是应该继续下去才行。” 小毛说:“唐哲说得对,要是靠他们一家人,不栽个六七天才怪,这么多人上战,只是一晌午就栽好了。” 第二天去帮唐孝贤和唐老三家的时候,唐哲和申二狗他们去县城送鱼,第三天的时候便让唐自立在家里休息,他去帮小毛和唐罐罐家。 晚上沈阳把他拉到一边,说:“唐哲,我爹让你去家里一趟。” 唐哲应了声,和旁人打了个招呼便跟沈阳一起去了沈家。 沈醉亭春风满面,再没有了往日的颓废感,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靠胸的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两支钢笔。 据说,中山装上衣口袋里的钢笔数量,代表着一个人的文化程度。 唐哲坐下之后,沈醉亭说:“唐哲,组织上恢复了我的工作,明天我就要起程去地区。” 唐哲惊讶地说:“这么快?” 沈醉亭说:“不算快,算到今天,考察组都走了半个月了。”说完,他递过来一张盖有邛水县革委会的平反证明书,证明书的上半页,还写着最高指示的话。 唐哲看了看时间,也就是五天前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没有电话,只能靠邮局,加上八家堰这里邮递员本来就是一个星期来一趟,算下来已经是快的了。 沈醉亭继续说:“我本来是想把小月接到地区和我一起,等下半年让她参加高考,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唐哲苦笑了一声,说道:“醉亭叔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也一直劝她好好学习,到时候参加考试。” 沈醉亭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放心,你和她的婚事绝对不会有任何变故。” 唐哲只能点点头,他这个时候觉得脑海中有些乱,进门就没有看到沈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月的意思。 就在这时,沈月从里屋出来,说道:“爹,我不会和你去地区的。” 安秀芹说:“你爹身体不好,你不和他去,谁照顾他?” 沈月说:“你们才是夫妻,你不去还能有谁去?再说了,他已经恢复工作,就算生了病,也有高干病房住着,我去了什么也帮不了。” 沈阳也说:“爹,我觉得你这样做,对唐哲很不公平,小月去了地区,一年半载难得回来一趟,你这不是逼着她和唐哲分开吗?” 沈醉亭瞪了他一眼:“胡说,小月不能来,小唐也可以去地区找她嘛。” 沈月咬着牙说:“反正我不去,爹,哲哥家的新房子都已经修好了,原来就说过,等他们家的新房子修好了,我就嫁过去,现在你要把我接到地区去,我才不想去呢,要不,你让哥和你去,正好你可以给哥安排个工作。” 沈醉亭正气凛然地说:“胡闹,工作是由谁安排就安排的吗?那是要由组织说了算。” 沈阳说:“我也不想去地区待着,在农村待习惯了,在城里住着像是坐牢一样。” 沈醉亭说:“我决定了,就让小月去。” 沈月大声说道:“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说完捂着头就跑了出去。 第300章 要了我吧 唐哲连忙跟了出去,追了一段路,沈月一路跑到了凉桥上。 看着唐哲跟上来,沈月哭道:“你还跟来做什么?” 唐哲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被沈月挣脱开来:“我爹说什么你都不反驳,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天地良心,”唐哲再次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看,我的心每一次都是为你跳动。” 沈月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也不再挣扎,把头转向一边,说道:“你的嘴是吃了多少油?在我爹面前你一个屁都不放。” 唐哲说道:“你爹让你去市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不是一直叫你好好学习,争取在今年参加考试吗?” 沈月说:“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唐哲说道:“考上了大学,到时候也可以回来呀,你爹现在回地区去了,我们大队的学校就请了一个民办老师,到时候你也可以再回来教书育人。” 沈月红着脸说:“我可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情怀。” 唐哲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在地区待着,我也可以去的,小月,哪里有你,哪里就有家。” 沈月一把抱住唐哲,红着脸激动地说:“哲哥,你要了我。”说完,一把抓住唐哲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面塞。 唐哲像是触了电一样,连忙把她推开:“小、小月,不行,这样不行的。” 沈月手上使着劲,说道:“我不管,哲哥,我什么都不管了,你把我要了。” 唐哲并不是不想,但是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两只手扶着沈月的肩膀说道:“小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做你的女人。” “放心,这辈子,你都会是我的女人。” “不,我今天就要做你的女人。” “小月,我不能这样做,这样会毁了你的。”唐哲无奈地说,这个年头可不兴先上车后买票,要不然别人背后得骂死人。 沈月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桥边的座位上:“我就知道,你打心眼里就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城里人,对不对?” 唐哲轻声对她说道:“小月,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真着急,我明天就请孝贤婶去你家把接下来的事情给办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沈月不甘地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唐哲说:“你要我怎么说?你是不是还在吃林丽的醋?” 沈月冷笑一声:“林丽算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和省城那个知青通着书信吗?” 唐哲苦笑一声,说道:“那更说不上了, 胡知青离开的时候,我送了她一颗水晶,她把表留给了我,不过后来我也把表退回了给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月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难道不是心里还装着别的人?” 唐哲笑道:“小月,就你想得多,我心里只装了你。” 沈月哼了一声:“心里有我,就是想把我赶走?” 唐哲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不是你爹要你去的嘛,再说地区离这里也不远,我随时可以去看你的。” 沈月嘟着嘴说:“我不,我就不,反正这辈子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唐哲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拥入怀里:“小月,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们的新房子刚装修好,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等过了这段时间的农忙,我再请腾飞哥过来打几套家具,到时候我再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沈月叹了口气,说道:“你之前可是说等把新房子装修好,就把我娶过门的。” 唐哲拉着她的手说:“可是家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娶新人至少得有一张新床。”说完笑了起来。 沈月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哲哥,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平平淡淡。”唐哲重复了一遍,重生回来之后,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就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每天陪着家人,把上辈子失去的给补回来。 但反观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情,似乎有些偏离轨道。 “小月,我答应你,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沈月嗯了一声。 唐哲说:“走,回家去,有什么话和你爹说个清楚。” 月光如水,凉桥下流水澹澹,夜晚的风吹还有些凉,但是两颗相拥的心却非常的火热。 过了半晌,沈月才说:“哲哥,回去之后,你一定在要我爹面前多争取,这里到铜城还那么远,万一……” 唐哲用一个指头封住她的嘴:“没有万一的,不管你在哪里,我的心都是属于你的。” 沈月说:“我说的是万一,离得这么远,你看上了别的漂亮姑娘,我怎么办?” 唐哲笑道:“这种万一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沈醉亭坐在板凳上,安秀芹在一旁说道:“你说你也是,小月和唐哲都已经下书子了,你让她和你去铜城,你不是硬生生的要把他们俩分开吗?” 沈醉亭说:“我只是想让小月去好好读一段时间的书,在家里天天不是干着这样的活就是干着那样的活计,哪有时间学习?” 安秀芹说:“这种事情你怎么也得和唐哲先商量一下呀,总不能让外人看扁我们?把我们当成姚三家一样?” 沈醉亭没有说话。 安秀芹继续说:“别人还说你一平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人家唐哲可没有少帮我们家,家里的生活这么好,还能有钱买回来大水牛,哪一件事情的背后不是有唐哲的影子。” 沈醉亭点了点头:“我不是找唐哲来商量的嘛。” 安秀芹说:“你看你说那话的口气,像是商量吗?我看你又是把你当官的脾气拿回来了,在家里,还当自己是单位的领导干部呢?说话一副命令的口气,你也不怕人家多不多心。” 沈醉亭说:“行了,她不想去,就不去,大阳,你去看看你妹去哪里了。”然后对安秀芹说:“你去把我的衣服收拾一下。” 第301章 组合柜 唐哲和沈月刚从凉桥上下来,就看到沈阳打着手电筒来了,见到沈月没有事,心才放下,对沈月说:“小月,回去之后和爹说几句好话,刚才妈也说他了,他并没有强行要你去的意思。” 沈月听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回家的时候,安秀芹已经把沈醉亭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两口子坐在堂屋里,见他们进来,安秀芹先是给沈月递了个眼色,沈月走到沈醉亭身边,小声说:“爹,我真的不想去铜城。” 沈醉亭叹了口气,说道:“女大中不留呀,你不想去就算了。” 然后对唐哲说道:“唐哲,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意思,现在都提倡个自由恋爱,我也不反对,你家房子也修好了,趁早把你们两个人的婚事办了。” 唐哲点头道:“叔,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就是屋里还差些家具什么的,想等农忙结束了,请腾飞过来再打几套家具再把小月风风光光娶过门。” 沈醉亭说:“那些都是次要的,家具什么的以后可以慢慢制,只要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我这个当爹的也没有话说。” 听到沈醉亭这样子说,沈月心里高兴极了,对沈醉亭说:“爹,真不要我和你去了哈,你不许骗人哦。” 沈醉亭笑着说:“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就算你不去,学习也不许落下。” 沈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学。” 第二天一早,唐哲和沈阳沈月两兄妹把沈醉亭送到了鱼泉大队,又找了赵平的马车送他们去县城汽车站,等沈醉亭坐的汽车开出去了很远,他们才驾着马车回家。 一个星期之后,农忙算是结束了,唐哲又去请了申腾飞过来打一些家具,申腾飞跟王堂学的都是老式的立柜,唐哲想将就着墙壁打一套组合柜。 “组合柜?”申腾飞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唐哲才想起来,这种柜子要到九十年代左右才兴起,便找来纸笔给他画了个草图:“这种柜子,你会做?” 申腾飞好奇地拿起那张图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木匠这活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一通百通嘛!不过,你说的这个组合柜倒是有点意思,看上去还蛮高级的呢!说不定以后会非常流行哦!” 唐哲听了申腾飞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半开玩笑地说:“哈哈,申大哥,你可别小瞧了这木匠活啊!等你哪天不做大队干部了,完全可以去办个家具厂嘛!到时候,我这里还有好多家具的图纸可以提供给你呢,保证让你的家具厂生意兴隆!” 申腾飞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兴奋地追问:“真的吗?你真的有很多家具的图纸?” 不过又有些失落:“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家具厂都是国营的,私人搞这个还不得被拉去割尾巴?” 唐哲说:“腾飞哥,你还是大队干部,就没有好好看看报纸?国家都提倡搞市场经济了,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你要是去沿海看看,现在到处都是商铺林立,也只是我们这个地方太偏,对上面的政策执行得不够及时而已。” 申腾飞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大队的文书,到公社开会基本上都是支书,要么就是队长,你也知道,我们大队的支书是公社派驻的,要不是什么大事情,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 听到这里,唐哲倒觉得鱼泉大队的三个干部还不错,就算是赵发明,他不想让唐哲承包大鱼泉抓鱼,也只是想带着本队的人一起发财而已,大家都是想着致富,而八家堰这边呢?还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他不禁叹息。 不过也只是心中感慨了一下,他唐哲可没有兼济天下的心,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对申腾飞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对我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申腾飞笑道:“你们家已经过上好日子了,现在就算是全大队挨饿,也饿不着你们一家人。”说到这里,他还有些羡慕申二狗,想当初申二狗一家在申家岭也是爹嫌娘弃的,谁都瞧不上他们一家子,就算是看到申厚植吃观音土,也没有人愿意帮一把。 直到后来跟了唐哲,一家人一下子就山鸡变凤凰,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唐哲见他有些发呆,问道:“想什么呢?” 申腾飞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 唐哲只装着没有听见,既然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这段时间又没有别的事情,索性抽空把家里的电线布置好。 之前收的那些老旧电线,完全还能派上用场,从发电机那里到家中已经拉好了,只差在房间里布置一番。 申腾飞则是照着唐哲给的图纸开始在屋里量着尺寸,然后再把木料给锯好。 沈醉亭去了地区之后,沈月是天天都要来找唐哲,生怕唐哲长翅膀飞了一样,就在唐哲还在往屋里布线的时候,沈月就来了。 “哲哥,你在忙什么呢?” 唐哲晃了晃手中的电线:“我把线给拉好,过几天就可以搬过来了。” 沈月笑着说:“我和我妈说了,我们新事新办,就不用再下三封书子了,等你有空了,请人看个年月,我们下书子过礼讨年庚这些事情就一起办。” 唐哲满眼温存地看着她说:“小月,这样子会不会委屈你?” 沈月笑着说:“这也是我的主意,有什么委屈的,再说我们寨上好多女人嫁过来的时候,连喜酒都没有摆一桌呢。” 她说的倒也是真的,就像唐老三家一样,当初就是自己在娘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自己跑着来了,还有唐海牛家去年嫁过来,也是这样子,一个人抱着一个包袱,连唐海牛都没有去过娘家接一下就来了。 第302章 打猎不是绣花织布 两个人一边布线,一边向往着今后幸福的小日子,有说有笑的,不时申腾飞还开几句玩笑,逗得沈月小脸腓红。 还没有忙完,就看到简科军和申二狗两个人在新房子的院坝里转着,也不敢进屋来。 唐哲忙叫沈月出去问问是什么事情。 沈月出了新房,问道:“二狗,科军,你们是来找唐哲么?” 申二狗笑着说:“小月姐,唐哥在不在这里?刚才我们去他家,二伯娘说他在新房子这里。”说完还探个头往屋里看了又看,对着沈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这一笑,倒弄得沈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说她和唐哲耍朋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两个人大白天在一起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被二狗这一笑,搞得两个人像是在偷吃一样。 “他在安装电线呢,我帮你叫他出来。”说完朝屋里喊了一声。 简科军有些惊讶地问道:“电线?你们这里有电吗?” 沈月点了点头,二狗接过话说:“唐哥好厉害,自己在后面的泉眼处装了台发电机,他搬到新房子了就再也不用点煤油灯了。” 简科军羡慕地说:“装一台发电机要好多钱?怪不得个个都说唐哲赚了不少钱。” 这时唐哲从屋里出来,说道:“像我这种水力发电机根本不需要多少钱,就是在城里淘了一个废旧的电机来改装一下,不过功率不大,发的电也只够勉强照明而已。” 简科军说:“那都足够了,我们大队之前用过几个月的电灯,不过发电机老是坏,还有就是水不够大,每天晚上只照两个小时,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用煤油,晚上屋里比白天还要亮堂。” 申二狗说:“我们家成分不好,以前安装电灯的时候也没有给我们家安,要是哪天我们家也能照上电灯就好了。” 唐哲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鱼泉大队不是在计划弄个水力发电站吗?那一股泉水发出来的电,足够我们整个公社用了,说不准到时候就会把电通往我们大队来。” 说完又问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来找我有什么事?” 申二狗对简科军说:“还是你来说。” 简科军说:“是这样的,这几天不是秧也栽好了嘛,寻思着没有什么事做呢,想喊你一起去打猎耍,看你得空不。” 唐哲还没有说话呢,沈月在一旁说道:“好呀,哲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上山打猎可不是在家里绣花织布一样简单,那是稍不注意就会丢了性命的事情。” 简科军也补充道:“就是,就拿我上次和唐哲去斗篷山打熊一样,那天晚上一条两斤多重的银环蛇从我脖子上绕过去,你们不知道,那蛇吐信子的时候,嘴巴里都是丝丝作响,当时它的嘴离我的脸还不到一拤的距离,我都能闻到它嘴巴里的腥臭味。” 沈月并没有见过银环蛇,不知道它毒性怎么样,在八家堰附近的农田里,常见的也就是青竹彪和野鸡项子两种,偶尔也能遇到铬铁头,不过这种不常到路上或是田地里,她作为一个姑娘家,所以并没有见过多少次,而这些有毒的蛇,都只有拇指大小,其它的无毒蛇就连沈月也敢下手抓。 两斤多重的毒蛇,那可和时见到的松花蛇(王锦蛇)有得一拼了,她有些不信地看着唐哲,以为简科军只是吓唬她,不让她去:“真有那么大的毒蛇?” 唐哲点了点头:“金环蛇有银环蛇在我们这个地方来说,是最大的巨毒蛇了,被它咬一口连解药都没有。” 通常血液毒还可以放血处理,但是神经毒素放血的效果并不大。 简科军继续说:“真的,我没有骗你,当时唐哲把它打死之后,我们两个人烤着当了早饭,吃得饱饱的。” 沈月又开始不信了,笑道:“科军你就吹牛,你都说了,蛇老壳离你的脸只有一拤远,还没有等他的手伸过去,那蛇早就咬到你了。” 简科军说:“这就是唐哲的厉害之处呀,我看他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手里的沙发甩过来就把那蛇的脑壳都砍掉了。” 申二狗满脸自豪地说:“别人我倒不相信,唐哥绝对是有这个本事的。” 唐哲说:“二狗,明天不是还要送鱼吗?” 申二狗说:“昨天晚上我已经有赵平抓了好多鱼放在笼子里了,和他说一声,让他送一下,我好久都没有上过山了,也想和你去山上耍一回。” 简科军笑着说:“他主要是想过一把枪瘾。” 申二狗听完,嘿嘿地笑了起来:“唐哥,你那支枪,可不可以给我摸摸?” 唐哲放下手中的电线,说:“子弹都是你拿过来的,你想开就开呗。” 简科军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次我可是带盐了的。”说完拍了拍自己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绿色军装,这件衣服还是之前大队发给他的。 申二狗也一脸的期待。 唐哲说:“现在出发也行,反正我的电线也装好了,下次进城的时候买几个电灯泡回来。” 沈月说:“哲哥,我也想去。” 唐哲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给你弄只山羊回来。” 沈月摇着头说:“不嘛,我就想去山里看你是怎么打猎的。” 申二狗说:“唐哥,就让嫂、小月姐去嘛,我们三个男子汉,还保护不了一个姑娘家吗?” 唐哲心里一直对齐春说的毛狗报复人的事情有些介意,始终还是不想沈月去冒这个险。 齐春也说:“我们这次就不去斗篷山那边,去麻黄岭怎么样?” 申二狗也觉得可以,说道:“我没有意见,麻黄岭上面野猪很多,听说经常跑花园大队去吃庄稼。” 唐哲想了想,反正麻黄岭这里也不算远,就算是要在山上过夜,也不会有大型猛兽,便点头同意了。 沈月高兴得跳起来:“我现在就回去换双鞋。”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要去山上,还是换一双解放鞋好走路一些。 唐哲也回去准备枪支弹药,这次上山和上次不一样,没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打到猎物就尽快返来。 第303章 角角鸡 麻黄岭坐落在梵净山的边缘地带,它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横亘在邛水和江县之间,成为了这两个地区的天然分界线。 麻黄岭的大部分区域都隶属于邛水县,其中包括了花园大队和枫香林大队。这两个大队的居民们与大山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常常穿梭于山林之间,以打猎为生。 然而,江县的汪溪大队同样也有人会来到麻黄岭上狩猎。于是,这里便时常上演着两县猎人之间的激烈竞争。 由于猎物资源有限,两个县的猎人们常常因为争夺同一只猎物而发生冲突。这些冲突有时会升级为激烈的打斗,甚至演变成大规模的斗殴事件。 在这片广袤的山林中,猎人们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手持猎枪,目光锐利,警惕地搜索着每一个可能隐藏着猎物的角落。然而,当他们发现彼此的存在时,紧张的气氛便会瞬间弥漫开来,一场关于猎物归属权的较量也在所难免。 唐哲他们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时间大约是下午四五点钟。他们一行四人,装备简单却实用:两支手电筒,一把枪,三十发子弹,每个人还都携带了一把沙刀。 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麻黄岭。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余晖洒在山岭上,给周围的景色染上了一层金黄的色调。 由于有沈月同行,唐哲决定先为大家搭建一个临时的棚子,以供休息和过夜。于是,四人齐心协力,在麻黄岭上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开始动手搭建棚子。 麻黄岭的地形十分独特,宛如一个天然的大天坑。这个地型被称为落水窝,因为有一股清泉从泉眼处涌出,在坑里流淌一圈后,又从另一端流入地下。虽然说是天坑,但实际上并不深,四周都有道路可以通下去,整体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 然而,四人所携带的物资却相当有限。他们只带了两竹筒水,简科军和唐哲各带了一竹筒,而申二狗因为跑去和赵平交代事情,来回耽搁了一个小时,导致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落水窝的面积十分广阔,足足有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大,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生长着大量的松树,它们高耸入云,郁郁葱葱。而在松树的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箬竹,这种竹子在当地被称为辽节竹。这些辽节竹的高度仅有一米左右,与常见的竹子相比,显得颇为矮小。不仅如此,就连它们的笋子也非常细小,仅有筷子般粗细,因此基本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唐哲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决定让申二狗和简科军去砍几根茶杯大小的树回来,以便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而沈月则负责清理出一块空地,这块空地恰好位于水源旁边,地势略微高一些。这样一来,不仅取水方便,而且还能更好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安排好任务后,唐哲手持猎枪,独自一人走进了箬竹林中。他知道,这种竹子下面通常是竹鼠和野鸡的藏身之地。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竹林间,目光锐利地搜索着任何可能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西沉,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唐哲终于有所收获。他成功地捕获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刺猪。这只野鸡羽毛鲜艳,而那只刺猪则浑身长满了尖刺,看起来颇为凶猛。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辽节竹笋并不受人们的青睐,但对于刺猪来说,它们却是美味佳肴。因此,在这片箬竹林中,经常可以看到刺猪在寻找辽节竹笋的身影。 他把猎物丢在地上,申二狗和简科军已经把棚子搭得差不多了,用木头做了个人字架,然后就地砍了辽节竹盖在上面,这种竹子虽然不高,但是叶子却很茂盛,盖在棚顶,短期内可以挡住风雨。 沈月看着那只野鸡有些犯难:“哲哥,没有锅烧开水,这只野鸡怎么退毛?” 唐哲笑道:“直接剥皮就好。”说完他从腰间取出那把英吉沙小刀递给沈月,这把刀还是柳开江他们来偷六六的时候被他没收的,柳开江他们被送去了公社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敢回来要。 沈月接过小刀来按照唐哲的说法,把野鸡去皮去内脏,还感慨道:“这野鸡本来就不大,再剥了皮,就剩下不了多少咯。” 唐哲手里也没有停,这头刺猪差不多有二十六七斤,算是比较大的了,全身长满了刺,没有开水的情况下,只能硬拔下来。 一连好几次,他的手上也被扎了好几个洞,深一些的还在往外流血。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只像野鸡一样的鸟突然飞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过他们的头顶。 简科军忙叫起来:“快看,角角鸡。” 唐哲也看到了它落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地方,他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拿上枪就往那个方向走去。这里的箬竹长得太密,根本就没有路,他想踩着竹子过去,根本就不行,最终只得放弃。 回到棚子处的时候,申二狗已经在处理那只刺猪了,唐哲便在一旁生起火来,把沈月手中的野鸡用竹子穿了,插在火堆边烤着。 简科军把棚子弄好之后,也过来帮着申二狗一起干着,还谈着那只角角鸡:“这种角角鸡就是我们大队后面的山上也很多,都是一群一群的,不过它们不喜欢到庄稼地里,反而喜欢到亮脚林下面活动,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我以前安山的时候安到过一只。” 申二狗问道:“为什么要叫它角角鸡呢?” 简科军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我安回来了之后,寨上的人说的,它们的头上有一对蓝色的毛是竖着的,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对角一样,前胸处还有一片蓝色和红色相间的花纹,特别好看。” 唐哲也才恍然,这种学名叫做红腹角雉的野鸡,他在队里也常听说,不过整整一个冬天,连根毛都没有套中,还以为别人是吹牛的,原来是自己不了解它们的习性。 等到刺猪肉烤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简科军自豪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发黄的纸包着的一小搓盐,撒了一些在上面,四个人吃得满口流油,却听见竹林深处传来阵阵响声,像是许多动物走过一样,听声音个头还不小,他们四个人连忙停止了动作,都向那个地方望去。 第304章 白肢野牛 夜幕降临,隐约传来箬竹被踩踏倒地的声响,仿佛有一群人正在这片竹林中穿行。紧接着,便是许多只脚落地的声音,这些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节奏。 申二狗和他的两个同伴,在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中,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唐哲。简科军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搞不搞?”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期待。 这个天窝的面积相对较小,大约只有几十亩左右。然而,与其他天坑相比,它有着独特之处——周围并非是陡峭的悬崖,而是一片缓缓的斜坡。这一特点使得无论从哪个方向,人们都能够相对轻松地逃离这个地方。 唐哲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微微点头,表示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他迅速拿起自己的工具,准备继续前进。沈月和其他几人则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松懈。 由于担心会惊扰到那些可能存在的动物,他们只能借助微弱的光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地面上布满了箬竹,行走起来颇为困难,而且视线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经过一番艰难的跋涉,他们终于逐渐靠近了目标。眼睛在没有光亮的夜晚,也逐渐适应开来,能透过那微弱的光亮,他们隐约看到在箬竹林间的水沟边,有十几头野牛正在悠然自得地喝着水。 简科军定睛凝视着不远处的动物,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你看那些家伙,看起来像不像野牛啊?它们好像正在河边喝水呢。”唐哲顺着简科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正聚集在水边,或低头饮水,或悠然漫步。 唐哲仔细观察后,确认这些正是梵净山常见的白肢野牛。这种野牛体型与黄牛相近,但四肢和腹部的毛发呈现出独特的白色,故而得名。然而,由于过度的捕猎,这种野牛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里几乎已经濒临灭绝。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激动之情,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还能看到如此庞大的一群白肢野牛。正当他沉浸在这难得的景象中时,一旁的申二狗突然开口道:“哲哥,要不就算了,毕竟这可是牛啊,杀牛多不吉利啊。” 简科军对申二狗的话嗤之以鼻,不屑地回应道:“二狗,你怎么跟个婆娘似的,这么婆婆妈妈的。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耕牛,它们是野牛,就跟野猪一样,经常下山去糟蹋庄稼呢。” 申二狗听了简科军的话,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能抓两头活的野牛回去,不知道能不能教会它们耕田呢?”简科军觉得申二狗的想法有些天真,他笑着说:“我看你是还没睡醒,野牛就是野牛,和家牛完全是两码事,怎么可能教得会耕田呢?” 申二狗满脸的不服气,他梗着脖子说道:“谁说野的就教不会了?唐哥家的六六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那可是只大花猫啊,不一样被唐家给养家活了?” 简科军对申二狗的话感到十分无语,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争论下去了。在简科军看来,申二狗的想法简直就是天真到了极点。他无奈地冷笑一声,然后便不再理会申二狗,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群牛。 沈月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待到这么晚,而且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所以当他们停下来时,沈月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唐哲的手臂。她左边的那只小白兔更是紧紧地贴在了唐哲的身上,这让唐哲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唐哲见申二狗和简科军还在争吵不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俩别吵啦!再这么吵下去,这些牛都要被吓跑啦!科军,你以前有没有碰到过野牛啊?” 唐哲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里的牛群可是有十多头呢!一旦开枪,牛群受到惊吓后很可能会朝人冲过来。而在这箬竹林里,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让人逃脱。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不过倒是听说花园大队有个叫向前进的人,之前打到过一头半大小牛,那牛大概有两三百斤重呢。” 申二狗听到“向前进”这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表情。 上一次,申二狗和唐哲一起救了向前进。当时,向前进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申二狗本以为,等向前进伤好之后,两家可以把这份恩情认回来,从此结下深厚的友谊。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向家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唐哲家,也没有去探望一下。 申二狗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紧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唐哥,要不我们也去干一头!他都能打得,你肯定不会比他差啊!”申二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服气,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野牛,仿佛那些野牛就是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唐哲看着申二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显然知道申二狗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道:“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说完,唐哲也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接着,他指了指那些野牛,继续说道:“你们看看,那些野牛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百来米不到。而且,在这些辽节竹笼笼里,除了野猫猫踩出来的小路外,根本就没有其他路可以逃跑。” 说完,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头来,像四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然而,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四周除了寥寥几棵松树外,几乎是一片空旷,根本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可怎么办?”申二狗焦急地问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溜走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奈。 唐哲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野牛通常不喜欢在夜间活动,你们注意到没有,它们是直接从别的地方径直走到这里来的。而且,这里有水源,这说明这里很可能是它们晚上休息的地方。所以,只要我们不打扰它们,下次做好充分的准备再来,也未尝不可。” 申二狗嘟囔着:“可是,我还是担心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些野牛已经被别人抓走了。”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然而,就在申二狗话音未落之际,对面的野牛群突然骚动起来。几头体型较大的野牛迅速围成一个圈,将那些体型较小、尚未成年的小牛紧紧地护在中间。它们的牛角高高竖起,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 第305章 伏击 简科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听到一般,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难道被发现了?” 他们一直保持着与目标几十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交谈着,然而,牛的耳朵却比人类更为灵敏,能够听到更远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对话很有可能已经被那些野牛察觉到了。 唐哲连忙示意简科军不要出声,甚至连身体都不要乱动,以免引起更多的注意。紧接着,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将身子往下压低,只留下头部露出在箬竹林的上方,紧张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然而,由于天色实在太暗,他们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根本无法看清楚远处的情况。即便是那些体型庞大的野牛,也只能通过它们那白色的四肢才能勉强辨认出来。 就在大家都还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唐哲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快跑!” 这声尖叫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与此同时,对面的野牛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危险,它们开始疯狂地逃窜起来。 野牛们巨大的身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骇人,它们奔腾而过,所到之处,那些箬竹就像是被一辆巨大的压路机无情地碾压过一样,纷纷倒伏在地。 这可真是苦了唐哲他们四个人啊!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拼命地沿着动物小径奔跑,朝着搭建的棚子方向狂奔而去。那个棚子不仅有温暖的火堆,更是这片落水窝中唯一的高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在。 申二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的速度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简科军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的步伐虽然稍显沉重,但也在尽力跟上申二狗的节奏。 唐哲则紧紧拉住沈月的手,跑在最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月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那汗水仿佛是她内心极度紧张的写照。沈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步伐有些踉跄,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 而在他们身后,逃跑的野牛群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震耳欲聋,如同一阵阵惊雷在耳边炸响。野牛群的蹄声如同战鼓一般,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唐哲他们的心上,让他们的心跳愈发剧烈。 申二狗边跑边喘着粗气,焦急地问道:“科军,后面到底是什么啊?连那些野牛都这么害怕!” 简科军同样跑得气喘吁吁,他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回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要不你自己回头看看,我也想知道呢!” 沈月被唐哲紧紧地拉着手,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云端飞翔一般,双脚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她不需要去思考方向,只需任由唐哲牵引着,这种感觉既新奇又令人兴奋,同时还有些惊恐。 就在这时,申二狗的问题引起了唐哲的好奇心,麻黄岭与梵净山虽然都是原始森林,但二者却有不同之处。 麻黄岭是梵净山的一条支脉,延伸至两县的交界处,这里虽然同样宛如原始森林一般,但却有一条不宽的山路,自古以来便是两县之间交流的通道,每年冬天,有相互嫁娶的人家,他们还会自发地拿起工具,前来修整这条路。 然而,最让唐哲感到惊讶的是,如果遇到野猪或云豹等中小型食肉动物,野牛群竟然不会逃跑,齐春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起来,让他更加焦急。 正当大家跑到棚子处时,那群野牛也恰好从棚子旁边经过,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小牛凄惨而又令人心碎的惨叫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回荡,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原本像脱缰野马一样狂奔的野牛群,竟然在听到小牛的惨叫声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突然停下了脚步。它们齐刷刷地转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小牛叫声传来的方向。 母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小牛的危险,它焦急地发出了几声短促而急切的叫声,似乎在呼唤着小牛。然而,除了那阵令人心悸的惨叫声,它再也没有得到小牛的任何回应。 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棚子里,他的心脏像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额头上的汗水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喃喃自语道:“好险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竟然能把野牛群吓成这样!” 简科军手里紧握着沙刀,身体紧紧地靠在棚子边的一棵树上,他的目光同样紧盯着小野牛被咬的方向,一脸凝重地说道:“我看,不是山狗(狼)就是毛狗(豺狗),别的什么猫猫根本不可能把野牛吓成这样。” 沈月也是一屁股坐在火堆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还没有从惊魂中回过神来,第一次上山打猎,就遇到这么惊险的事情,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后怕。 唐哲站在沈月的边上,右手握住枪,目光看向不远处,虽然那里一片漆黑,小野牛也不再嘶叫,只剩下那头母牛还在天窝的边沿叫着。 简科军走到他的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唐哲,你看到了什么吗?”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是在听。” “听?”简科军不解地问。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你仔细听。” 简科军竖起两只耳朵,山野间除了那头野牛群里母牛的哀叫声,就只有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并没有听出有什么别的不同。 唐哲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听,什么声音都没有,空气中却有这么浓的血腥味,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简科军说:“对面会不会是毛狗?” “不,毛狗追咬猎物的时候会发出叫声,但它们是无声无息的出现,而且还会打伏击。”唐哲不紧不慢地说。 申二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大猫子?”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沈月一听到大猫子三个字,吓得只差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唐哲的脚:“哲哥,怎么办?我好怕。” 第306章 来了 唐哲蹾下身子,把沈月拉起来,拥她在怀里,对申二狗说道:“二狗,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麻黄岭上哪里来的大猫子?” 申二狗一吐舌头,见到沈月被唐哲半拥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笑着看向简科军。 简科军问道:“照你这样说,不会是山狗?” 唐哲点了点头:“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来的就是山狗,看来今天晚上是睡不成觉了。” 沈月有些害怕地看着唐哲,仰着头看着他的脸说:“哲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申二狗也说:“是呀,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听说山狗比毛狗还要狡猾,要是对我们发起攻击的话,窝棚这里太过空旷,根本不适合躲避。” 唐哲当然也知道,先前搭窝棚的时候,就只图方便水源,并没有考虑过遇到猛兽的攻击,当然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麻黄岭上竟然会有一群狼。 简科军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搬走,找个山洞住下,总比在这个窝棚里要强一些,除了人字木是木料外,其它的全都是辽节竹,山狗只要刨几下就刨开了。” “来不及了。”唐哲说道:“现在离开窝棚,我们就只会你那只野牛崽一样成为那些山狗嘴中的食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窝棚的防护,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说完拍了拍手中的枪。 简科军看着不远处, 说:“也不知道这群山狗有多少只?对了,你还有几发子弹?” 唐哲说:“刚才打野鸡和刺猪用了两发,还有二十八发,足够了。” 说完,对沈月说:“你去棚子里面待着,不要出来。”然后又对申二狗和简科军说:“我们三个男人再砍一些辽节竹来,把它的一头削尖了,做成拒马的样子。” 沈月说:“我再点几堆火。” 唐哲想了想,点头道:“行,围着这个窝棚四周多点几堆。” 说干就干,地上枯树枝非常多,根本不用沈月跑出去很远,就在窝棚边上就有许多,捡来生了三四堆火,然后看着唐哲他们拼命地砍着箬竹,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给他们添乱,便回到窝棚里面坐下等着。 一会儿三个人各抱了一大捆箬竹回来,把两头削尖了,编成一排排地插在棚子周围的泥地里面,虽然看上去非常简陋,也不知道有没有防御能力,只不过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来医。 又用箬竹给窝棚编了一个门,如果狼群真的过了第一道防线,还有这个竹制的门可以挡一下,不要小看这种只有筷子粗细的箬竹,由于主干太细小,导致里面几乎是实心的,非常的结实。 等忙完这些之后,之前还在落水窝边叫唤的野牛,现在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四个人坐在棚子内的火堆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来都非常的紧张。 棚子外山风越来越大,吹过山涧,就像是狼嚎一样,沈月往唐哲这边靠了靠,紧紧地抱着唐哲的手臂。 简科军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拉着申二狗坐到窝棚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往外观看,但是除了几堆火光,什么也看不见。 沈月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哲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硬要吵着来的。” 唐哲在她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怕了?” 沈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夜渐深,火堂里的火在简科军和申二狗的照顾下,也添加了两次柴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月靠在唐哲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唐哲,外面有动静。”简科军有些激动地说。 申二狗也开始打起了瞌睡,一听到简科军的话,连忙抬起眼皮,问道:“是不是来了?” 唐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月的身上,然后让她躺在草垫子上,才靠向简科军:“说说看。” 简科军用嘴努了努,说道:“我听到那边的辽节竹里有动静。” 三个人都屏住呼吸,透过竹篱笆门,看着外面已经有了淡淡的月光,隐约能看清楚几米外的箬竹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多久,又传来沙沙的声音。 申二狗小声说道:“会不会是风吹的声音?” 简科军摇了摇头:“不会,风吹的声音不会来得这么低,而且旁边的松木树都没有被吹动,我估计是这群山狗吃了那头牛崽还没有吃饱。” 不管是什么野兽,一般情况下是很少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它们觉得受到了威胁或是饿了。 唐哲也很赞同简科军的分析,说道:“再仔细听一下,山狗走路和狗走路是一个样子,声音很小的,这里辽节竹多,到处都是竹叶子,它们很难不发出响声。” 又听了一会儿,果然又有几处传来声响,唐哲在心里默默数着,记住了大概的方向,小声说道:“看样子至少有七八头山狗,分成三个方向在靠近,它们也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要轻易出去。” 申二狗问道:“我们有手电筒,用电筒晃一下,晃到它们的眼睛是不是它就不动了?” 简科军说:“你这是在抓石蛙呢,还晃着它就不动了?你不要出烂点子,我看唐哲胸有成竹的样子,七八只山狗根本不在话下。” 话虽然这样说,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七八只山狗,就撵得十几头野牛满山跑,还被咬死了一头小牛崽,而且它们现在是分三个方向往窝棚这边来的,看样子已经早就盯住了他们,只等夜深人静他们睡着了,然后发起突然袭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身上打了个冷战,这些山狗,比他想像的还要狡猾得多,还好今天人多,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非丢了小命不可。 就在大家愣神的功夫,唐哲透过缝隙,小声说了一句:“来了。” 第307章 山狗 原本沉浸在梦乡中的沈月,突然间被这句话惊醒。她像触电般猛地坐起身来,双眼圆睁,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迅速伸手摸到放在身旁的沙刀,紧紧握住刀柄,仿佛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窝棚外的箬竹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唐哲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紧张地盯着竹林的方向,只见两只狼缓缓地走了出来。 这两只狼的神情异常从容,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或攻击性,它们的步伐就像在悠闲地散步一般。然而,唐哲注意到,它们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小心,似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他悄无声息地将枪栓轻轻拉动,让子弹上膛,然后慢慢地举起猎枪,将枪管从篱笆门上方的缝隙中伸出去。 那两只狼在拒马边沿徘徊了几圈,并没有进一步靠近窝棚。其中一只狼甚至还在地上撒了一泡尿,似乎是在宣示这片领地的主权。 简科军在一旁低声说道:“别担心,这不是山狗王,只是几个巡逻的哨兵而已。” 唐哲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引起那两只狼的注意。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两只狼身上,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心里暗自思忖着,之前听到的声音明明应该有七八只狼才对,可现在等了这么久,却只有两只出现在眼前。如果真的只有这两只狼,那对于一群野牛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哲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的时候,那两只狼却突然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心生疑惑,这两只狼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正当他思索之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竹篱笆做的门外面。 那只狼的爪子已经搭在了篱笆上,透过篱笆的空隙,一对蓝幽幽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个篱笆看起来十分脆弱,仅仅依靠两根树藤绑着,显然无法承受太多的重量。而且,这只狼的出现异常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唐哲和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沈月,她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声清脆的枪声骤然响起。 随着枪声的回荡,窝棚外面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那只原本还在挣扎的狼,此刻已经倒在地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但没过多久,那声音也渐渐消失,这只狼终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申二狗小心翼翼地从那狭窄的空隙处探出半个脑袋,瞪大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说道:“唐哥,它被打死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说完这句话后,申二狗并没有立刻缩回头去,而是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的狼。 简科军听到申二狗的话后,眉头微微一皱,提醒道:“二狗,虽然打死了一只山狗,但如果狗王没有被打死的话,其他山狗肯定会来复仇的。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申二狗听了简科军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怕什么,我们还有二十多发子弹呢!而且唐哥的枪法那么准,来一只杀一只,就算是山狗王来了,也绝对让它有来无回!” 唐哲站在一旁,手里紧握着猎枪,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并没有像申二狗那样盲目乐观,而是深知简科军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刚才那一枪虽然成功击毙了一只山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 唐哲再次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他心里很清楚,这只被打死的在狼群中可能只是处于最低等的地位,而真正的狼王还隐藏在暗处,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刚才这只山狗,很可能只是被当作炮灰派出来试探他们的。 在他们四个人之中,沈月无疑是最缺乏战斗力的一个。即使她手中紧握着沙刀,这把刀对于她来说也仅仅是砍柴的工具而已,若是真的要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搏斗,恐怕她连这把刀都难以握紧。 唐哲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他深知一旦狼群察觉到沈月的这个弱点,那么她必将成为狼群攻击的首要目标。狼王会毫不犹豫地指挥狼群对她发动猛烈的攻势。 目前,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那座简陋的窝棚,它暂时还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掩护。 此刻正值夜半时分,如果没有那微弱的月光,他们四个人在这里就如同睁眼瞎一般,完全失去了视觉,只有等到天亮,视线变得清晰之后,唐哲手中的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在窝棚里静静地等待着。然而,外面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动静。除了唐哲之外,其他三个人的心情都逐渐放松下来。简科军对申二狗说道:“我看那山狗王八成是被刚才的枪声给吓坏了,这么久都没敢露面。” 申二狗说:“听说山狗通人性,它们肯定也是知道枪的厉害。” 沈月手里紧紧抓住沙刀,坐在窝棚的最里面,接过话道:“我、我想它们是已经吃饱了。” 申二狗看着唐哲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两只眼睛就像是两道光一样,紧紧地盯着外面,他又探出头看了一下,然后说:“唐哥,山狗都跑光了,要不你也休息一下。” 简科军也说道:“唐哲,你和沈月先休息,我和申二狗守着,有什么情况马上叫你。” 在高度紧张下,人是不知道困的,可是他们觉得打死了一只,其它的已经跑了之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些,却觉得身体有些困乏了。 唐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么简单,山狗王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一只山狗来送死。” 简科军把头凑到空隙处,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发动攻击?” 唐哲嗯了一声,说道:“山狗的狡猾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你们耳朵都竖起来,这个棚子根本经不起折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窝棚的后面突然发出声音,箬竹盖的棚顶被扒开来,然后一只狼张着血盆大口冲向沈月。 第308章 偷袭 沈月本来安安静静地待在窝棚的最里侧,大家都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了她的耳朵,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还以为只是山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在附近活动。 然而,当那只狼的大半个脑袋出现在她眼前,嘴里还拼命地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想要一口咬向她时,沈月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她惊恐万分,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但沈月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沙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狼的头部胡乱砍去。然而,由于她是个女孩子,力气相对较小,再加上惊恐交加和狼的头盖骨异常坚硬,她的这两刀并没有对狼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激怒了它。 那只狼猛地一挣扎,竟然冲破了窝棚的薄弱处,径直冲了进来。沈月猝不及防,被它狠狠地扑倒在地。 而此时,唐哲他们三个男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窝棚的门口方向,警惕着可能从正面袭来的敌人。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群狼会如此狡猾,竟然从背后发起攻击。 当他们终于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只狼已经将沈月死死地压在身下,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向沈月的脖颈。 沈月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只能本能地伸出双手,试图去掐住那只恶狼的脖子。 然而,由于一人一狼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唐哲手中虽然握着枪,却也不敢轻易开枪。眼看着那只狼就要咬住沈月的喉咙,唐哲心急如焚,他当机立断,将手中的枪当作烧火棍一样,直直地朝着狼嘴送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狼一口咬下,却只咬到了坚硬的枪托,这让它顿时吃痛不已。与此同时,简科军和申二狗也瞅准时机,迅速冲上前去。他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沙刀,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只狼的身上猛砍。 那只狼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它一边痛苦地咆哮着,一边疯狂地摆动着脑袋,想要挣脱束缚。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它不仅没有咬到沈月的皮肉,反而被她的衣袖给缠住了。 随着狼头的剧烈摆动,原本就倒在地上的沈月被硬生生地拖移了原本的位置。她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发出“簌簌”的声响,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简科军和申二狗二人眼疾手快,趁着山狗被分散注意力的瞬间,迅速出手。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寒光一闪,数道刀光如闪电般划过山狗的背部。每一刀都精准无比,直抵要害,瞬间便在山狗的背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伤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其中,简科军的一刀更是威力惊人,竟然直接砍断了山狗的背脊骨!这致命的一击使得山狗的后肢瞬间失去支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尽管如此,这只凶猛的山狗却并未松口,它的牙齿依然紧紧咬住沈月的衣袖,不肯松开,直到最后脖子都快被二狗他们两个人砍断。 当唐哲终于把沈月从山狗的口中拉出来时,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双手也像失去控制一样胡乱挥舞着,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唐哲连忙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小月,别怕,是我,是我啊!你冷静一点,山狗已经被我们打死了,它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听到唐哲的声音,沈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唐哲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已经毫无生气的山狗身上时,心中的恐惧和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哲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吵着要和你来山上打猎的。如果不是我,也不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沈月泣不成声地说道。 唐哲心疼地看着沈月,安慰道:“小月,这不是你的错,是这只山狗太凶猛了,而且,打猎的事情是我们大家决定的,我们现在不是都没事吗?你不要哭了,好吗?”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和简科军,目睹着唐哲与沈月紧紧相拥的场景,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唐哲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立刻让申二狗和简科军分别前往前方和后方守住,以防还有其他潜在的危险。 收到指示后,申二狗和简科军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保这个临时的庇护所不会再受到任何威胁。 与此同时,唐哲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月身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关切,仿佛能穿透沈月内心的恐惧。 沈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唐哲继续耐心地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就像打仗一样,军心是最重要的,他们现在四个人被狼群围困在这个窝棚里面,虽然成功地让狼群损失了两只狼,但要是其中有人心态崩溃了,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和士气。 他深知在这样的绝境中,心态的稳定至关重要。一旦有人内心崩溃,整个团队的士气都会受到影响。而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他们孤立无援,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和团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刚才表现得非常勇敢。”唐哲鼓励道,“当山狗冲进来的时候,你第一时间给了它两刀,这一点连我都自愧不如。”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沈月的心田。沈月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她抬起头,与唐哲的目光交汇,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信任和感激所取代。 沈月听到这里,心里暖了一些,不过对于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是保持怀疑态度。 “唐哲,快来看,它们又来了。”简科军在大门那个地方看着,突然对唐哲喊道。 第309章 狼攻 唐哲闻言,立刻松开了沈月,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迅速趴在门口的空隙处,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果然,他看到了五六只狼正从箬竹林中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它们分散开来,似乎在悄悄地包围着他们所在的窝棚。 “它们想把我们困住!”唐哲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些狼,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这只狼肯定是来当炮灰的,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唐哲转过头,对着屋内的其他人喊道:“大家都注意点,我们的窝棚有弱点,已经被这些狼发现了。它们随时都可能向我们发起攻击,如果窝棚被它们弄散架,我们就会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在空地上被这么多山狗围攻,那可就太危险了!” 申二狗听到唐哲的话,也赶紧从先前那只狼进来的墙洞往外看去。不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唐哥,你快来看!那边松木树旁边那只山狗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呢!” 唐哲轻轻地拍了拍简科军的肩膀,眼神交汇间,传达出一种默契和指示。简科军心领神会,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唐哲则手提猎枪,脚步轻盈地走到窝棚的后面。他顺着申二狗所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在七八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毛色在月光映照下略显苍白的狼正静静地站在一棵松树下。那松树高大而茂密,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恰好遮住了狼的半截身躯。 这只狼并没有将目光投向窝棚,而是凝视着窝棚前方的箬竹林,仿佛在观察着什么。唐哲凝视着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畏之情。 \"是山狗王。\"唐哲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对这只狼的敬重。\"它就像一个将军,在指挥着这一场战役。\" 申二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问道:\"能不能把它干掉?没有了王,这些山狗肯定会四散逃去。\" 唐哲点了点头,他将猎枪的枪管从洞口缓缓伸出,瞄准那头狼王。然而,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时,狼王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猛地从松树后面退缩回去,敏捷地躲到了一旁的石头后面。 那块石头其实体积并不是特别大,但由于唐哲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所以从他的角度看去,这块石头恰好完美地遮挡住了某个物体的身体。 与此同时,申二狗在旁边的墙上另外挖掘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原本他的眼睛还能够透过这个小洞看到外面的情况。然而,就在他看到那只狼王退缩回去的瞬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懊恼,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抱怨道:“真可惜啊!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躲起来了。” 然而,就在申二狗话音未落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躲藏在石头后面的狼王,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嚎叫声。这嚎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种挑衅或者警告。 紧接着,棚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快速移动。前面的简科军显然也听到了这阵异动,他紧张地高喊一声:“唐哲,不好了,它们都朝我们冲过来了!” 唐哲闻言,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紧盯着棚子外那些有动静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猎枪,瞄准目标,然后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在夜空中回荡。那个原本有动静的地方,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被吞噬了一般。 就在简科军看着门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身旁的地面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凶猛的狼便如闪电般从洞中窜出,张牙舞爪地扑向简科军,锋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这座窝棚是他们四人晚上睡觉的地方,建造时就只考虑了四个人能不能睡得下的问题,所以面积并不大,仅有两个多平方而已。原本四个人挤在里面刚刚好,但现在突然多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狼,而且这只狼还与简科军纠缠在一起,使得原本就局促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不堪。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唐哲根本不敢轻易开枪,生怕误伤了自己人。也只能先让简科军硬撑着与它拼死搏斗。 与此同时,申二狗看到简科军的腿被狼死死咬住,情况十分危急,便顾不上身后的安全,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帮忙。然而,他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另一只狡猾的狼便瞅准时机,从那个刚刚被挖开的洞里猛地冲了进来,如饿虎扑食一般,径直扑向申二狗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唐哲眼疾手快,见势不妙,立刻举起手中的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只扑来的狼。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狼的脑袋像是被砸开了花一般,鲜血四溅,溅得申二狗满身都是。申二狗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狼的獠牙撕破了。 最可怜的人莫过于沈月了,她刚刚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然而,令人惊恐的是,竟然又有两只恶狼猛地冲进了窝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月惊恐万分,她根本不敢靠近窝棚的墙壁,生怕那随时可能张开的血盆大口会咬住她,让她无法逃脱。 沈月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地站在窝棚的中央,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存在无疑给唐哲、申二狗和简科军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唐哲刚刚解决掉一只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立刻与申二狗一同冲向简科军,去帮助他应对那只凶猛的狼。尽管唐哲的小腿被狼狠狠地咬了一口,但他手中的刀却始终没有掉落,而是紧紧握着,拼命地在狼的身上乱砍乱剁。 就在唐哲和申二狗赶到简科军身边时,那只狼已经被砍得惨不忍睹,身体被剁成了好几块。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窝棚外突然又冲进了三四只狼! 这一下,窝棚底部的箬竹不堪重负,瞬间被掏空,上面的部分也随之滑落下来。眨眼间,整个窝棚就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人字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他们四个人则完全暴露在了外面,毫无遮蔽。 第310章 枪法太烂 就在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原来窝棚外面的狼远远不止七八只!仅仅是随意一瞥,他们就发现至少有二十来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更让人惊恐的是,远处那只白狼此刻又从石头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如幽灵一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面对如此多的恶狼,三个男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们迅速站成一个圈,将沈月紧紧地围在正中间,形成了一道人墙。申二狗满脸惊恐地看向唐哥,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唐哥,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这里太开阔了,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简科军也懊悔不已,他喃喃自语道:“早知道麻黄岭上还有这么多山狗,打死我也不会拉着你们一起来打猎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除了这四只保护狼外,离窝棚不远处,还有十来只狼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恐惧,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实际的狼的数量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七八只多了近两倍! 唐哲紧紧地护着沈月,他的另一只手则高高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不远处的一只狼。那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嘴里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唐哲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着。那只狼应声倒地,鲜血从它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离得近的这四只狼原本正准备向他们发起攻击,但突如其来的枪声把它们吓得不轻。它们惊恐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同伴,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迅速转身逃离了现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唐哲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那只狼王身上。狼王站在不远处,它的体型比其他狼要大上一圈,身上的皮毛也更加浓密。此时,狼王的双眼正泛着幽幽的绿光,死死地盯住唐哲,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唐哲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是一个小高地,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块稍高的土堆而已,根本没有任何防护能力。而且,那些狼并没有走远,它们仍然在不远处徘徊,伺机而动。只要稍有机会,它们就会再次冲上来。 唐哲心急如焚,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离窝棚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松树。这棵松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看上去非常结实。 唐哲心急如焚,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避山狗的攻击。他高声呼喊着简科军等人,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快!趁这些山狗还没反应过来,赶快爬到那棵大松木树上去!” 狼群不会爬树,那棵大松树不但是一个很好的防御点,还是一个天然的制高点。 简科军毫不犹豫地拿起沙刀,身先士卒地在前面开路。箬竹林中的道路崎岖不平,行走起来异常艰难。然而,面对如此困境,简科军毫不退缩。他就像一头勇猛的野牛,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在箬竹林中趟出了一条小径。 唐哲见状,立刻让申二狗保护好沈月,紧紧跟在简科军的身后。他自己则手持枪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与此同时,四周的狼群也逐渐向他们逼近。狼群的嚎叫声在黑夜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然而,箬竹林太过茂密,狼群被唐哲的枪声吓跑后,都躲藏在竹林之中,让人难以判断它们的具体位置。 在这漆黑的夜晚里,唐哲只能依靠听觉和视觉来察觉狼群的动向。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一旦听到有异常的响动,便立刻将枪口对准那个方向。同时,他的眼睛也在黑暗中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着狼的角落。 几十米的距离,在平常人看来不过是短短一段路,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如同走了上百里路一般漫长。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终于,他们走到了树下。简科军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来,示意沈月踩着他的肩膀先爬上树去。沈月没有丝毫犹豫,她熟练地踩上简科军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迅速地爬上了树杈。 申二狗则在一旁紧紧地扶着沈月的手,确保她的安全。农村的女娃儿,从小就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爬树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沈月在铜城生活了几年,但她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八家堰度过的。在那里,她是单家独姓,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耍,于是她只能独自爬上树去摘果子,以此来打发时间。 很快,沈月就成功地爬上了树杈,简科军紧接着也开始往树上攀爬。他身手矫健地抓住树枝,一个翻身便轻松地爬上了树。随后,申二狗也顺利地爬上了树。 唐哲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将手中的枪递给了简科军。毕竟,简科军之前在斗篷山有过开枪的经验,相比之下,申二狗这个生手要逊色不少。 然而,就在唐哲准备往树上爬的时候,突然间,一只狼从箬竹林中如闪电般窜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简科军在树上见状,急忙举起枪射击。但由于太过慌乱,他虽然扣动了扳机,枪也响了,但子弹却完全偏离了目标,根本没有击中那只狼。 唐哲突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风从背后袭来,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他的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有狼正在向他逼近。 此时的唐哲处境十分尴尬,他正紧紧地抱着松树,身体离地大约有一米高,然而距离最近的树枝却还有将近两米的距离,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够到树枝。 第311章 缠斗 就在唐哲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他听到头顶上传来申二狗的呼喊声:“唐哥,快抓住我的手!”唐哲抬头望去,只见申二狗整个人横挂在树枝上,一只手尽可能地向下伸展,想要帮助唐哲脱离困境。 然而,尽管申二狗已经尽力伸出手臂,但唐哲和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唐哲根本不可能够到他的手。面对这一现实,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爬上树已经无望,于是他果断地松开了手脚,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最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背靠着松树。 那只狼显然被简科军的枪声吓了一跳,但它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攻击。相反,它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猛地向唐哲扑了过来。 幸运的是,唐哲的双脚已经着地,这让他在面对狼的袭击时有了一定的优势。不过,他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想要从背后的刀别子中取出沙刀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哲灵机一动,顺势往旁边一闪,避开了狼的猛扑。 紧接着,唐哲也不等它再次发动攻击,他上过战场,深知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于是自己迅速出手,紧紧地抱住了狼的脖子,双腿也像铁钳一样夹住了狼的身体。这一连串的动作犹如摔跤中的巴西式锁技,将狼牢牢地控制住,使其无法挣脱。 那只狼的脑袋还在拼命地左右挣扎着,仿佛要挣脱唐哲的束缚。唐哲见状,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这头狼得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用一只手紧紧地箍住狼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用力将狼的嘴巴死死地按在地上,绝不让它有丝毫咬到自己的机会。 然而,就在唐哲与这头狼僵持不下的时候,箬竹林中的其他狼似乎也嗅到了一丝机会。它们不再顾忌简科军手中的猎枪,而是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朝着唐哲猛冲过来。 简科军他们在树上看得真切,他们心急如焚,连忙扯开嗓子大喊:“唐哲,快上来!又有一群狼冲过来了!” 可是,唐哲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前这头凶猛的狼身上。他深知,如果稍有松懈,这只狼就会挣脱开来,一旦自己受了伤,对他们四个人的小队伍来说,士气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最终都会成为这些狼的口中美食。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一心想要尽快将这头狼置于死地。 简科军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狼朝唐哲扑去,心中愈发焦急。他再次举起猎枪,瞄准那些冲过来的狼,连续开了两枪。可惜的是,他的枪法虽然还算精准,但对于移动中的目标来说,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连一根毛都没有伤到。 狼群如疾风般迅速逼近,它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简科军的心跳急速加快,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再次扣动扳机,又射出了两发子弹。 然而,这两枪并没有对狼群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它们依旧毫不畏惧地朝树下冲来。简科军绝望地喊道:“没子弹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剩下的十几发子弹全部都在唐哲背着的帆布包里面,但由于简科军的枪法实在太差劲,五枪竟然连一根狼毛都没有打中。 沈月听到简科军的呼喊,心中顿时一阵恐慌,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她心急如焚,只想立刻从树上滑下去,帮助唐哲一起应对这群凶猛的狼群。 一旁的申二狗对简科军的枪法早已忍无可忍,心中暗暗吐槽了一万遍。眼看着十几只饿狼就要冲到树下,形势万分危急,申二狗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按下沈月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紧接着,申二狗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飞身一跃,从三米来高的树叉上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他迅速抽出背后的沙刀,寒光一闪,沙刀划破了那只狼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腥臭无比。 “唐哥,你快爬上去。” 申二狗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步步紧逼的狼群,对着唐哲大声喊道。 唐哲放开已经断了气的狼,从地上爬起来,对简科军喊道:“科军,快把枪丢给我。” 简科军连忙把枪竖着扔下来,唐哲一手抓住,对申二狗说道:“你先顶一下。” 说完紧靠着大松树,从包里摸出子弹来装填进去,只消片刻功夫,五发子弹已经装满,拉拴上膛一气呵成,此时数只狼已经离他们不足十米,虽然被辽节竹给挡住,但是乱动的竹叶已经出卖了它们的位置,唐哲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过,原本一路和前晃动的竹林突然原地发起了抖。 简科军在高处看得比较清楚,喊道:“唐哲,好枪法,打中了。” 唐哲完全顾不上高兴,四周沙沙作响的辽节竹,声音是越来越近,只要是他看到有晃动的地方,也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是一枪。 转眼之间五枪已经打完,正当他再次准备装填子弹的时候,已经有两只狼冲到了他们的面前,申二狗大吼一声,挥舞着沙刀就主动冲了上去,那只狼倒被申二狗的架式吓了一跳,调头又钻进了竹林当中,唐哲也抡起枪管,利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了另一头狼,只听得嗡嗡地叫了几声,那只狼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起来。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简科军在树上又喊道:“注意你们后面,又来了两只。” 唐哲和申二狗连忙转身,面对着两只冲上来的狼毫不手软,那两只狼本来是偷袭,见已经正面硬刚了,又退了回去。 就在此时,简科军在树上喊道:“它们退回去了,唐哲,你们快点上来。”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先上去。”说完半蹾着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让申二狗踩在上面,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双手往上一托,申二狗张开双手,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树杈。 随即唐哲再次把枪递给了简科军,然后才努力往树上爬去。 刚坐在树枝上,就看到狼群都往刚才那头狼王的位置跑去。 第312章 狗熊战群狼 看着狼群逐渐远去,几个人待在树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但心中却充满了疑惑。申二狗紧紧盯着唐哲,满脸不解地问道:“唐哥,这些山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一下子全都跑了呢?” 与此同时,在更上方的一段树枝上,简科军和沈月也同样感到十分诧异。简科军忍不住开口问道:“会不会是山狗王出了什么意外啊?”毕竟,这里距离那只狼王还有大约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而且夜晚的月光并不是很明亮,实在难以看清具体的情况。 沈月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我觉得应该是山狗王发现我们爬上树了。它们虽然凶猛,但毕竟不会爬树啊。与其在这里和我们死磕,倒不如去追那群野牛,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收获呢。” 面对他们三人提出的问题,唐哲感到一阵茫然,因为他自己对这其中的缘由也是一无所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样,那些家伙总算是离开了,我们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这树上好好歇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确实,这四个人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即使现在什么都不做,突然之间放松下来,身体也会立刻感受到极度的疲惫。 简科军将手中的枪递给了唐哲,唐哲接过一看,发现枪里的子弹已经全部用光了。他心里暗暗叫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不过,他还是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子弹,开始装填起来。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狼会不会再次折返回来,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以唐哲的枪法,肯定还能再干掉几只。 就在唐哲装填子弹的时候,沈月则紧紧地抱着树干,试图让自己入睡。然而,尽管她已经非常困倦,但脑海中却始终充斥着各种杂念,让她难以入眠。 相比之下,简科军和申二狗两个人就显得轻松多了。他们横跨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双眼紧闭,已然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唐哲将子弹装填完毕后,敏捷地顺着树干向上攀爬了一级,稳稳地坐在了紧挨着沈月的那根树枝上。他转头看向沈月,温柔地说道:“小月,你看像科军他们那样,把双腿跨坐在树枝上,然后靠在我的肩膀上,先好好休息一下。” 沈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她虽然对于爬坡和上树这样的活动并不陌生,但真要在这高高的树枝上睡觉,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树上掉下去。不过此刻有唐哲在身边,她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一些,于是按照唐哲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将双腿跨坐在树枝上,然后轻轻地把肩膀靠在唐哲的肩膀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树叶沙沙声和远处动物的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沈月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轻声问道:“哲哥,你说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个问题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唐哲能够明显感觉到沈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月的肩膀,安慰道:“小月,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回去的。”他的语气坚定而沉稳,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为了让沈月更加放心,唐哲还特意拍了拍手中的枪,继续说道:“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呢。等到天亮的时候,视线会好很多,如果那些家伙还不撤退,我就用这把枪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他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其实也在暗自盘算着。就在刚才装填子弹的时候,他突然惊觉,原本枪里应该有五发子弹,再加上携带的二十五发,总共应该有三十发才对。然而,经过简科军的一番挥霍,已经浪费了足足五发,而他自己也有几枪未能击中目标。如此一来,现在枪里加上帆布包内剩余的子弹,总共也就只剩下十五发了。 更糟糕的是,通过目测,这些狼群至少还有十五只以上。这意味着,即使他每枪都能命中,也未必能够将所有的狼都击毙。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然而,当沈月听到唐哲所说的话后,她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身体的颤抖也明显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划破了夜空,仿佛整个森林都被这声音所震撼。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头体型巨大的狗熊正与一群饿狼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狼群之所以会突然撤退,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而是因为狼王受到了这头狗熊的攻击。显然,狼群为了拯救它们的首领,不得不放弃对唐哲等人的围攻,转而前去解救那头陷入困境的母熊。 对于唐哲他们来说,这头狗熊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给他们来了一招“围魏救赵”,反而成了他们的援军。 那狗熊仿佛与那只狼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对其穷追不舍,口中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愤恨。而那狼王也不甘示弱,它灵活地躲避着狗熊的攻击,同时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时不时地对狗熊发起反击。 在这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中,狗熊的身后紧跟着十几只狼,它们如饿虎扑食般对狗熊展开猛烈的攻击。一时间,整个辽节竹林都被这激烈的战斗所笼罩,竹叶纷飞,尘土飞扬,仿佛变成了一个血腥而惨烈的战场。 这场狗熊与群狼之间的生死较量,场面异常壮观,让人不禁为之震撼。而躲在树上的唐哲四人,更是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激烈的战斗逐渐向唐哲他们所躲避的大松木树靠近。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了。唐哲这才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数了一下,发现加上狼王在内,竟然还有足足十七只狼。 第313章 绝望的狗熊 不过,此时的狼王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它的皮毛。唐哲心想,既然狼王都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攻击,那么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再有其他埋伏的狼了。 那狼王似乎也受了伤,脸上被狗熊抓了一爪子,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眼球都吊在脸上一甩一甩的,它只能拼命逃跑,要不是狼王一只眼睛看不见,加上受伤吃痛跑不快,早已经把狗熊甩开。 而那头狗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它的周围全是狼群,纵然它皮糙肉厚,屁股上也被撕咬下来一大片熊皮,就像一个穿着皮毛裤子,屁股上的荷包被撕掉只剩下底部一样。 奇怪的是,狗熊对这些狼的攻击,就像没有反应一样,它只是一味的追着狼王跑,但是它被狼群拖住,此刻狼王已经离他有些距离。 狗熊被一群狼围攻,它眼见着狼王越跑越远,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心中不禁有些焦急。突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人立起来,用它那粗壮的前肢像人类的双手一样挥舞着,熊掌上那长长的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犹如锋利的匕首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狼群猝不及防,立刻有两只狼被狗熊的熊掌拍到身上。其中一只狼被狠狠地甩了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远地飞落在辽节竹林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另一只狼则更惨,它的腰部直接被狗熊拍断,当场倒在地上,四条腿无力地乱动着,却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狼群显然被狗熊这凶猛的一击吓了一大跳,它们立刻从围攻的状态分散开来,有的狼开始做出一些吸引狗熊注意力的动作,而另外几只则悄悄地绕到狗熊的身后,准备伺机偷袭。 这样一来,狗熊虽然暂时抵挡住了狼群的围攻,但它想要再去追击狼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观察的简科军对唐哲喊道:“唐哲,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快把领头的狗王放倒,只要狗王被干掉,这群山狗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 唐哲的注意力完全被狗熊和狼群之间激烈的战斗所吸引,他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狼王的存在。然而,当简科军提醒他时,唐哲才如梦初醒,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狼王。 此时,狼王早已如闪电般疾驰而出,与唐哲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七八十米之遥。尽管它身负重伤,半边脸和一只眼睛都已失去,但它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仿佛受伤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到它的逃跑能力。 唐哲见状,急忙抬起手中的猎枪,准备瞄准射击。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狼王却像一道幽灵般迅速地消失在了一棵树的后面,让唐哲的子弹失去了目标。 唐哲懊恼地咒骂了一声,心中暗叹这狼王的狡猾和敏捷。他连忙调整姿势,准备再次瞄准,却再也找不到狼王的身影。等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狗熊身上时,却发现被狼群围攻的狗熊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急。 狗熊原本庞大的身躯在狼群的围攻下显得有些笨拙,身上又增添了数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它周围的雪地。而那些狼群则变得越来越狡猾,它们充分利用自身比狗熊更为灵活的身体,以及数量上的优势,不断地对狗熊身上原有的伤口处进行猛力撕咬。 狗熊原本凭借着庞大的身躯还能对狼群发起一些攻击,但随着伤势的加重,它的反击力度越来越小,现在它只能拼命地逃窜,以躲避狼群的凶猛攻击。 而那头狗熊离这棵松树也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绝望中为了求生存,它也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找一棵大树爬上去,暂时躲开狼群的攻击。 而唐哲他们所处的这一棵大松树,不光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也让绝望中的狗熊看到了希望,虚晃了几爪之后,突然向着唐哲他们待着的这棵大松树跑来。 十几米的距离对于这只凶猛的狗熊来说,不过是转瞬之间。眨眼间,它就已经逼近了松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当唐哲他们意识到危险降临时,那只狗熊已经快要爬上第一个树杈了。 唐哲原本因为担心沈月一个人独处会害怕,所以特意从第一个树杈处爬了上去,而申二狗则在第二层的树杈上,唐哲他们则处于第三层,简科军则在更高的第四层。 申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树枝,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丝毫不敢动弹。 相比之下,简科军离得最远,他的情况要好一些。看到申二狗被吓得不知所措,简科军连忙大声提醒道:“二狗,快点往上爬呀!” 然而,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要想迅速做出反应并非易事,除非一个人拥有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可惜申二狗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受过任何的专业训练,早已经吓落了魂,就算他的脑海中此时有一万种逃跑的办法,但是两股颤颤,却始终使不出力来。 沈月也是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从昨天上山开始,她从来没有一个晚上受到过这么多次惊吓过,哪怕是以前她爹被拉去带尖尖帽,她也只是难过加羞愤,却没有这么害怕,扯着嗓子想要喊申二狗,却又喊不出来。 此时狼群已经围到了树下,还有一只狗熊正朝树上攀爬,就算申二狗回过神来跳下树去,无疑只是刚逃离熊掌,又落入了狼窝。 那头狗熊为了活命,也只能往这棵树上躲,唐哲他们如果要想活命,那就只能把这头狗熊给消灭掉。 随着一声枪响,那头狗熊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本来还在飞快往树上爬的动作突然停止,然后重重的摔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第314章 不许偷看 从天而降的狗熊,让本被枪声吓了一跳的狼群一下子回过了神来,没有逃跑,反而冲着狗熊过来开始撕咬。 唐哲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开三枪,三只狼应声倒地,其余的狼群立刻作鸟兽散,躲进辽节竹之中消失了踪影。 他们四个人看虽眼见狼群已经走了,却谁也不敢下来,就这样一直在树上待着,远处,声声野狼的哀嚎,不时划过夜空,像是某人的哭泣。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狼群的叫声也一直叫到天亮,这一晚,是它们狼群有史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受了这样的重创,对于它们的生存又增加了更多的考验。 申二狗这个时候脚都还是麻的,靠两只手紧紧抱住树干。 “妈耶,差点儿命都丢了。” 简科军问道:“二狗,你老实说,有没有尿裤子?” 申二狗抬着头说:“你才尿裤子呢,老子虽然被黑了一跳,还不至于拉在裤裆里。” 沈月呸了一声,说:“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哈,这里还有个女同志哦。” 简科军和申二狗尴尬地笑了笑。 唐哲倒是有些奇怪起来,问道:“麻黄岭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群山狗呢?”要知道麻黄岭已经是处在梵净山的边沿,村庄也多了起来,人类的活动痕迹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狼群是很少来的。 简科军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斗篷山里的那一群毛狗?” “也有可能。”唐哲坐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那群毛狗足足有四十来只,这群山狗虽然数量也不少,放在哪个地方都属于强群了,但是要和比它们多一半的毛狗抢地盘,估计还是不够看。” 简科军说:“我看昨天晚上它们又损失不少,说不定以后再也不敢回梵净山那边去了。” 沈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捅了捅唐哲的腰,羞红着脸看着他。 唐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小月。” 沈月低着头说:“我想下去。” 申二狗马上说:“那我先下去,哎呀,这脚还在麻呢。” 唐哲说道:“行,你从申二狗旁边那根树枝下去。” 沈月说:“我、我怕。”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狼群尸以及树下那只被咬得浑身是伤的狗熊,明知道它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是内心的恐惧还是让她不敢轻易下地。 唐哲说道:“那行,我先下去。” 说完就从树上滑了下来,伸出双手对沈月说:“现在下来,你不要怕,我在下面看着你,万一抓不紧,我可以抱着你。” 沈月点了点头,抱着树干慢慢往下滑。 快到地上的时候,她感觉到屁股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托着,脸羞得更红了。 直到被唐哲抱到了地上,脸上的潮红都还没有褪去,浑身一阵躁热。 唐哲又喊道:“科军,二狗,快点下来了。” 简科军已经在下树了,倒是申二狗,还在用手不停地揉着双腿:“稍等一下,我再缓一缓。” 简科军笑道:“二狗,回去了让你公准备只大红公鸡,我来给你追魂。” “追魂”是一种古老的祝由术,人们都认为一个人有三魂七魄,一旦丢了一魂一魄,就会精神不振,睡觉还会被吓醒,要是丢得再多一会,就会导致昏睡不醒了。 申二狗笑骂道:“我看就是你那张逼嘴想屙痢,要是有大红公鸡吃,我的魂就算去了鬼门关都会自己跑回来。”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倒是沈月站在那里,夹着双腿,又用手捅了捅唐哲的腰:“哲哥,我、我……” 唐哲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说完警惕地四周看了看,整个落水窝里,除了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再就是偶尔的几只鸟叫,并没有任何声音。 沈月脸更加红,小声说道:“我要屙尿。” 唐哲这才看清楚她夹着双腿的样子,说道:“你去。” 沈月转着头四处看了看,除了辽节竹,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何况辽节竹林里有些什么,她并不知道,跑得远了,又怕遇到狼群,近了,申二狗和简科军还在树上呢,他们居高临下,这大白天的可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去、哪里呀,这里都没有地方。” 唐哲也四周看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去昨天晚上我们搭的那个窝棚那里。” 昨天晚上搭的窝棚虽然被狼群给刨得不成了样子,但是那些辽节竹并没有完全掉下来,还有一些作为遮挡,而且离这里也有大几十米的地方,等她到棚子的时候,简科军和申二狗也下了树,这么远的距离,又被辽节竹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见没有别的地方,沈月只好硬着头皮往窝棚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有几步,又停了下来,对唐哲说:“哲哥,我、我怕,你能不能、能陪我过去。” 见她那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唐哲也有些不忍心,只好和她一起往窝棚的地方走去。 到了窝棚那里,唐哲对她说:“快去,我在外面替你守着。” 沈月看着只有几根辽节竹当墙的那个窝棚,只要唐哲一回头,就会被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脸更加红了,但是膀光里早已经装满,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尤其是感觉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可以释放的地方之后,更加忍不了了,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已经要冲出了玄关。 “你不准偷看我。”说完马上就跑到那个名存实亡的窝棚里面开始方便起来。 就像是水龙头打开了一半一样,太高的压力让嘘嘘的声音很响很响,沈月隔着竹子看着唐哲,只见唐哲背对着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那高大的背影,就像是一堵墙,让她觉得依靠在上面特别的踏实,她不由得嘴角露出了笑容。 直到没有了声响,唐哲才问道:“你好了吗?” 沈月才慌乱地回答道:“哦,马、马上就好。”说完就想去提裤子,却感觉到屁股上像是被刺给扎了一样,随后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用手一摸,感觉到一阵冰凉,随即紧紧抓住它,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声对唐哲叫道:“哲哥,我、我被蛇咬了。” 第315章 见蛇不打三分罪 沈月虽然自小生长在城市之中,但实际上她是在乡村环境中长大的,因此她并没有城里小姑娘常见的那种娇气。而且,她还牢记着老一辈人常说的一句话:如果不幸被蛇咬了一口,一定要立刻将咬自己的那条蛇打死。 起初,沈月对这句话感到十分困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验的积累,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由于蛇的种类繁多,每种蛇的毒性也各不相同。如果在被蛇咬伤后,连咬人的蛇是什么品种都未能看清,那么即使是梵净山的药王亲自前来,恐怕也难以准确判断并对症下药,治愈伤势。 所以,只有确切知道是哪种蛇咬了自己,才能有针对性地寻找相应的草药来治疗,这样才能提高治愈的成功率。 就在这时,唐哲正背着沈月行走,突然听到她的惊叫声。他心中一紧,担忧之情涌上心头,急忙转身查看情况。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禁愣住了——只见沈月的裤子仍然停留在小腿处,而她的手中则提着那条蛇,不停地将其抡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唐哲转过身来,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穿裤子!这一发现让她又惊又羞,满脸通红。她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蛇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然后急忙提起裤子,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刚才的尴尬。 “哲哥,你看到什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害怕唐哲看到了不该看的,又希望他什么都没看到。 唐哲同样有些尴尬,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月那白花花的大腿上,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神秘花园。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已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有些不自然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条蛇呢,你扔哪里去了?” 沈月的一只手紧紧地提着裤子,另一只手则指向一边,说道:“在那里,好像是条野鸡项子。” 唐哲不敢再看沈月,生怕自己的目光会让她更加难为情。他连忙走到那条蛇旁边,仔细观察起来。这条蛇足有半米多长,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条野鸡项子。不过,此时的它已经被沈月摔得半死不活,身子虽然还在微微动弹,但也只能在原地挣扎,显然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枪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蛇的头部,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蛇的脑袋被砸得稀烂,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枪收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见蛇不打三分罪,这可是农村里常说的一句话。毕竟蛇这种冷血动物,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攻击人呢?所以,遇到蛇还是尽早除掉比较好。 当他把蛇打死之后,转过头来,却发现沈月已经迅速穿好了裤子。然而,她的脸却像发情的猴子屁股一样,红得发烫,一直延伸到了脖子根。 “被咬到哪里了?”唐哲见状,心中一紧,连忙关切地问道。 沈月低着头,似乎不敢与唐哲对视,她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唐哲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不禁有些着急,继续追问道:“到底有没有被咬到嘛?” 过了好一会儿,沈月才缓缓张开嘴巴,低声说道:“没、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唐哲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这种蛇的毒性虽然不是很强,但如果被咬了,还是要及时把蛇毒给吸出来才行,否则拖久了,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沈月听完唐哲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像失去支撑一般,“蹾”的一声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唐哲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大早上的,一般人突然见到一条蛇,肯定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这蛇还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他赶忙走到沈月身旁,轻声安慰道:“别怕,小月,你看,这蛇已经被我打死了,它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只是被它黑了一跳而已,并没有被咬伤,别担心。” 然而,沈月却依旧哭泣不止,唐哲见状,心中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凝视着沈月,只见她满脸泪痕,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唐哲不禁眉头一皱,关切地问道:“小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可别瞒着我啊。” 沈月抽泣着,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哲哥,我……我好像……被蛇咬了……”话到嘴边,她又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毕竟被蛇咬伤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唐哲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连忙追问:“被咬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说着,他便伸手去拉沈月的裤腿,想要查看伤口。 沈月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她急忙用手捂住裤腿,羞涩地说道:“哲哥,我……我……哎呀,好难为情啊……” 唐哲见她如此害羞,心中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地说道:“小月,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真的被蛇咬了,那可不能耽搁,必须尽快把毒吸出来,不然蛇毒一旦进入血管,后果可就严重了。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左脚?” 说完,唐哲毫不犹豫地伸手紧紧抓住沈月的胳膊,用力一拉,沈月的身体就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唐哲见状,迅速蹲下身子,动作轻柔而谨慎。他小心翼翼地挽起沈月的裤管,仔细查看她的小腿,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小腿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没有伤口呀,难道是右脚?”唐哲喃喃自语道,随即将目光投向沈月的右脚。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蹲下,轻柔地挽起右脚的裤管,然而,结果依旧让他大失所望——右脚也没有任何被咬伤的迹象。 唐哲站起身来,眉头微皱,满脸焦虑地看着沈月,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手上被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沈月的手,检查一下是否有伤口。 然而,沈月却突然将手抽了回去,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她的眼睛里依然泪流不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不是。” 唐哲见状,心中愈发焦急,他提高了声音,问道:“那到底是哪里嘛?”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 第316章 整筒 沈月似乎并不想回答唐哲的问题,她转过头去,避开了唐哲的目光,轻声说道:“哲哥,你不用管我了,等我死了,你就去把省城那个胡知青娶回来。” 唐哲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紧,他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又在说胡话了,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和她之间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快告诉我,你到底被咬到哪里了?” 沈月紧紧咬着牙关,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羞涩,但她依然坚定地保持沉默,只是那只手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停地往右边屁股上摸去。唐哲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他试探性地指了一下沈月的屁股,轻声问道:“是不是咬到那里了?” 沈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咬着嘴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然后又像鸵鸟一样迅速地把头低下去,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尴尬和窘迫深埋地下。 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难办了,要是咬到指头或是手臂脚杆之类的,还可以用你的头发把它们绑起来,让血液暂时不流通,等回家了再弄一些蛇药把毒给逼出来。可这在屁股上的话,头发也没办法绑啊,只能用吸的了。” 沈月一听,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拼命地摇着脑袋,那幅度之大,简直就像一个疯狂的拨浪鼓。“不,我不,哲哥,你就让我死了算了,我都没脸见人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这个提议吓得不轻。 唐哲连忙安慰道:“你可不能这么想啊,你要是死了,我不是得去给糖罐罐烧纸拜师。”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生怕沈月会真的想不开。 沈月一脸狐疑地看着唐哲,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糖罐罐。她眨巴着大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要去给他烧纸拜师啊?” 唐哲见状,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解释道:“你想啊,你要是死了,我不就得单身一辈子啦?那我不就跟糖罐罐一样,成为一个可怜的老光棍咯。” 沈月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没好气地在唐哲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嗔怪道:“哲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唐哲却不以为意,他顺势将两只手放在沈月的肩膀上,一脸认真地说:“我可没有开玩笑哦,小月,我是说真的。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的。” 他的目光真挚而热烈,仿佛要透过沈月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沈月的脸色本来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此刻却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话语弄得通红。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哲哥,我……可是……” 唐哲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时间紧迫啊!再过一会儿,毒液就会渗透得更深,到那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所以别犹豫了,赶紧把裤子脱了,让我把毒液吸出来!” 然而,沈月却像是被吓坏了一般,连连摇头,同时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哲哥,他、他们要过来了……” 唐哲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转头看去。果然,只见不远处,申二狗和简科军正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唐哲和沈月这边的情况。 唐哲定了定神,高声喊道:“二狗,科军,你们在干吗呢?” 申二狗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笑着回应道:“哦,我们过来看看昨天晚上窝棚那里打死的山狗啊,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呢?”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你们先不要过来,把松木树那边那几只山狗全部拖在树下去,和那只狗熊放一起,还有,辽节竹笼笼里应该还有两只,你们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打死,要是没有找到,估计就是受伤逃跑了,我和小月在这边把这几只的皮给剥了。” 申二狗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们原本打算一起先把那几只处理好,再过来弄这头狗熊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不情愿。 唐哲听到申二狗的话,连忙摆手说道:“听我的,先不要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很担心申二狗会不听劝告。 申二狗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简科军就在他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并说道:“叫你不要过去就不要过去嘛,走,我们先去辽节竹笼笼里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打死。” 申二狗对简科军的话感到十分不解,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呀?窝棚那边有水源,处理起来不是更方便一些吗?”他觉得简科军的决定有些奇怪,毕竟在窝棚附近处理动物会更加便捷。 简科军看着申二狗一脸茫然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笑着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怪只怪你年纪小,还是个整筒,没有经历过人事啊。”简科军的话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但申二狗一时之间并没有理解。 申二狗听完简科军的话,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但同时也对简科军说他是个处男感到有些不高兴。他立刻反驳道:“我是整筒,你还不是!”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恼怒,显然对简科军的调侃有些不满。 说完,我转头看向唐哲,轻声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那个竹子笼笼里有没有?”唐哲闻言,点了点头,应道:“行,那我们先去看看。”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一些,我想他应该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接着,唐哲转头对沈月说道:“小月,你别担心,他们应该不会再过来了。你快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沈月有些犹豫,她伸长着脖子,不断地往大松木树那边张望,似乎还在担心申二狗和简科军会突然折返回来。 第317章 把毒吸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申二狗和简科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几乎都听不见了,沈月这才极不情愿地慢慢把裤子往下脱了一点。 唐哲见状,很是知趣地走到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服往上撩起一些,然后又轻轻地把她的裤子往下拉了一点。 随着裤子的滑落,沈月的整个股沟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唐哲的眼前。唐哲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在沈月的右边屁股靠近股沟的地方,有两个如针孔般大小的小孔。这两个小孔虽然不大,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并且明显地肿胀了起来。 “都有些肿了,你忍着一点,我把它给吸出来。”唐哲轻轻拍了拍沈月的屁股。 沈月此时心中慌乱不堪,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毕竟裤子都已经脱掉了,再穿回去也无济于事,反正迟早都是唐哲的人,被他看到总好过找医生让其他人看到?一想到这里,沈月的心中虽然仍有些许羞涩,但也只能咬着嘴唇轻轻应了一声。 唐哲见状,便柔声说道:“我要开始吸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尽量忍耐一下,不要乱动哦。” 沈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满脸羞红地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将头偏向一旁,似乎这样就能稍稍缓解一些内心的窘迫。 然而,沈月的这些小动作在唐哲看来却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此刻正蹲在沈月的身后,除了那白花花的大半个屁股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唐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女人还真是够谨慎的,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唐哲并没有过多地纠结于这种尴尬的局面,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嘴巴对准蛇咬的伤口,毫不犹豫地狠狠吸了上去。 就在唐哲的嘴唇触碰到沈月伤口的瞬间,他明显能从沈月那收缩的肌肉上感觉到他那紧张的神情。 而此时的沈月,由于被蛇咬的伤口已经从一开始的钻心痛感变得麻木起来,所以当唐哲吮吸时,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毒液混和着血,正一股股地往外流去,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 然而,对于唐哲来说,这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猛地被两股血液夹着蛇的毒素灌到嘴里,那种血腥味带着另外一股子腥臭味,让他有些作呕。这和他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电视里的人被蛇咬后,吸出的毒液都是清澈透明的,而他现在尝到的却是如此恶心的味道。 他强忍着恶心,将口中的血毒吐到一旁,然后又接连深吸了几口。随着血液的吸入,他感觉到嘴里渐渐传来一阵麻木感,舌头也开始变得有些肿大,这让他不禁心生担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牙龈并没有出现过出血的情况,口腔里也没有溃疡或者其他伤口。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仍有些许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吸着血,发现血液的量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颜色也由原来的暗黑色逐渐转变为鲜红色,原本那股刺鼻的腥臭味也消失不见了。 见此情形,他这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沈月的屁股,说道:“好了。”然而,当他开口说话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舌头也不太听使唤。 沈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但当她听到唐哲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时,心中的担忧立刻盖过了羞涩,她急忙提起裤子,转身关切地问道:“哲哥,你怎么了?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啊。” 唐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嘴巴里没有任何伤口,难道是蛇毒已经透过舌头浸入了身体内?但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恶心头晕的症状,倒也稍放心了些,回道:“我没事的,估计是有点应激反应而已,你呢,好些了吗?”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起沈月来。 沈月点了点头:“嗯,我还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我扶你下去。” 唐哲嗯了一声,刚一站起身来,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差点倒在了地上,身体晃了好几晃,沈月连忙一把扶住了他,问道:“哲哥,你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有事情哈。” 听到沈月担心自己的样子,又看到她那我见犹怜的表情,前一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关心的他,心里一暖,只想把沈月拥入怀里。 不过只是想了想,他要是真那么做,倒让沈月觉得他是趁机占便宜,努力站稳了身子,说道:“没事的,刚才蹾入了,又用力过猛,一下子突然站起来,大脑有些供不上血,缓一下就没事了。” 沈月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她也常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个年代的人们生活水平都差,只求吃饱,至于吃好,那只是一处奢求:“我扶你下去。” 唐哲并没有拒绝,沈月的手在他的手掌心里,就像是抓着一块奶油一样,光滑细腻,感觉稍一用力,就会把她给捏坏一样。 两个人来到水源边,这眼泉水在一块石头下面,虽然不是很大,经年累月地流淌,也冲出了一条小溪出来,离泉眼不远的地方,被动物经常踩来踩去,并没有生长什么植物。 唐哲像只动物一样趴在水边,把整张脸都浸到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在嘴里漱了又漱,如此弄了好几分钟,他才坐到水源边。 沈月问道:“哲哥,感觉好些了吗?” 唐哲点了点头:“没有先前麻了。” 他说话的时候,沈月一直仔细的听着,果然大舌头的感觉好了许多,她才放下心来,坐到唐哲的边上,但是屁股上传来一阵痛,又忙站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休息了一会儿,唐哲起身说道:“没事了,我们现在把那几只狼弄过来,把皮剥了。” 沈月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把它们拖过来。” 第318章 烤狼肉 沈月刚刚被蛇咬了一口,虽然唐哲已经帮她吸出了大部分的毒素,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体内是否还残留着一部分。毕竟,蛇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小心处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于是,唐哲连忙对沈月说道:“你就别乱动了,安心在这里休息。那些粗重的活儿,就让我来做就好。”沈月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逞强,所以只好听从唐哲的安排。 没过多久,唐哲就把窝棚这边的四只狼都拖了过来。沈月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些狼,突然发现它们和自己小时候在铜城里看到的狼狗长得很像。 她不禁对唐哲说道:“哲哥,你看这些山狗,其实和家里养的狗也没太大区别嘛。我记得小时候在铜城的家属大院里,就养了一只狼狗,这些山狗除了颜色稍微灰白一些之外,外形简直和那只狼狗一模一样呢!” 唐哲小心翼翼地从沈月手中接过那把锋利的英吉沙小刀,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仿佛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他伸手拖过一只躺在地上的狼,那只狼的身体已经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唐哲将狼的四条腿都翻过来,然后用小刀在每条腿的关节处轻轻地划开一个小口子。 做完这些后,唐哲直起身子,看着沈月说道:“狼狗其实就是野狼驯化而来的,我们这里叫山狗,北方那边叫狼,但它们实际上都是同一个品种。” 沈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接着说道:“哲哥,你经常上山打猎,还是应该养一只听话的狗比较好。我们家的黑子虽然很乖,但是胆子太小了,不太适合陪你上山打猎。要不然你每次上山都可以带着它,它也能帮你不少忙呢。” 唐哲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沈月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顾虑。 沈月似乎看出了唐哲的心思,她继续说道:“对了,六六呢?我听我哥说,你上次把它带去山上放了,它都能跟着你一起回到家,怎么不把它带出来和你一起打猎呢?” 唐哲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月的问题。六六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它上山之后就像一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穿梭在树林中。而猎狗则不同,它们见到猎物就会狂吠起来,这会给猎人足够的时间来收拾猎物。 “再说,等有时间了,我肯定得去弄一只下司犬回来。”唐哲一边熟练地剥着山狗的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只有那种猎犬,才适合咱们这地方的环境。” 沈月在一旁听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她对下司犬这玩意儿完全没有概念,在她眼里,土狗和狼狗都一样,不都是狗嘛,能有啥区别?不过她见唐哲正忙着,也不好多问,便不再吭声,而是走上前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唐哲剥山狗皮的动作非常娴熟,沈月就在旁边帮他拉一下腿,好让他更方便操作。不一会儿,两只山狗的皮就被剥下来了。 此时,天已经越来越亮,太阳也慢慢升了起来。这片辽节竹林里本来就没多少大树,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了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沈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唐哲说:“哲哥,你看这太阳都出来了,要不你把这只山狗分成几块,我去生堆火,先烤点肉给大家吃。” 唐哲想了想,觉得沈月说得挺有道理。毕竟他们还有那么多只狼和一头熊要处理呢,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完的事儿。于是他对沈月点了点头,说道:“行,那你先去生火,我把肉弄好了就给你送过去。”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了沈月。 沈月在那边刚刚成功地把火堆点燃,火势逐渐升腾起来,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就在这时,唐哲如幽灵般悄然出现,他的手中提着四条狼腿,仿佛是刚刚狩猎归来的猎人。 唐哲动作迅速而熟练,他先是砍下几根稍大一些的辽节竹,然后将狼腿一一串起,像烤串一样插在火堆边上。做完这些后,他朝着另外一边高声呼喊了几声简科军。 此时,简科军和申二狗正悠闲地坐在大松木树下,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们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听到唐哲的呼喊声时,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地站起身来。 简科军回应了一声,然后对申二狗说:“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申二狗年纪最小,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他只是哦了一声,便顺从地拖着一只狼的尸体,步履蹒跚地跟在简科军的身后,一同走向唐哲所在的地方。 反正听到要拿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准备做吃的。毕竟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大家都一夜没有合眼,不仅身体非常疲惫,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 就在这时,唐哲看到他们两个都走过来了,便开口说道:“正好,科军,你把盐递给沈月,他负责烤肉,我们来把那些皮给剥下来。” 简科军听后,连忙问道:“那我们是在这里剥呢,还是去松木树那边剥啊?” 唐哲稍作思考,回答道:“这里还有两只呢,等我们把这两只剥完了,再去松木树那边。” 然而,申二狗却突然插话道:“我还以为所有的都要在这里剥呢,所以就都拖过来了。” 唐哲听了,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也行,这里有水源,处理起来确实会方便一些。那你把那些山狗都拖过来,不过那头熊实在太大了,还是留在那边处理比较好。” 等沈月把狼肉烤好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把所有的狼皮都剥了下来捆成了两捆,那些狼肉也不能丢掉,除了内脏之外,也弄把它们弄了两个担子。 不过,看着大松树下的那头大狗熊却有些犯了难,两百多斤的庞然大物要怎么样才能弄回去呢? 第319章 大山真正的主人 为了能够减轻整体的重量,他们迫不得已要对狼肉进行细致的划分。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将所有的内脏都舍弃掉,只保留肉质部分。 就在这时,沈月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说道:“哲哥,我看这几张狼皮其实并不算太重,如果我们把它们整理成一捆,再在另一头加上两只山狗肉,然后做成一个担子,由我来挑。” 简科军看着沈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小月啊,我看还是算了。你挑这几张山狗皮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山上的路不好走,两只山狗加上这么多张皮子,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重呢,我担心你走到半路就会累得趴下了。” 沈月却不以为然,她笑着回应道:“科军,你可别小瞧我哦!在生产队里收粮的时候,我哪一次挑的东西不是一百多斤重啊?这点重量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唐哲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担心,他轻声问道:“小月,你屁股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 沈月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其实就是还有一点点痛啦,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唐哲见状,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申二狗吩咐道:“那好,二狗,你去把担子重新整理一下,把剩下的山狗再装成一担,等会儿就由你来挑着走。我和科军负责把这只大狗熊弄回去。” 申二狗连忙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去忙碌起来。沈月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唐哲和简科军则一同回到那棵大松树下,凝视着那头早已没了气息的大狗熊,简科军不禁叹息一声,惋惜地说道:“唉,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皮子啊!” 唐哲蹲下身去,准备开始给狗熊开膛破肚,他一边动手,一边随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头大狗熊,昨晚我们能不能顺利逃脱还真不好说呢。说来也怪,这头大狗熊怎么就非得死死咬住那只山狗王不放呢?结果狗王倒是跑掉了,它自己反倒把命给丢了。” 简科军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他索性蹲在唐哲身旁,一边帮忙处理着熊皮,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熊皮上布满了数十道新旧伤痕,有些刚刚结痂,看起来触目惊心。唐哲凝视着这些伤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这些已经干结的伤疤,应该就是狼群给这头熊造成的伤害,所以,它一旦伤势稍有好转,就立刻前来寻找这群狼报仇雪恨。” 简科军闻言,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唐哲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歇,他微笑着解释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想想看,我们以前听说过麻黄岭上有大猫子、狗熊、野猪、野牛、山羊等等各种动物,但却从未听闻过山狗和豺狗的踪迹。” 简科军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说道:“确实如此,我也经常在这片山林中活动,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猎人都曾说过,他们在麻黄岭见过大猫子和熊这样体型巨大的猛兽,然而,关于山狗的存在,却连一点传闻都没有,而且,就连豺狗,也只是在解放前的好几十年前才有人见过。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这群山狗是被那些毛狗驱赶至此的?” 唐哲若有所思地说道:“嗯,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麻黄岭上的大猫子虽然名声在外,但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真正见过它的身影。反倒是那狗熊,倒是经常有人发现它的踪迹,按常理来说,它才是这座山真正的霸主呢。可谁能想到,突然就闯进了这么一群山狗。也许是为了扞卫自己的领地,又或者是冤家路窄,总之,它们之间肯定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斗。从它身上的情况来看,这头狗熊显然之前是吃了大亏。” 简科军深表赞同,他接着唐哲的话说道:“是啊,我昨晚看到那只山狗王的时候,它的脸都被抓破了,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啊!我估计啊,就算它这次侥幸逃脱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咯。” 就在他们交谈的片刻,熊的内脏已经被迅速地掏了出来。然而,熊皮却并未被剥下,除了肠子被取出外,熊的心肝肺等重要器官仍然留在体内。简科军动作麻利地找来树藤,将熊的四条腿紧紧地绑住,然后又找来一根木棍,穿过熊身,以便于搬运。 两人齐心协力,试着抬起这头熊,简科军不禁惊叹道:“哇塞,这家伙还真有点分量呢!我看啊,它恐怕不止两百斤哦!”说完,他们又把熊放了下来。 唐哲凝视着这头死去的公熊,若有所思地说:“这头熊至少已经是四五岁的成年熊了,它们通常是杂食性动物。现在它不幸丧命,那些山狗恐怕就要成为这座山的新主人了。照这样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麻黄岭上就连一只山羊都难以打到咯。” 简科军叹道:“山狗过路,就像是闹了蝗灾一样,还好麻黄岭这山也够大,等到这山上没有吃的了,说不定还要下山去祸害人呢,昨天晚我们打死了七八只,还有十多只也是元气大伤,说不定就不敢再在这片地方混了呢。” 唐哲说:“你不要小瞧了这些野兽,它们才是大山真正的主人,这一片领地一旦被它们占领,也会像人一样好好经营,只是麻黄岭始终没有梵净山大,食物是有限的,如果真是被那群毛狗赶到这里的,就算是老王死了,重新选出来的新王,它也不敢再回去争抢地盘,除非族群得到足够的壮大。” 简科军笑了笑,说道:“这些道理我不懂,我也就会安一些野鸡兔子什么的,对了,唐哲,你以前的皮子是卖到哪里的?上次你给我的山狗皮差不多干了,我准备拿去卖了换些钱回来。” 第320章 打平伙嘛,人多一点好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缓声道:“我一般都是把这些东西拿到县城的收购站去卖,那边的价格会比公社收购站高一些。下次我去城里的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收购站的老板跟我挺熟的,我这支枪就是他帮我弄来的。” 简科军听后,满脸羡慕地看着唐哲手中的猎枪,不禁感叹道:“我也好想能有一支自己的枪啊,这样就不用每次都只能靠运气了。我的运气可没你这么好,每次上山都能有所收获。我记得我之前安到最大的一只猎物,就是一只聋猪,那家伙虽然全身臭烘烘的,但我爹娘已经快一年没吃到肉了,硬是每人都吃了好几大碗呢!” 唐哲拍了拍简科军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等哪天我去城里的时候,再跟老板说一下。如果你能搞到持枪证的话,就可以直接在供销社买一支了。” 简科军闻言,干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那个证哪有那么容易搞到啊,我们公社总共才两个持枪猎人呢,没有点特殊关系,想都别想。” 当唐哲他们回到家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中午时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坝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唐哲刚踏进院门,屋内的人便闻声走了出来。除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外,安秀芹竟然也在。沈月见状,连忙放下肩上的担子,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妈,您怎么上来了?” 在沈月的记忆中,由于父亲的成份问题,这么多年来,母亲除了在寨子里有婚丧嫁娶等大事小务时会出门外,平日里几乎从不踏足别人家。 安秀芹看着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嗔怪道:“还说呢,你昨天就跟你哥说了一声,然后一整晚都不回来,我能不担心吗?” 沈月听了母亲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妈,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安秀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哲,然后转头对沈月说:“妈不是不让你出来玩,只是你们上山过夜,万一遇到大猫子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唐自立在一旁惊叹道:“哇,这些都是山狗肉啊?居然还有这么多,还有这只狗熊,都是你们打的吗?” 简科军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们动的手哦,是你家唐哲大显神威呢,我们也就是在旁边喊了两嗓子,打个帮帮腔。” 安秀芹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她的目光迅速落在沈月身上,仿佛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事情的真相。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月,然后关切地问道:“那些是什么山狗呀?你们怎么会碰到山狗的呢?” 沈月面不改色,淡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缓地回答道:“一开始我们遇到的是野牛,本来也没什么事。可谁能想到,那些山狗居然在后面追着野牛,想要把它吃掉。还好哲哥厉害,几下就把几只山狗给打死了。” 她的叙述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波澜。安秀芹听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哲见状,适时地插话道:“科军,二狗,小月,既然这些肉都是我们一起弄来的,那咱们就把它们分一下。” 简科军爽快地应道:“行啊,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没意见。” 申二狗也连忙附和道:“唐哥,我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沈月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对她来说,唐哲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唐哲的。不过,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似乎在等待她的意见。 安秀芹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温柔地说道:“人能平安回来就好啦,这肉既然是唐哲打的,那还有什么好分的呢?” 唐哲说道:“天生地养的东西,大家又是一路出的门,当然要平均分了,这些山狗肉的话,你们三个人一个拿两只,我们家留一只就行,那头熊的话等一会儿把皮剥了,也一家分一点回去。” 简科军说:“既然这样的话,那熊就归你了。” 唐哲连连摇头:“不兴这样的,上次我才占了大便宜,这次的话,山狗皮就归二狗小月平分,他们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家做件衣裳,熊皮就归科军,剩下的熊掌我们一家一只,熊胆就归我。” 简科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都没有出什么力,白占一张熊皮,别人还认为我爱占便宜呢。” 唐哲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的话,说道:“分给你了你就拿着。” 看着院坝里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沈月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一些,她轻声对唐哲说:“哲哥,你上山打了这么多次猎,大家都看着呢。这次不如把那头熊肉拿出来煮了,请大家吃一顿。” 唐哲听了沈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心想,自己家的日子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三天两头就能上山打到猎物,寨子里的人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不过大家毕竟都是一个寨子住着,而且还是同一个老祖宗,所以也不好当面说什么,顶多就是在背后吐吐口水罢了。 沈月这样提议,无非就是想给唐哲拉一拉人缘。毕竟一个人太锋芒毕露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有时候还是需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的。 唐哲对沈月的想法表示赞同,他笑着对沈月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些。” 于是,唐哲提高了音量,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喊道:“大家听好了啊,今天晚上来我们家吃熊肉,打平伙!要是家里有多余的别的菜,也可以拿一些来哦!” 既然是真正的打平伙,那就不能像上次和那几个知青一样,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来。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吃得开心,也能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在场的听了,都高兴起来,唐老三家说:“唐哲,我家还有小半坛子酸菜,你看可以么?” 唐援朝家也说:“我家还有些晒干了的蕨苔,我也去拿来。” …… 不一会儿,大家都各自散去,唐哲对唐婉说:“小婉,你一会儿去上课的时候,给你们新来的老师说一声,叫他晚上来我们家吃熊肉。” 陈秋芸则是对唐自立说:“你去给严知青他们说一声,晚上也一起过来,打平伙嘛,人多一点好。” 第321章 简瞎子的感谢 下午三点左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唐家山的小路上,唐家山的女人们像往常一样,陆陆续续地从各家各户走出来。她们手里都提着一些东西,有的是几个洋芋,有的是一碗老坛酸麦麸,有的带了几个红苕,还有家里实在拿不出来的,就带了一小捆柴火。这些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却代表了她们对这次聚会的重视和心意。 女人们边走边聊,笑声和谈笑声在山间回荡,好不热闹。她们彼此之间关系亲密,就像一家人一样。无论是酒席还是打平伙,唐家山的女人们总是担着炊事员的角色,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 不需要男人们吩咐安排,女人们很自觉地照着时间就来了。她们知道自己的任务,一到地方,就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烧火,有的洗菜,有的切菜,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阵阵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这头狗熊肉有一百多斤近两百斤的样子,这些肉堆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女人们看到这么多肉,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们迅速地行动起来,各自分工,有的负责清洗,有的负责切割,有的则负责将处理好的熊肉送到厨房。 厨房里面,灶火熊熊,女人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们熟练地将熊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然后用各种调料进行腌制,准备做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等女人们忙得差不多了,男人们这才慢悠悠地各自带着家中的老人和小孩子走了过来。他们肩上扛着桌子板凳,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小娃娃们一到院子里,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院坝里以及旁边的竹林中欢快地奔跑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大人们则围坐在桌子周围,一边喝着茶,一边划着拳,好不热闹。唐自立站在院坝边上,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容,迎接着每一个到来的人。他手中的长支魔力烟已经散出去了好几包,仿佛这些烟就是他对大家的热情款待。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就像是在办一场盛大的喜事一样。唐自立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无比满足,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和唐自立同辈的兄弟们过来跟他开玩笑:“老二啊,你看看你家现在条件这么好,啥时候让唐哲把婚结了呀?我们可都眼巴巴地盼着呢,到时候就又有三天好吃的啦!” “可不是嘛,唐哲和小月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而且这姑娘打小就特别在行,又懂礼节,可比那个姓姚的懂事多了去了。” “嘿,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姚三家怎么能跟沈老师家比呢?人家沈老师现在可是地区里的高级干部呢,身上掉根毛下来都比他姚三重!” 唐自立听着这些话,只是不停地笑着,也不接话。一旁的沈月听了,不禁有些害羞,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觉得这些话虽然是在夸她,但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转身走进了厨房,想去帮忙做点什么。 然而,让沈月没想到的是,厨房里的那些婶娘嫂子们比外面的大老爷们还要热情,一个个都拉着她问长问短,弄得她十分尴尬,心里只想着能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 申二狗和简科军兴高采烈地将分得的肉带回家后,没过多久,他们又带着全家人一同折返回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唐哲特意安排的。 当简瞎子和姚哑子抵达时,唐老三等人赶忙起身让座,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座。尽管大家都来自同一个生产队,但毕竟中间隔着一条沟,彼此之间的往来并不频繁。所以,对于唐老三他们来说,简瞎子和姚哑子的到来,就如同贵客临门一般。 简瞎子虽然双目失明,但他的耳朵却异常灵敏,能够清晰地听到周围热闹的景象。唐老二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将一支香烟递到简瞎子的手中,并为他点燃。 简瞎子通过声音辨认出了唐自立,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唐二兄弟啊,科军能有你家唐哲带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啊!”接着,他转头对简科军说道:“科军啊,以后唐二叔就是你的亲叔爹啦,快过来给他磕个头。” 简科军毫不迟疑,闻声立刻跪地磕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自立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伸手去搀扶简科军,口中说道:“哎呀,你这个娃娃,这可使不得啊!你这样做,不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简瞎子语重心长地对唐自立说:“唐二兄弟啊,你看我们家这条件,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娃娃能走上正路,我这个瞎老头也就心满意足了,你就别再推辞了。” 唐自立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简大哥,您别这么说。磕头这种事情,那都是封建主义的糟粕啊,早就被人民群众给推翻啦!现在咱们都讲究平等、民主,哪还兴这个呢?” 简瞎子听了唐自立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哦,既然磕头要挨批斗,那就算了。不过,科军啊,你可要记住了,不管你唐二叔家有什么事情,都要像对待自己家的事情一样,尽心尽力地去帮忙哦!” 站在一旁的简科军连连点头,乖巧地回答道:“爹,我知道啦!您放心,我肯定会照您说的去做的。” 不一会儿,申厚植他们也来了,唐自立正好在忙着别的,唐援朝连忙把他们引到了简瞎子他们坐的那张桌子边坐下。 自从大食堂解散之后,这么些年来,申厚植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大的宴席,不由得有些激动。 等唐自立过来散了烟给他,他接在手里一直舍不得点,手不停地摸着黄色的过滤嘴。申二狗则是抬着头到处找唐哲的身影,没有见到他,便进了屋去,见唐哲睡觉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他连忙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唐哲的声音:“哪个?门没有关,进来。” 申二狗刚推门进去,就见唐自立也站在了门口,看着坐在床沿的唐哲,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阿哲,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ipaoshuba.net 唐哲看着唐自立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于是主动开口道:“爹,您是不是想去叫吴莲芯和她儿子下楼来吃饭呀?” 唐自立被唐哲这么一问,脸上顿时泛起一丝尴尬之色,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她毕竟是你的伯妈,你这样直呼其名不太好。而且今天全寨子的人都来了,也不差他们母子俩,我就是想着,你能不能去请他们下来一起吃个饭呢?” 唐哲闻言,猛地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唐自立,赌气道:“要叫你自己去叫,我才不会去呢!” 唐自立见儿子如此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到了出山头。然而,他在那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待唐自立走远后,一直站在旁边的申二狗突然笑了起来,对唐哲说道:“唐哥,你知道吗?嫂子现在正被那些女人们围着开玩笑呢,可有趣啦!” 唐哲瞪了申二狗一眼,没好气地说:“二狗啊,你这张嘴能不能管管?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言乱语了,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指不定又会生出多少闲话来呢!” 申二狗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应道:“好嘞,我知道啦!” 唐哲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今晚你还去赵平家吗?” 申二狗连忙点头,回答道:“要去的呀,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嘛。” 唐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这样,你今晚先过去,我这里有手电筒,你拿一支放在身上,明天去城里的时候再买一支。毕竟以后走夜路的机会多,这些东西还是要常备在身边比较好。” 申二狗感激地看了唐哲一眼,应了一声:“嗯,好的,谢谢唐哥!” 唐哲摆了摆手,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啥呢!对了,你刚才说有件事想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申二狗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告诉唐哲,于是说道:“是这样的,唐哥,我发现那个苏知青好像对我姐有点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唐哲一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追问道:“苏朝恩?你姐和你说的?” 申二狗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姐倒没有说,是我公说的。” 唐哲继续追问:“那你姐什么意见呢?” 申二狗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姐没有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见。不过,我觉得苏知青这个人有些不靠谱,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油嘴滑舌、不踏实的人。”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二狗啊,你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呢,看人还挺准的嘛!苏朝恩和其他几个知青相比,确实差得太远了,他给我的感觉也是那种花逼鸟嘴的人,在大队里做活路最会偷奸耍滑的,不过我之前就听说过,他前段时间还在追你们寨上的另一个姑娘呢,怎么突然又变成追你家姐姐了呢?” 申二狗一脸茫然地说道:“我真的不晓得啊,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在家里待着,他到底还追过我们寨子上的谁呢?” 唐哲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申二狗也不知道,这可咋办呢?于是他接着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过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多跟你姐姐商量商量。” 自从知青们回城以后,许多在农村组建的家庭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各自纷飞,有的甚至从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而对于苏朝恩这个人,除了公社里的那几个人之外,就连唐孝贤也对他家的具体住址一无所知,只晓得他来自铜城,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知识分子。 申二狗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哦,对了,我姐今天在大队呢,好像是去帮苏知青栽秧去了。” 唐哲听后,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个申大凤平日里看着很老实的一个姑娘,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就这么容易冲动呢?便说道:“我爹已经去大队部了,等会儿他们应该都会过来一起吃饭的。要不这样,今天晚上你就别去赵平那儿了,等下半夜的时候,我和你一块儿过去看看。” 申二狗思考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也只是听我公那么一说,再说我姐不一定听我的话呢,赵平那边要是我今天不去的话,我怕他会多心,鱼泉大队那边好多人都盯着那些鱼,要是他们知道了入口,估计那个赵发明又要把我们赶走。” 唐哲听后,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这样也好,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找个时间和你姐姐好好聊聊。” 申二狗听闻,连忙道谢:“那就太感谢你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一笑,回应道:“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谢什么谢呀,多见外呀!” 申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姐和我爷爷现在可都是最听你的话了,你去跟她说,她肯定能听进去的。你也知道,我和我爷爷都特别担心她会被人骗了。毕竟那个苏知青可是城里人,而且还是从地区来的呢。他们这些知青又不会在农村长期待下去,就像胡知青还有其他几个知青一样,时间一到就都回城里去了。要是我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等他回到城里后却不要我姐了,那可怎么办啊?那不就完蛋啦!” 唐哲说道:“你分析得不错。” 就在两个人正聊着的时候,沈月从外面进来,对唐哲说道:“唐哥,你怎么躲这里来了。” 看着一脸委屈的沈月,唐哲忙从床沿上站起来,问道:“小月,怎么了?” 沈月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你那些嫂嫂……哎呀,你别问了好不好。” 唐哲已然明了,笑道:“好,我们问了,快开饭了,我们去吃饭。” 第323章 城里的狗是吃什么? 申二狗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怎么也收不住。这让原本就有些羞涩的沈月更加难为情了,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只见她娇嗔地跺了一下脚,嗔怪道:“哲哥,你看看嘛,连二狗都在取笑我呢!” 听到沈月的抱怨,申二狗赶忙举起双手,像投降似的解释道:“小月姐,我真的没有笑话你哦,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而已。”说完,他生怕沈月不相信,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看着申二狗落荒而逃的背影,唐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连忙安慰沈月说:“好啦,别理他,他们爱笑就让他们笑去。对了,我想让我爹等会儿再跟孝贤婶说一声,找个时间去你家把彩礼过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沈月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嗯,都听你的。”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一样,若不是唐哲离得近,恐怕都听不清楚。 唐哲见状,心中愈发怜爱这个害羞的姑娘。他又接着问道:“最近你有没有去找大凤一起玩儿啊?” 沈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最近都在看书呢,你不是让我去参加考试吗?所以就没怎么出去玩儿。而且大凤她住在申家岭那边,离我家挺远的,找她也不太方便呀。哲哥,你怎么突然问起大凤啦?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唐哲心里暗自思忖着,觉得目前还不是告诉沈月关于申大凤和苏朝恩事情的最佳时机,于是他随口应道:“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起以前你挺喜欢跟她一起玩耍的,所以就随口问问。” 沈月听了唐哲的话,不禁回忆起过去在大队里集体劳作的日子,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很多。然而,现在土地已经下户到各家各户,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务,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聚在一起玩耍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热情的招呼声:“严知青,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坐!”紧接着,便是严天明那爽朗的回应:“各位乡亲们好啊!自立叔,今天又得麻烦您啦!” 唐自立闻声连忙笑着迎出门去,嘴里说道:“严知青,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太见外了!你们大老远地跑来帮我们生产队搞发展,要说麻烦,也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才对呢!快,快到堂屋里坐!” 对于唐家山的人们来说,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一样亲密无间。尽管家族分支众多,血缘关系或许已经相当疏远,但他们始终坚信着同一个老祖宗所传承下来的血脉,这种联系使得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彼此的亲情。 因此,当有外人来访时,唐家山的人们会根据来访者的身份和辈分来安排座位。一般来说,只有那些辈分特别高的几位老年人,才会被安排坐在堂屋的高桌子上,以显示对他们的尊重和敬意。而其他寨中的人,则会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安排,通常是见纸打纸,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坐下。 此刻,唐自立热情地邀请严天明等人进入堂屋就坐,这一举动显然表明他将他们视为贵客一般对待。然而,严天明等人却连忙推辞道:“自立叔,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就在院坝里坐坐就好,这里通风凉快,感觉很舒适呢。” 唐自立见状,也不好再强求,于是便顺手给每人散了一支烟,并随口问道:“对了,苏知青怎么还没有来呢?” 张月娥面带微笑地说道:“他呀,现在还在桐麻弯丘那边插秧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啦。”自从土地下户之后,大队里的代表们其实也和他们那几位知青商量过,本来是想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一个宅基地的,这样他们以后也能有个自己的安身之所。可是没想到,他们四个人居然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 毕竟他们都在积极申请回城,根本就没有长期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打算。而且,跟其他公社相比,昔土公社的条件确实要差上不少呢。更别提八家堰这种高山坡坡上了,不仅缺衣少食,各种生活条件也都非常差。就像苏朝恩刚来的时候说的那样,他们家城里的狗吃的都比八家堰人的生活水平高得多呢! 这也让当时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们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他们不禁好奇地想知道,城里的狗到底吃的是什么呢?毕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像城里的狗那样享受美食了。 然而,更让人不解的是,既然城里的狗都能吃得那么好,国家为什么还要把这些知青下放到农村来找吃的呢?这无疑给本就艰难的农村生活又增添了不少压力。每个生产队原本就资源有限,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张嘴,粮食供应肯定会变得更加紧张。 唐哲听到这里,心里明白申大凤肯定还没有来。不过他觉得自己一直呆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申二狗出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沈月两个人。要是被那些嫂嫂们看到,恐怕又会引起一阵哄笑和调侃。于是,唐哲决定主动出击,对沈月说:“小月,我们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沈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去院坝那里招呼一下大家。”唐哲觉得这个安排挺合理的,便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房间,朝院坝走去。 院坝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围坐在几张破旧的桌子周围。由于平时很难吃到肉,所以这些人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出于礼貌,他们都不好意思催促开饭,只能尽量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避免提到“吃”这个字。 第324章 袁圆 唐哲刚刚踏出房门,便瞧见唐婉和唐欢放学归来的身影。两人的身旁,还紧跟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她的头发梳理成一对精致的麻花辫,身材高挑修长。待她们走近,唐婉热情地向唐哲和唐自立介绍道:“爹,哥,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袁老师。” 唐自立闻言,连忙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弯腰施礼,客气地说道:“袁老师好啊,袁老师您辛苦了,快快请进堂屋里坐。”袁老师见状,赶忙回应道:“叔叔您太客气啦,我叫袁圆。”话音未落,她便主动伸出右手,意欲与唐自立握手。 然而,唐自立却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那布满老茧的手展示出来。袁圆见状,只得尴尬地将手伸在半空中,等了好一会儿,见唐自立毫无反应,只好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这时,袁圆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唐哲,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唐哲,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呢。”说罢,她再次朝唐哲伸出右手。唐哲见状,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去,不过只是轻轻地握住了袁圆的四个指头,随口说道:“你好,袁老师,辛苦你了。” 唐婉面带微笑,撒娇似地拉住袁圆的手,轻声说道:“袁老师,外面有点凉,咱们还是进屋去坐。”袁圆微微颔首,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顺从地跟着唐婉走进了堂屋。 就在开始上菜的时候,苏朝恩才匆匆赶来,他气喘吁吁一上院坝坎就高声喊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乡亲!我来晚啦!”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大家都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有的还开起了玩笑。 “苏知青,你年三十夜脚洗得好呢,刚刚开始上菜你就来了。” 三十夜洗脚是这边的一个传统,洗得好表示什么好事情都能碰得上,要是赶不上,人家就会开玩笑:“你三十夜脚没有洗好。” 唐哲见只有苏朝恩一个人来,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只见院坝的另一头,只见申大凤正悄悄地从那里走进人群当中,还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招呼,好像已经来了很久的样子,然后还对苏朝恩这边使用了个眼色。 等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唐自立再次来到严天明他们这一桌,面带微笑地邀请道:“严天明啊,你们几个知青到堂屋里去坐,那里宽敞些,也更凉快。”严天明见状,不好直接拒绝,便拉着唐哲一起,说道:“唐哲,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唐孝贤见状,也赶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题,你就陪他们一起。” 这一桌其实是唐自立特意安排的,除了四个知青外,还有唐孝贤和申腾飞,再加上新来的袁圆老师。唐哲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坐在陪席上,于是他热情地将袁圆老师和严天明推到了上席的位置。 袁圆老师见状,连忙推辞道:“这个位置,还是由唐队长来坐比较合适。”说着,她硬是把唐孝贤拉到了上席,然后自己则顺势坐在了唐哲的旁边。 唐孝贤坐下之后,看着袁圆老师,关切地问道:“袁老师,你来这里生活得还习惯?” 袁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她大大方方地说道:“还好啦,我家也是农村的,没那么娇贵,早些年啥苦没吃过呀! ”唐孝贤听后,关切地说:“学校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如果有什么东西缺的,一定要跟我说哦。” 袁圆连忙点头应道:“要得要得,队长,您放心,我现在啥都不缺。对了,我还带了个煤油炉过来呢,平时做饭都很少用柴火啦。” 原来,老师和知青们一样,吃饭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学校里有一块单独的土地,以前是沈醉亭在教书的时候,大队里因为他的成分问题,大家都不同意把地给他种,于是就交给了他们四个知青来耕种。袁圆来了之后,唐孝贤也跟其他几个知青商量了一下,特意划出了一块地给她当菜地。 不过呢,袁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每天光是写教案和批改作业就得花费大半的时间,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空闲去种地。所以呀,对她来说,能有这么一块菜地已经很不错啦,这样她就可以轻松一些啦。 而且土地下户之后,教育局也下了文来,等到秋季开学的时候,每个学生除了交学费之外,还要按年级上交一至五斤不等的大米作为老师的生活物资。 那些年,许多的民办老师工资虽然低得可怜,但是每个大队都有几十上百号学生,一家人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 等菜上齐之后,大家便开动筷子吃起来,除了唐哲和唐孝贤是吃过熊肉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吃,虽然没有什么调料,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席间,唐哲发现苏朝恩一开始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袁圆,后来话便多了起来,对袁圆说道:“袁老师,你也不要一个人做饭了,学校和我们大队部挨着,我们四个人搭伙一起,加再你一个,你就搬过来和月娥一起住。” 袁圆说道:“这样不好,虽然离得近,学校也还是要有人看守,那是我的阵地。” 张月娥说:“妹子,反正我房间里有两张床,你只要带着铺盖来就行了。” 苏朝恩继续说:“就是,以前我们也是五个人一起做饭吃,你要过来的话,大家还有个伴,你说是不是,天明。” 他把球抛给了严天明。 严天明说:“这个也要看袁老师自己的想法,她要是愿意,我肯定热烈欢迎。” 袁圆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每天吃饭吃得晚,怕影响到你们。” 苏朝恩还有些不死心,说道:“我给你说哈,最好还是搬过来和月娥一起住,我可是听说学校那个地方,以前可是一片坟地呢。” 没想到袁圆根本不怕他吓唬,笑着说道:“苏知青,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莫要说以前是片坟地,就算是刑场又算得了什么。” 唐孝贤说:“就是,新中国没有鬼怪牛蛇,袁老师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哪里会相信你这些唬人的话。” 第325章 看不惯那一副嘴脸 八家堰小学在过去确实是一片坟地,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这片坟地在修建水库时被迁移走了,但这个历史依然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八家堰人的心中。 苏朝恩却故意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其目的无非是想吓唬一下袁圆。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了,这不仅没有吓到袁圆,反而让大家对他的好感度骤降。 严天明见状,狠狠地瞪了苏朝恩一眼,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朝恩啊,你这张嘴真是比熊肉还难堵啊!”话一说完,他顺手从桌子上夹起一块熊肉,塞进了苏朝恩的嘴里。 可苏朝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依然执着地抓住刚才的话题不放,继续说道:“袁老师,我可跟你讲哦,有好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看到一个身穿红衣服、留着长头发的女人,正坐在学校旁边的那块石头上哭泣呢!而且,有一次月娥也看到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月娥,对,月娥?” 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张月娥身上,然而张月娥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般,自顾自地夹起一块鲜嫩的熊肉,轻轻地放入袁圆的碗中。 “袁老师,你可别听他胡言乱语啊!”张月娥微笑着对袁圆说道,“他这个人呐,其实哪都好,就是那张嘴太不老实了,整天就知道瞎咧咧。” 袁圆礼貌地回应了一声“谢谢”,然后微笑着说:“月娥姐,你放心,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他那些故事啊,骗骗我那些学生还差不多。” 张月娥听了,连忙点头应道:“就是嘛!这山里啊,除了那猫姑姑叫得有点让人心里发毛之外,其他真没什么可怕的。袁老师,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想找个人作伴的话,不用特意跑过来,我直接过去陪你也成啊。” 袁圆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啦,月娥姐,我可没那么娇气哦。” 唐哲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他对苏朝恩的了解其实相当有限,然而仅仅从刚才的短暂接触中,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的一些特质。如果不是受到现实社会的种种限制,唐哲心想,苏朝恩恐怕会是一个十足的大渣男。 正当唐哲想要开口说话时,唐孝贤却抢先一步发问:“苏知青,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呀?”苏朝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答道:“今天在栽桐麻弯丘的秧呢,总算把秧门给关上啦,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咯。” 唐孝贤似乎有些惊讶,接着说道:“你动作还挺快的嘛,桐麻弯丘那可是整整两亩地呢,你一个人一天就栽完啦?” 一旁的张月娥突然笑出声来,插嘴道:“他?就凭他,给他三天时间他都栽不完哦!还不是全靠人家大凤来帮忙咯。” 听到“大凤”这个名字,唐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连忙问道:“大凤?苏知青,我之前好像听说你在和申家岭的另外一个姑娘耍朋友嘛?” 苏朝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呃,那个……我们俩三观不合,实在是谈不来啊。” 唐哲见状,继续追问:“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现在是在和申大凤耍朋友咯?” 苏朝恩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袁圆,只见袁圆正埋头吃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脸微微一红,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的事情,大凤就是纯粹来帮忙的,你们别瞎想啊!” 然而,一旁的张月娥却看不惯了。同样身为女人的她,虽然因为长相普通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追求,但她却最看不惯像苏朝恩这样的男人。她当即怼道:“苏朝恩,人家大凤还在院坝里吃着呢,你这刚上田坎就不认账了,这种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苏朝恩的脸更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情嘛,你们都已经栽完了,也不来帮帮我,人家大凤好心来帮我,你们却还要说闲话!” 张月娥可不吃他这一套,她冷笑一声,说道:“我们没有帮你?我们大家栽秧的时候,你可是一天都没有出现过呢!天明,我就说嘛,只留桐麻弯丘那一丘田给他太便宜他了,应该多留一点才对!” 严天明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后,缓缓说道:“你们俩啊,都少说两句!在人家家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啊!月娥啊,现在时代不同啦,恋爱自由嘛,人家朝恩想和谁耍朋友,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旁人可不好过多干涉哦。” 张月娥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爽,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儿地反驳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玩弄我们女性之后,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苏朝恩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用手指着张月娥,气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张月娥,你……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哪里……哪里玩弄女性了?你别血口喷人啊!”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在堂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一嗓子,不仅把张月娥吓了一跳,也吸引了院坝里靠近大门的那两桌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这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孝贤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啦!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呢,严知青说得对,想和谁谈恋爱,那确实是苏知青的自由。不过呢,话又说回来,谈恋爱归谈恋爱,如果没有结婚的打算,还是不要乱来的好,免得最后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多尴尬呀!” 他最后的话当然是说给苏朝恩听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毕竟,唐孝贤可是大队长啊!他的身份和地位都决定了他说的话具有一定的分量和影响力。 唐孝贤作为大队长,他的话语往往代表着一种权威和决策。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时,苏朝恩也只能乖乖点头应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或反驳。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苏朝恩如果不顺着唐孝贤的意思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给自己带来不利的后果。所以,尽管苏朝恩内心可能并不完全认同唐孝贤的话,但表面上还是得表现出顺从的态度。 第326章 敲闷棒 这一顿饭吃得可真是热闹非凡,除了苏朝恩之外,其他人都吃得非常尽兴,甚至连那头熊也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等到大家都酒足饭饱,纷纷离去之后,只剩下申二狗和简科军还留在这里。 申二狗之所以没有走,自然是因为他还要去赵平家里。他心里盘算着,等时间再晚一点,就从唐哲这里拿上手电筒,然后直接出发去赵平家。而简科军呢,则是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生奇怪。 唐哲自然也注意到了简科军的异样,他见简科军似乎有话想说,便主动开口问道:“科军,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被唐哲这么一问,简科军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去不去县城?我想着跟你一块儿去,把那几张毛狗皮给卖了。” 唐哲听了,立刻回答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天正好要去县城呢,咱们可以一起去。不过,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出发啦。” 简科军面带难色地对申二狗和唐哲说道:“那你们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呀,我得回家去把那几张皮子拿过来才行。” 申二狗连忙回应道:“行啊,你动作快点哈,我们可不能等太久哦,毕竟我们去了还有一些活计要做呢。” 简科军听后,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这大晚上的,还需要做什么活计呀?”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啦,总之你尽快赶过来就是了,我们会在这里等你的。” 简科军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但见唐哲如此说,便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唐哲家的柴房里。 在柴房里,简科军四处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一截松油木。他将松油木拿起来,用火柴点燃,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火把燃起后,简科军举着火把,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去,准备拿那几张皮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晚的时针渐渐指向了十二点。然而,简科军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申二狗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忍不住抱怨道:“唐哥,你看科军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他说回去拿皮子,可这都够我们跑一趟县城的时间了,他却还没露面。他到底在磨蹭什么呢?” 唐哲心中也涌起一丝疑惑。从简科军家到唐哲家,不过区区十来分钟的路程,就算他需要现收拾皮子,一个小时也应该绰绰有余。可如今,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唐哲不禁暗想,难道简科军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去了?亦或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 正当唐哲沉思之际,申二狗又插话道:“唐哥,我看科军八成是不想去了。要不,我们别等他了,先走?”唐哲犹豫了一下,觉得申二狗的话不无道理。但他转念一想,毕竟和简科军是朋友,如果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似乎也不太合适。 经过一番思索,唐哲最终决定对申二狗说:“二狗,这样,今晚可能还得辛苦你一下。你先去赵平那里,我去简科军家看看情况。要是他没什么事,我就立刻赶来与你会合。” 申二狗对唐哲向来言听计从,哪怕心里对简科军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有些反感,但既然唐哲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地从唐哲屋里拿了一支手电筒,然后急匆匆地朝着鱼泉大队的方向赶去。 唐哲也没闲着,他同样拿起一支手电筒,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简科军家走去。 当他走到高石板时,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中间竟然横躺着一个人!这条路本来就很窄,只有一米左右宽,而那个人却像一根木头似的横在路中间,上半身还从倒在一旁的活麻丛里露了出来。 唐哲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酒,倒在路上不省人事。他快步走上前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半夜的还在这里耍酒疯。 然而,当他走近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地上躺着的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简科军白天穿的那件衣服!唐哲的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去拉简科军,想把他从活麻丛里拖出来。可是,当他碰到简科军的身体时,却感觉他的身体异常沉重,而且一动不动。 唐哲心中越发焦急,他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把简科军从活麻丛里拽了出来。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而且这些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 唐哲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惊恐地喊了几声:“科军,科军?”然而,简科军却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 唐哲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到简科军的脖子动脉处,想试试他还有没有脉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简科军的皮肤时,他能明显感觉到简科军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好歹还有跳动。 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双手紧紧掐住简科军的人中,不敢有丝毫松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简科军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科军!你终于醒了!”唐哲见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激动地喊道。 简科军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唐哲身上,虚弱地问道:“唐哲,我……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痛啊……” 唐哲连忙关切地问道:“科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简科军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却像被一团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他摇了摇头,痛苦地说:“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记得我背着毛狗皮走着,突然感觉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哲狠狠说道:“你这是被人敲闷棒了。” 第327章 送医 当简科军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强烈的疼痛。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阵剧痛突然袭来,让他不由得双手紧紧抱住头部。 唐哲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是谁袭击了你?”简科军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唐哲,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根本无法回忆起任何事情。” 唐哲将简科军拖到路里边,让他靠在路边坡上休息。此时,简科军的脸上布满了被活麻刺伤后留下的红斑,一块一块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再加上他脑后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将他的衣服也染成了红色,整个人显得异常凄惨。 唐哲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姚家湾的人对自己并不友好,而简家在这个地方更是备受排挤。如果让那个瞎子老头知道简科军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于是,唐哲当机立断,决定直接去找唐孝贤帮忙。他转身朝着唐孝贤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希望能尽快找到援手,救助受伤的简科军。 “什么?简科军被人敲闷棒了?”唐孝贤披着衣服,急匆匆地打开门,满脸惊愕地看着唐哲一,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唐哲一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谁会这么大胆呢?” 唐孝贤眉头紧皱,焦虑地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哲一摇了摇头,叹息道:“情况不太好,要是再不送去医院的话,恐怕就麻烦了。” 唐孝贤二话不说,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走!” 唐哲一连忙拦住他,说道:“别急,我们再去喊一下唐老三和唐援朝,弄个担架把他抬着去,这样会快一些。”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去叫唐老三,一人去叫唐援朝。不一会儿,他们就找来了唐老三家的竹躺椅,简单地做了一副担架。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四个人轮流抬着担架,快步朝着公社走去。唐哲一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和担架上的简科军说话,希望能让他保持清醒。 原本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走到的公社,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唐孝贤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径直跑到乔永松家门前,用力地敲着门,大声喊道:“乔医师,乔医师,救命呀!” 乔永松缓缓地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他手中提着的马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灭。 门开的瞬间,乔永松的目光被门口的四个人吸引住了。他们站在那里,满头大汗,脸上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急。乔永松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唐孝贤连忙走上前,语气有些急切地说:“乔医师,您快帮忙看看他头上的伤口!”说完,他侧身让开,乔永松这才注意到,在唐孝贤身后的阶沿上,还摆放着一副简易的抬架。 乔永松心头一紧,他快步上前,提起马灯,将光线照在抬架上。唐哲见状,也迅速将手中的电筒光聚焦在简科军的身上。在灯光的映照下,简科军的伤势清晰地展现在乔永松眼前。 只见简科军的头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担架。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肿胀起来,看起来非常严重。乔永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伤得不轻啊,不像是摔倒造成的。后脑壳的骨头都裂开了,我这里的条件有限,只能先帮他的伤口做一些简单的消毒处理。等会儿你们还是赶紧把他送到县医院去,那里的医疗条件要好一些。” 唐孝贤转头凝视着唐哲,心中暗自思忖。毕竟,简科军是唐哲半夜偶然遇见的,而且去县医院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这不仅需要花费金钱,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啊!要知道,简家的经济状况在整个大队都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家有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一年到头连两包盐都难以购买得起,这样的家庭条件,要垫付这笔费用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唐孝贤犹豫不决的时候,唐哲连忙说道:“那就有劳乔医师了。”乔永松并没有让众人将简科军抬进屋里,他心里很清楚,如此严重的病人,他可不想让其死在自己的家中。虽说他家被公社指定为卫生所,但这里毕竟是他自己的房子,而非公家所有。若是有人死在这儿,那可真是太不吉利了,只是让唐哲他们把简科军放在院坝里,他从屋里拿出酒精纱布这些给他做了一下简单的伤口清洗,破了的皮肤,连缝都没有缝。 唐哲见状,赶忙对唐孝贤他们解释道:“等乔医师这边处理妥当之后,还得麻烦你们再辛苦一下,把他抬到鱼泉大队去。到了那里,我会去找一下马车老三,让他帮忙将简科军送去县医院。” 唐孝贤急忙说道:“这些都是我这个队长应该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唐哲,你快跟我讲讲,简科军怎么会被人敲闷棒呢?” 唐哲一脸凝重地回答道:“他吃完晚饭就急匆匆地回家去拿毛狗皮,说是要和我一起去城里找收购站卖掉。我和申二狗一直在原地等他,可等了好久都不见他的人影。申二狗等不及了,就先去了马车三家里看看情况。我不放心,就决定去寻找一下简科军,结果却在高石板那里发现他倒在活麻笼笼里,不省人事。”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乔永松已经迅速地将简科军的伤口清洗干净了,又简单地用纱布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暂时止住了流血。他站起身来,对唐哲他们说:“好了,现在情况紧急,你们得赶紧把他送去县医院。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啊!” 第328章 谁是你堂哥 马车三赵向礼并未入眠,他正静静地坐在堂屋里,悠然地抽着旱烟,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此同时,赵平和申二狗则在山洞里忙碌地往外运送着鱼,只要再等上一个半小时,他就把马车套到大鱼泉去装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紧接着,唐哲的呼喊声在院子里响起:“三师傅,三师傅,帮帮忙,送一个人到县医院去!” 赵向礼心中一紧,连忙把烟杆收起来,靠在墙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问道:“小唐同志呀,你这急哄哄的是咋回事啊?” 唐哲气喘吁吁地跑到赵平家门口,一把拉住赵向礼的胳膊,焦急地说道:“三师傅,您快帮帮忙,送我一个兄弟去县医院,他摔倒了,情况挺严重的!” 赵向礼一听,二话不说,赶忙跟着唐哲来到院子里。只见简科军已经被抬到了院坝边上,一动不动地昏睡过去。虽然乔永松已经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赵向礼见状,眉头紧紧皱起,说道:“这是咋摔的呀?咋摔成这个样子了呢,看着摔得不轻啊!” 唐哲焦急地说道:“就是这样啊,乔医师那里实在是没办法治疗了,只能送去县医院了,所以我才赶紧过来请您帮忙呢!” 赵向礼听后,连忙回答道:“你稍等一下,我进去和他妈说一声,交待一下。”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赵向礼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唐哲说:“行了,我已经跟他妈说好了,我现在就去套马车。”他快步走向马棚,熟练地套起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就套好了,又急忙跑到马圈楼上,拖出了一捆稻草,他把稻草铺在马车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唐哲他们说道:“这样应该会舒服些。” 紧接着,赵向礼对着唐哲和唐老三高声喊道:“赶快把他弄上来!”听到命令后,唐援朝和唐老三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上前,动作轻柔而谨慎地将简科军抬到了马车上。 然而,由于简科军的后脑遭受了重创,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平躺着,只能以趴着的姿势躺在马车上。为了避免他的鼻子被堵住,影响呼吸,唐哲又抽了一些稻草,捆扎成一个枕头的形状垫在他的脖子处,以确保他的呼吸顺畅。 在离开之前,唐哲还特意将唐孝贤拉到一旁,神色凝重地说道:“孝贤叔,科军之前跟我说他是带着毛狗皮来找我的,可我在高石板那里根本就没有看到有毛狗皮,我琢磨着,打他的人肯定是盯上了他那些毛狗皮,所以才会下此毒手,麻烦您回去之后,帮忙打听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现在要赶紧把他送去县医院救治,等明天回来了,也得去派出所报告一下这个情况。” 如果只是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涉及到本生产队的话,唐孝贤还会劝几句,内部就消化了,可是今天晚上是差点出了人命的事情,而且简科军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危险,真要是死人了,他这个队长也算是当到了头,便说:“你放心,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的当棒老二,我们查出来是哪个,一定要把他吊在大队三天三夜。” 县医院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等到天亮的时候,简科军已经在病房里苏醒过来,看到唐哲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他十分感动,又不忍心打扰到他,一个大男人,眼泪却早已经打湿眼眶。 快三十来岁的他,这么些年来,由于父母的缺陷,在大队里他可是受尽白眼,哪怕就是一个三岁小孩子子,也敢骂他几句哑巴生的憨家伙。 没想到唐哲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不仅对他慷慨大方,昨天晚上还救了他一命,虽然他一直昏睡着,但是脑子里还是比较清楚,唐哲和唐孝贤的对话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在谈到要钱的时候,只有唐哲站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他的亲舅舅来了,估计也不会这么大方的把他送来医院,最多是找一点草药包一下,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天命。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一次受了伤,小伤不用管,等不了多久就会自然痊愈,重一点的伤,也就是母亲牵着父亲去请舅舅来看一下。 记得有一回摔着了腿,螺丝拐都肿得像个砂锅了,母亲实在是见不过,去请了舅舅来,旁人都说让他舅舅去请一下沈醉亭来看一下,结果就是他舅舅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点草草,说是什么接骨草,放在嘴巴里嚼碎了吐在他的螺丝拐那里包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 他一直相信那不是真的草草药,哪怕就是用一点点酒涂在那里,也用不了一个月才消肿。 而唐哲呢?不光送他来医院,还给他垫钱做了手术,一直又在病房里陪着他,他怎么能不感动? “唐哥,唐哥?你在哪里?”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申二狗的声音。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哎,同志,你们找谁?这里是医院,能不能小声一点?” 然后就是申二狗尴尬地笑,说道:“我找我唐哥,请问医师你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吗?” 那女的没好气地说:“谁是你堂哥?我又不认识,你自己慢慢找。” 申二狗的声音把唐哲都给吵醒了,睁眼看着简科军红红的眼睛,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问道:“科军,你都醒了呀,昨天晚上太累了,我眯了一会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科军苦笑了一下,说道:“还好,没有之前痛了,谢谢你,唐哲。” 唐哲说:“说这些就见外了,对了,二狗好像来了,我出去看一下,你好好休息。” 等他打开病房的门,看到申二狗还在一个门一个门的敲着,他喊道:“二狗,我在这里。” 申二狗忙跑过来,问道:“唐哥,听说科军被人敲闷棒了,是怎么回事?” 第329章 打听 唐哲详细地向申二狗讲述了简科军的遭遇,申二狗越听越气愤,他的拳头紧紧握住,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仿佛能捏出水来。他怒不可遏地骂道:“我日他个先人板板,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龟儿子干的这种缺德事!老子要是知道是谁,非把他弄死不可!” 唐哲连忙安慰道:“二狗,你先别激动,消消气。自从上次我家被扒老二光顾后,这才没过多久,咱们大队里竟然又出了棒老二,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孝贤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他不管,寨子里那些有威望的长辈们也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毕竟这关系到每家每户的安全和太平。”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唐哥,你说得对,像扒老二那种小偷小摸的,咱们还能忍一忍,毕竟他们只是偷点东西,不伤人。但这棒老二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绝对不能留啊!” 病床上的简科军此时也有气无力地插话道:“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敲了我的闷棒啊,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唐哲语气凝重地对简科军说:“科军啊,除了咱们寨子和你们寨子的人之外,其他那两个小队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你有毛狗皮这回事儿。” 申二狗也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嘛,照你这么一说,我觉着那人肯定是提前踩好点了,不然大半夜的,谁能知道你拿着毛狗皮出来卖呢?” 简科军一脸无奈地叹息道:“唉,现在说这些都晚啦,人都没抓到,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吃这个咪咪亏咯。” 唐哲连忙安慰道:“你别灰心,我已经拜托孝贤叔去派出所报案了,等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在大队里展开全面排查的。除非那个人昨天晚上就把那些毛狗皮带出去卖掉了,不然他肯定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说到这里,唐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对简科军说道:“哦,对了,科军,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就让二狗在这里先照顾一下你哈。”申二狗爽快地应道:“行嘞,你放心去,有我在呢!” 简科军面带羞涩之色,略带歉意地对唐哲说道:“唐哲啊,真是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让你为我耽误自己的事情。”唐哲闻言并未多言,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言语再多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简科军一眼,然后便毅然转身离开了医院。 县城的收购站里,齐春正悠闲地坐在柜台后面,与他的同事愉快地闲聊着。他们的谈笑声不时传来,内容无非就是一些略带荤腥的话题。正当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突然听到有人走进店里的声音。齐春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随口问道:“要卖点什么东西啊?” 唐哲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了齐春的注意。齐春这才缓缓抬起头,当他看清来人是唐哲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连忙对自己的同事说道:“快去给唐同志泡杯茶来。” 那位女同事显然也感到有些窘迫,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快步走到一旁去倒水了。 齐春见状,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迎向唐哲,热情地问道:“唐哲啊,你咋又来了呢?今天打算卖点啥呀?”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唐哲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时,不禁流露出一丝疑惑。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齐春说道:“齐哥,我今天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就是专门来向您打听个事情。” 齐春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回应道:“哦?什么事情啊,唐老弟,你尽管说就是了。” 唐哲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齐哥,我想问问您,今天有没有人来卖毛狗皮啊?” 齐春一听,立刻摇了摇头,同时转头看向正在泡茶的女子,开口问道:“凤梅,今天你有没有收到毛狗皮啊?” 那个名叫凤梅的女子,此时正专注于泡茶,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应道:“今天从早上开门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更别提有人来卖毛狗皮了。对了,唐同志,你可是我们今天开门后的第一个客人呢。” 齐春听后,也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我也没见到有人来卖毛狗皮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凤梅小心翼翼地将搪瓷杯递到唐哲的手中,唐哲稳稳地接过杯子,然后轻轻地放在柜台上。他的动作显得有些随意,但却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果断。 唐哲看着凤梅,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如果你看到有人来卖毛狗皮,记得多和他聊几句,帮我打听一下。”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让人感到很亲切。 一旁的齐春听到这里,不禁好奇地插嘴问道:“是不是上次你打的那些毛狗皮被人偷了啊?我记得你不是已经送人了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确实送人了。不过昨天晚上,那些毛狗皮竟然被人抢走了,而且还把我的朋友打伤了,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说到这里,唐哲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些懊恼。 齐春惊讶地叫了一声:“啊?这么大胆?那你的朋友伤得严重吗?”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唐哲连忙摇了摇头,安慰道:“别担心,他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就会康复的。” 齐春听了,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说的毛狗皮,我一定会帮你留意的。不过,就怕他们不会拿到我这里来卖啊。你也知道,现在沿海地区都在搞改革开放,政府也提倡搞市场经济,每天东门桥那里都有人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其中有两个就是专门收山货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要的毛狗皮呢。” 唐哲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行,齐哥,我先走了。”说完,茶也没有喝,转身就往东门桥走去。 第330章 假药 当他走到东门桥时,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两条巷子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这里不再有戴被看章的人来抓捕那些做生意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和热闹,各种摊位琳琅满目,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唐哲沿着河边漫步,感受着这种热闹的氛围,这里原本是一个黑市,以前的商家们都是关起门来偷偷摸摸地做生意。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许多店铺的门都敞开着,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有些店面上还用红布写着招牌的名字,显得格外醒目。 相比起国营市场那边来说,这里的景象显得有些特别。除了没有几个卖菜的摊位外,其他商品种类繁多,甚至比供销社还要丰富多样。然而,唐哲对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并没有太多兴趣,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寻找收购山货的人身上。 他沿着河边一直走,直到尽头,都没有看到有人在收购山货。有些失望的唐哲并没有放弃,他转身走进了另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看上去有些狭窄,但却隐藏着一片别有洞天的世界。 在巷子里,唐哲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旧家具、古玩字画以及小人书等物品。这些东西虽然有些陈旧,但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历史韵味。此外,还有几个卖中药的摊位,摊主们正忙碌地整理着自己的药材。 唐哲的目光在这些摊位间游移,突然,他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个光头吸引住了。那个光头的面孔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听到了光头正在那里卖力地吆喝着:“耗子药,耗子药,耗子吃了跑不脱,沾到死,闻到死……” 光头显然也注意到了唐哲的存在,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拉了一下身边的男子。那男子顺着光头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唐哲正朝自己的摊位走来时,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他们想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朝唐哲笑了笑。 这两个人就是之前抢过他和申二狗的李龙和杨军! 唐哲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个人,他们正站在自己的摊位前,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唐哲心里不禁一动,这两个人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如今却变得如此谦卑,看来真是改邪归正了。 他大步走过去,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李龙看到唐哲走过来,赶忙迎上前去,陪着笑说道:“唐哥,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城里逛呀?”唐哲笑着回答道:“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摊位上,只见摊位上摆着一堆拌了药的带红色的大米,还有一本已经被撕得只剩下小半本的书,而在书的旁边,还整齐地码着几十只死老鼠。那股浓烈的腥臭味让人闻了直皱眉头,周围的其他摊贩都离得远远的,显然对这股味道很是厌恶。 唐哲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东西,然后抬头看着李龙,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摊子?”李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啊,唐哥,我们也没啥别的本事,就靠卖点耗子药混口饭吃。”说着,他转头对杨军喊道:“杨军,快给唐哥包两包耗子药。” 杨军应了一声,从那小半本书上撕下两张纸来,准备给唐哲包一些耗子药。唐哲见状,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拿这个回去也没啥用。” 家里是有老鼠,可是相比起放药来,他更喜欢放木猫,他家的那一架木猫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抓到一只大老鼠。 而且他家里还养得有鸡,要是不小心被鸡吃了,得不偿失。 然后说道:“对了,我向你们打听个事情。” 李龙赶忙说道:“唐哥,您尽管开口,不管您想了解什么,只要是我们知道的,肯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唐哲微微一笑,回应道:“那行,你们可知道收山货的那两个摊位具体位置在哪儿吗?” 李龙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收山货的?您是打算卖些山货吗?”他心里很清楚,唐哲以前经常会来这里售卖一些鱼类和野猪之类的山货。 唐哲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说道:“别管我卖什么,你就告诉我那两个摊位在哪里就行了。” 杨军见状,连忙插嘴道:“这条街上有两个收山货的摊位,其中一个专门收购中草药,什么草药都收,像铁灯苔(重楼)、天麻、三七这些常见的草药都收。还有一个摊位是收毛皮的,不过生意不太好。刚才……” 然而,杨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叫骂声打断了。只见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面色狰狞地拉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朝他们的摊位走来。还没走到跟前,那妇人便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耗子药像扔垃圾一样,狠狠地甩在了杨军的脸上。 杨军被突然出现的妇女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李龙见状,急忙满脸陪笑地从摊位后面快步走出来,站到杨军和那妇女中间,赶忙说道:“大姐,您先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一定能解决的。” 然而,那妇女根本不领情,她狠狠地瞪了李龙一眼,怒声说道:“商量?你们这些卖假药的骗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就直接去公安局告你们!”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原本因为摊位上散发的臭味而远远躲开的赶场的人们,听到这边的吵闹声,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那妇女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于是她高高举起手中还剩下的耗子药,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两个人专门卖假药,坑骗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简直是丧尽天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李龙忙小声问杨军:“是怎么回事?” 杨军两手一摊:“我不知道呀,这个大姐前两天是来买了一些耗子药,不过我们的耗子药都是真正的农药拌的,不可能没有效果。” “屁。”那妇女听到杨军说完,骂了一声,一把拉过身边的男子说道:“你还说有效果,我在你这里买了五毛,我男人吃了三包,一点屁事都没有,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 第331章 没死就给我站起来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一个人满脸狐疑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男人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吃了耗子药的样子啊!” 另一个人立刻接话道:“怎么不像?你看看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就像个鸦片烟壳子一样!” 这时,又有一个人笑嘻嘻地插嘴说:“哈哈,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肾亏嘛!我说大妹子啊,女人就好比是土地,男人呢,就好比是牛。这世上哪有翻坏的地?我只听说只有累死的牛哦!你可得省着点用啊!”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仔细端详起来。这一看,还真是如此,只见那男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深陷的眼窝里,一对黑眼珠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只是无精打采地凝视着前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眶周围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远远望去,就如同他的脸上长了两个黑漆漆的洞一般。 再看那个女人,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与那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手里像拎小鸡似的拖着那个男人,显得毫不费力。 等那个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下来。 那妇女此时正与李龙和杨军争吵不休,突然间,她听到有人在背后这样议论她,不禁心头火起。然而,她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说话之人究竟是谁。于是,她怒目圆睁,瞪视着人群,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妈!到底是哪个在胡言乱语啊?你爹把你妈翻烂了?有种当着老子面说,看我不把你的逼嘴撕烂。” 就在这时,那被妇女紧紧揪住的男人突然挣扎了几下。妇女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同时骂道:“你个老狗日的,还敢跟我犟?” 那男人被打得满脸通红,却仍不肯示弱,争辩道:“我真的没有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嘛。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行不行?” 然而,妇人的怒火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愈发炽烈。她二话不说,又是两个耳光狠狠地扇在男人的脸上,口中骂道:“你家个先人板板!还要给你面子?你卵子大个人,能有多大的面子啊?我不过就是日诀你几句,你就要去吃药寻死觅活的?老子现在就让你吃个够!” 话音未落,妇人猛地从李龙他们的摊子上抓起一大把拌得粉红的大米,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男人的嘴巴里猛灌进去,边灌还边骂道:“吃!快吃!你不吃的话,老子就砍开你的脑壳给你灌进去!” 男人本来身材就颇为瘦弱,此刻更是像只小鸡一样被那妇人牢牢地夹在腋下,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妇人的束缚。他只能拼命地紧闭双唇,生怕妇人会将那致命的老鼠药硬塞进他的口中。 然而,那妇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只见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老鼠药,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伸向男人的嘴巴,试图强行掰开他的牙关。男人虽然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抵抗,但终究敌不过妇人的蛮力,嘴巴还是被硬生生地掰开了。 紧接着,妇人毫不迟疑地将一把米狠狠地塞进了男人的嘴里。那米原本是用来拌老鼠药的,上面沾染了不少农药,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男人的舌头本能地拼命往外顶,想要把那恶心的东西吐出来,但妇人却死死地捏住他的嘴巴,让他根本无法如愿。 站在一旁的唐哲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却见李龙压低声音向杨军问道:“这次放药了没有?” 杨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这次是真的。” 话音未落,两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女人的手,阻止她继续喂药。“大姐,有话好好说,这药可不能乱喂啊,会出人命的!”他们一边高声呼喊,一边用力去扳妇人的手。 可那妇人的力气着实惊人,杨军这样的大汉子竟然也被她猛地一推,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而李龙更是倒霉,在妇人推搡杨军的时候,她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完全收住,手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李龙的脸上,打得他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那妇人骂道:“你们两个卖假药的东西,是不是怕露馅?我还告诉你们了,今天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吃死了人我去偿命。” 说完,又是一把老鼠药抓在手里往那男人嘴巴里灌。 龙李对着在场的人抱拳求道:“各位父老乡亲些,一会儿可一定得替我们俩个人作个证,是这位大姐硬要把老鼠药灌给这位大哥吃的,可不干我们俩个人的事情。” 杨军满脸焦急地向众人哀求道:“各位乡亲们,求求你们行行好,帮帮我们!我们夫妻俩就靠着卖点这个药来维持生计啊。” 然而,人群中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小伙子,既然她都说了你们卖的是假药,那就让她给你男人灌下去嘛,大不了吃你一斤米,又不会闹出人命来,你怕啥呀!” “就是啊!”另一个人附和道,“要是真把人给闹死了,那不正好能证明你卖的不是假药嘛!” 面对众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杨军的脸涨得通红,他激动地反驳道:“我们卖的是真药啊!真的会死人的!” 听到杨军这么说,那女人反倒松开了男人,将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她的手中还紧紧抓着半把没有喂完的米,恶狠狠地说道:“真药?真药他吃了那么多怎么还没死呢?” 此时,被放开的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一边还伸手在喉咙里去抠,仿佛,那妇人见状,不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抬脚狠狠地踢了男人一脚,骂道:“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我站起来!” 第332章 恶有恶报 地上躺着的男人被踢了一脚后,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咳嗽声戛然而止。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之快,仿佛生怕再被补上一脚似的。站定后,他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女人身旁,头都不敢抬一下。 那妇人见状,更加来劲了,她用手指着杨军,气势汹汹地叫嚷道:“看到没有!我就说你们卖的是假药,你们还死不承认!我男人吃了这么多,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难不成这药是给神仙吃的不成?” 一旁的李龙也将目光投向杨军,那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质问,仿佛在说:“你不是说放药了吗?怎么会这样?” 杨军则一脸无辜地看着李龙,无奈地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似乎在表示自己也莫名其妙。 就在两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妇人突然又冒出一句:“还钱!把我们买药的钱还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杨军有些措手不及,他赶忙问道:“多少……多少钱?” 妇人却不依不饶,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卖给我的药,居然还问我多少钱?这药可是我男人买的,你有本事去问他呀!” 那男人一脸愁苦,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小声地说道:“一角钱。”杨军听后,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就是一角钱!两分钱一包,五包可不就是一角钱嘛。”话音未落,他便急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一角纸币,毫不犹豫地递给了那妇人,还热情地叮嘱道:“大姐,这是一角钱,您收好啦。” 那妇人见状,二话不说,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迅速伸手将那一角钱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中,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说道:“哼,想骗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说罢,她拽着那男人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刚刚走出不到十米远,那男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猛地弯下腰去,像一滩烂泥似的蹲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满脸痛苦之色。 那妇人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挨千刀的,又给老子装死!等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个龟儿子!”骂骂咧咧间,她还不停地用脚去踹那男人,似乎对他的“装病”行为愤怒至极。 那男人则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因为疼痛而无法发出声音。 妇人见状,愈发怒不可遏,继续高声叫骂道:“还装?你给老子快点起来!赶紧回家去把猪喂了!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数到三就动手!一、二、三……”然而,那男人依旧蜷缩在地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妇人见状,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男人的头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个龟儿,是给你脸了是,快点起来!” 那男人被打倒在地,脸上煞白,豆大的汗正往额头外浸出来,嘴唇不停地抖着。 这时一旁路过的人看了,忙对那妇人说:“我说你不要再打了,你没有看到他像是病了吗?脸都白了。” 另一人看了,也说:“八成是吃了老鼠药被闹的。” 还有人说:“不是说是假的吗?在家里吃了三包都没事,在这里吃了就有事了?” “快点送去医院洗胃,再迟一点就没得救了。” 听到旁边的人这样一说,那妇人这才急了起来,蹾下去把他抱在自己的胸前,摇着他的身子问道:“你个死鬼,是不是真的?你不要黑我哦。” 此时那男人浑身抖得更厉害,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失,变得惨白起来,嘴角还有白色的泡沫流出来。 “你不是吃了三包都没有事吗?救命呀,快来人呐。” 就在刚才,那个妇人还凶神恶煞、气势汹汹,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她踩在脚下。然而,此刻的她却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威风,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茫然地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嘴里不停地哀求着路过的人们。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焦虑,但是周围的大多数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地围观着,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上前帮忙。那妇人见无人理会,便越发焦急起来,她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冷漠和沉默。 终于,在喊了数嗓子之后,那妇人意识到没有人会来帮助她,于是她抱着那名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李龙他们的摊位前。 “你们还不把我男人送医院去!”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吃了你们的药才被闹成这样的!” 一开始,当看到那名男子被闹得如此痛苦时,大家都对李龙他们卖的药产生了怀疑,认为这可能不是假药。于是,有几个人开始围拢过来,想要购买这种药。 然而,正当唐哲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情况时,那个妇人却突然又出现了,并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李龙他们身上。 龙李都快被气笑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丢了手中的药包,挽起袖子指着那个妇人骂道:“你个烂货,老子忍你很久了,说我们卖假药的是你,灌你男人吃药的还是你,现在想把责任赖在我们的头上?不看你是个女人,老子今天不锤死你个逼妇人。” 旁边也有人看不下去了,对那妇人说道:“我说这位女同志,你还讲不讲理,我们大家都看到是你把老鼠药灌给你男人吃的,你现在赶快把他送去医院抢救还来得急,要是出了事情,我们都可以作证,就是你把你男人弄死的。” 那妇人听到这么一说,也吓了一跳,仔细想了一下也是的,她之前还说了一句真闹死了她自己去偿命,没想到真的被闹了。 “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一角钱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说直话的人,背着她男人就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杨军见那妇人走了,对着愿意帮他作证的那个男人说了句谢谢,那男人笑着说道:“这就叫恶有恶报。” 杨军送走了人,然后又看向唐哲,说道:“对了,你是问收山货的那两个人是?” 第333章 张二皮 唐哲对李龙和杨军如今的变化感到些许欣慰。毕竟,他们如今贩卖的老鼠药虽然真假混杂,但相较于以往当土匪的行径,已然是好了许多。 杨军接着说道:“收购药材的人就在前面那个拐弯处,而收购皮毛的人则要在拐弯之后再走上几十米才能到达。你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看到的。” 唐哲道了声谢,正欲转身离去,杨军却赶忙叫住他,“你是不是有好的山货啊?我和李龙也可以收购的哦。” 唐哲连忙摇头,“没有。” 李龙见状,插嘴问道:“那你打听他们干啥呢?” 唐哲清了清嗓子,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李龙听完后,顿时怒不可遏,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胆子竟然如此之大,连你兄弟的货物都敢抢?你放心,我们兄弟俩在这城里还是有点薄面的,要是让我们发现了那家伙,肯定会替你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杨军紧接着说道:“唐哥,等会儿我们收摊之后,就让耗子去帮你打听一下消息。” 唐哲听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笑着说:“好啊,看到你们现在的变化,我真的挺开心的。” 李龙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嘿嘿笑了两声后说道:“这还得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那次把我们给打醒了,我和军军他们过的日子还是像做梦一样,对了,之前还欠你兄弟一些医药费,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刚开始卖这个,你也知道,这市场最近才开始管得松一些,所以根本没赚到多少钱。能不能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啊?”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过去的事就别提啦,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他这个人一向如此,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加倍地回报对方。而且他本身也不缺钱,二狗那边的医药费他早就已经帮忙垫付了。现在李龙他们要赔偿,其实也就是赔给自己而已。 李龙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哲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他不禁喜出望外,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那可绝对不行啊,唐哥!之前都是兄弟们的不是,我们走了弯路,这都怪我们自己。不过您的厉害,我们可都是亲身领教过的。要是您当时没有手下留情的话,恐怕我现在还得在病床上躺上半年呢!” 唐哲其实并不想再和李龙继续闲聊下去,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先忙你们的,我过去那边看看。”然而,李龙却似乎对唐哲很是殷勤,他急忙说道:“唐哥,我跟您一块儿去。您可能不太清楚,那两个收山货的人也是东门桥的地头蛇呢,一般人他们可都不买账的。” 话音未落,李龙便快步走到前面,给唐哲带路。两人走了没多远,拐过一个弯后,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门上还赫然写着“收山货药材”几个大字。李龙径直走到门前,高声喊道:“宴老板,生意兴隆啊!” 此时,那个姓宴的老板正在屋内清点着药材。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李龙。他心里很清楚,李龙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且最近也在这条街上赚了不少钱。于是,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问道:“哟,这不是李老板嘛,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李龙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开口问道:“嘿,没啥大事儿,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皮毛啊?” 然而,姓宴的人却面无表情,一脸阴沉地回答道:“你这是在开玩笑?我可从来不收皮毛,我只收药材。你要是有皮子要卖,去找张二皮,他什么皮子都收。” 李龙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他转身带着唐哲,朝着张二皮的方向走去。 张二皮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他的人生经历却颇为丰富。想当年,他可是红卫兵中的积极分子,那时候的他,可谓是风光无限,东门桥这一带的人,没少被他整治。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他,虽然还是那个张二皮,但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 如今的张二皮,一直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突然找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收购皮毛山货。据说,这些东西可以拿去换外汇,而且市场需求量很大,根本不愁销路。 于是,张二皮便把自己的家当成了收购点,利用自家的院坝作为交易场所,而把堂屋则改成了仓库,专门用来存放收购来的皮毛山货。 李龙和张二皮以前也打过几次牌,两人也算是牌友。 张二皮见龙李带着一个人进了门,赶忙热情地打了个哈哈,笑着问道:“你不好好卖你的耗子药,跑到我这儿来干啥子哟?” 李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唐哲,继续介绍道:“来,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一下。” 张二皮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哟呵,你的朋友?那还不是一挑窑罐滚下坡——没有一个充堆(好)的哟!” 唐哲面对李龙的话语,竟然毫无愠色,仿佛这些话对他来说就如同耳边风一般。实际上,严格来讲,他和李龙之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关系。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并未开口回应。 然而,李龙显然对唐哲的反应感到有些恼怒。他瞪大眼睛,提高音量说道:“二皮,你他妈的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今天我带来的这位兄弟,可不是普通人!” 张二皮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嬉笑着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啦,肯定是二般人嘛!哈哈!说说看,你这家伙大半年都没露面了,前段时间还听耗子说你被打得鸡蛋汤都喝不下去了,最近听说你在卖老鼠药,是不是因为卖假药被人家逮住了,所以才来找我帮你摆平这事儿啊?” 第334章 恍然大悟 李龙闻言,尴尬地看了一眼唐哲,然后狠狠地瞪着张二皮,反驳道:“你才卖假药呢!老子卖的可是如假包换的真药!刚才还有个妇人抓了两把给她男人吃,结果那男的直接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张二皮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说道:“哟呵,那也只能怪那个男的运气不好咯!要是他早一天来买你的老鼠药,估计把你摊子上的药全部吃完,最多也就是涨个半死而已。” 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我听说打你们的那个家伙可厉害了呢!你们四个人居然都打不过他?还被他打了一顿,甚至把你都给打转性了,哈哈!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这么牛皮哄哄的!” 李龙听到张二皮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的唐哲,对张二皮解释道:“其实啊,之前就是和这位唐哲兄弟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张二皮听了李龙的话,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唐哲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哲,只见唐哲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但穿着却十分朴素,活脱脱一个农民的样子。不过,张二皮还是从唐哲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只有当过兵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张二皮以前也是红卫兵,和很多当兵的人都打过交道,所以他对这种气质再熟悉不过了。一想到李龙说唐哲如此厉害,张二皮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兄弟,真是不好意思哈,我和李龙是老熟人了,平时经常开玩笑,习惯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唐哲随意地摆了摆手,面带微笑地说道:“哎呀,您别这么说,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啦。其实呢,我是想向您打听个事情。您看啊,今天早上有没有人来您这儿卖过毛狗皮呢?” 张二皮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指了指堂屋,回答道:“你这话问得可真是奇怪啊!我就是干这行的,每天开门做生意,从早上到现在,都已经有好几批人来卖皮子了呢。而且啊,毛狗皮我也收了两张呢!怎么着,那皮子有啥问题吗?”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一喜,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张大哥,您看能不能让我看看您收的那两张皮子呢?” 张二皮一听,顿时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 唐哲见状,连忙解释道:“张大哥,您别误会哈。我就是想看看那两张皮子长啥样,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的。您放心,我看完就走,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堂屋。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张火红色的毛狗皮。这两张皮子颜色鲜艳,质地柔软,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货色。 他走到唐哲面前,将两张皮子展开,展示给唐哲看,同时说道:“兄弟,你瞧瞧,这可都是上等的皮子啊!人家是用夹子夹的,只断了腿,整个身上的皮都完好无损呢。你要是能有这样的皮子拿来,老哥我肯定给你一个好价钱。” 唐哲仔细端详着这两张皮子,确实如他所说,是被夹子夹的,而且皮子的前肢处,还有一半没有。看起来,张二皮并没有说谎。 唐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皮子还给了张二皮,说道:“张哥,这皮子确实不错。以后我要是有好货,肯定忘不了你。不过今天我来,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昨天晚上我丢了八张毛狗皮,其中有几张是枪伤,还有几张是撕咬伤,麻烦你留意一下,要是有人来卖这样的皮子,一定帮忙打听一下是什么人?” 唐哲让他帮忙留意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到皮子上有伤,他顿时痛心疾首地叫了起来:“哎呀,你也真是的啊!那些野猫猫些,肉又卖不起价钱,全靠一张好皮子呢!你怎么就把皮子给弄伤了呢?这样的皮子可卖不上好价钱啊!” 李龙见他如此激动,二话不说,抬手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些什么啊?” 张二皮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嘻嘻地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啦!不就是留意一下有没有人来卖那种皮子嘛,我肯定会留意好的啦!一旦发现了,我就立刻把龙哥你喊过来,人就交给你处理,这样好不好嘛?” 李龙见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才像话嘛!放心,我这个兄弟可是很有本事的哦,他打了不少野货呢!当时我们几个要不是惦记着他那点野货,也不至于会弄得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呢!”虽然被唐哲揍得痛了两个月,但是现在感觉能和唐哲这样的人交上朋友,挨一顿揍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唐哲在县城里四处打听了一整个上午,发现全县城能够收购皮毛的地方就只有这两个而已。然而,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收到简科军被抢走的那些毛狗皮。 这个发现让唐哲意识到,那个抢走简科军皮毛的人,很可能根本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毛狗皮拿出来出售。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些皮子仍然留在八家堰。 想到这里,唐哲心中豁然开朗,他立刻向李龙和张二皮道谢,然后匆匆离去。看着唐哲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二皮突然开口问道:“阿龙,你就是被这家伙揍的?” 李龙默默地凝视着唐哲远去的方向,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二皮见状,不禁好奇地追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厉害?” 李龙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好像是昔土公社的人。” 张二皮听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随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就连李龙离开时与他打招呼,他似乎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第335章 怀璧其罪 唐哲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一趟医院。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简科军的事情,想要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当唐哲走进病房时,申二狗正和简科军闲聊着。他们的话题很普通,无非是关于家中田地种植什么庄稼比较好,以及如何种植才能获得更好的收成等等。 看到唐哲进来,申二狗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问道:“唐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唐哲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顺利,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唐哲看着简科军,认真地说道:“科军啊,我今天在城里转了一圈,也打听过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收过毛狗皮呢。所以我估计,敲你闷棒的那个人肯定还把毛狗皮藏在家里。而且,这个人绝对是我们大队的,不然他不可能对你们的行踪了解得如此清楚。” 简科军听了唐哲的分析,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还是存有一些疑惑。他皱起眉头,说道:“问题是,我在大队里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唐哲一脸严肃地对简科军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虽然你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但是那天你回家的时候,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了呢?大白天的就挑着那么多张毛狗皮回去,这无疑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和红眼病啊。” 申二狗在一旁也附和道:“是啊,科军,唐哥以前不是经常说嘛,‘金黄银白,别人见了就眼红心黑’,这种人可多了去了。” 简科军听了两人的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他辩解道:“那几张皮子就是挂在我家墙上风干的,要是寨子里熟悉的人,早就偷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唐哲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看,你爸妈他们整天都待在家里,而且你爸的耳朵又特别灵敏,哪怕是半夜三更,只要有人稍微走动一下,他肯定都能察觉到。所以,如果有人去你家里偷东西,这不就等于摆明了告诉你们,这是家贼所为吗?” 简科军思考片刻后,缓缓点头,表示认同唐哲的说法:“我爹那耳朵确实很灵,我们姚家湾的人,哪怕只是从门前路过,他不用听声音,光凭听到的脚步声,就能准确分辨出是哪个人。” 唐哲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就对了,你父亲虽然眼睛失明,但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清楚。那个袭击你的人,肯定对你们家非常了解,所以才会自以为趁你出门后,在半路敲你的闷棍,就能让大家误以为你是被其他地方的人抢走的。然而,他这样做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因此,我可以肯定,你丢失的那些皮子还在八家堰,更确切地说,应该就在你们姚家湾。” 申二狗听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喊道:“那还等什么呢?我们现在就赶紧回去,挨家挨户地搜查!一旦搜到皮子在谁家,就直接把他们给干掉!” 唐哲一脸严肃地看着二狗,语重心长地说道:“二狗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呢?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动动脑子啊!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搜,不但不可能搜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警觉。而且,你觉得别人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去搜吗?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申二狗被唐哲这么一顿数落,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唐哲一眼。 一旁的简科军见状,急忙插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唐哲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些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医院里安安心心地养伤,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处理。至于费用方面,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多少还是有点闲钱的。至于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简科军听完唐哲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仿佛都哽在了喉咙里,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表达。他只觉得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唐哲自然注意到了简科军的情绪变化,他可不想看到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于是连忙说道:“好啦,你别想太多,安心养病,好好休息。” 简科军闻言,点了点头,用手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唐哲见此,便转头对一旁的申二狗说:“二狗,我们先回去,让简科军好好休息。” 申二狗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唐哲一起走出了病房。 就在唐哲转身的一刹那,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从身上摸出一张十元纸币,轻轻地放在了简科军的枕头下面。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继续迈步离开,朝着国营市场的方向走去,去找赵平。 赵平把马车赶到一棵梧桐树下乘凉,自己则倦缩在车里睡觉,直到唐哲把他叫醒,他抬眼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办好了吗?” 唐哲点了点头。 赵平又问:“你那个兄弟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唐哲平淡地说:“还好,不致命。” 几个人聊了几句,便去找地方吃了饭,最近城多开了两家卖绿豆粉和豆花稀饭的店,赵平吃着绿豆粉,笑着说:“看来天真的是变了呢,以前哪个敢这样开店?估计尖尖帽都要戴死。” 听到戴尖尖帽,申二狗心中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公被拉到大队去站在台上戴着尖尖帽的情形,说道:“变了好,变了的话,也少了几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现在土地也下户了,天变了,也让老百姓有个盼头。” 三个人随便吃了一点,便赶着马车往回走。 出城没有多远,就到了河凤,两边都是县崖绝壁,但是伟大的人民靠着智慧和坚毅,硬生生的在这绝壁上扣出了一条挂壁公路来。 赵平正赶着马车,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上被人为的堆起了一堆石头,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336章 冤家路窄 赵平猛地一勒缰绳,马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稳稳地停在了路中间。他气鼓鼓地跳下马车,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哪个狗日的这么缺德,把这么多石头扔在路中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唐哲和申二狗见状,也赶忙从车上跳下来,一起去搬那些挡路的石头。正当他们三人埋头苦干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赵平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手持扁担或锄把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唐哲他们一心想着赶快把路清出来,好继续赶路,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这几个人。他们以为这些人也是路过的赶场客,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埋头搬石头了。 然而,当那几个人走到马车旁边时,其中一个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扁担,“砰”的一声狠狠地敲在了大木桶上。木桶瞬间破裂。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把马儿吓得不轻。它惊恐地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发疯似的向前狂奔而去。 赵平见状,心中大惊,他顾不上责备那个敲破木桶的人,连忙扔下手中的石头,像一阵风似的冲上前去,死死地拉住缰绳,试图让受惊的马儿停下来。 申二狗则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个龟儿子是不是脑壳打铁哦?我们的马车又没惹到你,你搞啥子名堂嘛!” 刚才那个手持扁担猛击木桶的家伙,用一种充满敌意和不屑的眼神斜睨着申二狗,嘴里还嘟囔着:“老子就是看你们不爽!” 就在这时,唐哲的目光突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在唐忠家收黄鳝的柳开江和田儒榜!他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中紧握着的石头扔到了地上,然后像闪电一般迅速闪身到赵平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赵平,你赶紧先走!” 赵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茫然地看着唐哲,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唐哲焦急地催促道:“别问那么多,我让你先走你就快走,别管我们!” 赵平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见唐哲如此紧张,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地把路上的几块石头移开,好让马车能够勉强通过。 申二狗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他看着唐哲,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唐哥,那两个人是不是前几天想要偷你家六六的那两个啊?”唐哲点了点头。 申二狗看了看周围,除了马路上的石头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想到赵平的马车上还有一条扁担,那是为了卸车的时候用来备用的,便上前赶了几步,从车上把扁担抽在手里。 柳开江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根斧头把,那斧头把在他的手中显得异常沉重,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他挥舞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柳开江用一种冷漠而又带着嘲讽的语气对唐哲说道:“小私儿,我早就说过你会有今天的下场,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今天,你要么就乖乖地跪下给老子们磕头,然后从老子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要么就等着你的家人来给你收尸!” 站在柳开江身旁的田儒榜也附和道:“就是,和他这种龟儿子费什么话!弟兄们,就是这个杂种害得我和开江都丢了工作,今天咱们能不能出这口恶气,就全看各位兄弟的了!” 申二狗看着眼前的形势,心中不禁有些发慌。他发现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柳开江手中还有一根凶器,而自己虽然手中有一根扁担,但唐哲却是赤手空拳。他连忙对唐哲说道:“唐哥,你和赵平先走,我在这里先顶着他们一会儿。” 唐哲转过头,看了申二狗一眼,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他说道:“二狗,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抛弃兄弟的人吗?”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柳开江等人,毫不畏惧地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烂蛇,也敢在这里说大话?小心舌根断掉!” 就在刚才,那个敲坏木桶的大汉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嘿”声,紧接着便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杂种,口气居然比脚气还大!有种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一边骂着,一边卷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似乎准备立刻冲上前去与对方一决高下。 站在一旁的柳开江见状,连忙伸手拉住那个大汉,焦急地说道:“强子,先别急!我在唐家山的时候,经常听他们寨子里的人提起这个人,都说他有些真本事,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听到柳开江的话,强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嚣张的模样,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有啥了不起的?老子才不怕他呢!” 这时,田儒榜也凑了过来,附和道:“就是就是,强子说得对!要上就一起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搞不定他们两个?直接干死他们得了!” 那个叫强子的说道:“你们小看我?就凭他,老子提起他像提个鸡一样甩他二十四转。”说完也不等柳开江他们开口,就往唐哲这边走过来。 “小杂种,听说你耍门坎猴第一,有种过来和我较量一下。”强子指着唐哲说道。 唐哲也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答话,强子刚冲过来,就感觉到肚子一阵巨痛,再看时,眼前根本就没有唐哲的影子。 等他缓了一下,哇地一大口,把刚在城里吃的那一大碗渣豆花稀饭全都吐了出来。 柳开江高喊一声:“弟兄们,上,打死他们我负责。” 剩下的七个人一齐朝着唐哲和申二狗就冲了过来。 申二狗之前跟着唐哲一起在巴溪和李龙他们打了数架,已经有了实战的经验,看着这些人冲过来,也挥动着扁担迎了上去。 俗话说得好,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人看着申二狗那一副发了疯的样子,加上他手中的扁担舞得虎虎生风,倒也不愿意和他硬碰硬,都拣唐哲这个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的软柿子来捏,却不想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悔的选择。 第337章 小混混 唐哲在遭受了两次扁担和一次锄把的猛烈攻击后,原本激烈的路上打斗声突然戛然而止。现场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满地痛苦呻吟的人。 唐哲艰难地靠在路里边的崖壁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他的后脑勺被锄把和一扁担狠狠地击中,还有一扁担擦过他的额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 与唐哲相比,申二狗的情况要好得多。一方面,他手中紧握着扁担作为武器,这使他在与敌人的对抗中有了一定的优势;另一方面,柳开江和田儒榜等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唐哲身上,他们一心只想让唐哲倒下,根本没有将申二狗放在眼里。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申二狗才感觉到额头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一摸,发现额头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连左眼都被血水模糊了视线。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随后,申二狗强忍着疼痛,缓缓走到路中间。他弯腰提起已经倒地不起的柳开江,毫不客气地警告道:“今天我就暂且放过你们,但是如果你们还有下一次,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说完,他随手一甩,柳开江像扔垃圾一样随意地扔了出去,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一样,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能稳住身体,“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不过,柳开江并没有就这样放弃,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双手撑地,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但身体却有些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 再看其他人,虽然也都受了伤,但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唐哲的出手显然很有分寸,只是让他们感到疼痛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当然,这里面有个例外,那就是田儒榜。他被申二狗在腰上狠狠地打了一扁担,这一下可不轻,导致他现在还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自己站起来。 最开始挨打的强子和柳开江连忙跑过去,将田儒榜从地上扶了起来。然而,柳开江的心中显然还憋着一股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唐哲,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唐的,你给我等着!只要你今天弄不死我,老子一定找机会整死你!” 唐哲对于柳开江的威胁显得颇为淡定,他甚至都没有过多地去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对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移开,仿佛柳开江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一般。 然而,一旁的申二狗却不像唐哲这么冷静。他一听柳开江说出那样的话,顿时怒不可遏,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的扁担猛地一挥,嘴里更是骂骂咧咧道:“老狗日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唐哥,我看这老东西就是欠收拾,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的脚杆打断,看他还怎么嚣张!” 柳开江被申二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但他毕竟也是个有些阅历的人,虽然心里害怕,脸上却还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申二狗说道:“你个小私儿,你不要太得意了,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子暂且放过你。不过你给老子记好了,老子也记住你了,除非你们以后都别再来城里混,不然的话,只要让老子看到你们一次,老子就打你们一次!” 唐哲看到眼前的情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行啊,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究竟是谁的骨头更硬一些。我今天暂且放你们一马,不过你们最好赶紧给我滚蛋,要是再废话连篇不肯走的话,可别怪我改变主意。” 田儒榜听了唐哲的话,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于是他赶紧对开江说:“开江,以后机会多的是,先把我送去医院,那小私儿下手太狠,我感觉我两只脚杆都没有知觉了。” 柳开江连忙应道:“好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说着,他便和强子搀扶着田儒榜,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现场。 等他们走了之后,唐哲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将地上的扁担、锄把、斧把等东西一一捡起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这些东西都有千斤重一般。 唐哲一边捡着,一边对站在一旁的申二狗说道:“二狗啊,这些家什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真到了要用的时候,还真是难得制作呢。你就把它们带回家去,放着也能派上用场。”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连忙点头应道:“是啊,唐哥,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你看这几条扁担,质量都还不错,带回家去肯定能用得上。”说着,他便走过去帮唐哲一起收拾那些家什。 不一会儿,地上的东西就都被收拾好了。申二狗看着这些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家什,对唐哲说:“唐哥,今天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啊。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城里的小混混,以后肯定还会来找麻烦的。” 唐哲听了申二狗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放走他们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把他们除脱(杀了)在这里不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二狗,你可别冲动。放心,这些人不过就是些小角色,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他们无非就是想耍个门坎猴,给我们找点不痛快而已。” 申二狗似乎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当他听到唐哲如此回答后,便也不再争辩下去。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唐哲额头的伤口上,关切地问道:“你这额头上的伤看着挺严重的啊,要不要去医院缝几针啊?” 第338章 开瓢了 唐哲听到申二狗的话后,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头上的伤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大约两厘米长的口子,虽然伤口处的血流已经逐渐减缓,但仍有一丝隐隐的疼痛传来。 唐哲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而是对申二狗说道:“不用了,我回去到沈阳家找点药包扎一下就好。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语气很轻松,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他盯着唐哲头上的伤口,嘟囔着说:“可这样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呢,就像你头上长了一只角一样,而且那角还张着血盆大口的样子。”申二狗的形容让唐哲不禁笑出声来。 唐哲觉得申二狗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挺有趣的。他笑着拍了拍申二狗的肩膀,安慰道:“好啦,我真的没事啦,你就别担心了。走,我们赶紧去追一下赵平,看看能不能追上他。” 就在唐哲和申二狗准备继续前行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耳畔。两人闻声望去,只见赵平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更让人惊讶的是,赵平的手中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根木棒,他紧紧地握着这两根木棒,如同握着两把利剑一般,正赶着马车如疾风般朝他们飞驰而来。 申二狗扯着嗓子大喊道:“赵平啊,你咋个搞起的哦,来得这么迟!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连洗碗水都没得喝咯!” 赵平听到喊声,赶忙拉紧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他敏捷地从车上一跃而下,满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焦急地问道:“那些杂种都走了哇?” 唐哲站在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那些人确实已经离开了。 赵平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心里暗自嘀咕,那可是足足有八个人啊!而且每个人都带着家伙,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走了呢? 再看看唐哲,额头上还挂着彩,赵平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他估摸着,多半是唐哲跟那些人起了冲突,被打伤了。那些人见唐哲受伤,出了气,也就懒得再纠缠,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到这里,赵平不禁嘟囔道:“狗日的些,把我的黄桶都打烂了!” 申二狗看到这种情况,急忙将那一捆扁担、锄把等物品扔到赵平的马车上,然后安慰他道:“好啦,别生气,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就当作是赔偿你的损失。” 赵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嘿,他们居然把这些扁担留下来了啊?这可都是好东西哟!” 申二狗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他们才舍不得留下来呢!是唐哥坚持要他们留下来的,他们哪里敢不听啊!” 赵平听了申二狗的话,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唐哲受了伤,而且从申二狗的描述来看,那些人似乎对唐哲还挺客气的。于是他问道:“二狗,你就别开玩笑了,唐哲的脑袋都开瓢了,情况怎么样啊?需不需要去医院缝一下呢?” 唐哲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弄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赵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唐哲,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一下,不然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的。” 唐哲却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留条直疤也挺好看的啊,总比缝几针要强,到时候额头上就跟挂了条雷蚣虫(蜈蚣)似的,多难看啊。” 要知道,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缝针用的都是普通的线,而且还得拆线,不像现在用的线不用拆,最后会直接化在肉里,即使是几公分的疤也很难看出来。 赵平见状,心里有些疑惑,便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怕那几个人还守在进城的地方?” 申二狗突然冷笑了一声,插嘴说道:“怕他们?他们现在正往医院里赶呢,也不看看他们惹到的是谁,要是那些人没带家伙,唐哥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们给收拾了。” 赵平听了申二狗的话,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哲,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唐哲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还是先回去。”说罢,他也不等赵平反应,自顾自地率先坐上了马车。 赵平满脸狐疑地看着申二狗,似乎对他的话还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追问了一遍:“你确定这些人都是唐哥放倒的?” 申二狗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骗你干啥子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啥子时候跟你吹过牛皮嘛,这些人里头,我就只打了一个,其他的,可都是唐哥一个人收拾的哦。” 赵平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顺手把自己手中的那两根木棒丢到了一边,感慨道:“我还一直在担心呢,生怕你们出啥子事情,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把这么多人都给放倒了。” 申二狗见状,不禁笑了起来,调侃道:“你看你,拖家带口的,唐哥肯定不得让你上去打嘛。再说了,你看看你自己,长得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晓得不是能打架的料。” 赵平被申二狗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然后瞪大眼睛说道:“要不我们两个来告(试)一哈嘛?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打。” 申二狗连忙摆手,笑着说:“算咯算咯,我才不得跟你告哦,万一不小心把你弄伤了,到时候你老婆肯定要怪我,不给我饭吃都是小事,要是把我赶出来了,那可就耽误了大事咯!”说完,他也像唐哲一样,轻松地跳上了马车。 赵平说:“二狗,你一天就牛逼哄哄的,你才几岁,搞得就好像很能打的样子。” 申二狗靠在还没有被打坏的那个大木桶上,说道:“在唐哥的带领下,我也是有过好几次实战经验的人了。” 赵平也坐上了马车,甩了一鞭子,马儿甩开了蹄子朝着鱼泉大队飞奔而去。 第339章 废物 就在唐哲他们还在匆匆赶路的时候,邛水城里张二皮的店中,却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张二皮满脸怒容,他的手紧紧握着一只精美的搪瓷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突然,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怒,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碎,瓷片四溅。张二皮的吼声也随之响起:“废物!全都是废物!八个人啊,居然被两个人给打得屁滚尿流,这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站在一旁的强子,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娃儿,低着头,任凭张二皮的责骂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而柳开江则在一旁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您消消气,那个姓唐的确实太能打了。这次是他手里没有东西,要是他拿得有东西,恐怕这会儿您得去帮着搬尸了。” 张二皮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柳开江,满脸怒气地呵斥道:“我老表到底怎么样了?” 柳开江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麻雀他们正在县医院里照看呢,听说大榜的脚杆被打断了。” 张二皮一听,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紧盯着柳开江,满脸狐疑地追问道:“那姓唐的手里什么家伙都没有,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地把大榜的脚杆打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这个说法心存疑虑。 柳开江被张二皮的质问弄得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大榜……大榜不是被姓唐那小子打的,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小私儿子,下手特别狠,简直就像不要命了一样。” 张二皮哦了一声,稍微冷静了一些,但他的目光依然犀利,继续问道:“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你知道他的根底吗?” 柳开江点了点头,回答道:“嗯,在唐家山的时候见过几次,好像叫什么二狗,经常和姓唐那小子在一起,姓唐的做什么都带着他。” 张二皮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们以后要多加留意,一旦那两人落单,就毫不留情地狠狠收拾他们。” 柳开江赶忙点头应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二哥,您这可真是说到我们心坎儿里去了,我们本来也正有此意呢!” 张二皮轻哼一声,似乎对柳开江的附和并不十分满意,他接着说道:“你们可知道那个李龙?” 柳开江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去万山挖了几年朱砂的那个?听说他最近在卖老鼠药呢,怎么啦?”当时被劳教的人,大部分都是送去挖朱砂。 张二皮稳稳地坐在板凳上,眼神有些飘忽,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天一大早,就是他带着姓唐的来我店里的。而且,李龙和杨军他们以前在巴溪当棒老二的时候,可没少吃那小子的亏。” 柳开江恍然大悟,不禁“哦”了一声,然后赶忙凑近张二皮,压低声音说道:“二哥,那小子确实张狂得很啊,到处树敌,简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依我看,咱们不妨联合李龙他们几个,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那姓唐的一点颜色看看,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大能耐,还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张二皮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着无尽的烦恼和无奈。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先这样,你去县医院那边找我老表,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我姨娘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的。你们嘴巴都给我严实点,就说他这几天去外地给我送货去了,其他的什么都别多嘴。” 柳开江听了张二皮的话,如释重负般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应道:“要得,二哥,我晓得了。那要是没啥子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哦。”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张二皮却突然叫住了他,用一种颇为不满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滚,你个没用的东西!以后少在别人面前说你跟我二皮混,我他妈的都觉得丢人!” 柳开江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店铺,脚步有些踉跄。 张二皮看着柳开江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强子身上,随口问道:“强子,你来说说看,你觉得开江是不是在吹牛逼啊?真有他说的那么能打的人吗?” 强子一开始表现得最为张狂,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成为了除田儒榜之外,在这些人当中被揍得最惨的一个。尽管外表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的肚子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阵阵剧痛不断袭来。 面对这种情况,强子感到无比的尴尬和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张二皮说道:“二哥,开江真的没有吹牛,那个杂种确实非常能打。”张二皮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强子的说法并不满意。 张二皮追问道:“强子,你可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啊!连你都这么说,难道就意味着我们对那个人完全无可奈何吗?” 强子思考片刻后回答道:“那倒也不一定,他就算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要不我们试试敲闷棒?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八家堰的人,我可以找几个兄弟去他们大队那边守上两天,就不信守不到他。” 张二皮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赶忙说道:“不行啊,绝对不行!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啊,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去人家的地盘上找他的麻烦,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那些寨子里面的人最恨的就是别的地方的人跑到他们那里去欺负人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吗?到时候恐怕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强子听了张二皮的话,觉得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便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对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人,不过这个人现在已经疯了。” 第340章 武秀才 张二皮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兴奋地说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武秀才?” 强子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嗯,就是他。我估计在这邛水城里,要想找一个能和他单打独斗的人出来,恐怕也只有武秀才了。” 张二皮说:“他厉害是厉害,都已经疯了,还不是和尚的鸡儿,没什么卵用。” 强子嘴角含笑,轻声说道:“二哥,你有所不知啊,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时疯子!有时候是真的发疯,有时候却是装疯卖傻呢。” 张二皮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追问道:“哦?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讲讲。” 强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这件事啊,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但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故意装疯卖傻,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批斗。不过呢,这装疯装得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了,有时候看着还真像个疯子呢,他真名可不叫武秀才。” 张二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问道:“那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强子回答道:“他的真名叫任明建,不过大家都叫他武秀才。” 张二皮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叫他武秀才,还以为他姓武呢,这个名字有什么出山管(来历)吗?” 强子解释道:“这名字的由来啊,还得从他祖父任茂才说起。任茂才可是邛水县城在满清时期考取的最后一届武秀才呢!” 说起任茂才当年去校场比武的情景,强子的兴致似乎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时候,县太爷正在城楼里悠闲地抽着大烟呢。可巧的是,任家在邛水这地方人特别多。当报出姓任的考生进校场时,在场所有姓任的观众都兴奋地高喊起来:‘要得哈哦,要得哈!’那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啊!” 县太爷站在城楼上,听到下面传来阵阵呼喊声,声音嘈杂且震耳欲聋。他并没有仔细听清人们在喊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声音似乎与此次武秀才的选拔有关。 县太爷心想:“既然大家都如此呼喊,想必是对这个任茂才颇为认可。”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吩咐下去:“既然众人都认为这个任茂才要得哈,那这一届的武秀才就是他了!” 时光荏苒,满清王朝覆灭之后,任茂才和他的儿子一同投身国军。然而,没过几年,他们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去黑山顶上当了棒老二(土匪)。 解放后,任茂才父子俩的恶行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双双被拉到猴子脑壳(刑场)吃了花生米(被枪毙)。由于当时任明建年纪尚小,得以幸免,但他依然被定性为反革命分子,经常被拉去批斗。 “长期遭受这样的折磨,任明建的精神逐渐崩溃,最终发疯,其实他都是装的,上一次我半夜想去机械厂弄点铜管出来,就碰到他正好从里面偷了几坨铝粑,我也经常听说他经常卖些废铁什么的,大家都以为他是癫进不癫出,不过那个时候我就看他非常清醒,后来就故意接近过他,才知道他真的是装的”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小时候曾跟随他公和父亲习武,还是有一定的身手。在单打独斗时,四五个人都难以近身。” 张二皮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有一次他们队里放电影,我们也去看了。当时可真是热闹啊,那场面,人山人海的。不过呢,就在大家都聚精会神看电影的时候,突然就出了点状况。” 他顿了顿,接着说:“原来啊,是他们大队的十来个民兵想要按住一个人,可你猜怎么着?那十来个民兵硬是没有按得住他!你说这人得多厉害啊!” 强子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道:“那二哥,你觉得这个人可用吗?” 张二皮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这样,强子,我给你几块钱,你去供销社打两斤酒,再买点水果糖。然后呢,你拿着这些东西去他家找一下他。如果能跟他搭上话,就把他带来我这店里,我跟他好好聊聊。” 强子连忙应了一声,伸手从张二皮手中接过钱。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问道:“二哥,先前柳开江说的,找李龙们他一起,大家联合起来,还怕那小崽子飞了不成?没有见你表态,难道你觉得这主意不行?” 张二皮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不是都跟你们讲过了嘛,今天就是李龙带着他过来的。我也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大榜和姓唐的之间有矛盾,是故意把他带来的呢,还是因为害怕姓唐的,所以才这么做的。目前我们还没办法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如果现在就鲁莽地去找他们,万一真的是第二种情况,那岂不是会把我们直接暴露在姓唐的面前?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啊!” 强子听了张二皮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应了一声:“哦……”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说道:“那这样的话,我先去一趟任家寨看看情况。” 唐哲和申二狗匆匆忙忙地赶回大队,就直奔唐孝贤家,却只看到唐龙和唐虎两兄弟在阶沿的地脚方下面掏着地牯牛玩耍。唐哲见状,连忙问道:“小龙,你爹呢?” 唐龙抬起头,看着唐哲,回答道:“他去清明田放水去啦,唐哲哥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就跟我说,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唐哲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唐龙的小脑袋,说道:“没事啦,小龙,你们先去耍。”然后,他转头看向申二狗,示意他一起去清明田找唐孝贤。 第341章 报案 两人走出房间,朝着清明田的方向走去。清明田与千丘榜不同,这里的水源相对较少,所以灌溉用水需要从千丘榜那边修建一条堰沟引过来。而且,这片田地的灌溉是轮流进行的,每家每户都有固定的放水时间。 当唐哲和申二狗来到清明田时,他们远远地就看到唐孝贤正在田边忙碌着。唐孝贤一抬头,注意到了唐哲头上的伤口,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唐哲,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唐哲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孝贤叔,这伤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以后再跟您详细说。今天我在城里转了一圈,打听到简科军家的毛狗皮还没有拿去卖掉呢,我估计应该还在某一家里放着,所以啊,这件事情还得靠您帮忙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摸清楚这毛狗皮到底在谁手里。” 唐孝贤一脸担忧地问道:“科军现在情况怎么样?” 唐哲道:“您放心,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目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父母比较好,我担心那瞎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四处乱跑,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唐孝贤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我回来之后,也只是在姚家湾附近转了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去其他地方看看呢。” 唐哲想了想,问道:“您有没有去派出所报案呢?” 唐孝贤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解释道:“暂时还没有呢,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我们自己能查清楚最好,要是报上去的话,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唐哲当然明白唐孝贤的顾虑,他作为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如果治下发生了治安问题,公社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少不了要挨一顿批评。 唐哲深思熟虑一番后,一脸凝重地对唐孝贤说道:“孝贤叔,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应该和派出所的同志通个气为妙。毕竟此次事件险些闹出人命,这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唐孝贤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回应道:“唐哲啊,要是真的报了派出所,恐怕就会打草惊蛇了。你想啊,人家又怎会愚笨到把那几张皮子还留在家里呢?” 就在这时,申二狗突然插话道:“大队长,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没有派出所介入处理,到时候恐怕会给您带来诸多麻烦啊。” 唐哲紧接着也附和道:“是啊,孝贤叔,就算我们最终查出是哪个家伙抢了科军的皮子,并且打伤了人,可大队也无权对其进行实质性的惩处,最多不过是批评教育一下罢了。那科军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呢?” 唐孝贤听完两人的话,心中暗自权衡利弊,觉得他们所言不无道理。沉默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好,就照你们说的办,我这就去派出所走一趟。” 唐哲说道:“叔,我还有个主意, 不过就是要麻烦一下你还有腾飞和那几个知青。” 唐孝贤看了看田里的水放得差不多了,便用解锄头挖了些泥巴把堰沟的缺口堵上,说道:“说说看。” 唐哲说道:“想请你找他们商量一下,找一个借口,对各家各户进行走访登记,你就随便找一个借口都行,哪怕就是为了保障今秋的公余粮征收,登记各家各户现有财产这些。” 唐孝贤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一来,可以看一下哪家有人不在家,或是在家的有什么表情变化。” 申二狗听了,说道:“还是唐哥点子多,这样一来,谁心虚一眼就知道了,大队长,知青那边和腾飞哥那里我去和他们说,让他们都到大队等你。” 自从知道苏朝恩在追申大凤之后,苏朝恩去申家的时间就比较多,申二狗并不是对苏朝恩有了改观,而是不想浪费时间。 唐孝贤说道:“那行,我现在马上去一趟派出所。”收起锄头之后,对唐哲说道:“你也快回去擦点药,伤口这么重,你个娃娃的嘴巴一样。” 三个人就地分别,唐哲连家也没有回,便去了沈月家里。 沈月刚好把牛赶回来,天太热了,水牛经不起晒,前段时间收黄鳝时挖的那个坑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成了他们家这头白水牛的泥浴中心。 一见到唐哲那个样子,沈月心里大惊,丢下手中的拴牛绳就跑过来:“哲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唐哲安慰道:“没事的,就是今天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小混混,不小心挨了他们一下,我就是来找一下你爹有没有留一些好药。” 沈月伸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点了一下,忙又缩回来:“痛不痛?” 唐哲摇了摇头:“已经痛麻木了,感觉不到痛。” 沈月拉着他的手说:“先跟我进屋。” 进了堂屋,和沈国章打了个招呼,沈月就拉着他进了父母的房间,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大木箱,对唐哲说道:“哲哥,你要什么药自己找,我也不认识。” 沈醉亭给他的那《赤脚医生手册》他已经抽时间看得个七七八八,便按照上面的记载找了几味药,又向沈月要了些白酒,混在一起捶细碎了,箱子里正好还有一些纱布,便交给沈月替他包扎起来。 沈月一边包扎,一边流泪:“哲哥,要不,我们不去县城卖鱼了,前些日子还听我哥说,你和别人打了一架,今天又看到你和别人打架,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怎么办?” 唐哲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沈月有些害羞地抽回手去,说道:“哲哥,我说的是认真的,钱是赚不完的,天天这样跑来跑去,累还不说,路上的强盗棒老二些又猖狂,我、我不想你犯险。” 唐哲笑道:“小月,我真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对了,你哥呢?” 第342章 背万年时 沈月的眉头微微皱起,面露一丝不快,嘟囔道:“你看看你,我这么担心你的伤势,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哥正在田里打秧青呢,你找他到底有啥事啊?”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赌气的意味。 唐哲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赶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就是随口一问嘛。对了,你的学习情况咋样啊?是不是快要考试啦?” 沈月轻点了一下头,轻声应道:“嗯,是快考试了。”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哲哥,我……我其实不太想去参加这次考试了。” 唐哲闻言,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追问道:“怎么回事呢?你是担心自己考不好吗?” 沈月连忙摇头,否定了唐哲的猜测。 沈月看着唐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哲哥,我们都要结婚了,可是如果我考上了大学,那不是我们就得分开?”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温柔地看着沈月,轻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分开的话,你考到哪里,我就去哪个城市陪着你呀。” 沈月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娇嗔地在唐哲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下,嘟囔着:“哎呀,人家和你说认真的,你又开起玩笑。” 唐哲连忙抓住沈月的手,认真地说:“我也是很认真的和你说呀,大不了你在学校读书,我就在学校外面做点小生意呗,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啦。” 沈月听了唐哲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她还是有些苦恼,毕竟上大学和结婚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唐哲似乎看出了沈月的心思,他安慰道:“别怕,你好好复习一段时间,把之前落下的再看看,小月,你要知道,从恢复高考到现在,也才第四个年头,要不是这次你保保出面,你想考还没有机会呢,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考上大学。” “好。”沈月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一样,她的头几乎快要垂到地上了,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抬头看唐哲一眼。 唐哲见状,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对她说:“好了,我还有事情,你先忙。”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眼看着唐哲就要出门了,沈月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急忙喊道:“你要去哪里?” 唐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没有回家呢,先去一趟家里。” 陈秋芸这时也注意到了唐哲头上包扎的纱布,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焦急地问道:“儿子,你的头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唐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陈秋芸听完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唐哲的头,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柳开江和田儒榜,简直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呢?还有那个大忠,也是个没脑子的,什么人不好交,偏偏要交这些狐朋狗友!” 唐哲听着母亲的责骂,心中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安慰道:“妈,你也别太生气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别人。我先去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 陈秋芸看着儿子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又关切地问了几句,确定他没有其他大碍后,才放心地让唐哲去睡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母亲正做好饭等他,唐自立一脸愁容地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唐乐则是不停地哭泣着,对唐自立和陈秋芸说:“二叔,二婶,都是我哥不好,要不是他乱来其白,也不至于让哲哥被打。” 唐自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乐乐,你婶就是嘴上说了你哥一句,她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哭了。” 唐乐还是不停地哭着,唐自立对陈秋芸说道:“我说你也是话多,当着娃儿的面你说这些做哪样嘛。” 陈秋芸爱子心切,也是一肚子的气,对唐自立的指责,她破天荒地顶了回去:“我说怎么了?像你这样一辈子做个好好先生?人家骑你头上拉屎,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就是要怪他大忠,要不是他引起那些扒老二回来,我家阿哲哪里会出这样的事情?你看,都睡了一个下午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我跟你讲,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啦。” 唐自立感到左右为难,他无奈地说:“我刚才去看了阿哲,他还在熟睡中,打着噗酣,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最近大忠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之前卖黄鳝的钱,都被那两个人哄着他去打牌,结果输得精光,甚至还欠了人家一些黄鳝钱呢。” 陈秋芸听了,狠狠地瞪了唐自立一眼,愤愤不平地说:“他欠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打算从家里拿钱去填补他那个无底洞吗?” 唐自立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大忠也是被那两个人给算计了啊!哪有人天天打牌还天天输的呢?明明知道他们是一起合伙收黄鳝的,结果到最后连大忠的本钱都被他们给赢走了,这世上哪有这样合伙做事的人呢?” 陈秋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忠也被那两个人给耍了,而且还输了不少钱。这么一比较起来,虽然唐忠的遭遇远不及自己儿子受伤那么令人痛心,但她心里多少还是好受了一些:“那是他俩娘母自找的,你没有看到之前收黄鳝那几天你那个嫂嫂那副嘴脸?眼睛都要看到天上去了,那种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活该背万年时。” 唐自立看了一眼乐乐,虽然她还带着眼泪,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也是,她被母亲和哥哥伤得太深太深,就算是陈秋芸当着她的面数落她的母亲,她根本也不会在乎什么。 就在这时,申二狗跑着进了屋:“二伯伯,二伯娘,唐哥呢?” 第343章 跑了 唐自立见是申二狗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道:“二狗呀,快进来坐!他还在睡觉呢,你吃晚饭了吗?” 申二狗摇了摇头,一脸焦急地说道:“还没呢,我有点急事找他。” 唐自立见状,连忙说道:“那我去叫他。”说完,他准备起身去敲唐哲的房间门,申二狗忙说:“二伯伯,你坐着,我去找他就行了。” 其实,唐哲早就醒过来了,他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看似还在熟睡。但实际上,他的耳朵却竖着,一直在偷听父母的谈话。 当他听到申二狗说要叫他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实在不想再听到父母谈论唐忠的事情了,因为他觉得父亲的性格就是这样,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一塌糊涂了,却总是见不得别人受苦。 就在唐哲胡思乱想的时候,申二狗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唐哥,你头上的伤好些了么?”申二狗关切地问道。 唐哲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说道:“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疼。天都快黑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申二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唐哲的床沿上坐了下来,然后神秘兮兮地看着他,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科军家的毛狗皮找到了!”唐哲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急切地看着申二狗,忙问道:“真的吗?这么快就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申二狗吞了一口口水,才继续说道:“我今天去请了知青之后,就一直在科军家里,后来大队长和知青们去挨家挨户看了一圈,不多久又有公安来,最后头在姚勇军家的苕坑里找到的。” “姚勇军?”唐哲一脸狐疑,觉得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问道:“你确定是他?” 申二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肯定地点点头:“绝对错不了,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还是一位公安同志亲自下去把他找出来的呢!” 唐哲正在深思,申二狗见状,连忙解释道:“听严知青说,他们去姚勇军家里登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还没等公安同志到来,杨活麻就注意到他们家楼梯下面新挖了一个苕坑,上面还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盖住,看着就很可疑。于是,杨活麻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那位公安同志。等他们下去查看时,果然在苕坑里发现了两捆毛狗皮。” 唐哲追问道:“那姚勇军现在被带走了吗?” 申二狗点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道:“嗯,已经被带走了。那两捆毛狗皮也被大队长送去给科军家的老者了。” 唐哲还想继续追问一些细节,突然,堂屋里传来唐婉清脆的呼喊声:“哥,快起来吃饭啦!”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申二狗见状,从床沿上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唐哲说:“唐哥,你先去吃饭,说不定过一会儿大队长就会来找你呢。” 唐哲看着申二狗,关切地问道:“你也还没吃?要不一起去吃?” 正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唐孝贤突然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申二狗,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二狗,你跑得可真够快的啊!这么说来,唐哲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唐哲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给唐孝贤让出了一个座位。 陈秋芸见状,连忙起身准备去给唐孝贤盛饭。 然而,唐孝贤却急忙摆手,说道:“二嫂,不用麻烦了,今天晚上大队里来了两位公安同志,还有咱们大队的知青们,都在我家吃饭呢。我是担心唐哲等得着急,所以先来跟他说一声。” 申二狗听到这里,连忙插嘴问道:“姚勇军那种棒老二,你居然还要管他饭?” 唐孝贤笑了笑,回答道:“管饭?管屁,他现在被公安同志吊在大队部的柱子上呢,真是的,好的不学,偏偏去学人家做棒老二。” 唐自立对这件事情还不太清楚,于是赶紧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孝贤便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唐自立不禁叹息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天天的不学好,净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唐孝贤嘴角含笑,慢悠悠地说道:“依我看啊,这事儿都是有根痕的。你还记得姚三家的老者不?” 唐自立点了点头:“记得呀,以前就是在龙门坳当剪径贼的,那时候还没解放呢,就被人给打死啦。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像二狗他公一样,得挨批斗哟!” 唐哲忙插嘴道:“那可不一样,二狗家公可是正儿八经打鬼子的,枪口对外,姚勇军家公那可是十足的害民贼,两个性质就不相同。” 申二狗听到唐哲帮他公说话,感激地看了一眼。 唐婉端着碗,在一旁轻声对唐哲说:“哥,还是小月姐姐好啊,要是换成姚瑶,你这一辈子可有得受咯!”唐哲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快吃你的饭!” 接着,唐哲转头对唐孝贤说:“孝贤叔,既然人已经被抓到了,那科军那边的医药费该怎么算呢?” 唐孝贤叹了口气,回答道:“科军这次恐怕只能自认倒霉咯。姚三家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些,前几天他家放炸弹把房子都给炸了,好不容易才弄了些木材来盖住,连瓦片都没有,还是去坡上割的嫩茅草呢。要他赔钱,怕是有点难哦。” 唐哲说:“犯了错不能说一句没钱就算了呀?有猪牵猪,没猪牵牛,猪牛都没得,就拆柱头。” 唐孝贤说:“这个呀,你去和那两位公安同志说,拆他家的柱头?几根生棒棒拿来引火都嫌它是爆烟柴,我看呐,像他这种人,这次一定要狠狠给他个教训,怎么着也得送去挖几年朱砂才行。” 正说着呢,严天明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唐孝贤在唐哲家里,忙对他说:“唐队长,不好了,姚勇军跑了。” 第344章 猴戏 唐孝贤听到严天明说姚勇军跑了,如同被人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蹭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满脸惊愕地吼道:“什么?跑了?” 严天明看着唐孝贤的反应,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唐孝贤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急促地追问:“不是有人看着吗?怎么会让他跑了?” 严天明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苏朝恩说他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就跑去茅厕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姚勇军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孝贤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 严天明的头低得更低了,嗫嚅着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没多想……” 唐孝贤打断他的话,焦急地问:“那你们有没有跟那两位公安同志说这件事?” 严天明摇了摇头,苦着脸说:“苏朝恩怕被公安同志责骂,现在还躲在大队里不敢出来呢。我先来跟你通个气,商量一下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比较好。” 唐孝贤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还解释个屁啊!这种事情必须如实向他们汇报,拖延时间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说罢,他也顾不得跟其他人打招呼,转身就和严天明匆匆离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申二狗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唐哲,结结巴巴地问:“唐……唐哥,现……现在怎么办啊?” 唐哲一脸无奈地说道:“还能咋办呢?只能选择相信政府呗,毕竟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尽管此时此地并没有监控设备,但无论他要逃往何处,都必然需要当地的主管部门为其出具各种证明材料才行,就算他跑去了更远的地方,那也有他罪受的。 就在这时,唐自立突然放下手中的碗,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狗日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打人了就应该负责给人家医治才对嘛,可他倒好,居然直接跑路了!这下可好,性质完全不一样了,他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恐怕得把牢底坐穿咯!” 唐哲听了,也附和着说:“是啊,就算他不跑,最终也是难逃牢狱之灾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苏朝恩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连个人都看不住。” 一旁的申二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插嘴道:“可不是嘛,我看那苏朝恩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陈秋芸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议论,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唐婉:“小婉啊,咱们刚才说到苏知青了,我突然想起来,那天他来咱家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们袁老师有点意思呢?” 唐婉一听,立刻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嘴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道:“就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袁老师的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唐哲心里很清楚,苏朝恩和申大凤之间的事情目前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就连唐哲的父母都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当陈秋芸提及此事时,他选择了保持沉默,并未回应。 陈秋芸接着说道:“你这个小娃娃啊,能懂什么呢?苏知青可是个有文化的人,跟你们袁老师挺般配的。” 然而,唐婉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才不管呢,反正我们袁老师根本看不上苏知青那种人。虽然苏知青老是去找袁老师,但袁老师背地里跟别人都说他是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人。” 唐自立听到唐婉这么说,立刻瞪了她一眼,责备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净学些不好的东西,还说这种粗话!”唐婉见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是我们袁老师亲口说的呢。” 陈秋芸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小婉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责怪她啦。大家都吃好了?小婉,快去把碗洗了。” 唐乐连忙站起来,说道:“还是我去。” 唐婉说:“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姐妹俩一起收拾完,抱着碗就去了厨房。 申二狗看看天色也暗了下来,对唐哲说道:“哲哥,我们出去走走。” 唐哲会意地站起身来,跟在申二狗的后面。 一直向着申家岭的方向走,走了没有多远,申二狗说:“唐哥,我姐和那个苏朝恩的事情,要不你去劝下我姐?” 唐哲说道:“这个怎么劝呢?只要你姐能守得住底线,时间久一点,她也能看清苏朝恩这个人不可靠。” 申二狗还是很担心,说道:“我从小爹妈都走了,只有我公和我姐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她受苦。” 唐哲说道:“那行,我们去你家坐一下,看看你姐是什么个意思?” 申二狗高兴地说:“要得,唐哥,我姐肯定听你的。” 到了申二狗的家里,申厚植一个人在吃着饭,碗里就一点净红苕,见以唐哲来,他忙请他进去坐,唐哲看到申厚植碗里吃的,对申二狗说:“二狗,家里没有米了,你也不晓得买一点回来吗?” 申二狗疑惑地说:“不可能呀,我家扁桶里还有二三十斤米才对。” 申厚植忙解释道:“唉,我一个老头在家,吃那么好做什么?有这一碗红苕吃着,不光甜,还顶饱。” 申二狗忙问道:“你一个人在家?姐去哪里了?” 申厚植说道:“先前那个苏朝恩又来叫她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哲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申厚植说道:“就是准备做饭的时候,他来喊你姐去大队看猴戏,米都泡着了也没有煮,就走了。” “猴戏?”唐哲和申二狗同时疑惑起来,又突然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申二狗忙对申厚植说:“公,你吃了早点休息,我和唐哥再出去一趟。” 申厚植哦了一声,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喊道:“早点回来。”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大队有猴戏?别人家怎么没有去看?”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唉,现在不兴批斗了,连看戏都不通知人们咯。” 第345章 姐弟的争吵 在八家堰大队里,有几个知青正和唐孝贤以及两位公安同志围坐在一起。而苏朝恩则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朝恩满脸悔恨地看着大家,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两位同志,唐队长,都是我不好啊!昨天我捡了些松木菌回来吃,可能是没有煮熟,结果吃了之后就一直跑肚拉稀,这才耽误了这么大的事情,真的是我的错啊!”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张月娥白了他一眼,说道:“松木菌是我炒的,大家都吃了,都没事,就你比较金贵。” 严天明也说:“是呀,朝恩,昨天看你也没有吃多少嘛,还要不要紧?要不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苏朝恩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拉得也不是很严重,熬过去就行了。” 这时,其中一个公安同志开口了,他是派出所的所长,也姓严,名叫严建国。他安慰苏朝恩道:“行了,你也别太自责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别再纠结于过去,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孝贤紧接着说道:“严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组织一下我们大队的民兵,大家一起进行一次搜山行动。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肯定跑不远的,我估计他应该就是躲在后面的山上。” 申腾飞紧接着附和道:“唐队长所言极是,我对此也深表赞同。目前正值山中食物最为丰富之际,刺苔、各种泡以及菌子等山珍野味随处可见。” 严建国稍作思考后回应道:“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嫌犯果真藏身于山林之中,倒也并非难事。然而,倘若他逃往外地,那追踪工作恐怕就会变得异常棘手了。不过,唐队长所言不无道理,此刻天色已晚,且我们所内仅有两人,如今皆已抵达贵大队。鉴于此,搜山之事大可留待明日再行处理。此外,今晚还需有劳贵大队派遣两名民兵同志协助我们监视一下姚家的状况,以防他趁夜潜回。一旦发现其踪迹,务必即刻实施抓捕行动。” 唐孝贤闻听此言,连忙应道:“严所长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言罢,他随即起身,迈步朝门外走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孝贤刚刚踏出房门,便瞥见唐哲与申二狗正站在门外。唐孝贤见状,不禁面露诧异之色,脱口问道:“唐哲,二狗,你们在这里干吗?” 唐哲一脸兴奋地说道:“孝贤叔,我们刚刚听说大队在演猴戏呢,所以就赶紧跑过来看看啦!” 唐孝贤听到“猴戏”这个词,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不解地问道:“猴戏?啥子猴戏哦?我咋个没听说过呢?”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插嘴道:“就是那个苏知青去我们屋头说嘞,他还喊我姐过来看猴戏嘞,苏知青,我姐人呢?”说完,申二狗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同时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声喊道。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苏朝恩身上,然而,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申二狗的呼喊声,那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唐孝贤见状,连忙伸手拉住申二狗,焦急地说道:“二狗啊,你莫要在这里鬼喊鬼叫的嘛,我们里头正在开会嘞,哪有啥子猴戏给你看哦!” 可是,申二狗却根本不听唐孝贤的劝告,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可是苏知青亲口说嘞,我才不得信你嘞,你要是不信,就把苏知青喊出来问一哈嘛!” 就在申二狗和唐孝贤争执不下的时候,苏朝恩还没来得及从屋里出来呢,申大凤却像变魔术一样,“嗖”的一下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申二狗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吼道:“二狗,你个砍脑壳的,在这里胡搅蛮缠些啥子哟!人家里面正在开会,你再这么大吵大闹的,小心人家把你抓起关起来哟!” 申二狗定睛一看,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姐姐,他不禁感到有些诧异,连忙开口问道:“姐,公不是说你和苏知青来大队看猴戏了吗?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啊?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呢?” 听到弟弟的询问,申大凤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对申二狗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快别说了,咱们赶紧回家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然而,申二狗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猛地一甩手,挣脱开申大凤的手,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让公一个人在屋里吃净红苕,自己却跑出来和苏知青看猴戏,这像话吗?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家的!” 面对弟弟的质问,申大凤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哀求道:“二狗啊,姐姐求求你了,咱们别在这儿吵了,回家去好不好?回家之后,姐姐什么都告诉你,行不行啊?” 申二狗一脸坚决,说道:“不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就是大队的干部还有公安同志,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唐孝贤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申大凤是跟着申二狗他们一起来的,直到听说是和苏朝恩来看猴戏的,倒也有些明白了,也在一旁问道:“大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姐弟俩吵来吵去的像什么话。” 申大凤欲言又止,往屋里看了半天,却也不见苏朝恩出来,嘴里一直“我、我”地说着。 申二狗严肃地说道:“姐,你可要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你不说,到时候想说就晚了。” 唐孝贤忙问道:“大凤,姚勇军的逃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屋里的人听到唐孝贤的话,都从里面走了出来,苏朝恩走在最后,脸色十分难看。 第346章 不厚道 当苏朝恩从里面走出来时,申大凤的眼睛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严建国注意到了申大凤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缓缓地走到申大凤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女同志,看你一直盯着这位同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如果有的话,不妨和我们说说。只要是对我们破案有帮助的线索,公安机关都会给予嘉奖的哦。” 然而,面对严建国的询问,申大凤却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严建国见状,并没有气馁,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呢,要是你明明知道情况却故意隐瞒不报,一旦被我们查出来,那可就会被当成共犯处理哦。”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申大凤的耳边炸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而此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朝恩,更是让申大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终于,申大凤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忙对严建国说道:“同志,我说,我全都说!” 一旁的申二狗见状,也不禁埋怨道:“你呀,早就该说了!” 申大凤皱着眉头说道:“今天傍晚,我正准备做晚饭呢,苏知青突然就跑到我们家来,站在院子里大声喊我。我公当时也在,就问他有啥事。他笑嘻嘻地说要带我去大队部看猴戏。” 申大凤顿了顿,接着说:“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是有猴戏看呢,毕竟这种事情在农村可不多见。可谁知道,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告诉我说其实不是看猴戏,而是带我来看姚勇军,说姚勇军被吊在大队的柱头上呢!” 申大凤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激动:“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我公以前就经常被拉来大队批斗,我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就不舒服,可那苏知青死活不松手,硬拉着我往大队部走。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来了。结果到了这里,根本就没看到姚勇军的影子!” 申大凤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他发现事情不对头,可能是姚勇军出了啥事,就赶紧去找大队长你们了。我呢,就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去石巷巷那边挖点黄精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 “我正在那里埋头挖黄精呢,又碰到了袁老师也在挖野菜,我就把黄精送给了她,她喊我来学校吃饭,我没有见过煤油炉,不知道它是怎么煮的,就和她一起来了,刚才吃完还没有洗碗,就听到二狗的声音,我心里纳闷,这二狗咋跑这儿来了?于是我就过来看看是咋回事。”申大凤说完,缓缓地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严天明听了申大凤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怒目圆睁,对着苏朝恩吼道:“苏朝恩,你给老子滚过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苏朝恩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胆小怯懦,而是勇敢地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没错,我承认我说谎了,我根本就没有拉肚子。但是,姚勇军逃跑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都去队长家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守,我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想找个人来陪陪我。谁能想到他居然趁机逃跑了呢?要怪,也只能怪严天明和唐队长!毕竟,姚勇军是你们帮忙捆起来的,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人藏了私心,没有把他捆紧,这才让他有机会逃跑的。” 苏朝恩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严建国的脸色也很难看,当时捆姚勇军的时候,可是他亲自捆的,苏朝恩这样说不就是在骂他吗?” 严天明气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朝恩,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家先人板板!你个龟儿子不要乱咬人哈!谁藏私心了?” 严天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冤枉,而苏朝恩的指责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自从苏朝恩开始追求申大凤以来,他的种种行为就让张月娥感到十分不满。而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她对苏朝恩的看法急转直下。 苏朝恩在唐哲家对袁圆表现出了一种轻薄的态度,这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尴尬和不舒服。张月娥自然也看在眼里,心中对苏朝恩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当大家谈论起之前看守姚勇军的事情时,张月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哟,朝恩,去大队长家吃饭之前,可是你自己主动请缨要留下来看守姚勇军的哦,又没有别人逼你。” 严天明本来就对苏朝恩的行为有些生气,听到张月娥这么一说,他也立刻想了起来,附和道:“就是这样的,当时本来是我和胜学留下来看守的,你非说他已经捆起来了,你一个人都得行,还让我们给你带饭回来。” 杨胜学也在一旁说道:“朝恩,错了就是错了,承认个错误有这么困难吗?” 面对众人的指责,苏朝恩却不以为然,他哼了一声,反驳道:“你们都针对我是?他姚勇军自己要跑,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不成?” “你既然做不到,就不应该答应下来。”张月娥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答应下来又做不到,你知道放跑了一个抢劫犯,会给社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 唐孝贤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看怎么补救,苏知青,你这事办得太不厚道了。” 严建国黑着脸说:“唐队长,我看还是要请这位苏知青和我们去所里协助调查一下。” 苏朝恩大惊,喊道:“人又不是我放的,你们抓我干什么?” 严建国说:“没有抓你,是请你去协助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回来了。”说完,也不管苏朝恩愿不愿意,他和另外一个同志一人抓一只手,借着还没有完全黑透的天色往公社赶去。 第347章 犹豫什么 看着苏朝恩被带走,申大凤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鲜血不停地流淌,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满脸都是惊恐之色。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等人走后,唐孝贤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我去安排两个人盯着姚三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申二狗见状,连忙伸手拉住申大凤的手,喊道:“姐,走啦!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申大凤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任由申二狗拉扯着她往前走。唐哲也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回到了家中。 一进门,申厚植正在搓棕索子,抬头关切地问道:“大凤,你吃饭了吗?” 然而,申大凤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依旧沉默不语。申厚植这才注意到,申大凤的脸色异常难看,而且不止她一个人,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 申厚植心生疑惑,又问道:“你们不是去看猴戏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这副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申大凤听到这话,心中的委屈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心头,但她还是强忍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申二狗见状,没好气地插嘴道:“她去看个屁的猴戏啊!苏朝恩那个混蛋是骗她的,姚勇军早就跑了!” 申厚植一天到晚除了在田间地头忙碌,基本上不和别人打交道,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甚少。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姚勇军?就是姚三家的那个勇军吗?他怎么了?” 申二狗把姚勇军敲简科军闷棒,又抢了他的毛狗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申厚植听完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皱起眉头说道:“姚三家从来就是这样,烧香摸屁股——手脚给惯坏了。”说完,他转头看向申大凤,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大凤,姚勇军逃跑,和你没有关系?” 申大凤被父亲这么一问,心里有些发慌,她连忙摆手解释道:“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啊,公,那种人,我巴不得他被抓呢。”申厚植见女儿回答得如此干脆,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锅里还给你留了碗红苕,你快去吃。” 申大凤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我已经吃过了。” 申二狗对申大凤说道:“姐,那个苏朝恩有什么好的,前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和明强叔家的申莉耍朋友,现在又来追求你,那种花心大萝卜你也喜欢?” 申大凤说:“明强叔不准申莉和他来往了,他才和我表白的, 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么穷,人家朝恩又是个知识分子,还是城里人,以后要是回了城,我们家也能沾一些光。” 申二狗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姐姐虽然是一番好心,可是她这也算是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想要给二狗换来下半生的安逸生活,他是不会同意的。 唐哲劝道:“大凤,你也还小,苏朝恩和你并不是一路人,就算有一天知青回了城,但他能不能带你回去还两说。” 前世的时候,唐哲可是知道不少因为知青回城而留在农村的妻子和孩子的事情,其中也不乏有许多是他的同事,最后在城里安了家,重新结婚生子,却抛弃了在农村陪他们的发妻。 申大凤摇着头说:“朝恩他不会的,他又不是外省的,就是铜城人,他说过万一哪天他能够回城了,一定把我们一家人都接过去享福。” 唐哲苦笑道:“大凤,你醒醒,那只不过是他的花言巧语,骗你而已,你还年轻,又从来没有走出去过,就连二狗都知道,去一趟省城或是外县,少了大队和公社的证明,你连车都坐不上,他怎么会把你和你公还有你弟一起接过去呢?接过去了当黑市人口吗?” 申大凤抬眼看着唐哲:“不会?去了外地就会成为黑市人口吗?” 唐哲点了点头:“就算你能和他一起去铜城,户口怎么办?过两年你们能扯结婚证了,但是你弟和你公的户口,是不可能迁过去的。” 申大凤想了想,说道:“就算他们不去,朝恩回城了,也会安置工作,到时候我也能有多余的钱寄回来给二狗。” 申二狗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的钱,唐哥带着我已经赚了不少钱,你问一下苏朝恩,他一个月能拿几块?” 申大凤白了他一眼:“你就只知道跟我犟,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被人家白眼?” 申二狗反驳道:“这个地方有啥不好的嘛?虽然说条件可能是差了点,但只要能赚到钱,在哪里生活不都一样嘛!”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激动,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 一旁的申厚植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大凤呀,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公我年纪也大了,不指望你能拿多少钱回来,只要你能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公我就放心啦。”他的语气很是诚恳,透露出对申大凤的关心。 申大凤听了公公的话,连忙说道:“朝恩就挺好的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显然对苏朝恩颇有好感。 申厚植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那个苏知青啊,我以前不太了解,不过这几天我也观察了一下。我觉得他这个人太浮躁了,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个定性,这样的人怎么能靠得住呢?大凤啊,你还是听唐哲和你弟弟的话,你现在还年轻,公我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不会嫌弃你在家里吃饭的。只要公公我还有一口吃的,你们姐弟俩就绝对饿不着。”他的话语重心长,希望申大凤能够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 申大凤还想说什么,唐哲说道:“大凤,我觉得你应该听你公的话,暂时不要把感情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国家提倡改革开放,你要是想出去看看的话,等过几天我想一门生意了,你就去那边帮忙,进了城里,好男人多的不是。” 申二狗一向很相信唐哲,忙说:“姐,唐哥都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348章 折服 申大凤低着头,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你们容我再想想。”她的声音低沉而微弱,似乎在内心深处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挣扎。 唐哲看着申大凤,他的目光充满了理解和耐心。他缓缓地说道:“好,你再仔细想想,毕竟这是个重要的决定。二狗,你要好好照顾一下你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告诉我。”说完,唐哲转身准备离开申二狗家。 当唐哲踏出申二狗家的门时,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到几乎看不清路了。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唐哲深吸一口气,决定借助竹林边的稻草来照亮回家的路。 他走到竹林边,随手抽出两把干燥的稻草,然后用火柴将它们点燃。稻草在手中燃烧起来,发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脚下的道路。唐哲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这微弱的火光会突然熄灭。 终于,唐哲回到了家。家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与外面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自立和陈秋芸还没有睡觉,他们坐在客厅里,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着书。唐婉和唐乐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书,似乎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见到唐哲回来,唐自立缓缓地问道:“你去二狗家了?” 唐哲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回答道:“嗯。” 唐自立看着儿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那早点睡,身上有伤不要到处跑。”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秋芸插话进来,她看着唐哲,语重心长地说:“阿哲呀,你这个性子得改一下,要不然以后会吃亏的。”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显然是对儿子的脾气有些担心。 唐哲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不禁有些不悦。他皱起眉头,反驳道:“妈,人家都骑脖子上来拉屎了,我还要怎么忍?我可不是爹那种性格,什么事情都能忍下来。要是有人欺负到我,我肯定不会忍气吞声,我一定要打回去!”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陈秋芸见儿子如此倔强,心中虽然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再劝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唐哲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我先睡觉去了。” 简科军的伤势并不严重,经过四五天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恢复得相当不错。医院方面也开始催促他出院,毕竟床位有限,还有其他更需要治疗的病人。 对于简科军来说,一直待在医院里确实有些无聊。尤其是当他得知敲他闷棒的人竟然是姚勇军后,心中的疑惑和愤怒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村里问个清楚。 姚勇军和简科军的母亲虽然不是亲兄妹,但他们也是房下的堂兄妹关系。按照农村的说法,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比较近,仅仅是刚出五服而已。这样的亲戚关系,本应相互照应,可姚勇军却对简科军下如此狠手,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就在这天,唐哲来到医院为简科军办理出院手续。一切都办理妥当后,简科军便坐着赵平的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回家的途中,申二狗和赵平都对简科军关怀备至。他们提前在供销社为简科军购买了许多东西,其中包括麦乳精、白砂糖等营养品,还有几把挂面。这些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却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让简科军心里倍感温暖和感激。 马车缓缓前行,赵平突然对唐哲说道:“唐哲啊,咱们卖了这么久的鱼,我看那洞里的大鱼已经没多少了。” 申二狗在一旁附和道:“唐哥,赵平说的没错啊,这两天我和他一起去抓鱼,真的是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抓到一黄桶呢,而且大条的鱼更是难抓得很。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再往洞里去瞅瞅,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鱼呢?” 唐哲听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还是算了,之前我们也往洞里走了一段路,发现里面的鱼基本上都集中在那个地方,其他地方并没有多少鱼了。所以啊,我们就别再费那个劲儿去抓了。再说了,那个赵发明不是一直都盼着我们赶紧离开吗?” 赵平连忙接话道:“这段时间他倒是没敢说什么呢,毕竟你可是实实在在地把真金白银交给大队的,他又没钱,纯粹就是眼红嫉妒罢了。” 唐哲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样,等我们回去之后,你再去请一下你们的支书和队长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赵平有忙问道:“商量什么?” 唐哲说:“当然是把账给结清呀,既然没有多少鱼了,我也听说国营渔场那边准备在思县去引鱼过来卖,这样的话,朱达昌这边不可能不接招,到时候我们的鱼送进市场的数量也会大大下降。” 赵平想了想,说道:“唐哲,你看这样中不中,你们俩个要退出的话,你们退出,大队那边暂时不要和他们说,我接过来,怎么样?” 申二狗笑道:“你狗日的一开始可不是这样想的,最近转性了?” 赵平嘿嘿笑道:“谁会和钱有仇呀?唐哲,你说呢?” 唐哲想了想,说道:“也行,正好二狗的姐姐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明天再去城里的时候,找个门脸,给他也开一个鱼档口,你送货的时候,照顾一下她就行了。” 赵平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能有今天,也少不得你帮忙。” 简科军羡慕地问道:“赵师傅,你们卖鱼,赚了不少?” 赵平哈哈笑道:“也没有多少,两千多块还是有的。” 简科军张大了嘴巴,他只知道唐哲带着申二狗还有赵平抓鱼是赚了些钱,没想到这么能赚钱。 申二狗看着他的样子,捅了一下他的腰,说道:“好好跟着唐哥干,以后发财也少不了你。” 简科军连连点头,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唐哲的人品深深折服,忙说:“我这条命都是唐哲给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听他的。” 第349章 散伙饭 赵平对简科军的话深表赞同,他说道:“科军你说得对,要不是遇见唐哲,我的格局也不会打开,估计这辈子就按照我老爹的安排,赶一辈子的马车算球。” 没过多久,唐哲便随着赵平来到了他家。一进门,赵平就热情地招呼道:“唐哲啊,今天晚上就先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吃个便饭,我让我老婆去准备一下。”唐哲也不客气,笑着回答道:“行啊,正好我们也能把账给算一下。” 赵平听后,转身去和他老婆说了一声。此时正值初夏,路边的野菜长得正旺,赵平二话不说,立刻出门去采了一把鲜嫩的鸭脚板回来。再加上屋里春天时采的一些野菜干,赵平的老婆手脚麻利地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简科军则坐在院坝外面的大树下,悠闲地休息着。等饭菜准备好,开饭的时候,唐哲和赵平也顺利地把账给算清楚了。该给鱼泉大队的钱,唐哲也一并交给了赵平。 赵平收过钱后,感慨地对唐哲说:“唐哲啊,你守着这么一个聚宝盆,却这么轻易地就退出了,我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呢。” 唐哲笑道:“不存在的,以后你好好经营就是了。” 申二狗问道:“唐哥,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对于申二狗来说,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而且一天的收入,相当于别人差不多半年的工资,失去了大鱼泉这块宝地,对他来说还是很舍不得。 唐哲说道:“再说,总会有出路的,再说我们最近也赚了不少钱,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一下,等静下心来之后,才能到更好的出路。” 说话间,赵平的老婆在堂屋里已经把桌子摆好,还热情地喊着他们过来吃饭。赵平闻声赶忙走到门口,把正在院子里和申二狗聊天的简科军叫了回来。 这一顿饭,对于赵平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一顿普通的晚餐,更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合作的一个散伙饭。虽然大家都有些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来的总会来。 赵平平日里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但今天却破例喝了一小半碗酒。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感慨,又或许是为了给这段合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夜幕早已悄然降临,天空中繁星点点。赵平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提议让唐哲他们留下来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然而,简科军却婉言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的两位老人现在怎么样了。这里离我家也就十来里路,我还是摸黑回去,这样也能早点见到他们。” 申二狗见状,连忙安慰道:“你放心,你爹妈都好着呢,就是一天到欠(想)你,盼着你能早点回家。我没敢跟他们说你受伤住院的事,就只告诉他们你去帮唐哲做事了,过几天就会回去。” 简科军听了申二狗的话,心中一阵感动,他感激地看了申二狗一眼,说道:“谢谢你,二狗,多亏有你在我家里照应着。” 唐哲说:“话是这样说,不过那天大队和公安的同志去抓姚勇军,自从姚勇军逃走之后,我是天天听到勇军他妈站在你家屋后日诀朝天良(指天乱骂),你妈听不见,你爹估计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听见唐哲这样说,简科军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他皱起眉头,满脸忧虑地对赵平说道:“赵师傅,您家里有没有亮花稿啊?能不能借几根给我呢?我真的得赶紧回家了。”赵平闻言,转头看向唐哲,眼神交汇间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唐哲见状,连忙对赵平解释道:“赵平啊,你就照科军说的做。你可能不太了解他家的情况,他们家是独门独户的,住在那个地方,有些心肠不好的人就专门喜欢欺负他们一家人呢。” 赵平听了唐哲的话,略作思考后说道:“那好,要不我把手电筒借给你用?”唐哲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赵平,你还要抓鱼呢,手电筒对你来说更重要。” 赵平坚持道:“你当时买了三支手电筒,本来就是按照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支来买的呀。我留下一支就够了,剩下的两支你们拿回去,以后也能方便些。” 唐哲想了想,觉得赵平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这样,赵平,你留下两支手电筒,剩下的那一支就拿给科军。” 申二狗家里早就买好了一支新手电筒,而唐哲自己家里也有一支。毕竟,简科军以后还得经常跟他一起上山打猎呢,如果没有一对明亮的眼睛,那可怎么行呢? 取了手电筒之后,赵平对唐哲说道:“剩下的那个大黄桶,我过两天再给你送回去,这两天我想请我伯爹帮我重新打一个。”唐哲听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三个人就打着那支手电筒,一同朝着八家堰的方向走去。夏夜的山风轻柔而凉爽,吹拂在身上,让人感觉十分舒适,走起路来也丝毫不觉得炎热。 当他们经过打尖坳时,唐哲和申二狗本应该在这里分道扬镳的。然而,唐哲想到申二狗手里没有可以照明的工具,便决定绕上一圈,先送申二狗回家,然后再送简科军回去。 走着走着,当他们来到酸梨树附近时,申二狗突然压低声音,对唐哲说道:“唐哥,你听听看,下面是不是有野猪的声音啊?” 他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就听得路坎下不远的一块洋芋地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唐哲小声说:“我们绕下去看一下,如果真有野猪来犯害庄稼,明天就拿枪来把它打掉。” 说完,三个人关了手电筒,摸着黑走过了两块洋芋土,那个声音离他们是越来越近,就只在几米开外,为了防止被野猪伤害,唐哲连忙打开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一个黑影突然站起来,飞身跳下土坎,也不管高矮,就往山下跑去。 第350章 棒老二被抓住了 “哪个?” 申二狗耳朵突然竖起来,像只警觉的猎犬。 “家妈勒敢来偷洋芋,别跑!” 唐哲几乎同时吼出声,电筒光 “唰” 地扫过去,只见田埂上闪过一道黑影,像只受惊的野兔子,三两下就蹿出老远。 “搞快点追!” 唐哲甩开膀子就往前冲,额头上未愈的伤口被风一吹,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申二狗更是脚底生风,一米多高的土坎在他脚下跟踩台阶似的,“蹭蹭” 就下去了。简科军才出院不久,身子还虚,跑起来气喘吁吁,脚步也有些踉跄。 唐哲刚跳下一台土坎,伤口就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他咬牙放慢脚步,把电筒光拼命往申二狗那边照。那道黑影跑得飞快,三拐两绕,穿过一片苞谷林,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里。申二狗却紧追不舍,嘴里还骂骂咧咧:“龟儿子,看老子逮到你不捶死你!” 眨眼间,申二狗又跳下一台土坎,身影瞬间隐没在黑暗中。等唐哲和简科军气喘吁吁赶到时,就听见前方秧田里传来 “扑腾扑腾” 的水声。跑近一照,好家伙,申二狗正和一个人在泥水里扭打成一团。刚转青的秧苗遭了殃,东倒西歪地瘫在泥里,水面上漂着碎叶,混着泥水翻涌。 两人浑身裹满泥浆,像两只缠斗的泥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简科军顾不上脱鞋,“噗通” 跳进田里帮忙。三人又扭打了好一阵,才终于把那人死死按在泥里。简科军伸手一翻,手电筒光打在那人脸上,惊得他差点跳起来:“龟儿哟,是你姚勇军!” 原来这姚勇军这些天一直躲在深山里,跟只野猴子似的。头一晚饿得实在遭不住,想摸回家找点吃的,哪晓得唐孝贤安排的民兵跟夜猫子似的警觉,被他一发现,只好又灰溜溜逃回山里。这些天他就靠挖野菜填肚子,还学唐哲用麻搓了麻绳,想套点野兔野鸡打牙祭,结果连只耗子都没套着。 眼瞅着洋芋能挖了,他就打起了歪主意。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专挑其他队的地,东家挖几个,西家刨几窝,跟野猪拱地似的,东一块西一块,就是想不被人发现。 今晚本来瞧见电筒光,他还以为是民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料申二狗耳朵尖得跟兔子似的,老早听见了动静。后来他蹲得脚麻,刚一动弹,就被唐哲他们察觉。他原以为人走了,哪晓得唐哲关了电筒摸黑包抄,吓得他撒腿就跑。 这申家岭他不熟,慌不择路,“噗通” 就跳进了水田,两只脚陷进烂泥里,拔都拔不出来,可不就被追上来的申二狗逮个正着。 简科军气得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番茄,唾沫星子直喷:“你家妈的姚勇军!我哪点得罪你了?就为几张毛狗皮,你狗日的想害老子的命?” 说着,手上又使劲按了按。姚勇军被压在泥里,脸埋在水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咕噜咕噜直冒水泡,却硬是一声不吭,跟闷葫芦似的。 申二狗撸起袖子,抄起块泥巴就想往姚勇军脸上糊:“跟这棒老二费啥子口水!打死算逑,省得他以后再祸害人!” 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凶相。 唐哲赶忙拦住申二狗,转身去田坎边扯了几匹棕叶子,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冰凉凉的。他把棕叶往简科军手里一塞,沉声道:“科军,莫冲动。捆起来,交给大队发落。” 他的眼神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简科军接过棕树叶,嘴里还骂骂咧咧,手上却利落地把姚勇军捆了个结结实实,跟捆粽子似的。姚勇军被捆得动弹不得,只能闷声哼哼。 唐哲看着狼狈的姚勇军,又瞅了瞅被糟蹋的秧田和洋芋地,眉头皱成个 “川” 字,不过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对简科军也算是有了交代。 一行人押着姚勇军往回走,山风呼啸,吹得人心里直发怵。姚勇军耷拉着脑袋,泥浆顺着头发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简科军在后面推着他,嘴里还不时骂两句。申二狗气还没消,走在旁边,时不时踹姚勇军一脚。唐哲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刺破黑暗,照得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晃悠。 他们没有直接去大队部,而是直接把人押到了申腾飞家,虽然现在的天色并不是很晚,也就十点过,但是对于山里日出而作的人来说,天一黑就算是很晚了。 申腾飞正在他老婆的身上卖力地耕耘,像一头犁地的老黄牛一样喘着粗气,却听得外面闹哄哄地,还有拍打门的声音,他嘴里小声地骂了一句:“他妈的是谁呀,来的真不是时候。”说完又卖力地冲刺了几下。 他老婆听着屋外不停地敲门声,把他推开,说道:“你快去看一下,办这个事情又不能当饭吃。” 他只好悻悻地起床穿衣,拿着煤油灯往外走,等他推开大门时,看到三个泥滚猪一样的人站在外面,拍门的正是申二狗。 他不由得有些恼怒:“二狗,你屙痢多了,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搞哪样?” 申二狗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姚勇军,说道:“腾飞哥,这个棒老二被我们抓住了,你看。” 申腾飞高举起煤油灯,唐哲则是把电筒往姚勇军脸上照去,这一下他看得特别清楚,虽然眼前这个人特别的狼狈,正是他们找了好几天的姚勇军。 “嘿!还真是姚勇军,你们在哪里抓到的?” 申二狗说:“这个狗日的假装野猪在酸梨树土头拱洋芋,正好被我们听到了,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野猪,没想到电筒一晃是个人影,等追到了,才发现是他,对了,腾飞哥,你和吉祥伯伯说一声,刚才抓姚勇军的时候,在他家秧田里打了一架,压坏了些秧子,到时候我赔给他。” 简科军哼了一声说道:“二狗,哪能要你赔呢,要赔也要姚三他们来赔,谁叫他生的儿子没有教养,到处祸害人。” 申腾飞说:“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处理好,我们先把人押到大队去,唐哲,麻烦你去喊一声队长,把情况和他说一声。” 第351章 扭送 申腾飞和申二狗他们三个人押着浑身泥浆的姚勇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大队部走去。姚勇军被反剪双手,活像只被捆住爪子的野狗,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脏话,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申二狗气得直冒火,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龟儿子,还不老实!再鬼叫,老子把你嘴撕烂!” 这边唐哲一路小跑,直奔唐孝贤家报信。“孝贤叔!孝贤叔!” 唐哲站在院坝头扯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兴奋和焦急。 唐孝贤正在堂屋头照着煤油灯编背篓,听到喊声,手上的篾条一扔,连门都顾不上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出啥子事了?慌慌张张的!” “姚勇军被逮到了!在大队部!” 唐哲气喘吁吁地说。 “搞快点!” 唐孝贤脸色一沉,抓起墙角的电筒就往大队部跑。两人在田坎上飞奔,脚步声 “哒哒” 地响,惊起几只夜猫子,“扑棱棱” 地从树梢飞走。 等他们赶到大队部,那里早已经闹哄哄的,几个知青正用棕索子把姚勇军吊在房梁上,姚勇军两只脚在空中乱蹬,活像只被挂起来的癞疙宝。 苏朝恩眼睛通红,像发了疯似的,一边捆一边拿拳头往姚勇军肚子上招呼:“狗日的!叫你害老子!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每一拳下去,姚勇军都疼得龇牙咧嘴,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哎哟!哎哟!我错了!放过我嘛!” 严天明见状,赶忙冲上去拦住苏朝恩:“朝恩!莫冲动!把人打死了要吃人命官司的!” 他双手死死抱住苏朝恩,苏朝恩还在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放开我!这狗日的害得老子好惨!老子今天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唐孝贤挤进人群,脸黑得像锅底:“都给老子住手!搞啥子名堂!” 他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镇住了。苏朝恩这才停下动作,气呼呼地站在一旁,胸脯剧烈起伏,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姚勇军。 唐孝贤揉了揉太阳穴,突然一拍脑袋:“搞忘球了!姚勇军屋头附近还安排得有民兵在监视!” 他转头喊杨胜学:“胜学,你麻溜儿地去给那两个民兵说一声,叫他们莫守了,回来!” 杨胜学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苏朝恩看到唐孝贤,说道:“唐队长,这个龟儿子害得老子这么惨,还被弄到派出所去关了一天一夜,这哈落到我手头了,让我先出口气了再说。” 唐孝贤瞪着眼说:“朝恩,都知道你成了受气包,既然人都抓到了,你刚才打也打了,气也消了些,要是失手把他打死了,你一个知识分子为这种棒老二填一条命可不值得。” 苏朝恩虽然心里还有气,听到唐孝贤这么说,倒也不敢再打,恶狠狠地对姚勇军吼道:“你个烂杂种,到了里头有的是人收拾你。” 屋里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申腾飞挠了挠头,说:“孝贤叔,这姚勇军吊在大队也不是个办法,夜长梦多,万一他屋头人来闹,或者跑脱了,咋个整?” 唐孝贤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你说得对!干脆连夜送到公社派出所去!” 正说着,杨活麻带着那两个民兵回来了。唐孝贤大手一挥:“你们两个,还有我、申腾飞,我们几个一起把姚勇军送到派出所去!” 苏朝恩一听,立马凑了上来,满脸愤怒:“我也要去!这狗日的害得老子在派出所关了一天多,回来之后,哪个都躲着我,像躲瘟神一样!就连申……”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我今天非看着他被关进去不可!” 说起申大凤,苏朝恩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以前申大凤见了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 “朝恩哥” 叫得他心里甜滋滋的。可自从他从派出所回来,申大凤见了他就躲,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他原本想找申二狗问问情况,套套近乎,哪晓得申二狗见了他,就跟见了仇人似的,理都不理他。有好几次,他主动上去搭话,申二狗就跟没听见似的,扭头就走,把他晾在原地,尴尬得不行。 唐哲说道:“孝贤叔,他们两个守了这几天也累了,要不就还是我们三个把他送去,科军也是当事人,正好他送去,也可以和公安同志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申腾飞比较赞成,说道:“唐哲说得有道理,事情出了这么久,当事人还没有露过面,他们送去最好,对了,科军,你的伤好脱底了?” 简科军点了点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队长,文书,就让我送他去,这个狗杂种下手太黑了,我要亲自把他送去才甘心。” 唐孝贤想了想,说道:“也行,朝恩就不去了,我和他们三个人一起去。” 苏朝恩脖子一横:“凭哪样?” “就凭你刚才差点把他打死。”唐孝贤说道:“你就在大队,这次我们肯定把人送到位。” 苏朝恩听得出唐孝贤的话里有话,还在怪他上次放跑了姚勇军,说道:“唐队长,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亲自把他送去,要不然大家都以为我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个个看我都像是个汉奸二五仔一样,我心里不好受。” 严天明说道:“唐队长,要不就让朝恩去,我也去,我看着他一点。” 唐孝贤想了想,说道:“好,一起去,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姚勇军虽然不像话,你们打可以,但是不能下死手,我要他到派出所的时候还有气,要是没有了气,我们大家都要给他偿命的,这里我要再点一次名,尤其是你苏朝恩和简科军,你们两个人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 苏朝恩连连点头,说道:“刚才我揍了他狗日几锭子,心里舒服多了。” 简科军则是冷冷地说:“队长放心,我不会打死他的。”说完,像拎个鸡仔似的,把姚勇军的两只手高高拎起。 姚勇军的双手被反剪绑着,被简科军拧得哇哇乱叫:“科军,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姚家一大帮人,还怕你这个独庆胡(独一家)。” 申二狗从地上抓了一把牛屎,一下子糊到他的嘴巴里,骂道:“家妈的屁话还多得很,科军,提高一点。” 第352章 成了文化人还能看得上你这泥腿子? 唐哲回到家里,他的脑袋还晕乎乎的,额头上虽然包扎了纱布,被山风一吹,伤口又隐隐作痛。晚上喝了在半碗包谷烧,再加上在酸梨树抓姚勇军的折腾,这会儿浑身像被牛踩过似的,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等摸黑进了家门,屋里早没了灯火。陈秋芸却还在厨房里坐着打瞌睡,听见门响,赶紧摸黑迎出来:“是哲娃子不?今天咋个搞到这么晚?” 唐哲把电筒往桌子上一搁,“哐当” 一声,震得煤油灯芯都晃了晃。他扯松汗津津的衣领,嘟囔道:“妈,今天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姚勇军,把他抓住了,送去大队部,后来又把他押送到了派出所去,累惨咯。” 话音未落,人就往床上一倒,衣裳都没脱,转眼就响起了呼噜声。 陈秋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被子给他扯过来盖好,然后才回屋睡觉。 等唐哲再睁开眼,日头都晒到屁股了。外头传来母鸡 “咯咯哒” 的叫声,混着邻居家娃儿的哭闹,热热闹闹的。他揉着发胀的脑袋坐起身,就听见堂屋桌子底下传来 “扑棱棱” 的动静。 眯着眼一看,好家伙,一只火红火红的大公鸡被棕叶捆在桌腿上。那鸡瞧见有人来,脖子上的红羽毛都炸开了,扑腾得满地鸡毛,扯着嗓子咯咯叫。唐哲伸手拍了拍脑袋:“这是搞啥子名堂?哪来的鸡?” 陈秋芸正蹲在灶屋淘米,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围裙上还沾着水珠:“是简科军天麻麻亮送来的,说是谢你帮忙逮姚勇军,又帮他垫付了医药费,我本来是不要的,那娃硬是丢在桌子下就跑了,正准备等你醒了再处理呢。” 唐哲蹲下身,手指戳了戳公鸡油光水滑的背毛。这鸡肥得很,爪子蹬得生疼。他心里头犯起了嘀咕,想起前几次去简瞎子家,就看到他家院坝里一只大红公鸡,两只黄色的母鸡,是他家仅有的养牲。在邛水县,大红公鸡金贵得很,过年祭祖宗、办红白喜事都离不了,唐哲没想到他会送这么高级的礼,也不知道要不要收。 “妈,要不…… 把鸡还回去?” 唐哲挠了挠后脑勺。 陈秋芸端着木瓢走过来,舀了瓢水泼在院子里,水花溅起老高:“还啥子还!你推三阻四的,倒显得生分。科军那娃现在一门心思跟着你,往后多带带他就是咯。” 唐哲盯着公鸡扑腾的爪子,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说道:“那行,妈,你把鸡关进圈里养着,等哪天有个啥喜事,也能派上用场。” 正说着,唐自立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草帽檐上还沾着草屑。他把锄头往墙根一靠,“咕咚咕咚” 灌了一大碗凉水,抹了把嘴说道:“哲娃子,我前两天在公社碰到王堂,他翻了黄历,说五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适合搬家。要不,咱就定那天搬进新房子?” 唐哲端着碗坐在门槛上,他没有吃早餐,这会儿有些饿,也不等家里人都聚齐,便舀了一碗剩饭,加了点辣椒酱在里面拌着就吃,见唐自立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爸,我不信那些个黄道吉日。家里穷富,还不是靠双手挣?哪能靠祖宗神仙保佑。”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搬家也是大事,老一辈的讲究,顺着点也好。 陈秋芸把吹火筒往灶里吹了几口气,火苗 “噼啪” 窜起来,她边往灶膛塞柴火边说:“对咯,说起搬家,你和小月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不是说彩门(乔迁新居)的时候一起办喜事?要不,去请你孝贤婶子,让她去沈家探探口风?” 唐哲的手顿了顿,想起沈月扎着麻花辫在煤油灯下复习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我先去问问小月的想法。她最近正忙着备考,不能让这些事儿分了心。” 陈秋芸 “嗤” 地笑出声,扬起手里的火钳:“你个瓜娃子,还由着她的性子!好好的女娃,读啥子大学?真考上了,成了文化人,能瞧得上你个泥腿子?” 唐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有点哭笑不得:“妈,你这思想该换换咯!要是小月考上大学,那可是我们唐家第一个女秀才,祖坟都得冒青烟!” 陈秋芸把火钳往地上一敲,溅起几颗火星:“我就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进了大城市,眼界高了,早把你忘到脑壳后头去咯。” 唐自立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咳咳” 清了清嗓子:“你少说两句!我看小月那姑娘踏实,不是那种没良心的。” 陈秋芸还想再说,唐哲已经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说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这娃儿,说两句就打别(生气)了?” 陈秋芸在后面喊。 唐哲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妈,我没打别!我去找小月耍!” 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了院门。 外头日头正毒,晒得石板路发烫。唐哲顺着田埂往沈家走。路边的洋芋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在风里轻轻摇晃。他想着沈月看书时认真的模样,心里头甜丝丝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远远地,就瞧见沈月坐在院坝的老槐树下,膝头摊着本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像披了层金纱。唐哲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扯了扯有些皱巴巴的衣角,大声喊道:“小月!” 沈月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合上书迎了上来:“你咋来了?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唐哲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事儿忙完了。对了,我家里商量着五月初八搬家,我妈还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月狡黠的目光打断。 “想让我们趁着彩门把婚事办了,对?” 沈月抿着嘴笑,“你以前就说过几次,我没有意见,要不你就晚上来和我妈商量一下?” 唐哲一愣,随即也笑了:“我怕耽误你复习,本来不想现在提。” 沈月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瓜,我想和你一起搬新家。至于读书…… 考上了,我也就几年时间就回来了,何况还有假期;考不上,我就留在村里,和你一起把日子过红火。” 唐哲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想法和你商量。” 第353章 难道坐吃山空? 唐哲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就像喉咙里卡着颗没咽下去的包谷粒。心里头那团憋了好些日子的愁绪,被她眼底的温柔搅得稀碎,像腊月里晒化的老冰糖。沈月闪动着水灵灵的眼睛,走到院坝边的老槐树下,问道:“哲哥,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小月,我这段时间脑壳都快想炸咯!” 唐哲一屁股蹲在青石板上,随手薅起根狗尾巴草叼进嘴里。草叶在齿间来回摩挲,磨得牙龈发疼,“你晓得噻,咱邛水这鬼旮旯,山高路远的,望不见城头的灯火,再说,最近又出了些事情,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得去城里发展一下才行。” 他想了这半年来的事情,先是遭李龙那帮龟孙儿刁难,干了几架,后头又和柳开江他们干了一架。那些人躲在暗处放冷箭,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防都防不住!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栽大跟头! 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在石凳上,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扑簌簌抖落好些碎槐花。 沈月跪坐在草地上,歪着脑袋打量他,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振翅的粉蝶,看得唐哲心里头直发慌。“你不是老说,就想守着老屋,和我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咋个突然又想往城里钻?莫不是城里的胭脂香把你魂勾走咯?” 她故意板着脸,嘴角却藏不住那抹笑意。 唐哲扯下头顶的槐树叶,放在掌心来回揉搓,碎叶汁沾得满手都是青气。“以前是那么打算的,可这世道,由不得人安生!在城头也好,在乡坝头也罢,只要有你在,哪儿都是我的窝。” 他突然伸手握住沈月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手背发痒。那双手粗糙得很,全是挖地、劈柴留下的硬疙瘩,“你记好咯,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这话一出口,沈月的脸颊 “腾” 地红透,比灶膛里烧红的炭还艳。她想抽回手,却被唐哲攥得死紧。“就你嘴会说!尽捡些好听的哄人!” 她啐了一口,“可你才把新房子修好,夯地基那会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饭都吃不下。这哈又要出远门,不觉得可惜?” 唐哲仰头望向槐树梢,白云慢悠悠地飘过去,像极了他妈纺车绕出的棉线。“这房子是给爹妈和小妹修的。就算哪天接他们去城头,这儿始终是根!再说了,一个男人一辈子总有一种强烈的建房欲望,年龄越大,这种欲望越是强烈。”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再说咯,树要长得高,根得扎得深!” 沈月被逗得 “噗嗤” 笑出声,攥起拳头轻轻捶他肩膀:“油嘴滑舌的!搞得你像那种七老八十的人一样,那你说到底想去哪儿?总不能一拍脑壳,拎起铺盖就走?” “等你考完试再说!” 唐哲扳过她肩膀,直直望进她眼底,目光热辣辣的,“你考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去省城读大学,我就在校门口支个摊子卖怪噜洋芋;你要是考去北京,我就去北京卖豆汁儿!死也要死你身边。” 沈月眼眶瞬间发烫,伸手狠狠掐他胳膊:“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 可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扬,两人挨得极近,能听见彼此 “咚咚” 的心跳声,混着远处山涧传来的牛铃铛响,在风里飘得老远老远。 从沈家往回走时,唐哲的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日头开始偏西,不觉已经是下午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和路边洋芋苗的影子缠在一处。原本计划今天去城里找门脸的事情,在仔细想了一晚上之后,还是决定再看一下再说。 申大凤和唐乐能做些什么呢?这一点是很关键的。 “妈,我有点事儿想跟你和爸合计合计。” 唐哲蹲下身,帮母刮着洋芋皮,这种新洋芋是今天刚刚从地里挖来的,个头不大,皮也非常薄,用打碎的碗片在它表面轻轻一刮就可以了。 陈秋芸抬眼瞟他,问道:“又出啥幺蛾子?莫不是和小月那女娃子商量好咯?” 正说着,唐自立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草帽檐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饭熟没得?老子饿惨咯!” 他的大嗓门震得屋檐下的燕巢直晃悠,可瞥见唐哲严肃的脸色,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咋个?出啥事儿了?” 唐哲搓了搓手,把和沈月说的话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陈秋芸把洋芋往盆里一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儿大不由娘咯!你想出去闯,妈不拦你!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记得常往屋头捎信儿!” 她嘴上说得硬气,眼角却泛起水光,转身进灶屋添柴时,柴火 “噼啪” 爆开的火星子,像她憋回去的眼泪。 唐自立却把锄头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墙根的土簌簌往下掉:“当走资派?你怕是搞忘前几年的教训咯!哪天政策一变,又要挨批斗!你想让老子这把老骨头,再跟着你提心吊胆?” 他气得满脸通红,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 “梆梆” 响,烟灰扑簌簌落了一地。 “爸!时代变咯!” 唐哲急得直跺脚,草鞋在泥地上蹭出两道印子,“现在提倡搞活经济,我又不做昧良心的事儿!虽然现在靠打些猫猫来卖,家里不愁吃穿,万一以后不让打了,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再说了,我又不是干农活的料,这么大的年纪了,连田都不会翻,不如趁现在出去做点小生意。” 他眼圈发红,想起父亲插秧时佝偻的脊背,母亲纳鞋底熬红的双眼,心里头跟针扎似的。 父子俩正争论着,唐婉和唐乐都背着书包回来了,见两爷崽面红耳赤的样子,唐婉忙小声问唐哲:“哥,这是怎么了?” 唐哲说:“没事,你快去帮妈做饭。”然后对唐乐说:“乐乐,你今年也是六年级毕业了?” 唐乐点了点头,说道:“哥,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到时候我想去城里找我姐。” 第354章 阴谋 唐哲感觉到时间过得好快,问道:“乐乐,你的成绩怎么样?” 唐乐听到成绩两个字,本来还有些高兴的脸上,一下子就阴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哥,我读书不得行,是个大粑苕。” 大粑苕在邛水方言里,常被用来骂那些没本事和胆量的人。 听到唐乐自嘲自己,唐哲笑道:“没关系的,哥读书也不得行,努力就好。” 唐乐脸上的泪水突然流了出来:“我想起姐了……” 眼泪嗒嗒往下掉,“妈和哥对我们,就跟捡来的野娃儿似的。要不是姐从小把好吃的都留给我,拿她念书的钱给我交学费,我哪能读完小学哟。” 她吸了吸鼻子,“现在姐在水泥厂当工人,我总不能死皮赖脸让你供我读初中?村里好多女娃子,认几个字就下地干活了。” 唐哲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粗粝的指腹蹭得人脸发疼:“傻妹儿!等你放暑假,哥带你去城里找姐。只要有哥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 正说着,陈秋芸在院坝里喊:“吃饭咯!再不来菜都凉透咯!” 饭桌上,唐自立嗒着旱烟,烟灰簌簌落在粗瓷碗里:“哲娃子,你说要去城里,打算搞啥营生?总不能天天瞎晃悠。” 唐哲扒拉着饭粒,筷子头戳着碗里的野鸡肉:“我想去东门桥瞅瞅,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现在政策松活了,沿海的新鲜玩意儿都往山旮旯里钻,说不定能捡着机会。” 饭后,唐哲便带着六六出了门,好久没有牵它出去了,在笼子里急得直挠,爪子抓得木板 “吱啦” 响。“再忍忍,马上带你撒欢儿!” 他摸了摸云豹的脑袋,六六立刻安静下来,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六六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活动,身上的肉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感觉像胖了一大圈,走起路来都是圆滚滚的。 夕阳映红了西边叫大坡的山梁,到了清明田那边,唐哲解开绳子,六六围着他转了两圈,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哲躺在田坎上,绿油油的青草散发着阵阵青香,他随手拆了一棵野草放在嘴里,看着天上被晚霞映红的云朵,嘴里哼着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的流行歌曲。 太阳彻底躲进了大坡梁子,唐哲刚起身,就见六六嘴里叼着一只秧鸡往他这边跑来。邛水靠梵净山这边的秧鸡主要是棕背田鸡,不光飞行能虽然不如其它鸟类,可是在水里就像是会轻功一样,练就了一身的水上漂功夫。 以前在大队给秧子撒灰的时候,经常可以抓到秧鸡崽,黑不溜秋一只的,只有大指头大小,不过跑起来特别快,唐哲那个时候也抓到过好几回,带回家里放到地上,不一会儿就钻到老鼠洞里去了。 六六跑回他的身边,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把头凑到他的腿上蹭了又蹭,又把那只早已经被它咬死的秧鸡放到他的脚下。 唐哲摸了摸它的头,说道:“这只秧鸡就给你加餐。” 六六像是听懂了似的,趴在田坎上就大口大口地吃地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地鸡毛。 第二天一早,唐哲还是决定去城里一趟,天不见亮他就出了门,按照以往的时间,赶到的时候,赵平应该也要出发了。 他到了赵平家,家里的门关着,便去了大鱼泉,果然他们父子俩以及他老婆正在把鱼一筐一筐地往马车上搬,见唐哲来,赵平忙扔下手里的活打了招呼。 唐哲和他说想去城里逛一下,便赶着来搭个便车,赵平也不在意,唐哲把大鱼泉这棵摇钱树拱手让给了他,他心里是万分感激,等他们把车装好,两个人便往城里赶去。 东门桥的大檬子树还是老样子,树皮被晒得裂开细纹。可树下的光景却变了天 —— 不久之前还空荡荡的边,现在除了门脸外,还有几位卖油香粑的老太婆,卖针头线脑的、烤红薯的、耍把式卖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甚至在大檬子树下,还看到了一个瞎子在那里算命。唐哲挤在人堆里,眼睛扫过各家店铺的招牌,心里直犯嘀咕:这改革的风还真把死水吹活泛了。 “哟!这不是唐老弟嘛!” 冷不丁有人拍他肩膀,唐哲回头,正撞见张二皮堆满笑的脸。上次李龙带着去他店里的时候都是一脸冷淡,今天见到他却格外热情。 “张老板,你今天也有空?” 张二皮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老弟还记得不?你托我留意卖毛狗皮的。今儿正巧来了俩人,带了八张皮子,有几张还是枪打的!” 他搓着手,眼睛发亮,“人就在我店里,要不现在去瞅瞅?” 唐哲心里 “咯噔” 一下。姚勇军抢简科军皮子的事儿刚了结,皮子还在自家柜子里锁着。这张二皮突然献殷勤,怕是没安好心,可好奇心像爪子挠心,他想看看这老狐狸到底耍啥把戏,便点点头:“那就劳烦张老板带路。” 穿过两条巷子,张二皮家的青砖院墙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城里和农村并不一样,农村的房子几乎都不会有院墙,但是城里的房子大多都会修一个院墙,张二皮自从做起山货生意后,还特意把院墙加高了一些。 刚跨进院子,身后 “吱呀” 一声,院门竟被反锁了。唐哲眉头一皱,张二皮却满脸堆笑:“老弟放心,我把门关严实了,省得人跑咯!” 唐哲并没有疑心,他既然敢来,就想知道这个张二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堂屋里光线昏暗,八仙桌旁坐着三个人。唐哲定睛一看,太阳穴突突直跳 —— 柳开江和强子歪在太师椅上,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旁边站着个黑铁塔似的汉子,胳膊比唐哲大腿还粗,正冷冷地看着唐哲。 就在这时,背后又是一声“吱呀”的木门关闭的声音,张二皮笑嘻嘻地说:“这下肯定是跑不脱了的。” 第355章 好大个烟锅巴踩不熄 “吱呀 ——” 随着院门重重合拢的声响,张二皮那肥厚的手掌在铜门环上抹了一把,脸上堆起的笑纹里藏满算计。唐哲刚瞥见墙头探出的刺槐枝被风刮得乱晃,身后便传来柳开江刺耳的怪笑。 “小杂种!这下晓得遭套了噻!” 柳开江歪着脑袋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嘴里叼着的烟卷随着说话剧烈抖动,烟灰簌簌落在青布衫上。他左眼还留着上次被打的乌青,此刻却眯成条缝,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唐哲脊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喉结动了动。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光斑,倒像是撒了把锋利的刀片。“龟儿子怕是皮子长紧了,想再挨顿揍?” 他扬起下巴,眼神冷得能把人冻僵,“老子这双手,专治各种不服!” 张二皮肥厚的腮帮子突然鼓胀起来,像只发怒的蟾蜍。“小私儿!真以为自己是哪路神仙?你打听打听,在邛水城,什么仙人的逼我张二皮不敢日?你有好大个烟锅巴我踩不熄嘛。” 他上前半步,身上廉价的头油味混着烟臭扑面而来,“山旮旯钻出来的土包子,也敢在城头撒野!跟你明说,在医院躺起的田儒榜,那是我亲表弟!你动他一根汗毛,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唐哲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惊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张二皮,你当老子是憨包嗦?” 他猛地逼近,吓得张二皮肥肉乱颤,“偷皮子的姚勇军早落网了!老子跟你来,就是要看你这老狐狸耍啥把戏!怪不得上次跟李龙出你店门,就遭烂崽围堵,原来是你在背后捅刀子!” 柳开江听得脸色发紫,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吼:“二哥!跟这杂种废啥子话!弄他!” 板凳裹挟着风声朝唐哲天灵盖砸来,木头上还沾着隔夜的酒菜渍。 唐哲不退反进,靴底在青砖上擦出刺耳声响,右腿如毒蛇般迅猛出击。“咔嚓” 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板凳瞬间断成两截,锋利的木茬子擦着柳开江的脸颊划过,下一秒,半截板凳重重砸在他脸上。 柳开江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倒八仙桌,茶碗碎裂的声音混着他含糊的咒骂。鲜血顺着他扭曲的鼻梁往下淌,活像被砸烂的血柿子。“狗日的,你牛、牛……” 他在碎瓷片里挣扎着,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一直稳坐如钟的黑大汉突然拍着大腿起身,铁塔般的身躯几乎顶到房梁。他浓眉一挑,露出赞赏的笑:“好俊的功夫!” 话音未落,强子已经举着板凳从侧面偷袭,板凳腿带起的风掀乱了唐哲额前的碎发。 唐哲身形疾转,他左脚在地上虚点,借着强子前冲的力道,右腿如铁扫帚般横扫而出。强子惨叫着扑倒在地,嘴里啃了满嘴的尘土。还没等他撑起身子,唐哲的靴底已经狠狠踹在他后心。“嗷 ——” 强子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得木门 “哐哐” 作响,门上的朱漆被蹭掉一大块。 张二皮看得目瞪口呆,肥胖的手指紧紧攥住桌布,指节发白,对着那黑大汉喊道:“武有才,帮忙。” 武秀才任明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甩了甩脖子,摇了摇手腕,对着唐哲说道:“小私儿,你还有两弯刀嘛,来,有种和老子过几招。” 唐哲这才看到这个叫武秀才的站起身来时,足足比他高出了一个半的头,差不多有两米来高的身高,头只差顶着头顶的楼板。 他吞了吞口水,看来眼前这人是个强敌,做了一个守势,伸出一只手招了招,意思是让他来。 武秀才吐了一口浓痰,说道:“有点意思,老子这些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 说完一拳往唐哲面门砸过来,唐哲忙两手交叉护住头部,只感觉到像是被车撞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去,直到被墙壁给挡住才停了下来。 张二皮看到这里,笑道:“小私儿,这哈你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武秀才,老太婆抹口红——给他点颜色。” 唐哲刚站稳,任明建又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高高地把他举起来,不停地往头顶的楼板上撞去。 唐哲头上的伤本来就还没有好,被他举着撞了几下,只觉得脑袋里就像一下子灌满了水泥一样又重又痛。 他想伸手去抓任明建,可是任明建身材高大,手也比他长得多,试了几次,也没有抓到他的衣领,就在任明建再次把他举起来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双腿狠狠地夹住了他的胳膊,一只脚也从他的脖子处伸过去,两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处,借着上升的力势,就势一翻滚,轰地一声,任明建站立不稳,像一堵墙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把先前强子留下的那张板凳压得粉碎。 唐哲也跟着他摔倒在地,但是手上却并没有松开,而是更加用力。 任明建甩了几下,挣不开来,另外一只手高举着拳头就往他的腿上砸过来,唐哲知道这个汉子力气非常大,要是真被他打到腿上,肯定骨折,只得松开了他,连忙又是一滚,滚到一米开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好小子,有点实在货。”任明建半跪在地上,试着动了一下右手,根本不能动,才发现已经从肩膀处脱臼,此时的疼痛传到大脑神经,豆大的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 唐哲根本不给他机会,整个人斜飞过来,双脚狠狠踢到他的大腿上,正在努力站起的任建明感觉大腿一麻,根本站立不住,一下子又倒在了地上。 “你牛逼。”任明建不服输地吼道:“有种让我站起来,看老子不打破你的脑壳。” 唐哲笑道:“你真当别人是憨麻逼?让你站起来?”说完,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另外一条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二皮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他还沉浸在唐哲被任明建高举着往楼板上撞的那种快感当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任明建已经倒在了地上。 “武秀才,快点起来,干死他狗日的。”他急得团团转,要是任明建输了,他今天也跑不脱。 唐哲双目充血,紧紧盯着焦急的张二皮,冷冷地说:“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356章 加上利息要你两条腿不过份 张二皮背靠着大门,身体微微前倾,双脚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往门闩处挪动着。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仿佛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终于,他的脚到达了门闩处,他的手也从背后缓缓伸过去,目标明确——那扇门的门闩。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门闩,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被唐哲尽收眼底。唐哲就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静静地观察着张二皮的每一个动作,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出手。 就在张二皮的手快要摸到门闩的一刹那,唐哲猛然发动攻击。他的右脚如同闪电一般迅速踢出,准确无误地将身边的半截板凳踢向张二皮,那半截板凳就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直直地朝张二皮飞射而去。 张二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本能地抱头蹲在地上。那半截板凳以惊人的速度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狠狠地砸在大门上,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四溅。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唐哲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武秀才任明建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毅力和决心。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脱臼的胳膊带来的剧痛,依靠着桌子的支撑,猛地一扭身子,竟然将已经脱臼的胳膊硬生生地对接了回去。 见唐哲去对付张二皮了,任明建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唐哲猛扑过来,他的速度快如疾风,势如猛虎,唐哲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更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唐哲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抓住张二皮上,对于任明建的突然袭击毫无防备。只一瞬间,他就被任明建如泰山压卵般地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小杂种,看你往哪里跑!”任明建怒不可遏地咆哮着,他的嘴里不断地喷出恶毒的咒骂,仿佛要将唐哲生吞活剥一般。与此同时,他的两只粗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环过唐哲的脖子,试图将他牢牢地箍住。 原本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裤子的张二皮,一看到唐哲被任明建压在身下,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嘴里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哈哈,小私儿,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龟儿再给老子狂撒?” 武秀才任明建身材高大威猛,体重足足有近两百来斤,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唐哲的身上。唐哲虽然也拥有一身过人的力气,但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尽管他拼命地挣扎着,用两只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脖子,以免被任明建得逞,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挣脱任明建那如铁桶一般的束缚。 此时此刻,唐哲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甚至有些泛紫,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而几乎要绷开,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耗尽,身体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张二皮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掉落的板凳脚,紧紧地握在手中。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朝着唐哲走去,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狂啊,你怎么不继续狂了呢?” 唐哲站在原地,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张二皮,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张二皮走到唐哲面前,停下脚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嘲讽道:“你叫啊,就算你叫得再大声,今天也别想从我这里逃走。老子就是喜欢看你这种明明恨我入骨,却又拿我没办法的表情。” 说完,张二皮突然蹲下身子,与唐哲平视,手中的板凳脚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挑衅意味十足。 “我老表被你打断了一条腿,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张二皮恶狠狠地说,“再加上点利息,要你两条腿不过分?” 话音未落,张二皮猛地举起板凳脚,准备狠狠地砸向唐哲的双腿。然而,任明建压住唐哲,反而用身体挡住了唐哲的大半个身体,张二皮直接敲下去的话,由于角度实在不好找,只能敲到任明建,却无法直接击中唐哲。 张二皮见状,眼珠一转,立刻改变策略。他用力将板凳脚朝着唐哲的大腿刺去,由于板凳脚的另一头是被折断的,上面布满了许多尖锐的木刺。 只听“噗”的一声,板凳脚的尖端深深地刺进了唐哲的大腿里,张二皮随即把板凳脚拧着转了一圈,再猛地将板凳脚抽出来,那些留在唐哲肌肉里的木刺,让他的伤口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唐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尽管剧痛难忍,但他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张二皮见状,不禁有些惊讶,嘴里发出一声“咦”,说道:“你这龟儿子还硬头得很,被我这样刺都不叫唤一声。”话音未落,他手上再次用力,将那尖锐的板凳脚又一次狠狠地刺进了唐哲的腰部。 唐哲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然而,他依然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叫出声来。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这些汗珠像雨点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浸湿了他的衣服。 张二皮见状,心中愈发诧异,他对着一旁的任明建说道:“真是活见鬼了哦,这家伙难道是铁打的不成?怎么会这么能忍呢?”任明建此时正和唐哲的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他一心想要箍住唐哲的脖子,让他无法挣脱,根本没有听张二皮在说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回张二皮,倒是一旁的强子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看到唐哲被压在任明建身下,张二皮还在一旁奚落,他捂着肚子用力站了起来,说道:“这个狗日的硬是坨铁,老子感觉就像是被崩崩车(拖拉机)撞了一样难受。”说完,走到一旁拣起张二皮称秤的秤砣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地往唐哲这边过来。 ipaoshuba.net 第357章 两坨日龙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哲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头顶上方袭来,他定睛一看,只见强子正高举着沉重的秤砣,满脸狰狞地朝他砸来。 唐哲心中暗叫不好,如果被这秤砣砸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然而,此时的他已经被任明建死死压在身下,根本无法动弹。一旁的张二皮还手持着断板凳腿,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反抗,就会毫不犹豫地捅过来。 面对如此绝境,唐哲心中一横,决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弓起身子。 这一举动让任明建都有些猝不及防,他明显感觉到唐哲身上的力气正在逐渐减弱,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任明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唐哲已经放弃了抵抗。 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唐哲突然如弹簧一般猛地弹起身子,这一下完全出乎了任明建的意料。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 而此时,强子手中的秤砣也恰好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任明建的肩胛骨上。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任明建的一声惨叫,秤砣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任明建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手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来。他顺势一滚,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命运似乎对他并不眷顾,就在他滚动的瞬间,张二皮的板凳腿如闪电般再次刺了下来。 这一次,任明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板凳腿狠狠地刺中了自己的屁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你们这两坨日龙包,眼睛是不是瞎了啊!” 任明建一边怒骂着,一边试图再次去抓住唐哲。然而,唐哲却趁他松手的一刹那,迅速地滚到了一边,然后像弹簧一样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唐哲只觉得腿部和腰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日你家先人板板!”唐哲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这是要下死手啊?” 原本,唐哲进入这个房间时,心中并无杀意,他只是想给张二皮和强子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任人欺凌的软柿子。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及后果,一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唐哲的话音未落之际,只见他突然飞起一脚,这一脚犹如闪电般迅速,直直地踢向强子的下巴。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强子的下巴应声而断,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直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强子手中原本紧握的秤砣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而失去了力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滑落下来。这秤砣仿佛有千斤之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强子自己的脚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强子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他的嘴里不断地吐出鲜血,肚子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张二皮眼见强子再次被唐哲一脚踢倒,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被一辆疾驰的汽车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击飞了出去。 张二皮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从墙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定睛一看,唐哲竟然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张二皮刚才所站的位置,他的面庞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完全与他毫无关系。 此时此刻,唐哲终于看清楚了这屋里的状况,这四个人当中,除了那个被称为武秀才的人稍微能打一些之外,其他三个人简直就是不堪一击。柳开江被打倒之后,就一直躺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强子更是直接晕死过去,不省人事;而张二皮呢,他的肚子上挨了唐哲狠狠的一脚,唐哲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脚的力道有多大,就算现在大门敞开着,任由张二皮逃跑,他恐怕也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再看任明建,他的肩胛骨被秤砣狠狠地砸碎,那只之前就已经脱臼的手此刻更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地垂落在身旁。至于他屁股上的伤,对于从小就习武的任明建来说,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只见任明建咬紧牙关,拼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肩上的疼痛让他头有些晕,双腿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他试了好几次,终于艰难地站起了身子,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身体就像失去了平衡的木偶一样,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这一摔,让任明建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显然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张二皮,你家妈个日龙包!”任明建怒不可遏,对着张二皮破口大骂起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整个街道都惊动了。 “日你先人板板的,你们的逼眼睛瞎了,连老子都打!”任明建越骂越气,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张二皮躺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呻吟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受伤不轻。 “武、秀才,他也受伤不轻,你搞死他,搞死了老子这个店都是你的。”张二皮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对任明建说道。 任明建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偶尔也会帮人平事,所以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 “你这个鸡巴店值几个钱?老子任明建随便倒在哪里,也比你这个店值钱得多!”任明建不屑地哼了一声,根本不把张二皮的话放在心上。 张二皮见任明建不为所动,连忙又说道:“现在只有你能打赢他,你不搞死他,他肯定要搞死我们的。” 唐哲在一旁听着,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叫武秀才的人,并不是张二皮的铁杆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 第358章 哈麻逼 就在这个时候,任明建和张二皮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原本应该是他们俩联手对付唐哲的,但此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两人竟然开始互相争吵起来。 “张二皮,你家妈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我们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可你现在居然让我去杀了他!这事儿我可办不到!”任明建一脸怒气地吼道。 张二皮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对任明建说道:“你要是不把他给搞死,那今天你这顿打可就白挨了!” 一听到“挨打”这两个字,任明建的火气更是“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破口大骂道:“我日你家妈哦!你还有脸说这话?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会遇到你们这种日龙包哦!” 骂完之后,任明建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唐哲说道:“兄弟,我看你也是有几弯刀的人,说实话,论打架,我任明建还真没服过谁,但是今天,我算是真的佩服你了!” 张二皮见状,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对着任明建吼道:“武秀才,你他妈的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我可是花钱请你来办事儿的,这事儿还没办完呢,你就想溺沙(逃跑)是?” 唐哲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分歧,心中暗自窃喜,心想这下可有热闹看了。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任明建竟然主动找上他搭话,这让他颇感意外。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你的功夫也相当不错嘛,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啊。”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对任明建的实力颇为赞赏。 任明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但这一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疼得他不禁咧了咧嘴。他强忍着疼痛说道:“哈哈,唐兄过奖了,我这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怪只怪我学艺不精,等以后有机会,还得向你多多讨教才行啊。” 说完,任明建缓缓站起身来,动作有些迟缓,显然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摸了摸屁股上的伤口,当看到满手的鲜血时,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恶狠狠地瞪了张二皮一眼,然后对着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哈麻逼!” 骂完之后,任明建头也不回地打开大门,独自一人离去,仿佛刚刚那场激烈的打斗与他毫无关系。 见到任明建离开后,张二皮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惶恐和谄媚。 张二皮“扑通”一声跪倒在唐哲面前,连连磕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唐大哥,小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都是听了大榜他们的谗言,才会对你如此无礼。要是我早知道你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招惹你啊!唐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弟这一次!” 唐哲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正不停地叩头如捣蒜的张二皮,心中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和恶心。他本来还想再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但转念一想,和这种人计较,岂不是太掉价了? 见唐哲始终一言不发,张二皮心里愈发慌乱,他生怕唐哲会继续对他动手,于是连忙开口说道:“唐大哥,今天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我这就去给你取钱,马上就去……”说完,他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忙忙地往堂屋后间的倒巷屋里走去。 唐哲看着张二皮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慢慢地走到桌子旁边,只见桌子上还放着小半斤没有喝完的散装苞谷烧,他毫不犹豫地把裤子褪到小腿处,然后扭头看向自己大腿处的伤口。 那伤口处早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唐哲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然后猛地咬开瓶盖,将瓶口对准伤口,毫不犹豫地倒了些酒上去。 刹那间,一股火辣辣的钻心剧痛如汹涌的波涛般袭来,直冲向他的脑门,唐哲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张二皮慢慢地从倒巷屋里走出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唐哲,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唐哲正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里,他的大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 更让人惊讶的是,唐哲竟然用两个指头伸进伤口里,一点一点地把那些碎木屑抠出来。每一次他的手指在伤口里搅动,都会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唐哲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脸上只有专注和决绝。 原本已经开始止住的鲜血,在唐哲的手指搅动下,又重新流淌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到地上,形成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而更多的鲜血则顺着他的大腿一直流淌,最后渗进了他的鞋子里。 当大腿处的木屑被全部取出后,唐哲并没有停下,他又倒了一些酒在伤口上。酒精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唐哲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接着,他又开始处理腰间的伤口。同样的,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指伸进伤口,将里面的木屑一一抠出。 张二皮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见过医生给病人缝合伤口,但像唐哲这样直接用手从伤口里把木材屑抠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二皮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说中关公刮骨疗毒的场景,那个场景和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相似。他不禁在心中暗骂柳开江和田儒榜,这两个哈麻逼是惹到了什么要的人。 就在这时,“咣啷”一声,张二皮手中拿着的一个铁制月饼盒突然掉落在地上,里面的钱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了一地,他才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蹾下身子去捡地上散落的钱。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堂屋里除了还在昏迷当中的柳开江和强子外,却不见唐哲的身影。 第359章 八加一搞起 唐哲心情沉重地从张二皮家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他径直前往县医院,希望能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口,避免化脓感染。 到了医院,医生看到他浑身是伤,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唐哲连忙解释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但医生显然对这个解释心存疑虑。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认真地为他处理了伤口。首先,医生小心地揭开了他额头上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并包扎好。接着,医生又为他处理了其他部位的伤口,每一处都处理得十分细致。 在整个过程中,医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对唐哲身上的伤感到十分费解。唐哲心里有些发虚,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完美,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上山砍柴摔倒了,医生看了伤口,倒也很像是被木庄给弄伤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医生处理完伤口后,又叮嘱了唐哲几句,告诉他要注意休息,按时换药,避免伤口沾水等等。唐哲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做。 离开医院后,唐哲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他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来到这座城市,目的只有一个——找到一个合适的门脸。然而事与愿违,他不仅没有找到理想的门脸,反而让自己伤痕累累。 现在,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冒着倾盆大雨,艰难地走三十多里崎岖的山路回家,还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等待雨停? 回家的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三十多里的山路在暴雨的冲刷下,无疑是一条充满挑战的道路,山体滑坡、道路泥泞,尤其是巴溪那个地方,只要有下雨,山上必然会滚落石头下来。 唐哲站在医院门口,内心的犹豫如同这瓢泼的大雨一般,让他无法做出决定,心烦意乱的他脚步不自觉地移动着,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那家国营饭店前。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唐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唐哲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视线恰好与林国民交汇。他连忙露出一个微笑,向林国民打了个招呼。 面对林国民,唐哲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什么,于是便将与张二皮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林国民听完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那个张二皮,我倒是有点印象,他以前就是个小混混,刚开始还在收购站工作呢,可就是不学好,整天游手好闲的,最后被单位给开除了。你说这种人,要不要我跟公安那边打个招呼,让他进去学习几天,好好改造一下?” 唐哲连忙摇头,笑着说道:“算了,林经理,他也没从我这儿占到半点便宜,我看就算了。” 林国民见唐哲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转而问道:“对了,老朱昨天约我一起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唐哲略一思索,心想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去和朱达昌见个面,顺便把情况跟他说一下也好,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朱达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国营饭店里,而是在他自己的家中。唐哲和林国民刚走到他家楼下,林国民突然笑着说道:“你闻闻,这菜香不香?我看老朱这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啊!” 唐哲跟随着林国民一同踏上楼梯,缓缓地朝着楼上走去。当他们走到门口时,朱达昌身系围裙,满脸笑容地打开了门,热情地说道:“哎呀呀,唐兄弟,今天你也有时间过来呀!快,请进屋里坐,饭菜马上就好啦!”话音未落,朱达昌便转身快步走进厨房,紧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没过多久,朱达昌就端着几大盘香气四溢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稳稳地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别看朱达昌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糙汉子的模样,但他下厨的手艺可真是有一手呢!这几道菜不仅色泽诱人,而且香气扑鼻,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流口水。 “快来坐着吃饭,今天家里那位要上班,没办法,只能由我这个大老粗来赶鸭子上架啦,随便弄了几个菜,你们可别嫌弃哈!”朱达昌笑着对唐哲说道。 唐哲连忙摆手,笑着回应道:“哪里哪里,看着就很有食欲呢!”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享用这顿丰盛的午餐。林国民夹起一块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满意地点点头,对朱达昌夸赞道:“嗯,老朱,你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啊!” 朱达昌笑着说:“哈哈,过奖啦!”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鸭溪窑酒出来:“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搞一杯哈。” 林国民说道:“老朱,你可以嘛,八加一都搞起了,平时可没有这么舍得。”然后三个人是一阵笑。 喝了几杯之后,朱达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唐哲说:“对了,兄弟,我听老林说你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唐哲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朱达昌听完后,皱起眉头,有些气愤地说:“兄弟,你就是心太善了啊!像那种小混混,就不能对他们手软,这次你放过了他,下次他可不一定会放过你呢!” 林国民听后,觉得朱达昌所言甚是,毕竟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张二皮他们所受的伤势,实际上远比表面看上去要严重得多。于是,他连忙应道:“昌哥,您说得对,我明白了。要是那家伙下次还敢耍什么阴谋诡计,我绝对不会再忍气吞声,直接去报警,让公安来处理他!” 朱达昌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语重心长地对林国民说:“兄弟啊,不是哥哥我要唠叨你,你看现在上头都在提倡要搞活经济,大家都在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大展拳脚。而你呢,见识又广,本事又大,完全有能力在这个时候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啊!何必要守着那山里的一亩三分地,老死于林泉呢?” 林国民听了朱达昌的这番话,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说道:“老朱啊,你说得确实没错。要不是因为我还在体制内工作,我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出去闯荡一番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哲突然插话道:“其实,我今天出来就是想找个合适的门脸,准备自己做点小生意,可是逛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 第360章 祠堂 林国民一脸急切地追问道:“兄弟,你到底想从事哪一行呢?如今这社会,各行各业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发展,城市里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啊!” 朱达昌嘴角含笑,缓缓说道:“依我之见,你最为合适的选择莫过于涉足药材和山货这一领域。” 林国民闻言,赶忙追问:“老朱,你如此一说,莫非你对他非常了解不成?” 朱达昌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咀嚼边回答道:“唐兄弟对于大山的了解程度,可比我这个当过兵的人要强上许多呢!当然啦,我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唐哲听后,接过话头说道:“其实,这个我之前也有考虑过。只是对于药材这方面,我确实所知甚少,平日里主要还是依靠打猎来维持生计,手里也不缺货,所以呢,我更倾向于找个合适的地方,开一家酒楼。” 朱达昌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他像孩子一样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似乎在微微颤动。 “这个好呀!”他兴奋地对唐哲喊道,“唐兄弟,你这主意真是太棒了!咱们县城里现在除了老林那家国营饭店,想换换口味吃点别的都找不到地方呢!” 说完,朱达昌转过头,对着坐在一旁的林国民挤眉弄眼,调侃道:“老林啊,这下子你可有竞争对手啦!你可得好好管管你手底下那些服务员,不然客人都被唐兄弟的店给抢走咯!” 林国民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有竞争才有市场嘛,就算唐哲不开酒楼,接下来要不了多久,城里头肯定还有别人站出来开的。不过呢,你要说开酒楼,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地方。” 唐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急忙看着林国民,追问道:“在哪?快说快说!” 林国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就在国营饭店的对面不远处,有一个祠堂,那祠堂可有些年头了,破四旧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后来又改成了小学,前年小学重新搬了地方,那祠堂就一直空闲在那儿了。” 唐哲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这既然是祠堂,那肯定和某个大姓有关联?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哦。” 林国民连忙摆手说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虽说以前这里确实是祠堂,但早在解放的时候就已经被收归公家所有啦。所以现在只需要跟岭关公社打个招呼,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朱达昌在一旁插话道:“可是唐兄弟他又不认识王大炮啊,你让他去怎么说呢?我看呐,你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等吃完饭就去帮他问问看,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这样人家也能早点另做打算嘛。” 唐哲听了,觉得朱达昌说得有道理,便举起酒杯,对着林国民说道:“林经理,那就有劳您啦!” 林国民见状,赶忙也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哎呀,唐兄弟,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啦!”接着他又补充道:“既然这个主意是我出的,那我自然也不会撒手不管的。等会吃完饭,我马上就去帮你问问王书记,看看这事到底行不行。” 林国民作为国营饭店的经理,对于这些官场称呼还是比较在意的,哪怕是背着人,他也不会像朱达昌那样直接叫人家的外号。 唐哲又连忙说了声谢,朱达昌说:“你还谢早了点,那个祠堂我是晓得的,自从小学搬走之后,就只剩下四面的高墙,我建议你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林国民也说:“老朱说得对,先看看,如果真的觉得合适了,再去找王书记也不迟,免得欠了人家的人情,到头来你又看不上。”他们三个人已经算是老熟人了,林国民也是有一说一,也不怕唐哲多心。 唐哲想了想,说道:“那行,一会就麻烦两位老哥带个路,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斤鸭溪窖在三个人的推杯换盏下,很快也就见了底,三个人的酒量都还可以,每人不过喝了三两多,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朱达昌把碗收到厨房之后,说道:“这些等我家里那位下班回来了收拾,我们先走。” 林国民笑道:“你龟儿现在不收拾好了,晚上跪搓衣板的时候不要喊老子哈。” 朱达昌也笑道:“我们家是我作主,我说一她不敢说二,不像你们家,我晓得你是天天走蜀道山。” 林国民脸微微一红,被朱达昌说中了心事,便不再和他辩解。 三个人出了门,一路走来,到了国营饭店,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四合院似的房子,唐哲之前也见过,不过一直没有怎么关心。 今天才仔细看了一下,原本下大门上的一块刻着xx祠堂的石匾,现在只剩下一幅桃园三结义的浮雕,中间的字已经被人抹去。 原本朱红色的大门上应该是有许多排铜门钉,现在也变得残破,而且门钉也早已经被人挖走,残破的大门上,连一把锁都没有。 唐哲看着那两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倒有些冷了心,问道:“怎么连个门都没有锁?” 林国民说道:“以前是祠堂,后来改成小学,你知道小学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吗?” 唐哲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国民说:“以前这里是革委会批斗黑五类的地方,你听过刘黑子没有?”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听过呀,解放前的民团团长嘛。” 林国民笑道:“解放后,他就是被抓来在里面审的,又指了指门口的两棵大龙柏,说道:“他们一伙七个人的头,就是悬在这上面示众了七天七夜才放下来的,你不看这里离国营饭店近,那边那么热闹,这边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就是原因。” 朱达昌说:“老林,你这可不厚道了哈,知道唐兄弟要来抢你的生意,你还介绍他到这种鬼地方来?” 唐哲笑道:“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个地方看上去不错,我们进去看看?” 推开大门,门楼的顶上就是戏楼,正对面是一个大殿,两边还有两层楼的厢房,院子中间,是一个天井,里面铺着大青石板,石板缝中,长出了不少野草。 唐哲看着眼前这个祠堂,说道:“也还行呀,不像你们说的那么破。” 朱达昌说:“你是不知道,在破四旧之前,这里面的窗子可全都是雕龙刻凤的,被那些红卫兵来全都给砸了,还有大门前的石狮子,大门上的匾额,以及这里面许多东西。” 唐哲说道:“昌哥,我可不是文物局的,那些东西不归我管,只要房子没有倒,我觉得都可以用。” 第361章 一朝被蛇咬 这座古色古香的老祠堂,历经岁月沧桑,承载着无数历史记忆。若能巧妙地融入现代化装修风格,定能焕发出独特魅力,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绝佳去处。 解放后,政府职能部门纷纷向此地聚拢,原本位于城边的老祠堂,如今反倒成为城市中心地带。唐哲环绕祠堂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除了那些原本立在祠堂里的石碑和雕花窗棂遭到损坏外,其他部分尚算完好。然而,在角落里,却堆放着一堆破旧不堪的木头课桌椅,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朱达昌听完林国民的一番话,转头对唐哲说道:“唐兄弟,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我觉得还是另寻他处为好。” 林国民也在此时附和道:“老朱所言极是,以前那些学生在此读书时,时常听闻鬼叫之声,尤其到了夜晚,那哇哇的叫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据说,曾有几个学生因来得过早,竟听到这祠堂里有人在开会呢。” 唐哲对这些话充满了怀疑,他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邪门的事情。他一脸不屑地对他们说道:“哪有那么邪乎啊?我看啊,八成就是听到猫姑姑的叫声了。”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指大厅那根粗大的房梁,接着说道:“你们看看那根梁下面,是不是还有好多偷盐老鼠屎啊?天快亮的时候,这些偷盐老鼠都会从外面跑回来,然后就住在那房梁上面,外面的人听到这些动静,再加上以前听大人们讲过那几颗人头的事情,小孩子哪有不被吓着的啊?” 林国民听了唐哲的解释,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可能是这样。不过,那你确定要了这地方吗?” 唐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要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林国民说:“那行,我这就去找王书记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唐哲连忙道谢,表示感激。 既然门脸的事情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唐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然而,身上的伤痛却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忍受。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一些再做其他打算。 当唐哲准备离开时,林国民叫住了他,并承诺最多两三天,等他再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唐哲对林国民的话表示感激,再次向他道谢后,便转身缓缓离去。 一路上,唐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拖着脚步回到家中。一进门,母亲陈秋芸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心疼得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此时,家里其他人都不在,陈秋芸一个妇道人家,面对这种情况完全没了主意。她只能焦急地围着唐哲转来转去,不停地问这问那,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唐哲看着母亲如此担心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妈,您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就是一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陈秋芸哪里肯相信,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道:“那些背时挨刀砍脑壳死的,怎么下得去手啊!把你打成这样,真是太狠心了!” 小小的唐家山,就像一个信息的蜂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播开来。沈月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太阳逐渐西斜,下午的时光已经悄然溜走。她原本正打算把在池塘里快乐打滚的水牛赶上山去吃草,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唐哲受了伤。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沈月瞬间忘记了水牛的存在,她心急如焚,扔下手中的拴牛的索子,像一阵风一样飞奔而去,径直朝着唐哲家的方向狂奔。 还没等她跑到唐哲家门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院坝里高声呼喊起来:“哲哥,哲哥,你怎么样了?”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唐哲此时正坐在堂屋里的板凳上,由于屁股上也受了伤,他只能半边屁股挨着板凳,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他一听到沈月在外面焦急的呼喊声,立刻回应道:“小月,我没事。” 沈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想要亲眼看看唐哲的伤势。一进屋,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唐哲头上的纱布上,发现纱布已经重新换过了,然后,她的视线又移到了唐哲的身上,只见他的腿上和屁股上的伤都被衣服遮住了,根本看不见。 沈月心急如焚,连忙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陈秋芸接过话头,说道:“大腿和屁股都被人家捅了,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有没有伤着骨头。” 唐哲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安慰道:“这两个地方的肉多,哪有那么容易伤到骨头呀。” 陈秋芸有些不敢直视沈月的眼睛,她低着头,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小月啊,要是、要是阿哲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你、你会怎么办呢?”她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沈月见状,立刻明白了陈秋芸的担忧,她表情严肃地说道:“二婶,您把我看成什么人啦?别说是哲哥只是受了点小伤,就算他以后真的站不起来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我会一辈子都伺候在他身边,给他端屎端尿,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陈秋芸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像乐开了花一样,她连忙说道:“哎呀,小月啊,你可别嫌婶子我话多啊,我们这也是被之前的事情吓怕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沈月自然知道陈秋芸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当初唐自立被野猪弄伤后,姚家二话不说就来退婚,这让陈秋芸一直耿耿于怀,而如今,唐哲又受了伤,她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 第362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唐哲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插嘴道:“我说你们俩啊,我这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呢嘛!你们倒好,一个个跟给我安排后事似的。放心,我这不过就是些皮外伤,再换两次药就好了,最多也就是以后身上留个疤疤而已。” 陈秋芸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偷东西的人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阿哲啊,你当时就应该果断地报公安,让那些小偷受到应有的惩罚,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理难容!等他们进了局子,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到时候他们在里面相互殴打,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唐哲无奈地苦笑一声,解释道:“妈,您就别为我操心了,其实,我已经把那几个小偷打得更惨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如果真的闹到公安那里去,情况可能就不太妙了,毕竟,我是在人家的屋子里动手的,要是他们反咬一口,说我是非法闯入或者蓄意伤人,那我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陈秋芸听了唐哲的话,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在别人的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些小偷真是太可恶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停了一下,陈秋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开口道:“水有源,树有根,这事要怪就怪唐忠那个王八蛋!都说跟好人行好教,跟坏人成强盗,可他倒好,天天吹嘘自己是跟城里人混的,结果混成个什么样子了?卖点黄鳝都不够他输的,还惹出这么多事情到我们家来!小月啊,你说我们家上辈子是欠了他们家几条命呀?” 陈秋芸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唐忠带来的柳开江和田儒榜引起的,她也不再你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细声细声,而是骂了开来。 沈月听着陈秋芸的抱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从小就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所以面对陈秋芸的质问,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而,看到唐哲受伤的样子,她心中对唐忠确实也有一些怨言,只是不好意思当着陈秋芸的面说出来罢了。 陈秋芸见沈月不说话,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她暗自叹息道:“哎,这孩子怎么和唐自立一样软弱呢?以后可怎么在这世上立足啊!” 正当陈秋芸感叹之时,一旁的唐哲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插嘴道:“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怎么可能会让小月被人欺负呢?” 陈秋芸闻言,猛地一愣,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唐哲,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哟,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着替你媳妇说话啦?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媳妇还没正式过门呢,妈说的话你都要顶嘴了?” 沈月见状,急忙说道:“二婶,您别误会,哲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陈秋芸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又没怪他。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太婆可管不了咯!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饭啦。” 说罢,陈秋芸转身朝厨房走去,留下唐哲和沈月两人面面相觑。 沈月被陈秋芸的笑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陈秋芸刚才是故意拿她开玩笑呢! 沈月有些羞涩地跺了跺脚,娇嗔地对唐哲说道:“哲哥,你看嘛,二婶她取笑我呢!” 唐哲也笑道:“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哦。”说完站起身来,从身边拿了一根竹子做拐杖往屋外走去。 沈月看到唐哲急匆匆地往外走,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连忙喊道:“哲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哲头也不回,边走边回答道:“哦,我去遛一下六六,这小家伙在家憋了一天了,得带它出去放放风。你今天没啥事干吗?” 沈月一听,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哎呀,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光顾着跟你说话了,竟然忘记把牛拴起来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有没有跑到别人家的地里去糟蹋庄稼呢。” 话音未落,沈月便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一样,“嗖”的一声飞奔而去,留下唐哲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 唐哲转身走进柴房,打开门,把六六放了出来。六六一见到主人,兴奋地摇着尾巴,围着唐哲转了好几圈。唐哲摸了摸六六的头,然后牵着它朝着新房子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唐自立、唐婉和唐乐三兄妹今天放学后,直接来到了新房子这里,帮忙收拾卫生。他们正忙碌着,忽然看到唐哲走了过来,而且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是脚受了伤。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询问情况。 唐哲忙给他们解释了一番,听得唐自立和唐婉两姐妹都很生气,好在唐哲说把他们打得更惨,他们才消了气。 唐婉气了一会儿,又看向新房子,对唐哲说:“哥,我们能不能早一点搬家进来呀,我好想晚上照着电灯写作业。” 唐自立咳了一声,说道:“我请先生看了的,初八那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们一家高高兴兴搬进来。” 唐婉头一歪,说道:“还要等那么些天,哥,你去教我怎么用发电机好吗?” 唐哲把六六解开,让它自由活动,说道:“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可不能乱动哦,小心被电。” 唐婉听到要被电,立刻又没有了兴趣,说道:“那算了,我还是去扫地。” 唐乐也自觉地跟在她后面。 唐哲自觉无趣,便到门外坐着,当初在大门两边,他让申腾飞给他做了两条长凳,方便夏天的时候坐着乘凉。 突然看到在院坝里玩耍的六六警觉地抬起头,他看过去时,却见申二狗和简科军风风火火地跑来。 第363章 送上门去 唐哲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两人,疑惑地问道:“你们俩跑这么快,到底是咋回事啊?” 申二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回答道:“唐哥,我们听说你在城里被人给阴了!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干的好事?你快告诉我们,我和科军这就去把他给干掉!” 一旁的简科军也赶忙附和道:“就是啊,唐哲,我刚才在寨子里都听到别人在议论纷纷,说你在城里被人打了。特别是姚家湾那几个得了红眼病的家伙,居然还在那里幸灾乐祸,我真是越看他们越不顺眼!” 唐哲见状,连忙招呼道:“好啦好啦,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说。” 待申二狗和简科军走进屋内,唐哲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听完唐哲的讲述,申二狗气得火冒三丈,他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柱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又是那个姓柳的杂种!早知道上次就该直接让他脑袋开花,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简科军年纪稍长,满脸忧虑地对唐哲说:“唐哲啊,听你这么讲,那个叫张二皮的家伙,这次怕是要雇凶来对付你哦!”唐哲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缓缓说道:“我也觉得这次是我大意了,怪只怪他太心急,觉得那个叫武秀才的很能打,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推到了台前。” 简科军眉头微皱,继续分析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啊!那个叫武秀才的,我以前倒是略有耳闻。咱们全县可就出过一个武秀才,叫任茂才,不过那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五几年刚解放没有多久,他就被枪毙啦,这么说来,现在这个武秀才肯定是他的孙子,当时可能年纪还小,没有被抓,不过一家人的成分肯定是黑五类。” 唐哲沉思片刻,回忆道:“他好像说过自己叫任明什么来着,我当时没太在意,所以没记住。” 简科军说:“这就对了,任家寨的,专爱给人平事,在大队里是个老油条,根本就管不住他,以前我挑粮去思王公社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事情,不过没有见过面。” 唐哲说道:“那个人高高大大的,倒是练过几年的功夫,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罢了。” 简科军满脸忧虑地说道:“那个叫张二皮的家伙,这次竟然收买了武秀才,真是太过分了!谁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收买一个文秀才呢?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申二狗似乎听出了简科军话里的深意,他赶忙追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简科军无奈地一摊双手,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唐哲听了简科军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科军,你提醒得很对,我确实应该加倍小心。” 申二狗见状,猛地一挽袖子,义愤填膺地说:“唐哥,要我说啊,你根本不用管他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那龟儿子简直就是瞎了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咱们绝对不能惯着他!反正咱们都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就算能跑得掉和尚,也跑不掉那座庙!你这两天就安心在家里休息,我和科军去城里直接把他的店给砸了,再狠狠地揍他一顿,打得他个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们作对!” 唐哲还未开口,简科军便赶忙插话道:“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啊,二狗,你看唐哲都没去报警,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一来我们毕竟是从乡下去的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二来那个张二皮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咱们直接去他店里,就算占着理,也会先输三分气势,搞不好最后不但没收拾到那狐狸,反而还惹得自己一身骚呢!” 唐哲听后,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科军说得没错,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心急。他不是想找我麻烦吗?那我就送上门去,我现在打算在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他自己送上门来找我,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申二狗闻言,满脸疑惑地看着唐哲,问道:“唐哥,你是想搬到城里去住吗?” 简科军则在一旁摇了摇头,叹息道:“要搞个城市户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哦。”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声道:“二狗啊,我前两天不是跟你姐说过嘛,让她到城里去谋点事儿做。我打算在城里开一家酒楼,等酒楼开业了,你姐就可以过来帮我照看着生意。这样一来,她既能多出去见见世面,又能躲开那个苏朝恩,岂不是一举两得?” 简科军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开馆子这事儿,会不会被当成走资派抓起来啊?”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对这个问题颇为担忧。 简科军一直生活在农村,至今都还没去过城里,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思想也仍然停留在过去的阶段。相比之下,申二狗倒是经常进城,对城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申二狗插嘴道:“我看应该不会。现在城里有好多人都在摆摊设点呢,不过那些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卖点狗皮膏药啥的。真正像样的还是百货公司、供销社、国营饭店、服务公司还有国营市场这些,都是国字号的。东门桥那边摆的那些摊,也都是些小生意,卖些零碎东西。”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现在好多以前开黑市的人,我看他们虽然是正大光明的开着店,却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那些被看章的来把店抄了。” “唐哥,真的可以开酒楼了吗?”申二狗满心期待,同时又一脸疑惑。 唐哲面带微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回应道:“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的,等三天之后。”他的语气坚定,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胸有成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自立和其他几个人在新房子里忙碌着,将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呼喊着唐哲、简科军和申二狗一起回家吃饭。 第364章 巴心不得 简科军显得有些拘谨,他可能还不太习惯与唐哲等人相处。然而,申二狗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毫无拘束。 走在路上,唐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转头问申二狗:“二狗,那个苏朝恩这几天没有去找你姐?”申二狗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听说他在公社派出所被教训了一顿,放回来的时候还是鼻青脸肿的,这两天连活都没有去干呢。” 唐哲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只要他没来找你姐,那就好。” 时光如白驹过隙,短短三天转瞬即逝。唐哲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疼痛难忍,但却开始隐隐作痒,这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他心里清楚,这是伤口正在愈合,新肉逐渐生长的征兆。 今天是唐哲计划前往县城的日子,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洒向大地,简科军和申二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他家门口。 唐哲见到他们,说道:“其实你们真的没必要跟我一起去,那个张二皮现在应该也不敢对我怎样。” 简科军连忙摆手,语气坚定地说:“我和二狗已经商量好了,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他要是不来找你麻烦也就罢了,万一他真的来了,至少你身边还有我们可以帮衬一下。” 申二狗也附和道:“是啊,唐哥,你一个人去县城我们俩都不太放心。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看着他们俩如此坚决的态度,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两个朋友是真心为他着想,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既然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唐哲也不好再推辞,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县城后,唐哲让申二狗和简科军自行在城里逛逛,感受一下城市的氛围。而他则径直朝着林国民的住处走去,心中暗自思忖着与林国民见面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唐哲,你很准时嘛。”林国民笑呵呵地说,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 唐哲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只见那人身材微胖,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头发稀少,中间秃了一块,活脱脱一个地中海发型。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正笑眯眯地看着唐哲。 林国民见状,赶忙介绍道:“来来来,给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唐哲,这位就是岭关公社的王书记啦。”接着,他又转向王正坤,说道:“王书记,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唐哲。” 唐哲闻言,连忙伸出右手,主动与王正坤握手,并自我介绍道:“您好,王书记,久仰久仰!”王正坤也站起身来,热情地与唐哲握手,微笑着说道:“哈哈,小唐同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林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呢!”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唐哲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王书记,林经理,我今天过来呢,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那个老祠堂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可以租给我呢?” 林国民微微一笑,看向王正坤,说道:“王书记,您看这事儿……” 王正坤面带微笑,语重心长地对小唐同志说道:“小唐啊,如今国家大力倡导改革开放,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国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再带动其他的人共同富裕,这样才能搞活市场经济,促进社会的发展嘛。咱们县里也为此专门召开了好几次会议,我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到底该如何去发展咱们公社的民营经济呢?你这一来投资,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啦,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我巴心不得!我谨代表岭关公社的四万老百姓,对你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诚挚的感谢!” 听到王正坤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唐哲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投资计划会受到一些阻碍,现在看来,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王正坤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小唐啊,关于后续的手续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公社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协助你,确保所有的手续都能顺利办理。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唐哲感激涕零,连忙说道:“谢谢王书记!太感谢您了!有您这样的好领导,我对这个项目充满了信心!” 一旁的林国民也笑着插话道:“哈哈,有王书记这句话,唐哲啊,你的酒楼肯定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的!”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唐哲便对林国民说道:“林经理,今天又要麻烦您安排一桌哦。” 林国民笑道:“这个完全没问题。”说完起身出了办公室。 王正坤虽然推辞了几句,见唐哲坚决,倒也不再反对。 席间又聊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王正坤说道:“证件那些,我会安排公社的人去给你跑下来,你放心大胆的搞起来,我看哪,时间不等人,你明天都可以安排工人进场装修。” 唐哲还是有些担心,问道:“王书记,那个祠堂的后人不会来找麻烦?” 王正坤笑道:“这个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以前是祠堂,以后呀,就是酒楼,不会有一点点问题,解放初期,就已经征收过来了的。” 唐哲举起酒杯,说道:“那就太感谢王书记了,太多的感谢,都在杯中。”说完一仰脖子,一杯酒就见了底。 王正坤哈哈大笑:“我就喜欢和这种年轻又豪爽的人交朋友。”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唐哲也不再多留,告别了他们俩人,就去找申二狗他们。 原本他是让申二狗他们就在供销社和百货公司附近逛逛,找了两圈没有找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东门桥,却看到不远处的大檬子树下围了一大群人。 唐哲虽然不喜欢看热闹,却知道申二狗和简科军他们俩肯定会去围观,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那边走去。 第365章 城里人就是弯酸 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邛水县的人们对于热闹有着极高的热情和好奇心,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们总是会一窝蜂地涌向事发地点,想要一探究竟。 有一次,在东门桥上,一个人突然仰起头来,似乎想要打喷嚏。然而,这个喷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半天都没有打出来。就在他努力想要打喷嚏的时候,周围的人们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纷纷好奇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等这个人终于打完喷嚏,他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满了抬头看天的人。可是,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盲目地跟着别人一起抬头。 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邛水县的人们对于看热闹是真心的喜爱,甚至到了一种盲目跟风的程度。 唐哲走近了人群,发现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外围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正当唐哲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像是申二狗的声音:“用力,他马上输了!”唐哲心里一动,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于是他又仔细听了一下,确定那就是申二狗的声音。 唐哲毫不犹豫地推开人群,挤了进去。果然,他看到申二狗正站在人群中间,脸红脖子粗地大喊大叫着。而在申二狗的旁边,有一块大的河石,河石的两边,简科军和杨军两个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扳手腕比赛。 只见简科军和杨军两人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手上的青筋鼓起,仿佛要爆裂开来。杨军的额头上已经明显有汗水渗出,他咬紧牙关,拼命想要扳倒简科军。 而在申二狗的正对面,李龙同样扯开嗓子大吼大叫起来:“杨军,你给老子加把劲儿啊!你要是输了,可别连累老子一起叫爹啊!” 申二狗紧盯着杨军,眼见着他的体力越来越不支,原本紧握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了,申二狗见状,立刻扯开嗓子对着李龙吼道:“你个龟儿子,少在那里耍赖!这声爹,你们俩是叫定了!”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吼声,嘴角微微上扬,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嗯?你说啥子?叫啥子?” 申二狗被李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对李龙喊道:“爹!” 李龙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他得意洋洋地回应道:“哎哟喂,我的乖儿子诶,你们这还没输呢,咋个就叫得这么顺口了!” 申二狗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烂杂种,居然敢跟老子玩这种阴招儿!”话音未落,申二狗猛地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朝李龙扑过去。 李龙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嘻嘻地指着申二狗说道:“是你自己要叫的哦,我又没强迫你,你莫要输不起哦!” 这时候,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有的吹口哨,有的大声叫好,还有的在一旁指指点点,说申二狗这是自讨没趣。申二狗被众人这么一闹,更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简直快要气炸了。 然而,与杨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简科军,他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杨军那汗如雨下的狼狈模样,嘴角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紧接着,只见他猛然发力,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般,狠狠地将杨军的手腕压在那块坚硬的石头上,然后用一种近乎戏谑的口吻说道:“哈哈,你输啦!” 杨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他不禁咳嗽了几声,试图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随后,他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刚才被砸到的地方。 由于刚才与石头的剧烈撞击,他手指的关节此刻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的嘴巴却依然不肯认输,嘟囔着说道:“三局两胜,你才赢了一局而已呢。” 简科军听到杨军的话后,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同时还撇了撇嘴,嘲讽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啊,就是弯酸(不爽快、不耿直),就算是三局两胜,你也绝对不可能赢我。” 站在一旁的申二狗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并对简科军说道:“科军,别跟他废话了,他们这些人就是输不起,要我说啊,你根本就不应该答应他们搞什么狗屁文斗,直接去河沙坝里头干一架不就得了。” 李龙听到申二狗如此嚣张的话语,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他瞪了申二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小逼娃儿,你别太嚣张了!老子之所以会跟你们文斗,完全是看在唐哲的面子上,大家不伤和气。你可别真以为老子虚火(怕)你啊!” 申二狗正值年轻气盛之时,心中本就因被李龙占了便宜而愤愤不平,此刻听到李龙的挑衅,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回怼道:“你又以为老子虚火你?来啊,有种就放马过来,看老子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李龙自然也不甘示弱,他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回应道:“好啊,谁怕谁啊!来就来,谁输了谁是孙子!” 申二狗瞪着他,恶狠狠地说:“好,哪个输了,哪个喊公。” 李龙还想故技重施,问道:“喊什么?” 申二狗正想回答,突然醒水过来,大骂道:“喊你妈。”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仿佛一点就着。周围的人群见状,不仅没有劝阻,反而纷纷起哄,有人高喊:“搞就搞,怕个卵!”“对头,搞起来,让我们看看谁更厉害!” 在众人的煽动下,申二狗和李龙都被激起了斗志,他们摩拳擦掌,准备一决高下。 这时,不知是谁提议道:“我们让开一点,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二对二好好地打一场!”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于是大家纷纷向后退去,为申二狗和李龙腾出了一片宽敞的空地。 第366章 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 简科军看着杨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挑衅地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有本事就再来啊!”说罢,他猛地弯下身子,将手放在刚才那块巨大的河石上,摆出一副准备发力的姿势。 杨军一脸轻松地揉了揉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挑衅地说道:“来就来,怕你不长卵子!”说罢,他将双手稳稳地放在身前的石头上,做好了准备。 简科军见状,也毫不示弱,他紧紧地握住杨军的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都能擦出火花来。 杨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准备迎接简科军的挑战。然而,就在简科军刚要用力的时候,杨军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简科军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杨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军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喊三才开始,这样比较公平。” 简科军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会找借口,不过随他去,反正我肯定能赢。”于是,他随口应道:“随便你。” 杨军得到简科军的同意后,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预备……三!” 简科军见状,也赶紧运起气来,准备在杨军喊出“三”的瞬间发力。 然而,让简科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军根本就没有喊一二,而是直接喊的“三”字,还没有完全喊出口,他的手上突然猛地一用力,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瞬间将简科军的手压在了石头上。 简科军猝不及防,被杨军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手被死死地压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杨军见状,立刻松开了手,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你输了,你输了!” 简科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输了。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杨军,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玩赖,你明明说数到三才开始,你连一二都没有喊就直接喊三了!” 杨军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对着简科军说道:“嘿,你自己没听清楚规则,我明明说的是喊到三就开始,可没说要从一数到三哦!大家都听到了,我刚才是不是喊了三?” 围观的人群中,一部分人随声附和道:“是呢,他确实喊了三。”然而,也有一些人站在简科军那边,指责杨军耍赖。 面对众人的不同声音,杨军毫不在意,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这叫兵不厌诈,懂不懂啊?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是承认你没有长卵子,这一局不算也可以。” 简科军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要论嘴上功夫,他可比不上申二狗,更别提像杨军和李龙这样的小混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好,我认了,这一局算平局,还有最后一局呢!”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意地挑衅道:“哈哈,刚才我那是让着你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力气比我大啊?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这声‘爹’你叫定了!” 听到杨军说了一个爹字,申二狗在一旁大声地“唉”了一声。 杨军听到这声呼喊,原本就翻着的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他恶狠狠地向申二狗投去一道愤怒的目光,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李龙在一旁骂道:“你家妈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申二狗见状,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双手叉腰,对着李龙吼道:“说人不摸后颈窝,管人(自己)都差不多,你不光什么便宜都想占,没有便宜你都要抢点便宜来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一旁的简科军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别吵了。”又对杨军说道:“你还来不来?” 杨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慌乱与不安一同吐出,然后缓缓地将手放在那块冰冷的河石上,轻声说道:“儿才不敢来呢。” 然而,简科军却并未因此而罢休,他紧紧握住杨军的手,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怒吼道:“来,这次再敢玩阴的,老子揍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倒!” 杨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是你笨,有种你也用计?自己长了个木脑壳怪别人聪明?” 简科军对他的回应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杨军的手,杨军明显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从手上传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拍打简科军的手背,焦急地说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简科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又猛地加了一把劲,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杨军差点失声叫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好在简科军只用了这一下力,随后便松开了手,看着杨军,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杨军冷哼一声,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再继续与简科军争辩,只是对他说道:“你先把手放好。” 简科军面不改色地将手放好,右手手掌微微张开,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试胸有成竹。然而,杨军却并未如他所料那般对准他的掌心,而是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简科军的那四个手指头。 简科军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就这点本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仿佛对杨军的举动毫不在意。 杨军似乎并不在意简科军的轻视,反而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然得逞。他嘴角也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回应道:“准备好了,来呀?”话音未落,他便猛地一用力,紧紧地握住简科军的手指,仿佛要将他的手捏碎一般。 随着杨军的用力,简科军的手臂开始慢慢地往反方向倒去,这一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尤其是申二狗和李龙。 他们原本还在斗嘴皮子,但在这关键的一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紧紧地盯着河石上的两只手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申二狗突然对着杨军破口大骂:“你妈家又玩赖!”他的声音异常响亮,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他又骂道:“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李龙见状,连忙喝止申二狗,骂道:“你个龟儿子不要打扰他们!今天输了不叫爹,你是走不出城的!”他的语气严厉,显然不想让申二狗的叫骂影响到比赛的结果。 第367章 耍赖 简科军那边似乎早就料到了杨军的动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尽管杨军用尽全力握住他的四个手指,让他在发力时倍感吃力,但简科军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随着杨军不断加大力度,简科军手指上的疼痛感也愈发强烈,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逐渐被压下去的手臂,心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就在简科军的手即将被压到河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河岸。这声怒吼不仅让杨军惊愕不已,就连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龙和申二狗也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简科军发力的瞬间,杨军原本占据上风的那只手,竟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缓缓地向下沉去。 “不可能!这狗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李龙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原本还在和申二狗斗嘴,对这场比试并未太过在意,可现在看到杨军即将落败,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随着杨军的手被死死地压在河石上,这场激烈的扳手腕比赛终于落下帷幕。简科军面带微笑,看着满脸通红的杨军,挑衅地问道:“怎么样,还想再来一局吗?” 杨军有些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算了,这次就算你赢了。”话音未落,他便像屁股着了火一样,迅速站起身来,准备开溜。 然而,简科军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地逃脱?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杨军的去路,毫不客气地说道:“嘿!输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杨军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还把脑袋一歪,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反问简科军:“叫什么?我可不知道。” 简科军气得直跺脚,狠狠地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杨军却不以为然,他耸了耸肩,嬉皮笑脸地回应道:“你去问问这些人,只要是认识我的,哪个不知道我就是个无赖!” 简科军的脸被气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憋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狠狠地骂杨军一顿,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骂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用手指着杨军的鼻子,愤愤不平地说:“你这种人啊,就是赢得起输不起!” 杨军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简科军面前,挑衅地说道:“我还就是这种人,怎么样?你不服气的话,有种你来咬我啊?” 简科军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强忍着没有挥出去。然而,申二狗却完全不买账,他可不会惯着这两个人,尤其是在之前已经被李龙占过一次便宜的情况下。 申二狗怒气冲冲地跳到大河石上,站得高高的,俯视着下方的众人,他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响亮:“家妈勒,说话像放屁一样!输了就不想认账是不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杨军见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走,去河沙坝论个高低!”他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挑衅,似乎对申二狗的指责并不在意。 申二狗听到杨军的回应,立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气势汹汹地说道:“老子还怕你不成?”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显示出他毫不畏惧的态度。 事实上,他们之间并非没有过交手的经历。在巴溪,他们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冲突,杨军和李龙都亲身领教过申二狗打架时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尽管今天没有看到唐哲的身影,但申二狗身边却多了一个身材魁梧、力气巨大的家伙,看起来就像一头蛮牛一样。 不过,杨军他们几个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长期在城市里厮混,对于这种场面并不陌生。在气势上,他们绝对不能输给对方。李龙见到申二狗跳下来,心中的火气也被瞬间点燃,他怒声吼道:“走,哪个不去哪个是儿子!” 申二狗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哟呵,还有脸说呢?你们这不是已经输了吗?既然输了,那就是儿子咯,要是再输一次,嘿嘿,你们可就得当孙子啦!”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哄笑声。有个好事的家伙更是起哄道:“打一架!打一架!”这一喊,就像点燃了导火索一样,周围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有人对杨军那种耍赖不认账的行为很是看不惯,便大声喊道:“输了就是输了,别磨蹭了,赶紧叫爹!”这一嗓子,让更多的人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而此时的简科军,正稳稳地站在杨军面前,他那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让人无法忽视。不仅如此,他的身后还有申二狗在那里虎视眈眈,杨军就算想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杨军对着李龙喊道:“龙哥,干了。” 李龙一挥手,对申二狗和简科军说:“干,马上下河沙坝去。” 说完,怒气冲冲地在前面带路,就准备往河沙坝走。 杨军也在后面跟着。 申二狗对简科军说:“跟紧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狗日的占了老子便宜就想跑。” 简科军劝申二狗说:“二狗,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他们输了,要跑就让他们跑。” 申二儿瞪了简科军一眼,说道:“怕个逑,以前老子一个人都敢干他们四个人,现在一对一你还不敢?” 简科军忙说道:“不是我不敢,唐哲让我们等他,我们逛逛就得了,又不是来惹事的,要是耽误了他的事情,到时候准挨他的骂。” 申二狗正在气头上,说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也要跟上去,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第368章 是个误会 申二狗像往常一样,走路时总是横冲直撞的,这不,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心里正不爽呢,刚想开口骂人,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唐哲!申二狗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怒容,赔着笑问道:“唐哥,你事情办好了?” 唐哲并没有立刻回答申二狗的问题,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申二狗,然后突然冒出一句:“你威风得很嘛。” 申二狗被唐哲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唐哥,不是这样的,是他们两个欺负我们……”说着,他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简科军。 唐哲顺着申二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简科军被唐哲这么一瞧,吓得赶紧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杨军突然发现申二狗和简科军没有跟上来,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两人骂道:“你们两个没屁眼的家伙,不敢来就早点滚回山里去!” 李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人挡住了申二狗和简科军。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个身影却让李龙觉得异常熟悉。他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拉了一把杨军,压低声音说道:“唐哲来了。” 杨军闻言,脸色也是一变,他定睛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那身形确实和唐哲非常相似。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麻烦了,唐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于是,他也不敢再继续骂下去了,站在河堤的半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唐哲看着申二狗,一脸认真地说道:“二狗,你就别再隐瞒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申二狗犹豫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简科军,然后缓缓低下头,轻声说道:“好,我告诉你。你去了国营饭店之后,我和科军两个人觉得很无聊,就决定在城里四处逛逛。走着走着,我们突然想起你那天在黑市被人打了,于是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叫张二皮和武秀才的家伙。” 申二狗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真的看到了他们两个。那个高个子一直盯着我看,我心里有点发毛。你也知道,以前你和我在巴溪的时候,都跟他们打过架,所以我以为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说到这里,申二狗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我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所以我就直接上去跟他们理论起来。结果他们说要搞个什么文斗,就是扳手腕,谁输了就要喊赢的那一方喊爹。” 申二狗越说越气愤:“本来科军是可以三次都赢的,可他们耍赖,明明科军已经赢了两次,他们却不认账,还占我的便宜。我才不服呢!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今天要是他们输了不喊我爹,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揍得他们像儿子一样!” 简科军在一旁不断地点头,表示对申二狗所说的话非常认同,他附和道:“二狗说的确实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唐哲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语气坚定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们俩,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不过,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当狗咬了你一口时,你绝对不能反过来去咬狗一口,因为那样做毫无意义,反而会让你自己也陷入尴尬的境地。” 申二狗和简科军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明白了唐哲的意思。唐哲见状,继续说道:“但是,如果那只狗只是发出一些叫声,并没有真正咬到你,那么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它,只管走自己的路就好。毕竟,我们没必要和一只乱吠的狗计较。然而,如果那只狗真的咬到了你,那你可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必须要狠狠地反击,甚至可以把它往死里打,然后把它变成一顿美味的狗肉大餐。” 申二狗听了唐哲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心地说:“唐哥,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哲看着申二狗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地说:“不过,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翻篇了。只要他们不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要再去纠结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唐哥。我还听说那个光头被你打得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呢,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也别再提了。走,还有其他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刚准备走,李龙他们又从河堤下面爬了上来:“唐哲。” 唐哲听到李龙叫他,转过头问道:“有事情吗?” 李龙走到唐哲面前,对着他们三个人笑道:“刚才就是和你这两个兄弟开个玩笑,你这兄弟也是的,我们就是看了一眼他,正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一起来呢,他说话太冲了。” 杨军也走了过来,说道:“就是,听说那个张二皮被人打了,我估计就是你干的,前几天那个叫柳开江的还来找我和李龙,他们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你和我们有过结,想一起打你一顿,不过我们没有答应。” 申二狗说道:“你们就算是答应了,是我唐哥的对手吗?” 杨军有些生申二狗的气,李龙忙一把压住他的手,说道:“你说得对,唐哲的确厉害,就当我们多管闲事 。” 唐哲对申二狗说:“二狗,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话。” 申二狗低着头哦了一声。 唐哲又对李龙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上次帮了我。”他说的是李龙带他去找了张二皮了解毛狗皮的事情。 李龙连忙摆手,说道:“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前几天那个姓柳的来找我,我才知道那个张二皮的老皮被你们打住院的事情,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早就和你说了。” 停了一下,又对唐哲说道:“今天、今天这个就是个误会。” 第369章 外号叫甩不脱 申二狗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唐哥,你可千万别相信他啊!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话,脸色一沉,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们爱信不信!” 见李龙如此决绝,杨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离开。 申二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两个龟儿子,跑得还挺快!”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哄笑,然后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唐哲看着申二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二狗啊,对于这种小混混,咱们能躲就躲,能让就让。除非他们真的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再反击也不迟。如果他们没有招惹你,你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没必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一旁的简科军也附和道:“是啊,二狗,俗话说得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唐哲要来城里开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些人的好。” 申二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赶忙应道:“我知道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然后说道:“知道就好,这个李龙既然说张二皮去拉拢他,他没有同意,那他很可能会再去找其他人。我们现在处于明处,而他则在暗处,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简科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巧妙地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开口问道:“对了,你去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已经谈妥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城里找几个匠人来做这件事的,但后来发现申腾飞他们几个的手艺相当不错,所以我打算回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干活。” 简科军听后,笑着说:“只要有活干,他肯定是求之不得啊!毕竟他家那几亩薄田能有多少收入呢?”唐哲也表示赞同,他觉得申腾飞肯定会对这个工作机会感兴趣。 就在唐哲准备起身回家时,突然想起简科军今天把家里的毛狗屁拿了出来,于是他随口问道:“科军,你那几张皮子卖掉了吗?”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没有呢,就放在那棵大檬子树下,应该不会有人去动它。”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调侃道:“你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刚才那里围了那么多人,你们居然就这么放心地把东西放在那里,也不怕被别人顺手牵羊给牵走了。” 这时,申二狗已经快步走过去,将那捆皮子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唐哲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帮他把这皮子卖了再回去,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唐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一同来到了收购站,齐春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唐哲,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呢?” 唐哲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把怎么和张二皮之间起的过结简单说了一遍。 齐春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满脸忧虑地说道:“你怎么会惹到那几个烂蛇呢?在这城里头,有多少人看到他们都是要躲着走的啊,尤其是那个张二皮,他的外号可是叫‘甩不脱’,难缠得很呢。” 唐哲不以为意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他的名声还真是坏得很啊。” 齐春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说道:“那还用说吗?他可不是一般的坏啊!要不是现在政策好,他靠着以前坑蒙拐骗弄来的那些钱,开了个山货收购点,恐怕到现在他还是像个癞皮狗一样,整天在城里到处闲逛呢!这种人啊,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公安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每次进去不到半天,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被放出来了,公安局的那些同志都对他束手无策啊!” 唐哲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也对,他确实是那种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人。不过,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 齐春一边仔细端详着简科军的毛狗皮,一边说道:“还是忍一忍,跟那种人较劲不值得。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咱们没必要和他硬来。” 唐哲见齐春这么说,也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其他的都好说。对了,这几张皮子的品质怎么样?还过得去?” 齐春面带微笑地看着简科军,缓缓说道:“嗯,整体情况还可以啦。不过呢,那四张被撕烂得比较厉害,所以相对来说不太值钱哦。但是这几张呢,还能给你两块六毛钱。至于另外那些烂得更厉害的,就只能给你一块八啦。” 简科军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好的,领导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都听您的!”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齐春的敬畏和信任。 这是简科军第一次进城,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信。因此,无论见到谁,他都会尊称对方为“领导”,希望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齐春似乎对简科军的态度很满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唐哲说道:“你呀,还是要小心一点哦。” 经过好几次的合作,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一样,唐哲点了点头,准备走的时候,齐春又说道:“最近山上的天麻露头了?要是有的话仍然卖给我哦。”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我都好一段时间没有上山了,等伤养好一点了去山上看看。” 出了店门,简科军说:“对呀,唐哲,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天麻露头的时候,我以前在白云岭那边去找过,也找了一些,都炖给我爹妈吃了。” 申二狗说:“白云岭上的不是有大猫吗?” 第369章 外号叫甩不脱 申二狗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唐哥,你可千万别相信他啊!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 李龙听到申二狗的话,脸色一沉,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们爱信不信!” 见李龙如此决绝,杨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离开。 申二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两个龟儿子,跑得还挺快!” 周围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哄笑,然后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唐哲看着申二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二狗啊,对于这种小混混,咱们能躲就躲,能让就让。除非他们真的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再反击也不迟。如果他们没有招惹你,你完全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没必要去给自己找麻烦。” 一旁的简科军也附和道:“是啊,二狗,俗话说得好,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唐哲要来城里开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些人的好。” 申二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赶忙应道:“我知道了,唐哥。” 唐哲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然后说道:“知道就好,这个李龙既然说张二皮去拉拢他,他没有同意,那他很可能会再去找其他人。我们现在处于明处,而他则在暗处,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简科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巧妙地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开口问道:“对了,你去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唐哲点了点头,回答道:“已经谈妥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城里找几个匠人来做这件事的,但后来发现申腾飞他们几个的手艺相当不错,所以我打算回去问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干活。” 简科军听后,笑着说:“只要有活干,他肯定是求之不得啊!毕竟他家那几亩薄田能有多少收入呢?”唐哲也表示赞同,他觉得申腾飞肯定会对这个工作机会感兴趣。 就在唐哲准备起身回家时,突然想起简科军今天把家里的毛狗屁拿了出来,于是他随口问道:“科军,你那几张皮子卖掉了吗?” 简科军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没有呢,就放在那棵大檬子树下,应该不会有人去动它。” 唐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调侃道:“你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啊,刚才那里围了那么多人,你们居然就这么放心地把东西放在那里,也不怕被别人顺手牵羊给牵走了。” 这时,申二狗已经快步走过去,将那捆皮子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唐哲说道:“唐哥,要不我们先帮他把这皮子卖了再回去,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唐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一同来到了收购站,齐春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唐哲,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呢?” 唐哲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把怎么和张二皮之间起的过结简单说了一遍。 齐春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满脸忧虑地说道:“你怎么会惹到那几个烂蛇呢?在这城里头,有多少人看到他们都是要躲着走的啊,尤其是那个张二皮,他的外号可是叫‘甩不脱’,难缠得很呢。” 唐哲不以为意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他的名声还真是坏得很啊。” 齐春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说道:“那还用说吗?他可不是一般的坏啊!要不是现在政策好,他靠着以前坑蒙拐骗弄来的那些钱,开了个山货收购点,恐怕到现在他还是像个癞皮狗一样,整天在城里到处闲逛呢!这种人啊,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公安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每次进去不到半天,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被放出来了,公安局的那些同志都对他束手无策啊!” 唐哲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得也对,他确实是那种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人。不过,如果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 齐春一边仔细端详着简科军的毛狗皮,一边说道:“还是忍一忍,跟那种人较劲不值得。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咱们没必要和他硬来。” 唐哲见齐春这么说,也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其他的都好说。对了,这几张皮子的品质怎么样?还过得去?” 齐春面带微笑地看着简科军,缓缓说道:“嗯,整体情况还可以啦。不过呢,那四张被撕烂得比较厉害,所以相对来说不太值钱哦。但是这几张呢,还能给你两块六毛钱。至于另外那些烂得更厉害的,就只能给你一块八啦。” 简科军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好的,领导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都听您的!”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齐春的敬畏和信任。 这是简科军第一次进城,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他显得有些拘谨和不自信。因此,无论见到谁,他都会尊称对方为“领导”,希望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齐春似乎对简科军的态度很满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唐哲说道:“你呀,还是要小心一点哦。” 经过好几次的合作,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一样,唐哲点了点头,准备走的时候,齐春又说道:“最近山上的天麻露头了?要是有的话仍然卖给我哦。” 唐哲哦了一声,说道:“我都好一段时间没有上山了,等伤养好一点了去山上看看。” 出了店门,简科军说:“对呀,唐哲,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天麻露头的时候,我以前在白云岭那边去找过,也找了一些,都炖给我爹妈吃了。” 申二狗说:“白云岭上的不是有大猫吗?” 第370章 他们姐弟俩就是我的盼头 简科军回答道:“我只是在山林的边缘附近转一转,没敢往里面走得太深,主要还是害怕遇到大猫啊。不过呢,我倒是没有听到有什么叫唤声。” 申二狗接着说道:“唐哥身上有伤,这几天肯定是没办法上山去了。要不这样,咱俩去一趟怎么样?” 简科军闻言,不禁看了看唐哲。毕竟,挖天麻可是能赚钱的好事啊!可问题是,以前唐哲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他俩一起的,现在唐哲受了伤,他们却要撇开唐哲自己出去单干,这似乎有点不太厚道呢。 唐哲似乎看出了简科军的顾虑,他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毕竟申二狗也不是跟着他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除了有时候冲动一点,却没有任何坏心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我就不去啦。二狗啊,你进了山以后,一定要多听科军的,他比你有经验多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唐哥,我肯定听他的!”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八家堰。唐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申腾飞的家里。 此时,申腾飞正坐在院坝里的桐子树下,专心地削着一条新扁担呢。见到唐哲来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跟唐哲打了个招呼。 唐哲详细地向申腾飞解释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申腾飞认真倾听后,回应道:“好的,我会去询问一下我师傅是否愿意一同前往。你那边的事情是否紧急呢?如果时间紧迫,我可以多叫一些人来帮忙。” 唐哲想了想,回答说:“老三和援朝去帮忙做些杂事也挺好的,你顺便带带他们。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那是一座大型的祠堂,而且还是一进的四合院。” 申腾飞略微惊讶地应了一声:“哦,这样的话,工期恐怕不会太短啊。” 与申腾飞交谈结束后,唐哲离开了他家,然后径直前往申二狗家。此时,申二狗刚刚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申大凤正在厨房里忙碌地准备着饭菜。楼椽上悬挂着几条腊鱼肉,申大凤顺手取下一条,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煮熟。 当申二狗看到唐哲来访时,他连忙热情地说道:“哎呀,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一起吃饭呢!科军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挽留都留不住啊。”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申大凤说:“大凤啊,我刚刚去找过腾飞了,他这几天打算去喊一些工人到城里去干活。你有时间了也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到时候你就跟腾飞他们一起去城里,给他们做饭吃,你看这样行不行?” 申大凤一听,连忙说道:“唐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帮你做事,怎么还能要工钱呢?我去就是了!” 唐哲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大凤,你别这么客气嘛!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的。只是目前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如果以后赚到更多的钱,肯定会给你多开一些的。” 申大凤嗯了一声,说道:“唐哥,我在做晚饭,你在这里吃了回去。” 唐哲尚未踏入门槛,一股浓郁的腊鱼香气便扑鼻而来。这股香味如同一股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脚步紧紧牵引。他定睛一看,只见一筲箕的白米饭宛如一座小山般堆放在桌上,粒粒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平日里,他们一家人的饮食颇为节俭,大多以粗粮为主。然而,今日这满桌的白米饭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宴。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对申大凤说道:“好,那今天晚上就在你家吃。” 申大凤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返回厨房忙碌起来。唐哲则与申二狗一同坐在堂屋里,闲聊起家常。 不多时,申厚植也回到了家中。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申二狗便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公,你又去做什么了?” 申厚植站在屋外,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随着他手中的竹片不断拍打,他的身上扬起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他刚刚从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归来。 他的面庞被熏得漆黑,眉毛和胡子上也沾满了灰烬,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洪亮,他说道:“田里没肥,到时候就没有收成,我去烧灰了来。” 申二狗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苦笑着说:“公,你天天烧灰,那田里的泥都看不见了,全是灰,你也该休息几天了。” 申厚植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趁着我还能动,赶快做几年,再过几年动不了了,你吃什么?” 申二狗笑道:“我跟着唐哥做事,手里少不了现把二(现钱),你还担心饿死不成?” 申厚植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天啊,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你手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东西。到那时候,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你呀,就是还没有被饿够!” 申厚植一边唠叨着申二狗,一边将手中的竹片挂在墙上。等他走进屋子时,才发现唐哲也在屋里,于是随口问道:“唐哲也来了啊。” 唐哲见状,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申二狗说:“二狗啊,你公说得挺对的。家里有粮食储备着,心里才踏实。赚钱和种粮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啊,你公既然想做,就让他去做好了。他年纪大了,有点事情做着,身体反而会更舒服些。你要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闲着,什么都不干,反而容易生病呢。” 申厚植听了唐哲的话,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你说得太对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哪天不活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可一到地里干活,嘿,这身上的疼痛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哦!不过好在还有他们姐弟俩,我多少还有个指望,心里也算有点盼头。” 第370章 他们姐弟俩就是我的盼头 简科军回答道:“我只是在山林的边缘附近转一转,没敢往里面走得太深,主要还是害怕遇到大猫啊。不过呢,我倒是没有听到有什么叫唤声。” 申二狗接着说道:“唐哥身上有伤,这几天肯定是没办法上山去了。要不这样,咱俩去一趟怎么样?” 简科军闻言,不禁看了看唐哲。毕竟,挖天麻可是能赚钱的好事啊!可问题是,以前唐哲有什么事情都是带着他俩一起的,现在唐哲受了伤,他们却要撇开唐哲自己出去单干,这似乎有点不太厚道呢。 唐哲似乎看出了简科军的顾虑,他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毕竟申二狗也不是跟着他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除了有时候冲动一点,却没有任何坏心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我就不去啦。二狗啊,你进了山以后,一定要多听科军的,他比你有经验多了。” 申二狗连忙点头,说道:“放心,唐哥,我肯定听他的!”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八家堰。唐哲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申腾飞的家里。 此时,申腾飞正坐在院坝里的桐子树下,专心地削着一条新扁担呢。见到唐哲来了,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跟唐哲打了个招呼。 唐哲详细地向申腾飞解释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申腾飞认真倾听后,回应道:“好的,我会去询问一下我师傅是否愿意一同前往。你那边的事情是否紧急呢?如果时间紧迫,我可以多叫一些人来帮忙。” 唐哲想了想,回答说:“老三和援朝去帮忙做些杂事也挺好的,你顺便带带他们。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毕竟那是一座大型的祠堂,而且还是一进的四合院。” 申腾飞略微惊讶地应了一声:“哦,这样的话,工期恐怕不会太短啊。” 与申腾飞交谈结束后,唐哲离开了他家,然后径直前往申二狗家。此时,申二狗刚刚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申大凤正在厨房里忙碌地准备着饭菜。楼椽上悬挂着几条腊鱼肉,申大凤顺手取下一条,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煮熟。 当申二狗看到唐哲来访时,他连忙热情地说道:“哎呀,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一起吃饭呢!科军已经回家去了,怎么挽留都留不住啊。” 唐哲面带微笑地对申大凤说:“大凤啊,我刚刚去找过腾飞了,他这几天打算去喊一些工人到城里去干活。你有时间了也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到时候你就跟腾飞他们一起去城里,给他们做饭吃,你看这样行不行?” 申大凤一听,连忙说道:“唐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帮你做事,怎么还能要工钱呢?我去就是了!” 唐哲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大凤,你别这么客气嘛!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工钱还是得给的。只是目前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如果以后赚到更多的钱,肯定会给你多开一些的。” 申大凤嗯了一声,说道:“唐哥,我在做晚饭,你在这里吃了回去。” 唐哲尚未踏入门槛,一股浓郁的腊鱼香气便扑鼻而来。这股香味如同一股无形的绳索,将他的脚步紧紧牵引。他定睛一看,只见一筲箕的白米饭宛如一座小山般堆放在桌上,粒粒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平日里,他们一家人的饮食颇为节俭,大多以粗粮为主。然而,今日这满桌的白米饭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宴。 唐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对申大凤说道:“好,那今天晚上就在你家吃。” 申大凤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身返回厨房忙碌起来。唐哲则与申二狗一同坐在堂屋里,闲聊起家常。 不多时,申厚植也回到了家中。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申二狗便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公,你又去做什么了?” 申厚植站在屋外,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随着他手中的竹片不断拍打,他的身上扬起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他刚刚从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归来。 他的面庞被熏得漆黑,眉毛和胡子上也沾满了灰烬,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洪亮,他说道:“田里没肥,到时候就没有收成,我去烧灰了来。” 申二狗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苦笑着说:“公,你天天烧灰,那田里的泥都看不见了,全是灰,你也该休息几天了。” 申厚植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趁着我还能动,赶快做几年,再过几年动不了了,你吃什么?” 申二狗笑道:“我跟着唐哥做事,手里少不了现把二(现钱),你还担心饿死不成?” 申厚植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这天啊,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你手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东西。到那时候,你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你呀,就是还没有被饿够!” 申厚植一边唠叨着申二狗,一边将手中的竹片挂在墙上。等他走进屋子时,才发现唐哲也在屋里,于是随口问道:“唐哲也来了啊。” 唐哲见状,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申二狗说:“二狗啊,你公说得挺对的。家里有粮食储备着,心里才踏实。赚钱和种粮这两件事其实并不冲突啊,你公既然想做,就让他去做好了。他年纪大了,有点事情做着,身体反而会更舒服些。你要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闲着,什么都不干,反而容易生病呢。” 申厚植听了唐哲的话,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就是,你说得太对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哪天不活动一下,浑身都疼得要命。可一到地里干活,嘿,这身上的疼痛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苦命的人哦!不过好在还有他们姐弟俩,我多少还有个指望,心里也算有点盼头。” 第371章 吃得最多的就是西北风 申厚植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一生的苦难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他自幼便经历了丧父之痛,母亲改嫁,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关爱。然而,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他总算是勉强成家立业。 婚后,为了维持生计,申厚植毅然决然地投身军旅。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朝代更迭,杀鬼子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平平安安的回到老家,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二十年前,他的妻子饿死,更是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接踵而至的是,儿子和儿媳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白天,申厚植拼命劳作,只为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夜晚,还得承受因成分带来的折磨,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十几年,其中的艰辛与困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体会。 好在如今的生活逐渐好转,政府不再看重他的成分,也公平地分给他土地。尽管头上那顶“黑五类”的帽子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摘掉,但对于已经七十来岁的申厚植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与那些一同在衡阳战场上困守的战友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多赚了几十年的光阴。更何况,和他那早逝的父亲相比,他更是幸运得多。 申二狗自然无法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反而一直误以为是他公因为曾经遭受批斗而心生恐惧,以至于在大队里始终不敢与他人顶嘴半句。如今岁月如梭,公公年事渐高,每日里除了埋头苦干,与他们姐妹俩的交流也逐渐增多。 “公,您年纪大了,这一天到晚的,话可真多啊!”申二狗笑着调侃道,“不过呢,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您的盼头可大着呢!再过几年,等我娶了媳妇,您可就要抱曾孙啦!” 申厚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呢!” 申二狗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姐姐都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我要是先结婚了,您就不怕姐姐嫁不出去啦?” 在八家堰这样的地方,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弟弟通常都会让哥哥姐姐先结婚,否则便会遭人非议。申大凤在厨房里听到他们的对话,高声回应道:“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先结呗,我才不着急呢!公公,我就陪您过一辈子啦!” 申厚植走进屋里,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哪个要你陪一辈子哦,我们家这种成分,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公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忧虑。 申大凤听了申厚植的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反驳,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和选择。 那个苏朝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正如唐哲所说,他实际上是个花言巧语、不务正业的家伙。听他说话确实还不错,但真正到了做事的时候,却是做一件错一件。 申大凤想起了好几次苏朝恩试图将她压到稻草垛上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好在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没有让他得逞,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辈子恐怕都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心不在蔫的样子,只顾着往灶里添柴,连饭都糊了都没有闻到,还是申二狗鼻子灵,抬头嗅了嗅,喊道:“姐,饭糊了。” 申二狗的叫喊声,才把申大凤从思绪里拉回来,抬头一看,其他人都在堂屋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心里舒了一口气,把柴火从灶里夹出来打熄之后,才说道:“刚才没注意,今天晚上差点下胡(糊)家山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被端上了桌。唐哲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动筷,品尝起申大凤做的菜来。不得不说,申大凤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味道平平,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从小到大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野菜和西北风,上灶锻炼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想要她做出什么花样来确实有些困难。 然而,唐哲并没有过多地抱怨,他知道申大凤还年轻,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空间。而且,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够下厨做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既然决定要开一家酒楼,可到现在为止,连个厨师都还没有着落呢。 如果仅仅依靠申大凤或者家里的母亲这些人去掌勺的话,做做普通的家常菜或许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要是遇到一些稍微讲究点的菜品,她们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真的让自己的母亲或者申大凤这样的人去经营酒楼,那每天的剩菜剩饭肯定会堆积如山。 毕竟她们辛苦了一辈子,贫穷了一辈子,也挨饿了一辈子,对食物有着一种本能的珍惜和不舍。那些剩下的菜,她们肯定舍不得扔掉,说不定还会留着自己吃或者给家里人吃。这样一来,不仅会影响酒楼的卫生和形象,搞不好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然而,目前酒楼尚未正式开业。明日,待申腾飞寻得合适的工人后,他将会带领他们前往县里。在此期间,自己也会去物色一位合适的厨师。若是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他自信凭借自身的厨艺也能够顶上一段时间。 前世,尽管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他却品尝过无数的美食佳肴。自从登上领导岗位后,烹饪便成为了他的一大兴趣爱好。一个人生活,他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论是南方的风味,还是北方的特色,亦或是川菜、鲁菜、淮扬菜等各种菜系,他都能信手拈来。虽然他的厨艺可能比不上五星酒店的大厨那般精湛,但若是放在这个年代,只要他稍展身手,必定能在邛水县城引起轰动,声名大噪。 第371章 吃得最多的就是西北风 申厚植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一生的苦难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他自幼便经历了丧父之痛,母亲改嫁,使得他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关爱。然而,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他总算是勉强成家立业。 婚后,为了维持生计,申厚植毅然决然地投身军旅。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朝代更迭,杀鬼子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平平安安的回到老家,吃点苦又算什么呢? 二十年前,他的妻子饿死,更是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接踵而至的是,儿子和儿媳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与他相依为命。 白天,申厚植拼命劳作,只为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夜晚,还得承受因成分带来的折磨,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十几年,其中的艰辛与困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体会。 好在如今的生活逐渐好转,政府不再看重他的成分,也公平地分给他土地。尽管头上那顶“黑五类”的帽子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摘掉,但对于已经七十来岁的申厚植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与那些一同在衡阳战场上困守的战友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多赚了几十年的光阴。更何况,和他那早逝的父亲相比,他更是幸运得多。 申二狗自然无法洞悉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反而一直误以为是他公因为曾经遭受批斗而心生恐惧,以至于在大队里始终不敢与他人顶嘴半句。如今岁月如梭,公公年事渐高,每日里除了埋头苦干,与他们姐妹俩的交流也逐渐增多。 “公,您年纪大了,这一天到晚的,话可真多啊!”申二狗笑着调侃道,“不过呢,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您的盼头可大着呢!再过几年,等我娶了媳妇,您可就要抱曾孙啦!” 申厚植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知道还能等多久呢!” 申二狗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姐姐都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我要是先结婚了,您就不怕姐姐嫁不出去啦?” 在八家堰这样的地方,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弟弟通常都会让哥哥姐姐先结婚,否则便会遭人非议。申大凤在厨房里听到他们的对话,高声回应道:“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先结呗,我才不着急呢!公公,我就陪您过一辈子啦!” 申厚植走进屋里,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开口说道:“哪个要你陪一辈子哦,我们家这种成分,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公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忧虑。 申大凤听了申厚植的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反驳,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和选择。 那个苏朝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正如唐哲所说,他实际上是个花言巧语、不务正业的家伙。听他说话确实还不错,但真正到了做事的时候,却是做一件错一件。 申大凤想起了好几次苏朝恩试图将她压到稻草垛上的情景,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好在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没有让他得逞,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辈子恐怕都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心不在蔫的样子,只顾着往灶里添柴,连饭都糊了都没有闻到,还是申二狗鼻子灵,抬头嗅了嗅,喊道:“姐,饭糊了。” 申二狗的叫喊声,才把申大凤从思绪里拉回来,抬头一看,其他人都在堂屋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心里舒了一口气,把柴火从灶里夹出来打熄之后,才说道:“刚才没注意,今天晚上差点下胡(糊)家山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被端上了桌。唐哲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动筷,品尝起申大凤做的菜来。不得不说,申大凤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味道平平,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从小到大家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野菜和西北风,上灶锻炼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想要她做出什么花样来确实有些困难。 然而,唐哲并没有过多地抱怨,他知道申大凤还年轻,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空间。而且,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够下厨做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既然决定要开一家酒楼,可到现在为止,连个厨师都还没有着落呢。 如果仅仅依靠申大凤或者家里的母亲这些人去掌勺的话,做做普通的家常菜或许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要是遇到一些稍微讲究点的菜品,她们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真的让自己的母亲或者申大凤这样的人去经营酒楼,那每天的剩菜剩饭肯定会堆积如山。 毕竟她们辛苦了一辈子,贫穷了一辈子,也挨饿了一辈子,对食物有着一种本能的珍惜和不舍。那些剩下的菜,她们肯定舍不得扔掉,说不定还会留着自己吃或者给家里人吃。这样一来,不仅会影响酒楼的卫生和形象,搞不好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然而,目前酒楼尚未正式开业。明日,待申腾飞寻得合适的工人后,他将会带领他们前往县里。在此期间,自己也会去物色一位合适的厨师。若是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他自信凭借自身的厨艺也能够顶上一段时间。 前世,尽管他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他却品尝过无数的美食佳肴。自从登上领导岗位后,烹饪便成为了他的一大兴趣爱好。一个人生活,他也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论是南方的风味,还是北方的特色,亦或是川菜、鲁菜、淮扬菜等各种菜系,他都能信手拈来。虽然他的厨艺可能比不上五星酒店的大厨那般精湛,但若是放在这个年代,只要他稍展身手,必定能在邛水县城引起轰动,声名大噪。 第372章 还真认识一个人 申腾飞做事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仅仅相隔一天,他就迅速地将他的几位师兄弟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当然,其中也包括他的师傅王堂。不仅如此,申腾飞还特意邀请了唐老三和唐援朝一同前往县城,让他们帮忙做一些小工杂活。 唐哲也没有闲着,他赶忙去叫了申大凤。就这样,一行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里进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 一进入县城,他们径直奔向了祠堂。众人将携带的物品放置妥当后,申腾飞和他的师兄弟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收拾之前的那个食堂。经过一番检查,他们发现灶还是完好无损的,但那口铁锅却早已不知所踪。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申腾飞和唐哲决定先量一下铁锅的尺寸,然后前往供销社购买一口新的。同时,考虑到在接下来的装修期间,每天都需要有人负责做饭和买菜,申腾飞觉得有必要带申大凤去黑市和国营市场熟悉一下路线,这样她就能更好地完成这些任务。 等唐哲把这两天要用的菜和粮食都买回来后,唐哲发现王堂他们已经把几间住的地方收拾好了。申大凤住在厢房的二楼,有单独的一间房间,而其他人则住在厢房的一楼。这一安排让唐哲非常满意。 唐哲刚刚安排好住宿,就看到王正坤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唐哲连忙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道:“王书记,您好啊!”王正坤面带微笑,回应道:“小唐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工商局的江局长。” 唐哲赶忙与江波涛握手,微笑着说道:“江局长,您好!久仰大名啊!”江波涛也伸出手来,与唐哲握了一下,然后说道:“王书记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不过关于办证的事情,县里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所以呢,我们先来给你登记备案一下,等可以办证的时候,我们就直接给你办好了送过来。” 唐哲赶忙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国营饭店,准备再次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波涛面带微笑,突然发问:“小让同志打算开酒楼,想必厨艺一定相当精湛?” 唐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摆手道:“哎呀,江领导,您可别抬举我啦!让我去打打猫猫还勉强可以,至于下厨嘛,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这不,装修工人都已经进场了,我却还在为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灶事员而发愁呢!不知道几位领导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王正坤听了,笑着说:“这个嘛,你得问问老林才行啊。” 江波涛接过话头:“老林?他现在可是唐兄弟的竞争对手,人家就算有合适的人选,恐怕也不会轻易介绍给唐兄弟。” 王正坤略一思索,说道:“老林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气哦。”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林国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呀,唐兄弟,你今天请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提前给你安排一下呀!” 然后,唐哲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王正坤等人身上,他面带微笑地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哟,你们几位也在这儿啊!” 唐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你出门了,所以我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林国民连忙点头回应道:“是啊,我也是刚回来。”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唐哲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唐兄弟,我听人说,上次你给收购站的那个齐春搞到了一只熊胆,是真的吗?”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国民的问题。 林国民见状,心中更加急切,他继续小声说道:“唐兄弟,不瞒你说,我有个亲戚得了重病,医生说需要一味熊胆来配药。我之前去找过齐春,可他告诉我那只熊胆早就已经卖给别人了。你经常在山里跑,对这方面肯定比较了解,你看能不能再帮我想个办法弄一只熊胆来呢?” 林国民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了他在唐哲耳边窃窃私语的举动。尽管他们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从林国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以及唐哲脸上的表情变化,众人不禁对唐哲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测。 唐哲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语气轻松地说道:“好的,没问题,过几天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出来。”听到唐哲的答复,林国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太感谢了,唐兄弟,真是太麻烦你了!” 原来,上次在麻黄岭上,林国民和唐哲一起打猎时,成功击毙了一只狗熊。那狗熊的熊胆,林国民一直小心地挂在家里的墙壁上,让其自然阴干。 就在林国民准备转身离去时,一旁的王正坤突然开口喊道:“老林啊,先别急着走嘛!小唐刚刚跟我说,他那里还缺一个炊事员呢。你这可是县里的国宾馆啊,手底下肯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给小唐介绍一个呗!” 林国民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连连点头应道:“要得要得,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只是我担心我介绍的人,可能入不了唐兄弟的法眼哦。” 对林国民来说,唐哲这个东道主并没有开口,其他人的帮帮腔也只是随口一手,万一唐哲自己心中有别的人选了呢?所以林国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应,并没有当真。 唐哲这时倒说话了:“林经理,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朋友介绍,我将感激不尽。” 林国民停下了脚步,对唐哲说道:“要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做得一手的好菜,以前可是在黔州饭店当掌勺的,现在退休回了家,在城里养老,你要是真能把他请得出山,我保证你的酒楼生意绝对日进斗金。” 第372章 还真认识一个人 申腾飞做事雷厉风行,效率极高。仅仅相隔一天,他就迅速地将他的几位师兄弟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当然,其中也包括他的师傅王堂。不仅如此,申腾飞还特意邀请了唐老三和唐援朝一同前往县城,让他们帮忙做一些小工杂活。 唐哲也没有闲着,他赶忙去叫了申大凤。就这样,一行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里进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 一进入县城,他们径直奔向了祠堂。众人将携带的物品放置妥当后,申腾飞和他的师兄弟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收拾之前的那个食堂。经过一番检查,他们发现灶还是完好无损的,但那口铁锅却早已不知所踪。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申腾飞和唐哲决定先量一下铁锅的尺寸,然后前往供销社购买一口新的。同时,考虑到在接下来的装修期间,每天都需要有人负责做饭和买菜,申腾飞觉得有必要带申大凤去黑市和国营市场熟悉一下路线,这样她就能更好地完成这些任务。 等唐哲把这两天要用的菜和粮食都买回来后,唐哲发现王堂他们已经把几间住的地方收拾好了。申大凤住在厢房的二楼,有单独的一间房间,而其他人则住在厢房的一楼。这一安排让唐哲非常满意。 唐哲刚刚安排好住宿,就看到王正坤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唐哲连忙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道:“王书记,您好啊!”王正坤面带微笑,回应道:“小唐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工商局的江局长。” 唐哲赶忙与江波涛握手,微笑着说道:“江局长,您好!久仰大名啊!”江波涛也伸出手来,与唐哲握了一下,然后说道:“王书记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不过关于办证的事情,县里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所以呢,我们先来给你登记备案一下,等可以办证的时候,我们就直接给你办好了送过来。” 唐哲赶忙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国营饭店,准备再次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波涛面带微笑,突然发问:“小让同志打算开酒楼,想必厨艺一定相当精湛?” 唐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摆手道:“哎呀,江领导,您可别抬举我啦!让我去打打猫猫还勉强可以,至于下厨嘛,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这不,装修工人都已经进场了,我却还在为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灶事员而发愁呢!不知道几位领导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呀?” 王正坤听了,笑着说:“这个嘛,你得问问老林才行啊。” 江波涛接过话头:“老林?他现在可是唐兄弟的竞争对手,人家就算有合适的人选,恐怕也不会轻易介绍给唐兄弟。” 王正坤略一思索,说道:“老林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小气哦。”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林国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呀,唐兄弟,你今天请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提前给你安排一下呀!” 然后,唐哲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王正坤等人身上,他面带微笑地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道:“哟,你们几位也在这儿啊!” 唐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你出门了,所以我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林国民连忙点头回应道:“是啊,我也是刚回来。”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凑近唐哲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唐兄弟,我听人说,上次你给收购站的那个齐春搞到了一只熊胆,是真的吗?” 唐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但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国民的问题。 林国民见状,心中更加急切,他继续小声说道:“唐兄弟,不瞒你说,我有个亲戚得了重病,医生说需要一味熊胆来配药。我之前去找过齐春,可他告诉我那只熊胆早就已经卖给别人了。你经常在山里跑,对这方面肯定比较了解,你看能不能再帮我想个办法弄一只熊胆来呢?” 林国民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了他在唐哲耳边窃窃私语的举动。尽管他们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从林国民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以及唐哲脸上的表情变化,众人不禁对唐哲的身份产生了各种猜测。 唐哲面带微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语气轻松地说道:“好的,没问题,过几天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出来。”听到唐哲的答复,林国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太感谢了,唐兄弟,真是太麻烦你了!” 原来,上次在麻黄岭上,林国民和唐哲一起打猎时,成功击毙了一只狗熊。那狗熊的熊胆,林国民一直小心地挂在家里的墙壁上,让其自然阴干。 就在林国民准备转身离去时,一旁的王正坤突然开口喊道:“老林啊,先别急着走嘛!小唐刚刚跟我说,他那里还缺一个炊事员呢。你这可是县里的国宾馆啊,手底下肯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给小唐介绍一个呗!” 林国民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连连点头应道:“要得要得,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只是我担心我介绍的人,可能入不了唐兄弟的法眼哦。” 对林国民来说,唐哲这个东道主并没有开口,其他人的帮帮腔也只是随口一手,万一唐哲自己心中有别的人选了呢?所以林国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应,并没有当真。 唐哲这时倒说话了:“林经理,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朋友介绍,我将感激不尽。” 林国民停下了脚步,对唐哲说道:“要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做得一手的好菜,以前可是在黔州饭店当掌勺的,现在退休回了家,在城里养老,你要是真能把他请得出山,我保证你的酒楼生意绝对日进斗金。” 第373章 那个人脾气有点怪 唐哲对林国民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住在县城里呀?他叫什么名字呢?” 唐哲的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像连珠炮一样。林国民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唐兄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着急过呢!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一位大师傅啊。” 唐哲也笑了笑,解释道:“林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好师傅了。如果没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师傅,就算酒楼开起来了,那也跟没开一样啊。” 林国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道:“那个人叫廖永辉,大家都叫他廖大勺。他的川菜做得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哦!不过呢,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在省城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他,人家才舍不得放他走呢。” 停了一会儿,他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省城,但最近我听说他觉得省城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每天都找不到人可以聊天。他的日常活动除了去公园打打牌,就是逗逗鸟,日子过得颇为单调。于是,他决定独自一人返回三合公社的老家,也许那里能让他找到更多的乐趣和归属感。” 唐哲听到这里,连忙接过话头说道:“三合公社啊,我回去的话走马路也要经过那里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熟悉和亲切。 林国民接着说:“以前我在省城的时候,跟他见过几次面。因为我们是老乡,所以聊起家乡的事情特别投机。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来这里看过我一次。不过,我只知道他现在住在三合公社的廖家坡,但具体是哪个生产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三合公社就只有一个廖家坡,距离我们家并不算远。王书记、江局长,您们先慢慢吃着,我就先告辞啦。”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正坤见状,笑着说道:“你看,你还是个急性子呢!”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唐哲性格的调侃。 江波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哲,缓声道:“要走可以,但你可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哦。来,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再走也不迟嘛。” 唐哲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见江波涛等人并无让步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酒杯,向江波涛以及其他两人敬酒。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热辣。 唐哲放下酒杯,转身快步走出国营饭店,直奔不远处的供销社而去。 供销社里,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唐哲在货架间穿梭,挑选着要买的东西。 他先是拿了两瓶麦乳精和两瓶刺梨露,然后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瓶鸭溪窑。这个时候,供销社里的茅台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买到的,唐哲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付完钱后,唐哲提着几瓶酒和饮料,匆匆赶回祠堂。 刚一进门,申大凤便迎了上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唐哥,你这是要去看望哪位领导呀?买这么多东西。”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得去请一位掌勺大师傅来,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啦,把他们的生活都安排好。”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十张十元的钞票,递给申大凤。 申大凤见状,脸色骤变,连忙摆手道:“唐哥,这可使不得啊!这么多钱放我身上,我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申大凤心里很清楚,申二狗的钱大多都是交给申厚植帮忙存着的,虽然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她身边也只是留了几块零花钱,平时需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申厚植给她钱去买的。 唐哲看着申大凤说道:“这次出来我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你先拿着,还得拿去买些生活必需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哪一样不需要钱呢?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我过两天还会出来,到时候再给你。” 申大凤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够了够了,刚才我和腾飞哥也商量过了,咱们每餐有两个菜就足够啦!” 唐哲皱起眉头,坚持道:“那怎么行呢?你们干活那么辛苦,营养得跟上才行啊。不过肉票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黑市上又买不到肉,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朱达昌。到时候,买菜买肉都可以直接找他,能方便不少呢。这两天就先辛苦你们一下啦!” 说完,唐哲又转向申腾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详细地安排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申腾飞一一记下了,临了的时候,他对唐哲说道:“初次出远门,你嫂子在家说不定多欠我呢,你经常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我家里多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在这里知道。” 唐援朝和唐老三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呀,唐哲,你回去的时候多看一下你那几个侄子,千万和他们说不要下河沟里去玩水。” 唐哲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沉沉的嘱托:“放心,你们安安心心赚钱,我会回去和他们说的。” 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情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往三合赶去。 三合和思王公社紧挨着,跟着马路走,廖家坡就在巴溪尽头的山那边,唐哲只知道个大概位置,一路问了几个人,才问到廖家坡的位置。 好不容易到了廖家坡,才发现这个寨子有十几户人家,他又找了一个老者打听了一下,那老者指着寨子最西边的那株大拐枣树说道:“就是在那棵拐枣树下。”看着唐哲手里提着的礼物,他又问道:“你是他们省里来的亲戚吗?” 第373章 那个人脾气有点怪 唐哲对林国民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住在县城里呀?他叫什么名字呢?” 唐哲的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就像连珠炮一样。林国民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唐兄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着急过呢!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找一位大师傅啊。” 唐哲也笑了笑,解释道:“林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好师傅了。如果没有一位技艺精湛的师傅,就算酒楼开起来了,那也跟没开一样啊。” 林国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接着说道:“那个人叫廖永辉,大家都叫他廖大勺。他的川菜做得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哦!不过呢,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在省城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他,人家才舍不得放他走呢。” 停了一会儿,他稍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的老婆和孩子都住在省城,但最近我听说他觉得省城的生活有些枯燥乏味,每天都找不到人可以聊天。他的日常活动除了去公园打打牌,就是逗逗鸟,日子过得颇为单调。于是,他决定独自一人返回三合公社的老家,也许那里能让他找到更多的乐趣和归属感。” 唐哲听到这里,连忙接过话头说道:“三合公社啊,我回去的话走马路也要经过那里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熟悉和亲切。 林国民接着说:“以前我在省城的时候,跟他见过几次面。因为我们是老乡,所以聊起家乡的事情特别投机。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来这里看过我一次。不过,我只知道他现在住在三合公社的廖家坡,但具体是哪个生产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三合公社就只有一个廖家坡,距离我们家并不算远。王书记、江局长,您们先慢慢吃着,我就先告辞啦。”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正坤见状,笑着说道:“你看,你还是个急性子呢!”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唐哲性格的调侃。 江波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哲,缓声道:“要走可以,但你可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哦。来,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再走也不迟嘛。” 唐哲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见江波涛等人并无让步之意,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酒杯,向江波涛以及其他两人敬酒。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热辣。 唐哲放下酒杯,转身快步走出国营饭店,直奔不远处的供销社而去。 供销社里,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唐哲在货架间穿梭,挑选着要买的东西。 他先是拿了两瓶麦乳精和两瓶刺梨露,然后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瓶鸭溪窑。这个时候,供销社里的茅台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买到的,唐哲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付完钱后,唐哲提着几瓶酒和饮料,匆匆赶回祠堂。 刚一进门,申大凤便迎了上来,满脸好奇地问道:“唐哥,你这是要去看望哪位领导呀?买这么多东西。” 唐哲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得去请一位掌勺大师傅来,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啦,把他们的生活都安排好。”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十张十元的钞票,递给申大凤。 申大凤见状,脸色骤变,连忙摆手道:“唐哥,这可使不得啊!这么多钱放我身上,我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申大凤心里很清楚,申二狗的钱大多都是交给申厚植帮忙存着的,虽然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她身边也只是留了几块零花钱,平时需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申厚植给她钱去买的。 唐哲看着申大凤说道:“这次出来我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你先拿着,还得拿去买些生活必需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哪一样不需要钱呢?你先拿着,要是不够的话,我过两天还会出来,到时候再给你。” 申大凤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够了够了,刚才我和腾飞哥也商量过了,咱们每餐有两个菜就足够啦!” 唐哲皱起眉头,坚持道:“那怎么行呢?你们干活那么辛苦,营养得跟上才行啊。不过肉票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黑市上又买不到肉,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朱达昌。到时候,买菜买肉都可以直接找他,能方便不少呢。这两天就先辛苦你们一下啦!” 说完,唐哲又转向申腾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详细地安排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申腾飞一一记下了,临了的时候,他对唐哲说道:“初次出远门,你嫂子在家说不定多欠我呢,你经常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我家里多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在这里知道。” 唐援朝和唐老三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呀,唐哲,你回去的时候多看一下你那几个侄子,千万和他们说不要下河沟里去玩水。” 唐哲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沉沉的嘱托:“放心,你们安安心心赚钱,我会回去和他们说的。” 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情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往三合赶去。 三合和思王公社紧挨着,跟着马路走,廖家坡就在巴溪尽头的山那边,唐哲只知道个大概位置,一路问了几个人,才问到廖家坡的位置。 好不容易到了廖家坡,才发现这个寨子有十几户人家,他又找了一个老者打听了一下,那老者指着寨子最西边的那株大拐枣树说道:“就是在那棵拐枣树下。”看着唐哲手里提着的礼物,他又问道:“你是他们省里来的亲戚吗?” 第374章 别学人做生意 唐哲只是笑了笑,递了一支烟给他,道了谢便走了。 拐枣树下的三间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院坝里和阳沟后面那些杂草还没有割几天,堆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 唐哲走到院坝里喊了一声:“廖师傅在家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与农村常见的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格外年轻。在农村,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往往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而他却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廖永辉站定,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唐哲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连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找廖永辉师傅。” 廖永辉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哦。”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接着,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屋里说话。” 唐哲谢过,跟着廖永辉走进堂屋。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老式的木屋结构使得楼层较低,窗子也开得较小。尽管窗子上雕有精美的花纹,但里面还有一层木板可以推上去关闭,这使得屋内的采光更加有限。 廖永辉的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堂屋的两扇窗子紧闭着,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使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唐哲小心翼翼地走进堂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屋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廖永辉坐在堂屋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哲。 唐哲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就是廖师傅?我是林国民介绍过来的。”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廖永辉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哦,是那小子啊。他又给我找些事情来做?”他的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似乎在审视着他。 唐哲连忙解释道:“廖师傅,您误会了。林国民只是介绍我来拜访您,并没有让我来请您去国营饭店上班。”他希望能消除廖永辉的疑虑。 廖永辉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我们好像也不认识?”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唐哲,是昔土公社八家堰的人,家父唐自立。”他的语气很诚恳,希望能通过自我介绍拉近与廖永辉的距离。 廖永辉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八家堰?是唐家山的那个八家堰吗?”唐哲见状,连忙点头应道:“对对,就是那里。” 廖永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接着问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唐自立啊,你就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你又是带烟又是带酒的,到底找我有啥事呢?” 唐哲见廖永辉如此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他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还补充道:“老师傅,您这一身精湛的厨艺,就这样白白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真心希望您能再次出山,发挥您的余热啊。” 廖永辉听完唐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显干涩的笑容。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哈哈,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这老头子啊,虽然会做那么几道小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是去找别人,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说完,廖永辉便站起身来,似乎是准备送客了。 唐哲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他连忙说道:“廖师傅,您先别着急拒绝我啊!我可是真心实意来邀请您的。” 然而,廖永辉的态度依旧坚决,他还是那句话:“你找错人了。”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林国民跟我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成?我知道您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当领导的。但您放心,只要您去了我的酒楼,您就只管专心烧您的菜就行,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不管是您不喜欢的人还是事,我绝对不会去麻烦您的。” 听到这里,廖永辉似乎有些心动了,他开口问道:“那你的酒楼具体在什么位置呢?现在有多少个厨师啊?每天大概能接待多少桌客人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哲有些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我这酒楼啊,其实是刚刚盘下来的,目前正在装修呢……” 唐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廖永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什么都还没有,你这不是在这儿跟我画饼呢吗?行了,你还是另请高明!”说完,廖永辉便起身再次送客。 唐哲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廖师傅,万丈高楼平地起,我的酒楼也就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开张迎客了,怎么叫什么都没有呢?” 廖永辉问道:“那好,我问你,你的食材每天从哪里来?邛水就屁股大一点地方,黑市上能买到的东西有限,国营市场里的东西你能弄得来那么多的票?” 虽然现在提倡搞市场经济,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相当于只是一个试验,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需要票才能搞到的,像是肉类,好一些的酒类,尤其是电器机械类的东西,什么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之类的,没有票那是绝对搞不到的。 但是唐哲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开的酒楼本身就以吃野味为主,这一点他现在也不方便和廖永辉说。 廖永辉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算了,留着钱做些别的,别学人做生意,开酒楼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哲站起身来,盯着廖永辉,说道:“廖师傅,我想和你比试一番,要是你输了,就去帮我,怎么样?” 第374章 别学人做生意 唐哲只是笑了笑,递了一支烟给他,道了谢便走了。 拐枣树下的三间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院坝里和阳沟后面那些杂草还没有割几天,堆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 唐哲走到院坝里喊了一声:“廖师傅在家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与农村常见的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格外年轻。在农村,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往往已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而他却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廖永辉站定,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唐哲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连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找廖永辉师傅。” 廖永辉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哦。”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接着,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屋里说话。” 唐哲谢过,跟着廖永辉走进堂屋。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的光线有些昏暗,老式的木屋结构使得楼层较低,窗子也开得较小。尽管窗子上雕有精美的花纹,但里面还有一层木板可以推上去关闭,这使得屋内的采光更加有限。 廖永辉的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堂屋的两扇窗子紧闭着,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和阳光都隔绝在外。只有那扇敞开的大门,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使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唐哲小心翼翼地走进堂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屋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廖永辉坐在堂屋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哲。 唐哲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就是廖师傅?我是林国民介绍过来的。”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廖永辉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冷漠:“哦,是那小子啊。他又给我找些事情来做?”他的目光落在唐哲身上,似乎在审视着他。 唐哲连忙解释道:“廖师傅,您误会了。林国民只是介绍我来拜访您,并没有让我来请您去国营饭店上班。”他希望能消除廖永辉的疑虑。 廖永辉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我们好像也不认识?”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热情。 唐哲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唐哲,是昔土公社八家堰的人,家父唐自立。”他的语气很诚恳,希望能通过自我介绍拉近与廖永辉的距离。 廖永辉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八家堰?是唐家山的那个八家堰吗?”唐哲见状,连忙点头应道:“对对,就是那里。” 廖永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接着问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唐自立啊,你就别兜圈子了,有话直说,你又是带烟又是带酒的,到底找我有啥事呢?” 唐哲见廖永辉如此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他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还补充道:“老师傅,您这一身精湛的厨艺,就这样白白荒废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真心希望您能再次出山,发挥您的余热啊。” 廖永辉听完唐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显干涩的笑容。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哈哈,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这老头子啊,虽然会做那么几道小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是去找别人,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说完,廖永辉便站起身来,似乎是准备送客了。 唐哲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他连忙说道:“廖师傅,您先别着急拒绝我啊!我可是真心实意来邀请您的。” 然而,廖永辉的态度依旧坚决,他还是那句话:“你找错人了。” 唐哲见状,赶忙解释道:“林国民跟我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成?我知道您不太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当领导的。但您放心,只要您去了我的酒楼,您就只管专心烧您的菜就行,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不管是您不喜欢的人还是事,我绝对不会去麻烦您的。” 听到这里,廖永辉似乎有些心动了,他开口问道:“那你的酒楼具体在什么位置呢?现在有多少个厨师啊?每天大概能接待多少桌客人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哲有些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呃……我这酒楼啊,其实是刚刚盘下来的,目前正在装修呢……” 唐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廖永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什么都还没有,你这不是在这儿跟我画饼呢吗?行了,你还是另请高明!”说完,廖永辉便起身再次送客。 唐哲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廖师傅,万丈高楼平地起,我的酒楼也就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开张迎客了,怎么叫什么都没有呢?” 廖永辉问道:“那好,我问你,你的食材每天从哪里来?邛水就屁股大一点地方,黑市上能买到的东西有限,国营市场里的东西你能弄得来那么多的票?” 虽然现在提倡搞市场经济,但是并没有完全放开,相当于只是一个试验,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需要票才能搞到的,像是肉类,好一些的酒类,尤其是电器机械类的东西,什么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之类的,没有票那是绝对搞不到的。 但是唐哲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开的酒楼本身就以吃野味为主,这一点他现在也不方便和廖永辉说。 廖永辉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算了,留着钱做些别的,别学人做生意,开酒楼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哲站起身来,盯着廖永辉,说道:“廖师傅,我想和你比试一番,要是你输了,就去帮我,怎么样?” 第375章 大言不惭 廖永辉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廖永辉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对唐哲的话感到无比荒谬。 “年轻人啊,你可真是口出狂言啊!”廖永辉终于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的不屑依然清晰可见,“你这话就不怕闪了腰杆?来,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有多大!” 唐哲面对廖永辉的嘲笑,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您的本事,所以才特地来向您讨教一番。” 廖永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哲,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挑战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廖永辉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啊?” 唐哲毫不示弱,他直视着廖永辉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赢了,您会不会跟我走。” 廖永辉被唐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执着。沉默片刻后,廖永辉缓缓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做的菜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都跟你去。” 唐哲环顾了一下廖永辉的家,发现这里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廖永辉刚刚从省城回来,并没有带回太多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简单的必需品外,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唐哲看着廖永辉,问道:“廖师傅,咱们是在您这儿比试呢,还是我去找个地方?” 廖永辉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既然是小林让你来的,我家里现在确实没什么东西,要不这样,我们约好明天去他的店里比试。这样一来,我也能让他找几个朋友来当裁判,省得你输了不认账,还天天来缠着我。” 唐哲心里暗自点头,他也觉得在廖永辉家里比试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连基本的调料都没有,要想做出美味的菜肴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廖永辉作为林里最大饭店的掌勺师傅,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击掌为誓,约定好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哲就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等待廖永辉。唐哲向廖永辉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唐哲路过鱼泉大队时,他决定顺道去拜访一下赵平的家。 唐哲走近赵平的家,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的声音,原来赵平的老婆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而赵平本人则在院子里,专注地给马铡着草料。 见到唐哲的到来,赵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迎了上去,并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唐哲微笑着回应,然后关切地问道:“这几天鱼获还多吗?” 赵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现在大鱼可不好抓咯,不过每天还是能弄上来两三百斤的,也够啦。”他的语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透露出对目前收获的满足。 两人闲聊了几句,唐哲得知赵平明天一早就得去城里送货。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便对赵平说:“明天你去城里送货的时候,能不能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顺便搭一个人一起去呢?” 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啊,这有啥问题!”他对唐哲的请求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赵平热情地邀请唐哲留下来一起吃晚饭,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然而,唐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电筒,担心回去的路上会不方便,于是婉言谢绝了赵平一家的好意。 第二天的黎明尚未破晓,唐哲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往赵平家。 当唐哲赶到鱼泉大队时,赵平已经将马车装好,准备出发了。那辆马车上装着两三百斤的鱼,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占据了大木桶的小半桶空间。 唐哲和赵平两人一匹马,借着微弱的马灯光亮,缓缓地走在路上。道路崎岖不平,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开始洒在大地上。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唐哲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站在路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平的马车逐渐靠近那个人,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唐哲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廖师傅,您这么早就来啦!” 廖永辉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是啊,上了年纪,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温和。 实际上,唐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太了解廖永辉这个人了。廖永辉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他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完全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廖永辉的脾气还挺暴躁的,这样的性子在那种体制内的工作环境里,肯定是吃不开的。 虽然廖永辉有一手好厨艺,烧得一手好菜,但他在工作上却一直没有得到更大的发展。到了退休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厨而已,并没有得到更多的重用和晋升机会。 现在,廖永辉虽然退休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又有些担忧,怕自己和别人相处不来。毕竟,他的性格比较直率,有时候可能会得罪人,这让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不自信。 唐哲请他先上车,廖永辉稍作犹豫,便登上了马车。唐哲也紧跟着跳上车,坐在他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平挥动马鞭,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朝着城里的方向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第375章 大言不惭 廖永辉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廖永辉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对唐哲的话感到无比荒谬。 “年轻人啊,你可真是口出狂言啊!”廖永辉终于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的不屑依然清晰可见,“你这话就不怕闪了腰杆?来,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有多大!” 唐哲面对廖永辉的嘲笑,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轻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您的本事,所以才特地来向您讨教一番。” 廖永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哲,仿佛看到了一个疯子。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挑战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廖永辉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啊?” 唐哲毫不示弱,他直视着廖永辉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赢了,您会不会跟我走。” 廖永辉被唐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执着。沉默片刻后,廖永辉缓缓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做的菜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都跟你去。” 唐哲环顾了一下廖永辉的家,发现这里非常简陋,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廖永辉刚刚从省城回来,并没有带回太多的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简单的必需品外,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唐哲看着廖永辉,问道:“廖师傅,咱们是在您这儿比试呢,还是我去找个地方?” 廖永辉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既然是小林让你来的,我家里现在确实没什么东西,要不这样,我们约好明天去他的店里比试。这样一来,我也能让他找几个朋友来当裁判,省得你输了不认账,还天天来缠着我。” 唐哲心里暗自点头,他也觉得在廖永辉家里比试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连基本的调料都没有,要想做出美味的菜肴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廖永辉作为林里最大饭店的掌勺师傅,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击掌为誓,约定好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哲就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等待廖永辉。唐哲向廖永辉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唐哲路过鱼泉大队时,他决定顺道去拜访一下赵平的家。 唐哲走近赵平的家,听到厨房里传来阵阵炒菜的声音,原来赵平的老婆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而赵平本人则在院子里,专注地给马铡着草料。 见到唐哲的到来,赵平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起身迎了上去,并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唐哲微笑着回应,然后关切地问道:“这几天鱼获还多吗?” 赵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现在大鱼可不好抓咯,不过每天还是能弄上来两三百斤的,也够啦。”他的语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透露出对目前收获的满足。 两人闲聊了几句,唐哲得知赵平明天一早就得去城里送货。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便对赵平说:“明天你去城里送货的时候,能不能在三合公社的岔路口顺便搭一个人一起去呢?” 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啊,这有啥问题!”他对唐哲的请求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着,赵平热情地邀请唐哲留下来一起吃晚饭,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然而,唐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电筒,担心回去的路上会不方便,于是婉言谢绝了赵平一家的好意。 第二天的黎明尚未破晓,唐哲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往赵平家。 当唐哲赶到鱼泉大队时,赵平已经将马车装好,准备出发了。那辆马车上装着两三百斤的鱼,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占据了大木桶的小半桶空间。 唐哲和赵平两人一匹马,借着微弱的马灯光亮,缓缓地走在路上。道路崎岖不平,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渐渐亮了起来,黎明的曙光开始洒在大地上。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三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唐哲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人正站在路边,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平的马车逐渐靠近那个人,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唐哲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廖师傅,您这么早就来啦!” 廖永辉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是啊,上了年纪,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温和。 实际上,唐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太了解廖永辉这个人了。廖永辉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他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完全不会拐弯抹角。而且,廖永辉的脾气还挺暴躁的,这样的性子在那种体制内的工作环境里,肯定是吃不开的。 虽然廖永辉有一手好厨艺,烧得一手好菜,但他在工作上却一直没有得到更大的发展。到了退休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厨而已,并没有得到更多的重用和晋升机会。 现在,廖永辉虽然退休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又有些担忧,怕自己和别人相处不来。毕竟,他的性格比较直率,有时候可能会得罪人,这让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不自信。 唐哲请他先上车,廖永辉稍作犹豫,便登上了马车。唐哲也紧跟着跳上车,坐在他身旁。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平挥动马鞭,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朝着城里的方向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第376章 比试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城市的街道上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唐哲和廖永辉乘坐的车辆缓缓驶入了市区,此时天才刚刚亮,街道上的行人还比较稀少。 然而,当他们接近国营市场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本安静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赶场的人们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国营市场的边缘。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股人流唤醒了。 唐哲和廖永辉跳下了车,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股热闹的氛围。唐哲看着廖永辉,笑着问道:“廖师傅,您看我们需要买些什么菜呢?” 廖永辉背负着双手,显得有些悠闲。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菜,到时候看他厨房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如果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食材,就尽快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听了,心中一动,他也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用准备了,国营饭店里的菜品应该还是很齐全的,到时候就客人点什么我做什么。” 廖永辉轻轻一笑,似乎对唐哲的自信有些不以为然。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免得输得很难看。” 唐哲并没有与廖永辉争辩,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廖永辉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朱达昌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唐哲也在这里,他连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唐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快,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 唐哲问了一下朱达昌时间,也才八点过几分,心想林国民那边一般都要等到八九点钟才会上班呢。于是,他转头对廖永辉说:“廖师傅,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先到老朱我这儿喝杯茶,然后再过去也不迟呀。” 然而,廖永辉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我们过去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上班了。” 朱达昌之前并没有见过廖永辉,看到唐哲对他如此客气,而那老头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唐哲:“兄弟,这老头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傲气呢?” 唐哲还没来得及回答,廖永辉却突然听到了朱达昌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一脸不悦地说道:“年轻人,你说谁傲气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问。 朱达昌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于是更加小声地对唐哲说道:“这老者的耳朵还挺尖的呢。” 接着,他又连忙赔着笑脸对廖永辉说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来来来,请你们进屋喝杯茶,消消气。” 廖永辉摆了摆手,语气生硬地说道:“不必了,小伙子,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闲聊。既然你这么想比,那就早点过去,比完了我好赶紧回去打扫卫生呢。” 朱达昌见状,赶忙问道:“兄弟,你和他比什么呀?” 唐哲看了看朱达昌,回答道:“比厨艺啊,我们准备去林经理那边的厨房,一人炒一个菜,比试一下。要是他输了,就得出山来我的酒楼帮我。” 朱达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哈哈,有热闹可以看,我最喜欢了!” 唐哲看着廖永辉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无奈之下,唐哲只得和朱达昌一起跟在廖永辉身后。朱达昌突然开口说道:“我看啊,咱们现在直接去国营饭店,肯定是找不到老林的。要不这样,你们俩先过去,我去他家把他叫过来。” 唐哲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说道:“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家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我们还是等他上班了再去找他。” 朱达昌显然对唐哲的说法不太满意,他哼了一声,反驳道:“大家都是为了四化作贡献,凭什么我六点钟就得上班,他却能睡到八九点?放心,你们先去饭店等一会儿,要是他还没起床,我直接连他的床都给你们抬过来!” 说完,朱达昌也不管唐哲是否愿意,自顾自地穿过一条巷子,抄了近路朝老林家走去。 唐哲和朱达昌分手后,两人一同来到了国营饭店。一进门,唐哲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在这里算是老顾客了,饭店的服务员们对他都很熟悉,这个时候正在打扫卫生,所以既没有给他倒水,也没有赶他走。 不多时,林国民被朱达昌拉着来了,进了大堂就看到唐哲和廖永辉坐在一张桌子边休息,林国民忙上前和廖永辉打招呼,说道:“老朱一说,我就猜到是廖老您来了。” 廖永辉也不和林国民客气,说道:“这小家伙想和我比试比试厨艺,我刚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正好来借你的宝地用一用。” 林国民赶忙说道:“廖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大驾光临我们小店,那简直就是我们的荣幸啊!您有想做什么菜,尽管告诉我,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老准备下来。” 廖永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小林啊,你太客气啦!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再稍微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客人来点什么菜。到时候呢,我和这位朋友一人做一道菜出来,让客人品尝品尝,这样不就能分出个高低了嘛!” 林国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廖老,您看现在这个时间点……” 还没等林国民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朱达昌插嘴道:“哎呀,老林,你就别为难了。就算没有客人点菜,你们店里的员工餐总是要做的?那就让他们俩一人炒一道菜不就行了嘛!” 林国民刚想开口解释,廖永辉却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就做员工餐!” 第376章 比试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城市的街道上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唐哲和廖永辉乘坐的车辆缓缓驶入了市区,此时天才刚刚亮,街道上的行人还比较稀少。 然而,当他们接近国营市场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本安静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赶场的人们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国营市场的边缘。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股人流唤醒了。 唐哲和廖永辉跳下了车,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股热闹的氛围。唐哲看着廖永辉,笑着问道:“廖师傅,您看我们需要买些什么菜呢?” 廖永辉背负着双手,显得有些悠闲。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菜,到时候看他厨房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倒是你,如果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食材,就尽快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唐哲听了,心中一动,他也笑了起来:“那我也不用准备了,国营饭店里的菜品应该还是很齐全的,到时候就客人点什么我做什么。” 廖永辉轻轻一笑,似乎对唐哲的自信有些不以为然。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免得输得很难看。” 唐哲并没有与廖永辉争辩,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廖永辉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朱达昌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唐哲也在这里,他连忙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唐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啊?快,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 唐哲问了一下朱达昌时间,也才八点过几分,心想林国民那边一般都要等到八九点钟才会上班呢。于是,他转头对廖永辉说:“廖师傅,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先到老朱我这儿喝杯茶,然后再过去也不迟呀。” 然而,廖永辉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我们过去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上班了。” 朱达昌之前并没有见过廖永辉,看到唐哲对他如此客气,而那老头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唐哲:“兄弟,这老头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傲气呢?” 唐哲还没来得及回答,廖永辉却突然听到了朱达昌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一脸不悦地说道:“年轻人,你说谁傲气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问。 朱达昌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于是更加小声地对唐哲说道:“这老者的耳朵还挺尖的呢。” 接着,他又连忙赔着笑脸对廖永辉说道:“老人家,您别生气,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来来来,请你们进屋喝杯茶,消消气。” 廖永辉摆了摆手,语气生硬地说道:“不必了,小伙子,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闲聊。既然你这么想比,那就早点过去,比完了我好赶紧回去打扫卫生呢。” 朱达昌见状,赶忙问道:“兄弟,你和他比什么呀?” 唐哲看了看朱达昌,回答道:“比厨艺啊,我们准备去林经理那边的厨房,一人炒一个菜,比试一下。要是他输了,就得出山来我的酒楼帮我。” 朱达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哈哈,有热闹可以看,我最喜欢了!” 唐哲看着廖永辉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无奈之下,唐哲只得和朱达昌一起跟在廖永辉身后。朱达昌突然开口说道:“我看啊,咱们现在直接去国营饭店,肯定是找不到老林的。要不这样,你们俩先过去,我去他家把他叫过来。” 唐哲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说道:“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家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我们还是等他上班了再去找他。” 朱达昌显然对唐哲的说法不太满意,他哼了一声,反驳道:“大家都是为了四化作贡献,凭什么我六点钟就得上班,他却能睡到八九点?放心,你们先去饭店等一会儿,要是他还没起床,我直接连他的床都给你们抬过来!” 说完,朱达昌也不管唐哲是否愿意,自顾自地穿过一条巷子,抄了近路朝老林家走去。 唐哲和朱达昌分手后,两人一同来到了国营饭店。一进门,唐哲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在这里算是老顾客了,饭店的服务员们对他都很熟悉,这个时候正在打扫卫生,所以既没有给他倒水,也没有赶他走。 不多时,林国民被朱达昌拉着来了,进了大堂就看到唐哲和廖永辉坐在一张桌子边休息,林国民忙上前和廖永辉打招呼,说道:“老朱一说,我就猜到是廖老您来了。” 廖永辉也不和林国民客气,说道:“这小家伙想和我比试比试厨艺,我刚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正好来借你的宝地用一用。” 林国民赶忙说道:“廖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大驾光临我们小店,那简直就是我们的荣幸啊!您有想做什么菜,尽管告诉我,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老准备下来。” 廖永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小林啊,你太客气啦!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呢,要不咱们再稍微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客人来点什么菜。到时候呢,我和这位朋友一人做一道菜出来,让客人品尝品尝,这样不就能分出个高低了嘛!” 林国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廖老,您看现在这个时间点……” 还没等林国民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朱达昌插嘴道:“哎呀,老林,你就别为难了。就算没有客人点菜,你们店里的员工餐总是要做的?那就让他们俩一人炒一道菜不就行了嘛!” 林国民刚想开口解释,廖永辉却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就做员工餐!” 第377章 需要的就是他这张名片 廖永辉如此决定,林国民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他的意思,于是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厨房。厨房里,几位师傅正在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看到林国民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林国民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向大家讲述了一遍,掌勺师傅听后,满脸笑容地对廖永辉说道:“廖师傅能来我们这里一展身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我们几个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说罢,他将手中的大勺递给廖永辉,然后转身准备去安排其他事宜。 就在掌勺师傅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唐哲,不禁惊讶地“啧”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以前经常来送鱼的那个小伙子吗?怎么,今天是你要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吗?”唐哲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掌勺师傅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说道:“小伙子,我看你是有点不自量力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全省最厉害的厨师,是林城最大饭店里的掌勺师傅!你居然敢跟他比试,我看你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唐哲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和他比试?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转头对着后面的那群厨子说道:“徒弟们,今天都来好好看看,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卢师傅,你嘴上还是积点德!”林国民见状,连忙喝止道,“小唐的实力如何,你根本就不清楚!” 卢师傅闻言,冷笑一声,反驳道:“林经理,我看你平时和他接触得多,怕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要说打打猫猫、抓抓鱼什么的,我倒是相信他可能还有那么几弯刀,可要是论到炒菜,他这么年轻的人,连下馆子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以为在农村能炒几个家常菜,就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了不起了。这里可是城头,是大饭店!我估计啊,他连我灶上这些瓶瓶罐罐都未必能认得全呢!” 卢师傅的话音刚落,那些徒弟们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哄堂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在厨房里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唐。 朱达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卢师傅,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啊!俗话说得好,输艺不输人嘛。唐哲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就算最后输了,那也不过是一场技艺上的切磋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您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呢?” 姓卢的师傅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半点挖苦他的意思。您也不想想,在廖师傅这样的大师面前,就连我这种拿着二级厨师证的人,都根本没有资格给他提鞋呢!这姓唐的小家伙,无非就是自己想开个馆子,所以才想着借着廖师傅的名头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廖师傅,您可千万要小心啊,别被他给骗了!”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想要开酒楼的事情,竟然已经在国营饭店里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这几个厨师一直以来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县里厨艺最为精湛的人。如今,他们听闻有人要在县城里开一家酒楼,而且还是要与国营饭店一较高下,自然就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和威胁。于是,他们对唐哲产生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顺眼,仿佛他就是那个来砸他们场子的人。 然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林国民还在那里不辞辛劳地为唐哲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并托关系、走后门,忙得不亦乐乎。而他手底下的这一帮人呢,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铁饭碗即将被打破的危机一般,如临大敌。 廖永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做菜,如今有人胆敢来挑战我,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而且,我在山里也待得有些烦闷了,出来走走,权当是散散心。” 卢师傅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明摆着就是拿您老当门脸儿呢!” 唐哲听了,上前一步说道:“卢师傅,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酒楼要开张,需要的就是廖师傅这张名片。” 卢师傅一听,连忙说道:“廖师傅啊,您可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呀!您看,不管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那可都是稳赢的局面啊!可对您老人家来说呢,如果您赢了,那也不过就是打败了一个从来都没摸过锅铲的小毛孩子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但要是万一您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赢了,那您老人家这一世的英名可就全都毁啦!” 廖永辉听着卢师傅这番痛心疾首的心里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起了嘀咕,他转头看向唐哲,缓声问道:“小伙子啊,我来问你,如果今天我不答应跟你比试,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哲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廖师傅,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您老人家愿意指点我几招,那我肯定会铭记在心一辈子的。但要是您老实在不愿意出手,那我也绝对不会灰心丧气的。我一定会像古人程门立雪那样,一直守在您家门口,直到您老愿意出山为止。” 廖永辉听了唐哲这番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年轻人啊,何苦为了我这么个固执的老头子如此费心费力呢?” 林国民在一旁说道:“廖老,唐哲这年轻人有一股子闯劲,这股子劲是我们这些人身上看不到的。” 朱达昌也说:“就只论敢提出和廖老比试厨艺的胆量,就不是你我这些人敢比的,唐哲,不要怕,哪怕是输了,也要输得有骨气。” 第377章 需要的就是他这张名片 廖永辉如此决定,林国民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他的意思,于是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厨房。厨房里,几位师傅正在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看到林国民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林国民简单地把事情经过向大家讲述了一遍,掌勺师傅听后,满脸笑容地对廖永辉说道:“廖师傅能来我们这里一展身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我们几个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说罢,他将手中的大勺递给廖永辉,然后转身准备去安排其他事宜。 就在掌勺师傅转身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唐哲,不禁惊讶地“啧”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以前经常来送鱼的那个小伙子吗?怎么,今天是你要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吗?”唐哲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掌勺师傅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说道:“小伙子,我看你是有点不自量力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全省最厉害的厨师,是林城最大饭店里的掌勺师傅!你居然敢跟他比试,我看你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唐哲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和他比试?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转头对着后面的那群厨子说道:“徒弟们,今天都来好好看看,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卢师傅,你嘴上还是积点德!”林国民见状,连忙喝止道,“小唐的实力如何,你根本就不清楚!” 卢师傅闻言,冷笑一声,反驳道:“林经理,我看你平时和他接触得多,怕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要说打打猫猫、抓抓鱼什么的,我倒是相信他可能还有那么几弯刀,可要是论到炒菜,他这么年轻的人,连下馆子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以为在农村能炒几个家常菜,就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了不起了。这里可是城头,是大饭店!我估计啊,他连我灶上这些瓶瓶罐罐都未必能认得全呢!” 卢师傅的话音刚落,那些徒弟们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哄堂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在厨房里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唐。 朱达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卢师傅,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啊!俗话说得好,输艺不输人嘛。唐哲和廖师傅比试厨艺,就算最后输了,那也不过是一场技艺上的切磋罢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您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呢?” 姓卢的师傅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半点挖苦他的意思。您也不想想,在廖师傅这样的大师面前,就连我这种拿着二级厨师证的人,都根本没有资格给他提鞋呢!这姓唐的小家伙,无非就是自己想开个馆子,所以才想着借着廖师傅的名头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廖师傅,您可千万要小心啊,别被他给骗了!” 唐哲听到这里,心中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想要开酒楼的事情,竟然已经在国营饭店里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这几个厨师一直以来都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县里厨艺最为精湛的人。如今,他们听闻有人要在县城里开一家酒楼,而且还是要与国营饭店一较高下,自然就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和威胁。于是,他们对唐哲产生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顺眼,仿佛他就是那个来砸他们场子的人。 然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林国民还在那里不辞辛劳地为唐哲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并托关系、走后门,忙得不亦乐乎。而他手底下的这一帮人呢,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铁饭碗即将被打破的危机一般,如临大敌。 廖永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做菜,如今有人胆敢来挑战我,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而且,我在山里也待得有些烦闷了,出来走走,权当是散散心。” 卢师傅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明摆着就是拿您老当门脸儿呢!” 唐哲听了,上前一步说道:“卢师傅,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酒楼要开张,需要的就是廖师傅这张名片。” 卢师傅一听,连忙说道:“廖师傅啊,您可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呀!您看,不管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那可都是稳赢的局面啊!可对您老人家来说呢,如果您赢了,那也不过就是打败了一个从来都没摸过锅铲的小毛孩子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但要是万一您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赢了,那您老人家这一世的英名可就全都毁啦!” 廖永辉听着卢师傅这番痛心疾首的心里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犯起了嘀咕,他转头看向唐哲,缓声问道:“小伙子啊,我来问你,如果今天我不答应跟你比试,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哲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廖师傅,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您老人家愿意指点我几招,那我肯定会铭记在心一辈子的。但要是您老实在不愿意出手,那我也绝对不会灰心丧气的。我一定会像古人程门立雪那样,一直守在您家门口,直到您老愿意出山为止。” 廖永辉听了唐哲这番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年轻人啊,何苦为了我这么个固执的老头子如此费心费力呢?” 林国民在一旁说道:“廖老,唐哲这年轻人有一股子闯劲,这股子劲是我们这些人身上看不到的。” 朱达昌也说:“就只论敢提出和廖老比试厨艺的胆量,就不是你我这些人敢比的,唐哲,不要怕,哪怕是输了,也要输得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