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六皇子,从八岁开始布局天下》 第1章 纨绔六皇子 “六皇子殿下,喝了这一杯,奴家就让你看看藏在这里的宝贝,殿下想看吗?” 轻柔媚人的声音在雅间内回荡,灯火昏黄,纱帘摇曳,酒香弥漫,氤氲着几分旖旎之意。 苏浅浅半倚在锦榻之上,眉目含春,红唇微启,纤细柔荑托起一杯美酒,轻轻摇晃。 她身着一袭轻薄红裙,衣襟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眉眼风情万种,宛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一双秋水般的美眸静静凝视着宁凡,似嗔似怨,似喜似嗜。 宁凡斜倚在一旁,锦衣华服,玉冠束发,嘴角勾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眼中似醉非醉,似乎早已被这温香软玉所迷醉。 “哦?藏了什么宝贝?本殿下最喜欢宝贝了。” 宁凡懒洋洋地笑着,伸手接过美酒,一仰而尽,手却顺势落在苏浅浅柔若无骨的手腕上。 指尖轻轻摩挲,流露出几分登徒子的轻佻之态。 苏浅浅微微一颤,却只是娇嗔一笑,并未挣脱,反而愈发贴近,柔声道: “殿下自然喜欢宝贝,可殿下更喜欢的,怕是奴家?” 宁凡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转瞬即逝。 他的手掌顺势而下,揽住苏浅浅盈盈一握的腰肢,轻轻一带,让她几乎贴在自己身上。 他低声笑道:“不错,浅浅你才是本皇子心尖上的宝贝。” 他放肆地轻佻,宛如真正的纨绔子弟。 可在这暧昧的酒香之下,宁凡的心神却冷静得可怕。 ——酒里有毒。 从酒杯递来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酒中混杂着极淡的异香,若非他修炼多年,对气息极为敏锐,恐怕真的会忽略过去。 他笑意不变,心思却已然翻涌。 十年了。 自他穿越至这个世界,从八岁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 前身的死因无需多想,皇子之争,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为了活下去,他选择伪装成纨绔,纵情声色,任人耻笑。 明面上,他是皇族的败类,最不成器的六皇子。 可暗地里,他已在不知不觉间攀登至一个无人能料的高度。 而现在,终于有人忍不住,要对他动手了。 ——是谁?大皇兄?五皇兄?亦或是外面的势力? 他看向苏浅浅,眸光幽深。 这位红尘女子,身份很不简单啊! 宁凡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嬉笑着在苏浅浅耳边低语,任由她的软香环绕。 夜色渐深,宁凡在众人谄媚的送行下离开了青楼,登上马车,返回自己的王府。 —— 王府之内,夜风微凉。 宁凡踏入府邸的瞬间,所有的放荡不羁烟消云散,眼底浮现出深沉冷意。 他步入书房,随手摘下玉冠,长发散落,眼神锐利如刀。 “暗一。”他低沉开口。 下一刻,书房暗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低声道:“殿下。” “刚才的酒,有毒。”宁凡淡淡道,语气毫无波澜。 暗一眼神微冷:“属下立刻去查。” 宁凡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声音带着一丝冷笑,“苏浅浅的身份值得深挖,但这毒……不会是她下的。” “殿下的意思是?”暗一疑惑。 宁凡眯起眼眸,目光深邃:“毒药非烈性,而是极为隐秘的慢性毒药。” “显然是想让我不知不觉间中毒,直至气血衰败,武道根基尽毁。” 他轻笑一声,眼中寒意渐浓:“如此手段,倒是像某位熟人的风格。” 大皇兄,五皇兄,亦或是……某个江湖势力? “查。”宁凡缓缓吐出一个字。 “是!”暗一领命退下。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映照出宁凡的面庞。 他微微眯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低声呢喃: “伪装了这么久……你们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那就……好好玩玩。” ——这个世界,终究不会平静。 大玄王朝位于东方,国势鼎盛,与几大强国环伺。 西方乃大秦王朝,武风昌盛,民风彪悍,号称天下最强; 南方是大宋,富庶之极,商贾云集,财富无双; 北方则是蛮族之地,战乱不断,铁骑肆虐。 而与大玄实力相当的,则是西南的大梁,武道昌盛,与大玄争霸多年。 天下并非只有朝堂,还有江湖。 江湖分为一楼、二阁、三院、六山。 一楼:烟雨楼,掌控天下情报与经济,神秘莫测,楼主身份无人知晓。 二阁:暗影阁,天下第一刺杀组织,曾成功刺杀某国皇子,令各大王朝头疼不已。 云霄阁,天下习武圣地,位于大秦王朝境内,汇聚无数武者。 三院: 三大书院,分别位于大秦、大梁、大宋,培养天下英才,亦是各国谋士、文臣的摇篮。 六山: 六大武道圣地,各自独立于王朝之外,门人遍布天下,实力不可小觑。 除此之外,这个也有着不一样的修炼一说。 其中武道体系分为一到九品、宗师、大宗师,虽然无法飞天遁地。 但武者强大无比,一人可敌百军,宗师之下皆为蝼蚁。 而在这暗潮汹涌的世界中,宁凡,早已在无声无息间,站在了一个无人可知的高度。 属于他的时代,即将揭幕! 第2章 朝堂交锋 天色微亮,晨曦洒落在皇城之上,金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泛起光辉,给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地方蒙上一层肃穆与威严。 宁凡静静坐在书房之内,桌上的茶杯已然凉透。 皇帝召见,今日,他必须上朝。 ——为何突然召见皇子? 宁凡皱起眉头,思索着皇帝宁龙的用意。 父皇向来深沉,即便身为皇子,想要摸透他的心思也绝非易事。 如今大皇兄正在前线征战,二皇兄远在书院深造,突然让他们几个皇子上朝,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 难道是……大秦的事? 他微微眯眼,朝书房角落轻声道:“暗一。”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现身,单膝跪地:“殿下。” “查到什么了吗?” “属下探得消息,大秦派遣使臣前来,名义上是邦交之礼,但暗中似有图谋,恐怕不止是寻常往来。”暗一低声说道。 果然如此。 宁凡轻笑一声,端起凉茶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落,他的眼神却愈发幽深。 风云将至,大势将起。 他伪装了十年,如今,或许是时候慢慢揭开帷幕,布下更深远的棋局了。 —— 皇宫外,金銮殿前。 朝会尚未开始,几位皇子已经到了。 三皇子宁武一身戎装,昂首挺胸,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之色,见到宁凡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六弟,难得你今天也来了。” 宁凡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朝会能不来吗?要是被父皇训斥,我可吃不消。” 四皇子宁无缺微微一笑,温润如玉,语气淡然:“父皇召见,必有大事,六弟还是别太随意了。” 宁凡哈哈一笑,刚想再调侃几句,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六弟,你这张嘴巴,今天又想说些什么?” 五皇子宁林缓步而来,一身华贵长袍,姿态端正,嘴角却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六弟,最近本王可是听说,你天天流连于苏浅浅那里,皇家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哦?”宁凡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皇子宁林冷哼一声,继续讥讽道: “一个青楼女子,你也不嫌腌臜,别到时候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连皇族的脸面都被你败光了。” 宁凡目光微冷,但脸上却仍然挂着那副纨绔的笑容。 他猛地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甩了五皇子一巴掌! 这一巴掌,出乎所有人意料。 四皇子宁无缺微微皱眉,三皇子宁武惊愕不已,而五皇子整个人被扇得愣在原地,随即脸色涨红,目露凶光:“你——” 他抬手就要回击,却被一声冷哼打断。 “成何体统!” 丞相王恒沉着脸大步走来,目光威严地扫视两人,“朝堂之上,岂容你们胡闹!” 原来是丞相在这时到来,见到宁凡和五皇子争吵起来,一脸严肃说道。 看到来人,五皇子宁林脸色阴沉,恨恨地瞪了宁凡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此事,我定要禀明父皇!” 宁凡却只是懒懒地笑了笑,仿佛丝毫不在意。 这时,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肃容,朝会正式开始。 —— 金銮殿内,群臣肃立。 大玄皇帝宁龙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威严无比。 他身穿玄金龙袍,五指轻敲龙椅扶手,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今日召见诸位,乃因大秦有使臣前来。”宁龙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陛下,大秦近日频频调兵,不知是何用意?”一位老臣皱眉道。 “此事蹊跷,大秦向来骄横,若是无事,何必兴师动众?”另一位大臣也提出疑虑。 宁龙目光微微扫过众臣,随即缓缓道:“既然诸位有疑问,那便来说说,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他目光落在几位皇子身上,率先问道:“三皇子,你以为如何?”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儿臣不知,但若大秦有异动,当以兵制兵。” 宁龙淡淡点头,又看向四皇子:“四皇子呢?” 四皇子拱手道:“儿臣以为,大秦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试探大玄的态度。” 宁龙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五皇子。 五皇子昂首自信地道:“儿臣认为,此次大秦派使臣,或许是想与大玄加强邦交,甚至有可能是文武交流。” 宁凡在旁听得好笑,这五皇子果然是个眼高手低之人,连这种天真的话都敢说出口。 宁龙没有表态,转而看向宁凡,眼神似笑非笑:“六皇子,你怎么看?” 宁凡伸了个懒腰,满脸漫不经心:“回父皇,儿臣觉得……该不会是和亲?” 此话一出,群臣皆是神色微变。 五皇子冷哼道:“胡言乱语!” 宁龙沉默片刻,目光幽深,而丞相王恒这时站了出来,沉声道: “陛下,臣以为,大秦此举,或许是在筹谋大势。” “如今局势对大秦有利,他们很可能已经开始布局对付周边诸国,而我大玄尚无绝对优势,需静观其变。” 宁龙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先看看大秦使臣的态度,再做定论。” —— 朝会结束前,五皇子忽然跪地告状。 “父皇,六皇弟刚才公然对我出手,请父皇责罚!” 宁龙目光一沉,看向宁凡:“可是有此事?” 宁凡轻轻一笑,坦然道:“儿臣的确动手了。”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五皇子露出得意之色,连忙道:“父皇,六皇弟如此不知礼数,不如将他贬去北疆,镇守边关,以赎其罪!” 工部尚书立刻附和:“陛下,臣以为五皇子所言极是!” 除去少数几位大臣跟着附和以外,更多的大臣却未发一言,显然不愿趟这趟浑水。 宁龙敲了敲龙椅扶手,神色莫测,目光在宁凡和五皇子之间游移,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厉声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说罢,他拂袖而起,甩下一句:“退朝!” 五皇子脸色一变,而宁凡嘴角则扬起一抹笑意。 这场朝堂交锋,才刚刚开始。 第3章 听雨阁杀机 夕阳西沉,余晖洒落在皇城之上,将殿宇的琉璃瓦映照得金光熠熠。 宁凡穿着一身绣着金丝竹纹的长袍,从皇宫缓步走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仿佛刚刚朝堂上的风波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一路上,他偶遇朝中大臣,纷纷行礼,而他也只是随意挥挥手,懒散地回应着。 一旁的侍卫和太监们都低垂着目光,不敢多看,毕竟这位六皇子向来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今日在朝堂上掌掴五皇子的举动更是传遍了整个皇城。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宁凡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冷意。 回到王府后,他甩掉了身上的大氅,随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温茶,踱步来到书房。 纨绔的伪装褪去,他的神色变得深沉,眼中波澜不惊,却蕴藏着思索。 “父皇没有直接贬我去北境,但也没有为我开脱……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皇帝宁龙在朝堂上的神情,那深邃如渊的目光像是在考量什么。 对其他几位皇子的态度似乎各有安排,但唯独对自己,似乎没有明确的打算。 “没有打算,或者……是不想让我察觉他的打算?” 宁凡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五皇子宁林的王府内,一只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溅,洒出的茶水染湿了地毯。 宁林脸色阴沉,怒火中烧,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骨节泛白。 “一个整天混迹青楼的废物,竟敢打我?!” 他的脸颊依旧隐隐作痛,那是宁凡留下的掌印,堂堂皇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这种耻辱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宁凡千刀万剐! 屋内站着几名心腹,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如今满城都在传您被六皇子羞辱之事,若是不尽快反击,只怕……” “你以为本皇子会忍下这口气?”宁林冷笑,眼中透着狠厉,“这次,我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另一名亲信靠近一步,附耳道:“六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听雨阁,不如趁此机会……” 宁林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你是说,安排刺客,让他死在温柔乡里?” “正是。” 宁林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目光阴冷如蛇,“很好,就让这风流成性的六弟,死在女人的香软怀里。” 第二日晚间,皇城之中华灯初上,霓虹遍布,街市喧嚣,青楼之地更是热闹非凡。 宁凡如往常一般来到听雨阁,楼内早已是笙歌曼舞,香风阵阵,玉盏金樽之间尽是醉生梦死之人。 苏浅浅身着一袭烟纱轻裙,风情万种地走来,眉目含笑地迎向宁凡,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六皇子,今夜风有些冷,小心喝醉了。” 宁凡端起酒杯,轻笑一声:“那就看看,究竟谁会喝醉呢?” 他的目光深邃,透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寒意。 果然,五皇子按捺不住了吗? 如苏浅浅都能察觉到异样,那就说明五皇子的手段并不高明。 而且,她会主动提醒自己,也说明她并非皇室某一派的人。 宁凡心中暗自思索:“如果苏浅浅是五皇子的人,她绝不会提醒自己;如果是其他皇子的眼线,也巴不得他死。那她,到底是谁的人?难道是……” 不过,他暂且按下这个疑问,决定先陪着这场戏好好演下去。 他步入主厅,坐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端起酒杯轻抿,欣赏着台上佳人抚琴起舞,丝竹之音绕梁不绝,喧闹之声四起,奢靡至极。 忽然,厅内传来一阵争吵声—— “放屁!林姑娘明明是我的!” “呸!凭什么是你的?她明明更喜欢我!” 两个锦衣公子怒目相对,剑拔弩张,旁人一打听,才知这二人分别是工部侍郎的儿子与少府寺卿的儿子,为了一名青楼第二头牌林媚儿而争风吃醋。 话说这林媚儿也是个奇女子,比苏浅浅稍小一点,但是能在这皇城里混成这样,不得不说也是有点手段的。 宁凡笑了笑,这种事在青楼内时常发生,倒也不足为奇。 厅内的客人们一边看热闹,一边笑谈,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争吵吸引之际,一名小厮悄然上前,为宁凡斟酒。 他动作自然,神色如常,宁凡接过酒杯,正欲饮下时,忽然微微一顿。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不觉地一饮而尽。 那名小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随即悄然退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无人注意到,宁凡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五皇兄,你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那名小厮快步离开听雨阁,直奔五皇子府邸而去,丝毫没有察觉,在他身后,一道黑影悄然尾随,隐匿于夜色之中…… 第4章 杀意暗藏,春色迷局 听雨阁的夜,总是带着一丝朦胧的湿意,檐角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像谁轻轻叹了口气,拂不尽的愁绪。 宁凡依旧如往常般懒散地倚在靠垫上,左手执着酒杯,右手随意抚着裙角女子的香肩,眉眼之间浮着淡淡笑意。 那副纨绔姿态,如墨染风月,令人不忍直视,却又难以移目。 只是,那眸中深处,幽光一闪即逝,静若深潭。 他似乎什么也没察觉,也确实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只是看着那杯酒,缓缓抿尽。 下人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身而去。他并未发现,那一刻,宁凡眼角泛起的一抹冷笑。 就在那名下人离去之后,听雨阁的二楼一扇素雅的纱帘轻轻被掀开,一名侍女低声唤道: “六皇子,浅浅姑娘请您移步后厅。” 宁凡懒懒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像极了一个刚刚大醉三分的公子哥,步履微晃地走入了那被纱幔笼罩的静室。 屋内灯光昏黄,一盏香炉正袅袅生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沉香。 纱帘之后,女子正静坐抚琴,曲调轻盈而哀伤,仿佛倾诉着什么无人可解的心事。 琴声渐止,苏浅浅抬眸,望向走进来的宁凡。 “殿下喝了不少酒,不若饮一杯茶醒醒。”她声音温婉,柔中带着一丝细微的关切。 宁凡视线扫过,看到桌上早已斟好的茶盏,微微挑眉。那茶中气味清香,不似先前那般略带药味,反而隐约透出一股解毒之息。 他唇角微扬,没有多言,只是径直落座,一饮而尽。 “这茶……倒是不同寻常。” 心中思绪翻涌。若是他没猜错,这应是解药,正解那先前之毒。 苏浅浅的身份,又添几分神秘。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更不是不懂人心。像苏浅浅这样的人物,绝不会是单纯靠色艺留住达官显贵的青楼女子。 若她真与五皇子是一伙,绝不会出手解毒;若是其他几位皇子安排的人,也断断不可能出面相助—— 毕竟,他们巴不得宁凡死在这听雨阁里。 “看来,浅浅姑娘……另有所属啊。” 宁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没想到浅浅姑娘这琴声之中,竟有些忧愁。” 苏浅浅眼神一滞,手中动作微顿。 “殿下竟能听懂?” “略懂,略懂。”宁凡虚抬手指摆了摆,嘴角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弧度。 苏浅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人,怎么能没有烦恼?浮华背后,不过是苟且求存罢了。游走在这皇城之中,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她语气很轻,似乎不经意,却在宁凡心头泛起几许涟漪。 “所以,姑娘羡慕我这般闲散自在?” “羡慕。”苏浅浅轻笑,低头掩唇,“毕竟,公子每日花天酒地,逍遥似仙,倒真是世间罕有。” “那倒是。”宁凡故作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笑嘻嘻地凑近两分,压低声音道:“不如姑娘陪我一晚,春宵苦短,再赋新曲?” 苏浅浅愣了一瞬,眼中一抹迟疑转瞬即逝,随即轻轻一笑,俯身盈盈行礼:“殿下说笑了,今晚听雨阁已是公子的天下。” 她低头掩面,步入内室,只留下缥缈香气。 宁凡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 “可惜了……” 他轻轻叹息,却终究没迈出那一步,只是轻轻把玩着手中空茶杯。 …… 与此同时,皇城另一端,五皇子宁林府中。 “他真的喝了?”宁林手中茶杯倏然碎裂,茶水洒了一地。 下毒的下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属下亲眼所见,六殿下饮尽无疑。” “好,好得很。”宁林咬牙切齿,“一个整天混迹青楼的废物,竟敢打我!这次,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挥手,衣袍猎猎作响。 身侧亲信却皱了皱眉,低声劝道:“殿下,事情……太顺利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想多了。”宁林冷笑道,“这次不仅用的是慢性毒药,还会在他与人亲热之时发作,无声无息,谁都不会怀疑我。” 他目光冷冽,像是盯上一只垂死的蝼蚁。 “而且,听雨阁今日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工部侍郎和少府寺卿的那两个儿子在那里争风吃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再说了,我这六弟,也不过是个沾花惹草的废物罢了。” 说着,他看向那名跪着的下人,拍了拍手:“你做得不错,该走了,带上赏银,出城去。” “谢殿下!”那下人欣喜若狂,叩头退下。 只是,当他踏出府门,正欲离开之时,宁林冷哼一声,对身边人道:“干净利落些,别留后患。” “明白。” 五皇子端起一杯热茶,仰头一饮而尽。谁知,就在那杯中,几滴无色液体悄然扩散,而他……毫不知情。 窗外,一抹黑影悄然掠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 此时,听雨阁外。 夜已深,街头空荡,唯有寥寥灯火映着官兵巡逻的身影。 宁凡拢了拢衣襟,似醉非醉地踉跄出门。 风,冷冽。 他站在街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笼罩在灯红酒绿中的楼阁,眼底一片清明。 “回王府。”一名侍卫小声提醒。 “不急,我想走走。” 宁凡抬手,阻止了几人跟随。 “你们先回,今日月色不错,我……自有安排。” 身后几名护卫稍显忧郁,但是还是回应一声“那殿下小心”便转头离去。 毕竟这位可是有名的纨绔,如果不听他的那可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着护卫们走远,宁凡独自走入一条幽暗的巷子。 月光如水,照在他宽大的玄袍上,拖出一道孤傲的身影。 他走得不急,却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身后……静悄悄,却隐隐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宁凡勾了勾唇角。 “来得倒是快。” 他淡然转身,衣袍翻飞,一如夜风中轻摇的烛火。 巷子转角,杀机乍现。 …… 第5章 云霄阁秘闻 夜已深,月色如水。 皇城之中,街道灯火已寥寥无几,唯有些许巡逻的官兵踏着沉重的铁靴,从远处缓缓而来。 宁凡却不急不缓地独自走入一条僻静小巷,长街尽头是阴影交错的墙角,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冷意,像极了潜伏于暗处的杀机。 他脚步轻慢,身姿却笔直如松,仿若身在花楼醉梦未醒,却眼神微敛,神色中带着一丝戏谑。 忽而,他脚步微顿。 风,似乎静了。 背后,一道极其细微的风声几不可闻,却在宁凡耳中如惊雷般清晰。他唇角微扬,竟露出一抹带着寒意的笑意。 “来了。” 话音未落,身上一股凌厉气息自体内猛然爆发——那一瞬,天地似静止。 宗师之力,如山岳倾压,席卷小巷。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从暗处疾扑而来,尚未来得及近身,便被一掌如雷霆般震得横飞而出。 这一掌虽只用了一成力,却依旧如重锤击鼓,将那黑影结结实实地震在墙上。 宁凡身形未动,眼中寒意却骤然凝结。 那黑衣人身影瘦削,蒙面掩容,却在接下那一掌之后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但宁凡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 宗师之力虽然威猛,但他方才一掌已极尽收力,即便是个七品高手也不至于被震得吐血昏厥。 而且……他分明从对方那一瞬短促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柔弱。 “女人?” 他蹲下身,还未来得及伸手,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哗: “快!他往这边来了!” “就是这条巷子,快追!” 数道脚步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宁凡目光微凝,再看脚边的黑衣人,心中已有计较。 她并不是刺杀自己之人,而是被人追杀误入此处,想劫持自己逃生?想到这,宁凡轻轻叹息。 “算你运气不错,遇上本殿。” 他身形一动,单手揽起那黑衣人,宛如疾风般从巷尾掠出,转入另一条更为隐秘的巷道。 …… 片刻之后,几名禁军悄然进入。 为首者身披黑甲,眼神锐利,正是禁军指挥使贺烈,九品修为,身经百战。 他一跪地,摸了摸地上残留的一滩血迹,目光一凛:“他受伤不轻,跑不远,追!” 一众禁军应声而动,迅速追向巷尾。 …… 另一边,宁凡已抱着黑衣人落入一座废弃的小院。 院中荒草凄迷,屋瓦斑驳,唯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斜洒而下,映在女子半敞的面罩上。 他将其轻轻放下。 近看之下,那女子即便半脸掩去,眉眼间却透出一股极为坚定的锋芒,眉宇深处却隐隐压着一股死志。 宁凡眼中微闪,一时没有动她的面罩,反倒神色凝重地想起了最近的一条传闻—— 云霄阁有人叛出,扬言要与大玄皇室清算旧怨。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云霄阁……”宁凡低声呢喃,“你倒是胆子不小。” 但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叛出云霄阁……这位姑娘,怕是命悬一线。” 正想着,那女子轻轻皱眉,似是意识尚存,却无力睁眼,体内真气早已混乱不堪。 宁凡并未急着疗伤,而是转身拉起破旧的门板掩上,打算暂时栖身此处,避过禁军的搜捕。 之后他回到女子身旁,指尖凝聚一道温和真气,轻轻渡入其体内,替她稳定伤势。 夜风微动,院中静谧。 宁凡低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这位姑娘,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谁,又想对谁动手。” …… 与此同时,五皇子宁林府中。 夜色未散,灯火犹明。 宁林坐在房中,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目中满是得意: “你说,那奴才把消息带回去了?宁凡那废物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亲信笑着点头: “是,殿下。奴才已回,消息应无误。再者说了,那毒可不是寻常毒,发作极为隐秘,再加上那青楼中安排妥当,定能趁机做了他。” 宁林轻抿一口茶,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呵,成事之后,倒也该论赏,只是……” 他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可惜啊,这世上从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刚欲转身离去,忽听宁林咳嗽了一声,接着脸色猛地一变! “殿……殿下?!” 只见宁林面色泛红,青筋暴起,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弯下身去,猛地将手中的茶盏一掷而碎,捂着腹部痛苦地咬牙低吼。 “怎么回事!毒……我中毒了?!怎么可能!” 亲信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是不是我们之前下的毒……这是……西梁之毒?” 宁林咬牙切齿,声音中透着一股惊怒与慌乱:“不是说只对宁凡下的吗?!怎么……怎么现在是我?” 亲信额头冷汗直流,回忆起那日送药的情形,突然面色一白: “那人……那人送药时神色不对,我还以为是西梁人古怪……原来……是他动了手脚!” “有……有解药吗?!”宁林声音低沉,几近嘶吼。 “有是有,可是……”亲信迟疑着,目光有些闪烁。 “说!”宁林厉声。 亲信吞了口唾沫:“这药是西梁秘制,解药确实能解毒……但……却需……需通过…催发。” “你说什么?”宁林面色扭曲,“必须……靠女人?” 亲信点头,低声:“只有在解药被激发的情况下,才能完全驱毒。” 宁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挥手:“滚去安排!”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入房中,手捧药碗,面色惶然。 屋内门扉合上,灯影斜斜,房内传出一阵沉重的喘息与混乱之声。 奢靡,掩去了毒发之下的惊惶。 …… 而此刻,宁凡正坐在那破屋的墙角,借着月色看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心中轻声呢喃: “这棋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破夜微凉,风过瓦檐,似卷起一场更大的风暴…… 第6章 旧恨沉沉 王府后院,夜色沉沉,月光如练,悄然洒落在古朴幽深的青砖小径上。 宁凡缓步穿过曲折的回廊,身后跟着两名神色紧张的侍女。 他怀中所抱的女子身着黑衣,脸庞被面纱遮掩,只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 她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仿佛依旧在梦魇之中沉浮。 后院是宁凡闲时避世修行之地,幽静清雅,无人打扰。 屋内早有暖炉升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将她放在榻上,替她处理伤口,小心些。”宁凡吩咐一声,缓缓退至一旁。 侍女点头,将女子轻轻安放在软榻之上,小心地撩开她的衣袖与下摆。 那些细长的伤口如藤蔓般蔓延,交错纵横,鲜血虽止,却隐隐渗出药香未散。 屋外风声微动,宁凡站在窗前望月,眼中却不见月色,只见波澜不惊的深意。 “她是什么人,云霄阁的叛徒,还是……旧怨之人?” 心思微转,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喘息声。他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竟已悠悠转醒。 她的目光起初有些迷茫,但很快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身处陌生之地。 身上的伤口已敷了药,顿时挣扎着起身,眼中戒备骤起,盯住了宁凡。 “你是谁?”她声音沙哑,带着怒意与惊惶,犹如深渊边的野兽随时准备反扑。 宁凡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观察一件破碎的瓷器,想从裂痕中读出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崩塌与悲凉。 女子很快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并无异样,只是伤口被处理得极为妥帖,药味亦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眉头一蹙,眼神中浮现一抹迟疑与惊慌。 宁凡嘴角轻扬,温声开口:“放心,是我吩咐侍女替你敷的药,你伤得不轻,若非及时处理,怕是再坚持不了多久。” 女子身子一震,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未出声。她的手已经悄然探向腰间,那里本该藏着匕首,但此刻却空空如也。 “你若想动手,倒也可以试试。”宁凡淡淡道,语气没有一丝威胁之意,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 “不过我劝你别试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女子的指尖顿时僵在原地,盯着宁凡看了几息,终于收回了手。 她眼神仍然冰冷,警惕如故。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至她面前,双手负后,目光带着些玩味:“最近江湖上有一则传闻,听说挺有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女子的神情。 “二阁之一的云霄阁,有位亲传弟子李子清,据说因为旧怨叛出师门,还扬言要与我大玄皇室清算恩仇。” 话音一落,女子的身体明显一颤。 她强作镇定,眼中却浮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色。 “你……你是谁?” 宁凡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坐下,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锋芒。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语气温和,却仿佛能穿透人心,“重要的是,我救了你。” 他看着女子面上的惊疑,轻笑一声: “放心,既然救了你,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但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何等深仇大恨,竟然宁愿叛出云霄阁,也要来我大玄送死?” 这句话一落,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女子面上的戒备在这一瞬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哀痛与愤怒。 她望着宁凡那张始终温和微笑的脸,只觉如置寒潭。 他笑得那么温和,可她却从中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冷意。 终于,她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因为……我的家人,都是被你们的皇帝陛下杀的。” 这一刻,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痛楚与恨意,嘴唇因愤怒与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盯着宁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李晖。” 宁凡目光微动,眼底掠过一丝思索。 李子清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哑,似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强行撕裂: “他在职十七年,为官清廉,一直为大玄殚精竭虑。大皇子、二皇子,甚至几位重臣,都曾试图拉拢他。” “他们用金银、权势、地位来诱惑,甚至用我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 她的眼眶通红,眼中浮现一丝死寂的恨意:“但他始终没有答应。他告诉我——‘为官者,当以百姓为子,不能成为权贵的走狗。’” 宁凡听到此处,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但他没想到……”李子清的声音愈发颤抖。 “他们威胁不成,便在户部账本上做手脚,嫁祸我爹说贪污挪用,联合现任户部尚书王武诬陷我父亲。” “那一天,我爹被押入天牢……他们……他们居然当着我爹的面……将我娘……” 她说到这,眼神几近疯狂,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两个畜生……把我娘……活生生……当场凌辱。” “我爹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最后还是杀了那两个人——可那一刻,他彻底变成了他们想要的‘罪人’。” 李子清咬着牙,血从唇角渗出,双目赤红,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滑落下来。 “陛下……你们的皇上……下令抄家灭族。” “我母亲在火场里抱着我的小妹,活活烧死,我爷爷、叔伯、舅舅全都死在刀下。” 她眼中泪光盈盈,却早已恨意滔天:“而这一切……你们却从未给我们家半分公道!” 屋内寂静无声。 宁凡静静地听着,神情并无起伏,但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丝沉重。 他当然听说过这件事。 李晖,曾是户部最勤政的尚书,十数年来确实兢兢业业,清廉守节,在民间名声极好。 当年他被控贪污挪用,一夜之间被定罪下狱,紧接着便是抄家灭族,坊间曾有不少议论。 但皇命如山,消息旋即被压了下去。 宁凡当年对此也曾生出疑心,特意翻查过烟雨楼的情报—— 当时的线索极为复杂,涉及大皇子、二皇子,甚至还有丞相王恒的亲信……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曾觊觎户部之权。 而王武……那位如今在朝中大权在握的新户部尚书,正是那场变局的最大得利者。 宁凡那时就觉得蹊跷。 现在,真相却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崩溃却强忍倔强的女子,不禁轻叹一声,眼中竟生出几分怜惜。 “你叫李子清?” 女子冷冷盯着他,神情不再挣扎,反而像是放弃了一切。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要杀就动手。” 宁凡忽然笑了。 “我若想杀你,又何必救你?” 李子清怔住,眼神有些复杂。 宁凡却缓缓收起了笑意,目光沉了几分: “我承认,大玄的朝堂早已烂到骨子里,有些人该死。” “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死得冤,我知道。” 李子清的眼中一震。 宁凡望着她,语气忽然变得低沉: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日你不是逃出来,而是死在天牢之外,是不是就再没人记得你父亲曾经说过,为官者当以民为子?” “你如今还活着,就不该只想着死。” 说到最后,他语气已有几分冷厉。 李子清的嘴唇微微颤动,忽然咬牙低头,泪水再一次打湿了衣襟。 宁凡站起身来,背对她,声音轻轻回荡在屋中:“你若真想报仇,留着命。”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这王朝,总有人要掀翻的。” 李子清望着宁凡的背影,只觉得那道身影在月光下,如高楼俯视苍生——孤傲,却不冷酷。 而她心底的仇火,却因他这一句话,而悄然改了方向。 她的世界,似乎第一次,有了光。 第7章 棋盘落子风云起 晨光透过王府后院的雕花窗棂洒落进来,窗边梅枝轻颤,幽香缭绕。 宁凡醒来,躺在榻上,目光有些懒散地望向窗外。 身边已经空空如也,那名神秘的黑衣女子,李子清,不知何时离开了。 他伸了个懒腰,披衣而起。院中小池水波不兴,几尾锦鲤游曳其间。门外早有侍女候着,端来热水替他洗漱。 这时,一道黑影悄然落入院中,正是他暗中培植的“影卫”首领——暗一。 “殿下,李子清天未亮便悄然离去,我们并未阻拦。” 宁凡点点头,神情平静,“她本就不愿久留。” “另外,有件事需禀报。”暗一顿了顿,声音低沉,“大秦使团今日凌晨抵达城门,皇宫已经下诏,召皇子上朝。” 宁凡眉头轻皱,眼底一丝光芒悄然闪过,“大秦?来得倒是快。”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今日的朝会……该不会太无聊了。” …… 大玄王朝,金銮殿。 晨钟九响,朝臣列班。琉璃瓦下霞光万丈,红袍金带齐聚一堂,威仪肃穆。 宁凡脚步慵懒地踏入殿内,一身蓝金锦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照例站在队尾,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殿中众人。 文臣中立者居多,武将则多属皇子一脉。他轻哼一声,对这些勾心斗角已不陌生。 站在前排的五皇子宁林,面色虽庄重,但那苍白的脸色掩不住前日中毒的痕迹。 尤其当他目光扫向宁凡时,眼神中仿佛藏着千刀万剐的恨意。 宁凡却只是打了个哈欠,像是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宣大秦使臣觐见!” 太监高声传令,随即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 只见殿外走来一行人,最前方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步履从容,姿态端庄。 她眉目如画,眼神清澈却锋锐,皮肤胜雪,身形纤长。 其后五六名随从皆佩剑负卷,面无表情,气势逼人。 众臣纷纷侧目,议论低语。 女子来到殿前,拱手作揖,声音清澈如泉,“大秦使臣秦如月,拜见大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落,却未曾跪拜。 殿上气氛一僵。 皇帝宁龙眉头轻蹙,目光微凝,未曾开口。 五皇子宁林立即上前一步,声音铿锵,“大胆使臣,觐见我皇,竟不跪拜!莫非不把我大玄放在眼中?” 他一开口,立刻便有几名附和他的臣子出列相应,殿中气氛瞬间紧张。 此刻,秦如月却面不改色,盈盈一笑道: “回禀陛下,依我大秦律法,凡出使他国,拜礼止于拱手,不行跪拜之礼,乃大秦国体之尊。倘若我等贸然跪拜,回国之后难以交代,还望陛下海涵。” 她说得滴水不漏,姿态虽恭敬,却丝毫不卑不亢,言辞之间反倒让宁林的斥责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上方的宁龙静静看着秦如月,半晌才道:“无妨,不拘小节。” 宁林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宁龙已开口,他只能咽下话语,恨恨瞪了宁凡一眼——他始终觉得这场“中毒事件”与宁凡脱不了关系。 宁凡却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柱子,眼神落在秦如月身上,若有所思。 “秦如月……”他喃喃低语,“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秦国当朝太傅秦策之女,传闻聪慧无双,自幼通儒道机巧,曾以一女之身镇服西疆战事三月不乱。 宁凡曾在烟雨楼看过一份情报,内容提到此女极可能是大秦暗棋之一。 只是此女竟亲自出使,看来今日这朝会,恐怕藏着不少杀招。 “谢陛下宽容。”秦如月拱手而立,目光坦荡,接着淡淡一笑,“我大秦此次前来,实为两件事。” 宁龙端坐龙椅,目光深邃,“说。” “第一,听闻贵国地大物博,能人异士辈出,我大秦早有耳闻。此行正好带来了几位仰慕贵国贤才之人,想要切磋切磋,以技会友。”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哗然,不少大臣交换眼神,心中警惕陡升。 宁龙眉头微挑,淡淡道:“可以。那第二件事呢?” 秦如月红唇轻启,眼角含笑,“第二件事嘛……还是等切磋之后再提也不迟。免得扫了雅兴。” 宁凡在后面轻声一笑,摇摇头,“不愧是秦策之女,这架势,一点不输朝堂老狐狸。” 宁龙眼神微冷,但终究没有追问,只是问道:“既是切磋,是否有彩头?” 秦如月抬眸,一字一句道:“若无彩头,未免太过无趣。既然是切磋,不如……赌点东西。” “哦?”宁龙语气淡淡,“不知贵国欲赌什么?” 秦如月神情淡然,却语出惊人:“赌十座城池……外加一万担粮食。” 殿众哗然! 就连平日最稳重的王恒丞相都变了脸色,立刻开口,“陛下不可!”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城池乃国之根本,岂能轻易交出!”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争执不休。 宁龙却始终不语,只静静望着秦如月。良久,他抬手示意众臣安静,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你们,若输了呢?” 秦如月依旧笑着,眼神却比刀还锋利:“那我大秦,便割十座边境之城,并按十年供奉一万担粮草予贵国。” 声音不高,却落地有声,字字铿锵。 众人面面相觑。 宁龙沉思片刻,终是缓缓开口:“我大玄地大物博,贤才辈出,有何不敢?但愿贵使,信守承诺。” “自然。” 秦如月盈盈一礼:“既如此,那便三局两胜。第一局,便请贵国先出对子。” 一语落地,众人皆神色肃然。 这时,大臣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出,他正是翰林院老学士李文道,向来以才学闻名。 “既然如此,那老朽便出一联:青山不墨千秋画。” 殿中众人微微颔首,这句极其平和,若说难度不高,但考验的是心境与文意契合。 秦如月略一沉吟,唇角含笑:“流水无弦万古琴。” 对仗工整,意境相合。 “好对!”殿中不少文官暗自点头。 宁凡轻轻眯起眼睛:“这是试探。” 果然,李文道轻捋胡须,笑道:“对得极妙,既然如此,便请贵使出题。” 秦如月似笑非笑地点头,缓缓开口:“桃李春风一杯酒。” 宁凡眼神微凝。 这是个陷阱。 一时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文臣中,不少人低头沉思,面色凝重。 桃李春风一杯酒,对句虽短,却涵义悠长。若对得浅了,落了下乘;若对得过于晦涩,又容易画蛇添足。 有人试探着道:“家庭琐事伴左右?” 秦如月却轻轻摇头,“此句为词非诗,对仗不工。” 又一人接道:“杏花春雨一江南?” “同属偏平,对仗不齐。” 宁凡站在殿后,忽然一笑,低声喃喃道:“这群老家伙……” 第8章 对对子怎么还对吐血了呢? 宁凡这一笑,宛若清风拂过,轻飘飘地,却在这肃穆庄严的大殿之上,显得异常刺目。 朝堂众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似是惊讶,也似是好奇。 宁林眸中厉芒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绝好的机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立刻不假思索地开口: “六弟这是笑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在座的诸位都才疏学浅,不配作答这大秦出的对子?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能对得上?” 他语气刻薄,话锋带刺,声调不高,却刚好能让整座大殿听得清清楚楚。 宁凡懒懒抬眸,目光淡淡地扫了宁林一眼,仿佛那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揶揄与讽刺: “我笑,是因为觉得这对子出得太俗了,倒像是市井茶楼里说书先生常用的调子,竟被你们当成了天花乱坠,倒叫人忍俊不禁。” “你!”宁林脸色瞬间涨红,一时间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宁龙抬手抚须,眼神玩味地看着宁凡,语气平静却蕴含深意:“老六,这对子你能对上?” 朝堂上顿时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宁凡。 有人是不屑,有人是好奇,更多的则是等着看这个素来被称为“京中第一纨绔”的六皇子要如何收场。 宁凡没有半点慌张之意,反而一步踏出,面带微笑,随意拱了拱手,道:“这有何难?” 说完,他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开口:“江湖夜雨十年灯。” 这句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即便是最为严肃的户部尚书也微微颔首,喃喃自语: “气势恢宏,意境深远,竟将大秦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硬生生拔高一筹!” 秦如月原本神情轻松,此刻也不由得眉头一挑,神色凝重起来。她身旁的大秦文士亦目露震惊,低声咕哝: “不愧是大玄皇室……竟藏着这等人物……” “此子竟有如此才学?”宁林呆立原地,脸上的讥笑还未褪去,像是被风抽了一记耳光,尴尬无比。 他不死心地张口欲言:“这……这定是事先准备好的,怎么可能这般巧合!” “闭嘴!” 宁龙厉声喝道,目光冷冽地扫了宁林一眼,冷冷补上一句:“输人不输阵,宁林,别在大殿上丢了我大玄的脸。” 宁林面色一白,牙关紧咬,却不敢再言语半句,只得怨毒地瞪了宁凡一眼。 宁凡却像是全然未察觉一样,悠然自得地整理了下衣袖,对着秦如月含笑道:“不知贵使可还满意?” 秦如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轻点头:“六皇子才情果真不凡。” 她缓缓站直身子,目光在宁凡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后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请六皇子出下一题。” 宁凡拱手笑道:“那便献丑了,我这一联为:‘烟锁池塘柳’。”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低声诵读,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妙啊,意境朦胧如画,柔中带静,烟锁池塘柳……此联讲究一个‘锁’字,若是寻常才子,怕是要被困住了。” 果然,对面的大秦使团沉默片刻。 秦如月眉头轻皱,似是想到了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身旁的一名白须老者上前一步,正是大秦此次带来的着名大学士——鲁修远,素有“东秦妙笔”之称,文名在秦国几可比肩国师。 只见他微抚长须,神色肃然,缓声道:“这对子意境甚妙,老夫倒要斗胆一试。” 他闭目凝思片刻,随即缓缓说道:“镜涵火树堤。” 殿中瞬间一片安静。 此联对仗工整,意象鲜明,用“火树”对“池塘”,用“镜涵”对“烟锁”,也算别出心裁。 但仔细品来,却终究不如宁凡那一联来得灵动清雅。 宁凡轻轻一笑,并不急着回应,反倒转身问旁边的太傅:“不知这联太傅可有何见教?” 太傅拱手道:“此联虽妙,但意象稍显燥烈,难与烟柳之静谧相应。比之六殿下的上联,略逊一筹。” 众人皆点头称是。 鲁修远老脸微红,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文人风骨不值钱,满殿只知偏袒权贵!” “哦?”宁凡一挑眉,目光含笑却锋利:“既如此,那便请老先生再出一联,以证公平。” “好!” 鲁修远怒极反笑,顿足便吟道:“千秋大业一壶酒。” 宁凡轻笑:“山静水流开画景。” “鸢飞鱼跃悟天机。” “龙飞凤舞三千界!” “虎啸猿啼一万山!”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皆是对仗工整、意象高远,朝堂上看得人眼花缭乱,赞叹连连。 只是,随着对联越发激烈,鲁修远的神色也越发难看。忽然,他声音一沉,朗声吟出一联:“年少轻狂才疏浅!” 这已经不是对联,而是指着骂人了。 宁凡也不恼,轻笑一声,缓缓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连宁龙都咳了一声,勉强憋住笑意。 “双猿伐木深山内,试问猴兄怎对应锯” “孤骑沦陷泥潭,瞧此兽如何出蹄” …… 鲁修远顿时脸色涨红,手指颤颤指着宁凡:“你……你……竖子狂妄!” 宁凡摊摊手,一副无辜模样: “不过是对对子而已,先生何苦动怒?若心中有愧,那便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你……”鲁修远猛然一个踉跄,捂住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大秦使团一片慌乱,急忙上前搀扶。 朝堂上,一片死寂。 半晌之后,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惊叹:“这……是被气晕的?” “这六殿下……原来不是个纨绔啊……” 皇帝宁龙深深看了宁凡一眼,神情莫测。 秦如月则是面色凝重,盯着宁凡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 宁凡却毫不在意,负手而立,淡然如松,仿佛方才那一场舌战并非出自他口。 “这第一局……”秦如月缓缓开口,语调冷静,“我大秦……认输。” 宁凡转身回列,唇角却微微扬起。 第一战,胜。 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第9章 鲁班锁? 金色晨曦透过大殿两侧的雕花窗棂洒入,微尘浮动,殿中一片静谧。 红毯铺地,龙椅之上,宁龙端坐不语,一双深邃眼眸如寒潭般清冷,望不见情绪。 而群臣分列两旁,或紧张,或不屑,或好奇地看向殿中央那精巧的物件——鲁班锁。 那是一件用六根木条巧妙交错组合成的小巧结构,看似松散却稳固如塔,形如云台,光影交错之间,竟给人一种机关重重之感。 秦如月立于其后,风姿绰约,青衫曳地,眼眸如水,唇角含笑。她如持彩而来的赌徒,目光却冷静得惊人,淡淡开口道: “这是我大秦特地从西域求得的巧艺之物,名曰‘鲁班锁’。” “其中蕴含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欲拆之易,欲合之难。我们曾召集上百工匠研究月余,至今仍未能彻底还原其结构。” 她抬眼看向皇帝,声音微扬: “今日我便以此为题,与大玄一试。两炷香为限,若贵国有人能在时限之内成功组装,我们便算此局落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如何?” 议论之声顿时四起,如潮水涌动。 “这不合规矩!” “他们都拼不出来,凭什么让我们限时完成?” “分明是设陷阱!” 宁凡站在一旁,听着这些声音,却没有立刻插话。他的目光,落在那木锁之上,眼神一瞬微闪,唇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我去,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在这世界也有?”宁凡在心中暗暗咂舌。 他自然认得这东西。蓝星时,他曾在一位民间老艺人手里玩过这鲁班锁。 传闻中,这玩意儿是鲁班考验儿子是否聪慧的机关木具,结构玄奥,讲究天人合一。没想到,在这异世也能遇见。 “父皇。”宁凡忽而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宁龙眉头微挑,看向他:“你有把握?” 宁凡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目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自信。他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儿臣愿一试。”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六皇子出手?” “五皇子才华横溢尚不出头,六皇子这……” 议论声再次响起,不过多带讥讽与狐疑。 宁林站在一侧,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冷笑一声: “父皇,这鲁班锁可不是吟诗作对,那宁凡方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现在又要出风头,万一输了……” “闭嘴。”宁龙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怒自威。 宁林一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再多言,但眼中的愤恨却几乎凝成实质。 秦如月看着宁凡走上前,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意却愈加深了些许:“那便请六皇子一展风采了。” 宁凡走到鲁班锁前,盘膝而坐,修长手指轻轻抚摸着木件,掌心感受到的是木材温润的纹理与时间沉淀的工艺韵味。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低头沉思良久,仿佛已沉浸在某种属于机关术的逻辑世界中。 两炷香缓缓燃起,白烟缭绕之间,宁凡才开始动手。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每一块木件的结构早已了然于心,一搭一扣,犹如流水行云。 朝堂渐静。 众臣最初的不屑和喧哗,渐渐化作了凝重与惊疑。 宁龙眉头微挑,眼中似乎也泛起些许兴趣。 “这小子……”他轻声自语。 站在一旁的秦如月,原本从容的神色也终于有了波澜。 她那双素手在袖中微握,望着宁凡的动作,第一次在神情中露出些许警惕。 柱香过半。 宁凡将最后一块木件嵌入凹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原本松散的木件瞬间自我锁死,形成一座六角立体的几何结构,稳稳立于案几之上,仿若一座微型宝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成了……?” “这……竟真的成了?” 众臣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好!”宁龙一拍龙案,声音中透出难得的欣慰与激赏,“不愧是我大玄子孙!” 宁林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宁凡,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那张笑脸。 而秦如月则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六皇子果然才情惊人,我大秦……输了。” 殿中顿时一片喝彩与称赞之声,许多朝臣更是纷纷站出来,向宁凡拱手称赞。 “六皇子真乃我大玄福星!” “年纪轻轻便才思敏捷,堪为栋梁!” “来日可期!” 宁凡只是微微一笑,谦逊地拱了拱手,却未多言。 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蔓延开来之时,秦如月忽然轻咳一声,侧身说道: “不过,我大秦向来好胜。既然贵国赢了一局,我家大人有意再加一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微变。 “又要比?” “他们输不起吗?” 只见她身后,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面容严肃,眼神凌厉,抱拳道: “此次之事,我愿再加赌一场。若我们输了,便将赌注翻倍;若贵国输了……只需给我大秦一盘米。” “一盘米?”群臣一愣,随即哄然大笑。 “堂堂大秦,竟然跟我们赌一盘米?” “这是怕输了太多,开始心虚了?” “哈哈哈!原来大秦使臣不过如此,输不起还要自降身价,真是笑话!” 宁林也冷笑出声,似乎终于抓到了反击的机会:“父皇,依儿臣看,他们这是羞辱我们大玄!” 但宁凡却没有笑,他凝视着那中年人,眉头微蹙。 一盘米? 太简单了。 简单得……反而显得不对劲。 秦如月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缓缓说道:“其实这题很简单。” “有一家农户里面养了一群鸡和兔子,数头有35个,数脚有94个,不知道他一共养了多少只兔子和鸡呢?” 秦如月说完,只见大殿之上,众人顿时都皱眉苦思。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一道题结果没想到竟然如此之难! 第10章 陷阱 金銮殿内,晨光斜照,琉璃瓦上洒下一层淡金色光辉,宛若仙境。 内殿之中却一片静谧,仿佛连风都不敢吹动,众臣屏息凝神,目光皆落在殿前那张摆有棋盘的矮桌之上。 就在众人还在苦思冥想之时,宁凡笑着走出来:“这题简单,答案是鸡有23只,兔子有12只。” 秦如月俏脸发白,明明嘴角还挂着浅笑,但眼中的波澜早已难以掩饰。 她立于殿中,衣袂翻飞,原本意气风发,如今却宛若失了羽翼的孤雁。 她的身侧,那位先前提议再赌一局的中年男子,也早已低下头去,一脸震惊。 众人虽然没看到问,但是很明显,宁凡答对了。 虽然如此,丞相王恒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六殿下是如何算出来的?” 接着便听见宁凡说道: “既然知道头共有35个,每个鸡和兔都只有一个头。那么假设鸡有x只,则兔有(35-x)只,接着由于脚共有94只,每只鸡有2只脚,每只兔有4只脚,所以笼中的鸡有23只,兔有12只。” “好一个鸡兔同笼,妙在题中藏陷,虚虚实实之间,竟有三重迷雾。” 宁凡缓缓起身,衣袍猎猎,声音清朗,直击人心,“可惜,这局,终究是你们输了。” 他语气平静,却胜似千军万马压境,让人听得血脉贲张。 殿上一片哗然。 “好一个六皇子宁凡!” “果然文采过人,心思缜密,连这般诡谲的题目都能当场识破!” “真乃我大玄栋梁之才!” 大臣们议论纷纷,赞赏之声不绝于耳,就连素来冷面威严的丞相王恒,此刻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缓缓点头道: “老臣以为,六殿下此局之解,堪称教科,足以入太学论典。” 不过这时,便听见宁凡缓缓说道:“不止于此,秦小姐的陷阱可不仅仅于此呢!” 话罢,他命人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棋盘,将其置于殿中央的案几之上。 “这是我大玄的‘乘法棋盘’,有六十四格。若在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两粒,第三格四粒……依此类推,每一格都是上一格的两倍,那么——” 他顿了顿,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开来: “当六十四格填满后,共需多少粒米?” 此言一出,众臣又是一愣,随即又开始低声议论。 “乘二……乘二?这题也太简单了?” “第一格一粒,第二格两粒……那也就是一加二加四加八……” “不过是加法嘛!” “这题……怕是闭着眼都能算出来?” 宁凡却没有说话。 众人也不笨,随即只见王恒的眉头紧蹙,眼神愈发凝重。 不是简单的题目—— 是陷阱 如果真的按照刚才的赌约,那么赢了还好,如果输了,这怕是把大玄卖了也偿还不起啊! 没想到这秦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而皇帝宁龙,则从高座上缓缓起身,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宁凡身上。 “老六。” 宁凡立马跪地:“儿臣在。” “你可知,今日你代表的,非止你一人,而是我大玄之尊严?” “儿臣知晓。” “可有畏惧?” “有。”宁凡坦然道,“可我更知道,若退缩,便是我大玄懦弱。” 宁龙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声音震荡殿顶,龙袍鼓荡,威仪尽显: “好!好一个‘若退缩,便是我大玄懦弱’!你不愧是我宁龙的儿子,不枉朕这些年来看你长大!” 宁林站在人群中,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目光死死盯着宁凡,几欲咬碎银牙。 他心中恨极了,明明这场对赌是他亲自策划,引秦如月之人入朝,本想借机扳倒宁凡,谁曾想竟被反将一军! 而秦如月,此时面色已彻底阴沉下来,目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与冷意。但她还是强撑着面子,缓缓行礼: “今日之局,我大秦认输,赌约之事,定不会反悔。” 宁龙盯着她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好,那便请贵国在三日之内,送来十万担粮草,以及二十座边境之城的过户文书。” “……遵命。” 说出这两个字时,秦如月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忽地,宁龙转身,看向宁凡,沉声道: “传旨——六皇子宁凡,于朝堂力挽狂澜,智斗来使,护我大玄尊严有功,特封为‘镇北王’,赐金印一枚,封地三千里,另赏黄金千两、良田万亩,择日册封!” 此言一出,朝堂再一次沸腾。 “镇北王!” “这可是朝廷极高的封爵!” “前朝只有一位亲王,皆是战功赫赫,威震一方,如今六皇子年仅十八,便得此封号,实乃破例之举!” “太子之位,怕是要变天了……” 众臣低声议论,心中震动难抑,而五皇子宁林更是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宁凡受封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尤其是“镇北王”这一封号,不仅是恩宠的象征,更隐隐有了制衡朝局、扶持储位的意味。 “谢父皇隆恩!”宁凡当即行礼,神色平静,心中却暗自波澜。 这一次的出风头,是他主动为之,也是他精心布局。 大秦使团来势汹汹,但他宁凡,从不惧这些暗潮。 今日之局看似偶然,实则他早已从暗一的情报中嗅出端倪,只是借势成势,将秦如月推上了这场棋局中的关键一子。 果然,棋盘之上,宁凡仍是那执棋之人。 “好了,今日之朝议至此。”宁龙神情缓和,摆了摆手,“诸卿退下。” 众臣依言退朝,宁凡却被一名内侍请入御花园,宁龙独自等候。 第11章 苏浅浅来自大梁? 乾元殿内,红墙碧瓦间,流云微动,春风潜入宫中,也吹不散皇帝宁龙心头的阴霾。 宁凡站在御阶下,眼神低垂,神色懒散,却藏着深意。 “父皇许久未见孩儿,不知是否安好?”宁凡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熟稔。 宁龙眉头一挑,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掠过,嘴角竟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倒是闲得很,一点都不像你那些兄长。”宁龙摆摆手,让太监退下,语气突然转温,“这些年在京中,也难为你了。” “今天的事情你做的不错,但是没有丢了我们皇室的脸,比你那几个皇兄强多了!” 宁凡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嬉笑:“父皇这是感怀孩儿不成?孩儿可没别的本事,只会吃喝玩乐罢了。” 宁龙没有回应这句玩笑,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宁凡的肩头,望向殿外远处春色。 “前几日的刺客,你怎么看?” 宁凡微怔,随即神色收敛几分:“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动手。可惜技艺不精,反倒丢了性命。” “技艺不精?”宁龙轻笑一声,眼神落在宁凡身上,意味深长。 宁凡心头微微一紧,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笑容:“若是真高手,孩儿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宁龙没有再追问,语气平淡:“此事,王恒已接手调查。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父皇若有所怀疑,大可明示。”宁凡轻声说着,语气中却无一丝胆怯。 宁龙看着他,沉默半晌,方道:“有些话,说早了反坏事。你啊——”他忽而笑了,“总叫人看不透。” 宁凡低头一拜:“孩儿愚钝,承蒙父皇厚爱。” “下去。”宁龙摆摆手,“你毕竟还年轻,别什么事都掺和。” 宁凡起身告退,目光却变得深邃。 —— 出得乾元殿,宁凡上了马车,沉默不语。 【皇帝没有明说,却字字如刀,试探的意味太浓……是怀疑了吗?还是只是在抛钩试水?】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目中寒光一闪。 【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刺杀背后的线索……否则,有人会替我安排“真相”。】 他忽然咧嘴一笑,对车外道:“走,去听雨阁。” “殿下?”车夫一愣。 “磨蹭什么?本皇子今日要品茶赏曲,找那苏姑娘解解闷。” —— 听雨阁,依旧人来人往,曲声袅袅。 苏浅浅倚靠窗边,手执茶盏,一袭月白长裙,发髻微斜,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与冷意。 宁凡踏入时,正好听见她淡淡开口:“宁六殿下,果然风采依旧。” “苏姑娘也是一天比一天美艳,叫人魂不守舍。”宁凡笑着坐下,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苏浅浅眸光一转,浅笑不语,反问:“听说皇妃昨日遇刺,可还安好?” 宁凡目光微凝,面上依旧笑意盎然:“连苏姑娘都听说了?这消息传得够快。” “听雨阁嘛,总要耳聪目明些。”苏浅浅轻抿茶水,目光中却藏着锋芒,“据说那刺客所用的毒药……颇为罕见。” “哦?”宁凡眉毛一挑,“苏姑娘也懂毒?” 苏浅浅轻笑一声,伸手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放于桌上。 “这解药,或许能救某些人一命。殿下若有兴趣,不妨带走。” 宁凡凝视那药瓶,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将药瓶收起。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殿下不问问,这解药从何而来?” 宁凡笑了:“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苏浅浅目光动了动,忽然道:“这毒,只有大梁某几个死士才会用。而这解药——正是我在离开大梁时偷偷带出的。” 宁凡盯着她:“你就不怕我将此事禀告朝廷?” 苏浅浅浅浅一笑:“怕你又不代表你会去说。” 宁凡怔住,随即哂然失笑:“你倒是了解我。” 苏浅浅不语,只是目光微敛,似乎在掂量什么。 “对了,”她忽然道,“我那那刺客……其实也有些兴趣。” 宁凡眼神一闪,忽而起身:“改日再聊,听雨阁的茶,今日喝得不算痛快。” —— 回到王府,宁凡褪去外衣,走入密室。 “暗一。” 一道黑影从角落中浮现,跪下。 “查,所有能接触宫廷内线的人物,尤其是能调动死士之人……要快。” “是。” 宁凡顿了顿,又道:“重点查一查,谁在和大梁有联系。” “明白。” 暗一退下后,宁凡坐在椅上,目光凝重。 【苏浅浅……这女人,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 同一时间,听雨阁后院。 苏浅浅身边贴身女侍跪地低声道:“小姐,传讯已经送出,他们那边会有回音。” 苏浅浅轻轻点头:“记得提醒他们,近期别轻举妄动。宁凡,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是。” 夜风轻扬,她的眼神中,却藏着丝丝未解之意。 【若他真的是在装纨绔隐藏自己,那也太深了……可他真像个纨绔吗?】 —— 翌日清晨,乾元殿内。 王恒接到皇帝密令,神色骤变。 “七日内,朕要见到结果。” 宁龙站在窗前,手中折扇轻摇,目光深邃:“抓不到刺客不要紧,但……要给朝堂一个交代。” “臣遵命。” 第12章 夜半密令,暗影浮现 夜色如墨,冷风徐徐。 永安侯府深处,宁凡立于回廊之中,望着庭中那株未开的海棠,心神飘远。 他刚从听雨阁回来,苏浅浅的话语仍回荡耳边: “有些毒,只有大梁才有解。” 那声音婉转清淡,似无意之语,但宁凡听得分明。 这女子,不简单。 苏浅浅不仅识毒,还随身携带解药。 若非她与刺客有关,就是她早知会发生此事。而她又为何对自己展示这一切? 是威胁,还是试探? 宁凡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暗一。” “属下在。”一道影子从黑暗中浮现,恭敬跪下。 “刺客身上有什么发现?” “在他左臂衣缝中,藏有一只药囊,属下已送交阁中鉴定。” 暗一顿了顿,继续道,“毒为‘裂心散’,三年前由大梁南疆炼毒宗师所制,大玄市面未曾流通。此毒仅大梁皇室和情报系统掌握。” “还有呢?” “还有一物。”暗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上。 宁凡接过打开,一小块青色玉牌滑落掌心,玉牌上隐刻一个‘启’字。 “启字玉牌……”宁凡眼中微凝,“这是听雨阁的内牌?你从刺客身上搜出的?” “正是。属下不敢擅动,直接带回。” “听雨阁。”宁凡冷笑一声,“这不是大玄的势力。” “是大梁。”暗一低声道,“据阁中资料,听雨阁为大梁皇族暗中培养的情报组织,布局多年,专门在大玄刺探与搅局。” “所以,刺客出身听雨阁,而苏浅浅又恰巧拥有解药。”宁凡目光冰冷如霜。 “殿下要查她的身份?” “不。”宁凡摇头,“她不会轻易暴露。她既敢出手试探我,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若轻举妄动,反倒暴露了底牌。” “那属下——” “继续查。重点查朝中与大梁往来密切的几位大臣,尤其是兵部和工部。还有,把之前入京的所有江湖人都列一遍,与苏浅浅的活动轨迹比对。” “遵命。” “另外,把这块玉牌送去暗影阁,让他们查清此人在听雨阁中的层级与背景。” “是。” 暗一化作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宁凡目光微垂,淡淡道:“棋局要动了啊。” …… 次日清晨,金銮殿内,钟鼓齐鸣。 朝堂气氛压抑,昨夜袭杀六皇子的消息已经在高层悄然传开。 众臣皆心中有数,却无人敢在朝上提及。 “王恒。” “臣在。”丞相王恒迈步而出,神色沉稳。 “刺客之事,交由你查。七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臣领旨。” 宁龙神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恒一躬到底,退回原位。宁凡站在下方,低眉顺眼,神色淡然。 而实际上,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父皇这是明着让王恒查案,实则是在借刀试探我,甚至可能想从王恒那里获取我是否涉及其中的蛛丝马迹。” “若王恒真心想查,恐怕连我也会被盯上。” “可惜,父皇低估了我。” …… 朝会结束后,宁凡行礼退下,走出大殿。 刚迈出门口,就有一人悄悄靠近,是李公公。 “六殿下,陛下宣您前去御花园一叙。” “哦?”宁凡眉头一挑,“父皇竟主动邀我?这可罕见。” 李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说,最近事务繁杂,未与六殿下好好说话,想谈谈心。” “走。” …… 御花园,桃林深处。 宁龙穿着便服,坐在石桌旁,正煮着一壶茶。 “儿臣拜见父皇。” “坐。”宁龙指了指对面座位。 宁凡规规矩矩落座,一身锦衣,神色清浅。 “这几日,朝中事务纷杂,朕未得空与你聊聊。” 宁龙轻抿一口茶,笑道,“你也大了,十八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在角落画阵法的孩子了。” 宁凡低头一笑,声音清和:“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宁龙叹了口气:“刺客一事,朕知有惊无险,心中却甚是不安。” 宁龙抬眼望他,眼神中既有试探,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你觉得,朝中会有人与刺客勾结?” 宁凡心中微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道: “儿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非小事,若不能查清,恐怕臣民人心动荡。” “你……有什么想法?”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或许,该从那些对皇妃不满的人查起。” 宁龙轻笑,端起茶盏,“你倒是会说话。朕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在装傻。” 宁凡一怔,旋即低头笑了笑。 “你做得很好,至少到现在为止,朕还舍不得动你。” 宁龙语气轻柔,却似寒冰拂过。 宁凡拱手:“儿臣无甚抱负,只想护住母妃旧宅,守好一隅安宁。” 宁龙望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儿臣告退。” …… 宁凡离开御花园,步伐从容,目光却深沉如海。 “装傻?”他低声冷笑,“若我真傻,母妃早就尸骨无存了。” …… 当夜,京城,丞相府书房。 王恒立于灯前,低头凝望手中密信。 “工部尚书之子,近日频繁出入西郊客栈,而该客栈曾为大梁商队落脚之所?” “果然,是朝中之人。” 王恒合上信纸,淡淡道:“你们想利用六皇子为棋子,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 与此同时,听雨阁中。 苏浅浅站在楼台之上,远望夜空。 “宁凡……你到底是谁?” 她摸出怀中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是大梁皇室的密语:“速回国议婚。” 她冷笑,将信纸一点点撕碎,随风散去。 “若你真如我想的那样……或许,我愿意赌一把。” 第13章 李子清夜访,丞相与五皇子密谋! 夜色已深,京城的喧嚣终于退去,只余冷风吹动宫墙,残灯半明。 宁王府内,一盏孤灯照亮书房。宁凡坐于书案前,手指轻敲桌面,思绪却未停歇。 暗一送来的情报摆在案头,却暂未能指向明确的幕后之人。 这桩刺杀,如今看似烟消云散,但他知道,风暴的前沿才刚刚掀起。 “殿下,李家小姐求见。”门外侍女轻声通传。 “让她进来。”宁凡面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锋芒。 李子清步入书房,依旧一身素雅青衫,容貌不施粉黛却难掩清冷之姿。 她盈盈一礼,笑道:“夜深冒昧打扰,还请殿下见谅。” “李小姐深夜来访,想必不是闲谈。”宁凡淡然道,语气虽平,目光却锐利如刀。 李子清也不绕弯子,轻笑一声,道: “今日听闻陛下召见六殿下,小女子便放心不少。” “陛下尚未疑及殿下,亦未下明令,可见殿下之伪装仍天衣无缝。” 这话语一出,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宁凡不答,眼神却已沉了几分。 李子清走至几步之外,目光与宁凡交汇,缓缓道: “前两天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殿下竟是武功高强之人。” “世人皆言六皇子乃纨绔子弟,酒色不离,胸无大志,看来传言有假啊。” 宁凡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李小姐所言,宁凡不解。” 李子清也笑了: “殿下放心,我来不是揭你身份的,我是来表明态度的。” “你的秘密,于我无益,我也不会泄露。” “如今朝局未明,刺杀一案背后水深,小女子只想留个后路……亦或,结一场盟友。” “盟友?”宁凡似笑非笑,“李小姐是前户部尚书之女,云霄阁高徒,才名动京城,何须与我这等‘废物皇子’结盟?” “我虽是李家之人,但也知李家根基尽毁,父亲虽为尚书,却无盟友,更何况,我不是来为李家谋利的。” “哦?那李小姐为谁而谋?”宁凡将手中的玉盏轻轻一转。 “为我自己。”李子清眼神骤冷,“你想翻盘,我想报仇。” “朝堂之上,唯权为尊,我不愿被家族、身份所困。” 她抬起头,目光如刀:“殿下,我不问你背后有谁,我只问一句——” “若有朝一日你争那天下,可会还我李家真相?” 宁凡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缓声道:“此言太早。” 李子清轻笑:“我等得起。” 她转身离开,衣袂带风,走至门口时却忽而回首:“殿下若对今日之谈不悦,尽可忘之。” “只是……苏浅浅、秦如月,她们都不是凡人,你若真想掌控全局,需得步步为营。” 她消失于夜色中,仿佛从未来过。 宁凡望着空荡的门廊,沉默许久,忽然一笑:“这李子清……比我想象中还危险。” …… 同一时刻,王府之外,丞相府灯火通明。 王恒身着便服,手捧文书,眉头紧皱。 五皇子宁林却早已坐在书案旁,正滔滔不绝: “宁凡那厮,竟能瞒天过海,骗得陛下信任。” “他的确不是废物,若让他继续下去,恐成后患。” 王恒抬眼,面露不悦之色:“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废物?” 五皇子冷笑:“若他真是废物,刺杀那夜怎能全身而退?” “他还装模作样前去请安,分明是有备而来。” 王恒不置可否,淡声道:“空口无凭,刺杀一案,尚无定论。” “你要污蔑六皇子,得拿出证据来。” “王相!”宁林急道,“我不是污蔑,我是提醒你——” “陛下已经对宁凡起疑,但尚未动手,若能推他一把,让他彻底失去陛下信任……” 王恒缓缓放下文书,语气仍是平静: “六皇子看似纨绔,实则深藏不露……我也疑他有异。” “但若动他,需得天衣无缝。你记住,一步错,便是全盘皆输。” 宁林咬牙切齿:“那你到底是支持他,还是支持我?” 王恒微微一笑:“我支持胜者。” “所以你要等?”宁林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非也。”王恒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夜色,“我是在布局。” “若你真想赢,就别只会嘲讽宁凡——你要拿出手段来。” 五皇子眸光一闪:“王相放心,我已有计策,只需一步,便能叫宁凡翻身不得。” 王恒却不语,只淡淡吩咐:“这事……你自己去做,但切记,别把水搅浑了。” 他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宁凡……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呢?” …… 京城的夜风渐起,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却越来越多。 而宁凡,也知这一场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14章 局中之局 晨光微曦,天还未大亮,王府偏院早已传出隐约脚步声。 宁凡披着件松散锦袍,立在窗前,望着院中刚洒下的露水。 寒意袭来,却不减他眼底的清明。 昨夜那场宴,表面嬉闹,实则每一步都在试探。 尤其是苏浅浅——那个女人,话语不多,却句句试刀,锋利无比。 “殿下。” 暗一的声音悄然自窗边响起,他如影随形,从不惊扰。 “查得如何?” 宁凡头也未回,只轻声问道。 “昨夜便去查了苏浅浅的来历。听雨阁是她最常出入之地,平日里多为寻常雅客所至,无甚异常。” “但有意思的是,这个阁子的老板,名义上姓沈,实则与大梁边境传来的一个失踪情报官身份吻合。” “嗯?继续。” “属下查得,那情报官曾于两年前销声匿迹,据传是死在大秦暗卫手中,却在数月前突然出现在大玄。” “而苏浅浅在那之后才频繁出入听雨阁。” 宁凡轻笑一声,低头抚了抚袖口的金丝绣纹。 “看来她不是简单的江湖女子。” “属下还查得,刺客所用的‘无痕香’,大梁制的,唯边境一线有产,一般江湖人买不到。可巧,苏浅浅所使的香,也属此类。” “这便有趣了。”宁凡负手转身,目光落向远处屋檐角。 “再查听雨阁主的真实身份,尤其与苏浅浅之间的牵连。还有——大梁近期派来大玄的官方或非官方人员,务必一一过筛。” “遵命。” 暗一退去,如影消散。 宁凡披上外衣,换了副轻浮面孔,对镜理了理头发,口中哼起曲子。 “哎呀,本皇子昨日的好酒竟然落了一壶,今日定要再去寻回来。” 门外管家小声回禀:“殿下,是要出府?” “是啊,听雨阁再不去,小娘子们该想我了。” 说罢,宁凡大摇大摆出了王府,笑语连连,似是又开始了他每日必演的纨绔生涯。 然而他脚步落地极轻,每一步都似早有计较。 如今皇帝未明说要他调查刺客,他便不能主动表现得太锋芒毕露。做戏,就要做全套。 午时,听雨阁内。 檀香弥漫,帘影轻动,丝竹之音如流水穿廊。 阁内的花窗半掩,一抹红衣女子斜倚窗前,正是苏浅浅。 她一手托腮,似在发呆,另一手则在指间转着一只青瓷小杯。 “殿下又来了?” 她声音平淡,却不无讥意。 “苏姑娘这话说得,叫本皇子不敢来了。” 宁凡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他却一摆手:“都下去。” 苏浅浅挑眉,眼波流转:“你今日这般郑重,是为昨日之事?” “昨日之事?我可不记得啦。”宁凡笑得更欢,懒懒靠在椅上,“本皇子醉眼朦胧,只记得姑娘香风扑面,至今难忘。” “怕是醉得太清醒了。” 苏浅浅语气一转,抬手倒茶,青白之色掠过她腕间手镯。 “刺客一事,殿下怎么看?” 宁凡眸光微敛。 终于来了。 “刺客?哦,你是说昨日那点小插曲?” 他语气轻浮,轻轻弹了弹茶盏盖,“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戏,刺客戏码不过寻常。但你这么在意……倒让我起疑心了。” 苏浅浅目光一凝:“你觉得是我?” “我可没说。”宁凡抬头,眼神忽而深邃。 “不过姑娘确实有意思。京城这么乱,你却安稳如常,还敢接近本皇子,不怕殃及池鱼?” “若真殃及,也要看是哪一池。”苏浅浅轻笑,杯盏轻旋,“不过你倒是比想象中聪明。” 两人话语交锋,字字试探,似无所指,实则句句有意。 宁凡不再多说,起身拱手作揖:“今日无甚兴致,下次再来陪姑娘听曲。” 苏浅浅微微颔首:“殿下慢走。” 当宁凡身影彻底消失,她身旁的青衣婢女才问道:“小姐,您为何要与他过多周旋?” 苏浅浅端坐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因为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若他真如外界所传,我早就看腻了。” “那他……值得信任么?” “信任?”苏浅浅轻轻摇头,“我信不过任何人。但这人,或许会成为我计划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回府时已近傍晚,夕阳斜照,洒在府中长廊。 宁凡甫一进门,暗一便从偏院阴影中现身,低声道:“殿下,属下有新线索。” “说。” “今日有人追查听雨阁周边动向,属下跟踪后,发现那人竟是礼部的一个小官,隶属王恒一系。” 宁凡眸光微动:“王恒的人也盯上听雨阁了?” “似乎不仅是王恒。太子的人也有动作,只是更隐秘一些。” “有意思。” 宁凡长身而立,背对夕阳,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 “吩咐下去,所有情报集中分析,不必急于出手,但必须保持我们永远领先一步。” “是。” 夜风起时,王宫之中。 王恒正坐于书案前翻阅密信,面色肃然。他身旁五皇子站立,神色不忿。 “那宁凡果然有问题!昨日不过小小惊变,他却能全身而退,且从容得可疑!” 王恒缓缓抬头,看着这位脾气急躁的五皇子:“你说的我信。但要动他,须得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被圣上察觉我们构陷,那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可他威胁太大了。” “威胁越大,就越不能急。”王恒叩了叩桌面,声音低沉。 “你想赢,不是靠喊,而是靠布局。宁凡藏得太深,动他,必须天衣无缝。” 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终究点头:“那就看王相的了。” 王恒闭目沉思,手指却缓缓在桌案上画着一个圈。 圈中人,早已入局…… 夜深。 宁凡坐在书房正中的圈椅上,手中翻阅的是暗一送上的一封折页密函。 火漆印记尚未干透,可见消息传来不过一刻。 他眯着眼扫过字句,指腹摩挲着那被焚角落。 “王恒的人,已开始盯住苏浅浅和听雨阁……连太子一脉都出手了。” “看来,京城中真正有眼睛的人,不只我们。” 他缓缓将密函投入铜炉中,火焰舔舐纸边,转瞬化为灰烬。 “殿下。” 暗一再度现身,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察:“查明了,王恒近日频繁召见五皇子,且礼部内部的调令出现异常,疑似调走亲近你的官员,换上自己人。” “他要断我耳目。” “是。” 宁凡没有动怒,只是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清酒微凉,映出他平静如水的面孔。 “王恒是老狐狸,这步棋下得不算快,却极稳。五皇子急,他则慢慢推。明明知道我未必是纨绔,却故意拖,不急着对我动手。” 他轻轻一笑:“这样的人,才最危险。” 暗一静默不语,显然也察觉局势微妙。 “让暗影阁的人开始活动了。”宁凡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轻轻拨动了一本《玄策演义》的封皮。书架悄然一震,一道暗门开启。 “这一局……我们不主动出手,只做一件事。” “引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暗一眼神一亮,低头领命:“是。” 宁凡未再言语,只是将那道暗门轻轻合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同一时刻,宫城深处。 御书房中灯火未灭,皇帝宁龙披着玄衣坐在龙案后,手中却不是奏折,而是一枚黯淡无光的玉牌。 “七天。” 他喃喃自语。 站在案前的王恒俯身行礼:“臣已着人彻查各方可疑之处,七日之内,必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你说刺客背后可能有人指使,你指的是……朝中?” “陛下明鉴。”王恒没有正面回答,却低声道: “事发之日,正值朝中诸皇子齐聚,唯有六皇子事后全身而退,属下不能不疑。” 皇帝眉头微动,眼神略显复杂。 “他?”他似乎轻笑一声,“那孩子……我倒真想看看他能演到哪一步。” 王恒心中微震,却不敢多言。 宁龙将玉牌轻轻放下,缓缓起身走向御窗。 夜色沉沉,整个京城像是一张巨网,逐渐收紧。 “既然如此,七日之后——若真有人在局中,那就必须见血了。” 王恒低头领命:“臣遵旨。” 翌日清晨。 宁凡照旧换上宽袍华服,戴上金玉束冠,沿街游荡。一副不学无术、风流无度的样子,笑语不断。 沿途小民对他多是讥讽摇头,但无人敢言于明处。 就在宁凡脚步快到西市时,忽有一名布衣男子从人群中快步靠近,一头撞在他身上,随即跌倒。 “哎哟!殿下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守卫刚要动手,却被宁凡拦住。 “你哪只眼睛撞上我的?不长眼的狗东西!” 他大声喝骂,神色鄙夷,手中却悄然握紧那人塞来的纸团。 待人散去,他才转身回了马车中。 打开纸条,上书八个字: 【礼部内调,今夜动手。】 宁凡眸中寒意一闪而过,手指卷动纸边,火光“啪”地一声将其烧成灰烬。 “今夜……他们便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 王恒府邸内。 书房灯火通明,五皇子正在斟茶,神情却带着明显的不耐: “王相,咱们不能再拖了。那宁凡未必有真凭实据,他若反咬我一口,圣上未必不信他。” “急什么。” 王恒慢条斯理地开口: “今晚,就会有人替我们出手。礼部已安排好那几个‘好官’,届时只需你现身,做一番“偶遇”的姿态,再巧妙牵出宁凡曾收贿安插人手之事——届时,不动他也得动他。” “五皇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要不要把那刺客之事也一并推到他头上?” “不必。” 王恒闭上书册,声音森然:“那是圣上钦点的棋子,不能动,只能让他自己‘出错’。” “等他露出破绽那一日,便是他从云端跌落之时。” 第15章 反制之局 夜深,月沉如钩。 宁凡王府内 烛影摇曳,映出一张静坐的面容,宁凡双目微阖,似在沉思,身后暗一静立如影。 “查得如何?”宁凡低声问道,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殿下。”暗一拱手,“王恒果然不安分,今晚卯时。” “他会派人潜入咱们府中,欲伪造刺客藏身之物,借以指控您与刺杀案有关。” 宁凡眼神微凝,冷笑一声:“如此迫不及待,倒省了我一番试探。” 他从案几上取过一张卷轴,那是暗影阁送来的密函,已被他细细翻阅了数遍。 几条信息交织成网,将朝堂、皇子、刺杀、苏浅浅、李子清串联成复杂的棋局。 “王恒既动,那就让他撞在我布的墙上。” 宁凡淡声道,“你去安排,今晚,让他们‘如愿以偿’,可别让他们轻易脱身。” “是。” 暗一退下,身影如幽魂般融入夜色。 …… 另一边,王府一隅,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王恒手执一杯老茶,神色沉稳,却眉间藏着一抹迫切。 “五皇子殿下,你要记住,动宁凡非小事,皇上虽未显明偏心,却也对其另眼相看。” 他说着,将茶盏轻轻搁下,“今晚之事若不能干净利落,反倒成了把柄。” 五皇子面色微紧,咬牙道: “王大人放心,这次我动用了最可靠的死士,伪证、线索都准备妥当。” “只要他们一出现在宁王府,罪证确凿,宁凡洗不清!” 王恒未置可否,只低声道: “凡事留一线。” “你记着,我们不是为一时之气,而是要拿下真正的敌人。” “今晚之后,若成,你便能借势上位;若败,皇帝不会轻饶。” 五皇子冷哼一声:“只要那小子不再碍眼,代价我承得起。” 王恒望着五皇子,目光沉了几分。他知五皇子心性浮躁,难堪大任,可如今势所逼,也唯有借他之手。 …… 夜色更深,卯时将至。 宁王府外围,几道黑影悄然接近。他们身手敏捷,显然久经训练,避过守卫,一路摸向东厢书房。 “就在此处。”为首之人低声道,“将这包‘证据’藏在屋檐夹层,动作快。” 然而,他们未曾注意,暗处一道冷光乍现,一枚无形的铃铛在不远处轻轻颤动。 屋顶之上,十数道黑影已经就位,皆是暗影阁死士。 只等宁凡一声令下,便会如狼似虎扑下。 此刻,宁凡站在高阁之上,披着夜色,望着远处行动中的刺客们,目光如电。 “放。” 低语一出,杀机骤起。 短促而凌厉的交手声响起,只半盏茶功夫,那几名死士便已被尽数制服。 宁凡缓步走来,低头看着挣扎的首领,淡声道: “把他活着送去刑部,就说是我宁凡捉到的刺客,证据确凿,不日请王大人验看。” 暗一拱手:“是。” “再送一封密函给父皇。” 宁凡淡淡一笑,“就说孩儿初涉政务,不懂章程,幸而突查府中,捕得刺客。” “惊觉朝中竟有奸人设局陷害,望父皇明察。” 这一局,杀敌一千,自保万全。 ……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 王恒接到情报时,眉头微皱,心头已有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当他步入金銮殿时,皇帝宁龙目光冰冷,手中举着刚接到的密函。 “王恒,宁凡昨夜擒刺客有功,还捎来一封信,说你或有同党设局陷害。” 王恒躬身:“臣不敢。” “是否不敢,朕自会查清。”宁龙将信重重掷下,“刺客既擒,便依你昨日之言,七日破案,现在还剩六日。” 王恒心头微震,只能俯身应下,目光却在殿上扫过,落在那一如既往懒洋洋站着的六皇子宁凡身上。 那张笑容温和的脸,如今怎么看,都令人心生寒意。 第16章 忍者无敌 金銮殿内风声鹤唳,朝堂上却鸦雀无声。 皇帝宁龙一句“是否不敢,朕自会查清”,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震得满堂文武噤若寒蝉。 王恒身披朝服,额角却已渗出冷汗,深知这一次,他与五皇子布下的棋局已经失了先机。 六皇子宁凡却仍旧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时不时打量着屋顶梁柱,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趣味的东西,完全不像刚刚“擒刺客立大功”的当事人。 “宁凡。”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分量。 宁凡懒洋洋地收回目光,转向龙椅之上神色平静的皇帝,眼眸微眯:“儿臣在。” “昨夜之事,你可还有要补充的?” “启禀父皇,”宁凡垂眸拱手,恭敬答道,“只是偶感风声有异,恰好巡视书房,谁知竟发现了几名贼人。多亏属下尽心,方才制敌。” “哦?”宁龙似笑非笑,“你府中连夜巡查,倒也勤勉。” 宁凡面色不改,语气惶恐:“儿臣素来惫懒,此番实属侥幸。若非暗一机警,只怕贼人早已得逞。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懈怠。”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自谦,又顺带将责任归于属下之功,同时拔高了皇帝的“教导”。 宁龙目光微动,却也不多言,挥手道:“退朝。” 王恒未及多言,只能随众退下,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 朝堂散去,宁凡刚踏出宫门,便被一道倩影拦住。 “殿下。”李子清身穿月白长裙,恭谨行礼。 宁凡挑眉:“李姑娘这般等候,可是昨夜那杯茶意犹未尽?” 李子清轻笑一声:“昨夜风凉茶苦,今日阳光正好,不如换盏温酒?” 宁凡“啧”了一声,状似不耐烦,抬手道:“本王昨夜疲惫,今日要回府歇息。若姑娘不介意,可一同?” 李子清眼中笑意更盛,低头应道:“敢不从命?” —— 回到王府,宁凡端坐主厅,命人摆好茶水,才慢悠悠开口: “李姑娘昨夜夜访,可是有所求?” “我只是想知道……”李子清斟了一杯茶,轻声说道:“殿下是不是低估了五皇子那一脉的心思?” 宁凡挑眉,神色如常:“哦?姑娘这是在提醒我?” “我在提醒我自己。”李子清淡淡道,“这京城水太深,若无一根缆绳,连浮都难。” “所以你才来投奔我?”宁凡倏然转头,语气锋利,“你以为我是你能抓得住的那根缆绳?” 李子清毫不退避:“若我说,我早知道你不是个真正的纨绔,你会如何?” 宁凡盯着她片刻,忽地笑了,轻声道:“那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活着这么说的人。” 李子清闻言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我还有用。” 宁凡笑意更深:“你确实不简单。” “但你未必能信我。” “信与不信之间,总得有人去试。” 宁凡端起茶盏,轻轻一啜,声音飘忽:“试错了,不算本王的错?” 李子清神情一顿,随即展颜一笑:“殿下若信我,我便会让您看到,我值这个价。” —— 当夜,王恒回到府中,一脸阴沉。 五皇子已在等候,一见他回来便急道:“王大人,那些人是怎么被抓的?” “你该问,是怎么被‘算计’的。”王恒沉声道,“你我动手太早了。” “那现在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恒压下火气,“我已安排人暗中散布‘宁凡蓄意演戏、自导自演’的传言,转移焦点。” 五皇子愣住:“……他真的会自导自演?” 王恒冷笑一声:“若他真的这么干了,那我们才真成了蠢人。可你以为他就没这个胆子?!” 五皇子面色一青,沉默下来。 “再忍几日。”王恒缓缓说道,“七日之限,已过一日,剩下六日。我自会安排后手。” “你该做的,就是别再出错。” —— 另一边,宁凡夜坐书房,暗一来报:“李子清今夜未离,似乎已着人接入府中。” “随她。”宁凡轻声道,“此人想跟,本王便给她一条路。但她若敢走错一步……” “我明白。”暗一抱拳,“我们的人已经盯死她。” 宁凡点点头,看向案上摊开的大玄地图,目光落在北境之地。 “现在这摊浑水是非多。” “可下一摊……才是风暴之源。” 他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手指在北境一点,低声道: “先把京城这棋盘搅乱,再请他们入局。” 第17章 风起京华 夜风如水,府中灯火微明。 宁凡端坐于书房,指尖轻叩檀木桌面,眼神落在几枚玉筹上。 这是他从暗阁密送来的情报中拼凑出的线索图,虽仍残缺,却已能勾勒出一条隐约的轮廓—— 那场针对后宫刺杀,背后并非江湖中人所为,而更像是某股朝中势力试图借江湖之手试探他。 “王恒……”宁凡轻喃,嘴角划出一抹讥笑,“果然耐不住了。” 暗一早已跪伏厅外,恭候多时。 “让‘影子’盯紧王府的人来往,尤其是王恒最近三日夜里的动向。”宁凡淡声吩咐。 “是。”暗一退下。 夜色渐沉。 他站起身,负手而行,走出书房。院中竹影婆娑,一如他此刻的心绪,幽深莫测。 回想起今日朝堂,皇帝的神色虽平和,但那眉宇之间的凝重终究没能掩盖太久—— 陛下虽未明言让他查刺客一事,但那句“凡儿,你已十八,不再年幼”所蕴含的深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怀疑我,但还不确定我是谁。”宁凡望向皇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如此,不如由我送你一场局。” 忽而,一道倩影轻盈而至。 “王爷夜深还未歇息,果然勤政。”来者正是李子清。 她身着一袭墨绿长裙,乌发随风微扬,眼神盈盈,似笑非笑。 “李姑娘半夜来访,莫非也是为‘政事’?”宁凡悠然请她入座,神色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子清坐下,不答反问:“王爷近来可曾觉得,身边人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什么意思?”宁凡嘴角一挑,倒了两盏茶。 “他们不再将你当纨绔看待了。”她语气平静,“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早有隐瞒。” 宁凡端茶轻抿,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李姑娘不也一样?” 李子清轻笑,随手拨弄茶盏,忽而话锋一转: “若我说……我早知道你并不简单,甚至早在两年前便开始调查你,王爷可会动怒?” 这话若落在别人耳里,恐怕早已动杀机。可宁凡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更感兴趣了。 “那你调查到了什么?” 李子清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八岁失母、少时顽劣,十三岁时被贬出京三月。” “却在那段时间里彻底沉寂下来。你的人生,太平滑了,反倒不像真实的人生。” “人生若如戏,全靠演技。”宁凡淡笑。 “所以,我来试着‘合作’。”李子清放下茶盏,眼神陡然锋利。 “我不想做棋子,我想做执棋之人。” 宁凡盯着她良久,忽然笑出声来:“我不喜欢聪明人,但也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只是……合作?你拿什么让我信?” 李子清只是平静地道:“你不会信我,但你需要我。你知道朝堂这盘棋,终究是不能一个人下的。” 宁凡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李子清起身,微微一笑:“今夜就到此,王爷好梦。” 宁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 另一边,王相府内。 灯火通明,王恒坐于主位,五皇子宁林在侧,正低声密语。 “丞相,如今陛下居然开始对六皇子言辞宽慰,难不成……真有意立他?” 王恒眉头紧锁,手中茶水未饮:“那宁凡,表面不学无术,实则狡诈非常。” “老夫近来派人试探,竟毫无破绽,此人藏得太深。” “再拖下去对我不利。”五皇子咬牙,“我已经在工部布局多年,不能让那家伙插手进来。” “你若急躁,正中其计。”王恒冷冷道,“此子必有所图,老夫观其动作。” “今夜必有所动。你我不如静观其变,反倒能顺势布下一局。” 五皇子犹豫:“若要除他,需布天衣无缝之计。” 王恒目光一凝,低声道:“那便给他设一个陷阱……一个,即便皇帝,也不能庇护他的陷阱。” …… 夜色如墨,京华无眠。 风,似乎也起了。 —— 第18章 七日之局 天刚蒙蒙亮,乾元殿便已点起晨灯。 大玄皇帝宁龙负手而立,目光穿透窗棂,看着远处宫墙外微起的朝雾。 “七天。”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王恒,你若还想坐稳宰辅之位,这七天内,就给朕查出那个刺客是谁。” 站在下方的王恒,脸上神情不动如山,拱手应下:“臣遵旨。” “别玩花样。”宁龙转过身,神情冷峻。 “那刺客若真是江湖中人,刺杀前为何没有半分动静?你以为朕不知,这宫城外最近走动最频繁的是谁?” 王恒眼角一颤,却仍恭敬道:“陛下圣明,臣定不敢敷衍。” 宁龙轻哼一声,摆了摆手:“退下。” 王恒退出大殿,背影笔直,却在转身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 与此同时,宁王府。 宁凡刚用过早膳,正静坐在厅中观棋,眼前棋盘是他昨夜留下的残局。黑白对弈,杀机潜藏。 “王爷。”暗一走入,低声回报。 “昨夜李子清回府后,未再有异动。而王恒府中,宵禁之后还有三批人马分别前往了内城三个方向,回归时皆携有锦袋。” “锦袋?”宁凡轻抚棋子。 “其中一人中途落脚,被‘影子’截住,里面是几封密信,全是江湖秘语。”暗一顿了顿,“内容大概是搜集本王行踪、接触之人。” “继续盯着。”宁凡唇角微勾,“王恒和五皇子这盘棋,终于舍得出子了。” 他站起身,随手将棋盘一掀,白子散落,犹如纷乱局势。 “叫云中鹤来见我。”他忽然道。 “是。”暗一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名身披白衫、面带薄纱的青年出现在庭中,气息轻若无物,仿若幽影。 “见过王爷。” “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南的‘隐香斋’,取走那批药材,同时送出我们准备好的‘解药’消息。” 云中鹤一愣,旋即点头:“是故意放出去的?” “当然。”宁凡淡淡道,“苏浅浅若真是大梁来人,定会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和我之间的联系。” “‘解药’之事,是我给她的一个试探,也是给朝中某人设下的诱饵。” 云中鹤离开后,宁凡回身坐下,静静等待。 今日,他不会出门,因为他知道——王恒会动手了。 …… 午后,王恒府密室。 王恒将几封密信摊在案前:“这批解药,果然是从宁凡手中流出的。” 五皇子面露喜色:“那我们便可借‘刺杀案’反咬他一口,说他串通刺客,先毒后救,玩弄朝纲!” “不可急。”王恒沉声,“陛下虽然怀疑他,却仍有感情护他周全。想要动他,不能凭空指他‘勾结外敌’那么简单。” “那该如何?”五皇子不甘。 “用人证物证都没用。”王恒冷笑,“要他自己走出这一步。” “你是说……”五皇子面露诧异。 “让宁凡做出‘异动’。”王恒双指在案几轻叩。 “比如……让他不得不亲自去调查‘刺客案’,甚至派人动手,拦截某个‘假目标’——我们制造目标,他去动手,我们再抓‘赃’。” “好一个请君入瓮。”五皇子面露狠色。 “但记住。”王恒望向窗外,“出手前,你我谁也不能沾染半分痕迹。” …… 而此时,皇城东巷,一座青砖小楼中。 苏浅浅轻抿着茶水,盯着案上的一瓶药丸,眼中却满是思索。 “宁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手指轻敲桌面,回忆着在听雨阁与宁凡那场交锋。 那人看似无心,实则句句藏针,尤其最后那句“你对‘毒’很熟”的调侃,更像是一种有意为之的点拨。 “听雨阁内线传来消息,说王恒和五皇子已开始布局,目标似乎就是他。” “这人……”苏浅浅闭上眼,轻叹,“你到底……是天生的猎物,还是最危险的猎人?” …… 三日之后,朝堂将开,再聚群臣。 而今夜,宁凡望着窗外夜色,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恒,我等你出手。” —— 第19章 请君入瓮 夜深如墨,皇城北街悄无声息。 这一片是王都之中最为幽静的地带,亦是各方势力交织渗透的前沿阵地。 此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尾,在一间破旧的宅院前停下。 车帘掀起,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走下,腰间配着短刃,步履沉稳。宅门开处,一人迎出,低声道: “大人吩咐,动手时间提前,今夜三更之前,目标人物将出现在‘香泉坊’。” “知道了。”那人声音低哑,转身入宅。 与此同时,王恒府中烛火通明。 王恒背手而立,面前是刚传来的消息:“宁凡收到线报,果然派人去查‘香泉坊’的那位江湖客。” 五皇子在旁摩拳擦掌,冷笑道: “那人原本就是我们安插的替死鬼,一旦宁凡的人动手,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扣上‘杀人灭口’的帽子。” “记住,这一步要做得干净利落。”王恒眼中寒光一闪。 “等宁凡的人动手,我们再向陛下递上一份密折,呈上那‘江湖客’与宁凡暗中勾连的‘证据’——他要洗也洗不清。” 五皇子笑得得意:“届时,我看那宁凡还能装得多久。” …… 而此时,宁王府。 暗一跪在厅前,将最新情报一一呈上。 “王爷,今日城中忽有谣言传出,说那日刺客来自香泉坊旧巷,暗藏江湖毒师。我查了,那处本是空宅,最近才被人秘密租下。” 宁凡闭目沉思,旋即笑了。 “王恒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身坐下,轻声道,“香泉坊……呵,他真以为我会就这么上当?” “是否让影子动手拦下?” “不。”宁凡摇头,“既然他要引我动手,那我便……如他所愿。” “让影子假扮我的‘亲信’去香泉坊查探,故意与那名‘江湖客’交手,但记住,不要杀,只需重伤,然后‘留痕’。” “留痕?”暗一一怔。 “他想引火烧身,那我便顺势引火归源。” 宁凡眼神幽深,“既然这局是‘请君入瓮’,那我就做那‘瓮’,等他自己跳进来。” “是。” …… 三更将至。 香泉坊,旧巷。 昏黄灯光下,影子化作宁王府随侍“罗昆”之模样,悄然潜入破宅。 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从暗处暴起,一柄匕首如蛇信般刺向脖颈。 罗昆身形侧转,避其锋芒,反手一拳击中那黑衣人腰侧,两人缠斗数招,破窗而出,打得火星四溅。 巷口早有人伏击,却故意迟迟不现身,只等“罗昆”伤人之刻。 “谁!”一声低喝,王恒安插的‘钩子’现身,欲擒住“罗昆”。 罗昆故意装作慌乱,留下一道衣角碎布,飞身跃上屋檐消失。 黑衣人躺倒地上,满嘴鲜血,脸上却无惊惧,仿佛早已知晓自己命数将尽。 不多时,几名王恒布置的锦衣卫匆匆赶来,将现场封锁,带走“重伤者”并收起那碎布“证物”。 “传信宰辅大人,”一名统领低声道,“‘证据’已经拿到。” …… 天亮前,王恒便已整理好密折,将那“衣角”、“毒伤”、“刺客供词”一并封入秘函,亲自递往御前。 “陛下,此案恐已明朗。” 宁龙打开密函,一一翻看,眉头微皱:“你说……这江湖毒师,与宁凡有关?” “正是。”王恒拱手。 “臣未敢妄断,但此人所言甚明:受命行事,且对宁王府有所熟悉,甚至可辨府中人员踪迹。” “朕自会查。”宁龙沉声道。 “还有四日。”王恒轻声,“若再无进展,恐生他变。” 宁龙挥手示意他退下,心中却泛起波澜—— “宁凡……你到底隐了多少?” …… 而此时,宁凡府中。 “王爷,已如您所料。”暗一将那段“留痕”的行动汇报,“王恒的人已经咬钩。” 宁凡站在院中,沐浴清晨的光,嘴角缓缓扬起。 “从今天开始……”他喃喃,“该我下棋了。” 第20章 逆局布局 晨曦初现,王都尚未苏醒。 宁王府中,书房烛火未熄。 宁凡负手立于窗前,神色平静,目光望向城中方向,似是洞察一切。 “暗一。”他淡淡开口。 “属下在。” “王恒这手‘借刀杀人’,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名正言顺地在陛下面前递我一封黑函。”宁凡轻声一笑,“他等不及了。” “王爷,我们要反击吗?” “当然要,而且要……让他自己把刀递出来。” 宁凡转身走回书桌前,将手中一张简图缓缓铺开。 “记得半个月前那条私盐案子吗?” “是。锦衣卫查至‘王南巷’,最终不了了之。” “那案子,幕后就是王恒身边的亲信‘刘孚’,此人虽未亲自出面,但金线转账都已查清。” 宁凡伸手点出图上几处标记,“安排下去,把这条线……送到御前。” “但若陛下以为是您蓄意反击……” “不会。”宁凡眼中闪烁一丝笑意,“我会用‘李子清’的名义。” 暗一眼中一亮:“王爷是要……” “让李子清也下场。”宁凡嘴角微扬,“她不是想模糊站边,坐观其变么?” “现在,就让他意识到,在这场局里,他也早已身在棋盘。” …… 不多时,李府。 李子清刚起,尚未更衣,便听侍从禀报:“大理寺送来一封密信。” 她眉头一皱,取过一看,脸色顿变。 “王南巷私盐案复起,嫌疑人供出王恒门下刘孚……还牵连到户部账本?” 她心下震动,沉思片刻,冷笑一声:“宁凡,你倒好手段。” “不过……”他手指轻敲椅面,眸光闪动,“既然你先开局,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副棋局,能撑多久。” ……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 宁龙刚刚收到大理寺送上的折子,眉头紧蹙。 “私盐案卷?”他看向内侍,“这是重新查的?” “回陛下,乃是大理寺卿谢博仁亲自调查,据闻有人匿名送来证据,直指王恒门人刘孚私通商贾,操控盐市。” “时机……也太巧了些。”宁龙眯起眼。 “陛下。”内侍低声道,“若属实……王恒恐难撇清。” 宁龙未言语,只轻轻翻动案卷,目光一沉,心中却多了几分疑虑。 …… 次日清晨,朝堂再起波澜。 王恒入殿,原本神色从容,却在看到御案之上那封熟悉的卷宗时,脸色微变。 “丞相,”宁龙淡淡开口,“王南巷私盐一案,你可记得?” “记得。”王恒躬身答道,“三月前曾查过,因证据不足,未深究。” “现大理寺重新提起,并有人供出你的门生刘孚,暗中操盘盐价、聚敛钱财。” “臣不知此事!”王恒语气虽急,却不显慌乱,“若真有其事,臣愿亲查此人,绝不包庇。” “好。”宁龙沉声,“朕给你三日,若查无实据,此案便交于三法司会审。” 王恒低头领命,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这明显是有人反击。 而且来得……快、狠、准。 …… 王恒回府途中,神色凝重。 他抬手示意侍从退下,独自坐在马车中,低声呢喃: “你动用大理寺的手,是想在名义上将我逼入死局?” “那我就让你知道,布局的代价。” 他抬头望向窗外,眼神冷冽。 …… 而此时,宁王府。 苏浅浅轻纱覆面,立于花园之中,看着池中锦鲤缓缓游动。 宁凡缓步而至,笑道:“苏姑娘今日竟没去听雨阁?” 苏浅浅轻笑:“城中风声鹤唳,听雨阁也要避一避风头。” “你知道了?”宁凡眼神一闪。 “王南巷的事?”苏浅浅不动声色地回应,“那位李子清,倒是好眼光,敢在这个时候挑这只虎须。” “苏姑娘怎知不是我指使?” 苏浅浅回眸看他,眼中波澜不惊:“若是你,便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两人四目相对,风过耳畔。 “这城啊,越来越不安稳了。”苏浅浅轻语。 宁凡微笑:“是啊,不过——” “越乱,才越有趣。” …… 而此时,李子清独坐书房,望着手中的折子陷入沉思。 王恒这边被掀开了一角,可若他真敢反扑,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一场腥风血雨,怕是就此开始。 “宁凡……你这是逼我入局。”她轻声喃喃。 “那便随你一局——” “不过这局里,谁是鱼,谁是刀,还说不准。” 第21章 迷雾 夜幕降临,京城的街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寂静。 宁凡自从与苏浅浅在听雨阁的短暂交锋后,心中一直有所警觉。李子清的出现,显然不是偶然。 而他,早已意识到,在这场宫廷与江湖的漩涡中,每一个人都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宁凡坐在府邸的书房中,灯火映照着他脸上的凝重。 他并没有急于处理昨日的刺客事件,而是让暗一继续暗中调查,自己则开始重新审视与李子清、苏浅浅的每一场对话。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张难以解开的权谋之网。 “李子清身后到底是谁?” 宁凡在心中默默思量,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翌日,宁凡再次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召见。 这次的会面不同于之前的正式,皇帝宁龙并没有直言让宁凡去查探刺客事件,而是轻松地与宁凡谈起了近来的国事。 他的话语间隐隐带着一股试探,宁凡心中暗自警惕,但依旧表面不动声色,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回应。 “宁凡,朕最近听闻了一些关于刺客的事。” 皇帝的声音没有太多波澜,似乎只是随意的提起,“刺客为何目标明确,似乎背后有所图谋。你可有何看法?” 宁凡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面对皇帝的试探,他并没有急于做出回应,而是故作轻松地笑道: “刺客?父皇莫不是想让儿臣去处理这些事情?儿臣若去追查,岂不是会引得满城风雨?反倒会让人怀疑我是否与这事有所牵连。” 皇帝宁龙目光一闪,似乎听出了宁凡话中的暗示,但他并未直言,只是轻轻叹息道:“刺客之事,朕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别让外人知道你与此事的关联。” 话音未落,皇帝便轻轻挥手,示意宁凡可以退下。 宁凡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掀起了滔天波澜。 这是一次明显的试探,皇帝在通过这种方式,间接表露出对他是否参与其中的怀疑。 与皇帝的会谈结束后,宁凡没有立即返回府邸,而是去了听雨阁。 在这座江湖势力的核心地带,宁凡与苏浅浅的对话,依旧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听雨阁看似只是一个情报站,但深藏其中的,往往是他所忽视的巨大威胁。 一进阁楼,宁凡便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苏浅浅坐在窗边,面容冷峻,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看到宁凡进来后,并没有立刻打招呼,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光芒。 “怎么?不怕我来找你麻烦?”宁凡淡淡一笑,落座于她对面。 苏浅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眉,目光如利刃般锐利。 “你倒是很聪明,居然能从那一场刺杀事件中看出些许端倪。”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话中却有着一丝探究。 宁凡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我察觉了,那么就不用再装作无知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浅浅,感觉她的身上藏着某种他尚未揭开的秘密。 “你怀疑我?”苏浅浅冷笑一声,“宁凡,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顿了顿,随即缓缓说道,“刺客的事情,恐怕不仅仅与你有关。你身边的这些人,恐怕早已各怀心思。” 宁凡眯起眼睛,心中泛起波澜。 他从苏浅浅的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显然对这场刺杀事件知之甚深,甚至远超他的预期。 “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为何不主动帮忙?”宁凡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苏浅浅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宁凡,我来大玄,是为了散心。至于刺客的事,算是偶然牵扯,至于帮不帮你,恐怕你得自己去想清楚。” 她话音未落,宁凡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直觉——苏浅浅的身份远不简单。 她的真实目的,恐怕与大梁的背后势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来,你和我都不简单。”宁凡低语道。 而与此同时,皇宫内,王恒和五皇子正在密谋着如何应对宁凡的威胁。 王恒坐在书房内,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深思。 五皇子站在一旁,神情有些焦躁,显然对目前的局势感到不满。 “宁凡越来越不安分了。”五皇子低声道,“他已经开始在朝堂上露面,渐渐暴露出真实的实力。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在他彻底崛起之前,先将他压制。” 王恒看了五皇子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太急躁了,五皇子。 宁凡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容易对付。我们必须一步步地将他逼入死角,而不是急于出手。” 五皇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又在拖延。快点行动,别让宁凡成了真正的威胁。” 王恒的眼神微微一冷。“动手?五皇子,任何事情都要细致入微。 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这件事留下一丝痕迹,必须天衣无缝。” 五皇子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按你的计划来。” 第22章 王南风起 听雨阁一战后,宁凡返回府邸,第一时间召来了暗一。 “关于那夜的刺客,有进展了吗?”宁凡倚坐在书案后,眸中带着审视的冷意。 暗一跪地低声道:“属下查得,刺客来自‘血窟’,是最近几年在边境崛起的死士组织,但幕后雇主线索斩断,极有可能是宫中某位大人刻意安排遮掩。” “嗯。”宁凡轻轻点头,“继续查。去找‘云裳’和‘暗四’,盯紧王南巷的盐行,那是王恒的人在走私私盐的地方。还有,盯紧李子清。” 暗一略有迟疑,道:“主子对那位李姑娘……可有定论?” 宁凡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她不是普通人,但现在,她或许能为我所用。” “去。” 暗一领命退下,宁凡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缓缓敲击着桌面。 “李子清……你是江湖人,亦是前朝户部尚书之女。你来京,是为复仇,还是另有所谋?”他低声喃喃,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子清那双含笑藏锋的眼睛。 她知道他的秘密,却未选择暴露,而是以模糊态度示好,提出合作。这种谨慎,不像是单凭仇恨而来的女子,更像……背后有人授意。 “她的靠山,恐怕不只是昔日余孽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王恒府邸。 王恒正独自于书斋内翻阅卷宗,眼中掠过一丝冷意。他面前案几上,一张简略的密信,记录着“王南巷私盐案”的风声已起。 “李子清……竟也被拖进来了。” 王恒低语,显然已知道宁凡的布局。 这一次,宁凡不再藏锋,而是借李子清之名挑动王恒一系——意图将其拖入风口浪尖,再以朝廷律法定其死罪。 但王恒怎会轻易落入陷阱? 门外脚步声响起,五皇子大步而入。 “大人。”他面色不悦,“昨日皇兄竟去了听雨阁,不知在打什么算盘。但现在坊间却开始传言,说王南巷走私与本王有关——” “你怕了?”王恒抬眼看他,语气平静。 五皇子顿了一下,面露不甘:“不是怕,而是不甘!那个废物,凭什么突然崛起?他不过是靠几个江湖下人撑门面罢了!” 王恒淡淡一笑:“但你若连‘下人’都斗不过,又凭什么觊觎储位?” 五皇子咬牙。 王恒起身,站至窗前,负手而立。“这一次的事,不妨就如宁凡所愿,把你摆到台前。你不是总不服气么?让他看到你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五皇子不是傻子,他会动用私权查你,而皇上也会借此试探你。你只需表现得心高气傲、急功近利,剩下的交给我。” “五皇子,这一局我们会输得漂亮,但你不会死,只会‘闭门思过’,远离权力中枢。而真正得罪陛下、失去信任的人,会是宁凡。” 五皇子呼吸一窒,随即露出恍然神色:“大人是想以我为饵,诱宁凡出手过猛?” “他隐藏得太深了。”王恒淡淡道,“但一个真正的对手,是不会容许别人设局却沉默不动的。” “让他暴露,就从你被‘打败’开始。” 五皇子目光一凝,终于点头:“那就如大人所愿。” 京中风起云涌,一场明争暗斗,悄然展开。 李子清身处宁凡与王恒之间,虽未落子,但却似早已成为棋盘上的关键一角。而苏浅浅那边,也已开始行动——她同样敏锐察觉,局中人远不止她原以为的那几个。 宁凡身边的棋子正在活跃,而王恒的布局,也开始层层展开。 这一局,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 三日之后。 王南巷。 晨雾未散,一队身穿官服的缉私卫悄然封锁了整条街巷。盐行之门紧闭,但大门外早已挤满了围观百姓。 宁凡身着常服,身披金边狐裘,手执白玉折扇,在暗一的护卫下,闲庭信步而来。 “殿下,这边已经搜查完毕。”一名副将低声禀报,“仓库之中,确实发现大量未报税盐,还藏有不少账册和军械通单。” “通单?”宁凡眼眸微眯,轻轻摇扇,“哪路人?” 副将上前一步,低声道:“部分货物流向北境,落款疑似‘镇北侯府’,但……”他顿了顿,“还有几份货物账目,落款竟是‘怀王府’。” 怀王,正是五皇子宁世承的封号。 宁凡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果然,王恒那老狐狸不惜用宁世承做挡箭牌,也要浑水摸鱼。” 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暗一。 “将这些账册交给刑部,但不必立即送至御前。”宁凡淡淡吩咐,“留一份给李子清。她既然已被扯入这局,我也不妨让她见见风浪。” 暗一领命而去。 而宁凡此行最重要的步骤,才刚刚开始。 皇宫·御书房。 “王南巷走私已被揭发?”宁龙眉头紧锁,望着案上厚厚一叠密奏,语气中隐有杀意。 “不错。”刑部尚书拱手,“盐行属地确为王家旧部掌控,其内账册中多次提到‘怀王府’,但未明确证据指向五殿下本人。” “怀王……”宁龙眼神沉冷,“召他入宫问话。” 殿中气氛顿时紧绷。 片刻后,一身锦袍的五皇子踏入御书房,神情尚且自若,但双目中却带着掩不住的忐忑。 “父皇——儿臣听闻王南巷之事,特来请罪,但那账册与儿臣无关,想必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一开口便表忠心,急切澄清。 宁龙未表态,只是道:“可知情为何物?” “儿臣不曾插手此事,只是……那几家盐商曾来拜见过府中管事,送过些礼物,都是寻常人情——” “寻常?”宁龙冷哼,“你堂堂皇子,怎可与盐商私通?莫非盐铁之权,也归你来管?” 五皇子顿时面如土色。 他再辩,却已语无伦次。 宁龙眸中冷意更盛,一掌拍在案上。 “念你年幼不识世务,自今日起闭门思过三月,免除一应外务,若再有一错,休怪朕不顾血脉!” “儿臣……遵旨。”五皇子跪地,咬牙而下。 这一跪,不止是一次惩戒,更是象征——他已被彻底从权力核心中剥离。 宁凡的这一局,赢了。 但他并未得意忘形。回府途中,他收到暗一带来的回信。 李子清,未表态,只留下一句话: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宁凡望着这字条,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好一个李子清。” 夜晚,王恒府邸。 五皇子满脸怨毒之色怒吼:“我都被禁足了!那废物却还安然无恙!” 王恒却神色如常,端起茶盏,轻轻一抿。 “你败得正好。”他说,“从今往后,你身上再无夺嫡之名,宁凡也不会再以你为敌。下一局,才是真正的较量。” 五皇子怔然。 “可我失势了——” “你只是‘被看似’失势。”王恒眸中寒光一闪,“而我,从来都不是为你谋划储位。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 夜色之中,王府灯火微暗。 第23章 暗流 京城·王府书房。 王恒沉思良久,拈起案前的密信,火折一点,灰飞烟灭。 “五皇子暂且弃子,李子清未必愿为宁凡所用,而宁凡……已动了真正的杀心。” 他轻声道:“那就逼他露底。” 片刻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暗门之后,身着黑衣,面容沉静。 “传令‘鹤羽’,以云州之事为借口,参劾宁凡一案,罪名嘛……”王恒轻笑,“私通江湖,拥兵自重。” “若他清白,便由他自证。” 那黑影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宁凡府邸。 灯火通明,偏厅中,一张地图缓缓展开,暗一立于一旁,神色肃穆。 “殿下,王恒的人已经开始活动。我们的人在刑部内部发现了两封密函副本,一封欲弹劾殿下‘拥私兵于江南’,另一封准备调动监察司查案。” “监察司?”宁凡轻哼,“王恒这步,果然老辣。” 他轻轻一笑,“他既然想用监察司来动我……那便让他知道,监察司也不是他能随便掌控的。” 说罢,他抬手写下一封密函,封蜡压印,递给暗一。 “将这封信送去云州,给‘白乌’。” 暗一神情一震:“殿下要动用白乌?” 白乌,乃是宁凡在云州布局数年的心腹之一,手握一支江湖游侠、地方绿林和商贾三方混编的奇兵——表面是商队,实则可调可战。 “王恒要打我江南的主意,那便让他看看,江南……早已非他之地。” 宁凡起身,负手踱步,眸光如刀,“另外,把李子清请来。” “请?”暗一疑惑,“她愿意来么?” 宁凡淡淡一笑,“她既已下场,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半个时辰后,李子清踏入宁府,神色不惊不喜。 她一袭墨衣,眼波含锋,“宁殿下深夜召我,可是江湖旧礼?” “李姑娘如今岂是江湖中人。”宁凡端茶相迎,“已是满京皆知的‘清和县君’,更是李尚书遗孤,皇上念旧,连六部尚书都要卖你三分面子。” 李子清并不接茶,只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想问问李姑娘——”宁凡倏然收起笑意,语气低沉,“你背后的人,是谁?” 李子清沉默。 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背后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仇,要报。” “而你——也有自己的局,要布。” 她缓缓踱步至窗边,“我父亲是被王恒陷害致死,证据就在监察司旧档之中。但我现在动不了他,你却可以。” 宁凡静静听着,目光如深潭,“所以你愿意与我合作?” “若能灭王恒——我愿与你结盟。”李子清缓缓转身,眼中寒意森然,“但前提是,我要你先放出风声,说你准备弹劾王恒,调监察司查账。” “你要的不是王恒被查,而是……他开始反应。”宁凡笑着摇头,“你这是要把我推到前面去。” “你不是一直在前面么?”李子清回以冷笑。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忽然又笑了笑,“不过……你可知,这一局下去,你将彻底失去脱身之路?” 李子清平静如水:“我从来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宁凡收起笑容,转身道:“那就一起走到底。” 而此刻。 苏浅浅站在听雨阁顶楼,望着王府方向灯火通明,轻轻拨开一页密信。 “宁凡、王恒、李子清……” 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最终叹了口气。 “宁凡,你果然不是普通皇子。” 她转身进入阁中,一道青影悄然而至。 “殿下,大梁来信,催您归国。边境军情紧急。” 苏浅浅眼神一凛,许久才低声道:“告诉他们……我暂时还回不去。” “为何?” “因为我也想看看……这大玄,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第24章 元清灯火话别情 大玄京城,入夜。 长街张灯结彩,万盏花灯挂满街头巷尾,映得整座城池仿若白昼。 今日,正是大玄民间一年一度的元清节——纪念古先圣人、祈愿风调雨顺的传统佳节。 街头鼓乐喧天,小贩吆喝,孩童追逐打闹,处处洋溢着热闹欢愉的气氛。 宁凡站在王府门前,仰头望着天边一轮皓月,嘴角噙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秦如月要走了,临行前约本殿下一叙,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秦使者了……” 他虽话语轻浮,步履却稳健如练,面上带着一副世家纨绔该有的轻佻,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锋锐。 不远处,秦如月已等候多时。 今日的她未穿使者礼服,而是换上一袭素雅浅紫长裙,梳云髻,簪流苏,既有皇家贵气,又不失女子婉约。她看着宁凡,微微一笑: “六殿下来迟了。” “本殿下这不是要特地打扮一番么?这元清节的花灯,也得配得上本殿下这等风流人物。” 宁凡故作得意,挥扇一展,果然引得一旁几个少女回眸窃笑。 “殿下这副模样,倒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秦如月似笑非笑地说着,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传闻?哦……是说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纨绔成性,酒色为伍。” 宁凡一噎,旋即朗声一笑:“不过是人言可畏,秦使可千万别被那些酸儒误导。” 两人缓缓沿街而行,街道两侧灯笼形态各异,有龙凤呈祥、鸾凤戏珠,也有书画谜语,供人猜赏,十分热闹。 街头不远处,一座高台灯阁上挂着三幅灯谜,是灯谜坊每年元清节的压轴环节。围观者众,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不,试一试?”秦如月望着那三幅灯谜,眼眸亮起兴致。 宁凡摊手:“秦使先请。” 第一谜:“红衣不惧寒,心藏千万籽,酸甜皆可口,炎夏解人渴。” 秦如月略一思索,轻笑:“这是———番茄。” 周围人赞声不断。 第二谜:“朝开暮谢香犹在,万绿丛中一点红,虽短暂,却惊艳人间。” 这次她只用了片刻:“是昙花。” 掌声四起,女子的从容优雅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到了第三谜时,灯上赫然写道:“非花非果似花果,既生红心又无核,皮薄可剥汁甘甜,莫言凡物蕴玄机。” 秦如月这次却陷入沉思,眉头轻皱。 宁凡在一旁轻轻拍扇,似在欣赏花灯,忽然淡淡吐出两个字:“荔枝。” 秦如月微怔,回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确定?” “本殿下怎么可能猜错?荔枝啊,非花非果却有香甜,皮薄多汁,且古时荔枝入贡,非凡物也。” 秦如月盯着他,忽而浅笑:“六殿下看来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 宁凡却耸耸肩:“本殿下向来博闻强记,奈何不愿与人争罢了。” 她笑意更深,未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前行,沿街望去,满目人潮如织,百姓喜气洋洋,民女巧笑倩兮。 “这等热闹景象,民心安稳,百姓安居……六殿下可曾想过,若这江山不再太平,你将如何应对?” 她的语气轻柔,却藏锋于无形。 宁凡手中折扇微顿,随即轻笑: “太平乱世,不过世人眼中不同的幻梦罢了。对我而言,无论风雨如何,总要站在最顶端才看得真切。” 秦如月微微侧目,沉默片刻,语调低缓:“你……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宁凡却仍一脸懒散:“多谢夸奖。” 两人走至长街尽头,秦如月忽然驻足,抬头望着夜空。 “我已向我皇汇报赌约之事,若无意外,不久便会接到回信……明日之后,我就要启程回大秦。” 宁凡轻轻一愣:“不多留几日?” “该走的终究要走,迟早的事。”秦如月嘴角一弯,忽而低声,“风云将起,大秦……恐怕不会再等太久。”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六殿下,听说你的两个哥哥也快回来了。那两位,可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愚钝。你要小心了。” 说罢,秦如月身影渐远,留下一地灯影、风声与他沉默的背影。 —— 夜色渐深,灯火却未熄。 元清节的夜晚一向漫长,而对宁凡而言,这一夜尤为静谧,仿佛连风声都带着几分沉思。 街上仍喧闹不断,百姓提灯嬉笑,孩童高喊猜灯谜胜了奖品,连那灯阁之下的彩绸,也因欢腾而微微颤动。 宁凡却早已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他站在长街尽头,望着秦如月离开的方向,手中折扇缓缓收起,扇骨合拢间似也收拢了那份吊儿郎当的懒散。 “那两个哥哥……” 宁凡喃喃低语,唇角轻挑,眼底却没了笑意。 大玄皇室的皇子中,真正值得他放在心上的,确实不多。 三皇子鲁莽,四皇子稳重却无野心,五皇子虽自诩心高志远,却终究是个空架子。 唯独那位镇守西北的大皇子,以及那位潜心修习、十年未归的二皇子——才是真正的敌手。 “看来……京城这潭水,又要浑了。” 他转身往王府方向走去,步履悠然,背影却不再是白日里的轻浮少年,而是锋芒敛尽、目光深沉的王者。 夜风徐来,吹散灯烛香火,也将秦如月留在他身边的那句轻语反复萦绕—— “大秦不会等太久。” 宁凡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此番大秦使团来大玄,看似是因为赌约一事,实则每一步都极为考究。 从秦如月的态度,到她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他已然可以断定,大秦在蓄势,甚至已在筹谋动第一刀。 “只是……大秦要动谁?” 他低声喃喃,忽然驻足,目光落在一处灯影交错的小巷口。 巷子尽头,月色照下,一个身影缓缓走出,脚步轻盈无声,竟是在街上穿行如风的李子清。 “还真是巧。” 宁凡淡笑,负手而立。 李子清也并未避讳,走近时拱手一礼:“殿下此刻还未归府,是在思美人远去?” 宁凡斜睨她一眼:“你是来看灯的,还是来打趣的?” “自然是来看殿下的。” “哟?那我得小心些,莫不是我哪门哪派的身份,又被李姑娘看穿了?” 李子清含笑:“殿下若真是个纨绔,我今日便不会出现。” 这句话虽轻,却如水中投石,溅起一圈涟漪。 宁凡不动声色:“那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来告知殿下,五皇子要动你了。” 宁凡挑眉,笑意未散,语气却冷了几分:“哦?他想怎么动?” “王恒亲自出手,五皇子为面。南巷私盐案不过是开端,他们的目标是你在江南的产业和暗线。” 李子清声音清晰,“他们不敢直接动你,只能先动你暗中布的子棋。” 宁凡看了她几眼,忽而轻声道:“你究竟是谁?” 李子清沉默了片刻,道:“前朝户部尚书李岳之女。” 宁凡目光一凝。 宁凡知道,李子清明白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他身份。 “李岳……?” “父亲因‘通敌’之罪被抄家流放,实则死于非命。我此来,只为查清真相、报仇雪恨。” 李子清道,“我曾是江湖中人,后被旧部接应入京,才得以步步为营,接近权贵。”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身后有人,也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宁凡似笑非笑:“那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不是王恒那一派的人,也不是真正的皇室忠犬。”李子清盯着他,“我赌你……心中有谋,有野。” 宁凡负手而立,片刻沉默。 “那你可知,与我合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此后不论你登得多高,我也不得脱身。” “你不怕?” “怕。但更怕庸碌一生,父仇未报。” 她说这话时,眼中一片平静,却也冷峻如霜。 宁凡望着她的眼睛,忽而笑了:“李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他轻轻抬手,折扇一点她额前,仿佛仍是那位风流不羁的六皇子。 “你的牌,我接了。但我的规则,不容背叛。” 李子清轻轻一笑,仿佛松了口气,也似终于卸下伪装。 “那便合作愉快。” 两人目光交汇,火花无声。 这一夜,元清节的灯火璀璨,街头万众欢笑,没人知道,在一盏灯影深处,大玄王朝的棋局,已然悄然转向。 而在这盘棋中,真正动手的,远不是那尚未登场的大皇子、二皇子,而是早已潜伏在局下的手与心。 而宁凡,已然落子。 —— 第25章 弹劾 金銮殿外寒风凛冽,朝阳升起时的余晖洒落在朱红宫门上,映得巍峨庄严。 今日是朝会日,百官云集,气氛却比往常更加紧张。 宁凡早早便到了,他身着锦袍、笑容散漫,一如既往的纨绔模样。 可在众臣目光之中,那份懒散背后,却似藏着某种莫测的深意。 内廷高台之上,帝王宁龙端坐金椅,面容如常,却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朝堂。 殿中肃静,一名身披鹤纹朝服的大臣迈步而出,正是御史中丞鹤羽。 “臣有本奏!”鹤羽声音中气十足,话音落地,众臣微惊,纷纷望去。 宁凡眉头不动,眼神微垂。 “六皇子宁凡殿下,在云州查案期间,擅自行军围剿土匪,越权调动兵马,动用私权,致使边境驻军被扰,扰乱军纪,此为一罪!” 朝中议论哗然。 鹤羽不紧不慢地翻开奏本: “二者,云州商路因其调兵受阻,百姓货运遭殃,财赋锐减,商贾哀鸣。 三者,宁凡私下接触江湖人等,不明用意,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尚请陛下明察!” “胡说八道!”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却是兵部尚书梁肃,他素来与宁凡有旧,今日忍不住出声。 “六皇子此行奉诏行事,云州盗匪横行,驻军不动,民不聊生,他若不出手,难道要等官军束手旁观?” “如今边境已定,反倒有人挑刺,岂不荒唐!” 朝堂争论一时白热。 此时倒是宁凡深深看了兵部尚书梁肃一眼。 倒是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会有人替他说话,毕竟他这十年来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王恒立于侧殿之中,神色古井无波,却在心中冷笑。 这是他布的局。鹤羽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而真正的目标,不止是宁凡,更是皇帝对宁凡的态度。 若能撬动帝心,就算不能除掉宁凡,也能削其威望,抹其羽翼。 宁凡一直不发言,直到宁龙缓缓开口:“宁凡,你可有何辩?” “臣——”宁凡上前,抱拳微笑。 “臣的确调兵剿匪,的确私下接触江湖人士,也的确让几位商贾生意受损。” “哦?”宁龙挑眉。 “但,臣有一事请问鹤大人。” 他转向鹤羽,眼神锋利一闪而过:“云州盗匪盘踞三年,为何朝廷迟迟不动?” “当地郡守私通匪寇、运盐私贩,鹤大人可曾查过?商贾生意受损,为何此前无一人上奏?” 鹤羽面色微变:“此事……” “我若不动,云州今日依旧血流成河。我若不查,那些尸骨累累的百姓仍是朝廷无声的负债。” 宁凡缓声,顿了一下,“儿臣不才,不懂大义。” “但自小父王教我:大玄百姓,胜似子孙。”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宁龙深深看了他一眼。 殿内陷入沉寂,最终宁龙淡淡道:“鹤羽,此事暂留中书审议,再议。” 这便是留情了。 而宁凡也知分寸,退后一步,行礼不言。 朝会散后,王恒缓步走出金銮殿,脸色如常,内心却泛起一丝涟漪。 他未料宁凡竟敢如此迎击,更未料这纨绔子弟话语之中竟有理有据,分寸得当。 “这小子,愈发不好对付了。”王恒自语。 而此时,五皇子宁林府中,烛影摇红。 宁林负手踱步,脸色阴沉。他已被限制出府三月,皇权之路几近断绝。 “王恒那老狐狸只肯打擦边球,根本不愿替我真正出手。”他咬牙。 亲信低声道:“殿下,既然王相不愿动手,我们可以……另觅手段。” “哦?你有办法?” 那人靠近,低语几句。 宁林眸光骤亮:“血窟?” “正是。那帮人,专做见不得光之事,据说前朝余孽聚于一处,若有人可除宁凡,非他们莫属。” 宁林沉默片刻,嘴角冷笑浮现:“你去办,告诉他们,只要除掉宁凡,他们要什么,我都给。” 风雪夜,权谋局,悄然铺开。 第26章 暗影浮现 夜色深沉,大玄皇都上空星辰稀疏,薄云如纱,一轮弯月悬挂天际,仿佛也笼罩上了一层肃杀气息。 五皇子宁林独坐书房,烛火在案几上摇曳,映得他眉宇间阴影重重。 他本是天子亲子,昔日意气风发,如今却被困于府邸之中三月不得出府,名为反省,实为软禁。 心头那股熊熊怒火日日灼烧,早已将对宁凡的怨恨凝成了锋刃。 “王恒那老狐狸……口口声声要为我分忧,可至今不动如山!”宁林猛然拍案,目中赤红,咬牙低吼,“莫非也怕了宁凡那个废物?” 角落中,一名身穿玄衣的亲信躬身而立,闻言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若丞相不动,不如我们自己动。” “自己动?”宁林转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你以为我不知道朝中盯着我这位‘闯祸’的皇子有多少眼睛?我如今的处境,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自掘坟墓。” “殿下,您可曾听说过……‘血窟’?” “血窟?”宁林皱眉,显然并不熟悉,“什么玩意儿?” 亲信神色微变,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此乃近年于边境崛起之组织,专门以刺杀为手段,却不似暗影阁那般为利而动,而是以混乱王朝、破坏秩序为己任。” “其首脑身份成谜,但杀人手段凶残狠辣,几无失败记录。” 宁林静了一瞬,旋即冷笑:“既然如此,朝廷怎未出手铲除?” “出手了。”亲信声音更低,“但……皆无功而返。血窟神出鬼没,有人猜测他们与前朝余孽有关,甚至有人说,血窟中的主脑人物,本就是昔日朝堂重臣之后。” 宁林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冷意森森的笑容: “宁凡……既然你装得如此好人,就让我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宁林沉默良久,眼底闪过狠意:“若能让这群疯狗动手,再将罪名嫁祸到其他几位皇子身上,父皇岂会不疑?一石三鸟,妙计。” “属下,即刻安排。”黑衣人应命而去。 夜色渐深,天边浮现出一抹冷月。 …… 皇都东南,繁华之地的最深处,听雨阁依旧香雾缭绕、丝竹不歇。 宁凡倚靠在雕花朱栏之上,身着一袭墨金锦袍,手中折扇轻摇,眼眸懒散,却不失风流倜傥。 他身旁坐着一位女子,正是苏浅浅,一袭淡粉轻纱,眸光流转间颇有玩味之意。 “王爷今日倒是少见地早了些,可是宫中出来,得了皇上赐酒?”苏浅浅抿着茶水,轻笑问道。 “赐酒谈不上,不过陛下确实召我问话。”宁凡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说起那刺客之事,陛下倒也只是随口一提。” “哦?”苏浅浅将茶杯放下,微微挑眉,“那王爷是怎么看那刺客之事的呢?” “浅浅姑娘对此事似乎过于关心了?”宁凡折扇轻敲桌面,笑意不减,却隐有探询之意。 “一个敢在宫门前行刺的人,怎能不让人关心?”苏浅浅淡然一笑。 “听说陛下已下令,七日之内必须有所交代,这也马上七日了,我当然很关心结果了。” 宁凡收起折扇,神色微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苏浅浅面上:“你觉得,是谁动的手?” 苏浅浅目光与他相对,沉静如水:“王爷是聪明人,这样的问题又怎会没有答案?不过——有时知道答案,也未必能说出口。” 宁凡目光微眯,心中已然起了波澜。他本意试探苏浅浅,却反被对方反制一招。这个女子,似乎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 当夜归府,天色已晚,宁凡方落座,便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廊外。 “主子。”暗一低声跪地。 “说。”宁凡背对着他,语气平静。 “白乌传来急讯,云州之地,有疑似‘血窟’之人出没,且对白乌暗中探查。疑似已经被盯上。” “血窟?”宁凡眼神骤然一寒,喃喃重复。 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与暗影阁不同,血窟不是单纯的杀手组织,更像是一个以破坏为乐的疯子联盟。 他们不随意接任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以“乱世”为目标。 “是时候让暗影阁出动了。”宁凡眼神淡漠,仿佛在宣判什么。 “玄阁可动,让他们去云州看看。若血窟真想掺合此事,便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代价。” 暗一抬头,神色一震:“主上,动用玄阁?” 宁凡一笑,却带着寒意:“既然有人要在暗中出招,我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黑夜之主。” 他缓缓走向案边,食指轻轻拂过令牌。 ——暗影阁,终于要现身了。 这世人皆传暗影阁是天下第一刺杀组织,神出鬼没,只认金银不问身份。 十年前在南楚刺杀一名皇子而成名,从此各国惶惶,却又无力剿灭。 其下分天地玄黄四阁,玄阁乃主刺杀潜伏者,成员多为四至六品好手,出手快、准、狠。 今夜出动,血窟,怕是要迎来真正的对手了。 暗一领命,转身隐入黑暗。 —— 此时,皇宫内,宁龙独坐御书房,面色阴沉。 “丞相大人,七日之期已过,可有结果?”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的王恒。 王恒微微俯首:“回陛下,确有线索。乃是血窟。” “血窟……”宁龙轻声重复,脸上神色却并未释然,反而更显凝重,“你确定?” “臣亲查之后所获,虽未能定罪,但种种迹象皆指向血窟。而此组织行踪隐秘,已非朝廷初次听闻。” 宁龙叹息一声,拂袖而起,走至窗前,望着苍茫夜色。 “暗影阁、烟雨楼、血窟……一个个都像是从阴影中爬出来的怪物,而大秦也开始躁动……风云将起啊。” 王恒默然,低头躬身,不置一词。 此刻,他看似恭顺,内心却冷笑:风云?若这风是他放出来的,那他要做的,便是掌控风的方向。 “退下,朕自会安排。”宁龙挥了挥手,王恒恭敬告退。 殿中寂静片刻,宁龙叹息一声,起身来到窗前。 “血窟、暗影阁、烟雨楼……” 这三股神秘势力,如同潜龙入海,一夜之间崛起。而背后是否有更大的手操盘?他的情报机构已尽力搜寻,然终难窥全貌。 “风云将起,大秦虎视眈眈,朕的大玄,终究将走到哪一步?” 宁龙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也有一抹狠意。 “宁凡,你若真是良材,便趁此局势中立足生存,莫要辜负朕的试探。” 月光洒下,照在龙袍金纹之上,如幻似真。 …… …… 第27章 各方动向 三日后 春寒料峭,皇城的夜,依旧冷意侵人。 王府之中,朱红色的灯笼静静摇曳,烛火晃动,映出廊下的影子长长斜斜。 宁凡披着一件深紫色蟒袍,静坐于书房正中的太师椅上。 手中把玩着一只翠色玉杯,指尖无声摩挲。 他的眉眼沉静,似在回味白日朝堂之上的风波,又似沉思更深一层的杀机暗涌。 “白乌那边怎么样了?”他语气不急,却有种潜藏的锐意。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随即一道人影无声落入厅中,正是暗一。 “殿下”暗一低声回禀,身影藏在昏黄灯影边缘,恍若夜魇一缕。 “属下接到云州密信,两日前,白乌一支小队被不明势力伏击,虽成功退敌,但根据尸体打探的线索,应属血窟之手。” “血窟……”宁凡喃喃一笑,放下酒杯,指节轻叩案几,“他们终于露出爪牙了。” 暗一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是否要动‘玄阁’?” “这两日派出玄阁他们以及到了云州,并且以及基本确定了是那些人了。” 宁凡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隔着半开的窗棂望向远处那片如墨的夜空。 眼底的冷意,如冬夜寒霜般凝重。 “动。”他语声低缓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权威,“玄阁出动,让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是。”暗一顿首而退,身形化入夜色。 宁凡负手而立,望着夜色中远处王宫的方向,眸光深邃。 血窟,一个敢挑衅本王底线的组织,也该见识一下这世上,什么叫真正的杀意。 —— 玄阁,暗影阁四阁之一,位列“天地玄黄”之序。 若说暗影阁是江湖第一刺杀组织,玄阁便是这份威名最锋利的一刃。 其成员皆为四到六品以上刺杀好手,身法凌厉,心志坚定,尤其擅长渗透、追踪、行刺与反制。 十年前,一夜之间刺杀南楚二皇子,掀起一场国级风波。 自此之后,“玄影无形,死不知名”的传说,在各国朝堂间流传不息。 而鲜有人知,这个令人胆寒的组织——竟是由宁凡亲手缔造。 那是他穿越至此之后,花费三年时间,以大玄边疆黑市为,招募亡命之徒、流亡刺客、江湖散修、前朝死士……一点一滴构筑起这张隐秘杀网。 一楼二阁三院六山,如蛛网般盘踞天下暗面。 如今,蛛网感知到了敌意,便是时候出击了。 —— 与此同时。 皇都南郊,一处废弃道观之内,灯火幽幽,香烛缭绕。 宁林负手而立,眉眼藏着阴鸷。他穿着一身素白中衣,神情颇为不耐: “你说你能帮我除掉宁凡?” 对面一人蒙着黑纱,仅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仿佛蛇一般冰冷。 “王爷之意,我等已明白。”那人声音沙哑,带着蛊惑之力,“您只需提供行动时机与目标信息,剩下的,交给血窟。” “哼。”宁林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狠意,“最好真如你们说得那般利落,若你们办成此事,我会送上一份大礼。若办砸了……” “五皇子。”那人冷笑,“我们出手,从不办砸。” 宁林冷眼盯着他,道:“我会安排些假线索,让人以为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的人所为,至于你们……不留痕迹。” 黑衣人点头,“我们擅长的,便是用一把刀,挑起诸侯乱斗。” 宁林转身,掀帘而出,只留下一句:“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烛火映照下,黑衣人静静坐着,忽然低声道:“刺杀宁凡的任务,玄鸦,你来。” “是。”暗影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整个人仿佛阴影凝聚而成。 他的声音宛若亡魂低语:“三日内,宁凡必死。” —— 夜深人静,宁府书房烛火渐微,唯有那株盆中梅花仍傲立不凋,仿佛一如其主心志。 宁凡静静立于窗前,思绪翻涌。血窟的出现,不仅是一场简单的刺杀那么简单,它背后所代表的东西,才是最令他警觉的。 “前朝余孽,江湖死士,乃至借刀杀人之术……”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多了一丝揣测。 血窟突然针对白乌,这意味着什么?白乌乃是他在云州的布子,负责搜集各地走私、武人、江湖动向等一切与朝廷与边疆有关的情报,一直隐秘行事。 若非内有线索泄露,要么……血窟本身就对云州有所图谋。 “暗一。”他低唤一声。 “属下在。” “从白乌的人员中,查三个月内所有曾进入云州、途经京师的人,凡有接触外人记录者,一律暗查。” “是。” “还有,让玄阁分出三人,跟着血窟的人,但——不得打草惊蛇。” 宁凡目光如电,声色俱冷:“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有胆子敢动我的人。” 暗一拱手,迅速遁去。他知,王爷动真怒了。 —— 皇宫·御书房 龙烛高照,香烟袅袅。 皇帝宁龙披着一件金丝黑袍,正斜靠于软榻之上,面前摊开的是一封机密密信。他眉头紧锁,眸中暗藏不安。 王恒方才离去,回话如期而至。 “血窟。” 当王恒道出这两个字时,他便知事情麻烦了。 “血窟啊……”他低语着,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带着浓浓的疲惫。 在这张九五之位上坐了二十年,他见过的刺杀、阴谋、权斗数不胜数,可血窟,却是少有令他真正头疼的存在。 这组织如鬼魅般游走于各国边界,以杀为业,不分贵贱,行踪诡秘。 三年前,曾有北楚王朝的一位摄政王,被血窟一夜斩首;两年前,大魏太傅之子出征途中遭遇袭杀,凶手同样指向血窟;而今,轮到了大玄。 宁龙望着书案,缓缓起身,走到殿中那幅巨大的《河山图》前。 “烟雨楼、暗影阁、血窟……”他喃喃自语,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山河之间的每一道界线,“天下三十六郡,谁能在风雨来临前,把我大玄撑住?”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身影——宁凡。 这个他一直未曾真正看穿的儿子,如今却在朝堂风波中屡屡脱身,甚至在皇子之中隐隐崭露锋芒。 “宁凡……你倒不像你表面那么简单。”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不安。天家的儿子,每一个都有野心,若非亲手扼杀,便是成王败寇的命运。 宁龙转身,坐回御案,挥手唤来侍从:“让‘天鉴司’调动三百密探,盯紧京中所有可疑组织,特别是……血窟。” “是!” “还有。”他顿了顿,眼神锋利,“密令龙影卫,调一支进驻西境,肃清边疆三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大秦……”他再度低语,眉宇中浮现一丝隐忧。 如今秦如月归国,临别前那番话犹在耳边回响。 “天下风云将起,大秦已无暇等待。” 短短一句,意涵不止。 宁龙眼神森然:“若他们先动,朕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他知道,风雨欲来。 而大玄,需要一把能够劈开乌云的刀。 —— 而此刻,在京师某座幽深的胡同口,一道瘦削黑影自巷中走出,脚步虚浮,却气息凌厉。 他名玄鸦,血窟一阶杀手。 此次刺杀宁凡,便由他执行。 “任务目标,宁凡。”他望着宁府方向,语气低哑,“三日之后,正面接触。” 话音落下,他转身隐入夜色,如一只夜鸦,滑翔在这座漆黑的京城上空。 —— 第28章 暗夜刺杀,云州蝗灾 夜色沉沉,灯火映照着街角斑驳的石板,长街如蛇般蜿蜒。 宁凡一身墨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步伐闲适,却不乏警惕。 刚从听雨阁出来,他略带醉意地踱步于王府方向,今日与苏浅浅一战酒棋,虽未分高下,却也令他心情稍畅。 街边小摊还在收摊,卖糖葫芦的小贩挑着担子,与孩子讨价还价。 宁凡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这笑意还未浮现太久,忽而心头微动,脚步顿停。 “来了。”他低声自语。 空气里飘荡着异样的寒意,街角一盏油灯“啪”的一声被风吹灭,紧随其后,是衣袂破风的声响。 “唰!” 黑影自两侧扑来,寒光如匹练划破夜色,直取宁凡咽喉! 宁凡脚下一点,身形诡异地一扭,如夜猫般躲开利刃,右手猛地一扬,折扇一合,竟是一柄暗藏机关的短刃,“铛!”地挡住来袭之刀。 “真是下了血本啊……”他嘴角仍含笑意,目光却如寒星。 来者不善,三人分进合击,刀招狠辣,全是拼命之势,其中两人更是熟悉搏命打法,显然并非寻常杀手。 宁凡眼神骤冷,脚下一滑,竟猛地欺身而上,左手扣住一名刺客手腕,右肘狠狠撞在对方胸口,骨裂声脆响,刺客口吐鲜血而飞。 另一人趁机横刀扫来,宁凡顺势抽出短刃,寒光闪过,那人手腕已断,惨叫声还未出口,宁凡反手一掌,掌风蕴力,竟直接震断其脖颈。 短短几息,两人毙命! 剩下一人似乎略有犹豫,脚步骤退。 宁凡却一步不让,身形如鬼魅扑上,扣住其咽喉,刀刃抵住。 “说,谁派你来的。”他语气平静,杀意凛然。 那人面色灰败,眼中却透着疯狂。下一刻,喉间一股腥甜味猛地涌出——竟是毒囊碎裂,嘴角泛紫! “该死!”宁凡手一松,那人“扑通”一声倒地,七窍流血,已无气息。 宁凡收刀,眼神幽沉。 “死士……” “主子!”暗一自暗处闪身而出,跪地请罪:“属下来迟。” 宁凡摆手:“不怪你。他们来得巧,选的时间也妙,我刚从听雨阁出来,醉意未醒。” 暗一上前检查尸体,面色愈发凝重:“这些人身上无任何能辨识身份的印记,行动方式极像‘血窟’。” “果然是他们。”宁凡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轻轻踱步,看着三具尸体,“下令,通知玄阁,全力盯死血窟在京城的活动,必要时——暗影阁地阁的人也可以动。” 暗一一怔:“主子,您要让地阁出手?” “他们既然敢碰我的人,是时候试试他们的分量了。”宁凡淡然道,似笑非笑,“不过玄阁先走一步,我们不急,一点点拔出这颗钉子。” …… 次日,天刚破晓,金銮殿已灯火通明。 今日早朝不同往日,大臣神色不一,隐隐透着一股暗流涌动。 王恒步履从容,目光沉稳,身后随侍的文官交头接耳,似有所料。 宁凡如常站在百官之列,神色慵懒,仿佛昨夜那场杀机与他毫无关系。 “启奏陛下,”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朝堂左列传出,“丞相王大人,有事启奏。” 众人精神一震,眼神齐齐看向王恒。 王恒微一躬身,声音不急不缓:“启禀陛下,微臣昨日接到密信,云州蝗灾已蔓延数百里,百姓哀嚎,官府无力应对,地方赈灾不力,百姓已逼近衙门。” 殿上瞬间一片喧哗。 “云州又出事?” “年初才有旱情,如今又有蝗灾,地方官竟不上奏?” 皇帝宁龙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阴沉,眉头紧蹙。 “王爱卿可有证据?” 王恒取出一封奏章,递上御前,“此乃云州牧所奏,迟了三日传至京中。” 宁龙展开奏折,眼中寒意渐浓:“云州……竟又是云州。” 这已是宁凡负责过的地方了。 “陛下,”王恒忽然转头道:“微臣斗胆一言,如今云州蝗灾加剧,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如派一位皇子前往,既可安抚民心,又可震慑地方官员,彰显皇室威望。”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暗自冷笑,更多人则望向宁凡,似乎已然心中有数。 “微臣附议,派皇子安民理政,乃上策。”又一位重臣站出。 “微臣亦附议。” “一位皇子?”宁龙眼眸一转,似有深意。 这时,另一位中立大臣忽然出列: “陛下,既然是派皇子,微臣认为六皇子宁凡最合适。” “前些时日云州一役,宁凡殿下虽遭非议,但终究化险为夷,处理果断,如今蝗灾再起,理应由他善后。” 宁凡听到此言,嘴角一勾,眼神平淡。 他缓缓出列,躬身而拜:“陛下,儿臣自问才疏学浅,若论治蝗赈灾,不如二皇兄擅理农事;若论抚民整军,三皇兄更是将门。此番之事,儿臣恐力有不逮。” 这番话一出,不少大臣心中一动。 王恒也皱了皱眉头。 他越推辞,越显得蹊跷。 果然,一位与王恒交好的御史忽然道:“殿下何出此言?昔日在云州,殿下治乱有功,如今云州再陷苦厄,难道殿下就忍心袖手旁观?” “而且此事有三大好处!” 听到这上方的宁龙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且说说,有何好处?” 那御史闻言,笑着说道:“启禀皇上,这三大好处吗—— 其一:云州突发蝗灾,百姓民不聊生,这时候皇子前往不仅仅可以治理蝗灾,还体现了皇家的重视! 其二:从六皇子与大秦使者的三场赌约就可以看出来,五皇子其有大才,大皇子领兵在外,二皇子正在书院进修,剩余几位皇子中六皇子最为合适! 其三:这对于六皇子也算是一种试练!” 御史说完,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称是,就连上方的宁龙也有些心动了起来。 王恒微不可察地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宁凡眼神微眯,悠悠开口:“若陛下与众位大臣信我,儿臣愿担此任,只是蝗灾非小事,恐怕需调动兵粮,倘若途中有人掣肘,恐贻误军机。” 他这一句话,既显责任,又暗藏试探。 宁龙静静看着他,良久,开口道:“朕准了。宁凡,朕命你为赈灾钦差,三日内启程前往云州,官员配合,违令者斩!” “儿臣遵命。”宁凡拱手,眼底寒光一闪。 第29章 北荒余孽,临行前的交代 王府后院,夜风如刀。 案上几缕未熄的香烟袅袅升腾,映照出宁凡沉思的面容。他左手轻敲着扶手,指节清脆作响,屋内气氛凝重至极。 刺杀之后,王府暗中捉了不少嫌疑人,然而,正主已服毒身亡。 血窟,这个盘踞暗处的毒瘤,竟敢明目张胆地在京中动手。 “主子,”暗一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尸检出来了,刺客舌下藏有寒毒,剧烈发作,可在三息之内暴毙而死” “且……尸体经查验,竟无明显出身印记。” 宁凡微眯双目,声线冷然:“无出身印记?连江湖散人都比这群死士有迹可循。” “看来血窟,是打算将一切斩草除根。” 暗一低头:“属下无能。” 宁凡摆了摆手,语气不重,反倒意味深长道: “他们能自尽,说明背后人对他们的控制极深……或者。” “许下了远比活着更重要的承诺。” 他目光转向窗外,夜色寂静,月光如刀,“血窟,看来不甘寂寞了。” 暗一迟疑了下:“主子,是否要加紧清剿?” “不急。” 宁凡慢慢站起身,身形高大修长,眼底寒意若冰封万里,“一窝老鼠,不用敲打,怎知他们有多少洞?” 说话间,他走到案前,取出一份机密卷宗。 卷宗上,记录着一桩无人知晓的隐秘——“北荒百蛊门余孽,疑似潜伏京中,与血窟有所关联”。 此事原本该上报朝廷,可宁凡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合上卷宗,吩咐道: “把这份情报送去烟雨楼,让他们查清楚北荒余孽是否还活跃。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 暗一退下。 房间再度归于寂静,唯有香气袅袅盘旋。 宁凡负手立于窗前,仰头望着天际微微泛起的鱼肚白,神色淡然,内心却冷意如霜。 —— 次日,金銮殿。 一场突如其来的朝会再度震动朝堂。 不过这一次,议题并非昨夜暗杀之事,而是云州蝗灾。 “陛下,”一名身着青衣的地方御史出列,高声禀道: “微臣收到密报,云州蝗灾肆虐数州数县,粮仓被毁,百姓饥饿,已有民变之兆!” 宁龙面色铁青,拂袖道:“怎会到了民变地步?云州刺史何在?” “回陛下,刺史已上奏请求朝廷拨粮,但因转运延迟,加之蝗灾蔓延过快,现已失控。” 一时间,朝堂喧哗。 王恒适时出列,微微一拱手:“陛下,微臣以为,不宜再拖,钦差大臣宜速启程,以绝后患。” 宁龙目光扫过宁凡。 宁凡缓缓出列,抱拳躬身:“儿臣恭遵圣命,三日之内,必启程赶赴云州。” 宁龙点头,沉声道:“赈灾为重,安民为本,朕只要一件事——云州,不能乱。” “儿臣谨记。” 声音落下,群臣皆拜,朝堂肃然。 但谁也未曾注意到,在暗处,一只无形的手,已经悄然伸向了宁凡即将前往的地方。 —— 王府书房。 夜深人静,烛光微明。 李子清站在案前,接过宁凡递来的密函,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与震惊。 “四皇子?”李子清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从未想到,您竟与四皇子……” 宁凡笑了笑,目光悠远:“意外吗?” 李子清心中波澜起伏。 他早听闻四皇子素有清誉,宽仁而不失机锋,只是素来孤立自持,鲜少参与夺嫡之争。 如今得知四皇子竟与宁凡暗通款曲,不由心生震动。 “这局,不是只靠我一人能成的。”宁凡转过身来,眸光深邃,“人心,才是这天下最大的蛊。” 李子清狠狠一震,猛然醒悟,心中对宁凡的敬服更深了几分。 夜深露重,京城似乎安然无恙,实则暗涌四伏。 李子清沉默了片刻,随即郑重地将密函收起,俯首行礼: “属下明白了,日后若有变故,必投四皇子麾下。” 宁凡点头,随后吩咐:“我离开京城后,听雨阁那边暂且放缓动作,静观其变。你……要小心。” 李子清应诺,退下。 听雨阁,京城暗流涌动之地,名义上是大梁商会下属产业,实则早已成为各方势力博弈交换情报之地。 今日宁凡前来,并无大张旗鼓,只带了暗一随行。 临近阁门,一道纤细倩影静立雨中。 她身着淡青衣裙,发簪斜插,眉目如画。见宁凡到来,微微福身,正是苏浅浅。 “六皇子今日怎有闲心来此?” 宁凡笑而不答,只抬手示意,二人并肩入阁,登上二楼一间雅室。 窗外细雨淅沥,映得竹影婆娑。 苏浅浅亲自斟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听说殿下即将赴云州?” “消息倒是灵通。”宁凡接过茶盏,笑了笑,“连你也觉得我不该去?” 苏浅浅垂眸片刻,方轻声道:“治理蝗灾虽难,但不至于让王爷动身。” “真正的危险,在于人心。” 宁凡微微眯眼,指尖轻叩桌面,半晌才低笑一声:“人心比蝗虫更难治理,浅浅此言,正合我意。” 苏浅浅抬眸望向他,眸光似水:“若有需,听雨阁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宁凡摆摆手,似是无意道:“放心,本王自有打算。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后悔便好。”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无言,各自品茶,雨声潺潺。 一场暗潮,在这细雨中,悄然酝酿。 —— 与此同时,京师某处废弃寺庙。 数名黑衣人跪伏在地,一名身着血色斗篷的男子立于暗影之中,声音沙哑冷厉: “宁凡即将前往云州。” “主上要动手么?” “动?不急。”血色男子低笑一声,“云州,是他的归途,也是他的坟墓。” “北荒的‘种子’,也到了发芽的时候了……” 而就在宁凡布置完毕的同时,另一道密令也悄然传至云州。 血窟总部,传来命令——全力搅乱云州,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斩杀三皇子! —— 第30章 云州初至 京城的春日,总是带着些未褪尽的寒意。 四月初的风穿过街巷巷口,吹动街边的柳枝也吹乱人心。 王府前,简朴却肃穆。 宁凡未穿朝服,仅是一身素蓝劲衣,整装待发。 身后随行者不过数人,皆是他一手挑选。 他没有惊动宫中,也未递请辞文,只是一封简简单单的“奉命赈灾”,便是堂而皇之的名分。 王府门前,站着一人,是李子清。 “王爷,您不带上我?” 宁凡斜睨他一眼,笑道:“你是留守京城的命脉,怎能随我远行?” 李子清还欲说什么,宁凡已拍了拍他的肩:“我离开后,有事便去找宁无缺。” “……我明白了。”李子清低头作揖,语气已无多言,心中却千头万绪。 宁凡再看一眼王府高墙,嘴角含笑,却眼神寂冷。 “京城风雨,便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他翻身上马,抖缰疾驰,马蹄如鼓,踏碎初春的露水。 …… 大玄云州,地处西南,原是沃土,连年五谷丰登,素有“小中原”之称。 但如今,迎接宁凡一行的,却是漫天黄沙与破败焦土。 马蹄踏入州境的那一刻,风沙扑面,地头禾苗如焦黄枯草,片片农田寸草不生,饿殍遍地,乌鸦不叫,鸡犬皆无。 天尚未黑,整个云州城却早早闭了城门,街道萧条,百姓蜷缩门内,唯恐多看一眼外人。 城门前,几个饿得发颤的孩子蹲坐在角落,一见宁凡等人穿着异样,便慌乱逃窜。 “这地方……像是遭了兵灾似的。”楚凌雪皱眉。 “非兵灾,”宁凡眯着眼看向远处田野,“是蝗灾,比兵更狠。” “这些百姓……怕我们。”暗一皱眉,抽出腰间短刃戒备,“像是怕官。” “怕的是贪官。”宁凡轻声说。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城门上残破的漆字上,一块斑驳的木牌挂着:“告示:谣言惑众者,杖五十。” ——这是严厉镇压言论的标志。 暗一上前敲门,门楼上守将探出头,见来者着王府服色,不由一怔,随即低声道:“是京都来的钦差?” “宁王宁凡,奉旨赈灾。”暗一高声道。 守将神色变了几变,迅速消失,片刻后,轰隆一声,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云州刺史李肃已经候在门内,一张脸干瘦如竹,身着乌纱官袍,却不见多少威仪,反倒带着掩不住的慌张。 “末官李肃,拜见宁王殿下。” 宁凡下马,未言语,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抬脚入城。 李肃愈发紧张,连忙带路。 “启禀殿下,蝗灾突至,仓廪被焚,民心浮动,近日又传言有山贼出没,末官已派人清剿,定不敢懈怠……” “是仓廪被焚,还是……”宁凡语气温和,却戳心,“有人故意放火?” 李肃脸色一白,勉强笑道:“殿下所言……所言极是,末官定彻查。” 宁凡没再追问,只是目光一扫四方。 街道两侧的百姓面无表情的望向他们,一双双眼睛中没有敬畏,也没有希望,只有麻木和疑惧。 宁凡心头微沉。 这种地方,最适合“搅浑水”的人做事。 …… 城中驿馆,宁凡暂居于此,安排好随行后,他与暗二进入内室密谈。 “这城有问题。”暗一冷声道,“城中兵力空虚,巡逻虚设,百姓不敢言语,城外多处粮仓皆毁,未见火痕——是人为放弃。” “李肃是个官痞,藏得住心思,却掩不住气味。”宁凡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茶苦如胆。 “蝗灾虽可怕,但百姓怕的从不是蝗虫,是无人理会。” “属下建议,先从巡检开始,调地方军备。” “太急。”宁凡淡淡道,“这时候动军备,是给朝中某些人递刀子。” “那我们怎么办?” 宁凡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良久才道: “慢慢来,一步步走。先查百姓,再查仓廪,再查官员,再查兵权。”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 “……还有百蛊门。” 暗一一震:“百蛊门?” 宁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说道: “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外来流民、或神秘人入城……尤其是东南方向的。” “是。” 暗一领命离去。 宁凡望着夜色,眸光清冷。 他本可在京中悠哉游哉,如今踏入这片烂泥,若不做出点声势,未免太亏。 …… 而与此同时,边境之外,大秦东南。 一间密室之内,一名黑袍男子正缓缓从地图前起身,望着上头“云州”二字轻声一笑。 “宁凡,终于出来了。” “开始下一步。” 他身后,一排杀手跪伏,皆着血衣,腰间挂着血窟刺纹。 他们的眼中,没有人性,只有服从。 …… 第31章 云州惨象,乱局初起 清晨,云州东城门外。 灰白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腐败与血腥的恶臭。 宁凡一身便装,立在一片焦黑的农田边,静静望着。 田地焦枯,地里隐隐有白骨裸露,更多的是破碎的农具和燃尽的茅草。 暗一悄然上前,压低声音道: “查过了,这片地原是城中百户刘家的庄田,今年蝗灾后刘家强征民粮,引发民变,最后一把火烧了自家粮仓,嫁祸于百姓,已逃往西南。” 宁凡淡淡点头。 果然,不是天灾可怕,是人祸更恶。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拈起一把焦黑的泥土,捏了捏,泥土松散如灰。 “再去查,刘家的人有没有与云州衙门勾结的记录。”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是!” 这时身后也带人赶到,脸色极不好看。 “王爷,西市又出事了。” “说。” “昨夜有人放火,烧了粮铺,说是‘宁王空口承诺救灾,却只会搜刮民脂民膏’,闹事的人不少,隐约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宁凡唇角微微勾起。 “开始了么?” 暗一皱眉:“王爷,属下担心,是血窟的手笔。” “不急。”宁凡目光深沉如渊,“让他们闹。” “闹得越凶,我动手的理由才越正大光明。” 暗一躬身领命。 宁凡负手站立,身影笔直如松,任晨风卷起他的袍角。 ——局,已经开始了。 …… 同一时间,云州城内。 一间破旧的茶馆里,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围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没?六皇子来了。” “啥?皇子怎么还来了?” “嘿,谁知道呢……现在天灾人祸不断,大梁、大秦都在蠢蠢欲动,咱们这皇上,怕是坐不稳了。” “啧啧,六皇子来赈灾,也不知道是真的赈灾还是过来镀金呢!” 角落里,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毛,微微偏头。 “六皇子来了?来玩吗?” 旁边的老掌柜连忙摆手低声劝道:“小兄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有人在城里传呢,这六皇子可不好惹,一言不合就杀人!” “这真的假的?”少年故作好奇。 老掌柜环顾四周,低声道:“嘘,小心隔墙有耳!听说……是有人专门来查咱们百姓的。” 说着,他偷偷塞了一张油纸包给少年,压低声音道: “兄弟,小心点,别乱信。” 少年微微颔首,将油纸包收入袖中,悄然离开。 待他走远,油纸包中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符,上头篆刻着诡异的血纹。 ——血窟,信物。 少年在巷口停下,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果然是你们在煽动。” 暗阁已经查到,这些日子城中出现了大量的陌生人,假扮流民、苦力、小贩,混迹在市井之间,四处散播流言。 而这些流言,几乎无一例外,都指向两个方向: 一是宁凡无能,二是六皇子是来镀金的。 乱民之心,煽动之术,已然露出苗头。 …… 当天夜里。 宁凡在驿馆密室召集心腹。 “按照现在的情势,城中三分之一的百姓已有动摇。” 暗一拿出绘制的简易地图,指着几个圈着红印的地点: “这些地方是煽动最严重的区域,推测为血窟安插的暗子所为。” 楚凌雪眉头紧皱:“王爷,要不要连夜清剿?” “不急。” 宁凡摇头,声音低沉。 “时机未到。若我动,必得师出有名。”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透着冷意。 “放心,很快就有人替我点燃第一把火了。” 暗一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 夜深,云州的夜市空荡寂静,偶有几声低泣声自破败小巷传来。 某处昏暗宅邸中,数十名血衣杀手悄然集结。 一名中年男子戴着铁面,冷冷道: “按照计划,明日辰时,挑起东市暴乱。” “目标,云州仓廪。” “务必制造混乱,让百姓彻底失控。” 杀手们默默点头,身影悄然消散在夜色之中。 而在黑暗中,一只黑羽乌鸦悄然起飞,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边。 那是,属于宁凡的眼线。 第32章 血窟再现,东市暴乱 云州,东市。 天未破晓,阴云密布,乌鸦不时从枝头惊飞,划破低垂的天空。 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与潮湿气,整座城像是一口被封住的铁锅,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街巷冷清,只有几名菜贩低头挑着担子匆匆走过,眼神时不时向四周张望,像是防备着什么。 他们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仿佛这片区域,连声音也被压制了。 突然—— “抢粮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如同惊雷劈空,在沉寂中炸响! 紧接着,四面八方跃出数十个身影,手持火把与兵刃,如潮水般扑向东市最大的官粮仓。 “烧啊!狗官宁凡,打着赈灾的幌子私吞粮食!” “杀了他,还我命来——!” 火把飞掷而下,仓门顷刻被火光吞噬,烈焰卷上高空,映红了整片街道。 木梁炸裂、瓦片坠落,仓廪轰然坍塌,一袋袋粮食从滚落的木架中滚出。 围观的百姓早已饥饿数日,此刻见状如猛虎出笼,疯狂扑上前哄抢。 哭喊、厮打、哀嚎声交织,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趁乱高声呐喊:“是宁凡!是他下令停发赈粮,置我们百姓于死地!” “狗官宁凡——你还我孩儿命来!” “冲进州府!让他滚出来给个交代!” 此言一出,如一根导火索投进干柴,人群情绪瞬间失控。 愤怒、惶恐、绝望,被巧妙点燃。 东市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战场,民意如洪水般决堤。 但就在众人呼号震天,准备沿街涌向州府之际—— “谁说,我不发粮?”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利剑破雾,从人群后方稳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凡缓步而出,身着灰色便服,乌发束冠,神情冷峻,眼神深沉如渊。 虽未佩戴盔甲,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他步伐不疾不徐,仿佛走在朝堂之上。 在他身后,十余名黑衣人无声现身,气息如刀,目光冰冷,隐隐笼罩全场。 他们衣袍上绣着“玄”字,那是玄阁的标志——宁凡手下神秘、致命的情报杀伐机关。 有人认出玄阁,神色瞬间惊恐,脚步不自觉后退。 那种从骨子里传来的压迫感,如面对猛虎,不敢轻动。 为首一名刺客却咬牙怒吼:“杀了他!杀了宁凡——!”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破空而来,直取宁凡咽喉。 但还未靠近,刺客眼前寒光一闪——他低头一看,一柄长刃的细针刺入胸口,心脉已断。 “呃……”他嘴角涌出血沫,身形僵硬倒地,死不瞑目。 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尸体背后,面无表情,手中长刃尚未收回。 “死士。”他语气淡漠,正是暗一。 宁凡目光微沉,俯身从死士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信物,形如蝎尾,其上刻有诡异的古蛊纹路,触手冰凉,隐隐有血腥味渗出。 “这是……”暗一瞳孔一缩。 “北荒百蛊门的蛊印。”宁凡眯起眼睛,神情沉冷。 “朝廷剿灭的是明面,但这东西,不是他们能炼的出来。” 他抬头望向远处,目光穿透混乱人潮,凝在某个方向,语气低沉: “血窟,背后还有帮手。” …… 当夜,玄阁全线出动,宁凡亲自调配州兵,将东市封锁彻查。 乱事已平,但他明白,这只是开始。 密室之中,烛火昏黄。 宁凡坐于案后,面前跪着三名被擒的刺客,其中一人浑身是血,却紧咬牙关。 “谁让你们散布‘私吞赈粮’的谣言?”宁凡声音平静,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 刺客沉默不语。 “斩左臂。”宁凡目光未动,语气淡漠。 “是。” 下一刻,暗一拔剑,一道寒光划破空气。 “啊——!”惨叫回荡。 鲜血溅满青石地板,那人疼得昏死过去。 “泼醒。”宁凡淡声道。 冰冷的水浇下,刺客呛咳着醒来,双目血红,却没了方才的强硬。 “说。” “我……我们不知幕后是谁,只知每月有人来送银钱和粮食。” “叫我们煽动民意……那人,自称‘七蜃’,说是百蛊门的内使……” 宁凡目光顿凝,唤来楚凌雪。 “记录下‘七蜃’,密函送往京城,交楼中查实。” “是。” …… 翌日,州府会议如常召开。 宁凡照常赴会,神情淡然,仿佛昨夜之事与他无关。 厅中众官却人人紧张,噤若寒蝉。 州刺史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拱手道: “王爷,昨夜之乱恐为有心人设局,不知是否请朝廷派兵相援,以安云州……” 宁凡目光微挑,望了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 “怎么,堂堂云州,连几个暴民都压不住?” 刺史冷汗直冒,低头不语。 另一文官咬牙开口: “王爷,昨夜民间流言……传您为镀金而来,百姓生怨,属下担心舆情生变……” “镀金?”宁凡轻笑一声,语气冷峻,“若是虚名能平民怨,本王倒愿日日来此。” 他站起身,缓缓走至厅中,目光如剑般扫过众官。 “从今日起,每日定时呈报百姓伤亡与赈粮分发情况。” “若有一人虚报、瞒报、私吞、徇私——按与血窟同谋论处。” “云州是朝廷疆土,不是你们的升迁之地。” 全厅肃然,众官再无一人敢出声。 宁凡负手而立,眼神深处有一丝寒芒掠过。他知道,这是局的一环。 而他宁凡,从不怕下场棋,只怕没有对手。 …… 当夜。 宁凡将蝎形蛊印交给暗一。 “送回京城,交由楼中,切勿交由宫中。” 暗一微微一顿:“殿下不相信宫里?” 宁凡淡然一笑,转身望向窗外。 “我信他有用,但不信他无私。” 暗一怔怔地看着宁凡,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位皇子…… 并不只是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 他的锋芒,正在一点点从黑夜中显露出来。 …… 与此同时,大玄皇宫,天极殿。 宁龙听完云州奏报,眉头深锁。 “血窟?北荒蛊门?” 他眼神晦暗不明,似在权衡。 王恒站在阶下,目光幽深,却不语。 “王卿,”皇帝开口,“凡儿此次,此次可有进益?” 王恒沉吟片刻,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初显峥嵘,但尚未全形。” 宁龙轻轻点头,神情复杂。 “希望这场棋,值得朕下注。” 第33章 蝗灾当前,三策齐下 云州,州府议事堂。 晨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淡淡的尘埃在光柱中漂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沉闷,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宁凡站在主位,手中翻阅着一卷又一卷急报。 “东南二十里,蝗灾已成灾带,粮田五百余亩尽毁。” “北部乡县,蝗灾蔓延,百姓逃荒,治安失控。” 一份份急报如飞雪般堆积,文官们个个神色惨淡,额头冒汗,却无人敢发一言。 寂静压抑到极致。 宁凡缓缓合上最后一卷,眼中寒意涌动。 “蝗灾,乃天灾,本无可恨;”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但若因人心之乱而致祸加剧,那便是人祸。” 众人闻言,心中微震。 有人欲言又止,但在宁凡冰冷的目光下,又强行咽了回去。 宁凡负手而立,眸光深沉,如临深渊: “本王将定三策,治蝗救灾。” 他语调一顿,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听好了。” 堂下的所有官员,不论亲近疏远,纷纷起身肃立。 气氛,压得如同刀锋在喉。 宁凡抬手,沉声道: “第一策:人策。” “动员州府军民,设粮食分仓,以县为单位自守;设立‘乡卫’,由地方自组民兵防蝗护粮,遇蝗灾袭击者,不待上报,自主灭蝗,事后核验有功,按乡按户重赏!” 顿时有官员皱眉,小声议论: “如此调民,不合规制……” 但宁凡已冷冷扫视过去。 “规制?规制是用来救命的,还是用来拖死百姓的?” “若再有人因循苟且,本王先诛其心,再治其罪!” 寂静无声。 所有人低头,没人敢再反驳。 宁凡继续: “第二策:地策。” “划定重灾区域,派出玄阁探子每日巡视,一旦发现蝗群成势,提前引火烧毁,以地换地,绝不让灾带蔓延!” 这番话一出,几位地方小吏顿时脸色发白。 有人小心翼翼道:“王爷,此策,恐伤良田……” 宁凡冷笑: “良田若毁,还能重修;可若放任蝗灾蔓延,全州皆废!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 一句话,将所有质疑压了下去。 地策,就是以局部牺牲保全大局。 狠——但必要。 宁凡语气不缓不急,却字字铿锵有力: “第三策:心策。” “封锁流言,镇压谣言,发现有煽动百姓动乱者,无论官民,先斩后奏!” “同时,设立赈灾使,专职粮食与物资分发,每一笔,每一石,都必须亲自核查,任何人不得擅动!” 赈灾使一职,本该由刺史任命,但宁凡话音落下,全场已明白——这次,只由宁凡钦点。 州刺史在堂下面色铁青,双手紧攥袖口,指节发白。 宁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刺史大人,有意见?” “……不敢。”刺史低头,咬牙切齿。 宁凡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如刀: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爷,也许早忘了,灾年民生,比你们的乌纱要紧一万倍!” 话落,他冷然拂袖。 “从今日起,云州上下,军民官吏,听我号令。” “违令者,杀无赦!” …… 午后,议事堂散。 宁凡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眸光深远。 暗一悄然立于身后,低声道: “王爷,您方才立下军令状,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宁凡嗤笑。 “有些人,不得罪,不知道他们心里藏着几把刀。” 他眸光一闪,目光如电扫过对面的一片花林。 花林深处,隐约有几道鬼祟身影。 “让暗阁盯紧刺史府,若有异动,先擒后审。” “是!” 暗一领命而去。 宁凡立在风中,心底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血窟,还在潜伏。 ——而这云州,也远比表面混乱得多。 …… 夜深。 州刺史府。 烛光摇曳,一个身影匆匆潜入后院密室。 刺史亲自接待。 “怎么样?” 那人满身风尘,低声道:“传信已出,血窟那边……说已有布置,只待时机动手。” 刺史面露狠色: “好,既如此……让那六皇子,在这云州,把命留在蝗灾里!” 他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至于朝堂——王恒那边,我自有交代。” 烛火映照下,他脸色阴鸷,宛如夜枭。 密室门缓缓闭合,只留一片死寂与阴谋的酝酿。 …… 而同一时间。 在州府某座偏院中,宁凡独自坐于窗前,手中细细摩挲着。 风吹起窗纱,他眉宇间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北荒百蛊门,血窟……刺史府……”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有趣。” “来,咱们慢慢玩——” 第34章 朝中风云,弹劾宁凡 京城,大玄皇宫,太极殿。 晨钟初响,宫门大开。 一众朝臣身着朝服,鱼贯而入,踏上光滑如镜的青石阶,站定在各自列位之上。 今日日头未出,天色阴沉,似有风雨将至。 而今日的朝堂气氛,也格外沉重。 王恒负手立在列位最前,一身青黑色朝服,袖口隐隐绣着蟒纹,象征着权臣之威。 他眼神微敛,眸底一片幽暗。 今晨,他收到一封来自云州刺史府的急信。 信上寥寥数语,却字字带血: 【云州民乱,蝗灾失控,宁凡擅专擅断,暴政害民,欲自立为王!】 王恒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白,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喜悦。 “终于,机会来了。” 他抬眼望向殿门方向,心中已有定计。 一旁,鹤羽等朝中亲近之臣也都知晓了风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照不宣。 今日之朝,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 “陛下驾到!” 一声高呼,所有朝臣齐齐跪拜。 皇帝宁龙身穿暗金龙袍,步履稳健,面色沉稳而威严。 他登上龙椅,目光一扫全场,沉声道: “平身——议政。” 众臣起身,气氛依旧压抑,暗潮涌动。 宁龙目光微微一敛,似有所察,但并未点破,只淡淡道: “可有本奏?” 王恒迈步出列,衣袍微动,如波澜暗涌。 “臣有本奏!”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立即吸引了众人目光。 宁龙眉头微挑:“讲。” 王恒微一拱手,便斩钉截铁道: “云州灾情急剧恶化,民乱四起,蝗灾蔓延百里,皆因六皇子宁凡擅权独断,横征暴敛,激怒民心,导致局势不可收拾!” 此言一出,朝堂轰然。 无数官员暗中交换眼色,纷纷露出震惊与狐疑。 宁龙眼神一沉,缓缓道: “有何凭证?” 王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道密折,恭敬呈上。 “此乃云州刺史李肃亲笔急奏,请陛下过目!” 宁龙示意近侍取来,展开细阅。 果然,只见密折中言辞恳切,描述云州灾情惨烈,控诉宁凡擅断军民、激起民愤、暗藏不臣之心…… 文字虽不至直指叛逆,但字字诱导,暗藏深意。 宁龙面无表情,将密折慢慢合上。 大殿中鸦雀无声,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交织。 片刻后,王恒见宁龙不语,便再度上前一步,沉声道: “臣以为,六皇子身为皇子,理应以民为本,遵制守礼,岂可因一己之意擅专?” “若不早加约束,恐贻天下大患!” 他话音落下,鹤羽也立刻出列: “臣附议!” 沈琛亦随即高声道: “臣亦附议!” 朝堂上,王恒一脉之人纷纷出列,呼声如潮,一时间,似乎朝堂众意皆归于此。 宁龙眸光微沉,望着下方这群或真或伪的忠臣,心中波澜暗涌。 ——宁凡,真的会如此吗? 以宁龙对宁凡的了解,他不信宁凡会轻易乱政。 但……若有蛛丝马迹,便必须斩断! 皇权无情,宁龙心知肚明。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若触及天威,也必须……废弃! 然而,正在众人气势如虹之际,一道清淡如水,却不容忽视的声音缓缓响起: “臣,有异议。” 殿中顿时静若死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站在文官一列中的工部尚书陆青岩,缓步出列。 陆青岩,一直被视为中立之臣,既不偏王恒一脉,也不属其他党派,平素寡言少语,声望极高。 此刻,他淡然一拱手,道: “臣曾细阅过云州赈灾初报,六皇子所行之策,虽极端,却未有违制之迹。且蝗灾乃天灾,岂可一味归咎于人?” 他语调平缓,却铿锵有力。 王恒目光一冷,正欲开口辩驳,另一人也缓步出列: “臣亦附议!” 是刑部尚书顾庭生! 顾庭生捋着胡须,冷笑一声: “若单凭一封急信,便定六皇子之罪,恐非公道!” 朝堂风向,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王恒眼神微眯,心中暗骂这两个老狐狸。 但他深知,今日机会难得,岂容旁人搅局! 于是沉声道: “陛下,臣恳请下旨,召六皇子回京受审,以正国纲!”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 宁龙眉头紧锁,手指无声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全殿寂然无声,所有人屏息等待。 空气仿佛凝固。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高呼: “云州急报!” 随即,一名风尘仆仆的小黄门飞奔而入,双手高举急报,跪地呈上。 宁龙神色一凝,亲手接过。 展开。 只见急报上赫然写着: 【云州蝗灾初步受控,三策得力,民乱平息,百姓感恩,州府粮仓得以保全,蝗灾蔓延受阻。】 寥寥数语,却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朝堂之上。 王恒脸色顿时一僵。 鹤羽、沈琛等人亦是面面相觑,满脸不敢置信。 而陆青岩与顾庭生互视一眼,皆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宁龙眸光炯炯,扫视全场,缓缓起身,声音如雷霆滚动: “——六皇子宁凡,治理有功,保民有功,抗灾有功!” “谁,再敢妄言,定罪,杀无赦!” 话落,整个太极殿上,鸦雀无声,唯余陛下威严之音回荡不绝。 王恒站在列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尖微微颤抖。 一招失手! 他心底暗恨,刺史那边,竟也搞砸了! 而且—— 宁凡,果然不是可以轻易算计的人物。 —— 朝堂散去。 宁龙回御书房,暗自沉思。 ——血窟,北荒百蛊门,云州,宁凡…… 一个个名字,如同暗礁般浮出水面。 风雨将起,而大玄朝堂,看似安稳,实则早已波涛汹涌! …… 第35章 云州风波,刺史暗通 云州,州府。 连日来,天色终于放晴。 密密麻麻的蝗群已经被大规模消灭,田地之间虽残破不堪,但在阳光照耀下,依旧能看到一丝生机的绿意。 百姓们重新振作,开始补种,重建。 云州上下,一片繁忙景象。 而这一切,归功于六皇子宁凡颁布的“三策”: ——以火攻蝗,以药诱蝗,以水灭蝗。 简单而有效,配合严明的军纪、迅捷的赈灾措施,短短月余,云州形势稳住了。 宁凡站在州府高台之上,俯瞰着州城内外。 风吹动他玄色长袍,猎猎作响。 他神情淡然,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冷意。 “表面安稳,暗地里……蠢蠢欲动啊。” 早在到达云州之初,他便觉察到异常。 不仅是灾情本身,更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地方军吏推诿懈怠,府库粮草莫名消失,灾民骚动不断。 更令他警惕的,是云州刺史李肃的表现。 这位刺史表面恭顺,实则暗藏敷衍之意,且在朝堂上弹劾自己的奏折,便是出自他手。 宁凡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 “李肃……终于露出马脚了。” 暗夜,州府后堂。 宁凡披着黑色斗篷,悄然步入密室。 早已候在一旁的暗影阁密探疾步上前,单膝跪地: “主上,已经查清了。” “李肃,与血窟之人暗中来往密切,近三日内,更有数名可疑之人秘密入城,与刺史府接触。” 密探说着,呈上几枚特制的暗纹铜钱——这是血窟惯用的信物。 宁凡接过,指腹轻轻摩挲铜钱表面,感受到微微凸起的复杂纹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血窟之爪,已经伸到云州来了。” 他眼神一沉,心中杀意涌动。 与此同时,李肃府邸。 后堂灯火微暗。 李肃身穿便服,正在与一名黑衣人低声交谈。 黑衣人面容藏于斗篷之中,声音嘶哑刺耳: “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李肃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压低声音道: “六皇子固然镇住了蝗灾,但民心未稳,只需稍加煽动,便可掀起大乱。” “届时,不用你们动手,自有人送他上断头台!” 黑衣人阴恻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暗红色玉牌,递给徐望。 “这是血令,一旦动手,不死不休。” 李肃接过,掌心微微一颤。 但想到自己早已上了血窟这条贼船,已无回头之路,只能咬牙收下。 他低声问道: “若事成,血窟可保我荣华?” 黑衣人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话: “荣华?自然……只要你能活到那一天。” 李肃脸色阴沉,心中一阵不安。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 次日。 州城内突然传出惊人谣言: “六皇子宁凡欲借赈灾之机,自立为王!” “州府粮仓被他私自吞并,民不聊生!” “朝廷派来的六皇子,实则是奸臣之子,欲图谋不轨!” 谣言迅速在灾民中蔓延。 一时之间,云州城内民心浮动,局势动荡。 —— 州府议事堂。 宁凡麾下心腹数人,齐聚一堂。 暗一眉头紧锁,怒道: “主上!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煽动!” “而且手法老练,极有组织,看似无序,实则有控。” 宁凡静坐上首,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良久,他缓缓开口: “刺史李肃,终于坐不住了。” 众人闻言,纷纷变色。 暗一咬牙道: “要不要立刻动手,把他擒下?” 宁凡却微微一笑,神情从容: “不急。” “——鱼儿还没咬钩呢。” …… 夜幕再临。 宁凡命人秘密传出一条假消息: “六皇子即将返回京城。” 同时,暗中派出玄阁杀手,密切监视刺史府动向。 果不其然,当晚,刺史府动作频频。 李肃派遣数队密探,四处联络地痞流氓,煽动灾民,准备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骚乱。 目标,正是州府与宁凡本人! 深夜。 城外一座废弃的粮仓。 徐望带着十数名心腹,暗中与血窟的人会合。 他压低声音,满脸阴狠: “待骚乱起,本官便以‘保民’之名,起兵镇压,到时六皇子无力自保,可由你们血窟趁机动手!” 血窟首领身形瘦削,戴着面具,冷笑着点头。 一切,似乎顺利无比。 然而,就在他们得意之时,粮仓四周忽然火把齐亮! 数千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黑甲如潮,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正是身披银甲的宁凡! 他跨前一步,冷声道: “李肃,胆大包天,暗通血窟,煽动叛乱,当诛!” 李肃脸色狂变,转身欲逃,却被早已埋伏的暗影阁杀手一举擒下。 血窟众人也猝不及防,纷纷落网。 宁凡俯视着徐望,目光森冷如剑,语气如寒冰: “谋逆之罪,可知当诛九族?” 李肃面如死灰,颤声哀求: “殿下饶命!饶命啊!” 宁凡冷笑一声,挥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至极的话: “——留他一命,待本王亲自送他上京,交由圣裁!” 云州,局势彻底稳定。 朝中急信飞回京城,皇帝宁龙看着密报,久久无言。 而王恒收到密信时,则是脸色铁青,双手颤抖不已! 云州……又是宁凡胜了! 而且,还查出血窟与地方勾结的证据! 这一次,王恒再想动手,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第36章 云州安排,宁云之谋 暮春时节,云州城外残阳如血,晚风吹起漫天黄沙。 宁凡立于刺史府城墙之上,乌黑的披风猎猎作响。 下方的城池在霞光与烟尘中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剪影,像一头刚刚止血的猛兽,喘息着,蛰伏着。 身后传来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白乌军团千人整装列队,肃穆如山。 为首之人,身穿灰甲,面容冷峻,正是白乌统领冯策。 冯策走上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启禀王爷,白乌已整编完毕,听王爷号令。” 宁凡垂眸俯视,神情冷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支白乌军团——原本就是他暗中一手培养的势力。 以云州为掩护,隐于黑暗之中,操控民间武装,打着自保的旗号,如今借助剿灭蝗灾的功劳,顺理成章,堂而皇之地转为朝廷正规军。 一场布局数年的暗子,终于在今日浮出水面。 宁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地传遍每一个人的耳中: “自今日起,白乌军更名为‘云州巡防营’,列册朝廷,名正言顺,统归本王节制。” “是!”众将士齐声应诺,声音震动四野,震得城墙都微微颤动。 宁凡点头,目光掠过这千人身上的风尘与血腥。 他知道,这些人是真正能打仗、敢拼命的杀伐之士,而不是中原朝堂那些嘴上功夫了得的庸官废物。 不过,光有军队还不够。 他负手而立,淡淡吩咐道:“冯策听令——” “臣在!” “即日起,巡防营抽调一批忠心之人,出任云州各郡县要职;其余,配合本地贤良士族,组建地方卫所、乡勇队伍,重建秩序。” 冯策一怔,旋即领会了宁凡的用意,恭敬道:“遵命!” 暗一站在一旁,心头微微一震。 ——宁凡这一招狠辣至极。 用自己培养的人掌控基层政权,同时拉拢本地士族,明为恢复秩序,实为深植己方势力,真正做到云州军政尽握手中。 至此,哪怕朝廷日后派新官来接任刺史,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满地都是宁凡的人。 局已成。 …… 夜幕低垂,刺史府书房内,烛光摇曳。 一张巨大的云州地图摊开在案上,红蓝交错的小旗子密密麻麻,标注着各郡县重要节点。 宁凡坐在主位,指尖轻敲桌面,神情深沉。 暗一立在一旁,捧着一叠刚刚整理出来的任命名单。 冯策低头候命,背脊挺得笔直。 “朝廷那边,已经派人来了?”宁凡淡淡问道。 暗一拱手回道:“启禀王爷,三日前御史台陈御史已启程,奉旨接任云州刺史之职,预计十日内抵达。” 宁凡闻言,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意。 ——陈御史,不过是王恒一派的鹰犬罢了。 以为派个御史过来,就能轻易收回云州? 天真。 宁凡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三处要地,淡然吩咐: “让冯策安排可靠之人,分别出任云州、天水县、平昌郡三地的通判、别驾、主簿职务。” 暗一眼睛一亮,恭敬领命。 通判、别驾、主簿,虽不是刺史,却各掌实权,真正决定着一地的财政、军务、司法。 至此,哪怕陈御史到了云州,也只能看到表面一片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如同坠入蛛网,寸步难行。 一局暗棋,已然落定。 …… 安排妥当后,宁凡又召见了冯策、暗一、密室议事。 烛光幽暗,气氛肃杀。 宁凡负手而立,目光如刀: “血窟一事,不能就此放过。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声张。” 三人齐齐躬身:“谨遵王爷令!” 宁凡目光掠过他们,声音低沉冷厉: “暗影阁负责云州各地暗探部署,搜集血窟潜伏线索;白乌分出一小队,作为游骑,秘密支援。” “本王要掌握血窟全貌。” 冯策、暗一、齐声领命,转身而去,各自布置。 烛火摇曳,照出宁凡半边冷峻的面容。 他缓缓坐下,拈起桌上茶盏,指尖摩挲,眸色幽深。 ——血窟这颗毒瘤,必须连根拔除。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要的是隐藏、是蛰伏、是积蓄力量。 等到时机一到,一击必杀! …… 深夜。 宁凡独自立于刺史府后院,仰望星空。 云州,终于初步归于掌控。 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他要回京——面对更加复杂凶险的朝局。 风起云涌,龙争虎斗,谁主沉浮? 他轻笑一声,转身而去,背影沉稳而孤傲,如同一柄静静淬火的长剑,锋芒未露,寒气已逼人。 天边,夜幕沉沉,远处云层涌动,一道微光,悄然破开黑暗。 那是黎明的前奏。 也是,宁凡即将撼动天下的序章。 第37章 宁凡归来,李肃之死 春风微寒,城门高悬,黄旗猎猎作响,映衬着巍峨皇城,一派肃穆之气。 巳时,皇都南门缓缓打开,一列骑队自远而近,踏着晨曦的金光而来。 为首一人身穿玄金织锦袍,腰悬玉佩,身姿挺拔,英俊非凡,眼神深处却藏着不动如山的冷意。 他策马徐行,周身气度不怒自威,沿途百姓纷纷跪地,高呼“宁王千岁!”的呼声接连不断,如潮水般涌动在长街两侧。 宁凡归来了。 这一趟云州赈灾,不仅救活了百万民命,更以雷霆手段平定了乱局,如今载誉归京,天下瞩目。 宁凡坐在马上,神色淡然,目光微垂,似是毫不在意外界的赞誉,心中却早已暗自推演着今日朝堂之上,可能掀起的风浪。 云州之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血窟余毒未清,百蛊门踪迹难寻,而京中之局,更是风雨欲来。 他深知,这份“功绩”,在有心人眼中,只会成为另一种利刃。 马蹄声踏踏作响,溅起尘土飞扬。 随着护卫打开皇宫内门,他一人缓步入内,金甲卫远远护送,宛若苍鹰护主。 穿过宫道,便是朝堂——乾元殿。 — 乾元殿内,此刻早已列满文武百官。朝服绛紫,冠冕整齐,气氛凝重肃杀。 宁龙端坐在金龙宝座之上,龙袍绣纹繁复,宽大的袖口搭落在扶手上,一双眼眸冷冽深沉,如同古井无波,又似苍龙盘踞。 他居高临下,目光穿透百官,落在正徐徐步入殿中的宁凡身上。 微微点头,神色满意。 这一次,宁凡不辱使命。 殿上群臣眼神各异,有的暗带忌惮,有的低头思索,还有人悄然在袖中捻着珠串,心思早已翻涌不止。 “参见父皇!”宁凡在丹墀之前躬身下拜,声音清朗有力。 群臣随后高呼:“陛下圣安!” 宁龙抬手,声音雄浑威严:“宁王免礼,平身赐座。” 宫女迅速搬来玉座,安置于下方。 这份殊荣,已然昭示宁凡在天子心中地位之重。便是太子,平日也未必享此待遇。 不少人暗中交换目光,心中警惕之意更甚。 宁凡行过礼,缓步落座,神情恭敬,实则从容不迫,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宁龙微抬下颌,目光在群臣之间扫过,缓缓道: “宁王此去云州,赈灾有功,抚百姓,剿乱贼,实乃我大玄栋梁之臣。封赏之事,如何施行,诸卿有何异议?” 声音不大,却如雷霆滚过。 文臣之中,王恒微微眯眼,手中玉简轻扣,沉默不语。 兵部尚书徐大忠第一个出列,拱手朗声道: “启禀陛下,宁王殿下文武兼备,治民有功,诛贼有劳,臣请为宁王加封‘安远大将军’,赏赐云州之地三成税赋,以资筹备。” 言毕,声音在大殿回荡。 有人附和,有人犹豫,也有人面色微变,隐隐不满。 三成税赋,非同小可!云州虽因蝗灾大乱,但底子厚实,一旦恢复过来,这将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 更别说“安远大将军”的名号——带兵之权,异于寻常。 宁龙未急表态,而是目光看向宁凡。 宁凡起身躬身道: “微臣不敢妄受厚赐,云州之民尚在水深火热,税赋之事,还望父皇以赈民为重,微臣甘领将军之号,但不取民脂民膏。”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王恒眸光微动,心中警铃大作。 宁凡这番话,既立了贤名,又断了旁人以“聚敛私利”诬陷之口,简直滴水不漏! 连宁龙眼中也露出几分欣赏。 他大笑道:“好!宁王仁心,实乃国家之福!朕准了!” 御笔挥毫,金字玉玺落下,宁凡正式加封安远大将军,镇守云州之事另议,赈灾功劳,赏赐金帛万两,良田五千亩。 群臣齐齐拜贺。 宁凡收拾衣袍,淡笑而谢,面上恭敬,内里却早已胸有成竹。 — 正当封赏告一段落,宁龙忽然面色一沉,声音冷厉: “李肃案,朕未曾忘。” 殿中骤然一静,落针可闻。 没错,在宁凡归来之前便让人先一步押送李肃归京,宁龙听闻此事之后大怒,派大理寺审查,并且关在天牢之中。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大理寺的人开始审查,李肃竟然留下一封信,服毒自杀了! 宁凡微垂长睫,眸中冷意一闪而逝。 宁龙继续道:“天牢失守,重犯自裁,疑点重重。此事若不彻查,何以服众?何以安天下?”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刑部尚书顾庭生身上。 “顾卿。” 顾庭生乃老臣,素以刚正着称,身形清癯,面色肃穆,闻言即刻出列,俯身道: “臣在。” 宁龙声如雷霆: “朕命你亲自督办此案,不得有误!无论涉及何人,背景如何,务必查明真相,彻查到底!” 顾庭生恭敬应道:“臣,遵旨。” 他身形佝偻,声音却铿锵有力,响彻殿宇。 朝堂之上,群臣面面相觑。 这下子,不管谁暗中有鬼,都将无所遁形。 王恒袖中拳头紧握,面上仍然温和如常,眼中却掠过一丝隐晦杀意。 宁凡垂眸不语,心底却泛起了冷笑。 ——很好,正合我意。 ——李肃之死,不过是序幕而已。 — 朝议将散,宁龙最后目光扫过宁凡,意味深长道: “宁王,朕赐你一月假期,好生休养。但暗潮涌动,国事未可松懈,还需早作准备。” 宁凡拱手而拜,声音澄澈有力: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宁龙大笑,龙袍一振,起身离去。朝堂百官纷纷退下,乾元殿前石阶下,一道道身影渐次远去,只余霞光映照,大地苍茫。 风起云涌,京中暗战,一触即发。 而真正的大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38章 密令暗伏,听雨微凉 夜色沉沉,皇城灯火隐约。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清冷如刃,映照着王府内廊曲折,雕栏玉砌。 宁凡负手立于湖心亭内,微风拂动袍角,整个人宛如在夜色中浑然一体,沉稳如山。 湖水微微荡漾,倒映着亭中另一道身影——李子清。 她穿着一身素色劲装,神情恭敬而微带不安,默默垂首等候。 这是一场秘密的召见。 整个王府此刻安静如死,无一人靠近。 “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宁凡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极有力量,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李子清见到宁凡来了立马行礼,声音郑重: “不知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宁凡微微转身,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你在京城,已无事可做。” 李子清心头一震,却不敢辩驳,只能低眉顺耳。 “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宁凡缓缓自袖中取出一物,指间微动,一块泛着冷光的令牌坠落在李子清面前。 那块令牌呈古朴的玄铁色,隐隐能见繁复的篆文纹路,中间一枚小小的篆刻篆字,仿佛蕴藏着沉甸甸的力量。 李子清抬头,疑惑地望向宁凡。 宁凡眸光深邃如渊,缓缓说道: “去北荒,找到‘千机坊’。到了地方,出示此令牌,自会有人接应。” “至于调查什么……到了你便知。” 李子清心中剧震。 北荒,千机坊,这些名字在朝野江湖中都充满了神秘和危险。 而那块玄铁令牌,更是从未见过。 她郑重点头道:“必不辱命!” 宁凡低头看着她,目光微微柔和几分,声音低了下来: “此去路远且险,若能将此事办成——待你回来,我便助你亲自向陛下请旨,重新彻查当年李氏一案。” 李子清浑身一震,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发白。 她父亲——前户部尚书李晖——昔年因被诬陷贪污而满门抄斩,李子清侥幸逃生,隐姓埋名。 这桩血案,在朝堂中一夜湮灭,无人再提。 而今,宁凡竟然允诺,为她翻案! 李子清猛然抬头,眼眶微红,声音哑哑: “如若成功,子清愿誓死追随殿下!” 宁凡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负手转身,任风吹起衣袂,如孤松般卓立亭中。 月光如水,铺洒在石阶上,映着李子清的身影,长而坚定。 这一夜过后,李子清便悄然离京,踏上北荒之路。 而王府的烛火,也在夜风中缓缓熄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次日午后。 京城繁华依旧,琼楼玉宇,香风满街。 在偏僻的听雨巷深处,一座隐秘雅致的楼阁,悄然开放。 听雨阁,名震京师的隐秘花楼,表面上接待纨绔子弟,暗地里,却是情报流通之地。 宁凡换了一身常服,酒色微醉,步履微晃地推门而入。 他面上带着几分惫懒笑意,仿佛真正的闲散王爷,浪荡不羁。 一进门,就有一群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迎上来,笑靥如花,香风阵阵。 “哟,这不是宁王殿下吗?许久不见,殿下可是要把人家都忘了呀……” 娇媚的嗓音叠成一片。 宁凡挥手打趣:“本王今儿高兴,统统赏银,统统免跪!” 众女嬉笑着推搡,气氛一片欢快。 然而,宁凡暗中微微皱眉——今日听雨阁内,气息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有新的暗桩在窥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柔和的女音飘然响起,犹如冰泉滴落。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赏脸移步小楼,浅浅备了清茶。” 宁凡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苏浅浅穿一袭月白长裙,亭亭玉立,温婉如玉。 她眉目柔和,眼底却藏着一丝淡淡警惕与疏离,恰到好处地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分寸。 宁凡笑着摆手,带着几分醉意走上前:“好啊,浅浅姑娘有请,本王岂敢不从?” 苏浅浅微微一笑,转身引路,裙裾轻扬,若水生莲。 两人步入后楼,隔绝喧嚣,只余低语清谈。 — 小楼中,设着精致榻几,案上已备好清茶与糕点。 苏浅浅亲自为宁凡斟茶,动作温柔优雅,却又有意无意挡住了茶盏正前方——暗中防范下毒。 宁凡瞥了一眼,心中暗笑。 他接过茶盏,故作不经意地抬眼,半开玩笑道: “浅浅姑娘这般防着本王,可真叫人心碎。” 苏浅浅微垂长睫,轻轻一笑,温柔答道: “殿下身份尊贵,自是该谨慎,浅浅只是尽本分罢了。” 一语四两拨千斤,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宁凡笑意更浓,敲着茶杯,漫不经心道: “本王今日不过是散散心,听听曲儿,看看人,浅浅姑娘莫要太紧张。” “殿下言重了。” 苏浅浅温言应答,眼眸深处却微不可察地浮起一丝探究。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细碎声响,气氛不疾不徐,却暗藏波涛。 宁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表面似真纨绔无疑,内心却在细细察觉,听雨阁内今日气氛变化—— 多了几张新面孔,眼神锐利,步伐暗合江湖规矩。 且大厅角落有一道视线,刻意避开自己,却又始终落在周围。 【果然,有新的势力插手了。】 宁凡心中微沉,但面上却笑得更灿烂,仿佛不知世事。 而苏浅浅,似乎也察觉了些什么。 她抬眸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 雨声微冷,茶香渐浓。 两人各怀心事,在这座花楼深处,静静博弈。 — 第39章 雨打听窗,心思如雨 小楼之中,茶香袅袅,雨声潺潺。 窗外细雨如丝,打在檐下,泛起一圈圈轻柔的涟漪。 京城的天,总是变化多端。 听雨阁不愧为听雨阁,帘外雨声淅沥,似千万细线编织成一曲幽远的歌,扣人心弦,勾起心底无数沉寂的思绪。 屋内一盏青铜小炉,香烟袅袅升腾,将两人的影子映得朦朦胧胧。 宁凡斜倚在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茶杯,眼神半眯,像一只慵懒的猫。 而苏浅浅,端坐在对面,手执香扇,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从容。 两人不紧不慢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如同雨丝一般,缠绵又漫无目的。 偶尔,宁凡提一句朝中旧事,苏浅浅也只淡淡一笑,似懂非懂。 偶尔,苏浅浅说起坊间趣闻,宁凡也只是含笑听着,似乎并未上心。 气氛懒散而微妙,像极了两只彼此试探的小兽,时而接近,时而退避。 — 不知过了多久,宁凡忽然指尖轻敲着茶盏,声音慵懒地开口: “浅浅。” 苏浅浅微微抬眸,静静望向他。 宁凡眼底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认真,慢条斯理地问道: “不知浅浅……以后有何打算?” 话语轻飘飘的,仿佛不经意一问。 苏浅浅怔了怔,眸光微闪,低笑着反问: “打算?殿下何出此言?” 宁凡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含着几分似真似假的玩笑意味: “比如……离开听雨阁?” 声音不大,却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苏浅浅指尖一顿,随即收敛了眸中情绪,似笑非笑地抬眸望着他,语气带着点轻盈打趣: “莫非,殿下打算替浅浅赎身?” 她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一句随意的揶揄。 然而,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题,并不轻浅。 屋中气氛,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宁凡眸光微动,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也不是不行。” 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浅浅怔住了。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她原以为,宁凡只会像其他纨绔一般,打趣两句便作罢。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地接下了这个话题。 片刻后,她掩下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随即也笑了,轻轻摇头,语气仍旧温柔从容: “不敢当呢。” 她轻声道,纤指拈起一片茶叶,缓缓旋转,仿佛无意地转移话题: “浅浅觉得……听雨阁挺好的。” 话虽如此,唇边的笑意,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宁凡自然看得出。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再继续深问。 屋外雨声渐密,风吹得竹帘微响。 两人静静坐着,相对无言。 空气中仿佛飘浮着未曾说出的千言万语,渐渐沉淀成一层无形的哀伤。 — 苏浅浅轻轻端起茶盏,微微垂眸,掩去眼底那一抹藏不住的情绪。 【离开听雨阁么……】 【怎会那么简单?】 听雨阁,看似一座花楼,却早已深深陷入朝野纷争之中。 浅浅心知肚明,自己若没有身份,听雨阁也不会容得下她。 更何况,她背后还藏着秘密,藏着责任。 她……走不了。 即便心中生出一丝渴望,也只能压下,笑着装作无事发生。 — 宁凡则半倚着榻,指尖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浅浅。 他当然知道苏浅浅的心结。 也知道她背后绝不简单。 但他不急。 一切都有时间。 只要她还在听雨阁,只要她愿意,早晚,有一天,她会选择亲自走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宁凡轻轻一笑,懒洋洋地道: “既然如此,便由浅浅姑娘作主。本王,且听雨,且听风,且听你。” 语气轻快无比,似乎真的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王爷。 苏浅浅听着,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浮起一丝浅浅的悲凉。 窗外雨声哗哗,密密打在檐下芭蕉叶上,如同打在心上。 这场雨,不知何时才能停。 — 夜色渐深。 小楼灯影摇曳,两个影子,一动一静,静静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画。 只是,无人知道,这画下藏着多少各自的心事,各自的挣扎。 雨仍未歇,风亦未停。 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第40章 烟雨楼,十美图 时光如水,转眼数日而过。 云州一役的硝烟已渐渐散去,宁凡闲来无事,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每日听听曲、赏赏花,偶尔在听雨阁与苏浅浅闲谈几句,日子过得慵懒惬意,外人看来,与真正的纨绔子弟无异。 这日,天高气朗,秋阳微暖。 宁凡正半躺在王府小亭中,一边啜着清茶,一边随意翻着一本游记,悠然自得。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暗一悄无声息地现身,躬身道: “殿下,有件趣事。” 宁凡懒洋洋地抬眼,见是暗一,微微挑眉,语气懒散道: “哦?说来听听。” 暗一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道: “烟雨楼今日放出风声,说是要公布‘十美图’,还会附上每位美人的画像与所在之地的信息,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在大玄都是如此,估计其他王朝也是如此!” 宁凡听罢,手中茶盏微顿,随即失笑出声,懒洋洋地靠回榻上: “呵……这小子,倒是挺有头脑的。” 暗一疑惑地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 “殿下,为何这么说?” 宁凡抬手拈起茶盏,指尖轻轻打着旋儿,眸光深处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道: “一来嘛……提高烟雨楼的知名度。” 他顿了顿,似是考校般地问: “暗一,你可知道,烟雨楼靠什么起家的?” 暗一略一思索,立刻答道: “情报!” “不错。”宁凡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道: “你想想,烟雨楼若能拿到这十位美人的画像、资料,且能提前放出,而这些当事人自己都未必察觉……这意味着什么?” 暗一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意味着——他们的情报网,比想象中更可怕!” 宁凡轻轻点头,慢条斯理地续道: “没错。日后谁还敢小瞧烟雨楼?只怕连朝廷重臣、异国使节,都会心生忌惮。 而情报生意,自然会水涨船高。” 暗一恍然,忍不住低声赞叹: “殿下英明,属下之前竟未曾想到这一层!” 宁凡含笑瞥了他一眼,眼底神色愈发从容淡定。 “其二嘛……”他不急不缓地续道,目光微微沉了几分: “帝王皆好色,权贵贪婪。一旦这些‘美人’中牵扯到各方势力,彼此争抢、明争暗斗,冲突便在所难免。” 暗一听得心中一紧,似乎已隐隐看到未来血雨腥风的景象。 而宁凡却轻轻一笑,语气似开玩笑般轻松: “战争,可比单靠情报生意赚钱快得多。” 暗一心中一凛,忽然明白,烟雨楼的这步棋,不止是为了出名,更是在为自己未来的‘战争生意’布局。 “至于其三嘛……”宁凡眯了眯眼,悠悠道: “还能顺带带动暗影阁的业务。” 暗一一怔,下意识问道: “带动……暗影阁?怎么说?” 宁凡轻声笑了笑: “十美图一出,坊间轰动,必然有人不甘心只远观,自然有人暗中行动——想掳人、逼嫁、设局、陷害……暗影阁擅长什么?” 暗一立刻答道: “探查、防护、刺杀、反制!” “不错。”宁凡淡淡道,“所以……暗影阁的委托,只怕很快就会水涨船高。” 暗一越听越觉得殿下运筹帷幄,胸中自有乾坤,不禁由衷赞道: “殿下果然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宁凡闻言,微微勾唇,却在下一瞬眉头微蹙,声音低了几分: “不过嘛……” 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能看懂这些的……怕也不少。” “至少,那些大王朝、大势力,怕是早已暗中盯上烟雨楼了。” 暗一面色微变,正欲开口,宁凡却又笑了起来,语气闲适得仿佛说的是天气: “不过,无妨。” 他抬眸,眼底浮起一抹深意: “毕竟,烟雨楼可不只是孤军奋战。” 暗一闻言,心头震动。 殿下此言……莫非还有更深的布局? — 而与此同时,京城坊间,早已炸开了锅。 小茶馆里,酒楼中,青楼后院,赌坊角落……无数人谈论着“烟雨楼十美图”的消息,眼中闪烁着兴奋又好奇的光芒。 “听说了没?烟雨楼要公布十美图了!” “真的假的?那可都是传说中的美女啊!” “嘿,虽然咱们这些小人物没那福气,但能看看画像,也不枉此生了!” “就是啊,就是啊!听说连大理寺的几个官差,都按捺不住要去凑热闹呢!”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热度之高,前所未有。 只怕,再过不久,整个京城都会因为这区区“十美图”,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而在这风暴背后,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 第41章 烟雨秘闻,坊间传闻 最近的京城,浮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氛。 自从烟雨楼放出“十美图”即将面世的风声,各处酒肆茶楼、街市坊间,无论文人雅士还是贩夫走卒,无不议论纷纷,激动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尤其是那“附带画像与藏身信息”的说法,更是撩动了无数人的心弦。 一时间,京中好色风气大涨,连向来板正严肃的朝堂诸官,也难免暗自翘首以盼。 然而——在这热闹浮夸之下,真正有头脑的人,却察觉到了一抹细微却极其危险的异样。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名字——烟雨楼。 —— 烟雨楼,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 在它正式为世人所知的时间上,连最精细的史官也只能追溯到十年前。 更早的痕迹? 仿佛一片虚无,像是突然凭空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起初,烟雨楼不过是众多江湖市井中,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情报铺子。 他们卖的情报,不值几个钱: 哪家商行有走私之事, 哪家酒楼的掌柜背地里偷税漏税, 哪家豪门小妾暗通外人…… 无人将之放在眼里,毕竟这种事,江湖上到处都是。 可变化,发生得极快。 有一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云霄阁”,其副阁主谢溟,重金向烟雨楼买下一份资料—— 一名潜伏二十载的仇敌的行踪。 仅仅三天之后,谢溟便亲手了结了那桩横亘心头二十余年的血仇。 消息传开后,江湖震动。 自此,烟雨楼声名鹊起。 一传十,十传百。 无数人怀着好奇与贪婪,纷纷登门试探。 令人胆寒的是—— 烟雨楼几乎从未让任何一个买主失望过。 你想知道谁人藏匿? 想知道哪位官员背后的小动作? 想知道哪个大宗门在密谋什么?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烟雨楼就能给你答案。 情报之广、之准、之详,令人毛骨悚然。 —— 随着情报生意日益昌盛,烟雨楼并未急于扩张地盘,反而悄无声息地将触角伸向了更深处。 他们开始涉猎货物买卖。 最早,是盐—— 盐是民生之本,关乎百姓生死。 烟雨楼暗中收购各地精盐,通过秘密渠道低价倾销,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 接着是胭脂水粉。 女子之爱,美之天性,永不枯竭的生意。 京城最初流行的一批香粉,便出自烟雨楼之手,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再后来,是军需物资——马蹄铁、铠甲边料、军中密粮、战马草料…… 到此,烟雨楼已牢牢掌握了跨国贸易的命脉,坐拥巨量财富。 更令人胆寒的是,烟雨楼并不依附于任何一个国家。 他们跨国经营,各王朝之间的暗流涌动、边疆冲突、内部贪腐…… 烟雨楼都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一二,操纵得体,获利丰厚。 在无声无息中,这个组织,已然富可敌国。 —— 大秦尝试过,秘密派出数百死士潜入烟雨楼分支,图谋一夜之间将之连根拔除。 然而,消息竟在行动前夕泄露,死士们无一生还。 大梁不甘,也派出精锐刺客,同时起动数个大帮派联手截击烟雨楼外围渠道,意图断其资金链。 然而,三个月后,出动者一半折损,一半消失,再无音信。 而大玄呢? 同样试探过,只是更为隐秘。 但结局依旧——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渐渐地,各大势力终于明白: 烟雨楼不是可以简单剿灭的对象。 因为他们早已深植于各国命脉之中。 如果强行拔除,只怕整个国家都会因供应断绝、情报外泄而陷入不可挽回的动荡。 更何况,烟雨楼手中掌握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 关于烟雨楼阁主的传闻,坊间众说纷纭。 有说他是千年世家传人,藏身百年,终于借大势出世; 有说他是亡国之族,立志要掌控天下暗面; 更有离奇者,说烟雨楼其实不止一个阁主,而是一个早已传承数百年的隐秘组织,如今在大世将起之际,全面出山。 更有传言,谁能掌控烟雨楼,谁就能在未来的大乱世中笑到最后。 自此,各大王朝不再主动招惹烟雨楼。 反之,暗中派出使者,络绎不绝,只为能稍稍与烟雨楼拉近些距离。 然而结果却令人唏嘘—— 烟雨楼对各国示好一概不拒,却也一概不允真正靠近。 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而淡然的姿态,仿佛高山流水,不染尘埃。 更有甚者,暗中有人感慨: “烟雨楼不过是天下大势之下,一个游走暗夜的商贩。 他们不在乎王朝兴衰,只在乎哪里能赚钱。” —— 而就在这热闹喧嚣、暗潮涌动之际,京城坊间又悄然传起了另一桩趣闻。 —— “听说了没?六皇子宁凡,最近可是不得了啊!” “哦?哪个宁凡?那个声色犬马,混吃等死的六殿下?” “可别这么说了!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吹捧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智斗大秦使者,力挽云州灾荒,平定蝗灾,救助百万灾民,全靠他一人主事,文武双全啊!” “呵……我怎么听着像是编的?” “嘘!小声点!这年头,朝廷想要捧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不信,等着瞧,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要封什么王了呢!” —— 流言蜚语,如同初春细雨,弥漫在京城每一个角落。 真假,已然模糊不清。 但可以确定的是—— 宁凡这个名字,开始逐渐从废物纨绔的影子中走出,带上了些许不同寻常的色彩。 而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则在心中暗暗惊叹: 这个昔日被人遗忘的六皇子,或许,才是大玄未来最可怕的存在。 —— 第42章 宁林之怒,兄弟相见 京城西郊,五皇子府。 暮春时节,满园花开,可在这奢华的府邸中,却听不见半点鸟鸣,只有兵器砸碎的声音不时传来。 “五皇子又砸东西了……”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咱们脑袋不想要了……” 府中下人们个个躬身屏气,低头快步走路,仿佛唯恐多沾染一分煞气。 主殿内,一片狼藉。 檀木雕花的案几断作数截,玉质笔架碎成数片,满地是破碎的瓷器与倒翻的酒壶。 五皇子宁林一身青袍杂乱不堪,乌发松散,脸色铁青,眉目间尽是按捺不住的狂怒与不甘。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屏风,怒吼出声,胸膛剧烈起伏。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 父皇宁龙一纸诏令,令他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府邸一步。 起初宁林还能忍受,毕竟父皇一向爱惜他的身份,想必闭门一阵子便能出头。 可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听闻六皇子宁凡不仅毫发无损,还在云州赈灾有功。 得了天子亲赐,封赏不断,他心中那股怒火便压都压不住了! 尤其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偷偷联络上血窟的人,指使他们刺杀宁凡。 可结果呢? 血窟那群蠢货不但一无所成,反而折损惨重。 宁凡不仅没死,反而借着这件事抓到了血窟的蛛丝马迹,顺势在云州立下赫赫功劳,一朝名声大震! 连父皇都破例在朝会上表扬了他,当众赐金、赐马、赐权! 想到这里,宁林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又砸碎一只酒盏,眼底带着近乎疯狂的怨毒。 “王恒……王恒!你不是早就答应我,要助我一臂之力的吗?!现在呢?!一直让我等!等!等!” 宁林咬牙切齿,手指攥得咔咔作响,青筋暴起。 这三个月来,他托人暗中递了无数封信到丞相王恒那里,可王恒的回信永远只有一句—— “时机未到,静待时机。” 时机?! 他等得快疯了!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宁林眼神阴鸷,心头盘旋着一个念头——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非但再无翻身之机,反而会被宁凡一步步踩死! “不行……不能再等了……” 他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眼底阴霾密布,像暴风雨前压抑的天空,酝酿着某种疯狂的决定。 —— 与此同时。 另一边,京城东城,四皇子府。 阳光温和地洒在青砖红瓦的屋檐上,偶有微风掠过,带起缕缕飞花。 宁凡穿着一身轻便白衣,腰间挂着一只翠玉酒壶,整个人显得潇洒随意。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府门,仆从早已识得是六皇子,不敢怠慢,连忙引他向内而行。 宁凡边走边打量。 四皇子宁无缺的府邸,与其他皇子府不同,少了些金碧辉煌的张扬,多了几分宁静雅致。 青石小径两旁,种着成排翠竹,隐约可见凉亭、假山、清池,一派安然闲适。 行至偏厅前,只见厅中一张楠木大案,案上早已摆好棋盘。 四皇子宁无缺身着月白长袍,盘膝而坐,修长的手指轻捻着一枚白子,神色温润如玉。 他肤色略显苍白,眉目清朗,面容俊秀,气质淡雅,颇有病中公子的清冷之美。 即便在贵胄之中,也颇为出众。 听到脚步声,宁无缺缓缓抬眸,眉梢含笑,道: “老六,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冷清之地?” 他抬手微微一引,示意宁凡落座对弈。 宁凡笑着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一颗黑子,随意在棋盘上落下。 “我若不来,你怕不是要把自己闷死。” 他打趣道,“我这段时间,可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宁无缺嘴角一勾,含笑不语。 宁无缺心中自有思量。 他当然知道,宁凡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智斗大秦使节秦如月,力挽朝局; ——斗败五皇子宁林和王恒一脉的弹劾; ——血窟刺杀事件,抽丝剥茧查出线索; ——远赴云州赈灾,稳定民心,得天子青睐,受封重任。 这样的宁凡,已然不同于往日人们口中的纨绔。 宁无缺心底一丝异样的情绪悄悄蔓延,既欣慰,又有一丝莫名的忧虑。 不过他仍旧神色自若,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 “我这还羡慕你呢,得了不少封赏,如今还有领兵之权。 风头正劲,谁人不羡慕?” 宁凡咧嘴一笑,挑眉道: “要不让给你?” 宁无缺摆摆手,笑道: “那还是算了。 与其领兵与人厮杀,我更喜欢清闲自在些。” 说着,他目光微凝,认真问道: “老六,今日找我,想必不是只为了下棋?” 宁凡听罢,神色也郑重起来,收起玩笑之意,缓缓说道: “最近,出现了一个势力,叫做血窟。 看样子,与北荒那边有些联系。” “北荒?” 宁无缺眉头一蹙,眼神骤然凌厉几分。 “难道是……” 他话未说尽,眉宇间已写满警惕。 宁凡微微颔首,继续道: “不止如此,我有种预感—— 天下风云,怕是要起变化了。” 话音一落,厅内的气氛陡然凝重几分。 宁无缺盯着宁凡,沉默片刻,开口问: “你要做什么?” 宁凡目光深邃,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决然: “我要离开了。” 宁无缺猛地一怔,手中的白子差点滑落。 “离开?去哪里?” 宁凡微微一笑,却笑意清冷: “去北荒。” “北荒?” 宁无缺皱眉,脸色微变。 “那里可不是安稳之地。 血窟如果真的源自北荒,背后绝非简单势力,极可能与过往旧事有关……” 宁凡点头,神情淡然又坚定: “正因如此,风雨将起,我也是时候该做一些准备了。” 见宁无缺眉头紧锁,他又笑着宽慰道: “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走。 至少要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说着,他目光深深看了宁无缺一眼,意味深长: “到时候,这里就要靠四哥你撑着了。” 宁无缺抬眸,神色复杂,半是自嘲地笑道: “你都安排得如此妥当,还需要我撑什么?” 宁凡轻轻摇头,眸光凝重: “其他几位皇兄,我倒不担心。 最担心的,是大皇兄与二皇兄。” 听到这句话,宁无缺眉宇间也闪过一丝凝重,缓缓点头道: “不错。 他们从来不是把目光放在眼前的纷争, 他们的对手,也从来不是我们, 而是——那镇守边关的大皇兄, 和隐忍在书院蛰伏的二皇兄。”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却皆知,未来的京城,必将不平静。 厅中棋盘上,棋局激烈交错。 宁凡随手落下一子,眼底带着一丝揶揄和自信。 “四哥,你输了。” 宁无缺一怔,看着棋盘上自己被死死困住的白子,忍不住失笑,摇头叹息。 —— 第43章 十美公布,无魁烟雨 —— 宁凡与宁无缺在府中又闲聊了一阵,从朝堂风波谈到北荒局势,又说到了近日坊间流传的一些传闻。 宁无缺执棋一笑:“这天底下,真是一天一个样了。” 宁凡拍了拍袍袖,起身笑道:“热闹得很,不过,我也得走了,改日再来跟你喝酒下棋。” 宁无缺轻轻颔首,目送宁凡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月光洒在庭院青石上,投下斑驳光影,风吹动着门前的垂柳,仿佛也在低声叹息。 …… 而就在同一时间,整个大玄王朝的都城,却沸腾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转瞬之间,无数人潮涌向了各大着名的酒楼、茶馆、赌坊,连街头的说书摊子也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因为——烟雨楼,传说中的神秘势力,终于放出了那一幅轰动天下的《烟雨十美图》! 整座京城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 各家酒楼门前,悬挂着巨大绣金帛画,绸面光泽温润,帛画之上,一行墨迹遒劲有力——《烟雨十美图》。 画卷下,围着黑压压的人群,有的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子弟,有身着劲装的江湖浪客,甚至连各国来使,也有人混迹其中,悄悄打探消息。 烟雨楼发布的这幅画,分十次展开,每展开一位,便引发一次轰动。 只见第一层缓缓落下,众人屏息凝视。 第十名:缥缈山圣女——穆烟玉。 画中少女身着一袭飘渺如雾的淡紫色长裙,广袖翩翩,纤腰一握,宛若初雪中的寒梅,冷艳而不失灵动。 她立于一处高山云海之间,远处是缈缈仙雾,近处是山石苍翠,一双眼睛如春水微波,眉目间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旁边以小篆字细细标注: 【缥缈山圣女,缥缈山主穆紫云亲传,十八岁七品修为,天赋异禀,心性坚韧。】 百姓们一时间哗然。 “这……这就是缥缈山的圣女穆烟玉?果然名不虚传!” “才十八岁,就有七品修为?怪不得缥缈山盛名不衰,真是仙子辈出啊!” “天啊,这么美的姑娘才排第十?那前面得是何等绝色?” 有人啧啧称奇,有人低声议论,连许多平日里不问江湖之事的文士们也忍不住驻足围观,感叹不已。 不得不说,众人虽然惊讶,但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众所周知,六山之一的缥缈山只招收女子。 并且,飘渺山的女子可以说长相都是一等一的,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但是奈何其实力强大,其山主穆紫云实力更是鼎鼎大名的宗师。 虽然如此但是也不妨碍大家对于缥缈山的向往! 烟雨楼发布的画卷没有停顿,随着人群的喧嚣声,下一层缓缓揭开。 第九名:太初书院弟子——苏若雪。 只见画中少女身着一袭素白长裙,衣袂微扬,如雪中寒梅亭亭玉立。 她手执青玉书卷,立于花雨纷飞的桃林之中,一头墨发轻轻挽起,只以一根青丝带束缚,简单却高雅至极。 她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娴雅,一双杏眸透着几分书卷气息,却又藏着难以掩盖的英气,仿佛一首低吟浅唱的诗篇,含蓄而动人。 旁边事迹说明: 【大秦太初书院弟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以诗文见长,曾以一首《折梅吟》震惊大秦文坛,得‘才女’美誉。】 百姓们纷纷惊叹。 “我听说过苏若雪,当年大秦皇帝还亲自赐过匾额,称她为‘一笔流霞’呢!” “这位姑娘气质真好,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有人感叹道:“苏若雪这样的才女若生在大玄,早已被封为才女御史了!” “可惜了,生在大秦!” 众人所说也没错,如果此女在大宋那必然早已入朝为官了,可惜在大秦都是以军功来封赏的。 笑声中,画卷又缓缓展开。 第三层布幕落下,白底之上,墨迹勾勒出一个纤瘦却又带着冷峻气质的女子—— 第八名:李子清。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衣,腰间悬挂一柄细长的银色佩剑,长发未曾繁复束起,仅以素绸半挽。 五官精致如雕,肌肤如雪,唇色淡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一片无尽夜空,清冷而又倔强。 旁边用小篆书着一行字: 【原云霄阁弟子,天资卓越,曾因阁规阻拦,毅然叛离,只身复仇。性情孤傲,心机深沉。】 一时间,坊间再次炸开了锅。 “李子清?!竟然是她!原来当年那位单枪匹马刺杀云霄阁副阁主的,就是她!” “这份孤傲,这份冷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有好事者低声道:“听说她最近在云州和六皇子走得很近呢……” 这话一出,旁边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在某处高楼之上,烟雨楼的执事俯瞰着下方如潮的人群,眼眸微弯,似笑非笑地低声自语:“这才只是开始呢。” 整个京城如沸水煮开的锅一般,熙熙攘攘,人人都在谈论着【烟雨十美】、谈论着谁才是真正的倾世红颜。 而帛画上的名字,还只是揭开了三个而已。 …… 第44章 烟雨实力,各方反应 与此同时,不只是大玄皇都,在这一天,整个天下的风都变了。 大秦、大玄,大宋,大梁,包括那遥远的荒蛮之地,几乎每一座大城、每一个坊市,皆在同一时刻,悬挂起了巨幅的帛画。 每一张《烟雨十美图》的画轴上,绣着同样的一行字: 【烟雨楼供世人共鉴。】 大宋王城,春风拂柳。 青石大街上,百姓成群结队挤满了城门外,一辆辆绘着彩云纹饰的马车停在路旁,贵妇公子探头张望,不顾身份地抢占一席之地,只为一睹“天下十美”的风姿。 高楼之上,江湖中人披着夜行衣,早早地盘踞在屋脊,只为了第一时间看到画卷展开。 蛮荒边地,黄沙漫天。 即使在这荒凉之地,一座小小的驿站门口,也挂起了简陋的布幅。 一群粗豪的镖师、行商们围在一起,大声评头论足。 “啧啧,没想到这回烟雨楼的排面搞这么大!” “听说,排第八的李子清,单枪匹马想刺杀云霄阁的副阁主呢!” 西蜀花都,百花争艳。 在那座盛产胭脂水粉、歌姬无数的繁华花都,烟雨楼的分舵楼阁,早已人山人海,锦衣公子们拿着金叶子换门票,只为能提前一炷香的时间,看上一眼传说中的佳人。 大秦国都,则更加夸张。 太初书院外,书生如潮,连当朝礼部尚书都暗中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只因第九名,就是太初书院的骄傲,苏若雪! …… 画卷一层层揭开,引起一浪高过一浪的轰动,而每一个被提及的名字,也如一颗颗巨石投入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此时,在缥缈山。 山巅云雾缭绕,万仞孤峰之上,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隐匿在茫茫白雾之间。 缥缈山主穆紫云,正在松林下盘膝而坐,手中抚琴,琴音如泉水潺潺。 忽然,身边一名弟子急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幅刚刚送到山中的帛画。 “师尊!快看!穆烟玉师姐登上了《烟雨十美图》啊!” 穆紫云微微一怔,接过帛画缓缓展开。 当她看到画中穆烟玉那清冷如雪的面容、看到了旁边标注的年纪与修为时,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竟然……”她低声喃喃,“竟然连烟玉的年岁、修为、事迹,都如此清楚?” 穆紫云素来以为,缥缈山地势偏远,隐世清修,寻常势力根本难以探查。 但如今看来,烟雨楼竟能在未惊动山门的情况下,将自己亲传弟子的一切调查得如此详尽,并且绘制出如此传神的画像。 穆紫云眯起眼眸,眼中掠过一丝肃然。 “烟雨楼……”她低声自语,眼中第一次升起了几分真正的忌惮。 这一刻,她意识到,天下之大,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还要暗潮汹涌。 …… 而在大秦边地,一辆马车正飞速驰骋于官道之上。 车内,一名素衣女子掀开车帘,正好看到前方驿站上悬挂着巨幅帛画,画面中,一袭素白长裙的少女,在桃花纷飞中翩然而立,气质出尘。 她静静地望着那幅画像,片刻后,轻轻一笑。 “烟雨楼……”苏若雪收回目光,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天下搅动成这般模样,这份能量、这份布局,着实令人心生敬意。 她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如果有机会,她倒真想与这烟雨楼的人,见一见面。 不过很快,她又收敛起情绪,重新低头翻看手中的书卷,纤长指尖在纸上轻轻点动,仿佛从未分神。 …… 而在更远处,蜿蜒的山路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如风般掠过。 马上少女一身青衣,佩剑斜挂,风尘仆仆,正是一心赶路的李子清。 她低眉顺目,神色平静。 途经一个小镇时,远远地便听到街市喧闹,人群高喊着什么“烟雨十美”,也隐隐听到有人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李子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悬挂在酒楼门前的帛画。 她的名字,她的画像,就那么被人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她不过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策马前行。 她的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波澜。 名声? 虚名? ——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执念——复仇。 无论这天下如何喧嚣,如何传颂,她都不会驻足一秒。 …… 而此时,在皇都深处,宁凡正站在暗影阁送来的最新密报前,微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轻笑了一声。 “烟雨楼这次,倒是干了件大事啊。” 月光洒在窗棂,宁凡负手而立,眸光深沉如海。 —— 第45章 意料之中,地阁阁主? ——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烟雨楼的画卷还在继续。 画卷徐徐展开,众人的目光如潮水一般追逐着新的一位佳人。 第七名,来自大宋王朝的才女——沈婉如。 画像中,沈婉如着一袭浅绿色罗裙,身姿纤细,坐于花下抚琴,眉目如画,气质温婉。 她并无任何修为,也从未踏足江湖,但自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曾一曲《长相思》令当朝丞相感慨落泪,一幅《烟雨江南图》更被皇帝亲自悬挂于御书房中。 坊间轰动。 “竟然不会武功?光凭文采便能登榜第七?” “这沈婉如……真乃人间绝色!不动刀兵,却能以诗画倾倒众生,才是真正的佳人啊!” 在场的儒生们更是热血沸腾,连带着烟雨楼的名声,也在文人圈中飙升了数倍。 而在大宋王城,沈婉如的家中,一众仆人慌忙地将坊间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沈婉如持笔作画的手一顿,轻轻抬眸,眸中带着一丝惊讶,却很快又复归淡然,只淡淡道:“烟雨楼么……倒也有趣。” —— 紧接着,第六名的画卷展开。 画中人,一袭明黄宫装,头戴流苏凤钗,容貌绝美,眉眼间自带几分贵气与天真。 正是——大玄九公主,宁绮玉! 人群一阵哗然! “大玄九公主!果然是她!” “听说从小被皇帝宠爱得紧,连一点风吹雨打都没受过!” “长得这么好看,排第六,一点都不亏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带着天然的亲近感。 毕竟,宁绮玉在民间名声极好,是出了名的温柔善良,又时常派人接济灾民,深得人心。 而在人群之外,宁凡正负手而立,望着那张画卷,嘴角露出了一丝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的笑意。 他当然认识宁绮玉。 ——自己的亲妹妹。 只是,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为了隐藏真正的心思,他不得不扮演一个玩世不恭、纨绔子弟的角色。 最初,父皇宁龙还时不时叹气,口头上说着要好好管教。 可后来,大概是彻底失望了,竟连九妹宁绮玉也不准他轻易接近了,生怕她被“带坏”。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兄妹二人竟已很少见面。 今日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宁凡望着画像中少女明亮的眸子,心头微微一动,心中浮现出一丝温暖与感慨: “没想到,小丫头长得这么标致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掠过一抹深藏的温柔。 —— 而下一刻,画卷再次展开,第五位登场。 那是一名身穿暗灰劲装的女子,面容冷峻,眉眼间自带凌厉之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的名字并未明言,只用一个代号取代: 【暗影阁·地阁阁主】。 旁白标注:九品巅峰修者,暗影阁地阁现任统领,手段雷霆,行踪诡秘,曾一夜间单枪匹马覆灭一座叛军山寨,被江湖中人尊称为“鬼面修罗”。 坊间一片哗然! “我的天,连暗影阁的人也能上榜?” “那可是真正的杀手组织啊!烟雨楼连他们的底细都挖出来了?” “太恐怖了!这烟雨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少江湖人士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升起浓浓的忌惮。 而宁凡在看到第五位的时候,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靠在不远处的石栏上,懒洋洋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 “连地阁的也被你们画上去了,烟雨楼啊烟雨楼,这是想玩个大的啊。” 暗影阁本就是直属于宁凡麾下的隐秘势力。 如今地阁阁主也登榜,虽说是好事,证明了烟雨楼势力的强大,但也无形中把更多的目光引向了自己。 宁凡心中无奈地笑了笑,暗自想道: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 “这些势力还不能暴露,时机未到,至少要再等等……”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栏,目光深远,似乎已经在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布局。 …… 画卷还在继续展开,前方的佳人们一个个即将登场,引得人群愈发躁动,坊间茶楼、酒肆、甚至各大宗门府邸,都在热烈地议论着。 而宁凡,则负手而立,仿佛置身事外,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场由烟雨楼掀起的风暴,心底却早已悄然生出新的谋划。 —— 第46章 九品千雪,百蛊往事 烟雨楼的画卷还未停歇,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第四名的画卷,终于在众人热烈的期待中,缓缓展开。 画像之上,是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 她静静立在溪水旁,裙摆微扬,乌发如瀑,肌肤胜雪,眉目清冷却又柔和,仿佛烟雨中绽开的梨花,美得不似凡尘。 她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唯独腰间一条浅蓝色丝带随风轻扬,更衬得整个人如水中仙子一般,清灵脱俗。 画卷旁边的注解简单而有力: 【散修·苏千雪,九品修者。】 江湖上闻名遐迩,却不归属于任何势力。 无人知她来历,只知此女孤身一人,武艺高绝,行踪飘忽,心性清冷孤傲。 既不与名门结交,也不与邪道为伍,如一抹独行的月光,孤独而又高洁。 坊间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是散修?不属于任何势力?!” “九品修者啊!一个人闯荡江湖,竟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太不可思议了!” 更有不少年轻公子心驰神往,忍不住低声感叹:“这样的女子,才是梦中仙人……” 连年长一些的江湖老者,也都满脸钦佩之色,纷纷道:“真正的佳人!烟雨楼此番评选,真是服了服了!” 本以为,画卷到此便会开始揭晓下一名。 然而,异变突生! 那悬挂着的巨大画卷下方,忽然又缓缓铺展开一段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一段未完的故事—— —— 苏千雪,原本只是南疆边陲一处富庶小镇上的寻常女子。 家中开设绸缎庄,家底殷实,父母疼爱,乡邻爱戴。 自幼貌美天成,性情温婉善良,每遇孤苦无依之人,必出手相助,远近十里八乡之地,皆盛赞她为“活菩萨转世”。 本应一生无忧,嫁得良人,相夫教子。 然而命运,却在她十八岁那年,彻底改写。 那年春末,百蛊门自北荒南下。 —— 百蛊门。 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恶宗门。 以豢养、炼制蛊虫为本,残害无辜,夺人魂魄,擅长用活人炼蛊,肆意横行北地数十年,无恶不作。 后来因罪孽深重,大玄与大秦两国联手出兵,耗费数年时间,才将此恶门连根拔除。 而故事的源头,便是——苏千雪。 —— 那日,一队百蛊门弟子路过她所在的小镇。 百蛊门少主,也即未来宗主继承人,见到了正在溪边采药的苏千雪。 那一刻,他惊为天人,起了歹念。 次日,百蛊门少主以宗门威压为名,带人闯入小镇,威胁苏千雪嫁予自己。 苏千雪坚决拒绝,誓死不从。 于是,这个恶徒命令手下绑架她的父母和亲友,甚至连镇上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 百姓们被押到苏家门前,哭声震天。 眼看亲人好友皆在掌控之下,苏千雪满心绝望,泪流满面。 她咬牙,终于低头,只求能换取大家一线生机。 那少主假意答应,当场收下苏千雪。 可就在带她离开的途中,竟然悍然下令,屠戮了整个小镇,无一生还! 消息传出,举国震怒! 这,也成为了大玄、大秦联手诛灭百蛊门的重要诱因之一。 —— 更可恨的是,这少主并非只是单纯觊觎苏千雪的美貌。 他欲以她为炉鼎,炼制传说中的“心蛊”,用以提升修为。 然而天网恢恢。 就在将苏千雪带回百蛊门途中,恰逢执行秘密任务的暗影阁杀手经过,察觉异样。 虽然那名暗影阁刺客修为不高,仅勉强六品。 但凭借出奇制胜之法,强行击退了百蛊门少主,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苏千雪。 只可惜,那暗影阁杀手自身也受了重伤,未能彻底除掉那少主,只得带着苏千雪匆匆离开。 —— 回到废墟之中的苏千雪,望着被焚毁的家园、横尸遍野的亲人,彻底疯了。 她那一夜白了发,自此心如死灰。 之后,她孤身一人,踏上了苦修之路。 无人扶持,无人指点,靠着惊人的毅力与极致的仇恨支撑,她在短短几年内修至七品修为。 终于,在大玄大秦联军攻破百蛊门总坛前夜,她单独埋伏在北荒废墟中,独自一人诱杀了落单的百蛊门少主,亲手报了血海深仇! 那一夜,风雪飘摇。 她立在血泊中,苍白如雪的脸上,泪水与鲜血交融。 后来,百蛊门覆灭,而苏千雪亦销声匿迹,行走江湖,成了一名孤独的散修。 如今,她已悄然修至九品巅峰。 —— 坊间百姓在听完这段过往后,久久无法言语。 有人红了眼眶,低声骂道:“百蛊门,死不足惜!” 也有人叹息:“这样一个好姑娘,竟遭此大难,老天不公啊!” 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敬佩。 “能靠自己修炼到九品,报仇雪恨,还能保持清白与善良,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烟雨楼真是有心,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打听到,佩服佩服!” —— 而在暗处,宁凡负手而立,望着那徐徐展开的故事,眼中也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赞叹。 “好一个苏千雪。” 他轻声道。 心中却在思量: “烟雨楼……不仅在布局天下,还在有意引导人心呢。将这些隐秘往事公之于众,能让民间百姓更加信服、热爱这些榜上之人……手段之高明,实在不容小觑。” “这件事确实做的不错……” 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一场更大的棋局,已悄然铺展开来。 —— 第47章 继续公布,双色上榜 就在百姓们仍在为苏千雪的不幸遭遇扼腕叹息时,城头之上,烟雨楼的画卷并未停止。 咔哒。 细微的机关声中,又一幅崭新的画卷缓缓垂落。 一道明媚柔和的光线洒下,映照在画布之上。 只见画卷中心,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淡粉色轻纱,宛若春日初绽的桃花。 她眉梢眼角皆带着似笑非笑的韵味,一双杏眼灵动含情,朱唇轻启,仿佛下一瞬便要启口浅笑。 墨发如瀑,自腰间垂下,发间簪着一枝珠玉并蒂的海棠花簪,映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 【第三名——苏浅浅,大玄听雨阁花魁,琴艺冠绝三国。】 短短一句,便引得城中一阵骚动。 “苏浅浅?!是听雨阁那位吗?”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除了她,谁还能上榜?” “啧啧,富家子弟们为了见她一面,送钱如流水啊!” 人群中议论四起。 有人感叹,有人赞叹,更多的人则是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神色。 听雨阁,作为大玄皇城之中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无数公子王孙趋之若鹜。 而苏浅浅,便是听雨阁中那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不过,众人皆知,虽身在风尘之地,苏浅浅却宛如清流一般,从未真正沾染尘埃。 她不陪酒,不伴舞,只抚一曲清琴。 每当月夜,她在听雨阁后院池畔抚琴,琴声如流水潺潺,清冷而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令无数人魂牵梦萦。 甚至传言,六皇子宁凡也曾为她一掷千金,两次登门求见,却都被婉拒,只得在外静听琴音。 只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那是以前,如今的宁凡想见苏浅浅,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曾远远见过一次。” “真是仙子一样的人物啊,那琴声,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苏浅浅,哪怕是在风尘地,也自成清流,实至名归!” 百姓们低声议论着,眼神中皆是敬佩与艳羡。 —— 此时,城中一处高楼雅阁之上。 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正凭栏远眺,微风拂动她的衣袂,宛若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正是苏浅浅。 身边,林媚儿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情报,眼中带着止不住的兴奋与惊喜。 “浅浅姐!你上榜了!而且……还是第三名!”林媚儿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人,眉眼间满是激动。 苏浅浅转过身来,微微一怔,接过情报低头一看。 画卷上,正是她嫣然回眸的一幕。 她轻轻抿了抿唇,眸中浮起一丝意外,旋即又归于平静。 而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却悄然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果然,连画像也传出去了啊。” 她心中轻叹,纤指微微收紧,藏在袖中的那只手不由微微颤了颤。 既然如此,原本打算隐忍的那件事,只怕也难以善了了。 月光下,苏浅浅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寂。 她轻轻闭上眼眸,心中默念: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回头了。” 接着她朝着远方看去,仿佛能透过阻碍看到那个身影,心里暗暗想道:“希望这次我赌对了!” 风吹动她的长裙,带来一片淡淡的幽香,似有似无,飘散在空中。 —— 而就在苏浅浅暗自神伤之际,烟雨楼的画卷再次变换。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画卷上浮现出一位身着大秦官服的女子。 她一身雪白长袍,腰佩玉带,金丝暗绣龙纹,身姿修长挺拔,乌发高束,英气勃发。 【第二名——秦如月,大秦太傅秦策之女,当世奇女子。】 那女子静静站在一片竹林之间,眉眼如画,却又英气逼人。 她的五官线条清晰,唇色嫣然,一双凤眸明亮深邃,望之如寒星璀璨,气质中既有文人的温润,又有女将的凌厉。 光是那一身气度,就已然胜过寻常男子百倍! 在画卷边缘,烟雨楼附上了几笔简短注释: ——自幼聪慧,七岁能诗,十岁破阵,十四岁便能独当一面。 如今虽年仅十九,却已是大秦太傅最为器重的亲传之女,素有“女中诸葛”之誉。 而且……修为高达九品初境,文武双绝,名动天下。 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 “天啊,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怪不得秦家这么强!有这样一个女儿!” “文武双全,又是大秦太傅之女,怕是将来还能封王拜相啊!” 一时间,议论之声铺天盖地,夹杂着敬畏与钦佩。 更有人低声道:“听说秦如月才貌双绝,不仅能作战、能断案,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咱们大玄也有不少世家子弟向她提亲呢,可惜全被拒了,真是高不可攀啊!” 在城楼之上,风更烈了,画卷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随着第二名秦如月的揭晓,整个皇城的气氛已然推至顶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炽热地望向尚未揭开的最后一幅画卷—— 第一名,到底是谁? 这一刻,连空气中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 第48章 大秦朝臣,商议国事 而此时,正当各国百姓沸沸扬扬地议论着烟雨楼公布的“十美图”,一幅幅画卷搅动天下风云之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秦皇宫之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 大秦皇宫,承光殿。 厚重的金丝楠木门紧闭,殿内香烟袅袅,昏黄的灯火映得屋中每一张脸孔都带着几分阴影与冷意。 在那最上方的龙案后,一名身穿黑金龙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他面色阴沉,眉宇间满是冷厉之色。正是大秦皇帝——秦熙。 秦熙一言不发,眼神如利剑般落在殿中众人身上。 殿中跪坐着几人,分别是大秦当朝太傅秦策,武卫大将军蒙武。 以及一身宽大朝服的丞相李旬,太监总管高构则恭敬地站在一侧,垂首静候。 而在所有人面前,一名清冷孤傲的女子跪得笔直,身姿挺拔,正是刚从大玄归来的秦如月。 空气仿佛凝滞,殿内唯有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响。 良久,秦熙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丞相李旬皱着眉头,拱手沉思片刻,方才斟酌着开口道: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只有一个字可解——拖。” 此言一出,众人微微一怔。 李旬继续道: “虽说我大秦国力强盛,虎视天下,但如今尚不足以一举吞并诸国。若因一场较量之事仓促开战,必将引来群起而攻之,得不偿失。” 他说得谨慎,每一个字都斟酌良久,显然早已思虑再三。 蒙武却冷哼一声,眉头紧蹙,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应战!此事虽是败了,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大可以反咬一口,说大玄作弊耍赖!趁机发难,未必不能一战定鼎!” 他的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显然胸中怒火难平。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秦策便面色凝重地站出一步,拱手急声道: “陛下不可!动兵需看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已近冬季,北地大雪将至,贸然起兵,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抬头,神色沉稳坚定,“更何况,粮草储备未备齐全,蛮荒之地又随时可能南下骚扰,一旦两线作战,岂不是自陷危局?” 李旬也跟着拱手附和道: “不错,陛下。如今蛮荒一动,大玄一动,我大秦再动,只怕便是一场连绵无尽的灾祸。” “而且,以目下时局,天下虽暗潮汹涌,却尚未到彻底开战的时机,还需以稳为主。” 蒙武闻言,眉头紧皱,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所言在理。 他闷声道: “既然如此,那要怎么拖?只说拖得容易,真要拖住他们,可不简单。” 李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胸有成竹地道: “此策不难。只需以冬季将至、粮草难集为由,先给一部分,剩余的慢慢推托。” “若大玄催促,我们便以‘大雪阻路,征集不易’为由一拖再拖,若他们急了,反倒由我们反制,说他们欺人太甚,必要时,再以兵压之。”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森冷,“彼时,我大秦若要动手,自有堂堂正正的借口,反倒让大玄左右为难。” 殿中众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错。”秦策微微颔首,“而且,大玄也需防范蛮荒,亦不敢轻启战端,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蒙武闷声道:“好!既然文人们已经想到这一步,那就依此而行!” 秦熙静静听完众人陈词,眼中闪烁着寒光,良久,他缓缓点头: “便如此——命户部、兵部按此策行事,李旬、秦策协办此事,不得有误!” “臣等遵命!”众人齐声拜倒。 殿中气氛稍稍松弛了些,但秦熙眉宇间的寒意并未散去。 他又缓缓道:“……不过,这个六皇子宁凡,倒是有趣。” 秦熙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殿中众人,“如此年纪,如此手段,之前竟无一丝名声?” 秦如月闻言,抬眸肃然回禀: “启禀皇上,宁凡一向以纨绔形象示人,诸如饮酒、斗殴、游玩之事屡屡可见,实为一无是处之人。” “谁曾料……此次一朝崛起,策动全局,颇具雄心。” 她神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隐隐的忌惮。 李旬听完,眉头紧皱,道: “能十年如一日伪装纨绔,不露丝毫破绽……此人心性,极可怖。恐怕所谋甚大,绝非寻常。” 秦策亦沉声道: “此人若不除,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秦熙冷冷一笑,眼中寒光如刀: “好,很好——高构,传令影卫,盯死宁凡,一举一动,皆要上报!” “喳!”太监高构领命,恭声而去。 而远在大玄的宁凡,此刻尚且不知,他已经悄然被大秦列入了暗中监察名单之上,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 —— 殿中气氛稍微松动,但秦熙却又忽然问道: “对了,老三与大梁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李旬闻言,立刻躬身答道: “回陛下,已有定案。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可成婚。” 他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冷意:“大梁蠢钝,自以为与我大秦结盟乃是互利共赢,却不知,不过是被我等利用罢了。 待时机一到,大梁不过是我大秦开疆拓土的一颗棋子而已!” 秦策亦拱手赞同: “正是。稳固大梁,制衡大玄,我大秦即可一战定天下。” 秦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好,便按此行事!” 众人再拜,纷纷告退。 夜色浓重,大雪已悄然洒落在皇宫琉璃瓦上,银光点点,天地间一片静寂。 但在这静寂之下,却潜藏着汹涌暗流,随时准备撕碎这脆弱的平静。 而与此同时,烟雨楼之上,最后的榜单画卷也缓缓展开…… —— 第49章 第一奇女,蛮荒公主 随着烟雨楼【十美图】榜单的持续揭晓,整个大玄乃至周边各国的百姓都热烈地讨论着。 酒馆中、茶楼里、街头巷尾,无不充斥着“第几美”的传说和议论。 然而,当榜单缓缓揭晓到第一位时,整个天下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第一名:蛮荒公主,父亲为现任大可汗,年纪二十四岁,宗师修为。】 当这则信息出现在烟雨楼公布的大榜之上时,无数人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蛮荒?蛮荒的公主? 竟然出身于那个野蛮、冷酷、千百年来只知道用铁蹄征服草原与边疆的地方? 很快,伴随着详细的介绍内容缓缓展开,众人更是瞠目结舌,目光如钉牢般盯着那副画卷。 画卷中,那女子身姿修长,素衣胜雪,眉目之间仿佛天地间最纯粹的清风。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银白长发,如同北地之初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光辉;眸若寒星,清澈又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鼻梁高挺,嘴角微挑,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然而整个人立在那里,却又自带一种摄人心魄的圣洁之感。 腰身纤细而有力,体态如同天山雪狐,灵动又隐含着无尽的力量。 即使只是画中描绘,众人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而神圣的气息。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事迹也被详细披露了出来: 【此女,自幼聪慧无双,琴棋书画、排兵布阵、天文地理、骑射骑术,皆精通无比。传闻十岁能棋败百将,十三岁能操控千军,十五岁独自一人穿越蛮荒诸部落而无一失足。】 【蛮荒本由无数部落组成,弱肉强食,每逢冬季,放牧艰难,便饿死成千上万百姓。十六岁那年,此女亲自游历蛮荒与中原大地,目睹一边百姓欢歌盛世,一边草原民众惨淡哀嚎,于心不忍。】 【归来后,她力助父亲,仅仅三年时间,便以铁腕手段统一了整个蛮荒,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强盛势力。】 【近年来,蛮荒屡屡侵扰中原,无论是大秦还是大梁、大宋,皆奈何不得;而蛮荒之中,这位公主更是被尊为——白狼之主,蛮神之女!】 消息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席卷整个天下。 ——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尽是震撼与崇敬。 “天呐,这女子竟然才二十多岁,已经宗师了?” “宗师啊!宗师是什么概念?整个大玄朝廷里也就寥寥几位宗师啊!” “更别说她不光是能打,还是能治国安民、排兵布阵,简直是全能啊!” “简直就是天仙转世?” “这还让别人怎么活?” 街头巷尾,无数人震撼得久久不能平静。 连平时最爱贬低蛮荒蛮子的老头们,此刻也只能呆呆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真是,第一奇女子啊。” —— 宁凡自然也看到了这条信息。 他静静坐在书房内,手中捧着烟雨楼送来的榜单,目光微微一凝。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震惊,反而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只是,当他看到那幅女子的画像时,眼底深处,还是不由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凝重与思索。 —— 与此同时,各大王朝的高层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大宋、大梁的皇帝们虽感到震撼,但反应相对平淡—— 毕竟他们地理位置较南,与蛮荒交涉不多,只是感慨天下奇人辈出。 而远在大秦的皇宫之中,秦熙帝则面色异常凝重,久久未语。 身旁的丞相李旬、太傅秦策、武将蒙武等人同样面色铁青。 “竟然是真的……”秦熙帝低声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沉重。 早年他们也听闻过蛮荒有一位奇女子,白狼之主,战无不胜,智计无双。 但因为种种消息杂乱,且难以证实,一直未被放在心上。 可现在,经过烟雨楼这样的大势力确认,谁还敢怀疑? 李旬咬着牙说道: “陛下,此女年纪轻轻便已宗师修为,蛮荒又因她而强盛,若再给她几年时间,只怕中原再无安宁之日!” 蒙武眼中更是杀意翻涌,却也无奈叹息: “蛮荒地广人稀,且她掌控人心如臂使指……想刺杀都难,若非战场正面交锋,几无机会。” 更让他们头疼的是,冬季即将来临,蛮荒骑兵惯于在雪原作战,而中原诸国却难以适应冰雪严寒之地。 尤其是,宁凡。 在秦熙帝心中,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不安弥漫开来。 这白狼之女如今露出了獠牙,未来的天下,怕是要变了天了…… 而在大玄皇宫中,宁龙帝同样目露忧色。手中捏着那张画像,半晌无言。 “这等人物……比起中原任何世家天才,都要更加可怕。” 而且此女统帅蛮荒,与父亲大可汗并肩,简直无懈可击。 就算未来蛮荒有变,只怕她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 —— 天下动荡的暗流,随着这份【十美图】榜单,已然悄然涌动。 而烟雨楼,仍旧不断地向外公布着榜单下方更为细致的附录资料,吸引着无数百姓、世家权贵驻足观看,议论不休…… 第50章 余波发酵,蛮荒往事 烟雨楼发布【十美图】榜单的余波,如同滔天巨浪,短短数日,便席卷了整个天下。 无论是雄踞北地的大秦、文化昌盛的大梁、富庶强盛的大宋,还是群雄割据的小国小邦。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为之热议不休。 —— 大秦王朝的朝堂上,群臣们在议事时,时常一边捧着折子,一边小声讨论: “听说那蛮荒公主,年纪轻轻就已宗师修为,简直是妖孽啊。” “而且还貌美如仙,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即便是严肃庄重的政务殿中,也隐隐透着一股浮动的热闹气息。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秦熙帝,都忍不住在朝议之后感慨: “若生于中原,必是一代女帝之资。” 而丞相李旬则暗暗皱眉,将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底。 大梁与大宋两国虽然未受蛮荒威胁,但对“蛮荒第一奇女子”的传闻,也同样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各地酒馆中,评书先生一边敲着醒木,一边口若悬河: “这蛮荒公主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百战百胜,长得又貌若天仙,堪称天下第一奇女子!诸位若是有幸一见,怕是此生无憾了啊——!” 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连卖菜的大娘、卖油的汉子也能随口说出几条她的英名事迹。 三日之后,天下间,几乎没有不知道【蛮荒公主】之名的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草原上,冰雪已至,万里寒风卷动草海。 在蛮荒王庭的黄金帐篷中,那位震惊天下的女子,也终于得知了中原动静。 她静静坐在王座之侧,一身素白轻甲,外披银狼皮袍,头戴银饰面纱,仅露出一双冷冽又深邃的眼眸。 听着侍从们颤声禀报,女子轻轻挑眉,纤长手指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烟雨楼……”她低声喃喃,声音清澈却带着冷意,“倒是有几分手段。” 起初,她并未将这股势力放在心上。毕竟中原与蛮荒之间,虽隔着山川草原,却早有商贸往来。 他们需要中原的盐、茶、铁器,中原需要他们的皮毛、牛羊与药材。 而在这条漫长商道上,最活跃、最富盛名的,正是烟雨楼旗下的商队。 她知道,烟雨楼素以探查消息、刺探情报闻名中原,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真正警惕过。 毕竟,草原广袤无垠,不是中原那些城镇宫廷,一点蛛丝马迹便能追查到底。 而且,她自小便天赋异禀,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踏入宗师之境。 加之她容貌出众,早在十四岁起便以面纱遮面,哪怕在自己的族人面前,也极少显露真容。 以为,这便足够了。 然而她没想到,烟雨楼的探子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从最初的六品武者,到后来的七品、八品、九品高手,层出不穷,手段花样百出,令她也暗暗惊讶。 —— 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无功而返。 她本以为,烟雨楼最终会知难而退。 谁知,真正的对手,才在最后现身。 那夜,风雪交加,天幕低垂。 她独自一人离开王庭,前往北地巡查边防,途中却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住。 两人无言交手。 那男子身法迅捷如鬼魅,气息如渊海般深不可测,招式狠辣却又收放自如,分明同样是宗师级强者! 女子心中微凛,立刻明白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短短数十招,她竟然隐隐落入下风。 最终,在一次电光火石的接触中,那男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揭开了她的面纱。 刹那间,寒风骤停,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男子身着黑金劲衣,眉眼俊朗冷峻,年岁不过二十余岁,眼神深邃而锋锐,仿佛能洞穿冰封的草原。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艳,却很快隐去,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留下一句低语: “烟雨楼之人,打扰了。” 随即,转身破空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她独自站在风雪之中,银发飞扬,素颜如雪。 —— 回到王庭后,她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心中微有羞恼,但更多的却是诧异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她仔细回忆着那个男子的模样,眼神、动作、气息,每一处都清晰至极。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场短暂交手中,并非全无所得。 在那男子离去之时,她悄然夺下了他的一件物品——一枚黑色面罩,上面隐隐绣着一只龙纹。 龙纹标志,是烟雨楼密探中最高等级的象征——寥寥无几。 而此人年纪轻轻,修为又如此之高,显然在烟雨楼中地位不凡。 甚至,可能是烟雨楼中最顶尖的那一批执掌者。 她捏着那面罩,纤指轻敲,眼中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中原……也不是全是庸才。” 一边自语着,她一边收起面罩,藏入怀中。 从那一夜起,这位令中原震惊的蛮荒公主,心中第一次,对某个中原男子,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是好奇?是战意?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 风雪继续肆虐,草原万里苍茫。 而在这无尽寒夜中,一个新的、足以影响未来天下局势的联系,悄然在蛮荒与中原之间,悄然发芽。 第51章 大玄朝堂,年关将至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月光阴悄然而逝。 这一个月,大玄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 烟雨楼流出的【十美图】引得天下哗然,不仅京中满城风雨,连蛮荒之地亦有耳闻。 而在这风声鹤唳的局势下,五皇子宁林与丞相王恒,却反常地一改往日锋芒。 沉寂如水,令许多心怀机警者隐隐生出不安。 “越是平静,越藏杀机。”这是权臣王延之在私下对门生所言。 —— 今日清晨,鼓声响彻皇城,宣告新一日的早朝开启。 天未破晓,玉阶石道上已有大批朝臣身着朝服,踏露而来,衣袂翻飞,如云烟涌动。 金銮殿内,香炉氤氲,檀香如丝。红漆丹柱高耸,金龙蟠绕,御座之上垂挂绛纱帘幔,气势威严。 宁凡今日亦着了朝服,青底金纹,剪裁合体,显出几分修长挺拔之姿。 他立在班列中,神情温润如玉,唇边带笑,眼中却藏着懒意,好似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皇子。 但很快,他的眸光微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方。 五皇子宁林,竟然也在今日现身朝堂。 三月前,他被陛下斥责,命其闭门思过。 此刻现身,立刻引发不少人侧目。宁凡亦不例外。 他静静注视着对方,只见宁林虽着朝服,面色却明显憔悴,眼眶发青,眉宇间尽是疲惫。 身形较之以往也瘦削不少,但那双眼睛,依旧冷冽,如刀锋般射来,带着浓烈的不甘与仇意。 宁凡眼中划过一丝玩味,没有退让。 宁林的恨意,毫不掩饰,甚至让他觉得这场朝会将不会无聊。 —— 御座后纱帘轻掀,一身黑金龙袍的宁龙缓步登基。 他面容威严,鬓角已隐有霜华,眼神却如寒潭,幽深莫测。 随一声内侍高喝:“上朝——!” 殿中百官齐齐俯首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抬手,语气沉稳:“平身。” 众臣归位 空气中仿佛压了一层无形的寒意,连素来多言的大理寺少卿也噤若寒蝉。 今日的气氛,比往常沉重几分。因为众所皆知——天下已非往昔。 —— 礼部尚书王延之率先出班,捧奏折上前,沉声启奏: “陛下,臣奉命与大秦之粮约交涉,如今首批粮草虽已送抵,然余粮却迟迟未至。” “大秦使者称征粮艰难,需待来年再议……此言分明推诿,意在毁约!” 此话一出,殿上顿起低哗,兵部尚书梁肃面色铁青,随即快步出列,拱手高声道: “请陛下准臣调兵北上,以兵锋示威!大秦狡诈,若不施压,只怕年后变生肘腋!” 梁肃向来豪烈,此言一出,引得数位武将纷纷附议,战意四起。 可正当局势愈发紧绷时,王恒却在此刻出列,衣袂微动,神色沉稳: “陛下,不可轻启战端。” 他声音低沉,如钟鸣入殿,瞬间压住了所有喧嚣。 “冬月将至,寒雪封路,边关粮草本已告急,若仓促动兵,只会陷我军于先困之局。” “而大秦素擅谋略,或许正欲引我妄动,以图破盟。若北境开战,蛮荒南疆趁虚而入,则我大玄四面受敌,危矣。” 这番话,掷地有声,殿中一众文武竟无一人敢反驳。 宁凡在一旁侧目望去,眼神中多出一抹意味深长。 王恒,曾是宁林的坚实臂助,今日却在朝堂之上,将战事斩断。 既是劝谏,亦似自保。 “这位老狐狸,不动则已,一言封喉。” 不过,宁凡的注意力还没转移太久,便被皇帝的声音再次拉回: “凡儿,你怎么看?” 短短一句,殿中百官尽皆侧目。 宁凡一怔,没料到父皇会点他。心中迅速翻转思绪,眸光微敛,步出班列: “回陛下,儿臣以为,丞相之言,句句在理。” “大秦此举,恐非一时之困,而是另有所图。” 他语气平缓,却分外清晰。 “且如今连年天灾,灾民遍野,应以安民为先。” “若此时动兵,不啻于火上浇油,恐致民心大乱。” “儿臣以为,应暂缓战事,蓄势而待,春后再议长策。” 短短几语,却将“内忧”“外患”“时局”三者并举,道理分明。 群臣皆露思忖神色,纷纷低首轻颔。 王恒眯眼望向宁凡,眼神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审视。 这个六皇子……不再是那个只知嬉戏的闲人了。 宁龙的目光,也凝在宁凡身上。 他凝视了片刻,忽地缓声说道: “很好。既如此,便依丞相与六皇子所议,边疆暂缓,赈灾为先。” 群臣拱手:“臣等遵旨!” 宁龙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声音却未停: “凡儿,今年年节将至,朕乏于俗务,年宴筹备一事,便由你主持。” 言罢,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主持年宴——虽非实权重任,却是对皇子威望与能力的认可。 昔年皆由太子或五皇子主持,而今此命,竟落在六皇子身上。 宁林身子一震,面色瞬间铁青。他眸中怒火翻涌,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却只能低头默然。 宁凡则神色恭敬,躬身一礼: “儿臣领命。” —— 退朝之后,朝臣陆续散去。 宁凡立于殿前,长身而立,望着晨光初照下的朱红大殿,目光深沉。 他知今日不过是开始。 父皇当众授权,王恒语中试探,宁林怒火暗藏…… 权谋纷争,尚未停歇。 只是,他的步子,已悄然踏入了更高的棋局之中。 —— 第52章 私下召见,皇子回归? 金銮殿外,朝阳初升,朱红宫墙映照出一片庄严肃穆的光辉。 大玄的朝会终于落下帷幕,群臣鱼贯而出,宽阔的御道上靴履声此起彼伏,寒风裹挟着雪意扑面而来,吹得朝服猎猎作响。 宁凡随众人往外走,正准备低调离开,却忽然听到内侍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六皇子留步,陛下宣您觐见。” 脚步微微一顿,四周不少朝臣也暗中投来一瞥。 宁凡面色如常,微微一揖,转身随着内侍,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宫道两侧,冬日枯枝萧瑟,偶尔有几只雀鸟掠过寂静的天空。 御书房前,檀香氤氲,朱门半掩,透出温暖的灯光。 宁凡收敛心神,躬身步入。 御书房内,宁龙一身常服,并未着龙袍,只披着一件厚重的玄色绣龙披风,正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遥望远方宫苑中的积雪。 “凡儿来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岁月洗练出的沉静。 宁凡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宁龙抬手示意免礼,走过来,语气少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父亲般的关怀:“最近累不累?” 宁凡抬眸,正对上宁龙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并无帝王的威压,只有温和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儿臣一切尚好。”宁凡微微一笑,回答得自然又得体。 宁龙听罢,轻轻点头,声音低缓:“长大了啊。” 他说着,缓步走到书案后,端起一杯热茶,递给宁凡。 “准备年会的事情,可要上心些。这是你的第一次正式操办,朕相信你。” 那一瞬,宁凡心里微微一震。自小以来,这是宁龙极少对自己露出如此明显的信任与期待。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 宁凡双手接过茶水,拱手应道:“儿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屋内炉火跳动着温暖的光影,宁龙望着宁凡,眼神中的欣慰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淡淡的忧色。 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凡儿啊,我希望你们……不要自相残杀。”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片刻沉寂。 宁凡心头一动,正欲开口,却见宁龙抬手,轻轻打断了他,声音略显疲惫却坚定: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做到。” 宁凡微微低头,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他默默想道:只要他们识趣一点,我自然可以做到。若他们执迷不悟…… 但这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宁龙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释然,又仿佛在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转开话题。 “你们几个兄弟也好久未见了。你大哥,也快回来了。” 他说得平淡,却带着一丝期待。 宁凡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震,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可掩饰的诧异。 宁龙自然察觉到了,微微一笑,解释道: “快到大雪封山的时候了。你母后……也好久没见你们几个了,想念了。” “再说边关如今局势稳定,大秦与蛮荒暂时不会有大动作,让你大哥回来,也无妨。” 话到此处,宁凡心中已然了然。 若只是为了团聚,宁龙不会轻易让镇守边关的大皇子回朝。此举,定然另有深意。 他轻轻颔首,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而宁龙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又道: “还有……闲暇时,去看看你的九妹琦玉。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宁凡微微一愣。 宁龙看出了他的疑惑,轻笑着补充: “以前你一副纨绔模样,谁都怕你把琦玉带坏了。如今……你懂事了,也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目光深深地看了宁凡一眼,那目光中,有期许,有慰藉,还有隐隐的叮嘱。 宁凡一时间竟有些哑然,只得拱手道:“儿臣明白。” “去。”宁龙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宁凡再拜一礼,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宁龙自言自语的叹息声: “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们一样,自相残杀……” 这一声,低沉而无奈,如冰雪中被风吹散的残叶,无声地消失在天地间。 宁凡脚步微顿,胸口似被什么击中般微微发闷。 走在回廊中,冰冷的风吹得他长发微乱,他的眼神却越发深沉。 父皇……你其实什么都明白了? 可惜,有些事,光靠希望,是无法改变的。 想到即将回朝的大皇子,想到逐渐浮出水面的血窟,以及暗流涌动的朝堂,宁凡的眸光愈发幽深。 看来,是时候做一些准备了。 在这苍茫宫墙下,他披着冰雪,眼中却燃起了藏于心底已久的火光。 —— 第53章 苏苏前来,面见琦玉 离开了皇宫,天色已近傍晚,寒风携着细碎的雪粒吹打在朱红宫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宁凡披着一身深蓝色长袍,身影被夕阳拖得老长,步履稳健地踏上回府的路。 王府门前早已点起了灯笼,温黄的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温暖。 侍卫们早早候在门外,见宁凡归来,齐声抱拳,声音低沉而有力:“参见殿下!” 宁凡微微颔首,跨过门槛,大步走进府内。 正厅内炉火通红,映得雕梁画栋金光闪闪,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他解下披风,随手交给侍女,径直坐在主位上,微闭着眼歇息片刻,随即吩咐道:“叫暗一来。” 不多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掠入厅内,如同融入黑夜一般悄无声息。 暗一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属下暗一,拜见主子。” 宁凡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淡声说道:“风云将至,大皇兄……也要回来了。” 暗一微微一震,神色间露出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可要属下安排暗影阁人手,暗中监察大皇子动向?” 宁凡轻轻摆了摆手,神情从容淡漠:“不必。” 他语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似笑非笑: “我这位大皇兄,可不是寻常之辈,想要窥探他,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他既然要回来,自会有一番动作。到时,静观其变便是。” 暗一低头应是,不敢多问。 宁凡手指轻叩着檀木扶手,声音低缓而有力:“把苏苏叫来。接下来,需要她出手了。” “属下明白。”暗一恭敬应道。 顿了顿,宁凡又随意吩咐:“还有,明日一早,去约兵部尚书梁肃、刑部尚书顾庭生,我要与他们见一面。” 暗一应声退下,厅中再次归于静谧。 宁凡独自坐着,目光凝在跳跃的火焰上,心中却思绪万千。 风云欲起,局势瞬息万变。 他眯起眼,低声自语:“希望你们两个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 想了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喃喃道: “兵部、刑部之外,户部……也不能放松。等李子清回来,该动手对付户部尚书王武了。” 一阵寒风卷起门帘,火光微微摇曳。 宁凡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忽然想起方才父皇的话。 是啊,好久没见九妹琦玉那丫头了。 心情略微放松些,他吩咐下人备好便服,简简单单,带着一名贴身侍从,悄然出了王府,向后宫而去。 —— 后宫深处,雪落无声。 朱红宫墙沾了薄雪,雕花石栏上结着晶莹剔透的冰珠。 宫道曲折悠长,两侧宫女太监来去匆匆,人人压低声音,唯恐惊动了哪位贵人。 宁凡穿过一座座宫门,熟门熟路地绕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碧霜苑。 碧霜苑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院中一株老梅傲雪怒放,花香清冽扑鼻。 庭前积雪尚浅,留下一排排细细碎碎的小脚印,想来是主人的行迹。 刚靠近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娇俏的呵斥声: “小喜子!让你抄宫规是让你用心记,不是让你潦潦草草糊弄过去!罚你重抄三遍!” 宁凡不由得失笑,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院中。 只见一名身着浅蓝绣花宫裙的少女站在梅树下,身材纤细窈窕,外披一件白色狐裘,衬得肌肤胜雪。 她头戴玉蝶金簪,眉如远山,眸若秋水,俏皮中带着几分娇憨。 即便是训斥人,小脸上的神情也掩不住那股灵动与古怪,叫人见了不由得生出几分宠溺。 小太监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却也不敢顶嘴。 宁凡看了一会儿,心头一阵温暖,不由得扬声笑道:“好久不见,咱们的九妹倒是威风了许多啊!” 少女闻声一惊,猛地转头,见是宁凡,眼眸瞬间亮了几分,轻快地小跑过来。 “六哥!” 她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抬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撒娇道: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宁凡低头看着她,眼中尽是柔和与宠溺,随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笑道: “还敢说?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怕不是早就把你六哥忘到九霄云外了?” 宁琦玉吐了吐粉嘟嘟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娇声反驳道: “哪有!哪有!这不是父皇不让我去嘛,说怕你带坏我……我也没办法呀!” 说着,双手抱胸,跺了跺脚,撒娇地哼了一声。 宁凡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故意逗她道:“哦?那你自己心里有没有想六哥呢?” 宁琦玉一愣,眨巴着眼睛,忽然嘟起嘴巴,小声道: “当然想了……只是,六哥以前总不理我嘛,还总欺负我!” 宁凡闻言,假装气恼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好啊,居然敢冤枉六哥!” 宁琦玉捂着额头,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两人打闹间,气氛一派温馨。 宁凡看着她这副活泼模样,心头一动,忽然坏笑着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六哥,那之前借我的那一千两银子,该还了?” 话音落下,宁琦玉整个人顿时僵住,眼珠子飞快转了转,突然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母后叫我回去吃饭啦!六哥,改天还,真的!” 宁凡看着她穿着雪白狐裘,像只灵巧的小鹿一样飞奔进院门,裙摆翩翩,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忍不住仰头大笑。 他摇头叹道:“这小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梅花香气袭人,夜色渐浓,雪落无声。 宁凡负手而立,身影挺拔修长,眼眸深处,却隐隐藏着一点温暖的笑意—— 在这风雨欲来的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份简单纯真的牵挂,或许,也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 第54章 会见两人,定心之事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寒气袭人。 宁凡府邸内却早已苏醒,门前立着几排铠甲鲜明的侍卫,气氛森严肃穆。 细雪飞扬在空中,映着朱门金瓦,冷峻而庄重。 院中老松积雪压枝,偶尔几声寒鸦惊起,叫声凄厉而短促。 府中主厅今日尤其不同,早早便有下人将厅堂收拾得一尘不染,檀香缭绕。 茶具皆是上好的青花瓷,炉中松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添了几分温暖。 梁肃与顾庭生早已到达,正分立于厅中屏风之后,一身官服褪去了往日朝堂上的威严,站得规规矩矩,神情中不无一丝局促与拘谨。 梁肃年近花甲,鬓边白发斑驳,衣襟在微微的冷风中微颤。 他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却在这座府邸中不敢有半点倨傲之色。 顾庭生亦然,虽年近五十,刑部尚书之职掌控天下法度,却此刻眉眼低垂,双手交叠在袖中,目光微敛,不敢四下张望。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座府邸的主人,绝不是表面上那个醉生梦死、游手好闲的六皇子。 能十年如一日伪装成废物,却暗中掌控暗影阁,身为宗师境强者的青年,远比任何表面权贵更加可怖。 更何况,他们还隐隐猜到,这位六殿下或许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他的底细。 只是不点破而已。 这等心机和手段,实在让人心寒。 正沉思间,一阵清晰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厅内的静默。 宁凡一袭深青常服,腰束玉带,风雪未除,墨发如瀑,神情闲适自若地步入厅堂。见到二人,他眉宇微弯,含笑拱手道: “劳两位大人一早便前来,寒舍简陋,还请见谅。” 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沉稳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梁肃与顾庭生连忙拱手还礼,齐声道:“殿下客气了!” 宁凡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走向中堂,亲手提起一旁沏茶的紫砂壶,动作从容娴熟。 滚烫的泉水倾入壶中,茶香顷刻弥漫,清新淡雅,拂去几分寒意。 “此乃今年新贡的龙井,味道尚可。”宁凡微笑着,亲手为两人倒上清茶,语气温和却不容推辞,“请,坐,且尝一尝。” 梁肃与顾庭生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谢过,在下首座位上落座。 茶水清澈,碧波荡漾。二人小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心中微微安定几分,却又因厅中这无形的压抑气氛,愈发拘谨。 哪怕他们年纪大了十几二十岁,可在这位年轻皇子面前,却不敢有半点倚老卖老的心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六殿下的手中,不止握有一股暗影势力。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存在。 一旦轻视,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厅中炉火噼啪作响,茶香袅袅,一时竟无人开口。 宁凡也不急,静静地坐在主位上,半阖着眼睛,似乎只是单纯地品茶,神情温润淡泊。 这样平静的压迫,反而让梁肃和顾庭生更加如坐针毡。 终于,沉默了片刻之后,梁肃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 “殿下,不知今日召我们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语气带着探试之意。 他们不是不知道宁凡的意图, 但也清楚,局势越是微妙,越是不能轻易开口表态。 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未归京,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若太早站队,极有可能成为第一批倒霉的人。 尤其是—— 大皇子掌握着北境兵权,手握重兵,实力不容小觑。 一旦回京夺势,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如何变化。 宁凡轻轻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叩,似笑非笑地开口: “两位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动声色的锋芒,淡淡道: “如今大秦势强,与我大玄尚有赌约在身,若局势失控,只怕明年便要动手。 更有蛮荒诸国,虎视眈眈。 而大皇兄,也将在年关之际回归京师。” 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如沉雷滚过,让人心神一震。 梁肃和顾庭生闻言,脸色微微变化,忍不住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惊诧。 “大皇子……真的要回来了?”顾庭生下意识问道,声音微哑。 宁凡点了点头,神情平静:“自然。” 这一句平静的回答,却让两位老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 大皇子回京,这局势,只怕更加复杂凶险了! —— 二人心头沉甸甸的,眉宇间皆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纠结。 若大皇子不归,局势或许还能模糊一阵; 可一旦归来,掌兵之人插手皇位之争,恐怕天翻地覆。 站错了队,轻则革职流放,重则灭族之灾! 宁凡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却不催促,只是端着茶盏,慢悠悠地饮着,眸光静谧,仿佛猎人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厅中再次陷入沉默。 梁肃与顾庭生心绪翻涌,如坐针毡。 他们明白,若再拖延,恐怕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终于,顾庭生咬了咬牙,沉声道: “殿下应知我等心思……二皇子不提,其他皇子也不值一提。 只是……大皇子掌握兵权,不知殿下是否能给我等一颗定心丸?” 言下之意很明确—— 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保证,否则,谁敢轻易站队? 宁凡闻言,嘴角微勾,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两只老狐狸。 若不亮出真正的底牌,这两人是绝不会轻易俯首称臣的。 他不动声色,将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恭亲王。 梁肃与顾庭生看到这三个字,身子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两人猛地抬头,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殿下所言,当真?!” 宁凡淡然一笑,缓缓抬眸,目光如渊:“我有必要骗你们?”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却带着一种无可置疑的力量。 “况且,”宁凡语气温和,却带着冷意,“你们帮也好,不帮也好,我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若不合作……” 他话未说完,已让两人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梁肃与顾庭生对视一眼,额头微渗出细密冷汗。 他们自然明白,若今日不表态,恐怕明日便会有暗影的人送来“请帖”了。 想到这里,二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神色一变,齐声道: “既如此,我等愿听从殿下吩咐!” 毕竟他们没想到,连恭亲王也是宁凡的人。 说起来这位恭亲王,可是个聪明人,是大玄唯一一位王爷,在大玄如今的皇帝宁龙还是皇子之时就战队宁龙。 后面其他几位王爷在皇权之争中失败,都相继死去,就只有这位恭亲王活了下来。 然后在宁龙之后,直接请命前往南部边关镇守,如今一直没有回过京城。 而且这位恭亲王的实力非凡,兵力也格外强大,足足三十万将士。 连镇守大秦边关的大皇子也才二十万兵力而已,可见其实力。 宁凡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轻轻点头。 “聪明的选择。”他淡淡道,“你们不会后悔的。” 厅中炉火跳跃,茶香袅袅。 这一刻,一场隐秘的结盟,悄然达成。 而风暴,也悄悄在暗处酝酿。 —— 第55章 宁林谋划,棋局开始 夜色如墨,灯火映照着京城的巷陌。王恒府邸深处,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门前石狮栩栩如生,夜风吹拂,门角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偌大的府邸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沉郁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那古木雕花的长廊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沉沉的灰色。 王恒身着青色官服,正坐于书房内,案上摊着几封密信。 他眉头紧锁,捻着胡须,目光阴沉,似在思索着极为棘手之事。 房中除了几盏油灯,还有墙边架上的一尊青铜鼎,隐约透着寒意。 他心中一遍遍回想着这几日朝堂的风向变化。 皇帝宁龙对六皇子宁凡的态度,愈发微妙了。 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但那份淡淡的信任与倚重,哪怕再隐晦,也逃不过王恒这样的老狐狸眼睛。 特别是把即将到来的年会事务,直接交给了宁凡负责—— “呵,年会,何等重要之事。” 王恒眯了眯眼,心中冷笑。 以前,大皇子、二皇子不在时,这种露脸积威的好机会,都是交给五皇子宁林打理的。 如今却换了人,换成了宁凡。 这其中的意味,怎能不叫人警醒?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有节奏。 “陛下,果然还是在观望……” 他心中有了决断。 现在动六皇子,不仅不得民心,还容易招来皇帝的不悦。 况且,大皇子年关便归,若贸然出手,只怕要惹祸上身。 一切,都得等大皇子回来——那时候局势才是真正的定局。 旁边早有心腹低声禀报道: “相爷,五殿下遣人送来密信,言称六皇子宁凡威胁日重,急需动手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王恒冷哼一声,未动。 他淡淡说道:“告诉他——‘等’。” “时机未到!” 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喜怒。 …… 与此同时,五皇子宁林府上。 偌大的偏厅内,烛火摇曳,映得宁林脸色忽明忽暗。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檀木案桌,笔墨纸砚滚了一地,侍从们低头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宁林面色铁青,怒不可遏。 他披着一件黑色锦袍,长发散乱,眼神里满是疯狂与不甘。 “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两声,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 “年会之事……居然给了那个废物?!” 声音森寒,充满嫉恨。 以往,大皇子、二皇子不在时,年会事务由他全权打理,那可是积累人望的大好机会。 如今,却被宁凡轻而易举拿到手里。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旁边一个亲信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莫要动怒,丞相王恒大人不是也答应暗中助……” “助?助个屁!” 宁林怒骂一声,又是一杯茶盏狠狠砸了出去,碎片四溅。 “让我等?让他娘的去死!等到大皇子回来,还轮得到我?!” 他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怨毒。 不仅是对宁凡的怨恨,甚至对王恒那老狐狸也有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良久,他坐回椅中,喘着粗气,眸中杀机闪烁。 心底暗暗发狠: “既然你们不帮我……那就别怪我自己来!” “血窟……哼!” 他目光阴鸷,仿佛已经在策划着什么更疯狂的事端。 …… 时间荏苒,三日一晃而过。 这几天,宁凡府邸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 书房之中,宁凡身着常服,正与礼部尚书王延之对坐。 炭炉温暖,茶香氤氲,雪白的墙角堆着厚厚一沓礼部呈送的年会筹备卷宗。 外头寒风凛冽,却挡不住屋内温煦。 王延之是个中年文士,脸庞瘦削,须发修整得一丝不苟,言语间自有一股老成持重的气度。 只不过,面对宁凡,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 这份疏离,既不是敌意,也谈不上亲近,更像是老狐狸在观望猎人。 宁凡微笑着亲自斟茶,态度极为平和:“王大人,年会之事,我初次主持,若有不妥,还望多多指点。” 王延之拱手笑道:“殿下谦逊了。年会乃国家大典,自有礼部为殿下分忧,定不敢有误。” 言辞滴水不漏,既未表现出热情,也未显露冷淡。 宁凡一边品茶,一边暗暗冷笑: ——果然,老狐狸终归是老狐狸。 六部之中,兵部梁肃、刑部顾庭生已经归心,户部、工部、吏部态度也渐渐明朗。 唯独这位礼部尚书王延之,始终不动声色,仿佛一潭死水。 不过,宁凡并不着急。 局势已然在他手中不断发酵,主动权早已牢牢掌握。 即便王延之迟疑不定,也无碍大局。 正所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迟早而已。 一番礼貌寒暄后,王延之以事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宁凡也未挽留。 亲自送至门外,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身影,眼眸中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夜幕缓缓降临,宁凡负手立于书房窗前,看着远处京城璀璨的灯火,心中清明如水。 —— 局势,已然成型。 血窟、宁林、王恒,大皇子…… 每一颗棋子,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等时机一到,一局好戏,便能正式开场! …… 第56章 寒影入京,地阁苏苏 风雪悄然停歇,京城却没有回暖的迹象。 连日来,天色阴沉,街道上人声稀少,仿佛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之中。 近日的京城,静得过分,仿佛所有风声都被按了下来,无论是朝堂的波澜,还是市井的传言,都在某种无形力量下悄然沉寂。 这安静中关于宁凡的传言在坊间也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但越是安静,宁凡越是警觉。 这是风暴前的征兆。 那些习惯了京城繁华的百姓也察觉出了不同寻常:酒楼少了喧闹,衙门多了紧闭,连平日热闹的宣武坊都被兵巡加强了巡逻。 京城安静得可怕。 一种令人压抑的预感,仿佛正在京中弥漫开来,如同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在这风暴未起的宁静中,一道身影悄然掠入了皇城之中。 …… 夜幕下的宁府,灯火通明。 书房内,宁凡正翻阅着一封封奏折与密报,面色平静而专注。 他神色未改,但身旁侍立的暗一却已察觉出主子眉间淡淡的疲色。 “殿下,三日来您几乎未曾合眼,要不歇息一会?” 宁凡摆了摆手:“此时休息,才是真正的麻痹大意。”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落入耳中。 暗一一怔,随即神色一肃,立刻低声说道:“是她。” 宁凡起身,望向窗外的黑暗,片刻之后,一道身影悄然从夜色中现身,犹如幽影穿行。 那是一名身穿暗灰劲装的女子,身形修长,步伐轻盈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 她走入书房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被拉紧了。 女子面容冷峻,肤白如雪,眉眼间自带凌厉之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如夜幕中的星辰。 犀利锋锐,仿佛能洞穿人心,令人心生敬畏。 她没有通报,也没有下人引领。她从来不需要这些。 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不凡。 宁凡淡然一笑:“你终于到了,苏苏。” 女子眼神一动,凌厉顿敛,转瞬间冷硬如冰的面庞多出几分柔和之色。 “你还活着,真好。”她轻声道,语气之中带着藏不住的依赖与安定。 这个在外冷若寒锋的女子,此刻面对宁凡,却像一只疲惫归巢的鹰隼,卸下了所有戒备。 —— 苏苏,没错,此女便是暗影阁“地阁”现任阁主,代号“苏苏”。 她还有一个极少有人知的名字——苏寒影,十美图第六,九品巅峰强者。 她在江湖中的名声不显,因为她始终行于暗中,鲜少有人能目睹其真容。 但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冷漠,只留给敌人。 而对于宁凡,她眼底深藏的依赖,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宁凡看了她一眼,笑道:“辛苦了,连夜赶来,怕是风雪未歇便启程了。” 苏苏轻轻摇头,目光望着他:“殿下若需要,我愿踏雪千里。” 这一句话,说得淡然,却如一缕暖流,悄然拂过宁凡的心头。 他微微一笑,向一旁指了指:“坐下说。” 她走到宁凡身前,不待吩咐,已取出一封密信递上。 “我来了,地阁也来了。”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自豪,“我怕你用得上,就提前赶来。苏千雪随后就到。” 宁凡接过密信,眉头微挑:“苏千雪?十美图第四的那位?” 苏苏点头,目光淡然:“她早早就上了暗影阁,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她顿了顿,轻声续道:“在年少时,她重伤濒死,正是地阁暗中出手救了她一命……本就无心结交,她走后也未曾联系。” “这次烟雨楼榜单公布,她终于得知原来当年是暗影阁出手……便主动来寻,愿为你做三件事,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宁凡轻笑,放下密信,神情间多出几分赞赏。 “倒是个识大体、重情义的女子。” 苏苏轻轻点头:“她是好人,只是太过独行,不喜束缚。我劝她来,她本不愿,但听说是你,她便答应了。” 宁凡走近几步,语气中带着柔和的打趣:“你这是在吃醋?” 苏苏神情一僵,那双锐利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极浅的羞涩。 她轻哼一声:“你多想了,我才不会因为她吃醋。” 宁凡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可你刚刚说话时,语气不太对。” 苏苏移开目光,低声咕哝:“你不也说她‘识大体、重情义’,说得那么欣赏……” “欣赏不等于动心。” “我信你个鬼。”苏苏脸颊微红,却仍佯装冷漠,“你男人都一个样,嘴上说着无情,眼里都是喜欢。” 宁凡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冷峻的女子居然没有避开,而是罕见地低下头,任由他轻抚。 一瞬间,书房气氛柔和了许多。 “好了,玩笑归玩笑。”宁凡收起笑意,认真问道:“地阁的人现在何处?” 苏苏恢复正色:“已混入京城,分散于各处。你让玄阁暗查血窟,我便令地阁暗中潜伏,如有发现,立即联动。” “很好。”宁凡点头,眼中多出一分安心。 “这次我来,不止是带人,”苏苏忽然说道,语气一顿,“……我也想亲手为你做些什么。” 宁凡轻轻一笑,转身走向窗前,望着夜色沉沉的京城灯火,低声道: “这场风暴,已经快到了。多你一个,便多一份胜算。” 苏苏立在他身侧,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半晌,她悄悄看了宁凡一眼,眸光复杂,情绪翻涌。 苏苏抬眼看着宁凡,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吞了回去。 宁凡察觉到了,轻笑着道:“怎么,难得你也有犹豫的时候?” 苏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这些年,你可有时觉得累?” 宁凡一怔,随即低头,淡淡一笑:“累,但不能停。我若停了,很多人就会死。你也是。” 苏苏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眼神不再冰冷,而是藏着千言万语的复杂情绪。 良久,她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这个男人如今越来越强,所处的位置也越来越高。 而她,依旧愿意在暗影中守护,只求他回头时,记得身边还有她——一个永远在他身后的影子。 夜色深浓,两人并肩立于窗前,静看风起云涌。 风,已经在动。 …… 第57章 难得清闲,浅浅要走? 京城近日出奇地安静。 这种诡异的安静不像是太平盛世的安宁,反倒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街头巷尾依旧如常热闹,文人聚集于酒楼高谈阔论,百姓熙来攘往,孩童追逐玩闹。 然而真正洞悉局势者,却能敏锐感知到那股在暗流中悄然酝酿的肃杀之意。 苏苏的到来,并未惊动任何人。 这一点,倒是她一贯的作风。 作为暗影阁地阁的阁主,她早已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不声不响地潜入,又悄然无声地布置好一切。 如今,她已被宁凡安排在城中,暗中联络各方势力,重新梳理布置宁凡在暗处的网线。 京中如棋盘,棋子无声落子,局势却悄然改变。 宁凡这些天也终于将年会所需的礼仪流程摸了个通透。 他并未亲自过问每一处细节,年会虽然重要,但更多的是礼部负责具体执行。 他要的只是大势,既然苏苏已来,大体由他安排,剩下交给她处理便是。 他一向放心苏苏的能力。 “难得清闲些……”宁凡坐在府中回廊,抬头望天,天色晴朗如洗,阳光洒在回廊的青砖上,映出一道道斜影。 他忽地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还真有些怀念当年那段纨绔的日子。 日出而食,醉酒而归,拈花惹草,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每日被人骂是废物,是纨绔,是无能的皇子,但他却活得最轻松。 而如今,杀机四伏,心计权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是他也明白,从重生于这大玄帝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过那种逍遥日子。 他肩负的不止是前世未完成的执念,还有今生血海滔天的权谋斗争。 而今,他已是朝堂风暴中心,哪还有回头路? 他轻轻摇头,目光转向远方,低声喃喃道: “如今是回不去了啊……以后,估计连清闲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既然清闲时日不多,那不如趁今日,去听雨阁看看。 他披上外袍,一声不响地出了府邸。 …… 听雨阁,位于皇城西南角,曲水回廊,烟柳画桥,一年四季皆有潺潺水声,风过处,似雨落轻音,故而得名。 此处所设,在京城地位颇高,是各路文士、使节、贵女向往之地。 此时已入夜,厅外寒意微起,厅内却是温暖如春。 火炉正旺,炉上铜壶轻响,散出淡淡桂花香气。 室内陈设雅致,灯火微弱却不昏暗,丝竹之音回荡其间。 琴声如流水涓涓,若有若无,恰似梦境。 苏浅浅,坐于琴前。 她身穿一袭水烟罗长裙,素雅端庄,肌肤如雪,眉目间含着不染尘俗的清丽。 十指如玉,缓缓拨动琴弦,音律之间仿佛携带着思绪与幽情。 宁凡未让人通传,径直踏入。 琴声微顿,苏浅浅抬头,目光落在那熟悉的身影上,眸光微动,旋即含笑起身。 宁凡轻步踏入,看着眼前一幕,不由一笑。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琴音一顿,苏浅浅抬头,眸光在宁凡身上微微停顿,随即笑了笑: “怎么会?这么久不见,我可是很想六殿下呢。” 接着又说道:“只是……殿下这段时间可太忙了,哪有空理我。” 苏浅浅的声音温润如玉,笑容亦如往常,只是那眼角眉梢间藏着的忧意,却是再也掩不住。 宁凡走至她身边,轻轻坐下,取来桌上一杯热茶递给她,自己也端了一杯: “确实是太忙了,年会的事一头雾水,现在才稍稍理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接着宁凡看着苏浅浅那眉宇间的愁容,心中微凝,走近两步:“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苏浅浅垂下眼睫,声音依旧柔和:“怎么会……殿下若愿来,我巴不得天天都见。” 宁凡见她神色转移,不再追问,手指轻点桌角,随意问道:“最近听雨阁倒是比从前安静了些,你也很少见人。” 苏浅浅轻笑一声,似带调侃:“哪有,我可忙着抚琴、赏花、写诗,好不清闲。” “是吗?”宁凡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看着她,“你若真能清闲一生,我倒也放心了。” “是吗?”宁凡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看着她,“你若真能清闲一生,我倒也放心了。” 两人无言,窗外随着刚才宁凡到来所带来的寒意也在消退。 片刻后,苏浅浅忽然仿佛鼓起勇气似的,笑着问道:“殿下……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话虽似调侃,语气却有些颤抖,眉间那抹忧色更浓了几分。 宁凡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笑着说道:“这是打算跟我走了?嗯……倒也不是不行。” 苏浅浅一听,笑了,眼中却闪过一抹莫名情绪。 苏浅浅自然能听出来宁凡的意思。 其实宁凡这也是希望苏浅浅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这样宁凡才有可能能帮她。 但是苏浅浅也,自己遇到的事太大了,而且目前宁凡实力应该不够,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接着只见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没有啦,殿下,我只是……父亲许久未见我了,想让我回去看看。” “马上就是年节,我总该回去一次的。” 宁凡望着她许久,终是点头一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浅浅一怔,随即笑得轻柔:“怎么会……我可舍不得。” 两人静静对坐,一时间似乎无言,窗外风声穿过竹林,轻轻撞在窗棂上,像是时光的低语。 半晌之后,宁凡站起身:“年会在即,我也得回去准备了。” 苏浅浅送他至门前。 临别时,宁凡忽然转头,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 “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事,去大梁的‘天机阁’……我会知道的。毕竟你帮我了太多,我可舍不得你出事。” 苏浅浅身形轻轻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望着宁凡离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屋内,炉火跳动,微光映在她脸上,她伸手轻轻拂过琴弦,抚琴之手却停在半空未落。 良久,她轻声一笑,低语:“六殿下……你真的,什么都看得懂啊……” 第58章 相府密谋,两国联姻? 夜幕低垂,京城的灯火如织,远处钟楼传来沉稳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仿佛为这座帝都的静谧夜色平添了一抹肃穆。 街巷之间,行人稀少,偶有巡逻兵经过,甲胄轻响,踏步整齐。 高墙深宅,檐角飞翘,朱门之内灯火通明,却无半点喧哗声。 仿佛整个京城在年关将至前,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寂,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未动,云未涌。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 视线缓缓推入王恒府中。 王恒的府邸不似寻常高官那般张扬,庭院深深,楼阁层叠,但风格雅致低调,似乎每一处都暗藏玄机。 此刻书房之中,一炉沉香袅袅,炉火温润,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正屋内,王恒身着深青长袍,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凝重。 在他下首,依次坐着三人:户部尚书王武、工部尚书陆青岩,少府寺卿魏广成。 三人皆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平日难得聚首,如今齐聚一堂,自然非为等闲之事。 还有一人,却坐得略靠后些,是一位面容清俊的青年,神情冷静,衣着朴素,但双目炯炯,颇有一股沉稳之气。 青年率先开口,声音清亮:“参见丞相,参见三位大人。关于京城最近的局势,皇子殿下已有所耳闻。” “如今临近年关,殿下也即将返京。” 话音落下,屋内几人目光齐齐望向那青年,神色各异。 王恒略一点头,目光深邃:“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这次前来,可有口信?” 青年恭敬答道: “正是。殿下特命属下前来,向丞相和几位大人传话——近期京城风起云涌,那位六殿下锋芒太盛,连年会之事都落入其手中,怕是意图不小。” 王恒冷哼一声,目光微敛: “宁凡此子,心性沉稳,锋芒内敛,倒确实不同于昔日那些只会斗鸡走马的纨绔。” “哼……老夫都吃了他不少暗亏。他如今所谋,恐怕非小。” 他顿了顿,看向那青年,语气低沉:“替我带句话给你家殿下——切莫轻敌,宁凡不是泛泛之辈。” 青年拱手,笑道:“丞相的提醒,殿下早有耳闻。” “此次属下前来,正是带着殿下的意思。殿下说,宁凡之名,已有资格列入皇位之争。” 此言一出,王武、陆青岩、魏广成三人面面相觑,皆是露出讶色。 王武皱眉:“殿下未归,便遣人来布置,可见对宁凡极为忌惮。这倒是……出乎意料。” 陆青岩捋须轻笑:“也未必是忌惮,只是如今六皇子行事颇有章法,又深得圣心……若不早做安排,只怕将来真要翻船。” 魏广成点头:“兵马未动,心中有数。大皇子这番布置,倒也显示出他并非自负之人。” 青年闻言不急不躁,继续道:“殿下如今尚在边关交代事务,短时间内难以归来。此次属下前来,除了传话,还有一事——” “殿下欲请四位大人协力,共同削弱宁凡的势力,待他归来之后,再定大计。” 王恒闻言轻轻皱眉,略显犹豫。 王武也迟疑:“直接动手是否为时尚早?如今朝局未明,贸然行事,只怕惹人非议。” 青年却似早有准备,忽然一笑:“几位大人尽可放心,此事殿下已有完整计策,而且……并不会牵扯到几位。” 他顿了顿,神情一收,目光锋锐:“此事,是五皇子宁林所为,与各位又有何干系呢?” 闻言,几人眼神微变。王恒眼底闪过一丝讶色,旋即深思。 王武等人面面相觑,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正所谓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 与此同时,宁凡府中。 夜色已深,庭院中挂起了暖灯,一盏盏灯笼摇曳,映照着他在院中缓步而行。 夜风清冷,却不显寒意,反倒带着一股宁静。 苏苏此刻正在小厅中,换下了劲装,着一袭淡灰长裙,整个人显得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女子柔姿。 她见宁凡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 宁凡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辛苦了。” 苏苏摇头,语气清淡却带着柔意:“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职责。” 她说着,走到宁凡身旁,语气稍稍轻快了几分:“属下这里刚收到一条消息,殿下应该会感兴趣。” 宁凡微挑眉:“哦?说来听听。” 苏苏压低了声音,递过来一封密信,言简意赅: “据打探,大秦三皇子,似乎要迎娶大梁的一位公主。两国已有初步商定,八九不离十。” 宁凡闻言神色微动,取信拆开,扫了一眼,轻声冷笑。 “合纵连横……大秦这一手,倒也不意外。但大梁的皇帝,竟会同意?” 苏苏轻声:“或许是大梁国势已衰,想要借机保全。” 宁凡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夜色,目光深邃。 “这大梁的皇帝……可笑之极,真以为联姻就能护国?可惜,大秦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公主。” 他目光微凝,却忽而又一笑,“不过这些,与我暂时无关。眼下,还是先理清大玄的局势。” 苏苏点头:“属下明白。” 宁凡转头看她,轻轻一笑:“对了,明日你再帮我盯紧朝中几位大臣的动静。尤其是王恒那边……我总觉得他最近格外安静。” 苏苏目光一闪:“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手潜入王府外围,若有风吹草动,必第一时间上报。” 宁凡点点头:“很好。”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轻声笑道: “这几日总算闲了一些……倒有点怀念从前那种当纨绔的日子了。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 苏苏看着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惜。 “殿下的肩膀,不容清闲。” 宁凡转头看着她,轻轻一笑,却不言语。 外头夜风徐来,烛影摇曳,仿佛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场无声的博弈之中。 而风暴,将至。 第59章 宁凡之谋,众生如棋 夜深如墨,烛火轻跳。 宁凡府中静谧异常,窗外偶有风吹竹叶之声,仿佛在为这一夜的密谋低声和鸣。 房内暖黄的灯光将案上的图卷与密信照得通明,而宁凡坐于书案之后,指尖微动,一点点将文卷上的内容理清。 苏苏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神温柔而专注。 她向来寡言,在外人面前更是冷若冰霜,素来被江湖人称作“冷面修罗”,一手毒刃杀人无声,暗影阁地阁之主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 可在宁凡面前,她却从未以强者自居,只静静站着,不言不语,仿佛只需凝视这个男人的背影,就足够让她心安。 世人说她狠辣,孤高,不近人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天下之大,她唯一愿意俯首的人,只有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目光深沉的男人。 “殿下,”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柔却不失清晰,“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宁凡没有立刻作答,只是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夜空。 那夜色下的星辰不甚明亮,仿佛被黑云压住了光辉,正如如今这风雨欲来的天下一般。 他未回头,但苏苏却知道,他听见了。 她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轻抿,神情肃然。 她从未急躁,也从不试图去打扰这个男人的沉思。 因为她明白,他心中谋划的,不仅仅是一城一地,而是这天下四方,千军万马。 他会说,她便听。若他不言,她便守。 一人筹谋,便有她随行。 终于,宁凡轻声开口,语气沉稳中透着些许冷意:“有些安排……该提前进行了。” 他说着,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眸中光芒凝如利刃,“我原以为还有些时间,可如今看来——这天下变得太快了。” 苏苏静静望着他,听他缓缓道来: “蛮荒那边,蠢蠢欲动。大秦……终究是雄主坐镇,不可能甘心守疆自守。” “大梁皇帝却还在做着美梦,以为一场联姻就能保国安邦,实在可笑。异想天开。” 宁凡语气虽平,却每一句都像利剑般割裂黑夜,直指时局深处。 “那大秦三皇子,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心狠手辣,谋略极深,且得其父宠爱,如今已逐渐掌控兵权。” “而蛮荒……那位女子,我见过,不容小觑。此二人若是联手,怕是整个西境都将颤动。” “再看大宋,”宁凡顿了顿,目光微冷,“重文轻武,一旦边境生乱,朝堂便必定震荡,皇帝反应再迟钝些,天下可动。” 他语罢,屋中沉静。 忽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暗处走来,一人自影中显身,正是暗一。 他身着夜行衣,气息极其内敛,行至宁凡身前,抱拳低声道:“殿下。” 宁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而继续道: “蛮荒那边,天气转冷,冬季将至,物资必定紧缺。” 他说着,伸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点了点,“可借机以粮换马。我手中那支部队也已成型,只缺战马。” 他说到此处,神色中竟有一丝罕见的锋芒:“那支部队……我亲自训练,武器皆是精铁重铸” “军阵依照最古老的‘玄武破阵图’所设,轮番操练,杀气已成,只等最后一环——战马。” 暗一与苏苏闻言,眼中齐齐一震。 “殿下,那支……‘玄锋军’已可出世?”苏苏声音一顿,语气罕见地有些激动。 宁凡轻轻一笑:“不出世,怎惊天下?” 暗一眉头微蹙,回忆起那支军队在夜色中演练时的沉杀之气,不由感到脊背一寒。 那是一支真正的死兵,一旦出动,绝不可能是简单震慑之用,而是要取命、定局、立威! “属下明白。”暗一低声应道。 宁凡却未停顿,继续冷声吩咐: “至于大宋,便造势——” 他缓缓转身,看向暗一,眸光微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让人去大宋,散布圣人传闻。” 暗一一愣,旋即肃然:“殿下是想搅乱大宋文坛?” “不错。”宁凡淡淡道,“大梁那位四皇子苏铭,有野心,但是却一直在隐忍,偏居一隅。派人去问他一句——敢不敢?” “问完,再散播传言:‘天下文学十斗,大梁四皇子苏铭独占八斗,大宋文坛占一斗,其余天下人共占一斗。’”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烈的蛊惑之力,仿佛连星辰都要为之动摇。 “是,殿下。”暗一躬身。 而苏苏在一旁听着,眼神越发凝重。 她知道,宁凡不是单纯为了文斗挑事,而是以文搅政,引蛇出洞。 只要苏铭一动,便会带动整个大宋文坛乃至朝局,也就意味着宁凡可以趁势插手,打破原本难以进入的局势。 而他布的这盘棋,远不止一国之地。 宁凡收回视线,语气转冷:“大梁那边,暂时观望。” “此国皇帝无志,只想着保命。他没有雄图,也就无力翻天。” “暂时不必理会,但监视其动向,尤其是苏铭,一旦有异动,立即报来。” “属下遵命。”苏苏点头,声音清清冷冷,却透出极致的利落。 宁凡走到窗边,望着月色笼罩下的京城街巷,似乎这座帝都也藏不住将至的动荡。 他沉默片刻,忽然微微皱眉,低声道:“至于大秦……” 他说着,神情冷了下来。 “大秦边境小城虽防备森严,但其兵力调动正因边事繁杂而捉襟见肘。” 他转头望向暗一,语气低沉: “派在大秦的暗卫,让他们伪装成蛮荒之人,袭击边境一两座小城,烧粮、掠物——做得干净些,切勿暴露身份。” “将罪责……推给蛮荒。” “属下明白。”暗一沉声答道,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让他们内斗,自乱阵脚,”宁凡缓缓坐回椅上,“我们才能从容布棋。” 屋内安静了许久。 苏苏与暗一静立听命,气氛肃杀之中又带着几分从容。 此夜宁凡一语一策,皆指向天下大局,布置之深、谋划之远,已非寻常王孙公子所能比。 而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第60章 苏铭往事,隐藏极深 “属下听命!” 苏苏与暗一齐声领命,声音铿锵,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翻滚不息。 片刻之间,殿下已将天下大势剖析清明。 蛮荒之急、大秦之谋、大宋之虚与大梁之弱皆洞若观火,举重若轻。 转眼便已完成全局布局,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这般心思缜密、谋略深远的手段,着实令人心悸。 暗一默然低头,他早已知晓宁凡非池中之物,心中尊敬多年,却仍不免被这等谋定乾坤的魄力再次震撼。 而苏苏,则悄悄握紧了手中宽袖中的指尖。 她的眸光始终落在宁凡身上,不带丝毫杂念,如万年玄冰静水,又仿若无声山河。 在旁人眼中,她是冷面修罗、铁血之主,杀人不眨眼; 可唯有在宁凡面前,她无需冷漠,无需伪装,只需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便觉得世间安稳。 宁凡则神色未变,轻轻点头道:“剩下的,就等明年开春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与掌控感。 “正好,大皇子也该回京了,就看看这位大皇兄准备如何出手。” 语气中,竟隐约带着几分期待与玩味。 他轻轻顿了顿,淡淡一笑,道: “等大皇子的事了结,我也好去一趟北荒,或者……直接借助大皇子的手,去北荒。” 听到这话,暗一眼底浮现出一丝钦服的笑意。 他自然知道宁凡早已有意前往北荒,布局已久,只是那一片苦寒之地,极其凶险。 便是普通王侯也避之不及,唯有宁凡早早地将其纳入图谋之中。 果然,殿下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朝堂争斗,放眼整个天下。 此刻,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细碎的雪花从乌云密布的天穹洒下,如白絮纷飞,带着初冬的凛意,寂然无声地落在窗棂之上。 苍茫暮色笼罩京华,天地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纱衣,静谧而肃穆。 窗前烛光轻摇,映照着房中三人沉沉的身影,也照在苏苏沉思的眉目上。 她忽地想起宁凡方才提及的“大梁四皇子苏铭”。 这名字,她并不陌生。 苏苏低头沉吟,脑海中翻出过往搜集到的一份旧卷宗。 ——苏铭,乃是大梁皇帝醉酒时偶然临幸宫女所生,实为一桩宫廷丑事。 宫女意外怀孕,险些被赐死,最后因太后庇护才得以产下苏铭。 可自那一日起,这位四皇子便如宫中弃子,未得宠爱、无人怜惜。 皇子身份虽在,却无半点皇子的权势,年幼时被同侪欺凌,连小太监都可对其颐指气使,日子比庶人还不如。 起初,苏苏并未在意,只当此人命途多舛,不足为虑。 可后来——宁凡无意中见过一次苏铭,回来后便遣人暗中彻查,结果却令苏苏大惊。 原本不起眼的四皇子,竟隐藏极深。 他与大梁天渊书院的院长之子私交甚密,手下竟聚有数位着名谋士,且早已秘密豢养私军,还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若非宁凡布下眼线,细细查证,只怕如今天下人仍蒙在鼓中,只以为他是个书卷气的废皇子罢了。 此人表面温润如玉,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沉、善于隐忍,潜藏于宫廷之中蛰伏多年,如今已渐渐有了蛟龙之势。 “苏铭啊……”苏苏轻声呢喃,眼底却透出几分敬意,“殿下果然看得远。” 她抬头望向宁凡,只觉眼前之人愈发深不可测。 若天下终有一日变天,这个男人必然是那个能把握乾坤之人。 “属下告退。”这时,暗一抱拳一礼,悄然退出房间,脚步如风,不带一丝声响。 屋内静了下来。 苏苏走近几步,看着宁凡眉宇间微现疲态,柔声道:“殿下今日也累了,歇一歇。” 宁凡转过身来,嘴角微扬,语气带笑道:“你啊,好久没帮我按摩了,我还有点怀念呢。” 苏苏轻哼一声,眸光中却浮起一抹温柔笑意。 她走到宁凡身后,熟练地跪坐于锦垫上,双手轻按他肩背,指法温柔却带劲,似有灵犀。 宁凡微微闭上眼睛,倚靠在宽大的椅背中,只觉一股暖意自肩颈弥散而开,倦意渐浓。 屋外雪越下越大,屋内却温暖如春。 苏苏的动作轻缓,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与专注。 她看着这个为天下布棋、操心万象的男人,此刻竟如孩童般沉静,眼神温柔得几乎融化。 不多时,宁凡在她的按摩中渐渐睡去,呼吸绵长而安稳。 苏苏收了手,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手轻抚他额角的一缕碎发,眼中泛起细微光泽。 ——他累了。 谋天下者,向无安眠之时。 她一向冷静坚硬的心,竟在此刻柔软得像春水。 “你睡……”她低声呢喃,“这天下的风雪与战火,有我陪你走。” 窗外,雪落无声,天地寂静。 而这一室灯火温柔,仿佛隔绝了所有阴谋杀伐。 第61章 千雪到来,暂留大玄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朝阳尚未升至高空,淡淡的曦光透过薄雾洒落下来,为整个皇城蒙上一层朦胧的金纱。 宁凡府上,幽静而不失威仪。前院古松苍翠,松针上还挂着清晨凝聚的露珠,偶有微风拂过,便沙沙作响,宛若低语。 小径两旁,青石铺地,干净整洁,植着碧竹与紫藤,绿意盎然间更添几分生气。 假山旁,一泓清池波光潋滟,锦鲤游曳其间,偶尔跃出水面,激起细碎涟漪,给这清晨平添几分灵动。 而今日,宁府却迎来了一位特别的访客。 她踏入府门之时,仿佛春风拂面,静水流云。裙摆轻扬,仿佛踏雪而行; 乌发如瀑,顺滑垂肩;肌肤凝脂胜雪,眉目清冷却不失柔和,宛如烟雨中悄然绽放的一朵梨花,美得不似凡尘。 她未佩戴任何金玉首饰,整个人素雅至极,唯独腰间一条浅蓝色丝带随风轻扬,仿佛水波涟漪,又似天边初晴的云霞。 丝带之下,衬得她如一位自水中而来的仙子,清灵脱俗,似梦似幻。 正是《十美图》中名列第四的绝色女子——苏千雪。 此女以散修之身,一路修至九品之境,天赋卓绝,心志坚韧。 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在四方王朝之中,也足以成为座上宾,受万人敬仰。 宁凡站在回廊下,望着缓步而来的女子,不禁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讶色。 “竟然与画像上一般无二……”他心中暗叹。 《十美图》流传不久,世人只当是画师夸大其词,如今亲眼所见。 他才明白,那画像不过是勾勒其三分神韵而已,真正的苏千雪,更胜其上。 “苏小姐,路途遥远,想必辛苦了。”宁凡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 苏千雪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殿下挂念。” 她声音清冷淡雅,仿佛清泉叮咚,沁人心脾,却又不染烟火之气。 宁凡立于廊下,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艳。 纵然他见惯美人,此女仍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微微点头,笑道:“一路上辛苦了,苏小姐,请进。” 苏千雪轻轻点头,步入厅中。 随着她步入厅堂,袅袅香风随之而来,落座时轻盈如燕,毫无声息。 宁凡府内厅堂宽阔,四角挂着素白帷幔,桌案皆以楠木雕制,古朴大气。 墙上悬有山水挂画,淡墨轻勾,意境深远。 案几上置有清茶与梅花香炉,青烟袅袅,映着晨曦,宛若仙境。 苏千雪静静坐下,目光微垂。她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在这短暂的片刻中,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她入座时轻盈无声,目光微垂,却不失礼数。而心中,却早已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少年之时,被百蛊门迫害,是一个蒙面黑衣人出手相救,自此暗暗发誓: 一日找到救命恩人,必以命相报。 只是多年追寻无果,直到半年前偶然得见烟雨楼榜单,才知那人竟是暗影阁之人。 而如今,机缘巧合下,她在苏苏口中得知暗影阁正是大玄六皇子宁凡所掌控之势。 她第一次见宁凡之前,对这位六皇子的印象只有传闻: 自八岁便流连青楼,横行无忌,欺男霸女,纨绔成性,是大玄朝最让人唾弃的皇子之一。 可如今对坐一堂,她才发觉,那些传闻不过是荒谬的谣言。 “若是这样的人真是我恩人……”她轻轻抿唇,目光却悄然落在宁凡身上。 宁凡为她斟上一盏茶,语气玩笑又带些真心:“苏小姐,不愧是被烟雨楼评为天下十美中的第四,果然名不虚传。” 苏千雪轻笑,容颜顿时如春日花开,令人移不开眼。 “殿下过奖了。不过,殿下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宁凡眉毛一挑,嘴角含笑:“哦?苏小姐听到的传闻中,我是什么样的?” 苏千雪唇角微弯,眸中带着些揶揄:“传闻大玄六皇子是个纨绔子弟,从八岁就开始逛青楼,欺辱百姓,无恶不作。” 宁凡听罢,脸色顿时一黑,忍不住拍案:“谁说的!这就是纯纯的污蔑!我什么时候八岁就逛青楼了?可恶!” 苏千雪看着宁凡满脸正气又略带委屈的模样,终是忍俊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万物明媚。 眉眼弯弯,清波流转,竟叫屋外春光都失了颜色。 宁凡微怔,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眼,轻叹道: “苏小姐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 苏千雪脸颊微红,轻轻垂下眼睫,随即转移话题,道:“殿下,当初多谢救命之恩。我寻找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恩人。” “千雪愿意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为殿下做三件事,以报当年之恩。” 宁凡微微一怔,摆手笑道:“苏小姐无需如此,都是应该的。” “谁愿意见到如你这般美貌佳人,遭那百蛊门毒手?这可不是见色起意,而是仗义出手。” 苏千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本以为以宁凡身份定会欣然接受,哪知他竟婉拒。 这种坦然淡泊的态度,反倒令她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与好奇。 她如今身为九品武者,早被各方势力视为香饽饽,谁不想招揽? 可这位宁凡……竟显得毫不在意,莫非他有更强大的势力,根本不缺她这点助力?一时之间,她心中泛起几分浓浓的好奇。 “殿下不愿接下我这三件事,是不信我么?”她轻声问道。 宁凡却笑着摇头,目光平和坚定:“不,我只是觉得,这恩情不该用三件事来计算。” 苏千雪沉默片刻,终是柔声道:“这是千雪的执念,还望殿下成全。”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坚持,那是她这么多年追寻真相后的承诺,容不得轻易作罢。 宁凡见状,目光一凝,片刻后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答应你。” “不过苏小姐多虑了,毕竟我相信没有哪个势力会拒绝一位如你这般的九品强者,尤其是……长得还这么漂亮的。” 苏千雪听罢,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掩住笑意:“殿下说笑了……既如此,不知殿下希望我做哪三件事?” 宁凡略作沉吟,随即一笑:“如今年会将至,还不是用人之时。” “若苏小姐无事,不如在大玄多走走,看看我大玄的风土人情如何?” “我让苏苏陪你四处转转,等我真正有事相托之时,再向你开口。” 苏千雪点头:“如此甚好,千雪愿意暂居大玄。” 宁凡心中一松,随即唤来苏苏。 少女快步而来,见苏千雪在场,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 宁凡笑道:“苏苏,苏小姐暂居府中几日,你与她年纪相仿、修为相当,正好作个伴,务必照料周全。” “是,殿下。”苏苏恭敬应下,随即轻声与苏千雪交谈。 两位九品女子,年纪相仿,气质迥异却又相得益彰,站在一起宛若雪中双艳,一冷一暖,相映成辉。 宁凡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安排苏千雪留下,不只是不到时候,更是局势布棋——一位九品强者驻留在京,不知将带来多少变化。 而他,正需要这些变化。 这一日,寒风微动,天际渐暗,空中轻雪纷飞,似为这场未起风云,添了几分诗意。 苏千雪温和点头,随苏苏离开大堂,临走前回首看了宁凡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这位传闻中纨绔荒唐的六皇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一些…… …… 第62章 天渊谋士,三重目的 大梁皇城,晨雾未散,薄雪覆瓦。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昏黄的光从天际斜斜洒下,掠过琉璃瓦顶。 轻柔地铺在皇城重重宫墙之上,仿佛为这静默深宫披上一层冷淡的金纱。 寒风卷起树梢残叶,发出沙沙细响,如同低语。 皇宫一隅,一座偏僻的庭院安然藏于深墙之内,不见显赫守卫,也未有宫女太监出入,安静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院中小亭雪覆,苍松古柏静立。几枝早绽的寒梅悄然探出枝头,红白交错,在寒意中透着一丝傲骨。 亭中,一位身着深蓝素袍的青年正静静坐着,眉目清润,面容温和如玉。他手执书卷, 低眉浅思,神情平和,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文弱公子,身上未有半分皇族威严,也无高位权贵之势。 这般模样,在这权谋纷杂的大梁皇宫之中,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心生怜意——仿佛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与他无关。 可谁又知晓,他,便是大梁的四皇子,苏铭。 他出身并不显赫,是当今皇上醉酒之夜与一名宫女的意外之子。 母亲无权无势,自他出生起,便被冷落在这偏僻小院之中。 皇子之名,不过挂名而已。年少时,便尝尽冷眼与欺辱,哪怕是宫中下人,也敢对他呼来喝去。 然在这般艰难环境中,苏铭却始终没有沉沦,反而静静地忍受着,将那些屈辱当作砥砺自己的磨石。 而如今,坐在苏铭身边者,则是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一袭灰衣,须发整齐,神态从容,面容虽不出众,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稳重之气。 他,便是大梁天渊书院前院长之人,傅文修,一位真正的智士谋者。 傅文修自幼聪颖,才思过人,后来追随苏铭,也是苏铭最信赖的谋臣。 此时,傅文修正双手负于身后,眉头轻皱,道:“殿下,那人已经走了。” 苏铭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嗯,是大玄六皇子派来的?” 傅文修点头:“此人轻易避过皇宫守卫,来去如影,若非早有准备,我们怕是连他出现都察觉不到,应该是暗影阁之人。” 苏铭眼底闪过凝重。 他曾在一次朝贡宴中远远见过那位大玄六皇子,只一面,便让他如芒在背。 虽只是短短交谈几句,但对方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沉静、那种深不可测的心机,远胜同龄人。 贺季川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主上,眼神中满是沉静。 ”先生。”苏铭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夹杂着一丝困惑。 “你觉得那位大玄六皇子,为何要在此时,将我推到明面之上?” 傅文修听后微笑,缓缓坐下,沉声道:“殿下,我思来想去,恐怕这之中有三重用意。” 苏铭目光一凝:“还请先生详解。” 傅文修微抚长须,娓娓道来: “其一,大玄六皇子首先在大宋散布‘圣人将出’的消息,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苏铭点头,确实如此,那大玄六皇子的谋划肯定不在明面上。 接着便听见傅文修接着说道: “他知大宋重文轻武,若传言说圣人在我大梁,大宋文人修士肯定生气,必会不服,但是他们又不会不远千里前来。” “这时候群雄争愤,肯定会联名上书,而那大宋皇帝肯定会让人以使者之名入梁国,行挑战之实。” 苏铭若有所思:“使者出事,再加外力挑拨……岂不是会引起两国矛盾?” 傅文修赞许点头:“正是第二层算计。若使节失败,他们面上难堪,这还还说。” “但怕的是,万一使节受伤出事,或者死在了大梁,那便是导火索了!” “而我大梁陛下性子中庸,遇事优柔寡断,极可能在不明真相下做出激烈回应。” “可这与我又有何干?”苏铭皱眉问道。 傅文修嘴角微扬:“那就得说到第三点了,这便是与殿下息息相关。” “殿下如今在宫中无权无势,却被传为‘圣人’,且手下有我等谋士,亦有暗中组建的私军” “一旦国中动荡,若陛下出事,几位皇子皆无大才,朝中自会有人支持殿下出山。”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而那位宁凡殿下,恐怕亦会暗中相助。” “到时殿下便顺理成章执掌大梁之柄。换言之,他推您于前,是在布更大的局。” 苏铭沉默良久,忽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这个人……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 “他在算计两个王朝,竟还能将我也一并布局,果真厉害。” 傅文修正色道:“殿下,这世上真正有资格称‘敌’的人并不多,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但也正因如此……若与之同行,或能成大事。” 苏铭眼神愈发清冷,良久点头:“那便看看……这位六皇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回想起那日在一场文会中与宁凡短短一面,那人不过一语,便将席间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铭那时心中便生出一丝惊意,却也生出隐隐敬佩。 “既如此,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应对?”苏铭凝视贺季川,眼中透出些许慎重。 贺季川缓缓道:“殿下,此局既开,退已无路。” “不如顺势而为,借这‘圣人之名’,一展才华,号令文臣,拉拢朝堂,再静观大玄于大秦如何反应,见机而动。” “若殿下能在接下来锋芒毕露,名望如日中天,届时,天子之位……便非遥不可及。” 窗外,风起云涌,黄叶翻飞如蝶。 苏铭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站于窗前,望着灰沉天色,声音如风拂竹: “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位大玄六皇子,究竟能将这局棋下到何等地步。” 院外,雪落无声。宫墙高耸,宫灯微明,整个皇城依旧沉浸在表面的宁静之中。 可谁知,这片宁静之下,已有暗流汹涌,波澜将起。 大梁,或许要变天了—— 第63章 天命所归,暗中合作 大玄皇城迎来了这段时间来中最温和的时候。 旭日东升,阳光洒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屋脊上,映得一座座宫殿光辉灿烂。 皇城外的街巷则热闹非凡,晨雾尚未散尽,市井间已人声鼎沸。 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热腾腾的汤面,酥脆的糖油饼,还有飘着香气的花生糕,商贩们大声吆喝,孩童奔跑玩闹,一派繁华。 但在这平和之下,一则悄然流传的传闻,正像春水一般,迅速在皇城百姓中蔓延开来。 “你听说没有?咱们大玄的六皇子宁凡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大汉,在茶摊前拍着桌子兴奋地说道。 “我听说了!那日在与大秦使者的赌约中,三战三胜,不仅赢了他们的粮食,还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最后大秦那边都灰头土脸地走了。” 旁边一位白发老者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点头应和。 另一人立刻插话道: “那可不止,我前几日还听说,六殿下还去了云州,亲自处理那边的蝗灾,不仅将灾情控制住了,还顺势整顿了当地官员,这才是真正的有德之人哪!” “没错没错,我大表哥的弟弟的侄子的弟弟就做事在宫中,说如今皇帝陛下可是对六殿下极为器重,连今年的大玄年会都交由他一手操办呢。” “看起来慈悲佛说得没错,六皇子果然是天命所归!”有人突然低声说道。 “哦?这慈悲佛又是何人?”先前那大汉疑惑问道。 说话之人顿时摆出一副知情人的模样,微微抬头,道: “你可真是消息不灵通啊。这位慈悲佛可是佛光寺的住持,听说是六皇子的拥护者。” “那佛光寺最近可是香火鼎盛,据说特别灵验,尤其是求子,只要让夫人去那儿虔诚祈祷七日,回来必定有喜。” “真的假的?这么灵?那我得赶紧让我夫人去一趟,咱们家正好想要个儿子。”大汉一听,顿时激动不已。 “千真万确,我那邻居家媳妇好几年都没动静,去了佛光寺回来就有了。” “哦?兄台竟然也没有孩子,那快去快去,若求得麟儿,百世流芳!” 就这样,一边是对六皇子的连声称颂,一边是对佛光寺与慈悲佛的热烈追捧,百姓间议论如潮,迅速渗入皇城每一个角落。 而隐藏在这股看似正向的流言之下的,却是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悄然涌动。 —— 此时,皇城的宁林王府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气氛。 府邸虽不及太子府那般宏伟,但依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门翠瓦间绿意盎然,假山流水小桥横卧,一切皆显得宁静而优雅。 只是这日,王府的内厅,却多了两个打着“游方化缘”名义而来的和尚。 这两人衣着整洁,面容和善,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为首那位年纪稍长,眉眼间却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精明与冷厉。 宁林懒懒地倚坐在主位上,身着便服,金玉束发,气质冷峻。 他一手扶着茶盏,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二人,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样,五皇子考虑得如何?”那为首和尚语气和缓,声音低沉。 宁林冷哼一声,手指轻轻敲打着椅扶,眯眼冷笑道: “你们不是宁凡的拥护者吗?坊间所有称颂宁凡的传言,不都是你们佛光寺传出来的?现在却跑来找我合作,莫非我是傻子?” 和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轻声说道: “五皇子误会了。我们佛光寺从未表明立场,传言只是传言,若不借着宁凡之名传播,又如何吸引天下之目光?” “若要对付他,岂不该先接近他?” 宁林眼神一闪,心头微动。这佛光寺他早有耳闻,虽是新近兴起,却已经香火鼎盛。 他原本还想着何时主动接触,如今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省了麻烦。 “说,你们到底想怎么做?”他声音压低,眼神中已有几分兴趣。 那和尚也不含糊,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们近日得知,六皇子正频频与九公主宁琦玉来往。” “若殿下能设法将九公主引出皇宫,我们自会安排人手接应,后续之事,不劳殿下操心。” 宁林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来:“你疯了?那是我亲妹妹!” 和尚却早有准备,双手合十,面色不变:“殿下放心,我们佛门中人,岂会伤害无辜?” “我们只是要制造一个局,一个能让六皇子百口莫辩的局。” “至于九公主,我们定保她安然无恙,之后还会亲自将她送回宫中。” 宁林眉头紧锁,犹豫不定。他与宁凡本就不睦,而今又见对方声望渐盛,皇帝宠爱有加,连年会都交给他筹备,心中早已不是滋味。 他知道,再不出手,只怕那皇位之争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许久之后,他终是咬咬牙,沉声道:“好,这件事我来办。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妹妹平安无事,否则……” 和尚低头一笑,合十作礼:“佛曰:一切皆有因果。五皇子只需安排好人,我们自会负责局势安排。合作愉快。” “哼。”宁林轻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人送客。 目送二人离去,他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幽深。 屋外春光正好,阳光洒在青石板上,一队队侍卫从王府门前巡过,金戈铁马的脚步声响彻耳边。 但在这祥和的表象下,血雨腥风的前兆,已然降临。 而宁凡此刻,尚不知,早已有刀锋在黑暗中悄然出鞘,正向他逼近。 —— 第64章 早朝事宜,琦玉出宫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金色曦光洒落在巍峨的皇宫门前,琉璃瓦在光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丹陛玉阶之上,身披绣金朝服的文武百官陆续入朝,宫墙之外是层层禁军守卫,肃穆庄严,不容亵渎。 而皇宫正门前,青石铺就的御道上,宁凡负手而立,一袭玄色朝服勾勒出挺拔身形。 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清晨微风拂面,他微眯着眼,看着那巍峨的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内心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几天倒是难得清闲。”他低声自语,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前段时间连战连谋,既要与大秦使团斗智斗勇,又得赶往云州处理蝗灾,再加上年会的筹备事宜,几乎马不停蹄,如今终于能松口气,确实是难得的悠闲。 尤其是这几日回府时,苏苏的按摩手法简直堪称一绝,手劲柔中带巧,按得他神清气爽,几乎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悄悄去学过医门的推拿术。 最近没事的时候就去宫中找琦玉那小丫头斗斗嘴,顺便逗逗她的猫,再或者去听雨阁找苏浅浅喝茶聊天,一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 那女子言辞洒脱,聪慧通透,虽说话经常绕来绕去,倒也让人觉得趣味盎然。 只是日子虽安逸,宁凡却从未放松警惕。 这些日子,苏苏送来的暗卫情报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奇怪。 尤其关于自己的传言——什么“天命所归”、“圣人转世”、“佛光寺慈悲佛预言六殿下登顶”等等。 这些消息不像是民间自发流传,倒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有意推动。 “慈悲佛……”宁凡低语一声,眼神微眯。 那个突然崛起的佛光寺,还有那位无比神秘的主持“慈悲佛”。 几乎一夜之间便让整个皇城都充满了对他的赞誉与神话。 求子灵验、预言帝王、护佑大玄……这些词汇未免太过高调,反倒显得可疑。 有人在暗中出手了,他心知肚明。 不过——“也好。”他淡淡一笑,“倒想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思索间,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宁凡回头一看,只见五皇子宁林与丞相王恒并肩而行地走了过来。 宁林一身墨蓝色朝服,面容俊朗,却藏不住那眼底的阴鸷。他看向宁凡,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意十足的笑容,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六弟今日精神不错。”他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挑衅。 “睡得好,自然精神好。”宁凡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王恒站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 表面上他是皇帝宁龙多年的心腹,所以必须中立自持,如今他面容沉稳,双目微垂,不动声色。 “启奏皇上——百官已至,早朝准备就绪!”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几人间的静默。 宁凡与宁林并肩迈入金銮大殿。 大殿内金龙盘柱,琼灯垂落,檀香袅袅,帝座高居九级玉阶之上。 宁龙身披金龙朝服,威严矍铄,目光如炬,正端坐其上。 两旁文武大臣按位而立,肃穆中透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 早朝开始,最初是例行奏报,户部尚书陈述粮仓盈亏、工部大臣汇报水渠修建进度,还有边境防务由兵部尚书一一上呈。 宁凡站在朝班中,听着听着便开始打起瞌睡。虽然眼睛睁着,但神魂早已飘散天外。 他实在听腻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务,什么“赈灾米袋封条不合”、“铸剑炉气压波动”……这种事情还不如留给属下去解决。 宁龙眼角一撇,正好看见他站在那儿似睡非睡,眉头顿时狠狠一皱,眼神仿佛利箭般朝他射来。 宁凡心中一凛,连忙站得笔直,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太监站出来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宁凡眉梢微动,抬眼望去,只见那开口之人正是五皇子宁林。 “何事?”宁龙语气不动,但眼神略显不耐。 只见宁林转头看了宁凡一眼,语气斟酌,却带着分明的恶意: “儿臣近日听闻,坊间传言四起,有人称六皇子之前乃是故意藏拙,如今一鸣惊人。” “实为天命所归——此言不但大逆不道,更有妖言惑众之嫌,恐有人背后操纵,煽动民意,挑拨皇族血脉,儿臣建议彻查!” 此言一出,朝堂微动。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许多人眼中浮现疑色。宁龙的脸色则明显沉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传言?这几日他的内侍耳目也有所汇报,那什么“天命所归”的鬼话让他烦躁不已。 自己好好一个天子,活得好好的,结果百姓开始议论下一任是谁?这不是找骂吗? 如今宁林竟在早朝上将此事搬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家的脸? 他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阴沉。 而宁凡也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坦然。他知道宁林想干什么,但——你想泼脏水,那我就顺势借力打力。 他拱手出列,朗声说道: “父皇,五皇兄所言极是,此人罪该万死,孩儿也建议严查此事——这些妖言惑众之辈,最好一网打尽,全都丢去天牢!”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凝固。 宁龙脸色顿时黑成锅底,这混账玩意儿说什么呢?真让自己把一堆百姓抓了,那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 “混账!”宁龙猛然拍案,怒声道: “毕竟只是传言,未查清楚便妄言处刑,岂非枉法!此事朕自会派人调查,务必查出背后之人!朝堂之上,不得再议!” 他起身甩袖,冷冷看了宁凡与宁林一眼,转身离去。 “退朝——” 太监高声喊道,大臣们纷纷叩首告退。 宁凡轻松自若地走下殿阶,脚步稳健,仿佛刚才那一番风波根本不曾发生。 而宁林则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神如刀,望着宁凡的背影,心底的恨意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 与此同时,皇宫后苑,碧霜苑内。 这处幽静小院隐于御花园深处,水榭楼台,碧竹盈盈。清风拂过,吹动几缕帘纱。 九公主宁琦玉正坐在榻上抚琴,一曲《长风引》刚毕,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通传。 “公主殿下——” 一位衣着整洁的太监快步行来,低头行礼:“六皇子派奴才前来,说想请公主一同出宫游玩,殿下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宁琦玉闻言微怔,随即眼睛一亮:“六哥?这家伙最近总来找我斗嘴,今日竟想带我出宫?” 她嘴角露出几分欣喜,虽觉奇怪,却也未多想,匆匆披上斗篷,随那太监离去。 一路上,禁军开道,宫门缓缓开启。 宁琦玉孤身一人,笑意盈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宫墙,仿佛不知,自己已一步步踏入命运的陷阱之中。 而那位“太监”,在送走公主之后,便悄然隐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 第65章 暗中调查,琦玉出事? 早朝初散,日头已高,皇城上空碧蓝如洗,金瓦琉璃在阳光下映出刺眼的光辉。 宫门外,石狮威严肃立,重重禁卫依旧肃穆如初,唯有那渐渐散去的朝臣脚步,宣告着一日政事暂告一段落。 宁凡自朝堂上离去,步履悠闲,身着墨袍,腰束金玉,目光沉静,神色淡然,看似轻松,却隐有思绪未歇。 他不急不缓地回到了王府,踏入府门时,院内竹影婆娑,风送幽香,初夏的阳光斑驳洒落在青石小径之上,一派静谧安然。 甫一进门,便见苏苏早已候在廊下,一袭素衣轻裳,乌发轻挽,眼中尽是温柔,俨然不见外人眼中那冷面修罗的半分凌厉。 “殿下,累了?”苏苏迎上前,柔声问道。 宁凡看着她,嘴角轻扬,打趣道:“倒也还好,就是有些人烦得很。” 他眯了眯眼,语气一转,颇为轻佻道:“不过苏苏你越来越体贴人了,将来谁要娶了你,可是有福气了。” 苏苏笑靥如花,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那万一是殿下呢?” 宁凡怔了一下,似未料她会如此答话。那一瞬间,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他自然不是不知苏苏的心意,甚至早在她一次次为自己出生入死时便已明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苏千雪最近如何?这两日你陪她出去玩,感觉她还适应吗?” 苏苏并未追问,似也知道他刻意避开。她垂眸轻笑: “千雪性子温柔,又不娇气,这两天带她逛了逛王都,她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喜欢那听雨阁边的花街,非要我买了她几个绢花簪子。” 宁凡点头:“她能喜欢就好。” 正说着,他神色一敛,语气渐趋严肃:“苏苏,去查查佛光寺,尤其是那个叫‘慈悲佛’的住持。” “我总感觉,这股关于我的风,吹得太过顺了。” 语毕,他神色一敛,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肃意: “尤其是那慈悲佛,看似德高望重,实则处处掩饰,似乎背后还有人……我总感觉,那只手,是冲着我来的。” 苏苏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点头回道:“我也有这感觉。” “暗影阁的情报里,也提到佛光寺频频与一些朝中权贵走动,不清不楚。” “殿下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地阁的人去办,前几日他们已经全数潜入城中,分布在各大节点,静候调遣。” 宁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除了调查慈悲佛,我还要你顺便查一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求子奇效” “那些求子成功的朝中官员,若都曾前往佛光寺,我倒要看看,是佛光真的灵,还是幕后有人在布局。” “是,属下明白。”苏苏点头,神情肃然,眸中一抹寒意浮现。 ……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碧空如洗,春风正暖。 宁琦玉身着一袭碧绿宫裙,头戴珠钗,神采飞扬地站在宫门外,双眼不住往左右张望,嘴里嘟囔着: “六哥怎么还不来?不是说要带我出宫玩吗?这么久了……哼!可恶的六哥,居然骗我!下次见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叉着腰,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转身正欲往回走,忽而,一股诡异的冷意悄然袭来。 “谁?”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见两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面罩遮面,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眸。 “你们是何人?”宁琦玉本能地退后一步,声音有些发颤,“要做什么?” “找九公主有点事,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冷声道。 话音未落,两人已如鬼魅般扑上前来。 宁琦玉惊叫出声,但尚未出口,便被一股劲风袭面,身形踉跄,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名黑衣人迅速将她打晕,施展轻功离去,不留痕迹。 周围并无人察觉,风过草动,不过是掠影残光。 …… 夜幕低垂,灯火渐起。 王都最负盛名的听雨阁内,灯光如豆,琴音袅袅,红帘翠幔间香气缭绕,宛如仙境。 宁凡再度踏入这处熟悉之地,店中姑娘早已见怪不怪,皆知这位六殿下近来常驻于此,听曲品茗,颇有几分闲情。 阁中偏室内,苏浅浅已在等候。她一身淡紫罗衣,乌发披肩,坐于榻边,执琴抚弦,见宁凡到来,盈盈一笑: “最近关于殿下的传闻可是多了,整个王都都快传疯了。都说六殿下藏拙多年,原来是天命之子。” 宁凡失笑,走过去坐下:“你这口气,是在打趣我?” “哪敢。”苏浅浅含笑摇头,眼波潋滟,“比起我,殿下如今可是真正的大名人,若说谁是王都最炙手可热之人,非殿下莫属。” 宁凡故作严肃地叹道:“那也是被你连累的,多少权贵子弟不惜重金,只为一睹你容颜,就连本殿下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哎呀,”苏浅浅轻掩朱唇,笑靥如花,“我看是我被殿下迷住了才对。” 两人调笑几句,气氛轻松。随后,苏浅浅神色一敛,放下琴弦,声音微低: “不过玩笑归玩笑,殿下……佛光寺,恐怕真的不简单。” “我收到消息,那位主持慈悲佛,曾多次私会城中几位权臣,还有人供奉巨额香火钱财,恐怕不只是求福。” 宁凡眼神一沉:“你也察觉到了?” 苏浅浅点头,语气缓缓:“这世道,越是披着佛门外衣的地方,越可能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殿下若要查,得快。” “放心,”宁凡淡声道,“这佛光寺,我已经布下棋子。只等风起云动之时。” 说话间,夜风微起,窗帘轻扬。远处的风铃轻响,似有雨声从天边缓缓袭来。 一场风暴,已然酝酿。 第66章 公主失踪?朝野震动 听雨阁,深夜。 月色如水,洒落檐角檀香木窗。帘幔轻垂,檐外细雨淅沥,雨滴击打青瓦,如丝如织,宛若轻奏的琴声。 偏阁内,一盏纱灯悄然燃着,昏黄温暖的光晕映在木几与素锦地毯之上,氤氲着一室静谧与温柔。 苏浅浅纤指轻拨瑶琴,玉腕微旋,丝竹声声中透着几分清冷又几分缱绻。她今日所奏,名曰《忆春山》。 音律起时如溪流潺潺,转而高处,便如风起云涌,欲说还休。 宁凡斜倚在窗前,手执一杯清酒,低头静听,酒未饮尽,神思却已飘远。 他眼中映着灯火与她的影子,却更像是映着一段温柔又无法说出口的羁绊。 曲终,弦音犹绕梁未散。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 但彼此心中都知,方才苏浅浅对佛光寺的提醒,早已说明她的立场。 而苏浅浅同样明白,宁凡虽不说破,却已然心知肚明她的身份与来历。 或许,她正是大梁安排在大玄的眼线,借助听雨阁之名,传递情报、监视朝局。 但宁凡却没有揭穿她,甚至给予信任。 而她,也未曾真正背弃他。 窗外雨更密,似掩夜色重重,隔断世间喧嚣。 苏浅浅悄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殿下可还记得第一次来听雨阁时,我弹的是什么曲子?” 宁凡笑了笑:“记得,是《踏雪寻梅》。那时你说,等天下太平,便要随我一同去江南看梅花。” 苏浅浅低下头,轻声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浅浅愿随殿下去天涯。” 宁凡望着她,神情淡淡,似有万语,却终究没说出口。 这一夜,便在雨声与琴音中缓缓过去。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今日王都,风色不同。昨夜一场小雨未歇,如今又有乌云低压,街巷湿滑,凉风扑面,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宁凡披衣起身,推窗望去,只见街头巷尾皆有皇宫禁军疾驰而过,甲胄铮亮,神色肃杀。 他眉头轻蹙,直觉有异,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梳洗完毕,尚未进早膳,外头便已有人急报:“殿下,圣上急召各位重臣入宫,请殿下速速启程!” 宁凡不敢怠慢,登车入宫。 宫门之外,已有大批大臣到来,许多人脸色凝重,交头接耳。 禁军重重围守宫门,连宫女太监都紧张得不敢出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进入皇极殿,宁凡第一眼便看到皇帝宁龙坐于御座之上。 一身玄龙金袍,面色阴沉得如暴雨前夜,双目锐利,宛如一头随时可能暴怒的苍龙。 殿中百官肃立,不敢发声,连太监都闭口不言。 宁凡刚站稳,便听宁龙冷声开口,声音带着极重的怒意,仿佛天地皆震:“禁军统领可在?” 话音一落,殿下跪出一人,身穿银甲,正是禁军统领段震。 “臣在!” “哼!”宁龙一拍龙案,怒声道,“你是如何守护皇宫的?!连朕的亲女儿,九公主都能在你眼皮底下失踪?是不是等哪日朕也不见了,你才能知道?!”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众臣面面相觑,皆倒抽一口凉气。 宁凡听得此言,瞳孔微缩,脸色也骤然凝重。 他虽常言无所谓,但九妹宁琦玉却是他的亲妹妹。 如今竟在皇宫失踪,情况凶险不言而喻。 段震惶然叩首:“陛下恕罪,臣实不知九公主何时离宫,还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誓死找回公主!” 宁凡此刻已顾不得旁事,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 “父皇,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最紧要的是确认九妹是何时离宫,是私自外出,还是被人掳走?若是后者,恐怕背后不止一人所谋。” 他话锋一转,盯向段震:“禁军统领熟悉宫中守卫,可否说说昨日之事,有无可疑之处?” 段震连忙答道: “回殿下,昨日巳时左右,奴才曾得太监传话,说九公主要出宫游玩,因往日也有过先例,奴才便未加拦阻……而此次,九公主并未带随从。” “未带随从?”宁凡皱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琦玉昨日欢喜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沉,“那就奇了……这不像她。” 刑部侍郎冷然道:“公主身为皇室之尊,怎会独自离宫?而且不带随从,这根本是漏洞,是否有人假传旨意?必须彻查。” 王恒亦慢条斯理地出声:“殿下所言在理,不过……还要查一查,这背后之人动机为何?” “若只是绑架,要的或许是赎金或利益。但如今城中皆知九公主身份,敢如此明目张胆之人,目的恐怕不止如此。” 宁龙面色依旧难看,挥手冷冷道:“既如此,刑部、大理寺辅助禁军,三日内必须查明九公主下落。” “段震,你若找不到人,就自己提头来见!” “是!”段震重重叩首。 宁凡默然不语,心中波涛翻涌。 早朝草草结束,宁龙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命几位重臣至御书房密议。 书房内气氛沉重,空气仿佛凝固。 宁凡率先开口,目光冷冽:“禁军统领,九妹到底是如何出的宫?” 段震沉声道:“昨日巳时,她自行走的正门,有太监通传,也无异常。之后……便再无踪迹。” 宁凡闭上眼,深吸口气:“她若被掳,至少不会立刻离开王都。” “第一步,封锁城门。第二步,细查昨日至今入城、离城之人,特别是江湖中人。第三,问宫中宫女太监,有无谁与九妹走得近,或知她意图。” 刑部尚书连连点头:“我们立刻安排人手去查。” 大理寺卿也道:“属下会调遣缉捕司潜伏城内,三日内必有所获。” 王恒目光深远:“还有,调查此事背后之人要做什么。” “是威胁,还是挑衅?又或者……是针对某人?” 宁凡目光微闪,与王恒对视一眼。 是的——这一手棋,或许就是冲着他宁凡而来。 宁龙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复杂情绪,似乎有怀疑,有怒意,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去办。” 一场风暴,正式席卷而来。 …… 第67章 佛门骗局,宁凡干的? 朝阳初升,原本应当是百姓出门、商贩开市的时辰,今日的皇城却空寂得出奇。 早朝结束不过片刻,整座皇城已然如临大敌。 城门紧闭,甲士驻守,东门、南门、西门、北门皆派重兵把守,盘查出入之人毫不留情。 就连城中各坊市口,也布满了巡逻的禁军与捕快。 街道两侧的商贩早早收摊,木栅门紧闭,窗帘低垂,百姓大多缩在屋中不敢外出。 偶有行人急行,亦是神色匆匆,唯恐惹祸上身。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如浓雾般,悄然笼罩整个皇城。 “听说九公主失踪了……” “嘘!这话你也敢说?当心祸从口出!” “唉,这年头,皇宫都不安全,我们这些小民还能指望什么……” 巷子里,低声的议论随风四散,最终都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 此时,宁凡已然步出皇宫。 御马监早早送来马车,车帘紧闭,一路疾行。 宁凡独自坐在车内,面容如铁,眼神沉静冷冽。 方才朝中虽未多言,但九妹失踪背后之事,怕是远比想象中复杂。 车子驶过主街,只见城中各坊仍有大批官兵奔走穿梭,百姓早已避退不见踪影。 他掀开车帘望了片刻,忽然轻声叹息。 片刻后,车马停至王府门前。 宁凡下车步入府中,刚踏入回廊,便见苏苏快步迎来,衣袂飘飞,眉间带着一丝焦急。 “殿下,出什么事了?为何今早皇城气氛如此紧张?” 她一眼看出宁凡面色不善,连语调都严肃几分。 宁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压着情绪低声道:“九妹……昨日在宫中失踪了。” “什么?!”苏苏大惊,秀眉紧蹙,“九公主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午后,至今无音讯。” 宁凡声音低沉,眼神闪烁着压抑怒火,“不知是自愿出宫,还是被人掳走,如今尚无定论。” 苏苏神情变得严肃:“我这就派人去查!从皇城查起,调阅城中出入记录。” “再查外来之人、流民、江湖脚夫,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她知宁凡虽未表现慌乱,但心中必定焦灼——那位九公主宁琦玉,虽顽皮任性,却是宁凡亲妹,自幼亲厚。 如今她有失,宁凡怎能心安? 宁凡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另外,命暗卫那边也一起查,内外联动,不可松懈。” “是,属下遵命。” 苏苏拱手行礼,转身快步离去,一身红衣如火,瞬间消失在回廊尽头。 宁凡立于阶下,抬头看向苍天,神色愈发沉静。 此时,一个身影悄然从偏廊现身,轻声道:“殿下。” 是暗一,黑衣如墨,气息内敛,似是与影子合为一体。 “怎么了?”宁凡目光一动。 “关于佛光寺之事,属下查出些线索。”暗一轻声说,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确实……很有意思。” 宁凡眉头微挑,露出几分兴趣:“说来听听。” “佛光寺求子之事,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哦?” “此事属下一查才发现,所谓求子灵验,只不过是这些‘和尚’编出来的幌子。” 暗一冷笑一声,语气讥诮,“他们打着殿下您的名义,宣称‘六皇子所拜之寺,灵验无比’,吸引许多信女前去求子,尤其是高官权贵之家之妇。” 宁凡眉头紧锁:“竟敢借我名头?” “更可恶的是,他们以求子之名,将那些女子留在寺中七日,不准外人探视,尤其是夫婿亲人不得进入。” “夜间便在膳食中悄然下药,然后趁机行苟且之事。” 话至此处,暗一面色阴沉:“许多女子事后方才知情,但为求子而来之人,多半家中无子,渴望已久。” “而且此事万一被夫家发现,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人下场可以见的。” “事已至此,又羞于启齿,倒不如顺其自然,还有可能母凭子贵!” “便都选择沉默。佛光寺再加以蛊惑——‘神佛所赐,不可泄露’,于是……流言愈传愈盛,香火不断。” 宁凡闻言,神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是怒是笑。 “这些人……真是好算计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 “一边打着我的名义,一边行此败类之举,若出事,反倒能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属下也有此忧虑。”暗一低声,“不过目前他们尚未察觉我们在查,是否要立即动手?” “不必。”宁凡摇头,目光如电,“现在不是时候,九妹还未找到,此事必须放在后面。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等此间了结,佛光寺一个也跑不掉。” “是,属下领命。” 说罢,暗一躬身退下,眨眼间消失无踪。 …… 而此刻,皇城另一侧。 一处小巷内,禁军统领段震、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三人围着一名瘦弱太监,面色皆极为凝重。 段震眉头紧锁,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颤巍巍跪在地上,手脚发抖:“奴才……奴才不敢说谎……昨日是……是六皇子殿下……约九公主殿下出宫的。” 话音一落,三人面色皆变。 顾庭生冷冷道:“你说六皇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奴才……奴才不敢妄言!昨日巳时,奴才亲见六皇子殿下传来口信,说要与九公主一同前往雍和园……” 沈清越沉声道:“可有人佐证?” “奴才只是个小太监,当时传信的时候是刘总管带着奴才去的,他……他可以作证。” 三人对视一眼,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段震半晌才冷声开口:“这件事,先不要外传。” “带着这小子,立即去找那个刘总管,再查一查昨日到底有谁从宫中伪造命令。” 顾庭生神情沉重:“若此事属实……那问题可就大了。” 根据今日看来,六皇子多半是不知情。 沈清越点头:“若是有人假借六皇子之名,那这幕后之人,不仅要动九公主,恐怕……真正的目标,是六皇子。” 段震低声道:“今日皇上虽未明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已起疑。” 三人对视,心头皆沉。 风暴,才刚刚开始。 —— 第68章 绑架线索,宁林抨击 黄昏时分,皇宫偏殿之内,一片沉沉肃静。 刑部尚书顾庭生、少府寺卿魏广成、禁军统领段震等几位重臣围坐案前,眉头紧蹙,神情肃然。 宫灯摇曳,映得几人脸上皆是一片凝重。 “你说……六皇子曾命人召九公主出宫?”段震再度确认,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疑惑。 那名小太监早已跪伏在地,额头贴地,语气战战兢兢: “奴才不敢胡言……是昨日午后奴才在宣政殿侧门遇到了六皇子殿下派过来的小太监。” “那太监说六皇子想带九公主出宫,吩咐那小太监代为通报,奴才……奴才便让他去了。” 顾庭生眼神一沉,冷声道:“你亲耳听见?亲眼所见?” “是,是奴才亲眼所见,奴才不敢胡说!”那太监额头直磕,已然泛起青紫。 几人对视一眼,魏广成低声道: “六皇子昨日并未踏出皇宫半步,若真是他所吩咐,那为何他毫无印象?” 段震眉宇紧皱,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桌案:“不对劲,这太监说得虽然详实,但恰恰太过详实。” “若是有人假冒六皇子,意图欺骗九公主出宫,那他又是如何做到让太监信以为真?莫非……有人乔装?” 顾庭生起身,望向窗外暮色,道:“六皇子之容貌,在宫中无人不识,若真是乔装模仿,只怕另有内应……况且,九公主也非愚钝之人,怎会轻易相信?” “还是先把当日那传话的太监找来问话。”魏广成说道,“若他是关键人物,也许能补全真相。” 说罢,几人快步赶往内务府,欲唤那位最初传话的太监详询。 岂料,等他们抵达时,内务府已然一片混乱。那名传话的小太监,竟——不见了! “什么?失踪了?”段震面色大变,厉声喝问。 值守太监扑通跪下:“回禀几位大人,那小太监今早一早便未曾露面,奴才等人寻遍宫中各处,无有所获……” 顾庭生沉声:“那他昨夜住在哪?” “昨夜还在偏殿值夜,今晨交接时便不见了。” 几人面色愈发难看,魏广成神情冰冷,低声道:“这是灭口。” 空气陷入死寂。 顾庭生缓缓吐气,转头道:“此事不能再拖,我们需立即面圣,将此消息禀告陛下。” …… 夜幕沉沉,御书房内。 宁龙端坐龙案之后,龙袍不动,眸中波澜难测。 几位重臣跪伏案前,将所查得之事细细陈述,包括“六皇子传信”的小太监供词、其人失踪的突变,以及整件事的疑点。 宁龙听罢,眉头紧蹙,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低沉节奏。 “此事,朕已知晓。”他的声音低而冷峻,“继续查。” “是。”几位大臣俯首称是,不敢多言。 然而,消息终究还是泄露了出去—— …… 第二日清晨,皇城风声鹤唳。 御街之上,锦旗无风自展,宫门大开,金吾卫列阵森严,空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肃杀。 朝堂之上,百官如常列班,却人人目光警惕,神情各异。 今日早朝尚未开始,几位亲五皇子一系的大臣便已低声议论,言辞之间,尽是含沙射影。 片刻后,鼓鸣三响,宁龙驾临金殿。 “参见陛下。” 众臣齐拜,金殿回荡起震耳的呼声。 宁龙抬手:“平身。” 众臣刚刚站起,只听左列中一人出列,正是五皇子宁林,一身朝服熨帖,目光中却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冷意。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宁龙目光一动,淡淡道:“讲。” 宁林拱手出列,朗声道:“儿臣昨日得闻,关于九妹失踪之事,已有线索。” “哦?”宁龙坐直,眉梢微挑,“你说。” “听闻此事……与六皇弟有关。”宁林说罢,忽地转头看向宁凡,唇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 “有传言说,九妹是接到六皇弟的传信之后,才离宫的……” 宁龙眉头微皱,眸光深沉。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昨日顾庭生等人才刚来禀告,今日这宁林就已知晓?未免太过巧合。 他深深地看了宁林一眼,未作声。 宁林却乘势而上,语气加重: “九妹素来亲近六皇兄,若真是接到他的消息出宫,那这件事便……值得深思了。” 他虽未明言,却字字诛心,杀伤力极强。此言一出,金殿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竟是六殿下?” “这……若真是如此,那可太可怕了。” “九公主年幼单纯,若被利用,可不是小事!” 议论声中,亲五皇子一脉的大臣纷纷表态,个个语带指责: “六殿下素日行踪神秘,若说无意,只怕外人难信!” “臣以为,应暂且软禁六皇子,以查明真相!” “事关公主安危,岂可徇私!” 宁凡此刻站在殿中,眉眼低垂,面色冷峻。他听着这群人的言辞,心头怒火翻腾,却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放肆。”他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宁龙,“启禀父皇,此事儿臣并不知晓,更从未召九妹出宫。” 说罢,目光在朝臣中一扫,心中已然了然。 ——这场戏,是有人早就布好的局。 不仅要置宁凡于死地,还要借九公主一事动摇其名望,乃至信任。 果不其然,宁林又慢悠悠出列:“六皇弟此言虽好听,但事情证据确凿。 若非你,又是谁?此事牵连甚大,岂能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宁凡却未理会,只看着高位上的宁龙,拱手一拜: “请父皇允儿臣三日之限,亲自调查此事,必定还原真相。”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哗然。 “此事容不得情绪用事!” “查?如何查?若真是你……” “哼,难道要自己查自己?” 声音嘈杂,议论四起。 而此时,站在百官最前的丞相王恒却始终未发一言,只是负手静立,眉目深沉,仿佛陷入沉思。 宁凡微微侧目,心中略有诧异。他本以为王恒会趁势落井下石,哪知竟置若罔闻,反倒令他心生疑虑。 而皇位之上,宁龙却久久不语。 他望着宁凡,目光深邃而冷峻。 半晌,他终于抬手,重重一挥:“都闭嘴!” 金殿霎时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 宁龙威严环视众人,缓缓说道: “此事未有定论,岂容你等妄议?宁凡所言有理,三日之内,由他查清真相,若有不实,自会治罪。” “是!”众臣齐声称是,虽然不少人神色不满,却也不敢违逆皇命。 五皇子宁林听罢,脸色一沉,眼神阴沉如水,却也不再多言。 而那些原本跟风起哄之人,也纷纷收声,只余下一片低沉的议论声,在大殿之中缓缓散开…… 宁凡立于殿下,衣袍微扬,面色如铁,心中已然明了: 这一次,不只是九妹失踪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算计,且目标,正是他宁凡本人。 第69章 宁龙谋划,纱后魅影 朝议散去,朝堂上的喧嚣犹在耳边回荡。 宁凡却并未理会殿外纷乱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试探与询问。 只是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了金銮殿。 殿前春日的阳光洒落,照耀着他衣袍上隐隐的金纹,微风拂过。 他的衣角扬起,却难掩他眼中的沉沉寒意。 “传我令,立刻约见顾庭生、魏广成、段震三人,午时正,静和殿。”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静和殿内,烛火摇曳,帘帐轻垂。 三位朝中重臣已然先至,彼此之间低声交谈着今日朝堂之事,神色皆不轻松。 顾庭生年近五十,身形干瘦,眼神却凌厉如鹰,此刻端坐于左; 魏广成则是一脸冷肃,素来不苟言笑;段震身披轻甲,虽未着戎装,却依旧透着一股凛然杀气。 门帘一动,宁凡踏入殿中。 “顾大人、魏大人、段统领,几位久候了。” “殿下言重,臣等受召,自当恭候。” 几人一同起身行礼,宁凡略一点头,亲自将几人请入内厅坐定。 寒暄片刻,宁凡开门见山道: “本王不绕弯子,今早之事,各位也看到了。我只问一件事——九妹离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庭生目光微闪,沉声道: “殿下,这事我们昨夜查得一部分” “但还有不少关键线索断裂——尤其是那名传话的小太监,至今未能找到。” 段震附和道:“没错,六殿下。我们初步判断,是有人假借您的名义,哄骗九公主出宫。” “而那传话的太监……多半已经被人灭口。” 宁凡眸光一沉,缓缓道:“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九妹一时冲动,也不是我的疏忽,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设计。” 魏广成点头道:“是的。而且从昨夜消息外泄,到今早朝堂哗然,显然有人有意在推波助澜。” “宁林。”宁凡淡淡吐出两个字,神情未变,但声音却低如雷霆。 几人皆是一震,但却未言语。 他们都明白,这背后,恐怕远不止一次争权夺势那么简单。 殿中陷入短暂沉寂。 片刻后,顾庭生轻声开口:“殿下,既然您已心中有数,那臣等就不多言。” “只是,这件事关乎公主安危,责任重大,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必得查到底,才能服众。” 宁凡微微颔首:“本王懂,各位也辛苦了。” 三人拱手告辞,依次离去。 宁凡站在窗前,眸光深邃如渊,久久未动。 直到窗外的春风吹动他衣袍,他才仿佛从沉思中回神。 他转身快步离开皇宫,未作多言,直往王府而去。 …… 大玄六皇子府,夜色未至,夕光柔暖。 宁凡一回府,立刻召来暗一与苏苏。 “主上。”两人齐齐拱手跪下,神情肃穆。 宁凡走到厅中,手掌拍在案几上,声音低沉却压不住怒火: “今日朝堂之事,你们应当听说了。” 苏苏点头,眉头紧蹙:“那群人太放肆了,居然敢在朝堂上诬陷您——” “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宁凡打断她,转身看向暗一,。 “我要你们立刻动用全部暗卫,去查那个传话的小太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暗一拱手领命。 “还有——”宁凡声音冷冽,“今日早朝上,宁林表现太过……不对劲。” “你们暗中盯紧他,我要知道他一举一动。” “是!”暗一再次领命,转身退下,身影瞬间隐入夜幕之中。 苏苏犹欲再言,宁凡却抬手制止:“你也先休息,这几日风雨欲来,要保存体力。” 苏苏点头应是,悄然退下。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御书房内。 夜幕低垂,银辉洒落屋檐,宫墙如墨。 宁龙独坐龙案之前,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玉珏,神情深沉。 身后太监总管悄然上前,低声道:“陛下,六殿下已离宫。” 宁龙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头,半晌,他才淡淡问道:“你说……这件事,是老六做的吗?” 太监总管一愣,犹豫片刻,低头答道:“奴才不敢妄言……” “大胆说。”宁龙淡淡道,“朕不怪你。” 太监这才缓缓答道:“陛下,奴才以为,这事应当与六殿下无关。” “六殿下一向稳重,从不轻举妄动,而且……九公主与他兄妹情深,他没有理由做出如此事情。” 宁龙闻言轻笑一声,手中玉珏啪地一声放在案上,冷冷道:“你说得不错,此事确实与老六无关。” “而且,不止无关——这件事背后,还牵扯到了宁林。” 他眸光阴冷,仿佛看透千层云雾,声音低沉得如同夜风: “你们兄弟争斗也罢,夺嫡之争朕不会插手。但这一次……你居然把埼玉牵扯进来。” 宁龙目光冷如寒锋,吐出一口气,仿佛自语: “哼,要是埼玉没事还好,如果她有事……朕绝不宽恕。” …… 夜深了。 皇城之上,夜色如墨,朦胧月光透过高高宫墙洒下,宛若覆上一层清冷银纱。 风过朱门,轻拂帷帐,遥远处传来一阵清幽笛声,婉转若水。 宁凡换上夜行衣,从后院悄然离府,身形宛若游龙,几个纵跃间便没入暗影。 今夜,他要去一个地方—— 听雨阁。 与往昔不同,他未告知任何人,甚至连暗卫都未携带。 他要悄然前往,只为求得一份真相—— 与苏浅浅相关的真相。 听雨阁,位于皇城,隐于竹林深处,四面环水。 阁前溪水潺潺,春雨初歇,雾气缭绕,若隐若现如同梦境。 宁凡身形一动,已然悄然掠入庭中。轻功催动,他落在回廊檐角,无声无息。 院内一片安静,只听得屋内细微水声传出。 他凝神一听,眉头微蹙—— 浴水声? 他悄然靠近窗边,纱帘微动,灯火映照出一抹朦胧身影。 氤氲水汽中,苏浅浅正坐于温泉浴池之内,长发如瀑,肌肤胜雪,身姿婀娜如柳,纤腰玉腿若隐若现。 宁凡怔了一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一滞。 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以这样的方式看到她如此一面。 然而下一瞬,苏浅浅似有所觉,水中身影猛地顿住,面色一寒,声音冷冽: “谁——!” —— 第70章 春色暗浮,欠我一次? 夜色沉沉,星光被云遮蔽,唯有皎洁月轮在高空挂起一抹幽冷的银辉。 听雨阁深藏在竹林之中,四周溪流蜿蜒,山石错落,幽兰如雾。 春夜将至,薄薄的水汽从湖面升腾而起,轻柔缥缈,将整座小阁笼罩得宛若人间仙境。 阁外静谧无声,竹叶随风微颤,溪水潺潺如泣。 阁内灯火微昏,青纱半掩,温泉池中水气蒸腾,朦胧间,仿佛藏着一段不可言说的幽意。 “谁!” 一道娇喝打破夜的沉静,回荡在水汽氤氲的室内。 声音未落,水花一溅,一道白影从温泉中闪电般掠出。 苏浅浅手起一抹青衣,纤手一抖,衣袍已裹上身,姿态潇洒利落。 她赤足踏地,素手探出,倏地从榻边取起一柄三尺青锋,剑出鞘时,寒光如瀑,清气逼人。 她的动作之快、杀意之决,让人几乎难以联想到她竟是出身于青楼的女子。 那一剑的气势,比起当初宁凡在佛光寺中遇见的李子清,也丝毫不逊。 然而,就在她飞身跃起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我。” 剑锋未至,便被一根手指拦下。 长剑定格在宁凡眉心寸许处,然而那道指尖却如铁如玉,稳如磐石,丝毫不动。 苏浅浅愣住,纤眉轻蹙,眸中杀意渐敛,待看清来者容貌,方才一声轻“啊”。 面色微怔,继而缓缓放下手中长剑,脸色才略有些回暖。 “是你……”她低声道。 她没想到会是宁凡。 更没想到,他的修为,竟高到如此地步。 自己那一剑虽非杀招,却也凝聚了七成力道,可他只用一指便轻松接下——甚至未曾移动脚步。 这等修为,即便在大梁之中,也是罕有敌手。 苏浅浅嘴角轻抿,忽地面色微红,似羞似恼地道: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等癖好,喜欢偷偷摸摸窥人洗浴……听说世人皆说六皇子纨绔风流,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宁凡面色一滞,尴尬地轻咳一声:“呃……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 “原本想着悄悄前来,不惹人注意,结果……咳,结果没想到你在沐浴。” 他挠了挠鼻梁,试图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倒是没想到浅浅你的功夫也不弱,恐怕一般的江湖杀手都未必近得了你的身。” 苏浅浅听后轻轻哼了一声,眼中却难掩一丝得意: “比起殿下那种一指挡剑的小神通,我这点功夫也就是自保罢了。” 她说着,转过身子,却没注意到,那身匆忙裹上的衣衫已被水汽浸湿几分。 贴在肌肤上,柔软轮廓若隐若现,反倒增添三分诱惑之意。 宁凡的眼神微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苏浅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时脸色一红,手臂将衣襟拉紧几分,嗔道: “殿下,可看够了?可否容我先去换件衣服?” 宁凡被这话说得面皮一热,连忙转过头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咳……这个……其实还没看够——呸,不是不是,我先出去一下!” 他说罢,身影一闪,已跃出阁外,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 “以后不能这么冒失了……不过真大……” …… 片刻之后。 苏浅浅换好衣裳缓缓走出房门,身着一袭墨绿长裙,衣带轻拢,鬓发湿润未干,眼角还带着些水雾未散的红润。 她望着立于竹影之间的宁凡,微微低头,淡淡道: “不知殿下大半夜,以这般特别的方式造访,是为何事?” 宁凡此刻已平复心绪,脸上也恢复了淡然神色。他没有再提方才的尴尬,语气也随之凝重起来: “浅浅,我知道你的身份。” 苏浅浅眼神一震,手指紧扣裙角,戒备地盯着他: “所以呢?殿下今夜前来,是准备动手了吗?” 宁凡一愣,旋即失笑:“别紧张。若我要动手,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苏浅浅沉默。 她自然明白这话不假,可心底仍旧不安。 “我确实知道你的身份,”宁凡继续道: “但我不在乎。你做什么、来自哪里,那是你的事。我来找你,是因为九妹的事。” “公主?”苏浅浅轻声呢喃,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 宁凡点头:“你也知道,今日朝堂上宁林表现得异常。” “再加上他那一脉的几位大臣……我如今若贸然查探,势必打草惊蛇。” “可若能从另一条路入手呢?” 他望向苏浅浅,眼神灼灼:“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老狐狸难查,但他们的子嗣——” 苏浅浅挑了挑眉,眨了眨眼道:“可是殿下……纨绔子弟这点事,你也来问我?” “大玄最有名的纨绔,不就是你吗?” 宁凡被她调侃得哭笑不得。 “浅浅,我是认真的。” “哦?”苏浅浅眸光微闪,语调拉长,“那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宁凡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妮子是故意的,分明是借机找回“被看光”的场子。 “好,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还没想好。”苏浅浅一笑,“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记得你欠我一次哦。” 她看着宁凡,有些得意,有些调皮。 宁凡故作正色,却忍不住一笑:“行,别说一次,十次都行。” “只要你能承受得住。” 苏浅浅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脸色羞红,怒道:“你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语气虽是愤然,可其中却无半分杀意,倒像是少女撒娇时的娇嗔。 宁凡笑着点头,连声应好。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宁凡才转身告辞。 当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苏浅浅静静伫立在廊前。 望着那夜色中隐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无法言明的神色—— 有惊疑,有暖意,有些许怔忡。 “这个人……真的是最危险的皇子。” 她低语一声,回身入阁。 窗外,一场细雨悄然落下,淅淅沥沥,掩住了竹林深处的一切回音。 —— 第71章 佛光布局,慧觉报信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云洒落在皇城之上,淡金色的晨辉温和地铺洒在屋檐、瓦面与玉石甬道之上。 微风拂过,带起几片未落尽的春花残瓣,在空中轻轻打旋,最终无声落在青砖石地。 而在皇城之中,一座府邸静静矗立,檐角高翘,朱门深闭。 这里,正是五皇子宁林的府邸。 府内重檐叠瓦,庭院宽广,竹林簇簇,池水潋滟。 只是今日的王府,却显得格外沉闷。 薄雾未散,暗香浮动,连那流水潺潺声听来,也似带了些隐隐怒意。 主殿之中,宁林背手而立,站在一尊鎏金铜鹤前,盯着那青铜羽翼发着幽冷光芒的纹理,面色阴沉如墨。 他身着一袭深紫蟒袍,衣角拖地,袖中微动,显出极度压抑的怒意。 他的眼神幽深,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空无之处,似是回忆,又似是在咀嚼今日早朝上的事。 须臾,他冷笑一声,牙齿几乎咬紧。 “证据都已呈上……呵,宁凡那小子勾结佛光寺的蛛丝马迹,明明都摆在父皇面前了……” 他语气低沉,几乎是咬着字说道,“可父皇竟然……竟然还要给他三天时间调查!呵,三天……” “若是这三天内,他真的查出什么,对我们来说可出事了。” 站在他身侧的是他多年来的亲信——杜玄,身穿灰衣,面容平庸,气息却极为沉稳,是宁林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杜玄拱手道: “殿下无须忧心,佛光寺那边刚传来密信,说他们已经布下局,打算故意向六皇子透露一些消息,将其引诱入局。” “哦?”宁林眉头微挑,语气略缓,“细说。” 杜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殿下放心,佛光寺那边,已经安排了三名八品武者坐镇,还另有一名九品高手暗中藏匿。” “准备今晚在他靠近目标时一举擒下,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事后大可以推给大梁那边。” 宁林闻言,嘴角一勾,面色终于好转几分,低声冷笑: “哼……九品高手……就算父皇不动你,我也不信,在这等阵容下,你宁凡还能逃得了?佛光寺的人倒是会做事。” 他转过身,坐回沉香木椅,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半响,方缓缓道:“若能就此除掉宁凡,朝中便少了一大变数。” 杜玄拱手低声应下,只是他并未注意到,就在王府西角。 一棵青竹后的高墙上,一个身穿黑衣、蒙面遮面的神秘人,正静静伏在檐头。 那人目光如鹰,正将宁林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 与此同时,宁凡府中。 王府内今日依旧静谧,仆役们行走寂静,执事有条不紊,唯有那潺潺流泉与掠过屋檐的飞鸟打破寂静。 主院中,昨夜的风波让宁凡略感疲惫,而且和苏浅浅的事情也是有些尴尬,让他不好意思多留。 他昨夜很早便离开了听雨阁,悄然回到王府。 此刻他方才起身,头发尚未束好,身披一袭墨色常服,面色还有些倦色,坐在窗前,一边品茶,一边整理着思绪。 “昨晚那苏浅浅……”宁凡抿了口茶,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本想着借她之手打探些消息,却反倒差点把人家的‘清白’给搭进去……” 他摇了摇头,正思索间,院门外忽传脚步声。 “殿下。” 苏苏的声音清脆如铃,随她步入而来,还有一名身形瘦弱的小僧跟在她身后。 那小僧袍服破旧,脸上有着显见的疲惫与惊恐,眼眶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宁凡抬头,一眼便看到苏苏身后那缩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小和尚,不禁微露疑色: “这又是怎么回事?早上带个和尚来见我?” 苏苏拱手回道:“回禀殿下,此人是昨夜在王府周围鬼鬼祟祟之人,被属下发现擒下,一夜未曾睡,审问多次后得知……” “他竟是从佛光寺逃出来的小僧,说有要事禀报殿下。” 宁凡眉头微动,示意苏苏退开几步,目光落在那小僧身上。 那小僧见宁凡相望,顿时如见救星,立刻跪倒,磕头如捣蒜,急声道: “启禀殿下,小僧是佛光寺杂役弟子,名唤慧觉,特来告知殿下一件天大的密事,关乎九公主的性命安危!” “哦?”宁凡目光一凝,原本还有几分倦意,此刻尽数褪去,声音带上几分寒意:“九公主……你说清楚,她现在人在哪?” 小僧浑身一抖,显然是昨夜被苏苏折磨得够呛,此刻宁凡语气一冷,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 “回殿下……那佛光寺……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他们暗中勾结大梁密使。” “竟……竟然绑架了九公主,说要今夜带她离开皇城,城外有接应之人!” “什么?”宁凡猛地起身,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寒光四溢。 小僧几乎要瘫软在地:“殿下明鉴,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昨夜我偷听他们谈话,才知道此事惊天动地,便冒死逃出,欲求殿下援手……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宁凡冷冷看着他半晌,神色未改,缓缓道:“你说得轻巧,但若是撒谎,你知道代价。” 小僧磕头如捣蒜:“小僧绝不敢欺殿下!” 宁凡沉默须臾,终是点了点头:“很好,若你所言属实,本王记你一功。” 他眼神微转,转头看向苏苏,声音低沉如霜:“带下去,好生看着,别叫他乱说话。” 苏苏微微颔首,一把将小僧提起,转身退下。 宁凡站在殿前,目光投向远方晨光初散的天际,眸中波澜深沉。 “今夜……”他低声呢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他们沉不住气了。” 他转身回屋,唤来暗卫数名,布下暗令,一场布网猎人、反猎之局,悄然展开。 —— 第72章 苏苏心意,提前安排 五皇子府外暗影潜伏,而此时的大玄王城,静立于重重院落之间的六皇子府,却是一派森然肃穆的静谧。 不同于其他皇子府邸的奢华张扬,六皇子王府自外而内皆是一种克制而深沉的威严。 府内庭院层层递进,假山嶙峋,苍松翠柏隐映其间,走廊小道曲折幽深。 主院处,则是王府中枢,东厢有书房,西廊通藏阁,花木扶疏,暗香浮动。 宁凡惯居的正殿便坐落于此,墨瓦灰墙之下,飞檐雕角,朱门轻掩,气息沉凝。 苏苏将那名小僧带下去后,片刻又重新折返回来,轻手轻脚步入殿中,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轻声对宁凡说道: “殿下,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宁凡微微转头,烛火在他面上投下一层暗影,他眼中寒意未散,声音低沉:“当然不对劲。” 他走至窗前,掀开一角竹帘,看向窗外微风拂动的庭树,语气带着审慎的冷静: “一名身份卑微的小僧,恰巧逃出佛光寺,恰巧避开诸多守卫,恰巧遇见你,还恰巧知道九公主的下落?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苏苏闻言略显迟疑,道: “可他看上去不像说谎的样子。” “殿下,若真有问题,何不再仔细审问?” 宁凡神情一肃,收回目光,缓缓道: “你昨夜审了一整晚,他要么极擅隐藏,要么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傀儡,再怎么逼问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夜幕看见佛光寺深处的阴影,声音越发低沉冷峻: “这件事与佛光寺脱不了干系。” “他们既然肯放一个小僧跑来传信,自然是想引我过去。” “说不定,那边已经布好了杀局,等我自己踏进去。” 苏苏闻言,神色一冷,立刻道:“殿下若是有危险,那就让我代您前去。” 她的声音坚定,没有一丝犹豫,眸中却有淡淡的忧意掩不住。 宁凡看着她,微微一愣,旋即眼神柔和几分。 他知道苏苏的意思。 她不是怕危险,她是怕他有事。可越是因为这一点,他越不能让她冒险。 他轻轻摇头,语气柔和: “苏苏,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是关于琦玉的事,我若不去,他们不会露面。” “他们要的,是我。” 苏苏抿唇不语,低垂的睫毛下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宁凡轻笑一声,步步走近,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语气温柔却坚定: “放心,我不是没准备。既然他们布局,那我便借力打力,看看到底是谁想借佛光寺除我。” 他说完,又望向窗外:“而且,还不急,得等浅浅那边传来消息。” 他眉头微皱,喃喃自语:“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苏静静望着宁凡的背影,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低声道: “我知道了。不过无论殿下去哪,我都会安排人手,在暗处接应。” 宁凡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庭外月色之中。 夜色沉沉,阴云欲聚,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临近。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轻响。 一名黑衣人快步而来,身影矫健,步伐沉稳,正是暗卫首领暗一。 他神色严肃,拱手行礼:“参见殿下。” 宁凡转身,看他神情,便知有要事,开口问道:“何事?” 暗一略作停顿,道: “刚刚收到暗卫传回密报,监视五皇子宁林的暗哨发来消息—— 宁林的亲信今晨与佛光寺使者秘密接触,双方已有往来。” “并且……”他面色更冷。 “那名亲信在府中言语中提到,佛光寺准备引殿下入局,已安排了大量高手,意图对殿下不利。” 宁凡闻言眼神骤冷,周身气息如寒潮般蔓延,手指一紧,茶盏“咔哒”一声碎裂。 “果然。”他冷笑一声,眼底的怒火被冷静强行压下,声音低沉中带着杀机: “宁林……他竟不惜勾结佛光寺之人来对付我?” “堂堂大玄皇子,竟已无耻至斯。” 暗一垂首道:“属下已命人加强对佛光寺外围的监控,只要他们有所动作,立刻回报。” 宁凡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对暗一说道: “吩咐留在京城的暗卫,包括地阁的人,提前做好准备,今晚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暗一闻言恭敬的说道:“属下遵命。” 宁凡颔首,转而看向苏苏,目光一闪,道:“你去找苏千雪,就说到她出手的时候了。” 苏苏愣了愣,虽不知他打算做什么,但知他素来谋而后动,此时不便多问,只郑重点头:“是。” 宁凡看着两人退下,缓缓走回书案,拂去案上一卷书简,静静立于烛影之中。 窗外风起,竹影摇曳,像极了某种躁动不安的预兆。 他心中一片冷静,却并非毫无波澜。 “宁林、佛光寺、还有背后不知藏着的那只手……” “你们要设局除我,那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手轻轻扣在案上,目光沉如夜海,唇角却勾出一抹极冷的弧度。 一场博弈,悄然拉开帷幕。 —— 第73章 浅浅消息,城外相遇 暮色低垂,残阳染红了天边最后一抹云霞,听雨阁外的湖水泛点涟漪,水榭亭台间薄雾弥漫,宛如梦境。 廊道弯转,石板上偶有水珠滴落之声,仿佛在低语昨夜的情愫。 阁内灯火幽幽,几盏银灯洒下柔光,映得帘幕轻摇,暗香浮动。 宁凡静静立于楼前,轻轻叩门。 未多时,门开,苏浅浅身着一袭墨绿云罗长裙,面带浅笑迎出,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 “你来了。”她语气温和。 宁凡点点头,径直步入室内。 走入房间里,宁凡率先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苏浅浅挥退侍女,落座后正色道: “消息确实来了,从工部侍郎的纨绔儿子口中探得的。” “他酒后失言,说五皇子宁林早就联络了几位大臣,准备在朝堂上借题发挥对付你。” “那几人早就商议妥当,一切有条不紊。” “更要命的是,”苏浅浅眉眼一凝。 “佛光寺与他早有接触,甚至有人亲自出入过五皇子府邸。” “他们联手不仅仅是为了抹黑你,还借九公主出宫的事制造假象。” 宁凡闻言,面色冷如冰霜。 “更过分的是……”苏浅浅语气微顿,“那名告密的小太监,是他们故意派去的。” “然后再灭口,制造断线,此计成功的话,皇帝自然会对付你,你也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陛下当今的皇帝陛下对九公主的宠爱人人都知。” “另外就算不成功也无妨,他们已经布好其他局,只等你落网。” “该死。”宁凡冷声低语,指骨隐隐泛白,“宁林……宁林,竟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只为对付我?” “他以为那皇位是他这种可以坐的上的?” 苏浅浅也面色难看:“我本以为只是权斗,现在看来,他已疯了。” 宁凡看了她一眼,眼中柔光一闪:“浅浅,此番多谢你了。” “若非你帮我,我恐怕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苏浅浅摇头:“殿下若还需我帮忙,尽管吩咐。” “我虽不是什么忠臣义士,但也不愿看到九公主被人利用。” 当然宁凡不知道的是,苏浅浅更加不想他出事,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宁凡不一样。 宁凡郑重颔首:“此事,他宁林,必定付出代价。” 二人目光交汇,不再多言。 宁凡拱手告辞,苏浅浅未多挽留,她也知道现在宁凡有的忙了。 在宁凡走远,苏浅浅看着宁凡道背影消失,对着吩咐左右: “悄悄接应六殿下,我倒要看看,他真正的力量,究竟藏了多少。” …… 城外林道,夜色如墨 夜幕低垂,黑云翻滚,遮住了一轮冷月。 城外密林静谧幽深,草木掩映,风声瑟瑟,似是无数鬼影在林间游荡。 树影婆娑间,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蜿蜒延伸,尽头却有十几道人影,正缓缓行进。 夜风中,几缕檀香夹着湿土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是佛门清修之地常用的沉香粉,但此时却染上一丝不属于寺庙的阴鸷。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暗金袈裟的僧人,法号“慈悲佛”。 看似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眉目低垂,眼神中却不见一丝佛意,反倒是一股冷厉如刃的气息透出。 他两鬓斑白,行走之时却稳若磐石,每一步都不疾不徐,仿佛踩在心弦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后紧随三位中年僧人,俱是八品武者,身形魁梧,气息内敛,眼中有杀意流转。 再往后,是数名蒙面僧人,押解着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九公主宁琦玉。 她一身绣金衣裙早已凌乱不堪,脸上透着疲惫与惊惧,衣摆沾染尘土,眼眸中却仍有一丝不屈闪烁。 她虽被制住,但始终未低头,咬着唇,强自镇定地跟随他们穿行在黑林之中。 “咱们这是去哪?”她咬牙低声道。 无人回答,只听慈悲佛淡淡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勿乱问。” 宁琦玉脸色一寒,手指紧握,指甲已掐入掌心,她在心中默默祈愿,六哥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来救自己…… 只是,这茫茫黑夜中,他能赶得上吗? — 林外山石,暗中窥视 距离那队僧人不到百丈,一块巨石后方,一道黑衣身影蹲踞在树影之间,静静观望着。 正是宁凡。 他面色冷峻,双眸如鹰,身侧则是身着夜行衣的暗一,苏苏与数名地阁的人正分布四周,静候命令。 林间偶有夜鸟扑棱飞起,枝叶轻响,宁凡却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他目光牢牢锁定那名为首的慈悲佛,又看了一眼被押着的宁琦玉,眼神一沉,寒意直透指尖。 “这几个就是那三名八品武者。”暗一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凝重。 “那慈悲佛气息不弱,极有可能是九品。” “嗯。”宁凡微微点头,低声道:“他们选择在此地动手,说明早已布下陷阱。” “可他们不知道……”他眼底冷光闪过,“猎人未必是他们。” — 就在这时,林中队伍突然停下。 慈悲佛皱了皱眉,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月光被云遮,林中昏沉一片。 他忽而对着林中一处幽暗角落开口道: “殿下既然已经跟了这么久,何不现身一见?” 此话一出,队伍中顿时警惕,大和尚们手中悄然按上了刀柄,几位八品僧人身上气机悄然运转。 — 林外巨石之后,宁凡眯起了眼,果断迈步走出。 他身形如影,倏然出现在空地之中,月光终于从云隙中洒下,照亮他的面容,那双冷峻深邃的眼眸直视前方。 “看来本王藏得还不够好。”他淡淡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 慈悲佛合十行礼,口诵佛号:“殿下大名,如雷贯耳,慈悲岂敢怠慢。” 宁凡冷冷一笑,环顾一圈,道: “没想到,佛光寺如今竟堕落至此,绑架公主,引诱本王,你们做得倒是干净利落。” 慈悲佛低眉顺眼,语气却毫不畏惧:“世事无常,因果循环。” “殿下身份尊贵,可太过出众,便是祸端。” “之前佛门尊重王权,如今却有人不愿再俯首,自当有所举动。” 宁凡闻言,眼中冷意更甚。 “看来,是有人不愿我再活着回去了?” 慈悲佛却不接话,只笑而不语,反倒退后一步,身后几位僧人气息陡然外放,煞气纵横。 “你们,真以为这些人能留下我?”宁凡低声开口,脚下战靴轻移。 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柄墨金长剑,剑锋微颤,破空而鸣。 他身后,黑影骤然闪现,暗一随之现身,抽出长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 但是这时候慈悲佛却身影一闪,移步至宁琦玉身旁。 “慈悲佛。”宁凡声音骤冷。 “你们今夜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让佛光寺再无慈悲可言!” 这一刻,他不再隐藏锋芒,杀意如潮水涌动,席卷整个山林,林间飞鸟惊起。 林叶作响,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刻屏息。 慈悲佛却仍旧双手合十,念道: “愿佛祖宽恕,愿施主醒悟。” 宁凡握剑而立,目光幽冷:“愿你们死后,佛祖能渡你。” —— 第74章 暗影密布,他是宗师?! 皇城西南二十余里,一处僻静的林地幽深寂静。 夜风穿林而过,带起一片片叶影婆娑,宛若幽灵低语。 树木郁郁葱葱,枝丫交错遮蔽了月光,使得林中昏暗一片。 唯有几点冷光自远处武僧兵刃上反射,像是窥伺猎物的野兽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林间枯叶遍地,细微的脚步声被悄然掩去。 此刻,宁凡与暗一并肩立于林中一块地势稍高的岩石之上,与前方为首的那名僧人对峙。 那僧人一身暗金袈裟,双目微闭,面如枯木,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意。 他手中禅杖长近六尺,通体沉黑,杖头雕刻着金色莲纹,冷光隐隐。 正是佛光寺中地位极高的慈悲佛。 慈悲佛一步步走近,而九公主宁琦玉则被几名和尚挟持着,站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身形微颤。 她眼中有恐惧、有愤怒,却没有丝毫屈服。 宁凡眸光一寒,脚步不自觉前移,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拔高。 慈悲佛似乎察觉宁凡的情绪变化,嘴角微扬,却并未急于动手。 他只是抬手,一掌轻拍在宁琦玉后颈。九公主娇躯一震,便如断线风筝般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你!”宁凡双目猛然一缩,杀机已然浮现。 “放心,只是暂时晕过去。”慈悲佛语气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接着便听他说:“殿下贵体,竟亲自前来相迎,小僧受宠若惊。” 他言语恭敬,语气却冰冷,“只是佛门之地不喜纷争,奈何殿下锋芒太盛,令众生不安,小僧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宁凡眸中寒光闪现,语气愈发森冷。 “你们引我前来,以九公主为饵,布下杀局,如此行径,佛光寺还谈什么慈悲?” 慈悲佛叹了一声:“谁让殿下天资卓绝,皇帝宠信。” “如今朝中诸皇子,谁能与你争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你登高。” 话音未落,他禅杖一震,大地顿时一颤。 下一刻,只听“沙沙沙”一阵低响,四周草木间倏然闪现身影。 三名面容冷峻的八品和尚,率十余名武僧悄然包围了宁凡与暗一。 夜色中,那一双双目光,仿佛恶狼围猎,步步紧逼。 宁凡神情不变,只微侧目与暗一对视一眼。两人配合已久,仅是一个眼神便已心领神会。 “嗡!” 宁凡手中墨金长剑出鞘,一道冷冽剑吟破空而出,震得林叶飘飞,剑锋微颤,杀意森然。 暗一亦不落后,早已从腰间抽出长刃,乌黑厚重的刀背隐约可见数道斑驳血痕,一举一动间尽显杀伐之气。 “动手!”慈悲佛低喝一声,脚下猛然一踏,携着另一名八品和尚一道朝宁凡扑去! 慈悲佛手中禅杖横扫,宛若山岳压顶,瞬间便逼近宁凡额前。 而那名随行八品和尚则如影随形,步步紧逼,试图从侧面破绽一击毙命。 与此同时,暗一的长刃也已在手,刃尖斜指地面,杀意翻涌。 空气炸裂的瞬间,暗一已率先动身,两名八品和尚同时迎上。 刹那间,刀光剑影,劲风如雷,三人身形几乎化作残影,飞纵林间。 宁凡这边 “死!”慈悲佛低喝一声,禅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轰宁凡头颅! 下一刻,慈悲佛仿佛要看见禅杖击中宁凡脑袋的场景了…… 就在禅杖即将砸落之时—— 宁凡微微一笑。 仅仅是一个笑容,却令慈悲佛心中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怎么可能……他怎么这么冷静?”慈悲佛心神一震,还未细思,一道刺目寒芒已然反击而来。 宁凡脚步未动,反而微微一笑,墨金长剑倏然前探,刹那间与禅杖正面交击! “铛——!” 宛如金铁交鸣之声炸响林间,只见慈悲佛的禅杖竟被直接削去一角,断口光滑如镜,火星四溅! 慈悲佛面色剧变,脚步踉跄退后三步。 反观宁凡却纹丝不动,身形挺拔如松,双眸深处寒芒四溢。 高下立见! “不可能!”慈悲佛骇然低呼。 而就在此刻,宁凡脚下一踏,身形一闪,一掌轰向另一名八品和尚! 掌风如洪,气劲如潮,那和尚脸色剧变,仓皇抵挡,却被直接震飞,撞断三棵古木,生死未卜。 这一刻,林间所有僧人都呆住了。 宗师! 他竟是宗师!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原以为宁凡不过是一个稍有底蕴的皇子,毕竟不是谁都是蛮荒那位公主! 就算宁凡有高手相随,也不可能有强大的实力。 可如今,这一剑一掌分明已破尽自己设想。 今日的猎物……反而成了猎人! 更令他绝望的是—— “唰唰唰——!” 从林地四方,突然跃出数十道黑影,皆是蒙面劲装,步伐整齐,杀意冲天! 这些人一出现,便如地狱修罗,一字排开,杀机震天。 最可怕的是,他们身上释放出的气息,竟全是七品以上! 慈悲佛面色彻底变了,眉心跳动,冷汗悄然滑落。 他终于明白,为何宁凡如此淡定,为何只有两人现身……原来,真正的杀局,在此刻才开启 慈悲佛面色大变。 “这……这些人……” 宁凡扫了一眼那数十人,神情淡然:“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来赴约?” 慈悲佛此刻终于彻底意识到,他低估了宁凡的心性,更低估了他背后的力量。 林风呜咽,杀气如潮水般将慈悲佛团团压住。 他眼神游移,脸色阴沉如水,蓦地心头一狠,猛然转身,双手挟起九公主宁琦玉,厉声道: “别过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让她陪葬!” 空气中霎时间凝固。 宁凡目光一凛,墨金长剑停在胸前,锋芒所指,却没有再向前。 慈悲佛脸色狰狞,冷汗自额角滑落,眼中满是疯狂与不甘。 夜风中,枯叶翻卷,落在九公主青丝之上。 她仍昏迷未醒,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第75章 尽数伏诛,放任离开 皇城之外,夜色渐深,星月被乌云遮蔽,整片天地仿佛沉入了一锅浓墨之中。 微风穿过枯枝残叶,沙沙作响,仿佛鬼语低喃。 此处地势偏僻,杂草丛生,周围尽是参天古树,树影交错间,将月光斑驳地洒在林间泥地之上,宛若流动的诡异纹路。 此时,林中一片肃杀。 慈悲佛紧紧抓着宁琦玉的手臂,手中禅杖横于胸前,那厚重的铁木杖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 九公主宁琦玉虽被打晕,但眉头紧锁,神色痛苦,仿佛陷入梦魇一般,在无意识中也隐隐察觉到了周遭的杀机。 她的面颊上带着细密的汗珠,随着夜风滑落,滴在慈悲佛的手背上,仿佛滚烫的烙铁。 林中死寂一片。 宁凡、苏苏与慈悲佛三人遥遥相对,气氛凝重到仿佛只需一根细线便可崩断。 地阁的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早已悄然将整个小林围得水泄不通,杀气内敛却蓄势待发。 犹如一张布满利刃的罗网,只待命令一出,便将眼前这位佛门高僧彻底撕碎。 “别过来!”慈悲佛一声暴喝,禅杖猛地向宁琦玉的脖颈靠近。 语气中透着一丝癫狂:“再靠近一步,我立刻让她死在这里!” 宁凡脚步顿住,面色冷峻如冰,“你若动她一根毫毛,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慈悲佛闻言却大笑一声,笑声沙哑而狰狞,犹如破布划铁般刺耳: “既然已经败了,拉一个垫背的也不亏!更何况,这可是堂堂的大玄九公主!” 苏苏站在宁凡身侧,手扶剑柄,满面寒霜,却没有轻举妄动。 她目光紧紧锁在宁琦玉身上,眼底满是焦虑。 地阁众人也紧盯着慈悲佛,每个人的手都搭在兵刃之上,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怒他,使宁琦玉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林中一道风声破空而至。 只见一道黑影自林中掠出,落在宁凡身侧。 正是暗一。 此时的他满身血迹,长刃仍在滴血,杀气未散。 虽然身上都是血迹,但是显然没有一滴血是自己的! 他的眸光如鹰隼般冷厉,一步步踏前,脚下的泥土仿佛都在轻微震颤。 “殿下。”暗一低声禀报,声音中难掩肃杀之意,“两名八品和尚,已伏诛。” 慈悲佛面色倏地一变。 他望着暗一手中犹带温热的血刃,瞳孔猛缩。 他本以为暗一虽是九品,但年纪轻轻、根基未稳,即便胜也胜得勉强。 却没想到自己麾下两名八品高手竟然连一点反扑之力都没激起,便被暗一杀得干净利落! 一步错,步步错。 慈悲佛心中一阵发寒。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 宁凡根本不是来救人的纨绔,而是早已布下陷阱、引蛇出洞的猎手! 他看向宁凡,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在夜色中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仿佛从头到脚都笼罩在看不透的黑雾中。 慈悲佛终于明白,他们这些所谓的“算计”,在宁凡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 于此同时,林中其余僧人也已伏尸林下,只有他一人负隅顽抗。 慈悲佛神色挣扎,死死咬牙,冷声开口:“六皇子,此次是我输了。”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却也带着冷意的疯狂,“但你若放我走,九公主自当无恙!” 宁凡微微皱眉,尚未开口。 暗一已沉声怒斥:“殿下万万不可!此人手段狠辣,若是轻信,必生祸患!” 慈悲佛冷笑一声,禅杖又往宁琦玉脖颈靠近了半分: “不放我走,那就一起死!宁凡,你若真不在乎九公主的性命,大可试试!” 宁凡眼神骤冷,周身气息如刀锋般凛冽。 树林中在此刻仿佛紧张,夜色浓郁,周围的风声也在这一刻停歇,仿佛也在等待着宁凡的回答! 片刻的沉默后,他终是开口:“住手。” 随即扬手示意地阁众人退让,接着说道:“我答应你。” 地阁众人虽面露愠色,却也不敢违逆,纷纷后退。 暗一紧握长刃,喉结滚动,显然心有不甘。 但见宁凡面色不变,只能低声叹息一声,退到一旁。 慈悲佛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收回禅杖,将宁琦玉轻轻拎起,转身没入夜色。 临行前,他冷冷回望了宁凡一眼,眼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怨毒与惧意。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宁凡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抹笑意之中,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多了一丝早已洞察一切的冷然与掌控。 暗一瞥见这一幕,心中一震,顿时明悟——殿下从未真正放弃过控制局势,他早就留下了后手! “殿下,你……”暗一正欲开口,却被宁凡挥手示意沉默。 只听见宁凡对着暗一冷声开口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暗一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太过了。 虽然是害怕慈悲佛逃走,但是自己也不应该那么做,毕竟宁凡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这时,苏苏走了过来,低头行礼,却未立刻说话,而是眼角扫视四周,神情凝重,目光中带着一丝警觉。 片刻后,她靠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殿下,刚才——有人在暗处。” 宁凡闻言,目光微凝,眼神如寒星骤亮,冷声道:“有趣……” “我知道是谁,回去说,让地阁的人打扫好周围。” 苏苏闻言也不再多说,转头对着地阁吩咐起来。 树林依旧昏暗,风声低回,夜色却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些。 林中的一切再次陷入死寂,但一股无形的波澜,正在悄然酝酿—— 第76章 苏苏疑惑,宁凡后手 夜色如墨,皇城笼罩在一层沉沉夜雾之下,只有城墙之上的几盏昏黄灯火孤独地闪烁着,将冷清与肃杀映得格外明显。 六皇子府内,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分喧闹之气。 府前高大的青铜门已经紧闭,唯有门上的金雕神兽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沿着青石小道步入内府,两侧竹林随风微动,发出“簌簌”声响,仿佛在低语。 府中池塘波光粼粼,一轮残月倒映其上,夜风吹来水面泛起涟漪,扰乱了那一抹清冷倒影。 宁凡身穿墨袍,脚步沉稳,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其眸中的清明锋芒。 他的墨袍上沾染着些许尘土与血迹,墨发被夜风拂乱,眼神却依旧冷峻。 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划过喉间,带来片刻的清醒。 身后,暗一身披夜行衣,神情警惕,目光扫视四方; 而苏苏则步履轻盈,眼神中却满是凝重。 地阁之人早已将血迹清理干净,各自隐藏起来,只待下一次出手! 苏苏环顾四周,这才长舒一口气,但眉宇之间仍旧带着几分警惕。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殿下,方才树林中隐藏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是五皇子的人吗?” 暗一站在一旁,闻言却并未开口,只是目光微敛,显然也对此颇有疑虑。 宁凡闻言轻笑一声,眉宇间并无波澜:“你太高看宁林了,他那点本事,还不配在我眼前摆弄这等手段。” “而且他那点能耐,怎敢在我布局之中插手?” 接着顿了顿,才说道: “那是浅浅的人,此事疑点颇多,她又素来不放心我,此番怕是早已布下人手,以作接应。” 苏苏听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却仍道: “殿下就这般信她?可是这般一来,殿下的力量便等于暴露了出去,她若心中有私……” “不必担心。”宁凡淡淡打断。 “她不会说出去的。如今这局势,想赢,不可能不亮出底牌。” “该亮的,我会亮。不该的,也还没亮出来。” “而且她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苏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倒是一旁沉默的暗一,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宁凡察觉到他的神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温和:“暗一,你想问什么?” 暗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终于低声道:“殿下,您当时就那样放走慈悲佛,万一他狗急跳墙真对九公主不利……” “而且距皇上定下的三日之期,仅剩一日,若九公主出事,殿下您的局……” 话未说完,担忧之意却已溢于言表。 宁凡轻轻一笑,负手而立:“放心,我那一剑虽未出全力,却足以在他体内留下暗伤。” “他即便逃,也逃不远,即便带着九公主,他也不敢动手。而且……” 他语气一顿,眸中掠过一抹森冷寒芒,“我不是没有后手。” 说到这,他抬眸,淡淡说道:“你以为我真会放他离开?” 暗一闻言一愣,旋即恍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敬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后手,却也不再追问,只是拱手:“属下明白。” 苏苏在旁若有所思,美目中隐隐闪动,似乎也猜到几分,却未开口。 宁凡起身,手负在背后,缓缓走到窗前。 月光洒落,照在他侧脸上,那轮廓冷峻如刀锋。 他眼神落在远处夜色之中,心中喃喃: “慈悲佛……你可莫让本王失望啊。” …… 此时此刻 夜色深沉,皇城外三十里处,一片幽深林地之中,墨绿枝叶如伞如盖。 层层遮天蔽月,只有星光稀落地洒在地上,为这片死寂的林间染上一层微弱的银光。 “呼……呼……” 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自浓密林荫中跌跌撞撞而出。 正是慈悲佛。 他一身僧袍早已破烂不堪,后背有一道裂口鲜血直流,嘴角淌血,脚步虚浮。 那把禅杖他已拖着走,沉重的金属杖尾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道深痕。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满是惊惧与疲惫,粗重地喘着气。 “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沫,脸上露出扭曲狰狞的神情,低声咒骂:“宁凡……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将手中的宁琦玉缓缓放下。 少女面容苍白,眉头微皱,虽仍昏迷,但似乎已感知到某种危险,身子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慈悲佛看着她,眼神中掠过一丝狠意与犹疑。 他将宁琦玉轻轻放于一株古树下,自己则靠着树干大口喘息。 方才一战,几乎让他丧命。 若非宁凡顾忌宁琦玉,他早已命丧黄泉。 脑海中回荡的,是那一剑——宁凡不退反进,长剑削铁如泥。 将他那柄随身的禅杖削出一道口子,更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气血翻腾。 那不是八品武者之力,那分明是宗师之威! “他到底……什么时候成了宗师……”慈悲佛喃喃低语,心头越想越是惊惧。 他原以为宁凡不过是个隐藏几分实力的权谋皇子,最多也就是八品。 怎知竟是伪装极深的宗师,难怪今日之局,全盘皆输。 要知道,在此之前,天下也就烟雨楼公布的蛮荒公主一人达到了这种修为。 而且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大宗师不出,宗师已经算得上是天花板的存在了! “没想到……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慈悲佛抬头看着夜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宁凡、暗一、地阁,还有那不知来历的七品蒙面武者,一环扣一环,将他逼入死地。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安然脱身,如今看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就在此时。 忽然,一股森寒杀意悄然而至! 慈悲佛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却只觉脖颈传来刺痛。 他连禅杖都未来得及举起,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颤抖,喉咙中冒出血泡。 “不……不……你是……” 他眼前一花,只见月光下,一道白衣身影缓缓现出。 那女子衣袂飘飘,白衣胜雪,五官冷艳精致,眉宇之间尽是寒意,一双眼睛如深渊幽潭,泛着森寒之色,冷冷地注视着他。 “你……”慈悲佛艰难吐出一字,却再也说不下去,眼睛睁得老大,满是不甘与惊恐,口中血如泉涌。 白衣女子缓缓收剑,淡漠地看着地上那具躯体,轻吐一口气:“就凭你,也配妄图动宁凡?” 慈悲佛嘴唇微动,眼中满是不甘。 女子未语,只是静静看着他,冷漠中带着一丝决绝。 这一剑,她等了太久。 慈悲佛的身体缓缓倒下,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杀他者,竟不是宁凡,而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白衣女子。 苏千雪。 她站在尸体前,望着逐渐冷却的身躯,眸中波澜不惊,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任务之一。 她走上前,低头检查了一眼宁琦玉的气息,确认只是昏迷之后,轻轻将她抱起。 夜色深沉,林风萧瑟,苏千雪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飘渺。 她一步步走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7章 浅浅决定,公主归来 夜雨初歇,天未亮,皇城之中却已有了晨曦的轮廓。 远处东宫殿瓦上的雨珠悄然滑落,在寂静中碎作一片银光。 听雨阁深处,竹林婆娑,幽影重重,一只灯笼悬挂在阁前檐角。 微光晃动,将整座小楼映得仿佛水墨丹青。 听雨阁内香炉袅袅,鸢尾与雪松的香气萦绕。 几案之上,一封未干的密信正摊在漆黑案几之上,字迹干练肃杀。 苏浅浅倚在窗前,白衣胜雪,披发轻挽,眸中似有光雨流转。 今日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毫无困意,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困倦,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名身披夜行衣的女子悄然推门而入,双膝跪地,低声道:“属下回来了。” 苏浅浅未转身,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轻轻点头:“说。” 女子便将皇城外树林中的战况一一细述,从开始慈悲佛发现宁凡带人现身,到慈悲佛拿九公主宁琦玉威胁。 再到苏苏出现,细节丝毫未落: “……属下亲眼所见,六皇子麾下除了暗一之外,还有一名女子,一剑封喉,斩无声无息,手法极狠。” 苏浅浅终于转身,目光幽幽地落在女子身上,声音却轻若鸿毛:“你说她……是白衣?” “正是。白衣无饰,剑如寒霜。”那女子回道。 苏浅浅沉默片刻,走到案几前,缓缓坐下,素手执起茶盏,轻轻摩挲杯沿,良久才低声一叹:“果然……是她。” 她没想到,宁凡竟深藏若此。 宗师之力、两名九品护卫,还有那批突然出现的黑衣死士。 尤其是那些人出手果断、杀伐利落,根本不像寻常死士,反倒……更像传说中早已消失的“暗影阁”。 “那些黑衣人,行迹与传闻中暗影阁相符?”她突然问道。 那名女子顿时点头:“属下曾见过暗影阁手笔,他们的暗器、杀法、配合……都与那夜无异。” 苏浅浅听罢,茶盏中的热气拂过她睫羽,她缓缓抬眸,神色已无半分玩笑。 “六皇子……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她心中波澜起伏,回想昔年太子离开皇城时,诸皇子一一显露锋芒,唯独宁凡,最不起眼。 十来年始终如一,仿佛一个纨绔一样。 众人皆以为他荒唐无能、日日饮酒作乐、只知花街柳巷,不问政事。 如今想来,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宗师之力,九品影卫,暗影阁传人。 看起来如今这位六皇子的实力,终于开始暴露出来了,大玄,有的热闹了! 她缓缓吐息,眼神愈加深沉,轻声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有只言片语外泄,你知道后果。” 那女子闻言猛然一颤,冷汗瞬间自额头滑落:“属下明白,属下绝不敢泄露!” “很好,下去。”苏浅浅挥了挥手。 那女子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苏浅浅目送其离去,这才缓缓起身,走至窗边。 夜未尽,星辰尚在。 她望着皇城方向,眼神渐冷。 “宁凡……若你真是为皇位而来,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 “如果……也不是不行。” 苏浅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有些红晕…… …… 与此同时,六皇子府上,天色亦昏沉如墨。 前殿角落灯火通明,湿润的空气中仍残留着血腥气和冷意,仿佛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府门缓缓阖上,宁凡才带着苏苏与暗一走入内堂。 一夜奔袭、激战,再到慈悲佛逃亡、苏千雪现身救人,此刻他虽神色从容,但眉宇间终究露出几分倦意。 虽然如此,但是他也没有休息,因为…他还在等… 夜色未央,王府灯火仍明。 不多时 偏院之中,如宁凡预料的,苏千雪身披夜行衣,自后院悄然现身,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九公主宁琦玉。 “殿下,我回来了。” 宁凡闻声抬眸,见到那一抹白影踏月而来,心中倏然一松。 他虽早已安排妥当,却仍难免顾虑出错。 如今苏千雪将人带回,他终于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他缓步迎上前。 此时的宁琦玉,面色苍白,眉心微蹙,显然尚未从惊吓中恢复。 她身着淡紫宫装,却早已沾染尘土,裙摆撕裂,发丝凌乱。 原本清冷尊贵的气质,此刻却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身后,苏苏也在这一刻走了过来。 宁凡眼神一凝,轻声吩咐道:“苏苏,带皇妹去偏房休息。” “是。”苏苏连忙接过宁琦玉,朝后院走去。 待她离开,苏千雪才走上前来,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些许戏谑与玩味: “殿下这番手段,连我也差点看走了眼。” 宁凡笑了笑,未多言。 “宗师之力,两名九品,一批暗影阁死士……您隐藏得可真深。”苏千雪轻声道。 说实话,苏千雪虽然对宁凡的实力有些估计,但是没想到仅仅匆忙间召唤的实力都如此强大。 毕竟,她也有些了解,暗影阁等势力遍布天下,但是对于在大玄的却并不多。 但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宁凡本身竟然也是宗师修为,这让她大为震惊! “若不隐藏,早就死了。”宁凡闻言只是平静回答,话语间透着无奈。 苏千雪一怔,回想当年若非宁凡出手相救,自己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顿时心中泛起感慨。 “殿下这些年……怕是过得不易。” 宁凡没说话,只是看着夜色中的星辰,沉默良久。 苏千雪望着他眼中的疲惫,终究不忍打扰,道: “殿下,我答应的三件事,如今已了其一,尚余两事。” “若有需要,只管唤我。” “好。”宁凡点头。 苏千雪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宁凡望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忽而神色一敛,招来暗一。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他低声道。 “是。” “如今九皇妹安然归府,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接着宁凡又说道:“暗卫那边可得手了?” 暗一闻言点了点头恭敬说道:“暗卫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已经得手了。” 宁凡闻言目光森寒,接着说道:“去,通知地阁,做好准备。” “遵命。” 夜风再起,万籁俱寂。皇权之争的棋局,也在这一刻,彻底揭幕。 第78章 观星司主,杜玄失踪 今夜,皇城之中依旧灯火未熄,风吹动宫墙高檐上的金瓦琉璃。 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夜色中低语的耳语。 御书房内,烛火未熄,映照着一张张沉思的面孔。 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驱散夜里的寒意。 案牍堆叠,烛火轻颤,在金黄的光晕中,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静静端坐于御案之后。 大玄帝,宁龙 身披玄金织龙袍,眉宇深沉,眸色如夜,神色间尽显帝王之威。 此刻,他手中一卷密折未曾翻阅,而眼前,则是一位身着墨色劲装的中年男子,正低声禀告着什么。 这男子名为许成,正是宁龙暗中培养的情报势力“观星司”的首领。 修为已至九品之境,乃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几人之一。 他眼神沉冷,五官硬朗,眉宇如刀锋般冷厉。 许成身份极其隐秘,平日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 唯有国之机密与生死攸关之事,才会亲自现身入宫。 此刻,他神情凝重,眉头微锁,道:“皇上,今夜城外树林之中发现激烈打斗痕迹,属下赶到时已然结束。” “现场虽然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依旧能嗅到淡淡的血腥之气。” “附近树干上亦有折断痕迹,地面隐有剑痕,动手之人实力不凡,极其擅长隐藏和清理现场。” 他低头沉声道: “属下仔细查看地形,确认是高阶武者交手。能留痕至此地步,绝非寻常江湖人。” 宁龙放下手中折子,微微点头,沉声问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许成目光微闪,道:“依属下判断,其中一股势力是近日活跃的佛光寺。” “其下武僧身法独特,力道沉稳,招式之中带有佛门棍意。” “而另一方……属下未能确定,但手法凌厉而冷酷,极像传说中的刺客组织——暗影阁。” “暗影阁?”宁龙目光一凝,神色冷峻。 “不错。”许成沉声道: 许成略微颔首,眼神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属下不敢妄断,但若非此等顶尖刺杀势力,绝无可能悄无声息间重创佛光寺众人。” “而且……属下亲身感受,那股杀气极为凌厉,出招果断狠辣,若属下与之对战,恐怕也要落败。” “这种手法与暗影阁传闻中极为相似。” 宁龙闻言,眉宇皱起,内心亦泛起不安的涟漪。 “佛光寺……”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目光深沉如渊。 早在几月前,皇都便隐隐传出关于佛光寺的异常之事。 他本拟等肃清朝中党羽,再对佛光寺动手,未曾想今日竟有人抢先一步。 他心中不由泛起疑虑:那出手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你说,慈悲佛也在现场?”宁龙开口,声音低沉,宛如雷鸣在夜中回荡。 “是。”许成恭敬答道,“但不知所踪,极可能已身死。九公主亦未寻得踪迹。” 宁龙闻言眼神一动,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不显分毫。 若宁凡真将九公主救回,那自己这位六皇子当真深藏不露的,恐怕远超他先前预估。 “查得出是何人所为?”他语气加重。 许成低头,声音低了几分:“回陛下,属下无能……暂未能查明。” 御书房一时间陷入沉默。 宁龙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继续查。” “是!” “属下遵命!”许成低头应道,身形一闪,已退入夜幕之中。 御书房再度陷入寂静,只有烛火轻轻跳动,映照出皇帝宁龙微沉的脸庞。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桌案,眼神深远,心中思绪翻涌: “宁凡……暗影阁……佛光寺……事情远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了。” …… 而就在皇宫之内氛围凝重的同时,另一处府邸,却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五皇子府邸,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但此刻。 主殿之中却仿佛压了一层霜,冰冷刺骨。 大厅之内,宁林身穿月白长袍,衣襟散乱,神色阴郁,眉心紧锁。 他来回踱步,满面焦躁,突然停下身来,目光如剑,厉声喝问:“杜玄呢?让他来见我!” 不远处一名亲卫低头说道: “殿下……杜统领……一整夜都未曾回府,属下已派人找遍了附近,毫无踪迹。” “什么?!”宁林怒火中烧,猛地将案几拍得震响,“你说杜玄不见了?” “是。”亲卫颤声道,“属下已经命人去寻找,但至今未有回音。” “废物!”宁林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杯盏震碎,茶水溅了一地,他却似未察觉。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心绪乱如麻。 佛光寺至今未有消息传来,亲信杜玄更是凭空消失。他怎么会察觉不出不对劲? 宁林心中顿时沉了几分。 杜玄可是他亲自派往与佛光寺联络的密使,同时也是他在这次行动中的最大依仗。 如今却一整夜音讯全无,再加上佛光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让宁林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他咬牙低语:“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慈悲佛亲自出手,还有那么多和尚助阵,哪怕宁凡再狡猾,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救下九皇妹!” “难道他真成功了?还是……” 宁林脸色几变,随即猛地一挥衣袖,咬牙切齿道:“就算他宁凡再厉害也不可能成功!” “明日三日之期一到,九皇妹若未出现,他便是抗旨违命之罪!” “我就不信,宁凡能翻天!” 他话虽如此,但内心的焦躁却难以平息。 毕竟,慈悲佛若真的败了,那么他与佛光寺之间的联系极有可能被揭开。 若那样,哪怕宁凡不动手,父皇也绝不会轻饶于他! 大厅之中,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结成霜。 宁林不再多言,只盯着门外夜色,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隐隐的,他感觉,明日,或许将是他命运转折的一日…… 说罢,宁林猛然转身,朝着内殿走去,面色阴鸷不定。 这一夜,无眠者,不止皇宫一人。 而明日,注定风起云涌。 第79章 早朝议事,那人就是 翌日清晨,天尚未大亮,皇宫前的金砖御道上便已人影涌动。 晨雾微起,笼罩在高耸巍峨的宫阙之间,似是为这即将到来的早朝蒙上一层淡淡的神秘。 今日的早朝,与往常不同。 宫门未开,便已有重臣们成群聚于宫前偏殿,低声交谈,眉宇间皆藏着些许难掩的好奇与期待。 因为今日,便是那“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数日前,九皇公主宁琦玉在宫外失踪,风声传遍朝堂。 宁凡主动请命,请求三日时间自行调查与救人,而五皇子宁林则借机弹劾,暗指宁凡与佛光寺勾结,意欲栽赃谋逆。 皇帝宁龙允下此限,今日一早,正是那最终期限。 众臣心知,这场“兄弟争锋”才是今日早朝真正的焦点。 至于前朝惯常的奏折、户粮、刑案,只不过是场前的烟火罢了。 不多时,随着内廷太监高声唱道:“——朝堂启——”。 朱红宫门缓缓开启,众臣整齐列队,随声入内,朝着那巍峨恢弘的大殿而去。 殿内金顶穹高,四柱雕龙蟠绕,御座之上,大玄皇帝宁龙高坐于御椅之中,身披玄龙金纹朝袍,神色肃然威严。 “参见吾皇——!” “免礼,平身。”宁龙淡然开口,眼中却已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早朝伊始,几位户部、工部、兵部尚书依次上前,依例禀奏奏折,皆是朝中日常政务。 众臣面上虽认真聆听,心中却早已无心他顾——他们明白,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直至一刻钟后,诸政已罢,大殿渐归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文臣之列中传出,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启禀父皇——” 众人循声望去,开口者正是五皇子,宁林。 只见宁林身着天青色蟒袍,腰束玉带,容貌俊逸,眉眼间有三分皇族的冷傲与威严。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扫过了人群之中的宁凡。 “今日,乃是三日之期最后一日。”宁林徐徐开口,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有力。 “不知六弟,可否已寻得九皇妹踪迹?”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寂然,百官目光纷纷落在宁凡身上,欲观其反应。 皇帝宁龙也缓缓将目光移向宁凡,虽未开口,却神情明显带着一抹期待,亦或是隐约的不安。 他心中明白,九公主虽未必真的有性命之危。 但若宁凡失败,不仅颜面扫地,更会牵连朝局,令人难堪。 可就在众人以为宁凡会略显慌张时,他却淡淡一笑,目光澄澈如星。 只见他身着素白官袍,神色从容,朗声而语: “启禀父皇——儿臣已救回九皇妹。”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 “什么?真的救回来了?” 殿中顿时炸开了锅,几位尚书低声议论,有的惊讶不已,有的则面带狐疑。 目光在宁凡与宁林之间来回打量。 宁凡继续说道:“九皇妹目前正在臣府上休养,神智清明,并无大碍。” 宁龙闻言,总算长舒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 虽知宁凡一向沉稳,但这毕竟牵扯到皇族血脉,万一出了差池,怕是连他都无法善后。 如今听闻女儿无事,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微微点头,正待开口,殿下却已有大臣拜道: “六皇子果然不负所托!” “此事险恶至极,能于三日内解救九公主,实属英勇。” “六皇子英姿不减,果为我大玄之柱石!” 一时间,文武百官群情激荡,有人恭贺,有人心服,甚至有人已经暗暗在心中重新评估宁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而此刻立于人群中的宁林,却已面色渐变。 从昨日夜里,他便觉不安,佛光寺至今无一讯息传来,而杜玄也像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他本以为最坏的结局是“宁凡未救出人、而九公主亦未现身”,却未曾想——宁凡竟真的成功!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佛光寺败了。 慈悲佛败了。败得连一句辩解都未传回。 这让宁林只觉身处权柄之上的世界,陡然一空,仿佛一脚踏入了未知深渊。 他赶紧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不过。儿臣也为九皇妹平安归来而欣慰,想来这件事……六弟应是被误会了。” 他说得体周全,面带笑意,但掌心早已渗出冷汗。 他明白,这样的结局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他只能祈求——不要牵扯到自己。 宁龙闻言,点头微笑,道:“既如此,九皇妹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一沉:“但绑架之人,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务必要彻查清楚!” “传朕口谕——刑部、暗司联合听命,由六皇子协同查办,务必彻查到底!” “若无其他奏事——退朝,朕要亲去看看九公主。” 众臣齐声应道:“臣等恭送陛下——” 可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已然落幕之时,一道沉稳、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声音,突兀响起: “父皇且慢——” 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震得殿中寂然无声。 说话的,正是宁凡。 宁龙止步,转头看向宁凡,眼神微凝,道:“你还有何事?” 宁凡缓缓躬身,神色沉稳,语气却透着凌厉之意: “儿臣已查明——此事幕后之人。” 此言一出,朝堂如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紧了一拍,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宁凡身上。 宁龙脸色倏然一沉,冷声道:“是谁?” 此刻,殿中所有人都望着宁凡,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致。 而站在人群之中的五皇子宁林,瞳孔微缩,额角已渗出一丝冷汗。 他看向宁凡那双冷静如水的眸子,心头忽然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难道……他真的查到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 而宁凡,却依旧神色平静,他缓缓抬首,语气清晰而坚定: “这个人……就是——” 第80章 人证具在,百官心思 晨光初照,天穹之上,云层翻卷如潮。 金銮殿内的香雾仍未散尽,龙柱映着殿中金灯之光,如鳞如甲,森寒逼人。 红漆地面映出一张张肃穆的脸,每一双眼睛都藏着试探与惊疑。 空气似被压缩到极限,殿中每一口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沉寂而凝重的气氛中,宁凡缓步出列。 他目光扫过殿上群臣,平静的语调却如惊雷炸响: “此人,正是五皇子宁林。” 寂静瞬间被打破。 一时间,群臣目光皆齐齐落在宁林身上,有人震惊,有人迟疑,更有人心中暗骂“糟了”。 尤其是那几位曾力主弹劾六皇子的重臣,此刻面色早已变得煞白。 宁龙端坐御座之上,眸光如刃。 他语调不疾不徐,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此事……可有证据?” 宁凡抬眸看向上方的皇帝,脸上笑意温和不自觉想到:“父皇这句话是在问儿臣,但……父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接着便听见宁凡说道:“人证已在殿外。”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宁龙目光深沉,面无表情地盯着宁凡看了一息,终于轻轻抬手:“来人。” 殿外早已等候的禁军应声而入,甲胄铮然。 宁凡略一点头,淡淡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便见两名执戟内侍押着一人缓缓走入殿中。 那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有尚未干涸的泪痕,整个人仿佛被吓破了胆。 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涕泗横流。 “陛下饶命!皇上饶命啊!!” “我错了!我不该隐瞒的!” 声音凄厉,仿佛将一月之间的惊惧与崩溃全然倾倒出来。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少府寺卿家的公子?!” “怎么会是他?!这不是……他之前不是在为五殿下奔走么?” “完了,真的完了……” 不少朝臣面色惊变,尤其是那几个原本依附五皇子的中下品级官员。 此刻连头都不敢抬,冷汗湿透了衣背。 少府寺卿本人在朝列之中,听到喊声之际,脸色已肉眼可见地惨白。 直至看清那扑倒在地、哭得不成样子的正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他明白,一切都完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只是当初在酒后言语失措。 将一些“五皇子要动六皇子”的消息泄露出去,没想到……竟会成今日之祸。 而宁凡,竟抓住了这一缝隙,将局一线线织成了网。 “狗崽子……”他心中痛骂,脸上却再无血色。 宁龙冷眼注视着地上的青年,声音如寒铁敲击: “说,究竟怎么回事。” 少府寺卿之子抬头,浑身哆嗦,泪水混着涎液糊在脸上,惶恐已极: “是五皇子!是五皇子吩咐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宫里那名太监,是他的人,他派人去骗九公主说六殿下邀请她出宫。” “让她出宫相见!不是我主意,都是……都是五皇子指使的!!” 话音落下,朝堂哗然已至顶峰! “竟然……竟然牵涉到九公主?!” “这不是皇子之间的争斗,这……这是谋害宗室血脉啊!” “完了,彻底完了……” 群臣心头骇然,早已顾不得那少年哭成什么模样,只觉背脊发凉。 宁林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他死死瞪着那人,心中愤怒滔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可即便愤恨,他也只能咬牙强作镇定,冷声道: “胡说八道!你可知污蔑皇子之罪?本宫与你素不相识,你怎敢胡乱攀咬?!” 少府寺卿之子闻言面色惨白,欲言又止,身子蜷成一团,宛如等死的虫蚁。 而这时,宁凡却上前一步,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讥诮: “冤枉?既然一个人可以冤枉你,那其他人呢?” 这一句,如寒风裂帛,令宁林心头一紧。 他猛地抬头,忽觉不妙。 宁凡轻抬手,又道: “带上来。” 殿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走入的不是谁人子弟,而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披破损布衣,面容蜡黄,神色惶恐。 他浑身布满淤青,脚步蹒跚,似是经历过严刑拷打,右臂还用布条悬吊着,显然断骨未愈。 宁林看到那人,身形微微一震,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杜……杜玄……” 来人正是五皇子宁林的亲信,杜玄,曾在其府中出谋划策、暗中联络各方,是他手中极为依赖的暗线。 宁凡目光淡淡,道:“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么?那这个人呢?” 宁林面如死灰,强撑着回道:“本宫不识此人,何来关联?” 话音未落,杜玄却已扑通一声跪地,高声痛哭: “陛下恕罪!是小人糊涂,小人确实是五皇子安插之人,是他命我引导少府寺卿之子编造谣言、污蔑六殿下。” “又命人联络佛光寺牵引九公主出宫!陛下,小人甘愿伏法,只求皇上开恩饶命我一家老小!!” 朝堂一瞬陷入死寂。 宁林的脸色仿佛被抽尽血色,眼中露出深深的惊惧与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杜玄。 宁龙神色冷峻,未发一言。他眼神沉如万丈冰渊,直视宁林。 此刻的他,已不需再问。 宁凡站在殿中,身影挺拔如剑,神色从容淡然。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宁林,仿佛在等对方自行崩塌。 王恒等一干老臣,此刻亦神色凝重,未再开口。 所有人都清楚,此事之下,五皇子宁林——已无回天之力。 宁龙终于缓缓开口,语声森冷如刃: “此案,由刑部、大理寺、丞相三方会审,不可有一丝偏私。” 顿了顿,他的声音略有些压抑,但却更冷:“朕更关心的是,九公主现在如何?” 宁凡低头:“回陛下,已安然无恙,暂时静养。” “好。”宁龙点头,却未再言宁林一句。 他缓缓起身,袍袖一挥,声音如铁: “退朝——” 话落,龙椅之后绛纱微动,宁龙背影沉沉,一步步离开金銮殿。 他未再多看宁林一眼,但殿中众臣却已从他眼中看出一股压抑之极的怒意—— 那是对宗室被算计的愤怒,是对宁林失控行为的厌恶。 大殿之上,众臣纷纷跪地送驾,但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宁林身上。 五皇子此刻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身躯僵立不动。 众人心中都明白,五皇子——完了。 这场朝会,注定成为大玄朝堂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宁凡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六皇子,终于揭开了他真正的锋芒。 —— 第81章 面见琦玉,宁龙试探 朝堂之上,钟鼓再响。 随着宁龙一声“退朝”,群臣纷纷告退。 但那肃穆庄严的金銮殿中,却依旧仿佛残留着方才那股紧张得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 朝阳自殿外斜洒而入,透过高高悬挂的金丝玉帘,将每一位朝臣的身影拉得老长。 大殿外,百官鱼贯而出,但无一人言笑,那些平日里或三三两两低声议论、或交头接耳寒暄往来的老臣新贵。 今日皆缄口不语。 唯有脚步声杂乱回响在金砖玉瓦之间。 每一双眼睛,都暗自望向身旁。有人悄然后退,与五皇子一系的人拉开距离; 有人则沉默不语,步履微滞,面色微变,显然心思翻涌—— 早朝一事,已将五皇子宁林推入绝境,而那位一言定罪、连抖两人、掌控局势于无形的六皇子宁凡。 却悄然登上了众臣心中的另一座高峰。 “六皇子……怕是要变了。” 这是无数人心中今日之后,第一次真切升起的念头。 …… 宁府,朝阳初升,薄雾犹存。 一夜未眠的府邸,灯火仍未尽熄。 红砖青瓦间弥漫着微微湿润的晨雾,枝头小鸟啼鸣不止,仿佛也在诉说今晨这场风波余音未散。 宁凡负手而立,刚刚从金銮殿归来,便紧随其后,迎接那道金龙纹辇而至。 宁龙,竟亲自来了。 这是少有的事,皇帝临幸皇子府邸,往往象征着极高的重视,甚至可称“圣眷隆厚”。 而今日,显然不仅仅只是“看望”那般简单。 府门大开,苏苏身着素衣,亲自迎至台阶之下,屈膝施礼。 “陛下,公主已醒,正在偏殿静养。” 宁龙轻轻点头,身披玄龙锦袍,眉目威严之中却多了一丝寻常难见的慈意。 他并未直接迈步,而是先侧目望了宁凡一眼。 宁凡明白,轻轻点头,随后并肩随行。 穿过一道道曲折游廊,踏入清雅偏殿。殿内香炉轻燃,淡淡檀香裹着温热药气浮动在空气之中。 金丝纱帐轻拂,雕花朱红木床之上,一位身穿白色轻纱宫裙的少女正静静坐起。 宁琦玉。 面色依旧苍白,唇角没有血色,眉宇间还带着未褪的惊惶,但那双清澈眼眸在看见宁龙的那一刻,却陡然亮了起来。 “父皇!” 她几乎是扑下床来,冲入宁龙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父皇,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龙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宁琦玉柔顺的长发,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柔和: “别怕,琦玉。父皇在这儿,没人能再伤你。” 那一刻,房中气氛柔和下来。宁凡站在一旁,目光亦有些温软。 他的妹妹,历经劫难终于安然归来,这一切便值得。 苏苏见状,低头行礼,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女二人与宁凡在殿内。 宁龙抱着宁琦玉坐下,又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告诉父皇,是谁害你?” 宁琦玉微咬嘴唇,似在回忆,声音轻颤:“是一个和尚,他……他说他是‘慈悲佛’。” “我只记得被人带出了宫,之后就被药迷昏,等醒来……就已经在一间昏暗的佛堂内了。” “再后来的事……我不记得。” 宁龙面色微沉,语气却依旧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再想了。” “剩下的事,交给父皇和你六哥。” 宁凡上前一步,轻声安抚:“放心琦玉,他们再也伤不了你。” 宁琦玉红着眼眶点点头,却仍舍不得松开宁龙的手。 良久,宁龙才轻声道:“琦玉好好休息,父皇还有事要与六哥商议。” “你先休息休息,等会父皇亲自接你回宫。” “嗯。”宁琦玉乖巧应声。 …… 隔壁书房。 书房内静谧无声,香炉中香气沉沉,墙上悬着宁凡亲笔所书《止观心经》,字字如剑锋入骨。 宁龙缓步而坐,宁凡随侍一旁。 “你早就知情了?”宁龙淡声开口,语气不重,却隐含威压。 宁凡点头,坦然答道:“确实提前得知些许消息。” 宁龙目光一动,又道:“那昨夜城外那人,也是你派的?” 语气虽为询问,眼神却透着肯定。 宁凡沉默了一瞬,终究不再遮掩,轻轻颔首:“正是儿臣安排。” 他很清楚,瞒也无用,父皇既然问出口,说明早已心知肚明。 宁龙闻言,竟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看来你这六年,收敛得太久,连父皇都差点看走了眼。” 宁凡垂首未语,心中却明白,他的伪装,终究只是暂时的遮掩,而非永远的遁世。 如今局势之变,不得不让他现出锋芒。 宁龙却并未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盯着宁凡缓缓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五皇兄?” 宁凡微一凝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静思索。 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说轻了,或许被看作偏私; 说重了,又容易被视为残忍冷酷。 而且——这可能也是一道试探。 宁凡不语,宁龙却笑了,摆了摆手:“放心说,朕不会怪你。”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答道:“若真是五皇兄所为,依律当诛。” “但念及皇室血脉,可……发配边疆。” 宁龙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须臾之后,轻轻点头,语气中多了一抹欣慰。 “你若一口断他死路,朕倒还要担心你心性太重。” “如今你能留一线,朕反倒安心。” 宁凡低头称是,却也明白,这场博弈之中,他仍需谨慎每一步。 两人又谈了许久,宁龙问起宁凡近些年在云州之事,也谈到京中接下来的年宴安排。 语气虽然随意,但其中含义却分外深重。 临别之时,宁龙带着宁琦玉离去,步履平稳,神色祥和。 但在即将踏出大门之际,他忽而停住脚步,背对宁凡淡淡道: “年宴将至,你大皇兄也快回来了。接下来的事,好好准备。” 话音不重,却字字入骨。 宁凡站在庭院中,看着皇帝那金龙纹袍背影缓缓远去,目光沉静而深远。 他明白,父皇在提醒他。 更是在考验他——这场风云之变,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82章 文圣降世,蛮荒入关 几日之后,大玄朝堂上的风波尚未尘埃落定,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以及当朝丞相王恒。 正带着人手细细查证宁林一案,梳理线索、走访供证,仿佛一张密网正自京中悄然张开。 五皇子宁林如今被软禁于府,虽尚未定罪,但世人皆知,他的结局,已经与昔日的尊贵渐行渐远。 然而,就在大玄内部仍在暗潮翻涌之时,整个天下却早已不再平静。 一连串震动九州的消息,如同惊雷般自天边滚滚而来,在朝野百姓之间激起无数浪花。 首先传来的,是大梁之事。 起初,是一则古怪的传闻:有人在大梁西郊采石山中。 无意间看到一块巨石横亘于谷口,厚重如城,通体如铁,其上赫然刻着十二个金色大字: “天不生大梁四公子,文道万古如长夜。” 据说那石上字迹宛若天成,既非人手雕琢,也不似雷劈火烧,而是一夜之间悄然显现。 围观之人无数,不乏当地读书人学者,有人笔墨临摹,更有人画卷传播,一夜之间。 “大梁四皇子苏铭,圣人转世”的话题悄然在民间滋长。 紧接着,数日之后,又有一渔夫在北境清水河打渔,捕得一条三尺银鲤,抛肚时竟发现鱼腹内嵌一枚玉简,上书一行小篆: “天下文道共十分,大梁四皇子得其八分,大宋得其一,余者共一分。” 这玉简奇特异常,不惧火煮、不溶水浸,更有文人高手推演其中玄机,得出一个震撼结果: 苏铭所持的,是文道天命。 又有传闻说,一夜之间,云州古寺飞钟三响,未见僧人,却有碑裂,裂纹恰似“铭”字。 有人甚至称,在梦中见圣人拈花微笑,身后一轮金光,影中人影,赫然与苏铭身形相似。 更有一名疯癫老儒,原本口不能言,忽然在街头高呼:“圣人已出,大梁有主!”随即吐血而亡…… 此类荒诞至极的故事,若只一两件,自然无人信服。 但一桩桩、一件件接连出现,而且传播速度之快,仿佛有无形之手在背后推动,短短十余日,已传遍整个大梁。 甚至蔓延至大宋、大秦等地,引得天下议论纷纷,百姓争相传诵。 而这其中,谁最难以平静? 非大宋莫属。 素来重文的大宋,自开国以来,便自诩为天下文道正统。 其历代皇帝尊孔崇儒、广纳贤士,宫廷设国学,地方建文庙,书香之盛,天下无出其右。 文人墨客俱以能入大宋为荣,士子之梦,莫过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个所谓“大梁四皇子”。 之前名不见经传,如今却成了“圣人转世”?天下文道八分归他? 大宋之内,士林震动,官府哗然,百姓皆言不平。 在汴京最大的一处文会“观澜阁”内,几日来几乎场场聚满,文人讲学时已不是论诗论策,而是争相辩驳: 有人称此乃妖言惑众,是大梁有意挑起天下文争;也有人颇为谨慎,认为不可妄断天命之事。 甚至连大宋太子赵昱都在朝会上言辞激烈,怒斥大梁为妄自尊大,蛊惑人心。 建议立即出使大梁,派当朝才子与之一辩高下,以正文道。 “天命可夺,文脉不可污!”这一言传出,竟也成了不少士子奔走高呼的口号。 不过,虽有文人愤怒,大宋皇帝却暂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命翰林院秘密拟出使名单,而在朝中重臣中,却有人已经注意到。 此事背后,似乎并不寻常——那一桩桩传闻、那玉简与石碑、梦中之语,传播之快之广,极不自然,恐怕不仅仅是大梁文人之手。 “若说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便是——”有人低声道:“烟雨楼。” 而烟雨楼,便是天下消息最灵通、最隐秘的情报组织。 谁也不知道烟雨楼首领是谁,亦无人知晓其总部所在,只知道大玄到大梁,从大秦到大宋,哪怕是蛮荒之地。 若有消息传播,几乎都绕不开烟雨楼的影子。 而就在“圣人转世”的传闻闹得如火如荼之际,又一则惊人消息,自大秦传来。 大秦西境,与蛮荒之地接壤的边境线突然告急—— 蛮荒部族突袭边关,焚烧城池十七座,夺粮劫人,残忍至极。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百姓无不逃窜。 这并非寻常劫掠,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劫粮战争。 据说蛮荒之中大雪封山,族群饥寒交迫,正面临十年来最为严峻的寒冬,便大举南下,掠夺大秦物资。 大秦皇帝震怒,已下令调集兵马四十万,严令边将死守不退。 更派遣三位亲王坐镇前线,誓要将蛮荒部族驱逐出境。 然而有心人却敏锐察觉,蛮荒之乱来得太过突然,若说全为粮草之困,未免太过牵强,恐怕这背后…… 也有一双推波助澜之手。 天下愈乱,消息愈快,而其中每一则,都似乎是烟雨楼传出的。 它将天下风云散播四方,让人欲辨真假都变得困难。 朝堂之上、江湖之间、山林寺庙、坊间市井,皆有人低声谈论着大梁四皇子、蛮荒之战、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年宴与三朝盛典。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有人说,这天下终于要变了。 有人说,这不过是一场闹剧。 也有人说,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第83章 面见浅浅,年会将至 夜风裹着未化尽的雪意,拂过大玄皇都的街巷,檐角滴水成冰,冬意浓烈。 皇城之外,有一处幽静雅致之地,唤作听雨阁。 此阁依湖而建,楼台错落,四周垂柳环绕。 因春日可听雨打芭蕉、夏时观荷秋赏月、冬临煮雪烹茶而得名。 此时正值隆冬,雪尚未完全融尽,朱红色的栏杆上结着一层薄霜。 银装素裹间,透出几分清幽与孤傲。 阁中焚着檀香,香气清雅不腻,袅袅升腾,似乎能洗去凡尘的喧嚣。 檐下悬着风铃,随风轻颤,叮咚作响,像是低声呢喃,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而在这寒意未尽的午后,一位玄衣男子负手而入,步履从容,眼神却带着淡淡笑意。 正是当今大玄六皇子——宁凡。 自五皇子宁林之事被丞相王恒、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联手调查之后。 朝中风波暂平,宁凡反倒是得了几日清闲,日子惬意得像个寻常世家子弟。 正值年关将至,无政务在身的他每日听曲煮茶。 与苏苏说笑,偶尔还到南街看看灯市,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今日他特来听雨阁,一是为感谢苏浅浅上次传来那关键情报。 若非她及时送来那份关于少府寺卿之子的密报,他还真难以扳倒宁林。 要知这案子之所以能成,是因那太监一死,唯一线索便断,而宁林又极善遮掩,几无实证。 可偏偏那少府寺卿之子当朝出现,宁林便乱了阵脚,再加上杜玄的惊慌现身,他心防彻底崩塌。 此种局面,已不需多余证据,只看他反应便足够。 而最关键的是,宁龙皇帝当场点头,便已是铁案如山。 第二个目的,便是试探苏浅浅的真正身份与态度。 经此番接触,宁凡早已心中有数。 苏浅浅,名义上是听雨阁的头牌,实则身份不凡。 他早已经察觉到她身后似与大梁有牵扯。 且随着相处加深,宁凡对她的情感竟也悄然生根。 若她真如所猜,他自不可能袖手旁观。 此刻阁中暖意融融,苏浅浅已候在内厅。 她今日着一袭绛紫轻罗裙,外披素白狐裘,肌肤胜雪,眉眼温婉,乌发高挽,如墨染霜雪。 她坐于矮几之后,正低头为宁凡沏茶,指尖灵巧,纤细如笋。 “浅浅,这次多亏了你。”宁凡缓步而坐,声音温和。 苏浅浅闻言,轻轻一笑,眸光如水,说道: “殿下怎么突然如此客气了?不过殿下别忘了,当初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做一件事的。” “那是自然。” 宁凡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接着笑道, “倒是没想到浅浅你的手段如此手眼通天,连少府寺那件事都能调查的如此清楚。”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探意,目光深沉。 苏浅浅淡然一笑,并未正面回应。 宁凡又笑了笑,忽然道: “既然如此,不知你对当今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苏浅浅听闻此言,神色微顿,似是有些意外,“不知殿下想聊哪方面?” 宁凡随意一抬手:“就从大梁公主与大秦三皇子的婚事谈起。” 苏浅浅闻言,脸色终于生出变化。 那笑意微凝,眸光一闪,似是未曾料到宁凡会如此直白地提及此事。 “这……”她顿了顿,眼波流转,似乎有些慌乱,只是轻声道: “此事不简单,先不说两人的婚事本身如何,但大秦的用意,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宁凡看着她略微变化的神情,心中已是肯定七八分,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道: “哦?不知明显在何处?” 苏浅浅轻咬唇瓣,旋即正色说道: “大梁如今气数已衰,而大秦正值壮盛,若真要联姻,大秦并无必要如此迫切。” “此次主动促成婚事,反倒暴露了大秦的意图——” “怕是,他们已打算动手,只是担心其他几国联手,才借婚事示好,先行瓦解可能的联盟。” 宁凡闻言,不由得目露赞赏之色,心中对苏浅浅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看似柔弱,却心思缜密、眼光毒辣。 “那浅浅你觉得,若真有选择的机会,那位大梁公主,会如何选?” 宁凡语气温和,然而那目光之中,却含着某种探查意味。 苏浅浅听得此言,心头微震,几乎已能确认,宁凡知晓了她的真正身份。 尤其是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早就洞察一切。 她心中一喜,倒也没太惊惶,看来宁凡这应该是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过旋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略微皱眉,低声道: “她……自然不愿被迫联姻,只是……” 她话未说完,便轻巧地转了话题: “不知殿下对年会准备得如何?听闻,大皇子也快回来了。” 宁凡听她避而不答,倒也不逼,只淡淡一笑。 有苏浅浅这句话就够了,心中却已将某些事理串联清晰。 随即听到苏浅浅这话,他当然知道大皇子回归的消息。 早在数日前,暗一便已传来确切行踪。 于他而言,宁林不过是一个被放出来搅局的棋子,真正需要警惕的-- 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大秦、蛮荒这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势力。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宁林与佛光寺的事情也有些不对劲。 他甚至觉得宁林只不过是对方舍弃的棋子罢了。 对于此事他也早已安排人查证! 接着便听见宁凡随口答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 宁凡顿了顿,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 “毕竟大皇兄难得回来一趟,怎能失了礼数?” 他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眼底却含深意。 苏浅浅闻言,轻轻颔首,似有所释怀,面色亦渐恢复平静。 她端起茶盏,替宁凡续上,低声道: “这场年会,只怕比往年热闹得多。” 宁凡眸光微闪,抬眸望向窗外湖面,只见雪霁初晴,湖水泛起微光,仿佛有风暴将至。 而在这平静表面下,听雨阁中两人心思各异。 皆知,这个冬天不会安宁,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84章 会审结果,宁林结局 大玄皇朝,冬雪初歇,朝阳乍现。 京师北隅,大理寺矗立于冰霜之间,气势森然。 朱墙黑瓦,石兽威严,厚重宫门掩映在一片肃穆冷意中。 青石铺地,雪迹未融,几株梅枝横生墙头,清香点点。 在这寒意森森的清晨显得愈发孤傲清绝。 此时,大理寺主堂之上,数人肃然端坐。 案前香炉缭绕,烟丝袅袅升腾,掩映着一张张沉冷的面庞。 正堂之上,丞相王恒居中,身披玄色狐裘,面容肃穆如山,目光沉静而锋利。 其左侧,刑部尚书顾庭之端坐,眉眼如刀,一笔一划皆透着凛然正气; 右侧则是大理寺卿沈清越,年轻而冷峻,身姿修长,目光如霜,不染尘埃。 三人皆是权柄中枢,坐于堂上,宛若铁律三山,令在场诸人不敢妄语。 堂下,观星司首领许成立于一侧,身披月白飞鱼服,肩插绣金羽令,面容清瘦,五官如雕。 眉宇间带着几分江湖冷厉与书卷之气交织的独特锋锐。 他是皇帝的眼,朝堂上的影,若他在场,便无人敢敷衍推诿。 而在堂下正中,跪坐着数人。 五皇子宁林,面色苍白,神情紧绷,双手死死握着膝盖,指节发白座于一侧。 而他身侧的心腹杜玄,也是一脸惶然之色,跪在地上,低头不敢多言。 再旁边,便是那位少府寺卿和他那年仅十六七岁的儿子。 此刻皆面露怯意,却也隐含着解脱的意味。 这审讯,已持续了大半日。 宁林原先试图狡辩,辩称此事另有隐情。 但当堂上放出人证,杜玄低头认罪。 少府寺卿之子供出他转交密信于宦官之事实时,宁林便开始语无伦次。 那宦官原是唯一知情人,却早已死于数日前的火灾。 原本这案件中没有任何确凿物证,哪怕宁凡抓住了蛛丝马迹,也仅能作为疑点提出而非定罪。 但在那日朝堂之上,当少府寺卿之子站出。 当杜玄忽然现身,当宁林惊愕错乱的神情泄露心防之时,一切就都不再需要多言了。 他的崩溃,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此刻,堂上沉静已久,王恒缓缓开口,声音如钟如鼓,沉稳而有力: “诸位,眼下人证俱在,疑点尽除,案情也已水落石出。” 他环视堂内,目光在顾庭之、沈清越与许成三人之间缓缓流转。 接着又说道:“若无异议,便由本相将此事奏报天听,还陛下一个交代。” 顾庭之点头:“老臣附议。” 沈清越淡然应声:“无异议。” 许成则略一颔首:“陛下已有所料。” 三人表态如定海神针,气氛顿时压得更沉。 而五皇子宁林闻言,终于再难保持克制,猛地抬头。 脸色惨白如纸,语带颤抖: “不,不对!丞相大人,你不能这样!你说过会帮我的!”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惊,空气霎时凝滞。 王恒神色瞬间一变,脸色由沉静转为冷厉。 一拍桌案,猛然喝道:“放肆!” 他目中寒光爆射,字字如刀:“本相为大玄丞相,所辅之君唯有陛下一人。” “五殿下你身为皇子,却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宁林闻此雷喝,整个人身子一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再扯出自己与王恒暗中勾结之事,只怕连皇子之身都保不住。 顿时低头闭口,不再言语,面如死灰。 而一旁的观星司首领许成,则微微眯起了眼。 意味不明地看了王恒一眼,却并未多言。 王恒自知此子已非可用之才,留他不过一祸。 当然心里也在暗暗庆幸,自己幸亏不是站位于他。 之前也不过是因为大皇子不在,才与之推诿,也幸亏没有与之有较深联系。 如若不然,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接着看着宁林慌忙无措的样子,遂不再理会。 转头道:“既如此,诸位若无异议,便散堂。” …… 京师皇宫。 午后阳光透过层层金瓦琉璃,落在紫宸殿前的金砖玉石之上,映出如水光般斑驳浮影。 御花园梅树花开半枝,宫人悄声穿行其间,往来不息。 今日的宁龙,并未如前些日子那般阴郁,而是面带几分闲适。 九公主宁琦玉已平安归来,宁凡也未让他失望。 而那最令他满意的大皇子,据说已离京不远。 而其他王朝也都自顾不暇。 正是临近年会的关键时刻,一切仿佛都在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殿中,王恒拱手而立,微弓着身。 “陛下,关于前些日子的案子,今日已彻查清楚。” 宁龙没有转头,只轻轻应了声:“说。” 王恒躬身道:“此案确系五皇子宁林所为。” “佛光寺有人暗中联络于他,提议共对六皇子殿下,五殿下因旧怨心起,遂答应协助。” “随后命宫中内监设计引九公主出宫,被佛光寺所掳。” “虽未加害,但此等行径,已属谋逆。” 宁龙神情未变,仿佛这些早在他预料之中,只轻轻点头。 王恒接着问道:“陛下,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宁龙沉吟片刻,道:“封王。” “封王?”王恒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然了然。 这所谓封王,不过是贬至地方,不得召见、不得还京,远不如看似荣耀的外壳那般风光。 对于没有兵权根基的五皇子而言,已与废黜无异。 他问道:“那不知封往何地?” 宁龙略一沉思,忽然语气平静地道:“此事,去问六皇子。” 王恒一惊,旋即低头道:“是,陛下。” 这已非第一次了。 可每一次,六皇子宁凡所获的信任,都比上一次更重。 这意味着什么,王恒心中再清楚不过。 但他并未多言,恭恭敬敬行礼后退下。 …… 紫宸殿外,落雪微飘。 王恒身影远去之后,观星司首领许成踏雪而至,步入殿中。 他身形消瘦,着月白官袍,长发束起,眉目冷峻,手中执着一卷竹简,双眼如寒潭幽深。 宁龙看他进来,便淡声道:“你回来了。” “是。”许成躬身,神色恭敬。 “属下查验此案,与丞相大人所言基本无异。” “五皇子确为主谋,而杜玄与少府寺卿之子,皆为从犯。” 宁龙点点头,淡淡道:“说实话。” 许成略一犹豫,终是抬头,道: “属下还发现一事……五皇子与丞相,似乎尚有些其他关联。” 宁龙闻言,微微抬起眼皮,沉静地看着他:“继续说。” “……不过,此事多为私下走动,并未涉朝纲。” 宁龙静默半晌,缓缓道:“王恒……是世家之首。” “如今天下未稳,不可轻动世家。” “只要不妨大局,不涉逆行……便任他罢。” 许成低头:“属下明白。” …… 紫宸殿外风雪渐紧,满地素白。 而在这风雪之中,一局大棋,已然落下数子。 局中人未察觉,局外人却早已心知肚明。 而那接下来的风云,正自年会起。 一点点将这静谧的皇都,再度推向暗潮汹涌之中…… 第85章 宁凡谋划,皇子到来 第二日,天光微亮之际,府门处却已悄然掀起一丝动静。 昨夜宁凡未归,留宿在了听雨阁。 今晨才踏着薄薄晨雾,悄然归来。 宁王府虽不如皇宫宏伟奢华,但府中青瓦黛墙,庭院错落,假山池鱼,俱是精心修筑。 早春的寒意尚未褪尽,枝头新绿初绽,薄霜凝于石阶之上。 阳光洒落,泛出一层微弱银光。 一路穿过垂花门,穿过青砖小道,转过回廊转角处,宁凡便看到了站在廊下的苏苏。 苏苏身着一袭深青色袍裙,外披狐裘,发间以玉簪轻挽,气质冷淡中自有一分温婉。 她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白瓷青花之中雾气升腾,袅袅如烟。 她早已等候多时。 见宁凡踏入院中,她却并未急着上前,只是淡淡一笑。 将那碗粥递了过去:“殿下昨日应是喝了不少酒,喝碗粥暖暖胃。” 宁凡接过粥,低头一嗅,是熟悉的桂花红枣粥,香气温润,入口柔滑。 他眼中一暖,微笑道:“苏苏,你倒越发像个管家了。” 苏苏却淡淡低声回道:“属下的本分,殿下笑话了。” 宁凡轻轻一叹,抬眸望着她,目光流转,突然语气一转,笑道: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有些不对劲?嗯?苏苏这是……吃醋了?” 苏苏闻言,耳根轻微一红,却仍强自镇定道: “属下怎敢?属下怎么敢吃殿下的醋?” 说着,语气却微微冷了些许: “只是殿下,日夜这般勾栏听曲,小心,可别把身子吃亏了。” 宁凡听她这番话,不禁失笑,放下粥碗,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语气带着些许温柔:“放心苏苏,昨夜去听雨阁,是因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感谢浅浅送来的情报,她及时送来九公主被掳的消息,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其二……” 宁凡顿了顿,目光深沉,“是关于她身份的事情,毕竟她可能也快要离开了。” 苏苏闻言,眼中讶异一闪,但却也未再追问。 她早已明白,若殿下要说,自然会告诉她。 若不说,她便不问。 沉默片刻,她忽而想起什么,目光一凝: “对了,殿下,今日一早丞相大人派人传信,说皇帝陛下让他来问您,五皇子该如何处置。” 宁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他在院中微微踱步,立于假山之旁,仰头望天。 那一轮冬阳微弱而不刺眼,晨光洒落于他身上,披着一层冷淡的光辉。 片刻后,他语气淡然道:“就让他去恭亲王那里。” 苏苏闻言,身子一震,眼中泛起一抹诧异。 她自然知晓,恭亲王府远在边地,并不显赫,却有着极大的隐秘价值。 而那位恭亲王,早已是宁凡暗中之人。 五皇子若真被封王派往恭亲王地界,看似赏赐,实则囚禁—— 封王不得召,不得回京,虽王爵在身,实则半废。 更别说五皇子本身无兵无权,若离京,他哪怕想安稳度日都困难。 更何况既然到了宁凡的地盘上,宁林哪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又何谈容易。 毕竟宁凡可不是善男信女,宁林如此针对,他还能放任。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敬服与惧意,她再次意识到——殿下的谋划,已远远超出众人预料。 而就在苏苏前脚离开王府传信之时,距离大玄皇城两百里外,一支浩荡军马正踏雪而来。 天边寒鸦归林,云幕低垂,阴风阵阵。 官道之上,马蹄铿锵,雪泥翻飞。 这一支队伍足有数百人之多,前军开路,后军护卫。 中军之中则是一辆布制车辇,由四马牵引,稳稳前行。 战马披甲,铠甲光寒,步伐齐整。 纵马而行者,皆是军中老将,纪律严明,双目如鹰,眉间煞气沉沉。 一看便知,非文臣武吏之流,而是真正历经百战沙场的精锐悍卒。 他们身上穿的,正是大玄的甲衣。 而车辇之中,一人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俊朗威武的面容。 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年不过三十,气势却远胜常人。 他正是——大皇子,宁昭! 在这年会之际,他也终于从边境归来。 归来的路途,他未曾进宫告知,也未与任何朝臣通气。 只是简单派人递了一封信给皇帝,便带着麾下亲军风雪兼程。 他并不喜欢这些年关前的排场,也不喜朝中那些藏着的刀光剑影。 可这一次,他必须回来。 因为他知道,这次年宴的布阵之中,关乎整个皇族未来。 特别是关于宁凡,没想到自己这个六弟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哪怕是自己,在离开之前也只觉得他不过是个纨绔罢了。 马车中,宁昭目光深沉,望着渐近的皇城方向,喃喃自语: “宁凡,你究竟已布局几何?” “而我……是归来赴宴,还是归来赴局?” 不过转眼间他还是目光坚定,眉目间带着一股自信: “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我都将一一击破!” 马蹄声愈发清晰,刀光甲影之间,那一位身披战袍的皇子。 终于,在这一年岁末,踏雪归来—— 带着一身血与锋芒! 第86章 百官恭迎,大梁来人 大玄皇城,已临岁末,寒风吹得屋檐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空气却弥漫着一股热烈欢腾的气息。 皇城街头,自三日前便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灯笼成排。 城墙之上悬挂着“庆岁除、迎新岁”金字红幅。 市井之间更是热闹非凡,街上人流如织,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糖人、花灯、香包、纸伞,各色年货铺陈整整一条街; 孩童穿着新衣,提着花灯追逐打闹,妇人们手提竹篮,挤在摊前讨价还价。 天色虽冷,却掩不住一城百姓的欢愉之情。 而这一切热闹的背后,则是大玄皇朝一年一度的“朝贺年会”将至。 更重要的是,今日——是大玄大皇子宁昭归来的日子。 这几日,宁凡虽未多显于外,实则一切年会事务皆已由其筹备妥当。 朝会布置、席次安排、文舞武艺、赏赐品选,事无巨细,皆一一 过目处置,连王恒都不禁暗叹其心性沉稳、谋略细密。 此刻,皇宫北门外,百官早已齐聚,身着朝服,肃然而立。 门前红毯铺地,仪仗林立,鼓声隆隆之间。 皇帝宁龙竟也亲自驾临,携着王后,在一众禁军护卫下肃然立于门下。 百官心中皆知,宁龙对几位皇子之中,最偏爱、最放心者,非宁昭莫属。 西关七年,不惧风雪、不惧战火,一手坐镇边疆。 令大秦不敢妄动半步,其战功、其稳重、其忠诚,皆为人所称道。 朝臣心中清楚,若论继承之位,眼下的大皇子宁昭,才是最理所当然之选。 不多时,只听得远处马蹄震动,大地微微颤动。 尘烟滚滚间,一队铁骑自北门外缓缓而来。 前军为百人先骑,披甲执枪,目光如刃,盔甲熠熠生辉,鲜血与风沙锤炼出一股肃杀之意。 中军为护卫,旗帜高举,金龙紫旌飘扬于风中,正是代表大玄西境的“云龙战旗”。 在这旌旗下,一位青年高坐战马之上,眉宇间透着风霜与刚毅。 战甲半旧却干净,银白披风随风猎猎,映得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便是大玄大皇子——宁昭。 百官见状,尽皆低头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大皇子凯旋——!” 城门内外,百姓聚集者众,见得这一幕也纷纷激动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凯旋——!大皇子万岁——!” 宁凡此刻便立于百官队列之中,远望那高坐战马、神情威肃的大皇子,心中也微微动容。 虽多年未见,但宁昭风采不减,甚至更胜从前。 他淡然一笑,暗道: “不愧是父皇最中意的皇子,威仪与人望俱佳。” 宁昭在距离城门十步之时翻身下马,快步走至皇帝宁龙面前,躬身跪地,拱手高呼: “儿臣宁昭,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见状大笑,亲自上前将其搀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昭儿,这些年你辛苦了,辛苦了!” 宁昭闻言笑着说道:“回父皇,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宁龙闻言,也是满脸欣慰。 此时身后的中间女子,也就是皇后也款款而来,虽已至中年。 但是容貌丝毫不减,那股贵气更让人羡慕。 此人便是当今皇后,也是宁昭的亲生母亲。 她看着宁昭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似又有些心疼,温柔说道: “昭儿,在外面这些年怎么样,苦了你了。” 宁昭闻言也是露出一丝温柔,说道:“母后,儿臣不辛苦。”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是羡慕不已,这幅场景就好像普通人家的百姓一般。 充满了父母对儿女的思念与关心。 宁昭立于原地,目光一转,便见那人群中有一人颇为熟悉,目光沉静、神态从容,正是宁凡。 他眸中露出一丝温和之意,朝其点头微笑: “六弟,这些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宁凡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含笑回道: “劳皇兄挂念,臣弟安好。” “只是皇兄镇守西关,才是真正辛苦。” 宁昭哈哈一笑,又问: “听说今年年会由你一手操办,我这次回来倒是有幸能看看六弟的手笔了。” 宁凡微笑颔首,只回了一句: “皇兄看着便是。” 正说间,宁龙开口笑道: “别在这城门口说话了,随朕一道入宫,再细叙别情。” 众臣皆应,浩浩荡荡回入皇城。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听雨阁。 与外界红火喧腾、人声鼎沸的热闹截然不同,此地幽静雅致,檐下清风拂动竹帘。 幽兰香气随风而入,屋中却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听雨阁主楼三层的雅室中,两女对坐。案上茶盏未动。 香炉中的细烟袅袅升起,映得室中光影斑驳。 左首女子一身青衫,容貌绝色,眉间含霜,正是听雨阁的苏浅浅。 她目光凝视着对面之人,神色复杂。 而对面那位女子,年约四十出头,却风韵犹存,肌肤细腻,气质高贵,身着宫装。 佩玉叮当作响,眼角虽已有细纹,却愈显威严贵气。 她,正是苏浅浅的姑姑——大梁皇族中极具权势的女子,苏静姝。 “姑姑。” 苏浅浅率先开口,语气中压着克制,“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静姝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冷然: “你应该很清楚。陛下已下过三次诏令,让你回国。” “你屡次推诿,这次,是皇命——由我亲自带你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 “你可以继续拒绝,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苏浅浅闻言,原本清冷的脸色陡然一白,纤指下意识抓紧衣袖。 她沉默了数息,终是抬眸,语气里掩不住愤怒: “凭什么你们可以决定我的人生?!” “你们都知道大秦想要的是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明白——可我不愿意。” “你让我回去,是让我回去做一颗棋子?” 苏静姝目光微沉,淡然道: “你太天真了。” “你是大梁的人,你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自己的。” 苏浅浅闻言,神情忽然苦涩,却又瞬间被怒意掩盖。 她咬了咬牙,冷冷回道:“我不回去。” “不管皇命如何,我都不回去。” 苏静姝眼神陡然一沉,正要发作,却忽而定定地望着苏浅浅的面庞,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与冷意: “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浅浅闻言,瞳孔骤缩,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苏静姝见状,眉头轻轻挑起,冷笑一声。 “果然是这样。” 她缓缓起身,背手踱至窗前,望着窗外遥遥的皇宫灯火。 眼神复杂莫名,低声喃喃:“浅浅啊,你不该忘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屋内,一时间安静至极,只余风声拂动珠帘,发出微弱的轻响。 第87章 子清消息,血窟再现 夕阳西斜,霞光如血,洒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仿佛为整座皇宫镀上了一层鎏金。 皇宫内,自午后起便始终热闹非凡,大皇子宁昭的归来。 不仅让朝堂上下精神振奋,也令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喜庆与亢奋。 殿阁之间,彩幡高悬,宫人奔忙; 而金銮殿上,从午后设宴到黄昏落幕,众臣围坐,举杯欢庆,仪式繁复,乐舞不绝。 宁凡一身暗紫朝服,自午后起便静静立于宴席之侧,虽为筹备年宴的主使,却鲜有出声。 宴间大臣交口称赞宁昭的镇边功勋,宁龙更是连连举杯相邀,气氛热烈欢愉。 宁凡虽不多言,但心中却暗暗揣度着皇兄今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宁昭也确确实实锋芒收敛,不负年少轻狂。 如今的行为举止可以说,非常符合人们心中对皇帝的要求了。 直至酉时初刻,金銮殿前鼓声三响,宴席方才缓缓散去,百官纷纷告退。 宁凡这才告辞出宫,一步步踏下丹陛,眼神深邃如墨。 …… 暮色已浓,天色昏沉如墨。 回到王府之时,天边仅剩一线残霞。 王府门前灯火早已点起,廊下侍女整齐列队,听得马蹄声至,便迅速迎出大门。 苏苏一身淡蓝软袍早已守在门前,见宁凡缓步下马,立刻上前接过披风,一面替他披上,一面轻声道: “殿下今日回来得晚,可曾疲惫?” 宁凡轻轻颔首,声音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 “皇兄归来,今日一应事宜都得亲自照料,终究拖晚了。” 苏苏闻言也不多言,只是伸手扶着他往内院走去。 她身形纤细,却力道柔和稳重,步步紧随不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府中正厅,门扇悄然合上,将夜色与寒风隔绝在外。 正厅内炉火正旺,屋中温度适宜。 宁凡脱下外袍,坐于主位之上,轻轻按了按眉心,似在理顺今日心绪。 苏苏这时却忽然开口,语调低缓却含着一丝凝重: “殿下,北荒那边……有消息了。” 宁凡闻言,眉头一动,原本倦意尽去。 他抬眸望向苏苏,眼神瞬间锋利了几分: “北荒?李子清终于传回消息了?” “是。” 苏苏点头。 “属下今日接到楼中传信。” “李子清已抵达黑蛊谷外围,并成功渗透进百蛊门下层。” “他回信说——有关百蛊门与户部尚书的勾连,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很好。”宁凡轻轻一笑,眉宇间却没有丝毫喜意,而是冷静且深沉。 “既如此……待李子清回来,户部那位王尚书,也该入局了。” 苏苏听罢轻轻颔首,但眉头却略微蹙起,似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开口道: “殿下,还有一事,是关于……血窟的。” “血窟?” 宁凡听罢,眼神骤然一冷,薄唇轻启,语气带着几分警觉,“他们又冒头了?” 也不怪宁凡如此,实在是这血窟前段时间总是掺和,这段时间没了消息。 本以为是放弃了,没想到如今竟又冒出了头。 苏苏点了点头,取出一份密函,双手呈上: “是的,殿下。” “暗一这段时间在京中暗查,发现不少血窟余孽潜入城中。” “并且很多都是八品、九品修者,而且活动隐秘。” 宁凡接过密函,翻阅片刻,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神秘的势力,一直像是藏于暗中的毒蛇,时不时便会张口咬人。 他自云州一役之后,便屡次与血窟势力周旋,如今不过短短月余,对方竟又伺机而动,未免太过巧合。 “佛光寺的事……也有进展?”他忽而问道。 苏苏微微颔首,继续道: “是。慈悲佛死后,我们查验了他身上遗留的符袋,从中找到了北荒百蛊门的信物。” “同时,暗一查明,他与百蛊门之间疑似有过旧年往来。” “而且,慈悲佛在近年与一名自称‘血主座下’的人密会多次。” “属下怀疑,佛光寺与血窟、百蛊门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的合作关系。” 宁凡闻言眉头紧蹙,眼神却愈发沉稳。他将密函轻轻放下,眸光如寒星般幽冷。 “五皇子宁林……”他喃喃低语,仿佛自言自语。 “很可能只是被人推上前台的棋子罢了。” 苏苏点头:“属下也是如此推断。” “从目前种种线索来看,宁林虽有野心,但手段稚嫩。” “恐怕并不清楚背后那一层复杂的布局。” “呵……”宁凡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本以为王恒那一脉对宁林弹劾我的事情不赞同也不反对,是因为宁林就是他们推上来的棋子。” “如今看来,这件事应该不是如此。” 苏苏低头不语,片刻后又开口道: “殿下,还有大秦、大梁、大宋之间的情报……” “属下已依您吩咐,推动几起边境冲突和情报落点,三国之间的信任已然摇摇欲坠。” “很好。”宁凡点头,神色冷峻,“但还不够。” 他眸光沉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透着一种森寒锋锐: “告诉他们,把火烧得更旺些。” “我要他们彻底乱起来,乱到根本没心思理会大玄的动静。” “是,殿下。” 苏苏听罢,应声退下,却在将出门时忽然停步回头,轻声问道:“殿下……您今晚,歇息吗?” 宁凡略一沉思,终是摆了摆手: “今晚不歇,我还有些东西要看。” 苏苏点头,不再多言,悄然退下。 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后,只余下案几上那盏灯火,在夜色中微微摇曳。 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倔强地燃烧着。 宁凡坐回书案前,铺展开一张地图,目光落在其上北荒与京畿交汇之地,指尖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黑蛊谷”三字之上。 他闭上双眼,心中思绪万千:百蛊门、血窟、佛光寺、大秦、大梁、大宋、王恒、宁林…… 棋局已布,风雨将至。 而他,已无退路。 第88章 皇府谋划,城外追捕 第二日,天光微亮,朝阳尚未完全越过皇城东墙,便已洒落在一处肃穆沉稳的府邸之中。 这座府邸坐落在皇城西侧最内圈,地势稍高,居高望远。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之间,瓦色深沉,松柏成林,府门之外更有禁军定期巡查。 这里,正是大玄长子——大皇子宁昭之府。 虽说宁昭镇守边关已有七载,鲜少回朝,然而府邸之中却无丝毫荒芜冷清之感。 石板大道一尘不染,松石庭院杂草皆除,门槛洁净如新,仿佛每日都有人悉心打扫。 一株株虬枝苍劲的红枫夹道而立,迎风微摇,叶色如血,在晨光下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庭院深处,静室之中,香炉中檀香袅袅,静气凝神。 今日,大皇子甫一归朝,便于次日清晨,于府中设宴,暗中召见几位朝中重臣。 丞相王恒、户部尚书王武、工部尚书陆青岩,皆已入座。 三人身份显赫,平日里不轻易聚首,唯有真正牵动朝局的大事,才值得他们同席而坐。 宁昭今日并未穿戎装,而是换上一袭深蓝色锦袍,金丝织边,纹饰隐有盘龙之象,雍容沉稳,威仪天成。 他神色冷静,眉目间少了几分昔年边关沙场的锋锐,却多出一种历经沉浮的深沉内敛。 身姿挺拔如枪,眼神却藏锋不露。 “前段时间……那件事,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最先开口的,是户部尚书王武。 他眉头紧锁,面上带着隐忍的愤懑之色,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不甘。 他说的是那场悄无声息针对六皇子宁凡的布局。 表面看来不过一场宫中小变,实则却动用了不下三股势力,连带牵扯到朝野内部数名关键人物。 宁昭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未言先点头,显然对此早已知晓。 他并未责怪王武的急切,因为他心中更清楚。 这次失利的关键,并非在王武等人,而是六皇子宁凡本人。 不过能借此事窥探到宁凡背后隐藏的实力,这在宁昭看来已经很好了。 “能隐忍十载,不声不响间便布局四方……此人,不可小觑。” 宁昭缓声道,语调平稳,却字字沉重。 王恒轻抚须髯,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继而话锋一转: “殿下,前几日关于五皇子宁林一案,结果已定。” “陛下最终决定,将其封王,外放至恭亲王旧地。” 宁昭听罢,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他料定宁林终究逃不过这场棋局的结局,能保一命,已是意外。 “陛下心慈。” 宁昭淡淡一语,继而轻笑,“兄弟相残,终归是皇家之耻。” 这话虽轻,却直指要害。 宁林一案,在皇宫内外早已众说纷纭。 世人皆以为是五皇子年纪到了,封王也正好可以锻炼断联五皇子的能力。 但真相如何,知者寥寥。 毕竟这也算皇室的丑闻,被外人听去,属实不算好。 “不过……”工部尚书陆青岩此时开口,眉头微蹙: “因宁林一事,少府寺卿被贬,现已去职……殿下,这件事,是否需斡旋一二?” 此言一出,厅内一静。 少府寺主掌皇室器用、祭祀、建造之政务,虽非权重一方,然地位特殊,向来为皇子所倚重。 少府寺卿魏广成为人忠实,长年效力于王恒一脉,此番被牵连贬职,于宁昭而言,确是不小的损失。 宁昭目光微沉,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少府寺卿之事,暂缓。” “如今我初回朝堂,不宜涉政过深,免得陛下猜忌……” “待过些日子,我自会亲自与陛下言明。” 话音落地,王恒等人俱是面色微变,但也很快会意。 这不过是权力博弈中的策略。 一位沉稳的太子,怎会刚归京便急于搅动朝局? 皇帝宁龙年岁已高,偏爱内敛之子。 宁凡虽得宠,却过于张扬,倘若此刻宁昭亦露锋芒,只怕会遭反噬。 他们自然听懂了大皇子的弦外之音—— 他才刚刚回朝,此刻不宜插手政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忌惮。 等时机成熟,自有回转余地。 至于少府寺卿一职,不过是暂时空缺,将来仍可重新掌控。 众人彼此对视,神色渐缓,皆是低头应道:“是,殿下。” 而宁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幽沉。 与此同时 夜色缓缓降临 皇城之外二十里处,一片幽林之地,夜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 乌云翻滚之间,残阳断裂成数道光痕,染红了半边天幕。 此处林木葱郁,山势起伏,少有人至。 “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密林之间,一道绝色身影闪掠而过,轻功高绝,身姿如燕,脚下踩着落叶无声疾行。 她一身墨袍,发髻半散,嘴角微渗血迹,却仍目光坚定,满是挣脱的执念。 在她身后,十数名黑衣人如影随形,步伐整齐,修为皆不低于八品。 一时间杀意滚滚,肃杀之气弥漫山野。 女子回头一瞥,眼神愈加冷冽。 她知道,今夜若再被擒住,恐怕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而她必须将消息送出去,哪怕是拼了这条命。 密林深处,夜色愈沉,浓雾弥漫,杀机潜伏。 两道身影,一追一逃,划破长夜,拉开一场新局的帷幕…… 第89章 血窟谋划,蛮荒公主 夜色如墨,城外二十里,一片静谧苍翠的密林之中,风过林梢,万叶无声。 月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间洒落下来,银辉斑驳,落在地上如碎银乱洒。 林中有溪,水声潺潺,似在呢喃低语,为这片漆黑夜色添了几分凉意与神秘。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林间,一道轻盈却踉跄的身影正拼命奔逃。 衣袂猎猎,长发凌乱,喘息声急促。 她脚步已略显凌乱,但那双眸子依旧执拗清明,透出一股决绝的坚韧。 她的身后不远,另一道淡紫色身影紧随其后。 步履沉稳,动作如风,神色之间没有丝毫慌张,显然胜券在握。 再往后,还有十余道黑影如游蛇般穿行林中,修为皆不弱,宛若幽灵,死死缀在后方。 苏浅浅已然疲惫至极,呼吸如兰,面色苍白,衣裙被枝叶划破多处,露出隐隐肌肤的血痕。 但她咬紧牙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脚步一顿一顿地迈出,几乎完全凭借着意志在支撑。 “浅浅,你跑不掉的。”后方一道带着几分怜惜的声音传来。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退让,“乖乖跟我回去,完成这桩和亲之事。” 这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让苏浅浅心头骤然一紧。 脚下却更快几分,不回头,冷声道: “姑姑……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血窟的人。” 苏静姝听到这话,脚下略一顿,旋即叹了口气:“是又如何?” 几刻前的画面浮现心头,那是在听雨阁中的一场看似寻常的私语。 …… 几个时辰前,听雨阁,夜已深,烛火幽幽。 苏静姝倚窗而立,神色温婉,身着素缎罗裙,眉眼间却藏着一抹莫测的幽深。 她忽而轻声问道:“浅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浅浅正独自抚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脸颊飞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指间琴弦微颤,泛起一阵轻微的错音。 “我……” 她刚欲开口,却忽然注意到苏静姝衣袖微摆间,露出一枚造型奇异的玉佩。 那玉佩幽黑如墨,纹路扭曲,隐隐有血色流转,赫然正是血窟中人才会佩戴的信物。 心头一震,苏浅浅瞬间明白了许多先前想不通的事—— 为什么一向聪慧通透、远胜旁人的姑姑,会执意促成这场明显对大梁不利的和亲? 为什么在她多次暗示大秦背后的用意时,对方却总是避而不谈?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 原来,她的姑姑……根本不是站在大梁这一边的。 她的父亲,大梁皇帝,纵然中庸,却绝非昏庸之人。 这样明显有失国体的决定,怎会毫无反应?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皇帝也被蛊惑了,而蛊惑他的人,便是他最信任的苏静姝! …… 念及于此,苏浅浅咬紧牙关,浑身战栗,却强自镇定,冷声喝问: “姑姑,血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连大梁都背叛了?” 身后,苏静姝已缓缓逼近,她步履轻缓,气息如云。 周身力量隐隐涌动,显然尚未动全力。 听到苏浅浅的质问,她轻轻一笑: “你懂什么……我这么做,是为了大梁。” “为了大梁?”苏浅浅回头,怒极而笑,眼中尽是不信。 “你要我嫁去大秦,是为了大梁?你迷惑父皇、扰乱国政,也是为了大梁?” 苏静姝却没有被她的言辞动摇,语气反倒更平静了: “是你太年轻了,不明白这个天下的势。” “血窟虽是黑暗之地,却也能给予我们所需之物。” “你若乖乖回去,等你经历得多了,便会懂。” 苏浅浅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她早就意识到—— 姑姑今晚来抓她,只怕并非只是为了促成一桩和亲。 “你这次来……不是只为了我,对吗?” 苏静姝眼中闪过一抹讶色,随即点头:“不错。你倒是聪明。” “来抓你不过是个幌子,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苏浅浅脑中飞速思索,忽然间,心中如雷鸣炸响—— 大玄朝即将到来的年宴! 宁凡主持,举朝瞩目,又是大皇子宁昭重归之际。 皇权震荡,百官不稳,此时若有变数,极易酿成大祸! 随即她又想到了那个人,这件事可是他一手操办,如若出了事,那么…… 她咬紧唇瓣,眼中露出一抹坚定:“哪怕我走不掉,也要将这消息传出去!” 思及此,她脚下一震,灵力爆涌,身形再快几分,朝着远方林间冲去。 …… 与此同时。 遥远的极北之地,蛮荒之境。 北风怒号,黄沙漫天。 冰雪尚未消融,大地之上铺满冻土与冰霜,空气中带着一股野性与粗犷的气息。 蛮荒王庭坐落于一处山峦之间,由万千巨木与寒铁建成的宫殿如猛兽伏地,庄严而冷冽。 大殿之中,火焰熊熊,兽皮铺地,气息森寒。 一名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跪坐于主位之下,眉眼如刃,眼神坚定。 正是蛮荒王庭的公主 她静静望着上方高座之人——她的父亲,蛮荒之王。 “父皇,” 她忽然问道,“最近大秦边境小城被袭一事,是你吩咐人做的?” 大殿一静。 蛮荒之王眉头一动,目光微凝,显然没料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摇头:“不是我。” 图娅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她原以为,这场波澜是父皇挑起,为的是向南方各国示威,掀起乱局。 却不曾想,他竟否认得如此干脆。 她低下头,陷入沉思。 若非父皇所为,那这件事—— 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将这笔账泼到了蛮荒头上? 她眉头紧皱,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竟然……有人开始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 第90章 浅浅出事?大宋出使 与此同时,六皇子宁凡府邸之中,一缕阳光自雕花窗格洒入殿内。 将案几上那半卷未批的奏折染上一层金光。 窗外枝头残雪未化,红梅点点,疏影横斜。 清晨的寒意还未褪去,屋内却暖意融融,檀香缭绕。 屋中玉床锦被之上,宁凡这才翻了个身缓缓坐起,揉着太阳穴,只觉脑袋还有些发沉。 “昨日那宁昭真是个话痨,从午膳说到宵夜,连哪位宫女长得好看都能唠上半个时辰……” 宁凡低声嘀咕,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当然宁凡也明白,宁昭此举肯定不单单为了聊天,更深的是试探自己。 显然经过数年的锻炼,宁昭早已不复儿时。 一旁的苏苏早已守在榻边,此刻正端着温水递上,笑靥如花地调侃: “谁让殿下心细如发,连大皇子的琐事都愿耐心听完。” “可怜奴婢今日一早就起来为殿下熬汤,如今倒是您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宁凡接过水杯,浅抿一口,顿觉身心舒畅,伸了个懒腰道: “年会将至,又有大宋和大梁那边的计划未定,再拖下去只怕要坏了大局。” “殿下放心,苏苏已经传话暗一那边,听雨阁的消息今明两日便会送到。” 苏苏一边替宁凡梳发,一边低声回道。 宁凡正沉思着接下来的安排,忽听外头脚步急促,片刻后门外传来侍卫急声禀报: “殿下,外面来了一位女子,自称认识您,模样焦急,奴才不敢擅断,特来请示。” 苏苏闻言顿时扬眉一笑,眼中含笑地看向宁凡: “哎哟,殿下,这才刚起身,就有姑娘急匆匆来找你呢。” “您这桃花运,倒是从朝堂延续到床榻了。” 宁凡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轻斥: “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女子朋友?不过几个熟识的罢了。” “奴婢说的就是几个熟识的那几位呀……”苏苏笑得更欢了,眉眼弯弯。 宁凡瞪了她一眼,随即对着门外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院门外,一道纤影步履匆匆而来。 那女子一袭紫衣,鹅蛋脸,双瞳清亮,眉峰微蹙,容貌极美,却带着一丝焦灼之意。 她走到殿前,略一行礼,便顾不得礼数: “殿下,我有大事禀报!” 宁凡认得来人,正是听雨阁中的林媚儿,一向在苏浅浅身边出入,深得信任。 他心头微动,随即神色一凝,道:“说,什么事?” 林媚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浅浅姐让我来告诉你,她……出事了。” “出事?”宁凡眼中光芒一凛,身子微倾:“怎么回事?慢慢说。” 林媚儿不敢耽搁,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包括苏浅浅如何察觉她姑姑苏静姝行踪可疑。 最终竟在一次争执中看到了苏静姝藏有血窟信物—— 一块沾血的骨玉,图纹狰狞,正是血窟旧徽。 “浅浅姐此刻已经逃出了皇城,苏静姝正在追她,她让我务必来找您救她……” 林媚儿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双眸泛红,几乎快哭出来。 “血窟的人……”宁凡听罢,神色一沉,指节缓缓收紧,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殿下?”苏苏这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收起戏谑之态,神情凝重地望着宁凡。 “地阁那边准备好了么?”宁凡沉声问道。 苏苏一愣,随即点头:“已候命多时。” “好。”宁凡站起身来,披上外袍,眼神坚定如铁: “叫他们随我走,我先行一步,务必在苏静姝找到浅浅前截住她。”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竟疾步而出,快若奔雷。 林媚儿在后头目瞪口呆,心中暗想: “这速度……哪里像个文弱皇子……怪不得浅浅姐对他这般信任……” 不过她也顾不得多想,此时最重要的是苏浅浅,随即连忙迈步跟上。 —— 与此同时 大宋皇宫,紫宸殿。 今日天色阴沉,金銮殿内灯火通明,铜炉焚香,袅袅升腾。 掩不住一股凝重肃杀之气。 大殿之下,群臣分列,百官肃立。 只见左列一众身着儒衫的老臣神情激愤,纷纷上前一步,拱手高呼: “陛下,老臣恳请出使大梁,以正我大宋文道之名!” “请陛下允准老臣等出使大梁,与那苏铭一辩高下,夺回我大宋儒道尊严!” “陛下,若任其继续作乱,传我天下,后世学子该以谁为师?!” 语声如潮,震荡殿宇。 龙椅之上,大宋皇帝身披金龙袍,静静凝望着群臣,手中玉笏紧握。 此事他已压制月余,自从大梁四皇子苏铭文道之圣的事情传播之后。 其名声如烈火燎原,遍传九州。 大宋本以文道立国,此风之下,士林震动,儒道门下尤为愤怒。 接连上书请愿,愿赴大梁,以礼斗文,以道制敌。 大宋皇帝何尝不知利害? 可他素知文人争胜,最易引战,若稍有不慎,便是两国交恶的祸端。 而且此事太过蹊跷,显然有人推动,如若派人前往,恐生事端。 但眼下局势已不可阻。 尤其是以宰相周文渊为首的士林大儒,纷纷联名递折。 就连素来冷漠的边镇武将,也罕见地沉默不语,不再反驳,眼中亦多有不忿。 大宋皇帝心头一沉,终是缓缓开口: “好,既然如此,便由卿领队,诸卿同行,前往大梁。” “此次,不为战,只为道义。” “你们要替朕,替大宋,夺回这份脸面!” 话音落下,殿中群臣齐齐躬身: “臣等遵旨,誓不辱国!” 殿外寒风再起,朝钟响彻九重,仿佛也在回应那压抑许久的愤怒。 这一场因文而起的风波,终将席卷两国,而那一位名唤苏铭的大梁四皇子。 也注定要在这风浪之中,迎来新一轮的争锋与试炼。 —— 第91章 危急时刻,宁凡到来 密林深处,寒风猎猎,夹杂着林间未散的雾气。 光照透过参天古木的缝隙洒落下来,如碎银洒地,斑驳陆离。 湿润的泥土夹杂着浓重的腐叶气息,四周幽静中却带着一丝诡谲的压抑。 一追一逃,脚步凌乱。 落叶翻飞间,苏浅浅的身影愈发踉跄,衣角早已被荆棘划破。 露出苍白如雪的手臂,滴着血珠,顺着手肘蜿蜒滑落。 苏静姝的身影自后紧随,身形如魅,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掷地有声,与苏浅浅的仓皇构成鲜明对比。 她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冷意。 “够了。” 苏浅浅终于停下,靠着一棵古老的枫树,剧烈喘息。 她脸色苍白,额间尽是细汗,眼中却带着坚定之色。 “姑姑……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 “你难道不知道,与血窟合作,只会让大梁彻底沦陷,万劫不复?” 苏静姝缓步靠近,衣袂不染尘埃,神情冷漠,仿佛对于苏浅浅的质问毫无波澜。 她微微一笑,却不带丝毫温度:“我自有我的谋划,这些事你不必懂。” “你只需记得,自己是大梁的人,是大梁的皇族之女。” “现在回去,准备与大秦三皇子的亲事,别再妄图挣脱命运。” 苏浅浅闻言,嘴角扬起一丝凄然的笑意,那笑里透着无奈,也透着倔强: “你做梦!” “我宁可死,也不会回去。” 话音刚落,苏浅浅猛地拔出腰间长剑,银芒划破林间雾气,寒意刺骨。 她的手指微颤,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然。 【她的内心如潮水翻涌。】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将生死握在自己手中。 可那人……那个让她不知不觉心动的男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自问,自那日与他共处之后,许多心绪便无法平息。 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背后那道始终站得笔直的影子,让她不止一次地想看清。 或许,这就是喜欢?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心中喃喃:“宁凡……若有来生……” “你敢!” 苏静姝终于神色一变,大喝出声,身形陡然一动,朝苏浅浅猛扑而去。 她的语气罕见地激动,眸中一丝慌乱骤然浮现。 【她的心里一阵剧痛——】 苏浅浅是她布局中的关键一子,是通往血窟真正核心权力的踏脚石。 她等这一步,已经等了整整七年。 如今若是苏浅浅死了,那她多年谋划便功亏一篑,这种结果她绝不容许。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长剑已抬,剑锋直指雪白如玉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 “铮!” 一记轻响,仿佛金铁交鸣。 剑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倒飞而出,插入不远处的树干中,剑身还在轻颤。 与此同时,一道黑衣身影自林中疾掠而至,快若闪电。 一手拦腰揽住苏浅浅,将她轻轻护入怀中。 一瞬之间,苏浅浅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她怔怔地抬起头。 那是她熟悉的脸,眉如墨画,眸如深潭,嘴角带着一抹平静的笑意,眸中却尽是柔和。 “你……怎么这么傻?” 声音低沉,却极温柔,仿佛拂过心湖的微风,让她眼中骤然氤氲水汽。 宁凡,竟然真的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静止。 只剩下这个男人与她之间的片刻温存。 苏静姝望着这一幕,神情微怔,随即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如果我要是杀了他,你总能乖乖跟我回去?” 苏浅浅面色一红,眼神却并未回避,仿佛在宁凡怀中,她终于可以不再强撑。 当然苏浅浅对于苏静姝后面的话更是无所谓,因为她相信他! 而宁凡则看向苏静姝,目光不再温和,眼神锋利如刃,缓缓开口: “你就是血窟的人……胆子不小,连浅浅都敢动。” 苏静姝神色一怔,终于正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心,不禁一沉。 这人她当然见过,画像、情报、甚至是密探口中无数次提及的那个“大玄纨绔六皇子”。 一个贪玩好色、声名狼藉的笑话罢了。 可此刻……这个“笑话”竟能一招弹飞苏浅浅的剑。 身法之快如幽魅,竟连她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宁凡……你的伪装倒是做得真好。” 苏静姝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却沉了下去。 “你在血窟中是什么身份?”宁凡直视她,声音冷漠,步步逼近。 毕竟以苏静姝的实力,看起来身份肯定不低,甚至有可能是血窟的核心成员。 这个势力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如果能够早点多些了解,对于以后也好多加防范, 特别是要打听出来血窟的总部,现在以楼中收集到的消息。 也仅仅发现了血窟很多小分舵,最重要的总部还没有确定。 如若不然,以血窟的针对,宁凡早就该动手了。 此时不动手不过是怕打草惊蛇罢了,等到确定血窟总部位置,那就到了血窟灭亡之际! 苏静姝闻言,神色微变,却并未隐瞒,冷冷一笑: “我是百蛊门内使,代号七蜃。” “当然,也是血窟的核心成员之一。” 她的目光冷冽,缓缓后退几步。 周围的树影之间,忽然浮现十余道身影,黑衣黑袍,气息沉凝,杀意弥漫。 【她的内心此刻却无波澜。】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也无须再藏。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宁凡真有能耐从她手中逃脱。 ——一个皇子,又能有多强? 再强,也不过独身而已。 她抬眸,冷静如冰。 “宁凡……你也该知道,宗师之力,非你可敌。” “而你身边,只不过一个重伤的女子,你真以为,你能逃?” 她身后的十数黑衣人默然无声,却气机震荡,分明皆是七品以上的武者。 林间风动,杀意蔓延。 宁凡并未动怒,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苏浅浅,眼神柔和了片刻,旋即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目光冷冽如刀,声音低沉如雷: “原来是‘七蜃’……” “这么看来,云州之事也是你在背后推动的?” “那你,也配让我逃?” 话音落地,密林间,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陡然升腾。 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苏静姝眉头一紧,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安。 对于宁凡的话她没有否认,显然是默认了。 不过此时她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那就是—— 宁凡自始至终都太过于冷静了,苏浅浅也像是知道什么,此时丝毫不为宁凡担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92章 也是宗师?苏苏赶到 夜风拂过林叶,卷起一片片枯黄的树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沉沉暮色下,密林幽暗,枝叶间洒下稀疏月光,仿佛点点碎银,斑驳交错。 四周虫鸣悄然,一派静谧,可就在这静谧之中,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似是暴风雨前的压抑寂静。 苏浅浅安静地倚靠在宁凡怀中,她的身子还微微发颤,却莫名地安心。 那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怀抱,此刻仿佛成了她此生唯一的归处。 她的眼神不再浮动,落定于宁凡身上,哪怕四周杀机隐伏,她也再无恐惧之意。 不远处,苏静姝脸上虽带着淡然,可眸光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安。 宁凡的出现,超出了她的预判—— 尤其是他的实力。 但她很快定下神来,眼角余光扫过身后。 十余名七品武者安静地立于林中,目光森寒,杀气凝聚。 这似乎给了她很大的自信,毕竟哪怕杀不掉宁凡。 但是有自己的牵制,让他们带走苏浅浅还是很简单的! 苏静姝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剑身寒光逼人,在夜色中宛如一抹冷月之芒。 “宗师之力!” 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磅礴真气激荡之间。 宛若山岳崩腾,林叶剧烈抖动,地面生裂,一股凌厉压迫横扫八方。 而身后的十余名七品武者也纷纷运转力量,杀意如潮水般向前席卷。 剑光斧影之间,杀机凛冽如寒冬腊月。 宁凡面色依旧平静,仿若眼前的这一切丝毫无法扰动他的心神。 他低头轻声对苏浅浅道:“乖,等着我。” 苏浅浅轻轻应了声:“好。” 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下一刻,宁凡缓缓起身,右手抬起,握住苏浅浅落在地上的长剑。 刹那间,锋芒骤现,一股浩然如山岳般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宗师之威,毫无保留! 他脚步踏出,地面竟轰然震动,周围林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气势撕裂。 苏静姝眼神猛然一凝,两人身影骤然交错,剑影纵横,杀机四荡!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剑光如虹,两人身影若鬼魅般闪现。 一招一式之间皆杀意惊天,劲风激荡之间。 周围十丈之地皆成风暴核心,飞沙走石,草木倾覆! 他们已交锋数十招,剑势如浪,节节逼迫。 苏静姝招式狠辣,剑法迅捷毒辣,毫不留情。 而宁凡却稳中带攻,步步紧逼,一剑快似一剑,逼得她节节后退。 那些七品武者原本以为宁凡不过是初成宗师的少年,几人合围之下足可将其斩杀。 可当他们欲要出手之际,却惊愕地发现,他们竟根本插不上手。 那两人交战节奏快得令人发指,几乎是以心意行剑,神念御气。 若有妄动,反倒可能被波及反杀! 苏静姝亦在交战中心惊,她已是宗师数年,虽非顶尖,却也傲视一方。 可眼前这少年…… “他竟然……真的是宗师……”她心中骇然。 “十八岁!才不过十八岁!”她几乎要惊叫出声。 “这是什么妖孽?宗师不是谁努力都能成的,那是要悟性、根骨、天时、积累,缺一不可!” “这宁凡……是天生为战而生的怪物吗?”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那位蛮荒公主,传闻她天赋绝伦,十五岁破通脉,二十有望成宗师,到如今的宗师。 但如今与宁凡一比,竟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若成长起来,将来是……大宗师之姿?甚至——更远的境界?!” 想到这里,她背后竟浮出一层冷汗。 “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一念至此,苏静姝眼中杀意陡然暴涨,剑招更为凶戾。 连带着激发出体内蛊毒之力,剑气带着一丝诡异绿芒,连空气都似乎腐蚀。 宁凡神色一凛,手上长剑一转,气劲如龙,反手一斩! “轰!” 气浪震荡,四周林木倒飞,碎叶如雨。 苏静姝咬牙苦撑,招招狠辣,但她心知,自己已被宁凡压制。 “可恶……” 她心中暴躁。 “他竟然还留有余力!只是分神顾及苏浅浅……” “若真是生死一战,我怕是早已落败!” 她猛然回头,大喝一声:“快!将浅浅带走!” 几名七品武者顿时应声而动,朝苏浅浅扑去! 宁凡眼神一厉,刚要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带走苏浅浅。 但是随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停下,目光望向远方,嘴角缓缓勾起: “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 林中阴影中,黑影突现,一行蒙面黑衣人破林而出,杀气如潮,飞扑而至! 为首一人,正是苏苏! 她冷漠点头,瞥了苏浅浅一眼,淡淡道: “交给我们。” 话落,一声令下: “杀!” 刀光剑影瞬间弥漫密林之间,那十余名武者猝不及防,似乎没想到,竟然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接着仓皇应战。 可苏苏一行显然皆是死士杀手,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击都带着血与火的杀伐果断。 更何况苏苏本身就是九品武者,气势如潮汐翻卷,仅她一人,便瞬间斩落两名敌手。 苏静姝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没想到宁凡竟然还有后手! 而且这股实力,让人害怕! 同时她明白机会,彻底没了! “该死!” 她面上虽冷静如初,心中却已开始思量脱身之策。 眼见局势逆转,苏苏出现,宁凡不再分心,她若再拖延,恐怕自身也难逃! 她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忽然身形一震,一剑逼退宁凡,转身便逃! “想走?” 宁凡眸光一凛,剑锋旋转而起,一道气浪疾斩而出,随即真气凝聚。 一掌横拍而出,气机如海,封锁去路! “砰!” 苏静姝强行接下一掌,身形撞飞十数丈,吐血倒地。 但未敢停顿,身形连闪数次,转眼消失于林中。 宁凡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微微皱眉,却未追赶。 “太急,恐有埋伏,还是浅浅最重要……” “今日放她一马,日后再收,反正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她。” 他缓缓转身,四周战斗亦已平息,苏苏率众将那十余名敌手尽数斩杀,林间血腥味弥漫。 那些人虽也曾拼死挣扎,可在苏静姝抛弃他们逃亡后,心神尽失,早已没了斗志。 宁凡走回苏浅浅身前,正欲开口。 忽见她脸色一白,身子一软,竟在他怀中缓缓晕了过去。 “浅浅!” 宁凡神色微变,连忙抱住她,掌心探去。 这一探查,才发现她并无大碍,只是伤势累积,气血亏损,再加上心力交瘁,才会晕厥。 “辛苦你了……” 他轻声道,眼中柔光流转,低头,凝望着她疲惫却依旧安宁的脸庞,神情复杂。 密林之中,战火方熄,星光渐明,一切归于寂静。 第93章 你喜欢我?终是离去 第二日 王府深处,晨光透过朱漆窗棂洒落在青石地面,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风吹帘动,带起一缕缕淡淡的药香与庭前海棠花的馨香,空气中却依旧带着几分清冷。 此时的王府,仿佛从昨夜的惊险与血腥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院中巡逻的暗卫悄然增多,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氛围中隐约带着一种警觉与紧张。 临湖小榻之上,锦被覆身的苏浅浅眉头轻蹙,长睫微颤,终于悠悠转醒。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胸前被包扎得结实,绵密的痛感仍在,但至少没有了昨夜那撕裂般的剧痛。 她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一身玄衣的宁凡,静静坐在榻旁。 手中还端着一碗药,眼神温和,像是早已等待多时。 “你醒了?”宁凡低声道,声音带着夜雨后的清润。 苏浅浅神情微怔,一瞬仿佛回到了昨日险死还生的那一刻。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伤口牵动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轻呼一声。 宁凡见状立刻起身将她轻轻扶住,又将手中温热的药碗递上来: “先别动,药刚熬好,我来喂你。” 苏浅浅本想说“我自己来”,可话未出口就被一阵剧痛逼了回去,只好轻轻点头。 她看着宁凡舀起药汤,小心地吹凉一口一口送至唇边,心头一阵暖意悄然漫开。 那份认真与专注,并非作态,而是发自本心的关切。 喝完最后一口药后,苏浅浅轻声说: “好多了,谢谢你。” 宁凡闻言轻笑,语气中带着调侃: “哟,这会儿倒客气了?可我怎么记得昨天有人姑姑还说我是她心上人呢?” 苏浅浅一怔,旋即面庞染上一层淡粉,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宁凡的视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有些赌气地扭头不语,却掩不住耳畔那一抹晕红。 宁凡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打趣的笑意渐敛,语气温柔了下来: “她就是你的姑姑?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血窟的人。” 房中一瞬沉静,仿佛连外头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都低了下去。 “嗯……”苏浅浅轻声应了一句,眼神微垂,似在整理纷乱的情绪。 “我也没想到。怪不得……我父皇当初不顾百官反对也要与大秦和亲。” “现在想来,恐怕是受了我姑姑的蛊惑。” 宁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血窟,渗透得如此之深,连大梁皇室都已染指。 这个他曾一度认为不过是江湖邪道的小组织,如今看来背后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加隐秘且可怕。 若不是这一战中苏静姝身份败露,恐怕他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原来那只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已悄然游入王朝根基之下。 而且关于苏浅浅的婚事…… 他眉眼凝重,正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 这时候苏浅浅似乎知道宁凡的想法,只见她微笑着开口: “放心,我的殿下——这门婚事,我不会答应的。” 那一瞬,宁凡眼底的深意如潮水般涌动。 他张了张口,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声音放柔。 苏浅浅低头沉思片刻,认真答道:“我还是得回去。” 宁凡眉头一动,刚要开口。 苏浅浅却似早已预料,轻声道:“你先听我说。” “此去回去主要有两个原因” 接着便听见苏浅浅继续说道: “一来,如果我不回去,大梁肯定还会再派人来,甚至可能引出大秦,到时候大玄的压力只会更大。” “二来,我也要将姑姑的事情告诉父皇,若再任由血窟影响朝政,后果难以想象。” 她说到这,望着宁凡眼中的担忧,嘴角轻扬,带着一丝安抚意味: “放心,我这些年也不是全无自保之力的。” 宁凡闻言轻叹一口气,缓缓点头。 ——他知道,苏浅浅说得有理,真正担心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如今他在朝堂刚刚站稳脚跟,若她留在大玄,只会成为各方势力借以施压的把柄。 “既然你已想好了,我便不再劝你。” 他轻声说着,随即神色一肃。 “不过,浅浅,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苏浅浅笑意盈盈地点头:“当然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事,就去天机阁,你会知道的。” 宁凡也随之微笑:“不仅如此——若天机阁也解决不了,那就去找大梁四皇子,苏铭。” 苏浅浅面露惊讶之色:“四皇兄?” 她对这位皇兄印象不多,只知他身居偏僻,传闻不受宠,文弱无用,却没想到竟与宁凡有关联。 再想起前段时间他在文道上的惊人之举,心中顿生波澜。 “你们之间,关系不浅?”她试探着问。 宁凡神色淡淡,却不否认,只道:“日后你自会明白。” 苏浅浅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还有一句话。” 宁凡望着她,语气温柔却坚定,“记住,我一直都在。” 苏浅浅轻轻颔首,唇角扬起柔柔的弧度:“好,我等你。” …… 几日后 王府一如既往,湖畔柳影依依,石阶覆满青苔,仿佛岁月依旧如常。 苏浅浅虽伤未痊愈,却未再久留,只是静静返回了听雨阁。 当日夜半,月色如水,整个大玄皇都尚未察觉,她已悄然离去。 无人告别,无人相送。 只是第二日,林媚儿留下来,与宁凡见了一面。 那日,宁凡在院中抚琴静坐,林媚儿款步而来,低声说道: “公主已经离开了。” 宁凡抬头,神色如常,淡淡问道:“她托你带了什么?” 林媚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莲纹的淡青荷包,递上: “她说以后若有什么事,不用找她,找我就行。” 宁凡接过荷包,指尖触到那针线细密的绣纹,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是苏浅浅惯用的香料,清幽中带着些许药香。 他轻轻握住,低声道:“她也终究是狠得下心的人。” 林媚儿莞尔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少年王爷。 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与敬意。 …… 苏浅浅离去,王府依旧,但宁凡知道,从这一刻起,风起云涌,又将掀起新的波澜。 …… 第94章 子清归来,带来消息 大玄皇城,冬意渐深,街巷间却早已弥漫起喜庆的气息。 城中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孩童提着灯笼在巷中追逐。 市井之中叫卖声不绝于耳,酒楼茶肆满是笑语喧哗。 对于即将来临的新年,百姓们无不盼望着团圆与喜乐,仿佛这世间再无纷争、再无血雨腥风。 而宁凡府中,此刻却不同于外界的热闹,反倒更显肃静。 青石铺地的小径上已被扫得干干净净,两侧梅花静静绽放,雪意未消,寒意尚存,却不减半分生机。 府中各处都已张贴了新春红纸,连夜巡视的暗卫也在角落处挂上了驱邪铜铃,隐约有风吹铃动之声,清脆而悠远。 宁凡正坐于前堂之中,手中摊开的,是一份关于年宴规划的卷轴。 他目光如炬,虽面前是节庆安排,却并未有多少喜色。 自从苏浅浅离开后,他的心境就仿佛少了些什么。 那女子走得极其安静,未留下只言片语,唯有林媚儿送来的那只荷包。 现在那荷包还安放在他书案一隅,淡淡的香气时常随风而起,令人思绪牵绕。 但宁凡却清楚,这世间纷扰远未结束。 血窟沉寂了数日,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他明白,那些人绝不会甘于失败,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但——他不怕。 因为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正思忖间,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殿下。” 李子清风尘仆仆地踏入厅堂,一袭墨衣已染上尘土。 眉眼间虽有疲惫,却掩不住那双眸中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光芒。 宁凡放下手中卷轴,起身迎上:“回来了?” 在前几日李子清传来消息之后,终于在今天到来了。 李子清点头,眼中泛起些许柔意: “嗯,谈不上辛苦,不过……” “这趟……很值得。” 宁凡微微颔首,语气缓和:“辛苦你了。” “这点苦不算什么。” 李子清神色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卷,递了过去:“事情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清楚。” 宁凡接过布卷,展开一看,眼中瞬间一凝,神色亦变得肃然。 “怎么样?”他轻声问。 李子清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我在北荒一带查到了百蛊门的残余据点,还有一些当年留下的资料,终于弄清楚……” “当年所谓的‘挪用公款资助百蛊门’一事,根本不是我父亲做的,而是王武——现任的户部尚书。” 她声音低沉,却蕴藏着难以压制的怒意。 “更重要的是,王武至今还在暗中资助百蛊门的残党。” 宁凡闻言,眉头一挑:“他可是丞相的人。” 李子清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更何况,我这次还查到了你让我调查的血窟。” 她顿了顿,低声道:“血窟确实是由百蛊门的残余建立,联合了一些隐秘势力。” “当是大秦大玄联合灭百蛊门,当时有几个人并没有被抓住,而是暗中潜藏起来。” “我没查清其他势力的底细,但百蛊门那一脉,有三个首领,我查明白了一个,其中之一……名叫‘七蜃’。” 听到这名字,宁凡眼中寒芒闪过,抬眸打断她:“七蜃?你确定?” 李子清一愣:“你知道?” 宁凡未语,心中却浮现出苏静姝临走前那句“血窟将不会放过你”。 当时苏静姝可能以为胜券在握,所以竟然暴露了她的身份,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并不是没有准备。 这也造成了宁凡不仅知道了她的身份,还知道了她的谋划,那就是—— 准备在年会做事情! 他目光深邃,淡声开口:“继续说。” 李子清微微点头: “确定了。” “我拿到了信物,也找到了几位关键人证,过几日他们就会抵达皇城。” “到时候,足以洗清父亲的冤屈。” 她说这话时,眼中泛着难得的情绪波动。多年心结似终于有了解开的契机。 同时她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宁凡,毕竟这件事也就皇子有能力重启旧案,毕竟牵扯朝廷大臣。 宁凡望着她那份执着,轻轻一笑,道: “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替你查清楚。” “你父亲的冤屈,我会亲自昭雪。” 李子清抿唇轻点,眼中满是感激,却没有多言。 只是在那一刻,她忽觉心头一松,仿佛这一场跋涉千里的辛苦终于有了意义。 宁凡看着她,一时间脑海中却已飞速运转。 ——从佛光寺慈悲佛的身份,到那枚血窟信物,再到王武与百蛊门的勾连…… 一切,终于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 他目光愈发森冷。 “难怪慈悲佛身上有那枚信物,原来他是百蛊门的人……” “怪不得当初佛光寺那般急切牵扯进此事。” “而王武,作为户部尚书,却暗中资助反贼……呵。” 他冷笑一声,“王武是丞相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丞相一脉自始至终都在布局。” 他轻声冷哼:“若这件事成功了,我被算计,百蛊门得势。” “若失败了,推给宁林,丞相一脉依旧干净。” “好一招两面下注、全身而退。” 宁凡眸光冷冽,心头的怒意终于凝结成一丝杀意。 “哼……既然你们如此算计我,那便先从你王武下手,断你一臂!” 这一刻,他心如寒铁,已不再犹豫。 第95章 重启旧案,朝堂争议 翌日清晨,苍穹初白,寒霜染金。 天光自云层斜洒而下,将整座皇城覆上淡淡的银辉。 宫墙巍峨,宫阙高耸,金瓦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泽。 远处钟鼓之声隐约传来。 低沉悠远,仿佛唤醒沉眠的神明。 宫中御道之上,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护卫两侧列阵,百官身着朝服依序入殿。 金銮殿之中檀香袅袅,赤金雕龙的梁柱在晨光下泛着淡光。 玉阶之前,御座高设,宁龙身着玄袍,端坐其上,神色肃然。 今日是年关前为数不多的早朝,百官齐聚,气氛虽称不上肃杀,却也不似寻常那般轻松。 新年将至,本应是喜乐祥和之时,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桩牵动诸皇子命运的事情,终究要在今日落下帷幕。 随着仪仗礼成,百官伏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微抬手:“平身——” 众臣依令起身,站立两侧。 例行的朝政奏报先行进行。 礼部尚书上前,陈述年宴筹备情况。 户部奏报粮仓收支、税赋缴纳进展。 兵部则简述边境冬防布置,皆井然有序。 这些本是平常事务,但百官之心并未集中于此。 他们心中清楚,今日真正要关注的,是有关五皇子宁林的最终处置。 果不其然,待得众臣汇报完毕,丞相王恒自班列中缓步而出,长揖一礼,声音平稳而庄重: “启禀陛下,关于五皇子宁林私通佛光寺一事,已彻查清楚。“ ”此子心志不坚,轻信邪僧之言,妄图以外力左右朝局,虽未酿成大祸,但行迹已实。“ ”臣等商议,拟以惩前毖后、警示诸皇子为主,恳请陛下定夺。” 宁龙缓缓点头,目光扫过满殿群臣,最终淡然道: “此事,确有其过。” “但终究未造成实际之害。“ ”朕念其初犯,且无实据谋逆之意,赐封‘临江王’。” “即日迁往恭亲王封地,听调不听宣,不得参与朝政,不得掌兵,不得入京。” 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一瞬的沉寂,继而众臣纷纷拱手称是,神色各异。 站在左侧的几位重臣目光交汇,心中却皆有默契。 ——虽是封王,却远赴边地,听调不听宣、不得掌兵…… 表面风光,实为流放。 众人心中皆明:宁林,这位曾一度被大臣们给予厚望的五皇子。 从今日起,已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旋涡之外。 殿中诸皇子俱在,大皇子宁昭高坐一隅,神情沉稳。 三皇子宁武目露冷光,袖中双拳紧握。 四皇子宁无缺还是如往常一样,仿佛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 而宁凡,则始终神色平静,目光深邃。 这些皇子无一人出言为宁林求情,哪怕是昔日与其亲近的宁武,也未开口。 因为他们都清楚,少一人,便多一分胜算。 至于那些曾隶属宁林一脉的大臣,如今也皆噤若寒蝉—— 没有皇子作靠山,他们连自保都难,更无力为其开口。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尚有皇位希望者,不过三人——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 而接下来的局势,将围绕这三人真正展开。 殿中气氛在沉默中流转,各方心思活跃。 那些此前仍在观望之臣,此刻也终于意识到,是时候重新站队了。 就在众臣以为此番朝议已然结束之时,宁凡却缓缓迈步出列。 步履稳健,衣袍无风自起,在金銮殿内划出一道静谧的弧线。 他在玉阶之下站定,拱手一拜,朗声道: “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顿时将全殿注意力再次拉拢回来。 宁龙原本心情尚好,今日朝议顺利,大皇子归朝、诸事安排妥帖,脸上也难得浮现几分温和。 闻言便笑道:“说。” 宁凡抬头,目光灼灼: “儿臣请求,重查前户部尚书李晖贪污一案。” 话音落地,殿中轰然炸开! “什么?” “重查李晖?” “那不是早就定罪了吗?!” “对啊,当年可是陛下亲自裁决的案子……” 一时间,群臣交头接耳,面露惊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殿内嗡嗡声响起,如浪涛翻涌,而各位大臣的心中,亦各自掀起波澜。 ——宁凡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重查旧案! 更关键的是,这桩案子,乃是由皇帝宁龙亲自定下的! 这是在挑战皇权?还是……另有目的? 果不其然,宁龙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冷却,眼中寒意浮现,沉声问道: “为何重查?” 宁凡依旧不卑不亢,语气平稳: “近日查案之中,儿臣发现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且已有初步线索,指向当年或有冤情。” 宁龙未作声,却一旁的丞相王恒脸色骤变,急忙出列,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案早年已有定论,人证物证俱全。” 当时更是兵部、户部、御史台三家联审,若此时翻案,岂不寒了朝纲!” “皇子怎可三言两语便推翻国法!” 他言辞激烈,面上肃然,但心底已泛起滔天波澜: ——这宁凡…… 他竟查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李晖?! 不远处的大皇子宁昭眉头亦皱起,神色微凝,心中暗忖: ——李晖一案,确由王恒主持,王武递上人证物证。 他虽未亲自参与,但王恒曾多次言明李晖不服调令,且与他拉拢不成。 他未曾阻拦,甚至默许了王武施压。 这一刻,连宁昭都意识到,宁凡此举,恐怕并非胡言乱语。 朝堂之上,一时群臣皆劝,王恒带头,王武、陆青岩紧随其后,皆劝皇帝以国法为重。 甚至宁昭亦上前道:“父皇,臣弟之意或有不妥,此案若重查,恐令朝堂震动,实不可取。” 宁龙听着群臣言语,眉头越皱越紧,未作回应。 然而,下一刻,宁凡再度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坚定: “父皇,儿臣敢立下军令状。” “七日之内,若查不出实证,儿臣甘愿前往封地就藩,永不入京。” 这番话落地,全殿鸦雀无声。 宁昭亦是一怔,心中泛起波澜: ——就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意味着彻底退出皇权争夺!他竟以此为誓…… 那他手里,定是真有东西!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皆震。 大殿之内,刑部尚书顾庭之与兵部尚书梁肃对视一眼,齐齐出列: “陛下,既有疑点,自当调查明晰,六皇子此举并非为私,且已有决断之志。” 臣等亦愿协助调查。” 两人身份尊崇,乃丞相之下最重之臣,话一出口,朝中局势顿时生变。 王恒脸色再变,心头惊骇: ——他们二人为何站在宁凡一边?这…… 什么时候勾连上的? 难道,宁凡暗中拉拢了他们? 宁龙盯着宁凡,良久不语,殿内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结。 随着宁凡的军令状和几位大臣们的话落下。 其他大臣们,哪怕是王恒一脉也很少反驳。 毕竟宁凡都说了查不出来就去就藩,他们还能说什么? 良久,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如雷: “此事……就依你所言。” “七日之期,若真查不出,便自行就藩。” 说罢,他拂袖而起,淡声道:“朕乏了,退朝。” 言罢,转身离去,背影之上,神色阴沉如云压皇天。 金銮殿内,一众朝臣依礼伏地:“恭送陛下。” 只是当宁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帘幕后,众人皆明白—— 这一朝,不再平静。 而宁凡,已然正式拔剑出鞘,刺向那盘根错节的旧案与庞然大物。 同时朝臣们也都不再停留,纷纷打算回去找亲近大臣们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站队? …… 第96章 商议密谋,面见宁凡 朝会散去,众臣神色复杂,各自退下,有人喃喃低语,有人眉头紧锁。 “六殿下今日是疯了吗?七日不成便就番……” “可他若真查出点什么,那可不是小事。” “王恒和宁昭会让他轻易查到?” “唉……这下子更不好站队了。” ……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邸。 高墙深院,楼阁巍然,庭中松柏苍翠,雪白覆瓦,寒意逼人。 大皇子宁昭端坐在正堂主位,一身暗金锦袍、发冠整齐,面色平静而深沉。 其下左右分坐着丞相王恒、户部尚书王武与工部尚书陆青岩,气氛凝重。 王武面色惨白,双手不安地搅在衣袖中,额角冷汗不断滑落,低声说道: “大人……殿下……今日之事,当真会被查出来吗?当年……当年那件事……若被追查……” 王武心中恐慌:当年构陷李晖,正是自己一手策划,王恒点头默许。 大皇子也没有阻止,甚至借机拉拢了一些朝臣。 而今宁凡突然翻旧账,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 宁昭看着他,虽笑意温和,眼底却带着轻蔑。 他最厌这种胆小怕事之人。 “王大人不必惊慌,有本王在。” 宁昭淡淡说道,“就算宁凡真查,能翻出天去?” 王武闻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却仍是坐立不安。 宁昭看向王恒:“丞相大人,您怎么看?” 王恒眉头微皱,面无表情道:“宁凡此举,显然已探知几分,但应尚未掌握全貌。” “否则,不会以‘七日就番’为誓。” “他这是在试探我们。” 他目光冷冽,语气坚定: “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查清楚当年掌握细节之人是否还在,所有记录、物证、甚至传言……” “一概铲除,只要证据在我们手中,任他翻云覆雨,也无法撼动此案。” “七日之后,若他无所得,自当退出权争。” 宁昭露出笑容:“不愧是丞相,老谋深算。” 陆青岩亦点头:“确实,此事只要控制好证据,宁凡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王武正欲起身命人去办,却忽而低声说道: “不过……当年联络百蛊门之事……虽已被灭门,但仍有余孽潜伏。” “若宁凡从这条线追下去,怕是……” 王恒目光一沉,挥手道: “他们虽有余孽,但天高地远,踪迹难寻。” “只要我们不出错,宁凡查不到什么。” “放心,除非……除非烟雨楼是他的人!” 众人顿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六皇子区区一介闲散皇子,哪来的能耐掌控烟雨楼?” “便是藏得再深,也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 而与此同时,宁凡府邸。 王府内雪花簌簌落下,青松点翠,朱门紧闭,殿中香炉氤氲。 宁凡刚回书房,还未来得及更衣,便有下人匆匆通报: “兵部尚书梁大人、刑部尚书顾大人求见。” 宁凡放下披风,微一摆手:“请。” 不多时,两人风尘仆仆走入堂中。梁肃年近五旬,面容方正,身材高大,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顾庭之则略显瘦削,长眉入鬓,气质儒雅沉稳。 “殿下!”两人同时拱手。 宁凡微笑:“二位大人来得倒快。” 梁肃面露焦急: “殿下,为何突然掀此旧案?且许下七日就番之誓?此事若不能翻案,那……” 顾庭之亦道:“殿下未与我等商议,朝中局势复杂,倘若有失,非小事。” 宁凡却泰然自若,转身缓缓坐下,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笃定。 “我若无把握,岂会轻启旧案?七日之限,不过借势引蛇出洞。” 梁肃、顾庭之对视一眼,皆是神情一震。 “此案多年,证据怕是早已处理干净……” 宁凡淡淡道:“正因如此,才要给他们制造恐慌。” “若他们再动手,就必然留下痕迹。我要的,就是这一点。” 他顿了顿,眸中寒光一闪:“此事,我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李晖案背后,有人栽赃,有人灭口,还有人收买证人……” “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却忘了,天下间还有些地方,他们的手伸不到。” “这一次,我要他们自乱阵脚。” 听完此话,顾庭之与梁肃俱是心头震撼,目光中多了几分敬服。 “我等明白了。”顾庭之郑重其事地说道,“殿下既已谋定,我二人当全力相助。” 宁凡点头一笑:“你们的眼光,没错。” 殿内气氛在那一刻沉静却充满暗涌,仿佛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蓄势待发。 第97章 纷纷疏远,百蛊秘事 暮色低垂,寒风自北城墙处掠过皇都街巷。 吹得枯枝簌簌落地,嵌入砖缝缝隙间,亦遮不住皇城深处一处幽静而压抑的王府。 这是五皇子宁林的府邸,昔日皇城内最为显赫的几座王府之一。 高墙环绕,朱门深闭,昔日来往如云的官员车辇已不复见,门口的石狮早被风霜侵蚀得斑驳不堪。 门前侍卫立着,却眼神涣散,腰背不挺,显然心思早已飞神于外。 台阶之上,两盏宫灯半明半灭,仿佛随时会熄灭在这浓重暮色中。 院中枯叶堆积,花圃早无打理,枯枝横陈,点点寒霜在枝头凝结。 原本锦鲤成群的水池早已干涸,只剩几条无精打采的鱼儿贴伏在冰冷水底,一如此时府中主人的心境。 正厅内,一炉香淡燃,香气清冷,不见温意。 宁林披着一件深色锦袍,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原本面貌俊朗、仪表不凡,曾被誉为大玄最具帝王之相的皇子之一。 然而如今,他瘦削得厉害,面颊凹陷,眼眶泛黑,整个人犹如风中残烛。 更为明显的,是他眉心那团郁结的阴霾,仿佛随时会凝成实质。 他端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琉璃盏中的冷酒顺着喉头而下,却带来更深一层的空虚。 他手腕一抖,将酒盏猛地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碎响。 吓得角落里的婢女身子一颤,连忙躬身退避,眼中却满是恐惧。 “废物!全是废物!”他怒吼着,将案上的书卷掀翻,盏盘洒落一地。 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上前劝止。 自从佛光寺事件败露之后,宁龙皇帝震怒,亲自下旨削去了他的实权。 撤了三处产业,甚至将原属他麾下的金羽卫改归大理寺统辖。 这对宁林而言,不亚于将他一脚踹下了权力的巅峰。 他当然不甘。 曾经的意气风发、筹谋万端如今却换来满朝冷眼。 他想过求情,想过反扑—— 找过丞相,找过几位掌权大员,可对方要么冷言以对,要么避之不及。 就连昔日与他交好的相爷,也在朝上公开划清界限,不肯再为他开口半句。 如今,那些原本趋炎附势的门生故吏纷纷抽身而去。 就连几位平日里奉承不已的藩地郡王,也不再送节礼问安。 更讽刺的是,大皇子宁昭—— 此时王恒竟然与之越走越近。 想到宁凡,他的眸中骤然迸出阴鸷之色,恨意几乎化作实质。 “宁凡……你这个小畜生……若不是你,本王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他咬牙切齿,低声呓语,一拳狠狠砸在椅扶上,青筋暴突。 只可惜,如今的他,连个可以托付的心腹都没有。 王府中太监侍婢对他皆是敬而远之,文武百官避之唯恐不及。 他哪怕心中千般谋划、万般仇恨,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望尘莫及。 “一个人都没有……”他苦笑着喃喃,“连个送信之人都没有了。” —— 与此同时,皇城北部,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邸深处。 暮色掩映下,这座宅邸四周布满了遮掩视线的竹林与阵法,寻常人即使擦肩而过,也无法察觉其中隐藏的玄机。 而此刻,宅邸一间厢房内,一名女子正静静坐于窗前,面朝月光,长发如墨。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肌肤之上似有淡淡血丝未散,嘴角一抹青紫尚未褪尽。 她名唤苏静姝,血窟七蜃之一,亦是苏浅浅的亲姑。 此刻她一身黑袍,气息内敛,身姿纤长,容颜冷艳如霜,眉眼之间却带着一丝残留的疲态。 自上次在城外一战,被宁凡那一掌震伤之后。 她便一直潜伏于此,静养调息,然而伤势未愈,心中的震动却仍未平息。 屋内灯光微弱,而她对面,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鬓角微霜,目光锐利如刃,一袭灰袍随风微动,袖中若隐若现的蛊纹显示出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他是百蛊门三大首领之一,名为韩蜩,擅长控蛊驭毒,一身修为已臻宗师之境。 此番接到苏静姝传信,连夜赶来,原本以为只是寻常伤势之事,哪料才一入门,就听到一个令他震惊至极的消息。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语气沉重,眼中竟难掩一丝狐疑。 “那宁凡竟已是宗师之境?十八岁的宗师……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静姝轻轻合上双目,神色平静,“我有必要骗你?”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冷冽,“若不是我早有戒备,且那日蛊毒未曾全力催动,他恐怕能一掌将我拍成重创……” “你觉得我会无的放矢,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召你前来?” 韩蜩眼中波澜起伏不定,内心更是难以平复。 “宗师……十八岁……” 他喃喃低语,脑中思绪翻涌,“此子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他很清楚,这样的天才若是成长起来,不出十年,整个中州各大势力恐怕都要为他让路。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本就身负血案、隐匿暗处的组织来说,更是死敌。 “不过也正好。”他沉声道。 “年会在即,诸国皆会前来,只要准备得当,在场中设局,趁乱击杀……也未尝不能。” 苏静姝淡淡道: “不错。他如今虽有些名气,但真正关注他的人并不多,朝中不过几个亲近臣子。” “皇帝也尚未彻底信重他,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韩蜩略一点头,但随即皱眉。 “可想要杀他,必须将那东西带入皇宫……这一步,恐怕不易。” 苏静姝唇角一勾,眼神冷漠:“我打算联系五皇子宁林,让他帮忙。” “宁林?”韩蜩眉头深锁,嗤声冷笑,“他已经半废了?” “如今人人避之不及,你确定他能帮得上忙?” 苏静姝目光沉静,语气自若:“你太小看皇子的身份了。” “哪怕他再落魄,也还是皇子,只要手法得当,没人敢对他查得太细。” “宫中传物,本就繁杂。” 韩蜩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依照计划进行。” 他目光阴沉,轻声低语:“这一次,绝不能再有失手……” “不只是为了年会,也是为我们这些……活在暗中的人,彻底清除眼中钉。” 屋外风声更紧,竹影婆娑,月色冷清如刃,一场波及整个皇都的杀机,正悄然酝酿。 第98章 面见宁林,跟踪发现 大玄皇城 一片荒寂阴沉之地,原本是王侯贵胄聚集之处,如今却显得有些破落孤寂。 五皇子宁林的府邸,亦坐落于此。 朱红宫墙斑驳残破,檐下的飞角积满了风沙,原本威仪赫赫的石狮子也已显出风蚀痕迹 一对侍立门前的家将低头站着,眼神空洞,不复往日精神。 府中庭院内冷清异常,几株老梅虽有花苞绽放,却因无人打理。 枝桠纵横杂乱,寒风吹过,只听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位皇子昔日风光不再的落寞。 偏殿内,宁林独自坐在寝殿之中,面前的红铜火盆已熄,殿内温度如冰。 他面色蜡黄,双颊微微凹陷,眼眶却越发深陷泛青。 他的身子本不强健,这段时日接连受打击,更是精神日渐崩溃。 自从佛光寺之事败露后,宁龙皇帝震怒之下,当庭宣布对他严惩。 只因临近年会,才未立刻剥夺其皇子身份,而是命他年会之后就藩西南偏远之地,名为赐藩,实则流放。 这一决定一出,朝野皆知五皇子已彻底失势。 曾与他走得近的几位大臣纷纷撇清关系,连丞相王恒都借故闭门谢客。 大皇子宁昭更是与他渐行渐远,转而与六皇子宁凡频频过招,牵扯甚深。 宁林看似被放逐皇权之外,实则成了宫中权力斗争的弃子。 “哼……就藩?”宁林喃喃低语,语气中透着不甘与痛楚。 他坐在床边,眼神有些呆滞,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咳声,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他试图寻求援手,然而所有旧日结交的权臣无一回应,甚至连昔日亲近的幕僚都纷纷请辞。 他现在已然成了过街老鼠,无人愿与之有瓜葛。 正当他准备脱去外袍,躺下休息时,身前烛火忽然一颤,一道诡异的冷风从殿门缝隙之中飘了进来。 下一瞬,一个女子竟已悄然立在他面前。 那女子一袭黑衣,披风如烟,身姿曼妙却隐含肃杀之意。 她面色苍白如雪,五官冷艳锋利,眼角微挑似笑非笑。 却透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异美感。一头墨发随风飘散,如夜幕般铺展。 宁林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猛地后退数步,背贴着床柱,颤声道: “你……你是谁?” 那女子轻笑一声,唇角扬起一丝讥诮: “别怕,五皇子殿下。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有过不少合作呢。” 宁林闻言一愣,皱眉凝视着她: “我和你有什么合作?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再不说,我就要叫人了!” 女子缓缓走近,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 “血窟,听说过吗?佛光寺的主持慈悲佛,是我们安插的人。” “上回的计划……虽未成功,却也不是咱们第一次交手。” 听到“血窟”二字,宁林神情骤变,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他紧咬牙关,低声冷笑: “你们还敢来?当初若不是你们临阵失误,我怎会落到今日下场?” “不但没除掉宁凡,反被连累,惹得父皇震怒,今后还要被贬到那荒凉之地!” 他越说越怒,眼中血丝隐现,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你们还敢找上门来?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苏静姝并未动怒,只是微微侧头,笑意淡淡: “殿下说得没错,上回的确是咱们准备不周。” “但话说回来……你就真的甘心吗?宁凡那小子如今在朝堂上风光无限,连宁昭都与他争权。” “您……却要去那西南之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天下?” 宁林听到“宁凡”二字,整张脸都扭曲了,语气中满是恨意: “恨?我当然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夺我一切,坏我前程,若不是他,我如今岂会落魄至此?” 苏静姝点头,语气轻柔而蛊惑: “既如此,殿下何不再与我们合作一次?” “不需您动手,只需做一件小事,便有望逆转命运。” 宁林冷哼一声,面色嘲讽:“与血窟合作?” “哼,我若再信你们,不就真成了笑话?” 苏静姝却不急不缓,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轻轻放在桌上: “只是带一样小东西进年会场地而已,其余事由我们负责。” “您只是随手一举,却可能改变未来。” 宁林目光落在那玉符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苏静姝眼角微挑,语气一转: “听说……殿下将要就藩之地,是恭亲王掌控的西南?” 宁林一怔,语气顿时冷了几分:“你们打听得倒是仔细。那又如何?” “恭亲王久居西南,兵权在握,属地刚烈野性,恐怕您若一人前往,没了朝中庇护,日子未必好过。” 苏静姝声音微冷,“若有我们相助,或许……” “还可替您掌控恭亲王麾下兵力,届时,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苏静姝心中冷笑:宁林此人表面伶俐,实则愚昧无知,自大自负,一旦触及皇位诱惑,必会动摇不决。 果然,她一番话不过刚落音,宁林的眼中便泛起犹豫,低头沉思良久,终于冷冷道: “让我考虑一下。” “自然,”苏静姝并不急迫,只是将玉符轻轻推近几分。 “年会之前,只要您有意,凭此信物来北巷‘千帘楼’寻我即可。” 她说罢,不再多言,身影一转,如夜影般悄然消散在冷风之中。 …… 此时,六皇子宁凡的府邸却是一派庄严肃穆。 宅邸坐落在皇城中,庭前古柏森然,雕梁画栋皆显清雅。 书房内,檀香缭绕,案几整洁,一旁书架上陈列着一排排厚重的书卷。 墙上悬着一幅水墨山河图,笔意沉稳,仿佛昭示着主人的气度与谋略。 宁凡端坐在案后,身着月牙色常服,神色沉静,目光幽深,正听着暗一低声禀报。 “启禀殿下,”暗一身着夜行衣,声音如水般平稳。 “咱们派出的暗卫已经确认,朝会之后,大皇子与王恒一同回府。” “数位亲近幕僚也随后进入,应是就今日殿上之事密谋对策。” 宁凡目光淡然,唇角微扬:“果不其然。” “此等事若牵扯大皇子一脉,他们必不会坐视不理。” “估计是要想尽办法抹除旧案证据。” 他微顿,神色一凝,吩咐道: “让人继续盯紧他们,若发现有人接触关押旧案证人的所在,直接动手,不必请示。” “是,殿下。” 待暗一离去,宁凡静默片刻,缓缓抬眼望向书房高窗外那片沉沉夜色,心中暗道: “宁昭……这位大皇兄一向深藏不露,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 “他麾下兵权最重,父皇也对其一度寄予厚望。” “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他握紧手中玉简,目光愈加深邃:“这次是个机会……” “哪怕不能彻底拉下他,也要斩断他一臂,让他再也无法在朝堂独断专行。” 屋外夜风起,似有战鼓隐隐而动,一场暗潮,已悄然酝酿。 第99章 真有联系?面见无缺 两日之后,京城北城的皇子府中,冬雪初霁,寒风却更甚,朱漆宫墙在阳光下映得愈发森冷。 大皇子宁昭的府邸依旧门庭肃穆,守卫森严,府前两尊狻猊在风雪中已染上一层薄霜,威严之中更添了几分寒意。 此时正是午后,府内偏殿之中香炉氤氲,一炉沉香缭绕在四壁朱檀之间。 宁昭一袭深青蟒袍端坐上首,眉目冷峻,面色不动分毫。 他身边左手侧是王恒与王武,右手则是陆青岩。 几人正围坐于一张八仙桌旁,案上已铺陈好京城最新的奏报文书,几份密信摊开于桌案中央,纸上字迹娟秀,却字字如刀。 “这几日……”宁昭开口,语声低沉而带寒意,“你们几位,都辛苦了。” 丞相王恒抬手作揖,缓声道:“殿下所托,臣等自然不敢懈怠。” “如今大局虽未定,但事态发展却比预料之中更快。” 他言罢,陆青岩便接口道:“殿下,果不其然,顾庭之和梁肃两人,之前早朝后便匆匆去了六皇子府上。” “几乎不加掩饰,看起来确实是在密谋什么。” 宁昭闻言,眉头紧蹙,目光中掠过一丝冷光。 他心中思绪翻腾:顾庭之掌刑,梁肃掌兵,若真与宁凡结盟,那对他而言无异于断臂之痛。 “这些人……”他低声呢喃,目中寒光愈盛。 “你们说,他们是何时与宁凡搭上线的?莫非是李晖之案暴起之后?” 王恒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殿下,臣以为,顾梁二人不一定是真正倒向六皇子。” “或许只是暂时合作,甚至……也可能是受命于陛下,想看朝中反应。” 宁昭并未反驳,但眼神中已隐有警觉。 这时,王武拱手道:“殿下,这几日下官依丞相大人之命,查了查当年李晖一案的卷宗。” “虽说由陛下亲审,但其实仍有大理寺与刑部插手。” “若顾庭之真与六皇子一党,那刑部已无可依赖。不过……”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方才压低声音道: “我发现一处可能的突破口。” “当年户部协助查账时,有一个小吏,名叫陈礼。” “原本是账房中专管银粮的细作,只因证据充足,那人未被叫做人证。” “但他在查案期间曾接触过一份被烧毁的账目残卷,也许知道些旁人不知的细节。” 陆青岩一听,神色一凛:“那人现在何在?” 王武面露惭色,道:“此人早已辞官,迁往外郡,踪迹难寻。” “但我已命人去查,若能找到他,说不定会是破局之匙。” 宁昭沉默良久,目光在场中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王恒身上。 “丞相,下一步如何行事?” 王恒目光如炬,淡淡开口:“既然宁凡想借李晖案做文章,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动用咱们在大理寺、刑部残余的力量,只要让他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们便可以反咬他一口。” 宁昭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毕露:“此事不容有失。” …… 同一时刻,皇城南苑,四皇子宁无缺的府上却是一番静谧闲雅。 院中古梅开得正盛,枝头雪白一片,轻雪落在枝梢,簌簌而下,几如画卷。 墨瓦青砖的庭院中设有棋亭,亭内炭火微温,热茶氤氲,黑白棋子陈列于乌檀棋盘之上。 宁凡今日一袭素灰锦袍而来,与宁无缺相对而坐,两人俱是执棋而沉思。 “六弟,”宁无缺缓声道,笑意微扬,“你不是正在查李晖的案子?” “这几日按理来说应当焦头烂额,怎有这闲情逸致,陪我下棋?” 宁凡笑了笑,指间落下一枚黑子,“该查的证据,已经差不多都掌握了。” “接下来,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对于宁凡口中的子弹一物他也不知何意,但是听的多了也就不再计较。 随着宁凡此言一出,宁无缺眼神微动,显露几分讶色。 他知六弟素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若真已掌握实证,那这几日的‘按兵不动’,必是另有深意。 他心中转念:看来宁凡这是要让宁昭等人暴露得更彻底一些,顺便让父皇看清这朝局底牌。 他不禁叹道:这六弟,倒是越来越像当年陛下了。 “那你今日来找我,”宁无缺放下棋子,语气柔和却透着一丝探究,“又是为了什么?” 宁凡抬眸望着他,眼中一片平静:“当然是有事。” “我是想问问四哥,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举做下一任户部尚书?” 宁无缺一愣,随即眉头微挑,语气之中透出几分揣测: “你竟然打算让人选?看样子,这位王武,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宁凡神色未变,只淡淡说道:“王武的事,走不出年会。” “他的问题太多了,该有的证据,我也已经拿到了。” “只是……”他顿了顿,“若我直接推举心腹上位,父皇怕是会疑心更重。” “前些日子顾庭之与梁肃为我说话,父皇已有不满,若再明目张胆植入自己人,恐怕未必能过关。” “若是四哥出面提一位清正中立之人,反而容易些。” 宁无缺闻言沉吟片刻,眼底微动。 他知宁凡深谋远虑,虽不常来,但从未小觑其心思。 如今宁凡主动来请他出手,足见其布局已至关键之处。 “好,”他放下棋子,笑了一声,“让我想一想。过几日我给你答复。” 宁凡点头:“那就多谢四哥了。” 雪落如织,棋局未完,然宫廷之中,每一子落下,皆已掀起暗涌涟漪…… 第100章 朝局暗涌,回梁风波 三日光阴,转瞬即逝。 京中风雪未歇,寒意愈盛,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各方势力俱在暗中较劲。 尤其是在六皇子宁凡朝上言辞锋锐,一举将李晖案重提之后。 大玄皇城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几乎人人自危,朝臣们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可诡异的是—— 朝堂上的风浪似乎只在他们之间蔓延,那位引发风波的宁凡殿下,这几日却仿佛根本未曾参与其中。 从朝上回府之后,宁凡不但未曾召开议事、招集属下,反倒每日游园宴饮。 或携美人共游后山温泉,或命府中厨子办席邀友。 连听雨阁都传出消息,说六皇子近日还遣人送了几幅佛光寺珍藏的字画给画舫之中的歌伎—— 此事甚至还传到了皇宫御书房,引得宁龙皇帝皱眉不语。 朝臣们原本都以为六皇子会紧紧追击,将李晖案一举查至王武头上,乘机将大皇子势力一网打尽。 可眼下宁凡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挂心头”的模样,却让无数人迷惑不解。 “宁凡这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打算继续查案,这些不过是虚张声势?” “若是如此,那我们可不能跟错了人。” 御史台中几名年轻官员私下议论,面色不安;而朝中不少中立派大臣,也在这几日逐渐开始向大皇子示好。 毕竟眼下局势未明,而宁凡的态度又太过“轻狂”,与其赌一个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六皇子。 倒不如支持那个稳重老成、根基深厚的大皇子宁昭。 这一幕并没有影响当事人 大皇子一脉中的幕僚与暗探,这几日将盯梢的目光牢牢落在宁凡府中,不分昼夜地关注他的行踪。 但越是如此,他们便越觉得心中发寒。 “他真的就不动?” “难不成……他另有图谋?” 许多聪明人已开始隐隐察觉,宁凡此番静若处子,或许并非懈怠,而是在等待一个更为关键的时机。 但这个时机会是什么?又何时来临?众人不得而知。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皇朝,却也波澜再起。 清晨,赤阳刚升,霞光如金,映照着大梁皇宫雄伟高阔的金碧宫墙。 琉璃瓦下,雕梁画栋之间,一辆轻车悄然驶入宫门。 车上女子着一袭素白宫裙,面覆薄纱,身姿婀娜,正是苏浅浅。 一路奔波风尘,几日舟车劳顿,她脸上略有倦色,但那双明亮眼眸依旧神采熠熠。 她一入宫门,连歇息都不曾,就疾步直往皇宫正北偏西的“思和书斋”而去。 那是她父皇,大梁皇帝苏成钧最常待的地方。 书斋中沉香阵阵,雕窗半掩,一缕晨光透过窗隙洒在地上。 苏成钧穿着一袭金纹常服,正靠坐在榻上,怀中揽着一名妩媚绝伦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墨红纱衣,腰肢纤细如柳,肌肤胜雪,眉眼宛如秋水。 笑时唇角轻扬,风情万种,偏偏又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慵懒。 她正靠在苏成钧怀中,用一支桃木小簪拨着他的头发,语声婉转: “陛下,浅浅公主回来,您就不担心她见了臣妾会吃醋吗?” 苏成钧听罢哈哈一笑,满面红光:“浅浅是朕的女儿,怎么会因你而生气?” “再说了,她自小就任性惯了,回来看你这母后,不是更好?”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禀报声:“启禀陛下,公主求见。” 苏成钧一喜,连忙挥手:“快快让她进来!” 殿门开启,苏浅浅缓步走入。 她一眼就看见那妩媚女子正倚在父皇怀中,面带春情,娇态可人。 那女子一双秋水长眸轻轻瞟来,唇角微翘,竟带着一丝挑衅似的笑意。 苏浅浅微愣,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父皇。”她走至书案前,声音冷淡,却藏不住疲惫,“我回来了。” 苏成钧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浅浅啊,你终于回来了。” “这些日子,朕日日念你。回来就别再出去折腾了,安安分分的,好好准备和大秦三皇子的婚事。” 话音一落,苏浅浅的神色陡然一寒。 “我不。”她抬起头,语气冰冷,“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告诉父皇三件事。” 苏成钧眉头一皱:“你又要干什么?” “第一,”苏浅浅沉声道,“我要退掉这门婚事。我不嫁给大秦三皇子。” 话未说完,苏成钧已怒形于色。 “不可能!”他一拍桌案,沉声呵斥,“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苏浅浅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怒火:“父皇,你看不出来吗?” “大秦狼子野心,这桩婚事不过是他们渗透我大梁的手段。” “你是不是被苏静姝蛊惑了?” 话音落下,苏成钧面色铁青。 “大胆!苏静姝是你的姑姑,你怎可如此无礼?!” 苏浅浅冷笑一声: “她也配做我姑姑?她不过是把我当成了联姻的棋子,一手将我卖了还装作无辜。” 苏成钧的眼中已带上了几分寒意,他沉声喝道: “住口!你若还是大梁的公主,就该以国家为重!” “大梁如今国力不及大秦,唯有联姻方能保国。” 说罢,他猛然一挥手,冷声道: “来人,将公主送回府上,好生看守,婚礼之前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几名内侍立刻上前,礼貌却坚决地将苏浅浅请出书斋。 她回首望向苏成钧,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哀伤:“父皇,你终究还是变了……” 可话未说完,已被带出了殿外,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未留下。 外头寒风凛冽,宫墙高耸,她被送上一辆绣金车辇。 几名女侍一路陪同护送,直往郡王府方向而去。 而苏浅浅却不动声色地在车中静坐,手中紧握着一枚玉简,那是她在大玄时带回来的东西。 她心中冰冷,却也清醒无比。 “既然你们都要逼我走这一步……”她低声呢喃,“那就别怪我不再认什么皇室亲情了。” 此行归梁,她早已做足准备。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101章 暗一消息,证据到来 几日时光悄然流逝,皇城之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六皇子府邸内却始终是一派安闲模样,红漆朱门静立于晨曦中。 青砖青瓦间栖鸟轻啼,枝头新芽微吐,几株寒梅尚未凋零,倒给这寂静院落添了几分冷峻与清雅。 府门口守卫如常,侍从巡行步伐沉稳,偏偏那坐落于庭院中央的主屋内。 主位之人却始终笑意闲散,饮茶、赏花、下棋、品书,仿佛这世间诸事皆与他无关。 正午时分,日光透过雕花窗格,洒落在屋内精致的紫檀木案上。 宁凡坐于榻上,身着淡青色宽袖长袍,衣角绣着几道祥云纹路。 眉眼宁静,正与一旁的小苏苏指点着棋局,不时轻笑几声。 突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前,正是暗一。 宁凡手中落子微顿,眼角瞥过,便淡然道:“你来了。” “属下回禀殿下,已按吩咐查到了些端倪。”暗一单膝跪地,语声低沉。 宁凡挥手让小苏苏退下,负手立起,走到窗前: “说,最近盯着大皇子一脉,可有什么结果?” 暗一沉声道:“属下发现,他们几日来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人,名叫陈礼。” 宁凡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陈礼?这名字倒是陌生。” 接着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是谁?” “启禀殿下,陈礼曾是户部的小吏,职司账目。” “属下查到,当年他极可能接触过李晖所掌的账本,只是因为当时并未被牵连,所以没有遭受追查。” “但奇的是,李晖案发后不到数日,他便辞官归隐,行迹匆匆,明显有所忌惮。” “哦?”宁凡目光微转,眼底闪过一道寒芒,“能让你亲自来说,恐怕不仅是查到了陈礼?” 暗一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殿下英明,属下确实还带来了好消息——” “陈礼虽然已隐姓埋名多年,但属下手下情报网密布,加上楼中的帮助,早于王恒他们找到了他所在之处。” “此人如今身在何方?”宁凡眼神微凝。 “他躲在云州边境的小镇中,已被属下控制。” “他见我们的人时虽惊恐,但得知是六殿下派人后,反而主动提出愿为人证,只求保护其家人。” 宁凡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轻笑道:“不错,是个识时务的人。” “让他速速入城,我自会保他一家安稳。” “是。”暗一领命,略顿后又道,“还有一件事——” “李子清带来的证据也到了,正在外候见,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关键证人。” 宁凡点头:“带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门外脚步声响起,一身青衫的李子清快步而入,身形消瘦,却精神焕发,眉眼间尽是难掩的兴奋。 几日来的休养使他不再那般憔悴,步履之间多了几分从容与坚定。 “殿下!”李子清拱手行礼,随即转身指着身后两人道: “这两位便是我找来的证人——他们曾在百蛊门中任职,亲眼目睹王武与百蛊门门主的会面。” “当时王武亲口承诺给予金银支援,百蛊门则允诺暗中助其。” 宁凡点头,目光扫向那二人。 那两人一看便知是被折磨过的样貌:一人高瘦,皮肤蜡黄,眼圈发青,衣衫虽干净但掩不住那种行走江湖的谨慎与疲惫。 “另一人则身材矮胖,背脊微驼,眼中透出一种受尽威逼利诱后的惶恐。” “他们看到宁凡目光望来,双膝一软,齐齐跪下。 “启禀殿下,我们两人是百蛊门管账的,当初王武与门主密会,属下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他们之间的银两往来,我们也负责过账。” “这些账册和信件,是我们当时百蛊门覆灭时趁乱收起来的,一直藏着……殿下。” “我们知道的都说了,只求殿下饶我们一命!” 矮胖那人一边说着,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双手抖个不停。 宁凡走上前去,站定于两人身前,眸光深沉如渊:“这些证据你们还藏着?” “是、是的,都交给李公子了……殿下,真的只我们知道,别人绝无所闻。” 李子清将一只锦盒递上:“殿下,这便是他们带来的账单与信件。” 宁凡点头接过,翻开一看,其中纸页虽泛黄,但内容却清晰可见,许多银钱往来之数。 署名之人,印章清晰,信中也有王武笔迹,这一封封信件,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凡合上锦盒,声音低沉道:“你们既愿作证,那便等几日朝堂之上,我自会安排你们出场,只要你们配合,既往不咎。” 两人顿首如捣蒜:“谢殿下!谢殿下!” 但他们不知的是,宁凡站起身后,眼底却掠过一抹冷意。 “本王能放过你们,可别人未必能。” “尤其是那些急着掩盖真相的人,他们不会让你们活太久的。” 只是这话,宁凡没有说出口。他负手踱回坐榻之上,淡淡开口道: “暗一,让人把这两人安排下去,秘密看护,严禁外泄风声。” “是。”暗一上前,拎着那两人悄然退下。 李子清见状,也跟着告辞,临走前郑重道: “殿下,子清多谢您愿查清此案,父亲若在天有灵,必会感激。” 宁凡微微一笑:“不必谢我,李晖虽为你父,但他更是大玄的臣子。” “我查此案,为的不是一个李晖,而是整个朝局。” 李子清闻言神色一震,拱手深深一拜,才随之退下。 门扉再度阖上,宁凡独坐厅中,望着窗外微微发红的天色,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大皇兄……这局棋,该你落子了。” 第102章 浅浅手段,面见皇兄 城中偏西,公主府巍然而立。 朱红高墙,飞檐凌空,门前石狮冷目守望,宛如千年不动的老者。 青瓦白墙的深宅大院在晨曦下显得愈发清冷,府门紧闭。 左右侍卫整肃而立,甲胄严整,腰悬长刀,眸中不见一丝懈怠。 每日寅时与申时,会有两名宫人由内侍领队,送上膳食与汤药,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分毫。 苏浅浅曾是大梁最受宠的公主,然而如今却被严密看守、寸步难行。 但奇异的是,自从她被软禁以来,不曾哭闹、不曾请见父皇,甚至连传召宫人之事都未有过一次。 这一反常举动起初令大梁皇帝苏成钧感到意外。 他不止一次对近侍问道:“浅浅她……真的没说要见朕?” 可随侍一再禀报说她安分守己、毫无异动时。 苏成钧反而心安了:或许她终于认命了,不再执念…… 如此也好,也罢,如果她真的老实了,也好,省的我操心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苏浅浅,此刻早已不在这府中。 那房中静坐的女子,不过是她贴身婢女阿圆,披着她旧日宫裙,日日掩面低语而已。 苏浅浅离开大梁前便已深知皇室本性,暗中在房间后墙早已经秘密修出一处暗门,通往城南一户旧宅。 而那条密道出奇地隐蔽,连最精锐的内廷侍卫也未曾察觉。 她在被软禁前一夜就已悄然离开,而后换作阿圆冒名顶替。 …… 与此同时,城中苏铭府中。 此处虽无公主府那般金碧辉煌,却也庄重典雅。 月门石阶、玉树青松,书楼影影绰绰,假山流水中隐约传来几声鹤鸣。 府内仆从脚步轻盈,不言不语,规矩森然。 苏铭自幼养于深宫之中,性情稳重,府邸也如其人,处处不张扬、不露锋芒。 表面上伪装的人畜无害,只是除了宁凡,无人知道他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内堂之中,苏浅浅与苏铭对坐,一盏清茶腾着细白的雾气,瓷壶轻摆,空气中满是桂花香甜。 苏浅浅今日一袭素裙,面带浅笑,鬓发挽起玉钗微晃。 与前日初归时的憔悴相比,显然精神许多。 她手指轻抚着茶盏,目光悠然落于窗外,心中却已飘往早晨天机阁的场景。 那是一座位于皇城东隅不起眼的灰色阁楼,门口连招牌都无,若非宁凡亲自告诉她,只怕她根本不会留意。 这天机阁,原本是个在市井小巷传说中的地方,靠着“无所不知”的口号走红。 一开始不过是给普通百姓看相算命,但随着一次次惊人准确的预测传出,逐渐连朝中权贵都开始寻求指点。 比如太傅府的小儿病重,天机阁告知不可用水火之法调理,果然药石无功之际以针法救活; 又比如大理寺主簿夜中失踪,家属求告天机阁。 结果三日后官府于西市污水沟中寻得尸首,时间地点皆与天机阁所言分毫不差。 于是天机阁声名日盛。 苏浅浅本以为那也不过是些机巧之术,谁知今早拜见阁主时,才知非同小可。 那阁主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五短身材却目光深沉,穿一身灰袍,腰悬翠玉佩。 他对苏浅浅的来意毫不惊讶,反而听到是宁凡之托时,脸上恭敬之极,连声道: “原来是殿下身边贵人,阁中一应情报、人手,愿为小姐效命。” “只要不公然反朝堂,所有安排,皆无阻力。” 苏浅浅那一刻只觉心神微震,不禁暗自感叹: 原来他宁凡早已在这大梁深埋根基,这般势力,连我也未曾察觉。 她眸光微动,嘴角轻翘,心头竟生出一丝甜意:“有宁凡在,真好……” 此时内堂之中,苏铭端起茶盏,淡然一笑: “浅浅啊,你许久未归,如今竟忽然来我府上,四哥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苏浅浅笑意温婉:“四哥过得还好吗?我这回来大梁,便想来看看你。” 苏铭闻言,心中却泛起警觉。 他与苏浅浅虽是亲兄妹,可关系一向平平。 今日她主动来访,还带着不请自来的热情,他怎会不察觉其中异样? 但他面上丝毫未显,仍一派兄长模样,笑道: “我还好,只是听说你前些日子不是去了大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浅浅神色如常,却在心中轻哼: “若不是宁凡提前提醒,我还真被你这副亲热模样骗过去了……装得倒挺像。” 她唇角微扬,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是宁凡让来找你的。” 话音一落,苏铭手中茶盏微顿,脸色稍变。苏浅浅眼神锋锐,又轻声补道: “还有一事,苏静姝,是血窟之人。” “啪嗒——” 苏铭放下茶盏的动作略显粗重,面上却重归淡然,只是眉间轻蹙: “你和宁凡……是什么关系?这次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你说苏静姝是血窟之人,这种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苏浅浅看到苏铭变脸之快,心中不禁冷笑:“果然,早已设防。” 但她面上平静,继续说道:“宁凡说了,若我在大梁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就来找你。” “他说你能帮到我,此次来,并无他意,只是提前告诉你苏静姝的身份,让你有个准备,别回头被她暗算。” 苏铭听罢陷入沉思。 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便不追问了。” “苏静姝之事我自会查清。” “如今我这边也正忙着应对大宋那边的事情,若真需要我帮你,尽管开口。” 他语气虽缓,眸中却一瞬微光闪烁。 苏浅浅则一饮茶水,笑着说道:“四哥心中有数便好。” “今日之言,权作兄妹一场的提醒。” 两人相视而坐,茶香仍浮,空气却早已暗流涌动,一场波澜未起的风暴,已悄然成形。 同时,苏铭也在暗暗思索,要说这天下有谁值得他忌惮。 那蛮荒的公主和大秦的三皇子算两个,除此之外就是宁凡了。 而宁凡才是让他最为忌惮的人,因为其他人他多多少少还能看透些。 但是宁凡,他确是真的看不透,不仅仅如此,甚至在没见过宁凡之前,他也是如同世人一样。 以为这位大玄的六皇子真的是纨绔呢,见到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隐藏的最深的反而是这位大玄的六皇子! 第103章 王武心思,七日之期 月色如水,寒光洒落在公主府的飞檐之上。 檐下的铜铃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苏浅浅一身夜行衣,自府外密道返回。 她步履轻盈,气息悠长,每一脚落下都不带丝毫声响,仿佛一道幽影,在黑暗中轻巧游走。 进入内院,她拐过三重回廊,从一株老槐树下揭开青砖,钻入暗道,不多时便回到房中密室。 屋内灯火昏黄,那个假扮她的侍女早已坐在床边等候,见她归来,微微行礼,默然退出。 苏浅浅换回淡粉宫装,轻抚鬓角,神情恢复从容恬淡,一如往日。 片刻之后,房门外响起巡夜宫人的问安:“公主殿下,可还安睡?” 她躺回床上,掩唇轻咳一声,懒洋洋道:“今日有些头重,早早歇下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夜,终归于沉静。 —— 与此同时,大玄皇城 王恒府中,灯火通明。 王恒丞相府号“拙斋”,宅院宏伟,三进五堂,东侧是书斋,西侧为会客厅堂。 此时正厅内香炉氤氲,檀香缭绕,墙上挂着一幅“澹泊明志”的墨宝。 廊外一阵风吹过,卷动窗纸哗啦啦作响,几盏宫灯轻晃,仿佛也映出这夜色中的一丝不安。 户部尚书王武坐在客座上,神色焦躁,一双手不停在膝头搓着,额头已有细汗。 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却仍掩不住慌张道: “丞相大人,那陈礼……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这事儿……我是真不放心啊。” 王恒倚坐主位,斟了一盏清茶,慢悠悠吹着热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只是目光落在王武身上,心中却早已冷笑。 “废物。” 他在心底暗骂一声。 “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就知道瞎慌。” “当年若不是看他在户部能听话、也肯出头顶事,谁会把这个空壳子扶上尚书之位?” “如今倒好,一出了岔子,屁大点的风声就要跑来找我哭诉。” “不堪重用,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推周季。” 心中虽烦躁,但王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盏,温声道: “王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明日便是七日之期了,就算是宁凡找到了那个人,又如何?” 他语气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若只是孤证一人,他大可以说是诬陷。” “陛下未必就会信他,再说……这朝堂也不是他宁凡的一言堂。” 王武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可……要是陛下信了呢?” 王恒轻轻一笑,摇头道: “放心,此事大皇子殿下自会压下去,我们只需按部就班应对即可。” “你要记得——大玄是皇帝的天下,更是大皇子的未来,宁凡不过是风中孤舟,不足为惧。” 见王武脸色仍旧凝重,王恒又补了一句: “你想啊,如今二皇子不在,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三皇子空有武力,不擅计谋,不足为虑。” “四皇子闭门不出,五皇子如今已经要去就藩。” “若宁凡也就藩,便只剩下大皇子能承大统。” “到时候若我等在朝中提议立储,谁能阻拦?” “到那时,太子立,大皇子称储,朝中一变,我们的地位也自会水涨船高。” 他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像是在为王武描绘一个唾手可得的未来。 王武面上似是松了口气,点头道: “丞相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但就在这表面平静的点头之下,他心中却是冷意暗生。 “真把我当傻子了不成?” “你们王家是聪明,出事的时候一句不知情就想撇得一干二净。” “可陈礼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银子是我批的,人是我指的,一旦被宁凡咬住,那我就是罪魁祸首。” “你们呢?你王恒不过是‘听闻有事’、‘曾有人来禀’而已,推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真出了事,你王恒一句‘不知详情’,大皇子一句‘从未参与’,那倒霉的还不是我?” “呵……” “不过,如果我出了事情你们不帮我,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王武在心底冷哼一声,心思电转,但脸上依旧堆着笑意,似是被王恒彻底说服,拱手一礼: “那就多谢丞相提点了,我这……便回去安心准备明日早朝。” 王恒点点头,神情从容:“王大人慢走,天色已晚,路上注意安全。” 王武拱手退下。 待他身影消失于庭外月色之中,王恒才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望着夜色中摇曳的竹影,眼神中却泛起一丝薄凉。 “七日之期将满……宁凡,你若再没后手,那你也不过如此。” —— 次日清晨。 天光微亮,皇城内外已有人影涌动。 今日的朝会,与往常截然不同。 未至辰时,早已有百余位朝臣在太极殿外列队等候,文武百官依序而立。 气氛沉凝,几乎没人交谈,甚至连往日里最爱窃窃私语的侍郎们也变得安分许多。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 今日,是六皇子宁凡的“七日之期”最后一天。 这一日之后,他若无法翻案,便要按旨前往西南之地,就藩封王。 这场风波以来,宁凡的表现固然惊人,一纸血书搅动朝野。 陈年旧案浮出水面,更有军中大将、刑部主官暗中相助,闹得朝廷上下风声鹤唳。 可七日已至,证据若未确凿,便是空口白话,再多余勇也难敌天威。 如今,谁也不敢再轻言站队。 正中高位上,户部尚书王武站在原地,身着朝服,手中玉笏微颤,虽极力掩饰,却仍可看出额上冷汗直流。 他悄悄斜睨了一眼远处的宁凡,却见那人神情冷峻、目光沉定,竟毫无慌乱之意。 “难不成……他真的找到陈礼了?” 王武心头猛地一沉,又强自镇定,喉咙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知道,今日这一朝之后,他的命运…… 将是升堂,还是覆灭。 而所有人,也都在等待。 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等待宁凡是否真能翻天改命,反击这满朝文武。 第104章 朝堂对弈,罪臣之女 大玄 朝堂之上 朝阳未升,金色霞光初照,便已映红了皇城巍峨的朱漆宫墙,苍穹之下,晨钟九响,震彻天际。 殿外,百官肃立,身着朝服,衣袂翻飞间皆透着肃穆压抑。 今日之朝,与往日不同,不仅是七日之期已至。 更因六皇子宁凡能否翻案,或将成为皇权之争的转折之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殿中香炉氤氲,缕缕青烟直升如柱,四下寂静得仿佛连一丝衣袂擦动之声都被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气息。 众臣心思各异,表面恭敬,实则心底波澜暗涌。 有站在宁凡一边的,自然在心中暗暗为他鼓气,心想着若今日六皇子真能翻案成功。 必将一鸣惊人,重振声望,甚至可能成为未来太子之首选。 但更多的,却是中立的观望者。他们不敢轻易站队,却也明白今日之局非同小可。 一旦宁凡成功将李晖案翻出水面,直指王武,甚至牵连更深层的权臣,整个朝局都将翻涌。 而那位素来稳重的大皇子宁昭,恐怕也要吃一记闷亏。 “大皇子与六皇子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啊……”有大臣在心中低语。 不少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王武身上—— 这位户部尚书此刻脸色蜡黄,额头隐有冷汗。 他可是当年打压李晖的主力之一,若李晖案真有冤情,他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就在众臣思绪翻腾之际,朝堂之首,身着绣龙朝服的丞相王恒迈步出列。 语气不疾不徐,抬首向御座之上微拱一礼。 “启禀陛下,今日已至臣等与六皇子所定之七日之期,不知六皇子殿下,是否已有结果可禀?” 话音一落,原本低声窃语的大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向了宁凡。 宁龙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兴趣之色,他端坐龙椅之上。 龙目环视一圈后落在宁凡身上,淡淡问道: “凡儿,如何?查得如何了?” 宁凡身披黑底金纹朝服,神情冷静淡然,仿佛并不为四周复杂目光所动。他缓缓拱手: “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查明真相,而且此案牵连甚广,疑点重重,今日愿当众禀明。” 话语一出,殿中瞬时哗然,有人眼中闪过敬佩,有人则悄悄露出忧色。 宁龙眉梢挑动:“哦?说。” 宁凡拱手后,侧目朝一旁太监使了个眼色,朗声道: “来人,将人带上来。”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宁凡所谓“当事人”何人。 不一会儿,只见几名内廷太监带着一名白衣女子缓缓步入殿中。 她身姿纤细挺拔,面容清秀坚毅,眉眼间透着英气。 她一袭素白衣裙,并无华饰,双手合于身前,举止恭谨,眼眶微红,却神情坚定。 “这人是……谁?”不少人低声议论。 宁凡朗声开口:“此女名为李子清,正是当年被冤的李晖之女。”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 “李晖……不是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吗?” “竟然还有漏网之人?” “他女儿……怎么活下来的?” 众说纷纭,议论未歇,忽听王武大喊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与愤怒: “启禀陛下!李晖一家早已依律处决,六皇子此举乃是私藏罪犯,意图混淆是非,扰乱朝纲!” “请陛下明断,先治六皇子私藏罪女之罪!” 这番话倒是切中要害,朝堂上不少大臣都眼神一闪,有些点头,有些则若有所思。 丞相王恒也眯起眼睛,看了王武一眼,心中暗骂:果然这老狐狸反应倒快得很。 只可惜……未必能挡得住宁凡。 宁龙闻言,眉头微蹙,正待开口,宁凡却不慌不忙拱手: “父皇,此女现为云霄阁门人,身份清白,并非逃犯。” “而且,当年李晖是否真正有罪,尚未查明,若真是冤案,岂不是连这唯一幸存之人也不能说话了?” 王武想再辩,宁龙已然抬手,沉声道: “让她说。” 一时间,朝堂上众人皆默,目光齐聚白衣女子身上。 李子清眼含泪光,双膝一屈,伏地叩首,颤声道: “启禀陛下,罪臣之女李子清拜见陛下,臣女有冤,恳请陛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响彻整个太极殿,殿内众臣皆愣。 望着她面带哀泣却又不失坚定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微动。 有大臣看着她,心道: “这女子虽是罪臣之后,但仪态端正,言语有据,倒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 “更何况,这年头连皇子都掺合进来,此案……怕是真的别有玄机。” 宁龙眯眼看着李子清,微微点头,语气少见的温和些许: “说,有何冤屈。” “若果真有冤,朕自会为你做主。” 王武只觉胸口骤然一紧,心中几欲翻江倒海: “她……她到底知道多少?宁凡怎么会找到她?竟然还敢带到朝堂之上……” 他几欲开口阻止,却被宁龙一瞥之下生生止住。 一旁的王恒亦是神情肃然,眉心微皱,心中暗自盘算此局若真的要翻,会波及多少人? 大皇子宁昭却是笑而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子清,心中却升起丝丝寒意: “六弟……原来你走得这一步。”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 宁凡站在一旁,神情不动,目光沉静。他不需要多说什么。 这一刻,李子清的话,便是一枚重磅之矢,足以震荡整个朝局。 而李子清,在沉默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眼中泪光晶莹,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之意,开口道: “臣女谢皇上。” “臣女……所知的是——” —— 第105章 子清往事,空口无凭? 大玄皇朝 殿上,金砖铺地,朱柱擎天。 朝阳初升,光辉从檐角斜洒而入,在大殿之上投下斑驳的金影。 殿内香烟袅袅,帷幔低垂,沉沉御座高居龙阶之上,宁龙端坐其上,神色肃然,目光深邃。 朝堂两侧,文武百官依次列班,朝服整齐,鸾补虎章,各显威仪。 只是此刻,大殿内气氛却沉如积水,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缓缓蔓延。 仿佛每一道目光都不敢随意游移,皆落在那一人身上。 李子清站在殿中,身着素衣,脸色惨白,眼神却格外坚毅。 她的声音不大,却宛如钟鸣般,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李晖。” 她缓缓开口,语调平缓,却饱含着沉沉的情感,“他在职十七年,为官清廉,一直为大玄殚精竭虑。” 话音一出,大臣中有人目光微动,轻轻颔首。有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就连高高在上的宁龙,也神色微凝,暗暗点头。 李晖之名,他怎会不知?当年入户部,三年理清十年旧账,六年重整漕运之乱。 他曾亲口夸过李晖: “朕有此人,可安十年户部。” 可惜后来的事太快,骤然而变。如今想来,当初的“贪污案”确实让人疑点重重。 李子清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父亲任职期间,有许多人试图拉拢他。” “他们用金银珠宝诱惑,用封侯拜相引诱,甚至……甚至用我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 “但他从未答应。” 她声音带着微微颤意,目光却极其坚定: “他曾对我说——‘为官者,当以百姓为子,不能成为权贵的走狗。’” 这句话一出,殿内顿时沉默。 不少老臣微微闭眼,神色微动。这番话,于他们而言,既熟悉又沉重。 官场沉浮多年,谁不知户部是肥缺?能拨天下之银,能掌税收之策,自古就是各方势力争抢之地。 李晖能十七年独坐其位,无一党羽,唯清风立身,何尝不是一种奇迹? 宁龙眼神更沉了几分,心中暗道: 竟至此等地步?若不是李子清今日开口,朕还不知竟有人以家人性命威胁重臣! 这已不是争权,而是夺命了! 然而,他心底更惊讶的,是李晖竟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坚守本心。 “可他没想到……” 李子清的声音忽然低沉,带着愈发明显的颤抖,“他们威胁不成,便在户部账本上动手脚。” “诬陷我爹贪污挪用银两,还说他资助邪门歪道百蛊门!” 她说到这里,整个人似已难以自抑,面色涨红,牙关紧咬,指节因握拳而泛白。 “那一日,我爹被押入天牢……他们……他们居然当着我爹的面,将我娘……” 她声音忽地断裂,目光忽然疯狂地盯着前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的地狱场景。 “那两个畜生……把我娘……活生生当场凌辱!” “我爹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的声音仿佛穿破了大殿的屏障,震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有人猛地皱起了眉,有人拳头紧握,眼中泛起愤怒之色。 而她继续说道:“我爹最后杀了那两个人,可那一刻,他已成了他们要的‘罪人’。” 说到此处,李子清忽然重重跪下,泪水如珠,簌簌而落。 她的唇角已被咬破,血丝缓缓滑下,却全然不觉。 她的声音仿佛从胸腔中撕裂而出:“陛下,请为臣女做主!” 一时间,正阳殿上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动。 一股浓重、近乎令人窒息的压抑,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那些老臣、宿将,此刻都低下了头,眼神复杂。 许多年轻官员,更是脸色铁青,手掌颤抖。 王恒眉头紧蹙,心中更是沉重。他的目光落在王武身上,眼神冷了几分。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王武近日如此惶惶不安,为什么他屡次暗中托人打探六皇子行踪—— 原来真相竟如此残酷! 宁龙的面色已由凝重转为阴沉。他的指节轻敲龙椅扶手,发出低沉的回响。 他心中翻腾不已。若李子清所言为真,那自己…… 岂不是亲手冤杀了一个真正忠臣?! 沉默中,宁龙缓缓开口:“凡儿——可查出这事,是谁所为?” 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仿佛风雨欲来前的雷声低鸣。 宁凡拱手上前:“回禀父皇,查出来了。” “此事的幕后之人,正是如今的户部尚书——王武!” 话音落下,殿中一阵哗然。 无数道目光齐齐转向王武,震惊、不信、怒意交织。 王武脸色骤变,顿时跪倒在地,语声发颤: “启禀皇上,冤枉!冤枉啊!不是臣,臣未曾做过此事!” 他转头看向宁凡,语调陡然带怒:“六皇子殿下,您虽贵为皇子,但也不能凭空冤枉大臣啊!” 此言一出,众臣内心纷纷起伏——确实,虽有李子清之言,但若无证据,也难以定罪。 更何况王武如今是户部尚书,朝廷重臣,一言之下若无实据,恐引动朝局震荡。 宁凡却并未动怒,而是神情平静地拱手道:“王大人要证据?自然有。” “来人——带上来。” 此言一出,大殿上众人皆是一凛,齐齐望向殿门之外。 只见那厚重的金漆大门缓缓开启,一阵风吹入,带来一丝凉意。 一道人影缓缓踏入,背影消瘦,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踏在众人的心头。 王武心跳骤然加速,冷汗已将后背浸湿。他心中惊骇欲绝,喃喃自语:“莫非是……他?” 而一旁的王恒等人也纷纷皱眉,屏息凝视,皆在等着那人走入朝堂。 而殿中,寂静依旧。 只有那缓缓走近的人影,仿佛从地狱归来,带着揭开真相的力量—— 正逐步逼近众人心底深藏的恐惧与罪恶。 第106章 证据确凿,朝臣震撼! 殿中,静若凝霜。 晨光自金雕龙柱间洒落而下,在青砖玉阶之间投下淡淡的光晕。 殿外庭前,红漆金钉的宫门缓缓开启,沉重的门轴摩擦声仿佛撕开了一层沉寂的幕布。 所有大臣皆下意识转头望去,一时之间,百官目光如潮水般涌向那敞开的门口。 只见晨风之中,一人缓缓步入殿中。 那人年约四十,身着一袭旧青布长衫,衣角虽整洁却显得褪色。 脚下布鞋略显破旧,鬓角略白,脸上风霜斑驳,眼中却透出一股沉着冷静。 他步履稳健,虽无高官之威仪,却有一种时过境迁之后仍能挺直脊梁的坚毅。 走至大殿之中,他停下脚步,躬身叩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响亮: “草民陈礼,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大殿上众臣面色纷纷变幻,有人蹙眉沉思,有人面露疑惑。 王武更是脸色骤变,喉结一动,仿佛吞下一口冰水,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宁凡神色如常,缓缓走上一步,拱手道: “不知道王大人,可还认得这位陈礼陈先生?” 王武听到这句话,脸色已变得苍白。他本想开口否认。 可那中年男子一出现,仿佛一柄利刃刺入他心中最深的阴影。 就是他。 王武心头几乎炸裂。 这个陈礼……不正是当年在户部账房任职的小官? 他一直在找此人,一直! 哪怕动用私下势力、悬赏万金,也没找到他的下落。 他以为此人早已隐匿山林,或被他人灭口,没想到,竟被六皇子宁凡找到了! ——麻烦了! 他眼神闪烁,双拳紧握,额头冷汗几乎滴落衣襟。 他的视线在殿中游移,想寻求援手,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目光冰冷,甚至连素日亲近的同僚,也面露讥诮之色。 但他还是咬牙撑住,声音颤抖而坚定道:“臣……不认识此人……” 这一句话出口,却没有任何人信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纷纷微露异色,很多人暗自摇头,目光之中已有轻蔑之意。 宁龙看了王武一眼,眼神如寒霜笼罩。 “你说你不认识?那你且听听他是谁。” 宁龙看向陈礼,语气冷峻:“说,你是何人?” 陈礼再次叩首:“草民陈礼,曾在户部任账房小官,职司核对账目,职位卑微,当年李晖大人之事发后,因无职权,未被牵连。” 众臣哗然,一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武反应这般剧烈……” “账房小吏,最清楚往来账册的流向,他出面,恐怕是真的掀了锅底……”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又聚焦在王武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鄙夷,甚至一丝愤怒。 宁龙冷哼一声,道:“继续说。” 宁凡则对陈礼微微颔首,目光温和中带着鼓励。 陈礼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清澈: “草民在户部三年,李大人每日亲自过账,事无巨细,皆有签字留印,从未挪用银两。” “我曾多次在夜里见李大人批阅奏折至深夜。他清正廉洁,心怀百姓。” “而账本上那些所谓‘贪墨银两’,实则多为王大人亲手填报,并附有他印章与批注。” 这番话一出,宁龙眼神骤变,目光冰冷如刀,猛地望向王武。那眼神之中,已无怀疑,而是彻底的愤怒。 王武再也坐不住,跪伏于地,颤声道:“陛下,臣……臣不识此人!定是他栽赃陷害!” 可这时候,众人已不信他分毫。 大殿之上,宁凡缓步上前,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 “既然王大人说不认识他,那不知——这两位,可曾见过?” 他一挥手,殿外便有太监高声喊道:“带人上殿!” 随着呼声,两道身影走入殿中。 一人高瘦,皮肤蜡黄,眼圈乌青,目光警觉中透着疲惫,神情紧张,衣衫虽整洁。 但那种走江湖常年提防危险的谨慎,几乎写在了骨子里。 另一人则矮胖,背微驼,神情惶惶,走路时低着头,眼中藏着长期活在利刃之下的恐惧。 两人一入殿,便瞬间感受到那压迫如山的气息。 当他们望见高坐龙椅之上的宁龙,四目相对。 只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哆嗦却不失虔敬: “草民……拜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众臣交头接耳,目光在他们身上游走。宁凡拱手道: “这两位,便是我近日寻到的重要证人。” “曾在百蛊门中任职,知晓王大人与百蛊门主的勾结往来。”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看向王武:“王大人,还说不认识吗?” 两人也抬起头,满是惧意地看向宁龙,一人开口道: “回禀皇上,我们曾在密林之中亲眼见到王武与百蛊门门主会面!” “他们交谈密语许久,我们藏在林间,听得清清楚楚。” “所谈者,乃是如何构陷李晖大人之计!” 另一人颤声道:“我们也曾为王大人转运银两,亲自抄写账目!” “那些钱……正是李大人被诬的证据来源……” 王武面如死灰,张口欲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而宁凡并未给他喘息之机,继续道:“陛下,草民所言虽真,但空口白话,终不如实证——” “此乃我所得账册与往来密信。”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数封旧卷,由太监捧上龙阶。 宁龙亲自翻开,一页页细看。 纸张泛黄,墨迹略淡,但内容清晰。银钱出入之数详细无误,每一笔后方,皆有“王武”二字签押,印章清晰。 更有几封密信,落款潦草却熟悉,正是王武的笔迹。 宁龙翻完最后一封,手掌缓缓合上文卷,目光仿佛刀刃,直直逼视王武。 那一刻,满殿肃然,空气似凝固成冰。 “王武……” 他的声音极低,却饱含怒火,“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武脸色惨白,五体投地,浑身颤抖。 “臣……臣该死!臣知罪!求陛下饶命,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臣一命,饶臣一命啊——” 他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宛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狗。 可宁龙的目光冷如寒星,他缓缓站起,衣袍猎猎,目光扫过群臣: “我大玄立朝百年,岂容奸人蛊惑朝纲?” “你诬陷忠良,谋害贤臣,连朕都被你蒙骗,冤杀忠臣——” 说到此处,他眼中浮出一丝痛楚,拳头紧握,喃喃道:“朕有罪啊……” “传朕口谕——王武,押入天牢,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另外——” 他扫视满殿,语气肃穆:“两日内,朕将发布罪己诏,昭告天下,悔我之失,告慰忠魂。” 话音落地,殿中众臣无不动容,齐齐俯身: “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 王武如遭雷击,仿佛全身骨骼被瞬间击碎。他大叫: “皇上饶命——皇上——皇——” 声音凄厉,拖曳着回荡殿内,但无一人替他说情。 就连平日相熟的王恒与大皇子宁昭,也俱是神色冷淡,默不作声。 侍卫上前,重重按住王武肩头,将他拖行而出。 他挣扎呼喊,声音越来越远,终被锁链与沉门的声音彻底吞没。 正阳殿上,再无喧嚣,唯余肃然之气,如刀锋寒风,割人心骨。 这一刻,朝堂震动,天下皆惊! 第1章 纨绔六皇子 “六皇子殿下,喝了这一杯,奴家就让你看看藏在这里的宝贝,殿下想看吗?” 轻柔媚人的声音在雅间内回荡,灯火昏黄,纱帘摇曳,酒香弥漫,氤氲着几分旖旎之意。 苏浅浅半倚在锦榻之上,眉目含春,红唇微启,纤细柔荑托起一杯美酒,轻轻摇晃。 她身着一袭轻薄红裙,衣襟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眉眼风情万种,宛如画中走出的美人。 一双秋水般的美眸静静凝视着宁凡,似嗔似怨,似喜似嗜。 宁凡斜倚在一旁,锦衣华服,玉冠束发,嘴角勾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眼中似醉非醉,似乎早已被这温香软玉所迷醉。 “哦?藏了什么宝贝?本殿下最喜欢宝贝了。” 宁凡懒洋洋地笑着,伸手接过美酒,一仰而尽,手却顺势落在苏浅浅柔若无骨的手腕上。 指尖轻轻摩挲,流露出几分登徒子的轻佻之态。 苏浅浅微微一颤,却只是娇嗔一笑,并未挣脱,反而愈发贴近,柔声道: “殿下自然喜欢宝贝,可殿下更喜欢的,怕是奴家?” 宁凡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转瞬即逝。 他的手掌顺势而下,揽住苏浅浅盈盈一握的腰肢,轻轻一带,让她几乎贴在自己身上。 他低声笑道:“不错,浅浅你才是本皇子心尖上的宝贝。” 他放肆地轻佻,宛如真正的纨绔子弟。 可在这暧昧的酒香之下,宁凡的心神却冷静得可怕。 ——酒里有毒。 从酒杯递来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酒中混杂着极淡的异香,若非他修炼多年,对气息极为敏锐,恐怕真的会忽略过去。 他笑意不变,心思却已然翻涌。 十年了。 自他穿越至这个世界,从八岁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 前身的死因无需多想,皇子之争,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为了活下去,他选择伪装成纨绔,纵情声色,任人耻笑。 明面上,他是皇族的败类,最不成器的六皇子。 可暗地里,他已在不知不觉间攀登至一个无人能料的高度。 而现在,终于有人忍不住,要对他动手了。 ——是谁?大皇兄?五皇兄?亦或是外面的势力? 他看向苏浅浅,眸光幽深。 这位红尘女子,身份很不简单啊! 宁凡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嬉笑着在苏浅浅耳边低语,任由她的软香环绕。 夜色渐深,宁凡在众人谄媚的送行下离开了青楼,登上马车,返回自己的王府。 —— 王府之内,夜风微凉。 宁凡踏入府邸的瞬间,所有的放荡不羁烟消云散,眼底浮现出深沉冷意。 他步入书房,随手摘下玉冠,长发散落,眼神锐利如刀。 “暗一。”他低沉开口。 下一刻,书房暗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低声道:“殿下。” “刚才的酒,有毒。”宁凡淡淡道,语气毫无波澜。 暗一眼神微冷:“属下立刻去查。” 宁凡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声音带着一丝冷笑,“苏浅浅的身份值得深挖,但这毒……不会是她下的。” “殿下的意思是?”暗一疑惑。 宁凡眯起眼眸,目光深邃:“毒药非烈性,而是极为隐秘的慢性毒药。” “显然是想让我不知不觉间中毒,直至气血衰败,武道根基尽毁。” 他轻笑一声,眼中寒意渐浓:“如此手段,倒是像某位熟人的风格。” 大皇兄,五皇兄,亦或是……某个江湖势力? “查。”宁凡缓缓吐出一个字。 “是!”暗一领命退下。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映照出宁凡的面庞。 他微微眯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低声呢喃: “伪装了这么久……你们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那就……好好玩玩。” ——这个世界,终究不会平静。 大玄王朝位于东方,国势鼎盛,与几大强国环伺。 西方乃大秦王朝,武风昌盛,民风彪悍,号称天下最强; 南方是大宋,富庶之极,商贾云集,财富无双; 北方则是蛮族之地,战乱不断,铁骑肆虐。 而与大玄实力相当的,则是西南的大梁,武道昌盛,与大玄争霸多年。 天下并非只有朝堂,还有江湖。 江湖分为一楼、二阁、三院、六山。 一楼:烟雨楼,掌控天下情报与经济,神秘莫测,楼主身份无人知晓。 二阁:暗影阁,天下第一刺杀组织,曾成功刺杀某国皇子,令各大王朝头疼不已。 云霄阁,天下习武圣地,位于大秦王朝境内,汇聚无数武者。 三院: 三大书院,分别位于大秦、大梁、大宋,培养天下英才,亦是各国谋士、文臣的摇篮。 六山: 六大武道圣地,各自独立于王朝之外,门人遍布天下,实力不可小觑。 除此之外,这个也有着不一样的修炼一说。 其中武道体系分为一到九品、宗师、大宗师,虽然无法飞天遁地。 但武者强大无比,一人可敌百军,宗师之下皆为蝼蚁。 而在这暗潮汹涌的世界中,宁凡,早已在无声无息间,站在了一个无人可知的高度。 属于他的时代,即将揭幕! 第2章 朝堂交锋 天色微亮,晨曦洒落在皇城之上,金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泛起光辉,给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地方蒙上一层肃穆与威严。 宁凡静静坐在书房之内,桌上的茶杯已然凉透。 皇帝召见,今日,他必须上朝。 ——为何突然召见皇子? 宁凡皱起眉头,思索着皇帝宁龙的用意。 父皇向来深沉,即便身为皇子,想要摸透他的心思也绝非易事。 如今大皇兄正在前线征战,二皇兄远在书院深造,突然让他们几个皇子上朝,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 难道是……大秦的事? 他微微眯眼,朝书房角落轻声道:“暗一。”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现身,单膝跪地:“殿下。” “查到什么了吗?” “属下探得消息,大秦派遣使臣前来,名义上是邦交之礼,但暗中似有图谋,恐怕不止是寻常往来。”暗一低声说道。 果然如此。 宁凡轻笑一声,端起凉茶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落,他的眼神却愈发幽深。 风云将至,大势将起。 他伪装了十年,如今,或许是时候慢慢揭开帷幕,布下更深远的棋局了。 —— 皇宫外,金銮殿前。 朝会尚未开始,几位皇子已经到了。 三皇子宁武一身戎装,昂首挺胸,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之色,见到宁凡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六弟,难得你今天也来了。” 宁凡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朝会能不来吗?要是被父皇训斥,我可吃不消。” 四皇子宁无缺微微一笑,温润如玉,语气淡然:“父皇召见,必有大事,六弟还是别太随意了。” 宁凡哈哈一笑,刚想再调侃几句,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六弟,你这张嘴巴,今天又想说些什么?” 五皇子宁林缓步而来,一身华贵长袍,姿态端正,嘴角却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六弟,最近本王可是听说,你天天流连于苏浅浅那里,皇家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哦?”宁凡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皇子宁林冷哼一声,继续讥讽道: “一个青楼女子,你也不嫌腌臜,别到时候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连皇族的脸面都被你败光了。” 宁凡目光微冷,但脸上却仍然挂着那副纨绔的笑容。 他猛地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甩了五皇子一巴掌! 这一巴掌,出乎所有人意料。 四皇子宁无缺微微皱眉,三皇子宁武惊愕不已,而五皇子整个人被扇得愣在原地,随即脸色涨红,目露凶光:“你——” 他抬手就要回击,却被一声冷哼打断。 “成何体统!” 丞相王恒沉着脸大步走来,目光威严地扫视两人,“朝堂之上,岂容你们胡闹!” 原来是丞相在这时到来,见到宁凡和五皇子争吵起来,一脸严肃说道。 看到来人,五皇子宁林脸色阴沉,恨恨地瞪了宁凡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此事,我定要禀明父皇!” 宁凡却只是懒懒地笑了笑,仿佛丝毫不在意。 这时,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肃容,朝会正式开始。 —— 金銮殿内,群臣肃立。 大玄皇帝宁龙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威严无比。 他身穿玄金龙袍,五指轻敲龙椅扶手,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今日召见诸位,乃因大秦有使臣前来。”宁龙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陛下,大秦近日频频调兵,不知是何用意?”一位老臣皱眉道。 “此事蹊跷,大秦向来骄横,若是无事,何必兴师动众?”另一位大臣也提出疑虑。 宁龙目光微微扫过众臣,随即缓缓道:“既然诸位有疑问,那便来说说,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他目光落在几位皇子身上,率先问道:“三皇子,你以为如何?”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儿臣不知,但若大秦有异动,当以兵制兵。” 宁龙淡淡点头,又看向四皇子:“四皇子呢?” 四皇子拱手道:“儿臣以为,大秦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试探大玄的态度。” 宁龙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五皇子。 五皇子昂首自信地道:“儿臣认为,此次大秦派使臣,或许是想与大玄加强邦交,甚至有可能是文武交流。” 宁凡在旁听得好笑,这五皇子果然是个眼高手低之人,连这种天真的话都敢说出口。 宁龙没有表态,转而看向宁凡,眼神似笑非笑:“六皇子,你怎么看?” 宁凡伸了个懒腰,满脸漫不经心:“回父皇,儿臣觉得……该不会是和亲?” 此话一出,群臣皆是神色微变。 五皇子冷哼道:“胡言乱语!” 宁龙沉默片刻,目光幽深,而丞相王恒这时站了出来,沉声道: “陛下,臣以为,大秦此举,或许是在筹谋大势。” “如今局势对大秦有利,他们很可能已经开始布局对付周边诸国,而我大玄尚无绝对优势,需静观其变。” 宁龙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先看看大秦使臣的态度,再做定论。” —— 朝会结束前,五皇子忽然跪地告状。 “父皇,六皇弟刚才公然对我出手,请父皇责罚!” 宁龙目光一沉,看向宁凡:“可是有此事?” 宁凡轻轻一笑,坦然道:“儿臣的确动手了。”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五皇子露出得意之色,连忙道:“父皇,六皇弟如此不知礼数,不如将他贬去北疆,镇守边关,以赎其罪!” 工部尚书立刻附和:“陛下,臣以为五皇子所言极是!” 除去少数几位大臣跟着附和以外,更多的大臣却未发一言,显然不愿趟这趟浑水。 宁龙敲了敲龙椅扶手,神色莫测,目光在宁凡和五皇子之间游移,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厉声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说罢,他拂袖而起,甩下一句:“退朝!” 五皇子脸色一变,而宁凡嘴角则扬起一抹笑意。 这场朝堂交锋,才刚刚开始。 第3章 听雨阁杀机 夕阳西沉,余晖洒落在皇城之上,将殿宇的琉璃瓦映照得金光熠熠。 宁凡穿着一身绣着金丝竹纹的长袍,从皇宫缓步走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仿佛刚刚朝堂上的风波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一路上,他偶遇朝中大臣,纷纷行礼,而他也只是随意挥挥手,懒散地回应着。 一旁的侍卫和太监们都低垂着目光,不敢多看,毕竟这位六皇子向来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今日在朝堂上掌掴五皇子的举动更是传遍了整个皇城。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宁凡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冷意。 回到王府后,他甩掉了身上的大氅,随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温茶,踱步来到书房。 纨绔的伪装褪去,他的神色变得深沉,眼中波澜不惊,却蕴藏着思索。 “父皇没有直接贬我去北境,但也没有为我开脱……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皇帝宁龙在朝堂上的神情,那深邃如渊的目光像是在考量什么。 对其他几位皇子的态度似乎各有安排,但唯独对自己,似乎没有明确的打算。 “没有打算,或者……是不想让我察觉他的打算?” 宁凡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五皇子宁林的王府内,一只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溅,洒出的茶水染湿了地毯。 宁林脸色阴沉,怒火中烧,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骨节泛白。 “一个整天混迹青楼的废物,竟敢打我?!” 他的脸颊依旧隐隐作痛,那是宁凡留下的掌印,堂堂皇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这种耻辱让他恨不得立刻将宁凡千刀万剐! 屋内站着几名心腹,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如今满城都在传您被六皇子羞辱之事,若是不尽快反击,只怕……” “你以为本皇子会忍下这口气?”宁林冷笑,眼中透着狠厉,“这次,我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另一名亲信靠近一步,附耳道:“六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听雨阁,不如趁此机会……” 宁林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你是说,安排刺客,让他死在温柔乡里?” “正是。” 宁林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目光阴冷如蛇,“很好,就让这风流成性的六弟,死在女人的香软怀里。” 第二日晚间,皇城之中华灯初上,霓虹遍布,街市喧嚣,青楼之地更是热闹非凡。 宁凡如往常一般来到听雨阁,楼内早已是笙歌曼舞,香风阵阵,玉盏金樽之间尽是醉生梦死之人。 苏浅浅身着一袭烟纱轻裙,风情万种地走来,眉目含笑地迎向宁凡,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六皇子,今夜风有些冷,小心喝醉了。” 宁凡端起酒杯,轻笑一声:“那就看看,究竟谁会喝醉呢?” 他的目光深邃,透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寒意。 果然,五皇子按捺不住了吗? 如苏浅浅都能察觉到异样,那就说明五皇子的手段并不高明。 而且,她会主动提醒自己,也说明她并非皇室某一派的人。 宁凡心中暗自思索:“如果苏浅浅是五皇子的人,她绝不会提醒自己;如果是其他皇子的眼线,也巴不得他死。那她,到底是谁的人?难道是……” 不过,他暂且按下这个疑问,决定先陪着这场戏好好演下去。 他步入主厅,坐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端起酒杯轻抿,欣赏着台上佳人抚琴起舞,丝竹之音绕梁不绝,喧闹之声四起,奢靡至极。 忽然,厅内传来一阵争吵声—— “放屁!林姑娘明明是我的!” “呸!凭什么是你的?她明明更喜欢我!” 两个锦衣公子怒目相对,剑拔弩张,旁人一打听,才知这二人分别是工部侍郎的儿子与少府寺卿的儿子,为了一名青楼第二头牌林媚儿而争风吃醋。 话说这林媚儿也是个奇女子,比苏浅浅稍小一点,但是能在这皇城里混成这样,不得不说也是有点手段的。 宁凡笑了笑,这种事在青楼内时常发生,倒也不足为奇。 厅内的客人们一边看热闹,一边笑谈,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争吵吸引之际,一名小厮悄然上前,为宁凡斟酒。 他动作自然,神色如常,宁凡接过酒杯,正欲饮下时,忽然微微一顿。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不觉地一饮而尽。 那名小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随即悄然退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无人注意到,宁凡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五皇兄,你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那名小厮快步离开听雨阁,直奔五皇子府邸而去,丝毫没有察觉,在他身后,一道黑影悄然尾随,隐匿于夜色之中…… 第4章 杀意暗藏,春色迷局 听雨阁的夜,总是带着一丝朦胧的湿意,檐角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像谁轻轻叹了口气,拂不尽的愁绪。 宁凡依旧如往常般懒散地倚在靠垫上,左手执着酒杯,右手随意抚着裙角女子的香肩,眉眼之间浮着淡淡笑意。 那副纨绔姿态,如墨染风月,令人不忍直视,却又难以移目。 只是,那眸中深处,幽光一闪即逝,静若深潭。 他似乎什么也没察觉,也确实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只是看着那杯酒,缓缓抿尽。 下人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身而去。他并未发现,那一刻,宁凡眼角泛起的一抹冷笑。 就在那名下人离去之后,听雨阁的二楼一扇素雅的纱帘轻轻被掀开,一名侍女低声唤道: “六皇子,浅浅姑娘请您移步后厅。” 宁凡懒懒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像极了一个刚刚大醉三分的公子哥,步履微晃地走入了那被纱幔笼罩的静室。 屋内灯光昏黄,一盏香炉正袅袅生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沉香。 纱帘之后,女子正静坐抚琴,曲调轻盈而哀伤,仿佛倾诉着什么无人可解的心事。 琴声渐止,苏浅浅抬眸,望向走进来的宁凡。 “殿下喝了不少酒,不若饮一杯茶醒醒。”她声音温婉,柔中带着一丝细微的关切。 宁凡视线扫过,看到桌上早已斟好的茶盏,微微挑眉。那茶中气味清香,不似先前那般略带药味,反而隐约透出一股解毒之息。 他唇角微扬,没有多言,只是径直落座,一饮而尽。 “这茶……倒是不同寻常。” 心中思绪翻涌。若是他没猜错,这应是解药,正解那先前之毒。 苏浅浅的身份,又添几分神秘。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更不是不懂人心。像苏浅浅这样的人物,绝不会是单纯靠色艺留住达官显贵的青楼女子。 若她真与五皇子是一伙,绝不会出手解毒;若是其他几位皇子安排的人,也断断不可能出面相助—— 毕竟,他们巴不得宁凡死在这听雨阁里。 “看来,浅浅姑娘……另有所属啊。” 宁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没想到浅浅姑娘这琴声之中,竟有些忧愁。” 苏浅浅眼神一滞,手中动作微顿。 “殿下竟能听懂?” “略懂,略懂。”宁凡虚抬手指摆了摆,嘴角却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弧度。 苏浅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人,怎么能没有烦恼?浮华背后,不过是苟且求存罢了。游走在这皇城之中,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她语气很轻,似乎不经意,却在宁凡心头泛起几许涟漪。 “所以,姑娘羡慕我这般闲散自在?” “羡慕。”苏浅浅轻笑,低头掩唇,“毕竟,公子每日花天酒地,逍遥似仙,倒真是世间罕有。” “那倒是。”宁凡故作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笑嘻嘻地凑近两分,压低声音道:“不如姑娘陪我一晚,春宵苦短,再赋新曲?” 苏浅浅愣了一瞬,眼中一抹迟疑转瞬即逝,随即轻轻一笑,俯身盈盈行礼:“殿下说笑了,今晚听雨阁已是公子的天下。” 她低头掩面,步入内室,只留下缥缈香气。 宁凡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 “可惜了……” 他轻轻叹息,却终究没迈出那一步,只是轻轻把玩着手中空茶杯。 …… 与此同时,皇城另一端,五皇子宁林府中。 “他真的喝了?”宁林手中茶杯倏然碎裂,茶水洒了一地。 下毒的下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属下亲眼所见,六殿下饮尽无疑。” “好,好得很。”宁林咬牙切齿,“一个整天混迹青楼的废物,竟敢打我!这次,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挥手,衣袍猎猎作响。 身侧亲信却皱了皱眉,低声劝道:“殿下,事情……太顺利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想多了。”宁林冷笑道,“这次不仅用的是慢性毒药,还会在他与人亲热之时发作,无声无息,谁都不会怀疑我。” 他目光冷冽,像是盯上一只垂死的蝼蚁。 “而且,听雨阁今日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工部侍郎和少府寺卿的那两个儿子在那里争风吃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再说了,我这六弟,也不过是个沾花惹草的废物罢了。” 说着,他看向那名跪着的下人,拍了拍手:“你做得不错,该走了,带上赏银,出城去。” “谢殿下!”那下人欣喜若狂,叩头退下。 只是,当他踏出府门,正欲离开之时,宁林冷哼一声,对身边人道:“干净利落些,别留后患。” “明白。” 五皇子端起一杯热茶,仰头一饮而尽。谁知,就在那杯中,几滴无色液体悄然扩散,而他……毫不知情。 窗外,一抹黑影悄然掠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 此时,听雨阁外。 夜已深,街头空荡,唯有寥寥灯火映着官兵巡逻的身影。 宁凡拢了拢衣襟,似醉非醉地踉跄出门。 风,冷冽。 他站在街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笼罩在灯红酒绿中的楼阁,眼底一片清明。 “回王府。”一名侍卫小声提醒。 “不急,我想走走。” 宁凡抬手,阻止了几人跟随。 “你们先回,今日月色不错,我……自有安排。” 身后几名护卫稍显忧郁,但是还是回应一声“那殿下小心”便转头离去。 毕竟这位可是有名的纨绔,如果不听他的那可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着护卫们走远,宁凡独自走入一条幽暗的巷子。 月光如水,照在他宽大的玄袍上,拖出一道孤傲的身影。 他走得不急,却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身后……静悄悄,却隐隐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宁凡勾了勾唇角。 “来得倒是快。” 他淡然转身,衣袍翻飞,一如夜风中轻摇的烛火。 巷子转角,杀机乍现。 …… 第5章 云霄阁秘闻 夜已深,月色如水。 皇城之中,街道灯火已寥寥无几,唯有些许巡逻的官兵踏着沉重的铁靴,从远处缓缓而来。 宁凡却不急不缓地独自走入一条僻静小巷,长街尽头是阴影交错的墙角,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冷意,像极了潜伏于暗处的杀机。 他脚步轻慢,身姿却笔直如松,仿若身在花楼醉梦未醒,却眼神微敛,神色中带着一丝戏谑。 忽而,他脚步微顿。 风,似乎静了。 背后,一道极其细微的风声几不可闻,却在宁凡耳中如惊雷般清晰。他唇角微扬,竟露出一抹带着寒意的笑意。 “来了。” 话音未落,身上一股凌厉气息自体内猛然爆发——那一瞬,天地似静止。 宗师之力,如山岳倾压,席卷小巷。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从暗处疾扑而来,尚未来得及近身,便被一掌如雷霆般震得横飞而出。 这一掌虽只用了一成力,却依旧如重锤击鼓,将那黑影结结实实地震在墙上。 宁凡身形未动,眼中寒意却骤然凝结。 那黑衣人身影瘦削,蒙面掩容,却在接下那一掌之后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但宁凡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 宗师之力虽然威猛,但他方才一掌已极尽收力,即便是个七品高手也不至于被震得吐血昏厥。 而且……他分明从对方那一瞬短促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柔弱。 “女人?” 他蹲下身,还未来得及伸手,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哗: “快!他往这边来了!” “就是这条巷子,快追!” 数道脚步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宁凡目光微凝,再看脚边的黑衣人,心中已有计较。 她并不是刺杀自己之人,而是被人追杀误入此处,想劫持自己逃生?想到这,宁凡轻轻叹息。 “算你运气不错,遇上本殿。” 他身形一动,单手揽起那黑衣人,宛如疾风般从巷尾掠出,转入另一条更为隐秘的巷道。 …… 片刻之后,几名禁军悄然进入。 为首者身披黑甲,眼神锐利,正是禁军指挥使贺烈,九品修为,身经百战。 他一跪地,摸了摸地上残留的一滩血迹,目光一凛:“他受伤不轻,跑不远,追!” 一众禁军应声而动,迅速追向巷尾。 …… 另一边,宁凡已抱着黑衣人落入一座废弃的小院。 院中荒草凄迷,屋瓦斑驳,唯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斜洒而下,映在女子半敞的面罩上。 他将其轻轻放下。 近看之下,那女子即便半脸掩去,眉眼间却透出一股极为坚定的锋芒,眉宇深处却隐隐压着一股死志。 宁凡眼中微闪,一时没有动她的面罩,反倒神色凝重地想起了最近的一条传闻—— 云霄阁有人叛出,扬言要与大玄皇室清算旧怨。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云霄阁……”宁凡低声呢喃,“你倒是胆子不小。” 但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叛出云霄阁……这位姑娘,怕是命悬一线。” 正想着,那女子轻轻皱眉,似是意识尚存,却无力睁眼,体内真气早已混乱不堪。 宁凡并未急着疗伤,而是转身拉起破旧的门板掩上,打算暂时栖身此处,避过禁军的搜捕。 之后他回到女子身旁,指尖凝聚一道温和真气,轻轻渡入其体内,替她稳定伤势。 夜风微动,院中静谧。 宁凡低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这位姑娘,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谁,又想对谁动手。” …… 与此同时,五皇子宁林府中。 夜色未散,灯火犹明。 宁林坐在房中,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目中满是得意: “你说,那奴才把消息带回去了?宁凡那废物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亲信笑着点头: “是,殿下。奴才已回,消息应无误。再者说了,那毒可不是寻常毒,发作极为隐秘,再加上那青楼中安排妥当,定能趁机做了他。” 宁林轻抿一口茶,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呵,成事之后,倒也该论赏,只是……” 他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可惜啊,这世上从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刚欲转身离去,忽听宁林咳嗽了一声,接着脸色猛地一变! “殿……殿下?!” 只见宁林面色泛红,青筋暴起,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弯下身去,猛地将手中的茶盏一掷而碎,捂着腹部痛苦地咬牙低吼。 “怎么回事!毒……我中毒了?!怎么可能!” 亲信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是不是我们之前下的毒……这是……西梁之毒?” 宁林咬牙切齿,声音中透着一股惊怒与慌乱:“不是说只对宁凡下的吗?!怎么……怎么现在是我?” 亲信额头冷汗直流,回忆起那日送药的情形,突然面色一白: “那人……那人送药时神色不对,我还以为是西梁人古怪……原来……是他动了手脚!” “有……有解药吗?!”宁林声音低沉,几近嘶吼。 “有是有,可是……”亲信迟疑着,目光有些闪烁。 “说!”宁林厉声。 亲信吞了口唾沫:“这药是西梁秘制,解药确实能解毒……但……却需……需通过…催发。” “你说什么?”宁林面色扭曲,“必须……靠女人?” 亲信点头,低声:“只有在解药被激发的情况下,才能完全驱毒。” 宁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挥手:“滚去安排!”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入房中,手捧药碗,面色惶然。 屋内门扉合上,灯影斜斜,房内传出一阵沉重的喘息与混乱之声。 奢靡,掩去了毒发之下的惊惶。 …… 而此刻,宁凡正坐在那破屋的墙角,借着月色看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心中轻声呢喃: “这棋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破夜微凉,风过瓦檐,似卷起一场更大的风暴…… 第6章 旧恨沉沉 王府后院,夜色沉沉,月光如练,悄然洒落在古朴幽深的青砖小径上。 宁凡缓步穿过曲折的回廊,身后跟着两名神色紧张的侍女。 他怀中所抱的女子身着黑衣,脸庞被面纱遮掩,只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 她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仿佛依旧在梦魇之中沉浮。 后院是宁凡闲时避世修行之地,幽静清雅,无人打扰。 屋内早有暖炉升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将她放在榻上,替她处理伤口,小心些。”宁凡吩咐一声,缓缓退至一旁。 侍女点头,将女子轻轻安放在软榻之上,小心地撩开她的衣袖与下摆。 那些细长的伤口如藤蔓般蔓延,交错纵横,鲜血虽止,却隐隐渗出药香未散。 屋外风声微动,宁凡站在窗前望月,眼中却不见月色,只见波澜不惊的深意。 “她是什么人,云霄阁的叛徒,还是……旧怨之人?” 心思微转,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喘息声。他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竟已悠悠转醒。 她的目光起初有些迷茫,但很快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身处陌生之地。 身上的伤口已敷了药,顿时挣扎着起身,眼中戒备骤起,盯住了宁凡。 “你是谁?”她声音沙哑,带着怒意与惊惶,犹如深渊边的野兽随时准备反扑。 宁凡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观察一件破碎的瓷器,想从裂痕中读出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崩塌与悲凉。 女子很快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并无异样,只是伤口被处理得极为妥帖,药味亦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眉头一蹙,眼神中浮现一抹迟疑与惊慌。 宁凡嘴角轻扬,温声开口:“放心,是我吩咐侍女替你敷的药,你伤得不轻,若非及时处理,怕是再坚持不了多久。” 女子身子一震,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未出声。她的手已经悄然探向腰间,那里本该藏着匕首,但此刻却空空如也。 “你若想动手,倒也可以试试。”宁凡淡淡道,语气没有一丝威胁之意,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 “不过我劝你别试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女子的指尖顿时僵在原地,盯着宁凡看了几息,终于收回了手。 她眼神仍然冰冷,警惕如故。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至她面前,双手负后,目光带着些玩味:“最近江湖上有一则传闻,听说挺有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女子的神情。 “二阁之一的云霄阁,有位亲传弟子李子清,据说因为旧怨叛出师门,还扬言要与我大玄皇室清算恩仇。” 话音一落,女子的身体明显一颤。 她强作镇定,眼中却浮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色。 “你……你是谁?” 宁凡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坐下,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锋芒。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语气温和,却仿佛能穿透人心,“重要的是,我救了你。” 他看着女子面上的惊疑,轻笑一声: “放心,既然救了你,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但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何等深仇大恨,竟然宁愿叛出云霄阁,也要来我大玄送死?” 这句话一落,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女子面上的戒备在这一瞬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哀痛与愤怒。 她望着宁凡那张始终温和微笑的脸,只觉如置寒潭。 他笑得那么温和,可她却从中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冷意。 终于,她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因为……我的家人,都是被你们的皇帝陛下杀的。” 这一刻,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痛楚与恨意,嘴唇因愤怒与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盯着宁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李晖。” 宁凡目光微动,眼底掠过一丝思索。 李子清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哑,似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强行撕裂: “他在职十七年,为官清廉,一直为大玄殚精竭虑。大皇子、二皇子,甚至几位重臣,都曾试图拉拢他。” “他们用金银、权势、地位来诱惑,甚至用我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 她的眼眶通红,眼中浮现一丝死寂的恨意:“但他始终没有答应。他告诉我——‘为官者,当以百姓为子,不能成为权贵的走狗。’” 宁凡听到此处,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但他没想到……”李子清的声音愈发颤抖。 “他们威胁不成,便在户部账本上做手脚,嫁祸我爹说贪污挪用,联合现任户部尚书王武诬陷我父亲。” “那一天,我爹被押入天牢……他们……他们居然当着我爹的面……将我娘……” 她说到这,眼神几近疯狂,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两个畜生……把我娘……活生生……当场凌辱。” “我爹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最后还是杀了那两个人——可那一刻,他彻底变成了他们想要的‘罪人’。” 李子清咬着牙,血从唇角渗出,双目赤红,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滑落下来。 “陛下……你们的皇上……下令抄家灭族。” “我母亲在火场里抱着我的小妹,活活烧死,我爷爷、叔伯、舅舅全都死在刀下。” 她眼中泪光盈盈,却早已恨意滔天:“而这一切……你们却从未给我们家半分公道!” 屋内寂静无声。 宁凡静静地听着,神情并无起伏,但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丝沉重。 他当然听说过这件事。 李晖,曾是户部最勤政的尚书,十数年来确实兢兢业业,清廉守节,在民间名声极好。 当年他被控贪污挪用,一夜之间被定罪下狱,紧接着便是抄家灭族,坊间曾有不少议论。 但皇命如山,消息旋即被压了下去。 宁凡当年对此也曾生出疑心,特意翻查过烟雨楼的情报—— 当时的线索极为复杂,涉及大皇子、二皇子,甚至还有丞相王恒的亲信……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曾觊觎户部之权。 而王武……那位如今在朝中大权在握的新户部尚书,正是那场变局的最大得利者。 宁凡那时就觉得蹊跷。 现在,真相却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崩溃却强忍倔强的女子,不禁轻叹一声,眼中竟生出几分怜惜。 “你叫李子清?” 女子冷冷盯着他,神情不再挣扎,反而像是放弃了一切。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要杀就动手。” 宁凡忽然笑了。 “我若想杀你,又何必救你?” 李子清怔住,眼神有些复杂。 宁凡却缓缓收起了笑意,目光沉了几分: “我承认,大玄的朝堂早已烂到骨子里,有些人该死。” “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父亲死得冤,我知道。” 李子清的眼中一震。 宁凡望着她,语气忽然变得低沉: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日你不是逃出来,而是死在天牢之外,是不是就再没人记得你父亲曾经说过,为官者当以民为子?” “你如今还活着,就不该只想着死。” 说到最后,他语气已有几分冷厉。 李子清的嘴唇微微颤动,忽然咬牙低头,泪水再一次打湿了衣襟。 宁凡站起身来,背对她,声音轻轻回荡在屋中:“你若真想报仇,留着命。”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这王朝,总有人要掀翻的。” 李子清望着宁凡的背影,只觉得那道身影在月光下,如高楼俯视苍生——孤傲,却不冷酷。 而她心底的仇火,却因他这一句话,而悄然改了方向。 她的世界,似乎第一次,有了光。 第7章 棋盘落子风云起 晨光透过王府后院的雕花窗棂洒落进来,窗边梅枝轻颤,幽香缭绕。 宁凡醒来,躺在榻上,目光有些懒散地望向窗外。 身边已经空空如也,那名神秘的黑衣女子,李子清,不知何时离开了。 他伸了个懒腰,披衣而起。院中小池水波不兴,几尾锦鲤游曳其间。门外早有侍女候着,端来热水替他洗漱。 这时,一道黑影悄然落入院中,正是他暗中培植的“影卫”首领——暗一。 “殿下,李子清天未亮便悄然离去,我们并未阻拦。” 宁凡点点头,神情平静,“她本就不愿久留。” “另外,有件事需禀报。”暗一顿了顿,声音低沉,“大秦使团今日凌晨抵达城门,皇宫已经下诏,召皇子上朝。” 宁凡眉头轻皱,眼底一丝光芒悄然闪过,“大秦?来得倒是快。”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今日的朝会……该不会太无聊了。” …… 大玄王朝,金銮殿。 晨钟九响,朝臣列班。琉璃瓦下霞光万丈,红袍金带齐聚一堂,威仪肃穆。 宁凡脚步慵懒地踏入殿内,一身蓝金锦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照例站在队尾,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殿中众人。 文臣中立者居多,武将则多属皇子一脉。他轻哼一声,对这些勾心斗角已不陌生。 站在前排的五皇子宁林,面色虽庄重,但那苍白的脸色掩不住前日中毒的痕迹。 尤其当他目光扫向宁凡时,眼神中仿佛藏着千刀万剐的恨意。 宁凡却只是打了个哈欠,像是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宣大秦使臣觐见!” 太监高声传令,随即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 只见殿外走来一行人,最前方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步履从容,姿态端庄。 她眉目如画,眼神清澈却锋锐,皮肤胜雪,身形纤长。 其后五六名随从皆佩剑负卷,面无表情,气势逼人。 众臣纷纷侧目,议论低语。 女子来到殿前,拱手作揖,声音清澈如泉,“大秦使臣秦如月,拜见大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落,却未曾跪拜。 殿上气氛一僵。 皇帝宁龙眉头轻蹙,目光微凝,未曾开口。 五皇子宁林立即上前一步,声音铿锵,“大胆使臣,觐见我皇,竟不跪拜!莫非不把我大玄放在眼中?” 他一开口,立刻便有几名附和他的臣子出列相应,殿中气氛瞬间紧张。 此刻,秦如月却面不改色,盈盈一笑道: “回禀陛下,依我大秦律法,凡出使他国,拜礼止于拱手,不行跪拜之礼,乃大秦国体之尊。倘若我等贸然跪拜,回国之后难以交代,还望陛下海涵。” 她说得滴水不漏,姿态虽恭敬,却丝毫不卑不亢,言辞之间反倒让宁林的斥责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上方的宁龙静静看着秦如月,半晌才道:“无妨,不拘小节。” 宁林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宁龙已开口,他只能咽下话语,恨恨瞪了宁凡一眼——他始终觉得这场“中毒事件”与宁凡脱不了关系。 宁凡却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柱子,眼神落在秦如月身上,若有所思。 “秦如月……”他喃喃低语,“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秦国当朝太傅秦策之女,传闻聪慧无双,自幼通儒道机巧,曾以一女之身镇服西疆战事三月不乱。 宁凡曾在烟雨楼看过一份情报,内容提到此女极可能是大秦暗棋之一。 只是此女竟亲自出使,看来今日这朝会,恐怕藏着不少杀招。 “谢陛下宽容。”秦如月拱手而立,目光坦荡,接着淡淡一笑,“我大秦此次前来,实为两件事。” 宁龙端坐龙椅,目光深邃,“说。” “第一,听闻贵国地大物博,能人异士辈出,我大秦早有耳闻。此行正好带来了几位仰慕贵国贤才之人,想要切磋切磋,以技会友。”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哗然,不少大臣交换眼神,心中警惕陡升。 宁龙眉头微挑,淡淡道:“可以。那第二件事呢?” 秦如月红唇轻启,眼角含笑,“第二件事嘛……还是等切磋之后再提也不迟。免得扫了雅兴。” 宁凡在后面轻声一笑,摇摇头,“不愧是秦策之女,这架势,一点不输朝堂老狐狸。” 宁龙眼神微冷,但终究没有追问,只是问道:“既是切磋,是否有彩头?” 秦如月抬眸,一字一句道:“若无彩头,未免太过无趣。既然是切磋,不如……赌点东西。” “哦?”宁龙语气淡淡,“不知贵国欲赌什么?” 秦如月神情淡然,却语出惊人:“赌十座城池……外加一万担粮食。” 殿众哗然! 就连平日最稳重的王恒丞相都变了脸色,立刻开口,“陛下不可!”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城池乃国之根本,岂能轻易交出!”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争执不休。 宁龙却始终不语,只静静望着秦如月。良久,他抬手示意众臣安静,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你们,若输了呢?” 秦如月依旧笑着,眼神却比刀还锋利:“那我大秦,便割十座边境之城,并按十年供奉一万担粮草予贵国。” 声音不高,却落地有声,字字铿锵。 众人面面相觑。 宁龙沉思片刻,终是缓缓开口:“我大玄地大物博,贤才辈出,有何不敢?但愿贵使,信守承诺。” “自然。” 秦如月盈盈一礼:“既如此,那便三局两胜。第一局,便请贵国先出对子。” 一语落地,众人皆神色肃然。 这时,大臣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出,他正是翰林院老学士李文道,向来以才学闻名。 “既然如此,那老朽便出一联:青山不墨千秋画。” 殿中众人微微颔首,这句极其平和,若说难度不高,但考验的是心境与文意契合。 秦如月略一沉吟,唇角含笑:“流水无弦万古琴。” 对仗工整,意境相合。 “好对!”殿中不少文官暗自点头。 宁凡轻轻眯起眼睛:“这是试探。” 果然,李文道轻捋胡须,笑道:“对得极妙,既然如此,便请贵使出题。” 秦如月似笑非笑地点头,缓缓开口:“桃李春风一杯酒。” 宁凡眼神微凝。 这是个陷阱。 一时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文臣中,不少人低头沉思,面色凝重。 桃李春风一杯酒,对句虽短,却涵义悠长。若对得浅了,落了下乘;若对得过于晦涩,又容易画蛇添足。 有人试探着道:“家庭琐事伴左右?” 秦如月却轻轻摇头,“此句为词非诗,对仗不工。” 又一人接道:“杏花春雨一江南?” “同属偏平,对仗不齐。” 宁凡站在殿后,忽然一笑,低声喃喃道:“这群老家伙……” 第8章 对对子怎么还对吐血了呢? 宁凡这一笑,宛若清风拂过,轻飘飘地,却在这肃穆庄严的大殿之上,显得异常刺目。 朝堂众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似是惊讶,也似是好奇。 宁林眸中厉芒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绝好的机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立刻不假思索地开口: “六弟这是笑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在座的诸位都才疏学浅,不配作答这大秦出的对子?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能对得上?” 他语气刻薄,话锋带刺,声调不高,却刚好能让整座大殿听得清清楚楚。 宁凡懒懒抬眸,目光淡淡地扫了宁林一眼,仿佛那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揶揄与讽刺: “我笑,是因为觉得这对子出得太俗了,倒像是市井茶楼里说书先生常用的调子,竟被你们当成了天花乱坠,倒叫人忍俊不禁。” “你!”宁林脸色瞬间涨红,一时间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宁龙抬手抚须,眼神玩味地看着宁凡,语气平静却蕴含深意:“老六,这对子你能对上?” 朝堂上顿时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宁凡。 有人是不屑,有人是好奇,更多的则是等着看这个素来被称为“京中第一纨绔”的六皇子要如何收场。 宁凡没有半点慌张之意,反而一步踏出,面带微笑,随意拱了拱手,道:“这有何难?” 说完,他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开口:“江湖夜雨十年灯。” 这句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即便是最为严肃的户部尚书也微微颔首,喃喃自语: “气势恢宏,意境深远,竟将大秦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硬生生拔高一筹!” 秦如月原本神情轻松,此刻也不由得眉头一挑,神色凝重起来。她身旁的大秦文士亦目露震惊,低声咕哝: “不愧是大玄皇室……竟藏着这等人物……” “此子竟有如此才学?”宁林呆立原地,脸上的讥笑还未褪去,像是被风抽了一记耳光,尴尬无比。 他不死心地张口欲言:“这……这定是事先准备好的,怎么可能这般巧合!” “闭嘴!” 宁龙厉声喝道,目光冷冽地扫了宁林一眼,冷冷补上一句:“输人不输阵,宁林,别在大殿上丢了我大玄的脸。” 宁林面色一白,牙关紧咬,却不敢再言语半句,只得怨毒地瞪了宁凡一眼。 宁凡却像是全然未察觉一样,悠然自得地整理了下衣袖,对着秦如月含笑道:“不知贵使可还满意?” 秦如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轻点头:“六皇子才情果真不凡。” 她缓缓站直身子,目光在宁凡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后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请六皇子出下一题。” 宁凡拱手笑道:“那便献丑了,我这一联为:‘烟锁池塘柳’。”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低声诵读,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妙啊,意境朦胧如画,柔中带静,烟锁池塘柳……此联讲究一个‘锁’字,若是寻常才子,怕是要被困住了。” 果然,对面的大秦使团沉默片刻。 秦如月眉头轻皱,似是想到了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身旁的一名白须老者上前一步,正是大秦此次带来的着名大学士——鲁修远,素有“东秦妙笔”之称,文名在秦国几可比肩国师。 只见他微抚长须,神色肃然,缓声道:“这对子意境甚妙,老夫倒要斗胆一试。” 他闭目凝思片刻,随即缓缓说道:“镜涵火树堤。” 殿中瞬间一片安静。 此联对仗工整,意象鲜明,用“火树”对“池塘”,用“镜涵”对“烟锁”,也算别出心裁。 但仔细品来,却终究不如宁凡那一联来得灵动清雅。 宁凡轻轻一笑,并不急着回应,反倒转身问旁边的太傅:“不知这联太傅可有何见教?” 太傅拱手道:“此联虽妙,但意象稍显燥烈,难与烟柳之静谧相应。比之六殿下的上联,略逊一筹。” 众人皆点头称是。 鲁修远老脸微红,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文人风骨不值钱,满殿只知偏袒权贵!” “哦?”宁凡一挑眉,目光含笑却锋利:“既如此,那便请老先生再出一联,以证公平。” “好!” 鲁修远怒极反笑,顿足便吟道:“千秋大业一壶酒。” 宁凡轻笑:“山静水流开画景。” “鸢飞鱼跃悟天机。” “龙飞凤舞三千界!” “虎啸猿啼一万山!”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皆是对仗工整、意象高远,朝堂上看得人眼花缭乱,赞叹连连。 只是,随着对联越发激烈,鲁修远的神色也越发难看。忽然,他声音一沉,朗声吟出一联:“年少轻狂才疏浅!” 这已经不是对联,而是指着骂人了。 宁凡也不恼,轻笑一声,缓缓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连宁龙都咳了一声,勉强憋住笑意。 “双猿伐木深山内,试问猴兄怎对应锯” “孤骑沦陷泥潭,瞧此兽如何出蹄” …… 鲁修远顿时脸色涨红,手指颤颤指着宁凡:“你……你……竖子狂妄!” 宁凡摊摊手,一副无辜模样: “不过是对对子而已,先生何苦动怒?若心中有愧,那便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你……”鲁修远猛然一个踉跄,捂住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大秦使团一片慌乱,急忙上前搀扶。 朝堂上,一片死寂。 半晌之后,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惊叹:“这……是被气晕的?” “这六殿下……原来不是个纨绔啊……” 皇帝宁龙深深看了宁凡一眼,神情莫测。 秦如月则是面色凝重,盯着宁凡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 宁凡却毫不在意,负手而立,淡然如松,仿佛方才那一场舌战并非出自他口。 “这第一局……”秦如月缓缓开口,语调冷静,“我大秦……认输。” 宁凡转身回列,唇角却微微扬起。 第一战,胜。 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第9章 鲁班锁? 金色晨曦透过大殿两侧的雕花窗棂洒入,微尘浮动,殿中一片静谧。 红毯铺地,龙椅之上,宁龙端坐不语,一双深邃眼眸如寒潭般清冷,望不见情绪。 而群臣分列两旁,或紧张,或不屑,或好奇地看向殿中央那精巧的物件——鲁班锁。 那是一件用六根木条巧妙交错组合成的小巧结构,看似松散却稳固如塔,形如云台,光影交错之间,竟给人一种机关重重之感。 秦如月立于其后,风姿绰约,青衫曳地,眼眸如水,唇角含笑。她如持彩而来的赌徒,目光却冷静得惊人,淡淡开口道: “这是我大秦特地从西域求得的巧艺之物,名曰‘鲁班锁’。” “其中蕴含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欲拆之易,欲合之难。我们曾召集上百工匠研究月余,至今仍未能彻底还原其结构。” 她抬眼看向皇帝,声音微扬: “今日我便以此为题,与大玄一试。两炷香为限,若贵国有人能在时限之内成功组装,我们便算此局落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如何?” 议论之声顿时四起,如潮水涌动。 “这不合规矩!” “他们都拼不出来,凭什么让我们限时完成?” “分明是设陷阱!” 宁凡站在一旁,听着这些声音,却没有立刻插话。他的目光,落在那木锁之上,眼神一瞬微闪,唇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我去,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在这世界也有?”宁凡在心中暗暗咂舌。 他自然认得这东西。蓝星时,他曾在一位民间老艺人手里玩过这鲁班锁。 传闻中,这玩意儿是鲁班考验儿子是否聪慧的机关木具,结构玄奥,讲究天人合一。没想到,在这异世也能遇见。 “父皇。”宁凡忽而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宁龙眉头微挑,看向他:“你有把握?” 宁凡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目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自信。他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儿臣愿一试。”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六皇子出手?” “五皇子才华横溢尚不出头,六皇子这……” 议论声再次响起,不过多带讥讽与狐疑。 宁林站在一侧,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冷笑一声: “父皇,这鲁班锁可不是吟诗作对,那宁凡方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现在又要出风头,万一输了……” “闭嘴。”宁龙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怒自威。 宁林一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再多言,但眼中的愤恨却几乎凝成实质。 秦如月看着宁凡走上前,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意却愈加深了些许:“那便请六皇子一展风采了。” 宁凡走到鲁班锁前,盘膝而坐,修长手指轻轻抚摸着木件,掌心感受到的是木材温润的纹理与时间沉淀的工艺韵味。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低头沉思良久,仿佛已沉浸在某种属于机关术的逻辑世界中。 两炷香缓缓燃起,白烟缭绕之间,宁凡才开始动手。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每一块木件的结构早已了然于心,一搭一扣,犹如流水行云。 朝堂渐静。 众臣最初的不屑和喧哗,渐渐化作了凝重与惊疑。 宁龙眉头微挑,眼中似乎也泛起些许兴趣。 “这小子……”他轻声自语。 站在一旁的秦如月,原本从容的神色也终于有了波澜。 她那双素手在袖中微握,望着宁凡的动作,第一次在神情中露出些许警惕。 柱香过半。 宁凡将最后一块木件嵌入凹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原本松散的木件瞬间自我锁死,形成一座六角立体的几何结构,稳稳立于案几之上,仿若一座微型宝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成了……?” “这……竟真的成了?” 众臣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好!”宁龙一拍龙案,声音中透出难得的欣慰与激赏,“不愧是我大玄子孙!” 宁林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宁凡,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那张笑脸。 而秦如月则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六皇子果然才情惊人,我大秦……输了。” 殿中顿时一片喝彩与称赞之声,许多朝臣更是纷纷站出来,向宁凡拱手称赞。 “六皇子真乃我大玄福星!” “年纪轻轻便才思敏捷,堪为栋梁!” “来日可期!” 宁凡只是微微一笑,谦逊地拱了拱手,却未多言。 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蔓延开来之时,秦如月忽然轻咳一声,侧身说道: “不过,我大秦向来好胜。既然贵国赢了一局,我家大人有意再加一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微变。 “又要比?” “他们输不起吗?” 只见她身后,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面容严肃,眼神凌厉,抱拳道: “此次之事,我愿再加赌一场。若我们输了,便将赌注翻倍;若贵国输了……只需给我大秦一盘米。” “一盘米?”群臣一愣,随即哄然大笑。 “堂堂大秦,竟然跟我们赌一盘米?” “这是怕输了太多,开始心虚了?” “哈哈哈!原来大秦使臣不过如此,输不起还要自降身价,真是笑话!” 宁林也冷笑出声,似乎终于抓到了反击的机会:“父皇,依儿臣看,他们这是羞辱我们大玄!” 但宁凡却没有笑,他凝视着那中年人,眉头微蹙。 一盘米? 太简单了。 简单得……反而显得不对劲。 秦如月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缓缓说道:“其实这题很简单。” “有一家农户里面养了一群鸡和兔子,数头有35个,数脚有94个,不知道他一共养了多少只兔子和鸡呢?” 秦如月说完,只见大殿之上,众人顿时都皱眉苦思。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一道题结果没想到竟然如此之难! 第10章 陷阱 金銮殿内,晨光斜照,琉璃瓦上洒下一层淡金色光辉,宛若仙境。 内殿之中却一片静谧,仿佛连风都不敢吹动,众臣屏息凝神,目光皆落在殿前那张摆有棋盘的矮桌之上。 就在众人还在苦思冥想之时,宁凡笑着走出来:“这题简单,答案是鸡有23只,兔子有12只。” 秦如月俏脸发白,明明嘴角还挂着浅笑,但眼中的波澜早已难以掩饰。 她立于殿中,衣袂翻飞,原本意气风发,如今却宛若失了羽翼的孤雁。 她的身侧,那位先前提议再赌一局的中年男子,也早已低下头去,一脸震惊。 众人虽然没看到问,但是很明显,宁凡答对了。 虽然如此,丞相王恒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六殿下是如何算出来的?” 接着便听见宁凡说道: “既然知道头共有35个,每个鸡和兔都只有一个头。那么假设鸡有x只,则兔有(35-x)只,接着由于脚共有94只,每只鸡有2只脚,每只兔有4只脚,所以笼中的鸡有23只,兔有12只。” “好一个鸡兔同笼,妙在题中藏陷,虚虚实实之间,竟有三重迷雾。” 宁凡缓缓起身,衣袍猎猎,声音清朗,直击人心,“可惜,这局,终究是你们输了。” 他语气平静,却胜似千军万马压境,让人听得血脉贲张。 殿上一片哗然。 “好一个六皇子宁凡!” “果然文采过人,心思缜密,连这般诡谲的题目都能当场识破!” “真乃我大玄栋梁之才!” 大臣们议论纷纷,赞赏之声不绝于耳,就连素来冷面威严的丞相王恒,此刻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缓缓点头道: “老臣以为,六殿下此局之解,堪称教科,足以入太学论典。” 不过这时,便听见宁凡缓缓说道:“不止于此,秦小姐的陷阱可不仅仅于此呢!” 话罢,他命人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棋盘,将其置于殿中央的案几之上。 “这是我大玄的‘乘法棋盘’,有六十四格。若在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两粒,第三格四粒……依此类推,每一格都是上一格的两倍,那么——” 他顿了顿,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开来: “当六十四格填满后,共需多少粒米?” 此言一出,众臣又是一愣,随即又开始低声议论。 “乘二……乘二?这题也太简单了?” “第一格一粒,第二格两粒……那也就是一加二加四加八……” “不过是加法嘛!” “这题……怕是闭着眼都能算出来?” 宁凡却没有说话。 众人也不笨,随即只见王恒的眉头紧蹙,眼神愈发凝重。 不是简单的题目—— 是陷阱 如果真的按照刚才的赌约,那么赢了还好,如果输了,这怕是把大玄卖了也偿还不起啊! 没想到这秦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而皇帝宁龙,则从高座上缓缓起身,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宁凡身上。 “老六。” 宁凡立马跪地:“儿臣在。” “你可知,今日你代表的,非止你一人,而是我大玄之尊严?” “儿臣知晓。” “可有畏惧?” “有。”宁凡坦然道,“可我更知道,若退缩,便是我大玄懦弱。” 宁龙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声音震荡殿顶,龙袍鼓荡,威仪尽显: “好!好一个‘若退缩,便是我大玄懦弱’!你不愧是我宁龙的儿子,不枉朕这些年来看你长大!” 宁林站在人群中,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目光死死盯着宁凡,几欲咬碎银牙。 他心中恨极了,明明这场对赌是他亲自策划,引秦如月之人入朝,本想借机扳倒宁凡,谁曾想竟被反将一军! 而秦如月,此时面色已彻底阴沉下来,目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与冷意。但她还是强撑着面子,缓缓行礼: “今日之局,我大秦认输,赌约之事,定不会反悔。” 宁龙盯着她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好,那便请贵国在三日之内,送来十万担粮草,以及二十座边境之城的过户文书。” “……遵命。” 说出这两个字时,秦如月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忽地,宁龙转身,看向宁凡,沉声道: “传旨——六皇子宁凡,于朝堂力挽狂澜,智斗来使,护我大玄尊严有功,特封为‘镇北王’,赐金印一枚,封地三千里,另赏黄金千两、良田万亩,择日册封!” 此言一出,朝堂再一次沸腾。 “镇北王!” “这可是朝廷极高的封爵!” “前朝只有一位亲王,皆是战功赫赫,威震一方,如今六皇子年仅十八,便得此封号,实乃破例之举!” “太子之位,怕是要变天了……” 众臣低声议论,心中震动难抑,而五皇子宁林更是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宁凡受封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尤其是“镇北王”这一封号,不仅是恩宠的象征,更隐隐有了制衡朝局、扶持储位的意味。 “谢父皇隆恩!”宁凡当即行礼,神色平静,心中却暗自波澜。 这一次的出风头,是他主动为之,也是他精心布局。 大秦使团来势汹汹,但他宁凡,从不惧这些暗潮。 今日之局看似偶然,实则他早已从暗一的情报中嗅出端倪,只是借势成势,将秦如月推上了这场棋局中的关键一子。 果然,棋盘之上,宁凡仍是那执棋之人。 “好了,今日之朝议至此。”宁龙神情缓和,摆了摆手,“诸卿退下。” 众臣依言退朝,宁凡却被一名内侍请入御花园,宁龙独自等候。 第11章 苏浅浅来自大梁? 乾元殿内,红墙碧瓦间,流云微动,春风潜入宫中,也吹不散皇帝宁龙心头的阴霾。 宁凡站在御阶下,眼神低垂,神色懒散,却藏着深意。 “父皇许久未见孩儿,不知是否安好?”宁凡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熟稔。 宁龙眉头一挑,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掠过,嘴角竟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倒是闲得很,一点都不像你那些兄长。”宁龙摆摆手,让太监退下,语气突然转温,“这些年在京中,也难为你了。” “今天的事情你做的不错,但是没有丢了我们皇室的脸,比你那几个皇兄强多了!” 宁凡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嬉笑:“父皇这是感怀孩儿不成?孩儿可没别的本事,只会吃喝玩乐罢了。” 宁龙没有回应这句玩笑,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宁凡的肩头,望向殿外远处春色。 “前几日的刺客,你怎么看?” 宁凡微怔,随即神色收敛几分:“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动手。可惜技艺不精,反倒丢了性命。” “技艺不精?”宁龙轻笑一声,眼神落在宁凡身上,意味深长。 宁凡心头微微一紧,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笑容:“若是真高手,孩儿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宁龙没有再追问,语气平淡:“此事,王恒已接手调查。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父皇若有所怀疑,大可明示。”宁凡轻声说着,语气中却无一丝胆怯。 宁龙看着他,沉默半晌,方道:“有些话,说早了反坏事。你啊——”他忽而笑了,“总叫人看不透。” 宁凡低头一拜:“孩儿愚钝,承蒙父皇厚爱。” “下去。”宁龙摆摆手,“你毕竟还年轻,别什么事都掺和。” 宁凡起身告退,目光却变得深邃。 —— 出得乾元殿,宁凡上了马车,沉默不语。 【皇帝没有明说,却字字如刀,试探的意味太浓……是怀疑了吗?还是只是在抛钩试水?】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目中寒光一闪。 【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刺杀背后的线索……否则,有人会替我安排“真相”。】 他忽然咧嘴一笑,对车外道:“走,去听雨阁。” “殿下?”车夫一愣。 “磨蹭什么?本皇子今日要品茶赏曲,找那苏姑娘解解闷。” —— 听雨阁,依旧人来人往,曲声袅袅。 苏浅浅倚靠窗边,手执茶盏,一袭月白长裙,发髻微斜,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与冷意。 宁凡踏入时,正好听见她淡淡开口:“宁六殿下,果然风采依旧。” “苏姑娘也是一天比一天美艳,叫人魂不守舍。”宁凡笑着坐下,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苏浅浅眸光一转,浅笑不语,反问:“听说皇妃昨日遇刺,可还安好?” 宁凡目光微凝,面上依旧笑意盎然:“连苏姑娘都听说了?这消息传得够快。” “听雨阁嘛,总要耳聪目明些。”苏浅浅轻抿茶水,目光中却藏着锋芒,“据说那刺客所用的毒药……颇为罕见。” “哦?”宁凡眉毛一挑,“苏姑娘也懂毒?” 苏浅浅轻笑一声,伸手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放于桌上。 “这解药,或许能救某些人一命。殿下若有兴趣,不妨带走。” 宁凡凝视那药瓶,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将药瓶收起。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殿下不问问,这解药从何而来?” 宁凡笑了:“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苏浅浅目光动了动,忽然道:“这毒,只有大梁某几个死士才会用。而这解药——正是我在离开大梁时偷偷带出的。” 宁凡盯着她:“你就不怕我将此事禀告朝廷?” 苏浅浅浅浅一笑:“怕你又不代表你会去说。” 宁凡怔住,随即哂然失笑:“你倒是了解我。” 苏浅浅不语,只是目光微敛,似乎在掂量什么。 “对了,”她忽然道,“我那那刺客……其实也有些兴趣。” 宁凡眼神一闪,忽而起身:“改日再聊,听雨阁的茶,今日喝得不算痛快。” —— 回到王府,宁凡褪去外衣,走入密室。 “暗一。” 一道黑影从角落中浮现,跪下。 “查,所有能接触宫廷内线的人物,尤其是能调动死士之人……要快。” “是。” 宁凡顿了顿,又道:“重点查一查,谁在和大梁有联系。” “明白。” 暗一退下后,宁凡坐在椅上,目光凝重。 【苏浅浅……这女人,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 同一时间,听雨阁后院。 苏浅浅身边贴身女侍跪地低声道:“小姐,传讯已经送出,他们那边会有回音。” 苏浅浅轻轻点头:“记得提醒他们,近期别轻举妄动。宁凡,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是。” 夜风轻扬,她的眼神中,却藏着丝丝未解之意。 【若他真的是在装纨绔隐藏自己,那也太深了……可他真像个纨绔吗?】 —— 翌日清晨,乾元殿内。 王恒接到皇帝密令,神色骤变。 “七日内,朕要见到结果。” 宁龙站在窗前,手中折扇轻摇,目光深邃:“抓不到刺客不要紧,但……要给朝堂一个交代。” “臣遵命。” 第12章 夜半密令,暗影浮现 夜色如墨,冷风徐徐。 永安侯府深处,宁凡立于回廊之中,望着庭中那株未开的海棠,心神飘远。 他刚从听雨阁回来,苏浅浅的话语仍回荡耳边: “有些毒,只有大梁才有解。” 那声音婉转清淡,似无意之语,但宁凡听得分明。 这女子,不简单。 苏浅浅不仅识毒,还随身携带解药。 若非她与刺客有关,就是她早知会发生此事。而她又为何对自己展示这一切? 是威胁,还是试探? 宁凡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暗一。” “属下在。”一道影子从黑暗中浮现,恭敬跪下。 “刺客身上有什么发现?” “在他左臂衣缝中,藏有一只药囊,属下已送交阁中鉴定。” 暗一顿了顿,继续道,“毒为‘裂心散’,三年前由大梁南疆炼毒宗师所制,大玄市面未曾流通。此毒仅大梁皇室和情报系统掌握。” “还有呢?” “还有一物。”暗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上。 宁凡接过打开,一小块青色玉牌滑落掌心,玉牌上隐刻一个‘启’字。 “启字玉牌……”宁凡眼中微凝,“这是听雨阁的内牌?你从刺客身上搜出的?” “正是。属下不敢擅动,直接带回。” “听雨阁。”宁凡冷笑一声,“这不是大玄的势力。” “是大梁。”暗一低声道,“据阁中资料,听雨阁为大梁皇族暗中培养的情报组织,布局多年,专门在大玄刺探与搅局。” “所以,刺客出身听雨阁,而苏浅浅又恰巧拥有解药。”宁凡目光冰冷如霜。 “殿下要查她的身份?” “不。”宁凡摇头,“她不会轻易暴露。她既敢出手试探我,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若轻举妄动,反倒暴露了底牌。” “那属下——” “继续查。重点查朝中与大梁往来密切的几位大臣,尤其是兵部和工部。还有,把之前入京的所有江湖人都列一遍,与苏浅浅的活动轨迹比对。” “遵命。” “另外,把这块玉牌送去暗影阁,让他们查清此人在听雨阁中的层级与背景。” “是。” 暗一化作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宁凡目光微垂,淡淡道:“棋局要动了啊。” …… 次日清晨,金銮殿内,钟鼓齐鸣。 朝堂气氛压抑,昨夜袭杀六皇子的消息已经在高层悄然传开。 众臣皆心中有数,却无人敢在朝上提及。 “王恒。” “臣在。”丞相王恒迈步而出,神色沉稳。 “刺客之事,交由你查。七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臣领旨。” 宁龙神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恒一躬到底,退回原位。宁凡站在下方,低眉顺眼,神色淡然。 而实际上,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父皇这是明着让王恒查案,实则是在借刀试探我,甚至可能想从王恒那里获取我是否涉及其中的蛛丝马迹。” “若王恒真心想查,恐怕连我也会被盯上。” “可惜,父皇低估了我。” …… 朝会结束后,宁凡行礼退下,走出大殿。 刚迈出门口,就有一人悄悄靠近,是李公公。 “六殿下,陛下宣您前去御花园一叙。” “哦?”宁凡眉头一挑,“父皇竟主动邀我?这可罕见。” 李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说,最近事务繁杂,未与六殿下好好说话,想谈谈心。” “走。” …… 御花园,桃林深处。 宁龙穿着便服,坐在石桌旁,正煮着一壶茶。 “儿臣拜见父皇。” “坐。”宁龙指了指对面座位。 宁凡规规矩矩落座,一身锦衣,神色清浅。 “这几日,朝中事务纷杂,朕未得空与你聊聊。” 宁龙轻抿一口茶,笑道,“你也大了,十八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在角落画阵法的孩子了。” 宁凡低头一笑,声音清和:“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宁龙叹了口气:“刺客一事,朕知有惊无险,心中却甚是不安。” 宁龙抬眼望他,眼神中既有试探,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你觉得,朝中会有人与刺客勾结?” 宁凡心中微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道: “儿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非小事,若不能查清,恐怕臣民人心动荡。” “你……有什么想法?”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道:“或许,该从那些对皇妃不满的人查起。” 宁龙轻笑,端起茶盏,“你倒是会说话。朕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在装傻。” 宁凡一怔,旋即低头笑了笑。 “你做得很好,至少到现在为止,朕还舍不得动你。” 宁龙语气轻柔,却似寒冰拂过。 宁凡拱手:“儿臣无甚抱负,只想护住母妃旧宅,守好一隅安宁。” 宁龙望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儿臣告退。” …… 宁凡离开御花园,步伐从容,目光却深沉如海。 “装傻?”他低声冷笑,“若我真傻,母妃早就尸骨无存了。” …… 当夜,京城,丞相府书房。 王恒立于灯前,低头凝望手中密信。 “工部尚书之子,近日频繁出入西郊客栈,而该客栈曾为大梁商队落脚之所?” “果然,是朝中之人。” 王恒合上信纸,淡淡道:“你们想利用六皇子为棋子,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 与此同时,听雨阁中。 苏浅浅站在楼台之上,远望夜空。 “宁凡……你到底是谁?” 她摸出怀中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是大梁皇室的密语:“速回国议婚。” 她冷笑,将信纸一点点撕碎,随风散去。 “若你真如我想的那样……或许,我愿意赌一把。” 第13章 李子清夜访,丞相与五皇子密谋! 夜色已深,京城的喧嚣终于退去,只余冷风吹动宫墙,残灯半明。 宁王府内,一盏孤灯照亮书房。宁凡坐于书案前,手指轻敲桌面,思绪却未停歇。 暗一送来的情报摆在案头,却暂未能指向明确的幕后之人。 这桩刺杀,如今看似烟消云散,但他知道,风暴的前沿才刚刚掀起。 “殿下,李家小姐求见。”门外侍女轻声通传。 “让她进来。”宁凡面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锋芒。 李子清步入书房,依旧一身素雅青衫,容貌不施粉黛却难掩清冷之姿。 她盈盈一礼,笑道:“夜深冒昧打扰,还请殿下见谅。” “李小姐深夜来访,想必不是闲谈。”宁凡淡然道,语气虽平,目光却锐利如刀。 李子清也不绕弯子,轻笑一声,道: “今日听闻陛下召见六殿下,小女子便放心不少。” “陛下尚未疑及殿下,亦未下明令,可见殿下之伪装仍天衣无缝。” 这话语一出,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宁凡不答,眼神却已沉了几分。 李子清走至几步之外,目光与宁凡交汇,缓缓道: “前两天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殿下竟是武功高强之人。” “世人皆言六皇子乃纨绔子弟,酒色不离,胸无大志,看来传言有假啊。” 宁凡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李小姐所言,宁凡不解。” 李子清也笑了: “殿下放心,我来不是揭你身份的,我是来表明态度的。” “你的秘密,于我无益,我也不会泄露。” “如今朝局未明,刺杀一案背后水深,小女子只想留个后路……亦或,结一场盟友。” “盟友?”宁凡似笑非笑,“李小姐是前户部尚书之女,云霄阁高徒,才名动京城,何须与我这等‘废物皇子’结盟?” “我虽是李家之人,但也知李家根基尽毁,父亲虽为尚书,却无盟友,更何况,我不是来为李家谋利的。” “哦?那李小姐为谁而谋?”宁凡将手中的玉盏轻轻一转。 “为我自己。”李子清眼神骤冷,“你想翻盘,我想报仇。” “朝堂之上,唯权为尊,我不愿被家族、身份所困。” 她抬起头,目光如刀:“殿下,我不问你背后有谁,我只问一句——” “若有朝一日你争那天下,可会还我李家真相?” 宁凡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缓声道:“此言太早。” 李子清轻笑:“我等得起。” 她转身离开,衣袂带风,走至门口时却忽而回首:“殿下若对今日之谈不悦,尽可忘之。” “只是……苏浅浅、秦如月,她们都不是凡人,你若真想掌控全局,需得步步为营。” 她消失于夜色中,仿佛从未来过。 宁凡望着空荡的门廊,沉默许久,忽然一笑:“这李子清……比我想象中还危险。” …… 同一时刻,王府之外,丞相府灯火通明。 王恒身着便服,手捧文书,眉头紧皱。 五皇子宁林却早已坐在书案旁,正滔滔不绝: “宁凡那厮,竟能瞒天过海,骗得陛下信任。” “他的确不是废物,若让他继续下去,恐成后患。” 王恒抬眼,面露不悦之色:“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废物?” 五皇子冷笑:“若他真是废物,刺杀那夜怎能全身而退?” “他还装模作样前去请安,分明是有备而来。” 王恒不置可否,淡声道:“空口无凭,刺杀一案,尚无定论。” “你要污蔑六皇子,得拿出证据来。” “王相!”宁林急道,“我不是污蔑,我是提醒你——” “陛下已经对宁凡起疑,但尚未动手,若能推他一把,让他彻底失去陛下信任……” 王恒缓缓放下文书,语气仍是平静: “六皇子看似纨绔,实则深藏不露……我也疑他有异。” “但若动他,需得天衣无缝。你记住,一步错,便是全盘皆输。” 宁林咬牙切齿:“那你到底是支持他,还是支持我?” 王恒微微一笑:“我支持胜者。” “所以你要等?”宁林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非也。”王恒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夜色,“我是在布局。” “若你真想赢,就别只会嘲讽宁凡——你要拿出手段来。” 五皇子眸光一闪:“王相放心,我已有计策,只需一步,便能叫宁凡翻身不得。” 王恒却不语,只淡淡吩咐:“这事……你自己去做,但切记,别把水搅浑了。” 他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宁凡……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呢?” …… 京城的夜风渐起,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却越来越多。 而宁凡,也知这一场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14章 局中之局 晨光微曦,天还未大亮,王府偏院早已传出隐约脚步声。 宁凡披着件松散锦袍,立在窗前,望着院中刚洒下的露水。 寒意袭来,却不减他眼底的清明。 昨夜那场宴,表面嬉闹,实则每一步都在试探。 尤其是苏浅浅——那个女人,话语不多,却句句试刀,锋利无比。 “殿下。” 暗一的声音悄然自窗边响起,他如影随形,从不惊扰。 “查得如何?” 宁凡头也未回,只轻声问道。 “昨夜便去查了苏浅浅的来历。听雨阁是她最常出入之地,平日里多为寻常雅客所至,无甚异常。” “但有意思的是,这个阁子的老板,名义上姓沈,实则与大梁边境传来的一个失踪情报官身份吻合。” “嗯?继续。” “属下查得,那情报官曾于两年前销声匿迹,据传是死在大秦暗卫手中,却在数月前突然出现在大玄。” “而苏浅浅在那之后才频繁出入听雨阁。” 宁凡轻笑一声,低头抚了抚袖口的金丝绣纹。 “看来她不是简单的江湖女子。” “属下还查得,刺客所用的‘无痕香’,大梁制的,唯边境一线有产,一般江湖人买不到。可巧,苏浅浅所使的香,也属此类。” “这便有趣了。”宁凡负手转身,目光落向远处屋檐角。 “再查听雨阁主的真实身份,尤其与苏浅浅之间的牵连。还有——大梁近期派来大玄的官方或非官方人员,务必一一过筛。” “遵命。” 暗一退去,如影消散。 宁凡披上外衣,换了副轻浮面孔,对镜理了理头发,口中哼起曲子。 “哎呀,本皇子昨日的好酒竟然落了一壶,今日定要再去寻回来。” 门外管家小声回禀:“殿下,是要出府?” “是啊,听雨阁再不去,小娘子们该想我了。” 说罢,宁凡大摇大摆出了王府,笑语连连,似是又开始了他每日必演的纨绔生涯。 然而他脚步落地极轻,每一步都似早有计较。 如今皇帝未明说要他调查刺客,他便不能主动表现得太锋芒毕露。做戏,就要做全套。 午时,听雨阁内。 檀香弥漫,帘影轻动,丝竹之音如流水穿廊。 阁内的花窗半掩,一抹红衣女子斜倚窗前,正是苏浅浅。 她一手托腮,似在发呆,另一手则在指间转着一只青瓷小杯。 “殿下又来了?” 她声音平淡,却不无讥意。 “苏姑娘这话说得,叫本皇子不敢来了。” 宁凡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他却一摆手:“都下去。” 苏浅浅挑眉,眼波流转:“你今日这般郑重,是为昨日之事?” “昨日之事?我可不记得啦。”宁凡笑得更欢,懒懒靠在椅上,“本皇子醉眼朦胧,只记得姑娘香风扑面,至今难忘。” “怕是醉得太清醒了。” 苏浅浅语气一转,抬手倒茶,青白之色掠过她腕间手镯。 “刺客一事,殿下怎么看?” 宁凡眸光微敛。 终于来了。 “刺客?哦,你是说昨日那点小插曲?” 他语气轻浮,轻轻弹了弹茶盏盖,“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戏,刺客戏码不过寻常。但你这么在意……倒让我起疑心了。” 苏浅浅目光一凝:“你觉得是我?” “我可没说。”宁凡抬头,眼神忽而深邃。 “不过姑娘确实有意思。京城这么乱,你却安稳如常,还敢接近本皇子,不怕殃及池鱼?” “若真殃及,也要看是哪一池。”苏浅浅轻笑,杯盏轻旋,“不过你倒是比想象中聪明。” 两人话语交锋,字字试探,似无所指,实则句句有意。 宁凡不再多说,起身拱手作揖:“今日无甚兴致,下次再来陪姑娘听曲。” 苏浅浅微微颔首:“殿下慢走。” 当宁凡身影彻底消失,她身旁的青衣婢女才问道:“小姐,您为何要与他过多周旋?” 苏浅浅端坐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因为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若他真如外界所传,我早就看腻了。” “那他……值得信任么?” “信任?”苏浅浅轻轻摇头,“我信不过任何人。但这人,或许会成为我计划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回府时已近傍晚,夕阳斜照,洒在府中长廊。 宁凡甫一进门,暗一便从偏院阴影中现身,低声道:“殿下,属下有新线索。” “说。” “今日有人追查听雨阁周边动向,属下跟踪后,发现那人竟是礼部的一个小官,隶属王恒一系。” 宁凡眸光微动:“王恒的人也盯上听雨阁了?” “似乎不仅是王恒。太子的人也有动作,只是更隐秘一些。” “有意思。” 宁凡长身而立,背对夕阳,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 “吩咐下去,所有情报集中分析,不必急于出手,但必须保持我们永远领先一步。” “是。” 夜风起时,王宫之中。 王恒正坐于书案前翻阅密信,面色肃然。他身旁五皇子站立,神色不忿。 “那宁凡果然有问题!昨日不过小小惊变,他却能全身而退,且从容得可疑!” 王恒缓缓抬头,看着这位脾气急躁的五皇子:“你说的我信。但要动他,须得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被圣上察觉我们构陷,那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可他威胁太大了。” “威胁越大,就越不能急。”王恒叩了叩桌面,声音低沉。 “你想赢,不是靠喊,而是靠布局。宁凡藏得太深,动他,必须天衣无缝。” 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终究点头:“那就看王相的了。” 王恒闭目沉思,手指却缓缓在桌案上画着一个圈。 圈中人,早已入局…… 夜深。 宁凡坐在书房正中的圈椅上,手中翻阅的是暗一送上的一封折页密函。 火漆印记尚未干透,可见消息传来不过一刻。 他眯着眼扫过字句,指腹摩挲着那被焚角落。 “王恒的人,已开始盯住苏浅浅和听雨阁……连太子一脉都出手了。” “看来,京城中真正有眼睛的人,不只我们。” 他缓缓将密函投入铜炉中,火焰舔舐纸边,转瞬化为灰烬。 “殿下。” 暗一再度现身,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察:“查明了,王恒近日频繁召见五皇子,且礼部内部的调令出现异常,疑似调走亲近你的官员,换上自己人。” “他要断我耳目。” “是。” 宁凡没有动怒,只是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清酒微凉,映出他平静如水的面孔。 “王恒是老狐狸,这步棋下得不算快,却极稳。五皇子急,他则慢慢推。明明知道我未必是纨绔,却故意拖,不急着对我动手。” 他轻轻一笑:“这样的人,才最危险。” 暗一静默不语,显然也察觉局势微妙。 “让暗影阁的人开始活动了。”宁凡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轻轻拨动了一本《玄策演义》的封皮。书架悄然一震,一道暗门开启。 “这一局……我们不主动出手,只做一件事。” “引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暗一眼神一亮,低头领命:“是。” 宁凡未再言语,只是将那道暗门轻轻合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同一时刻,宫城深处。 御书房中灯火未灭,皇帝宁龙披着玄衣坐在龙案后,手中却不是奏折,而是一枚黯淡无光的玉牌。 “七天。” 他喃喃自语。 站在案前的王恒俯身行礼:“臣已着人彻查各方可疑之处,七日之内,必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你说刺客背后可能有人指使,你指的是……朝中?” “陛下明鉴。”王恒没有正面回答,却低声道: “事发之日,正值朝中诸皇子齐聚,唯有六皇子事后全身而退,属下不能不疑。” 皇帝眉头微动,眼神略显复杂。 “他?”他似乎轻笑一声,“那孩子……我倒真想看看他能演到哪一步。” 王恒心中微震,却不敢多言。 宁龙将玉牌轻轻放下,缓缓起身走向御窗。 夜色沉沉,整个京城像是一张巨网,逐渐收紧。 “既然如此,七日之后——若真有人在局中,那就必须见血了。” 王恒低头领命:“臣遵旨。” 翌日清晨。 宁凡照旧换上宽袍华服,戴上金玉束冠,沿街游荡。一副不学无术、风流无度的样子,笑语不断。 沿途小民对他多是讥讽摇头,但无人敢言于明处。 就在宁凡脚步快到西市时,忽有一名布衣男子从人群中快步靠近,一头撞在他身上,随即跌倒。 “哎哟!殿下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守卫刚要动手,却被宁凡拦住。 “你哪只眼睛撞上我的?不长眼的狗东西!” 他大声喝骂,神色鄙夷,手中却悄然握紧那人塞来的纸团。 待人散去,他才转身回了马车中。 打开纸条,上书八个字: 【礼部内调,今夜动手。】 宁凡眸中寒意一闪而过,手指卷动纸边,火光“啪”地一声将其烧成灰烬。 “今夜……他们便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 王恒府邸内。 书房灯火通明,五皇子正在斟茶,神情却带着明显的不耐: “王相,咱们不能再拖了。那宁凡未必有真凭实据,他若反咬我一口,圣上未必不信他。” “急什么。” 王恒慢条斯理地开口: “今晚,就会有人替我们出手。礼部已安排好那几个‘好官’,届时只需你现身,做一番“偶遇”的姿态,再巧妙牵出宁凡曾收贿安插人手之事——届时,不动他也得动他。” “五皇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要不要把那刺客之事也一并推到他头上?” “不必。” 王恒闭上书册,声音森然:“那是圣上钦点的棋子,不能动,只能让他自己‘出错’。” “等他露出破绽那一日,便是他从云端跌落之时。” 第15章 反制之局 夜深,月沉如钩。 宁凡王府内 烛影摇曳,映出一张静坐的面容,宁凡双目微阖,似在沉思,身后暗一静立如影。 “查得如何?”宁凡低声问道,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殿下。”暗一拱手,“王恒果然不安分,今晚卯时。” “他会派人潜入咱们府中,欲伪造刺客藏身之物,借以指控您与刺杀案有关。” 宁凡眼神微凝,冷笑一声:“如此迫不及待,倒省了我一番试探。” 他从案几上取过一张卷轴,那是暗影阁送来的密函,已被他细细翻阅了数遍。 几条信息交织成网,将朝堂、皇子、刺杀、苏浅浅、李子清串联成复杂的棋局。 “王恒既动,那就让他撞在我布的墙上。” 宁凡淡声道,“你去安排,今晚,让他们‘如愿以偿’,可别让他们轻易脱身。” “是。” 暗一退下,身影如幽魂般融入夜色。 …… 另一边,王府一隅,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王恒手执一杯老茶,神色沉稳,却眉间藏着一抹迫切。 “五皇子殿下,你要记住,动宁凡非小事,皇上虽未显明偏心,却也对其另眼相看。” 他说着,将茶盏轻轻搁下,“今晚之事若不能干净利落,反倒成了把柄。” 五皇子面色微紧,咬牙道: “王大人放心,这次我动用了最可靠的死士,伪证、线索都准备妥当。” “只要他们一出现在宁王府,罪证确凿,宁凡洗不清!” 王恒未置可否,只低声道: “凡事留一线。” “你记着,我们不是为一时之气,而是要拿下真正的敌人。” “今晚之后,若成,你便能借势上位;若败,皇帝不会轻饶。” 五皇子冷哼一声:“只要那小子不再碍眼,代价我承得起。” 王恒望着五皇子,目光沉了几分。他知五皇子心性浮躁,难堪大任,可如今势所逼,也唯有借他之手。 …… 夜色更深,卯时将至。 宁王府外围,几道黑影悄然接近。他们身手敏捷,显然久经训练,避过守卫,一路摸向东厢书房。 “就在此处。”为首之人低声道,“将这包‘证据’藏在屋檐夹层,动作快。” 然而,他们未曾注意,暗处一道冷光乍现,一枚无形的铃铛在不远处轻轻颤动。 屋顶之上,十数道黑影已经就位,皆是暗影阁死士。 只等宁凡一声令下,便会如狼似虎扑下。 此刻,宁凡站在高阁之上,披着夜色,望着远处行动中的刺客们,目光如电。 “放。” 低语一出,杀机骤起。 短促而凌厉的交手声响起,只半盏茶功夫,那几名死士便已被尽数制服。 宁凡缓步走来,低头看着挣扎的首领,淡声道: “把他活着送去刑部,就说是我宁凡捉到的刺客,证据确凿,不日请王大人验看。” 暗一拱手:“是。” “再送一封密函给父皇。” 宁凡淡淡一笑,“就说孩儿初涉政务,不懂章程,幸而突查府中,捕得刺客。” “惊觉朝中竟有奸人设局陷害,望父皇明察。” 这一局,杀敌一千,自保万全。 ……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 王恒接到情报时,眉头微皱,心头已有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当他步入金銮殿时,皇帝宁龙目光冰冷,手中举着刚接到的密函。 “王恒,宁凡昨夜擒刺客有功,还捎来一封信,说你或有同党设局陷害。” 王恒躬身:“臣不敢。” “是否不敢,朕自会查清。”宁龙将信重重掷下,“刺客既擒,便依你昨日之言,七日破案,现在还剩六日。” 王恒心头微震,只能俯身应下,目光却在殿上扫过,落在那一如既往懒洋洋站着的六皇子宁凡身上。 那张笑容温和的脸,如今怎么看,都令人心生寒意。 第16章 忍者无敌 金銮殿内风声鹤唳,朝堂上却鸦雀无声。 皇帝宁龙一句“是否不敢,朕自会查清”,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震得满堂文武噤若寒蝉。 王恒身披朝服,额角却已渗出冷汗,深知这一次,他与五皇子布下的棋局已经失了先机。 六皇子宁凡却仍旧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时不时打量着屋顶梁柱,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趣味的东西,完全不像刚刚“擒刺客立大功”的当事人。 “宁凡。”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分量。 宁凡懒洋洋地收回目光,转向龙椅之上神色平静的皇帝,眼眸微眯:“儿臣在。” “昨夜之事,你可还有要补充的?” “启禀父皇,”宁凡垂眸拱手,恭敬答道,“只是偶感风声有异,恰好巡视书房,谁知竟发现了几名贼人。多亏属下尽心,方才制敌。” “哦?”宁龙似笑非笑,“你府中连夜巡查,倒也勤勉。” 宁凡面色不改,语气惶恐:“儿臣素来惫懒,此番实属侥幸。若非暗一机警,只怕贼人早已得逞。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懈怠。”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自谦,又顺带将责任归于属下之功,同时拔高了皇帝的“教导”。 宁龙目光微动,却也不多言,挥手道:“退朝。” 王恒未及多言,只能随众退下,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 朝堂散去,宁凡刚踏出宫门,便被一道倩影拦住。 “殿下。”李子清身穿月白长裙,恭谨行礼。 宁凡挑眉:“李姑娘这般等候,可是昨夜那杯茶意犹未尽?” 李子清轻笑一声:“昨夜风凉茶苦,今日阳光正好,不如换盏温酒?” 宁凡“啧”了一声,状似不耐烦,抬手道:“本王昨夜疲惫,今日要回府歇息。若姑娘不介意,可一同?” 李子清眼中笑意更盛,低头应道:“敢不从命?” —— 回到王府,宁凡端坐主厅,命人摆好茶水,才慢悠悠开口: “李姑娘昨夜夜访,可是有所求?” “我只是想知道……”李子清斟了一杯茶,轻声说道:“殿下是不是低估了五皇子那一脉的心思?” 宁凡挑眉,神色如常:“哦?姑娘这是在提醒我?” “我在提醒我自己。”李子清淡淡道,“这京城水太深,若无一根缆绳,连浮都难。” “所以你才来投奔我?”宁凡倏然转头,语气锋利,“你以为我是你能抓得住的那根缆绳?” 李子清毫不退避:“若我说,我早知道你不是个真正的纨绔,你会如何?” 宁凡盯着她片刻,忽地笑了,轻声道:“那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活着这么说的人。” 李子清闻言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我还有用。” 宁凡笑意更深:“你确实不简单。” “但你未必能信我。” “信与不信之间,总得有人去试。” 宁凡端起茶盏,轻轻一啜,声音飘忽:“试错了,不算本王的错?” 李子清神情一顿,随即展颜一笑:“殿下若信我,我便会让您看到,我值这个价。” —— 当夜,王恒回到府中,一脸阴沉。 五皇子已在等候,一见他回来便急道:“王大人,那些人是怎么被抓的?” “你该问,是怎么被‘算计’的。”王恒沉声道,“你我动手太早了。” “那现在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恒压下火气,“我已安排人暗中散布‘宁凡蓄意演戏、自导自演’的传言,转移焦点。” 五皇子愣住:“……他真的会自导自演?” 王恒冷笑一声:“若他真的这么干了,那我们才真成了蠢人。可你以为他就没这个胆子?!” 五皇子面色一青,沉默下来。 “再忍几日。”王恒缓缓说道,“七日之限,已过一日,剩下六日。我自会安排后手。” “你该做的,就是别再出错。” —— 另一边,宁凡夜坐书房,暗一来报:“李子清今夜未离,似乎已着人接入府中。” “随她。”宁凡轻声道,“此人想跟,本王便给她一条路。但她若敢走错一步……” “我明白。”暗一抱拳,“我们的人已经盯死她。” 宁凡点点头,看向案上摊开的大玄地图,目光落在北境之地。 “现在这摊浑水是非多。” “可下一摊……才是风暴之源。” 他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手指在北境一点,低声道: “先把京城这棋盘搅乱,再请他们入局。” 第17章 风起京华 夜风如水,府中灯火微明。 宁凡端坐于书房,指尖轻叩檀木桌面,眼神落在几枚玉筹上。 这是他从暗阁密送来的情报中拼凑出的线索图,虽仍残缺,却已能勾勒出一条隐约的轮廓—— 那场针对后宫刺杀,背后并非江湖中人所为,而更像是某股朝中势力试图借江湖之手试探他。 “王恒……”宁凡轻喃,嘴角划出一抹讥笑,“果然耐不住了。” 暗一早已跪伏厅外,恭候多时。 “让‘影子’盯紧王府的人来往,尤其是王恒最近三日夜里的动向。”宁凡淡声吩咐。 “是。”暗一退下。 夜色渐沉。 他站起身,负手而行,走出书房。院中竹影婆娑,一如他此刻的心绪,幽深莫测。 回想起今日朝堂,皇帝的神色虽平和,但那眉宇之间的凝重终究没能掩盖太久—— 陛下虽未明言让他查刺客一事,但那句“凡儿,你已十八,不再年幼”所蕴含的深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怀疑我,但还不确定我是谁。”宁凡望向皇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如此,不如由我送你一场局。” 忽而,一道倩影轻盈而至。 “王爷夜深还未歇息,果然勤政。”来者正是李子清。 她身着一袭墨绿长裙,乌发随风微扬,眼神盈盈,似笑非笑。 “李姑娘半夜来访,莫非也是为‘政事’?”宁凡悠然请她入座,神色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子清坐下,不答反问:“王爷近来可曾觉得,身边人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什么意思?”宁凡嘴角一挑,倒了两盏茶。 “他们不再将你当纨绔看待了。”她语气平静,“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早有隐瞒。” 宁凡端茶轻抿,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李姑娘不也一样?” 李子清轻笑,随手拨弄茶盏,忽而话锋一转: “若我说……我早知道你并不简单,甚至早在两年前便开始调查你,王爷可会动怒?” 这话若落在别人耳里,恐怕早已动杀机。可宁凡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更感兴趣了。 “那你调查到了什么?” 李子清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八岁失母、少时顽劣,十三岁时被贬出京三月。” “却在那段时间里彻底沉寂下来。你的人生,太平滑了,反倒不像真实的人生。” “人生若如戏,全靠演技。”宁凡淡笑。 “所以,我来试着‘合作’。”李子清放下茶盏,眼神陡然锋利。 “我不想做棋子,我想做执棋之人。” 宁凡盯着她良久,忽然笑出声来:“我不喜欢聪明人,但也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只是……合作?你拿什么让我信?” 李子清只是平静地道:“你不会信我,但你需要我。你知道朝堂这盘棋,终究是不能一个人下的。” 宁凡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李子清起身,微微一笑:“今夜就到此,王爷好梦。” 宁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 另一边,王相府内。 灯火通明,王恒坐于主位,五皇子宁林在侧,正低声密语。 “丞相,如今陛下居然开始对六皇子言辞宽慰,难不成……真有意立他?” 王恒眉头紧锁,手中茶水未饮:“那宁凡,表面不学无术,实则狡诈非常。” “老夫近来派人试探,竟毫无破绽,此人藏得太深。” “再拖下去对我不利。”五皇子咬牙,“我已经在工部布局多年,不能让那家伙插手进来。” “你若急躁,正中其计。”王恒冷冷道,“此子必有所图,老夫观其动作。” “今夜必有所动。你我不如静观其变,反倒能顺势布下一局。” 五皇子犹豫:“若要除他,需布天衣无缝之计。” 王恒目光一凝,低声道:“那便给他设一个陷阱……一个,即便皇帝,也不能庇护他的陷阱。” …… 夜色如墨,京华无眠。 风,似乎也起了。 —— 第18章 七日之局 天刚蒙蒙亮,乾元殿便已点起晨灯。 大玄皇帝宁龙负手而立,目光穿透窗棂,看着远处宫墙外微起的朝雾。 “七天。”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王恒,你若还想坐稳宰辅之位,这七天内,就给朕查出那个刺客是谁。” 站在下方的王恒,脸上神情不动如山,拱手应下:“臣遵旨。” “别玩花样。”宁龙转过身,神情冷峻。 “那刺客若真是江湖中人,刺杀前为何没有半分动静?你以为朕不知,这宫城外最近走动最频繁的是谁?” 王恒眼角一颤,却仍恭敬道:“陛下圣明,臣定不敢敷衍。” 宁龙轻哼一声,摆了摆手:“退下。” 王恒退出大殿,背影笔直,却在转身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 与此同时,宁王府。 宁凡刚用过早膳,正静坐在厅中观棋,眼前棋盘是他昨夜留下的残局。黑白对弈,杀机潜藏。 “王爷。”暗一走入,低声回报。 “昨夜李子清回府后,未再有异动。而王恒府中,宵禁之后还有三批人马分别前往了内城三个方向,回归时皆携有锦袋。” “锦袋?”宁凡轻抚棋子。 “其中一人中途落脚,被‘影子’截住,里面是几封密信,全是江湖秘语。”暗一顿了顿,“内容大概是搜集本王行踪、接触之人。” “继续盯着。”宁凡唇角微勾,“王恒和五皇子这盘棋,终于舍得出子了。” 他站起身,随手将棋盘一掀,白子散落,犹如纷乱局势。 “叫云中鹤来见我。”他忽然道。 “是。”暗一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名身披白衫、面带薄纱的青年出现在庭中,气息轻若无物,仿若幽影。 “见过王爷。” “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南的‘隐香斋’,取走那批药材,同时送出我们准备好的‘解药’消息。” 云中鹤一愣,旋即点头:“是故意放出去的?” “当然。”宁凡淡淡道,“苏浅浅若真是大梁来人,定会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和我之间的联系。” “‘解药’之事,是我给她的一个试探,也是给朝中某人设下的诱饵。” 云中鹤离开后,宁凡回身坐下,静静等待。 今日,他不会出门,因为他知道——王恒会动手了。 …… 午后,王恒府密室。 王恒将几封密信摊在案前:“这批解药,果然是从宁凡手中流出的。” 五皇子面露喜色:“那我们便可借‘刺杀案’反咬他一口,说他串通刺客,先毒后救,玩弄朝纲!” “不可急。”王恒沉声,“陛下虽然怀疑他,却仍有感情护他周全。想要动他,不能凭空指他‘勾结外敌’那么简单。” “那该如何?”五皇子不甘。 “用人证物证都没用。”王恒冷笑,“要他自己走出这一步。” “你是说……”五皇子面露诧异。 “让宁凡做出‘异动’。”王恒双指在案几轻叩。 “比如……让他不得不亲自去调查‘刺客案’,甚至派人动手,拦截某个‘假目标’——我们制造目标,他去动手,我们再抓‘赃’。” “好一个请君入瓮。”五皇子面露狠色。 “但记住。”王恒望向窗外,“出手前,你我谁也不能沾染半分痕迹。” …… 而此时,皇城东巷,一座青砖小楼中。 苏浅浅轻抿着茶水,盯着案上的一瓶药丸,眼中却满是思索。 “宁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手指轻敲桌面,回忆着在听雨阁与宁凡那场交锋。 那人看似无心,实则句句藏针,尤其最后那句“你对‘毒’很熟”的调侃,更像是一种有意为之的点拨。 “听雨阁内线传来消息,说王恒和五皇子已开始布局,目标似乎就是他。” “这人……”苏浅浅闭上眼,轻叹,“你到底……是天生的猎物,还是最危险的猎人?” …… 三日之后,朝堂将开,再聚群臣。 而今夜,宁凡望着窗外夜色,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恒,我等你出手。” —— 第19章 请君入瓮 夜深如墨,皇城北街悄无声息。 这一片是王都之中最为幽静的地带,亦是各方势力交织渗透的前沿阵地。 此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尾,在一间破旧的宅院前停下。 车帘掀起,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走下,腰间配着短刃,步履沉稳。宅门开处,一人迎出,低声道: “大人吩咐,动手时间提前,今夜三更之前,目标人物将出现在‘香泉坊’。” “知道了。”那人声音低哑,转身入宅。 与此同时,王恒府中烛火通明。 王恒背手而立,面前是刚传来的消息:“宁凡收到线报,果然派人去查‘香泉坊’的那位江湖客。” 五皇子在旁摩拳擦掌,冷笑道: “那人原本就是我们安插的替死鬼,一旦宁凡的人动手,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扣上‘杀人灭口’的帽子。” “记住,这一步要做得干净利落。”王恒眼中寒光一闪。 “等宁凡的人动手,我们再向陛下递上一份密折,呈上那‘江湖客’与宁凡暗中勾连的‘证据’——他要洗也洗不清。” 五皇子笑得得意:“届时,我看那宁凡还能装得多久。” …… 而此时,宁王府。 暗一跪在厅前,将最新情报一一呈上。 “王爷,今日城中忽有谣言传出,说那日刺客来自香泉坊旧巷,暗藏江湖毒师。我查了,那处本是空宅,最近才被人秘密租下。” 宁凡闭目沉思,旋即笑了。 “王恒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身坐下,轻声道,“香泉坊……呵,他真以为我会就这么上当?” “是否让影子动手拦下?” “不。”宁凡摇头,“既然他要引我动手,那我便……如他所愿。” “让影子假扮我的‘亲信’去香泉坊查探,故意与那名‘江湖客’交手,但记住,不要杀,只需重伤,然后‘留痕’。” “留痕?”暗一一怔。 “他想引火烧身,那我便顺势引火归源。” 宁凡眼神幽深,“既然这局是‘请君入瓮’,那我就做那‘瓮’,等他自己跳进来。” “是。” …… 三更将至。 香泉坊,旧巷。 昏黄灯光下,影子化作宁王府随侍“罗昆”之模样,悄然潜入破宅。 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从暗处暴起,一柄匕首如蛇信般刺向脖颈。 罗昆身形侧转,避其锋芒,反手一拳击中那黑衣人腰侧,两人缠斗数招,破窗而出,打得火星四溅。 巷口早有人伏击,却故意迟迟不现身,只等“罗昆”伤人之刻。 “谁!”一声低喝,王恒安插的‘钩子’现身,欲擒住“罗昆”。 罗昆故意装作慌乱,留下一道衣角碎布,飞身跃上屋檐消失。 黑衣人躺倒地上,满嘴鲜血,脸上却无惊惧,仿佛早已知晓自己命数将尽。 不多时,几名王恒布置的锦衣卫匆匆赶来,将现场封锁,带走“重伤者”并收起那碎布“证物”。 “传信宰辅大人,”一名统领低声道,“‘证据’已经拿到。” …… 天亮前,王恒便已整理好密折,将那“衣角”、“毒伤”、“刺客供词”一并封入秘函,亲自递往御前。 “陛下,此案恐已明朗。” 宁龙打开密函,一一翻看,眉头微皱:“你说……这江湖毒师,与宁凡有关?” “正是。”王恒拱手。 “臣未敢妄断,但此人所言甚明:受命行事,且对宁王府有所熟悉,甚至可辨府中人员踪迹。” “朕自会查。”宁龙沉声道。 “还有四日。”王恒轻声,“若再无进展,恐生他变。” 宁龙挥手示意他退下,心中却泛起波澜—— “宁凡……你到底隐了多少?” …… 而此时,宁凡府中。 “王爷,已如您所料。”暗一将那段“留痕”的行动汇报,“王恒的人已经咬钩。” 宁凡站在院中,沐浴清晨的光,嘴角缓缓扬起。 “从今天开始……”他喃喃,“该我下棋了。” 第20章 逆局布局 晨曦初现,王都尚未苏醒。 宁王府中,书房烛火未熄。 宁凡负手立于窗前,神色平静,目光望向城中方向,似是洞察一切。 “暗一。”他淡淡开口。 “属下在。” “王恒这手‘借刀杀人’,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名正言顺地在陛下面前递我一封黑函。”宁凡轻声一笑,“他等不及了。” “王爷,我们要反击吗?” “当然要,而且要……让他自己把刀递出来。” 宁凡转身走回书桌前,将手中一张简图缓缓铺开。 “记得半个月前那条私盐案子吗?” “是。锦衣卫查至‘王南巷’,最终不了了之。” “那案子,幕后就是王恒身边的亲信‘刘孚’,此人虽未亲自出面,但金线转账都已查清。” 宁凡伸手点出图上几处标记,“安排下去,把这条线……送到御前。” “但若陛下以为是您蓄意反击……” “不会。”宁凡眼中闪烁一丝笑意,“我会用‘李子清’的名义。” 暗一眼中一亮:“王爷是要……” “让李子清也下场。”宁凡嘴角微扬,“她不是想模糊站边,坐观其变么?” “现在,就让他意识到,在这场局里,他也早已身在棋盘。” …… 不多时,李府。 李子清刚起,尚未更衣,便听侍从禀报:“大理寺送来一封密信。” 她眉头一皱,取过一看,脸色顿变。 “王南巷私盐案复起,嫌疑人供出王恒门下刘孚……还牵连到户部账本?” 她心下震动,沉思片刻,冷笑一声:“宁凡,你倒好手段。” “不过……”他手指轻敲椅面,眸光闪动,“既然你先开局,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副棋局,能撑多久。” ……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 宁龙刚刚收到大理寺送上的折子,眉头紧蹙。 “私盐案卷?”他看向内侍,“这是重新查的?” “回陛下,乃是大理寺卿谢博仁亲自调查,据闻有人匿名送来证据,直指王恒门人刘孚私通商贾,操控盐市。” “时机……也太巧了些。”宁龙眯起眼。 “陛下。”内侍低声道,“若属实……王恒恐难撇清。” 宁龙未言语,只轻轻翻动案卷,目光一沉,心中却多了几分疑虑。 …… 次日清晨,朝堂再起波澜。 王恒入殿,原本神色从容,却在看到御案之上那封熟悉的卷宗时,脸色微变。 “丞相,”宁龙淡淡开口,“王南巷私盐一案,你可记得?” “记得。”王恒躬身答道,“三月前曾查过,因证据不足,未深究。” “现大理寺重新提起,并有人供出你的门生刘孚,暗中操盘盐价、聚敛钱财。” “臣不知此事!”王恒语气虽急,却不显慌乱,“若真有其事,臣愿亲查此人,绝不包庇。” “好。”宁龙沉声,“朕给你三日,若查无实据,此案便交于三法司会审。” 王恒低头领命,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这明显是有人反击。 而且来得……快、狠、准。 …… 王恒回府途中,神色凝重。 他抬手示意侍从退下,独自坐在马车中,低声呢喃: “你动用大理寺的手,是想在名义上将我逼入死局?” “那我就让你知道,布局的代价。” 他抬头望向窗外,眼神冷冽。 …… 而此时,宁王府。 苏浅浅轻纱覆面,立于花园之中,看着池中锦鲤缓缓游动。 宁凡缓步而至,笑道:“苏姑娘今日竟没去听雨阁?” 苏浅浅轻笑:“城中风声鹤唳,听雨阁也要避一避风头。” “你知道了?”宁凡眼神一闪。 “王南巷的事?”苏浅浅不动声色地回应,“那位李子清,倒是好眼光,敢在这个时候挑这只虎须。” “苏姑娘怎知不是我指使?” 苏浅浅回眸看他,眼中波澜不惊:“若是你,便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两人四目相对,风过耳畔。 “这城啊,越来越不安稳了。”苏浅浅轻语。 宁凡微笑:“是啊,不过——” “越乱,才越有趣。” …… 而此时,李子清独坐书房,望着手中的折子陷入沉思。 王恒这边被掀开了一角,可若他真敢反扑,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一场腥风血雨,怕是就此开始。 “宁凡……你这是逼我入局。”她轻声喃喃。 “那便随你一局——” “不过这局里,谁是鱼,谁是刀,还说不准。” 第21章 迷雾 夜幕降临,京城的街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寂静。 宁凡自从与苏浅浅在听雨阁的短暂交锋后,心中一直有所警觉。李子清的出现,显然不是偶然。 而他,早已意识到,在这场宫廷与江湖的漩涡中,每一个人都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宁凡坐在府邸的书房中,灯火映照着他脸上的凝重。 他并没有急于处理昨日的刺客事件,而是让暗一继续暗中调查,自己则开始重新审视与李子清、苏浅浅的每一场对话。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张难以解开的权谋之网。 “李子清身后到底是谁?” 宁凡在心中默默思量,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翌日,宁凡再次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召见。 这次的会面不同于之前的正式,皇帝宁龙并没有直言让宁凡去查探刺客事件,而是轻松地与宁凡谈起了近来的国事。 他的话语间隐隐带着一股试探,宁凡心中暗自警惕,但依旧表面不动声色,像个纨绔子弟一样回应。 “宁凡,朕最近听闻了一些关于刺客的事。” 皇帝的声音没有太多波澜,似乎只是随意的提起,“刺客为何目标明确,似乎背后有所图谋。你可有何看法?” 宁凡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面对皇帝的试探,他并没有急于做出回应,而是故作轻松地笑道: “刺客?父皇莫不是想让儿臣去处理这些事情?儿臣若去追查,岂不是会引得满城风雨?反倒会让人怀疑我是否与这事有所牵连。” 皇帝宁龙目光一闪,似乎听出了宁凡话中的暗示,但他并未直言,只是轻轻叹息道:“刺客之事,朕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别让外人知道你与此事的关联。” 话音未落,皇帝便轻轻挥手,示意宁凡可以退下。 宁凡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掀起了滔天波澜。 这是一次明显的试探,皇帝在通过这种方式,间接表露出对他是否参与其中的怀疑。 与皇帝的会谈结束后,宁凡没有立即返回府邸,而是去了听雨阁。 在这座江湖势力的核心地带,宁凡与苏浅浅的对话,依旧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听雨阁看似只是一个情报站,但深藏其中的,往往是他所忽视的巨大威胁。 一进阁楼,宁凡便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苏浅浅坐在窗边,面容冷峻,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看到宁凡进来后,并没有立刻打招呼,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光芒。 “怎么?不怕我来找你麻烦?”宁凡淡淡一笑,落座于她对面。 苏浅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眉,目光如利刃般锐利。 “你倒是很聪明,居然能从那一场刺杀事件中看出些许端倪。”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话中却有着一丝探究。 宁凡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我察觉了,那么就不用再装作无知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浅浅,感觉她的身上藏着某种他尚未揭开的秘密。 “你怀疑我?”苏浅浅冷笑一声,“宁凡,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顿了顿,随即缓缓说道,“刺客的事情,恐怕不仅仅与你有关。你身边的这些人,恐怕早已各怀心思。” 宁凡眯起眼睛,心中泛起波澜。 他从苏浅浅的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显然对这场刺杀事件知之甚深,甚至远超他的预期。 “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为何不主动帮忙?”宁凡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苏浅浅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宁凡,我来大玄,是为了散心。至于刺客的事,算是偶然牵扯,至于帮不帮你,恐怕你得自己去想清楚。” 她话音未落,宁凡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直觉——苏浅浅的身份远不简单。 她的真实目的,恐怕与大梁的背后势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来,你和我都不简单。”宁凡低语道。 而与此同时,皇宫内,王恒和五皇子正在密谋着如何应对宁凡的威胁。 王恒坐在书房内,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深思。 五皇子站在一旁,神情有些焦躁,显然对目前的局势感到不满。 “宁凡越来越不安分了。”五皇子低声道,“他已经开始在朝堂上露面,渐渐暴露出真实的实力。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在他彻底崛起之前,先将他压制。” 王恒看了五皇子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太急躁了,五皇子。 宁凡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容易对付。我们必须一步步地将他逼入死角,而不是急于出手。” 五皇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又在拖延。快点行动,别让宁凡成了真正的威胁。” 王恒的眼神微微一冷。“动手?五皇子,任何事情都要细致入微。 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这件事留下一丝痕迹,必须天衣无缝。” 五皇子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按你的计划来。” 第22章 王南风起 听雨阁一战后,宁凡返回府邸,第一时间召来了暗一。 “关于那夜的刺客,有进展了吗?”宁凡倚坐在书案后,眸中带着审视的冷意。 暗一跪地低声道:“属下查得,刺客来自‘血窟’,是最近几年在边境崛起的死士组织,但幕后雇主线索斩断,极有可能是宫中某位大人刻意安排遮掩。” “嗯。”宁凡轻轻点头,“继续查。去找‘云裳’和‘暗四’,盯紧王南巷的盐行,那是王恒的人在走私私盐的地方。还有,盯紧李子清。” 暗一略有迟疑,道:“主子对那位李姑娘……可有定论?” 宁凡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她不是普通人,但现在,她或许能为我所用。” “去。” 暗一领命退下,宁凡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缓缓敲击着桌面。 “李子清……你是江湖人,亦是前朝户部尚书之女。你来京,是为复仇,还是另有所谋?”他低声喃喃,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子清那双含笑藏锋的眼睛。 她知道他的秘密,却未选择暴露,而是以模糊态度示好,提出合作。这种谨慎,不像是单凭仇恨而来的女子,更像……背后有人授意。 “她的靠山,恐怕不只是昔日余孽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王恒府邸。 王恒正独自于书斋内翻阅卷宗,眼中掠过一丝冷意。他面前案几上,一张简略的密信,记录着“王南巷私盐案”的风声已起。 “李子清……竟也被拖进来了。” 王恒低语,显然已知道宁凡的布局。 这一次,宁凡不再藏锋,而是借李子清之名挑动王恒一系——意图将其拖入风口浪尖,再以朝廷律法定其死罪。 但王恒怎会轻易落入陷阱? 门外脚步声响起,五皇子大步而入。 “大人。”他面色不悦,“昨日皇兄竟去了听雨阁,不知在打什么算盘。但现在坊间却开始传言,说王南巷走私与本王有关——” “你怕了?”王恒抬眼看他,语气平静。 五皇子顿了一下,面露不甘:“不是怕,而是不甘!那个废物,凭什么突然崛起?他不过是靠几个江湖下人撑门面罢了!” 王恒淡淡一笑:“但你若连‘下人’都斗不过,又凭什么觊觎储位?” 五皇子咬牙。 王恒起身,站至窗前,负手而立。“这一次的事,不妨就如宁凡所愿,把你摆到台前。你不是总不服气么?让他看到你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五皇子不是傻子,他会动用私权查你,而皇上也会借此试探你。你只需表现得心高气傲、急功近利,剩下的交给我。” “五皇子,这一局我们会输得漂亮,但你不会死,只会‘闭门思过’,远离权力中枢。而真正得罪陛下、失去信任的人,会是宁凡。” 五皇子呼吸一窒,随即露出恍然神色:“大人是想以我为饵,诱宁凡出手过猛?” “他隐藏得太深了。”王恒淡淡道,“但一个真正的对手,是不会容许别人设局却沉默不动的。” “让他暴露,就从你被‘打败’开始。” 五皇子目光一凝,终于点头:“那就如大人所愿。” 京中风起云涌,一场明争暗斗,悄然展开。 李子清身处宁凡与王恒之间,虽未落子,但却似早已成为棋盘上的关键一角。而苏浅浅那边,也已开始行动——她同样敏锐察觉,局中人远不止她原以为的那几个。 宁凡身边的棋子正在活跃,而王恒的布局,也开始层层展开。 这一局,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 三日之后。 王南巷。 晨雾未散,一队身穿官服的缉私卫悄然封锁了整条街巷。盐行之门紧闭,但大门外早已挤满了围观百姓。 宁凡身着常服,身披金边狐裘,手执白玉折扇,在暗一的护卫下,闲庭信步而来。 “殿下,这边已经搜查完毕。”一名副将低声禀报,“仓库之中,确实发现大量未报税盐,还藏有不少账册和军械通单。” “通单?”宁凡眼眸微眯,轻轻摇扇,“哪路人?” 副将上前一步,低声道:“部分货物流向北境,落款疑似‘镇北侯府’,但……”他顿了顿,“还有几份货物账目,落款竟是‘怀王府’。” 怀王,正是五皇子宁世承的封号。 宁凡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果然,王恒那老狐狸不惜用宁世承做挡箭牌,也要浑水摸鱼。” 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暗一。 “将这些账册交给刑部,但不必立即送至御前。”宁凡淡淡吩咐,“留一份给李子清。她既然已被扯入这局,我也不妨让她见见风浪。” 暗一领命而去。 而宁凡此行最重要的步骤,才刚刚开始。 皇宫·御书房。 “王南巷走私已被揭发?”宁龙眉头紧锁,望着案上厚厚一叠密奏,语气中隐有杀意。 “不错。”刑部尚书拱手,“盐行属地确为王家旧部掌控,其内账册中多次提到‘怀王府’,但未明确证据指向五殿下本人。” “怀王……”宁龙眼神沉冷,“召他入宫问话。” 殿中气氛顿时紧绷。 片刻后,一身锦袍的五皇子踏入御书房,神情尚且自若,但双目中却带着掩不住的忐忑。 “父皇——儿臣听闻王南巷之事,特来请罪,但那账册与儿臣无关,想必是有人栽赃陷害!”他一开口便表忠心,急切澄清。 宁龙未表态,只是道:“可知情为何物?” “儿臣不曾插手此事,只是……那几家盐商曾来拜见过府中管事,送过些礼物,都是寻常人情——” “寻常?”宁龙冷哼,“你堂堂皇子,怎可与盐商私通?莫非盐铁之权,也归你来管?” 五皇子顿时面如土色。 他再辩,却已语无伦次。 宁龙眸中冷意更盛,一掌拍在案上。 “念你年幼不识世务,自今日起闭门思过三月,免除一应外务,若再有一错,休怪朕不顾血脉!” “儿臣……遵旨。”五皇子跪地,咬牙而下。 这一跪,不止是一次惩戒,更是象征——他已被彻底从权力核心中剥离。 宁凡的这一局,赢了。 但他并未得意忘形。回府途中,他收到暗一带来的回信。 李子清,未表态,只留下一句话: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宁凡望着这字条,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好一个李子清。” 夜晚,王恒府邸。 五皇子满脸怨毒之色怒吼:“我都被禁足了!那废物却还安然无恙!” 王恒却神色如常,端起茶盏,轻轻一抿。 “你败得正好。”他说,“从今往后,你身上再无夺嫡之名,宁凡也不会再以你为敌。下一局,才是真正的较量。” 五皇子怔然。 “可我失势了——” “你只是‘被看似’失势。”王恒眸中寒光一闪,“而我,从来都不是为你谋划储位。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 夜色之中,王府灯火微暗。 第23章 暗流 京城·王府书房。 王恒沉思良久,拈起案前的密信,火折一点,灰飞烟灭。 “五皇子暂且弃子,李子清未必愿为宁凡所用,而宁凡……已动了真正的杀心。” 他轻声道:“那就逼他露底。” 片刻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暗门之后,身着黑衣,面容沉静。 “传令‘鹤羽’,以云州之事为借口,参劾宁凡一案,罪名嘛……”王恒轻笑,“私通江湖,拥兵自重。” “若他清白,便由他自证。” 那黑影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宁凡府邸。 灯火通明,偏厅中,一张地图缓缓展开,暗一立于一旁,神色肃穆。 “殿下,王恒的人已经开始活动。我们的人在刑部内部发现了两封密函副本,一封欲弹劾殿下‘拥私兵于江南’,另一封准备调动监察司查案。” “监察司?”宁凡轻哼,“王恒这步,果然老辣。” 他轻轻一笑,“他既然想用监察司来动我……那便让他知道,监察司也不是他能随便掌控的。” 说罢,他抬手写下一封密函,封蜡压印,递给暗一。 “将这封信送去云州,给‘白乌’。” 暗一神情一震:“殿下要动用白乌?” 白乌,乃是宁凡在云州布局数年的心腹之一,手握一支江湖游侠、地方绿林和商贾三方混编的奇兵——表面是商队,实则可调可战。 “王恒要打我江南的主意,那便让他看看,江南……早已非他之地。” 宁凡起身,负手踱步,眸光如刀,“另外,把李子清请来。” “请?”暗一疑惑,“她愿意来么?” 宁凡淡淡一笑,“她既已下场,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半个时辰后,李子清踏入宁府,神色不惊不喜。 她一袭墨衣,眼波含锋,“宁殿下深夜召我,可是江湖旧礼?” “李姑娘如今岂是江湖中人。”宁凡端茶相迎,“已是满京皆知的‘清和县君’,更是李尚书遗孤,皇上念旧,连六部尚书都要卖你三分面子。” 李子清并不接茶,只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想问问李姑娘——”宁凡倏然收起笑意,语气低沉,“你背后的人,是谁?” 李子清沉默。 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背后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仇,要报。” “而你——也有自己的局,要布。” 她缓缓踱步至窗边,“我父亲是被王恒陷害致死,证据就在监察司旧档之中。但我现在动不了他,你却可以。” 宁凡静静听着,目光如深潭,“所以你愿意与我合作?” “若能灭王恒——我愿与你结盟。”李子清缓缓转身,眼中寒意森然,“但前提是,我要你先放出风声,说你准备弹劾王恒,调监察司查账。” “你要的不是王恒被查,而是……他开始反应。”宁凡笑着摇头,“你这是要把我推到前面去。” “你不是一直在前面么?”李子清回以冷笑。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忽然又笑了笑,“不过……你可知,这一局下去,你将彻底失去脱身之路?” 李子清平静如水:“我从来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宁凡收起笑容,转身道:“那就一起走到底。” 而此刻。 苏浅浅站在听雨阁顶楼,望着王府方向灯火通明,轻轻拨开一页密信。 “宁凡、王恒、李子清……” 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最终叹了口气。 “宁凡,你果然不是普通皇子。” 她转身进入阁中,一道青影悄然而至。 “殿下,大梁来信,催您归国。边境军情紧急。” 苏浅浅眼神一凛,许久才低声道:“告诉他们……我暂时还回不去。” “为何?” “因为我也想看看……这大玄,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第24章 元清灯火话别情 大玄京城,入夜。 长街张灯结彩,万盏花灯挂满街头巷尾,映得整座城池仿若白昼。 今日,正是大玄民间一年一度的元清节——纪念古先圣人、祈愿风调雨顺的传统佳节。 街头鼓乐喧天,小贩吆喝,孩童追逐打闹,处处洋溢着热闹欢愉的气氛。 宁凡站在王府门前,仰头望着天边一轮皓月,嘴角噙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秦如月要走了,临行前约本殿下一叙,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秦使者了……” 他虽话语轻浮,步履却稳健如练,面上带着一副世家纨绔该有的轻佻,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锋锐。 不远处,秦如月已等候多时。 今日的她未穿使者礼服,而是换上一袭素雅浅紫长裙,梳云髻,簪流苏,既有皇家贵气,又不失女子婉约。她看着宁凡,微微一笑: “六殿下来迟了。” “本殿下这不是要特地打扮一番么?这元清节的花灯,也得配得上本殿下这等风流人物。” 宁凡故作得意,挥扇一展,果然引得一旁几个少女回眸窃笑。 “殿下这副模样,倒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秦如月似笑非笑地说着,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传闻?哦……是说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纨绔成性,酒色为伍。” 宁凡一噎,旋即朗声一笑:“不过是人言可畏,秦使可千万别被那些酸儒误导。” 两人缓缓沿街而行,街道两侧灯笼形态各异,有龙凤呈祥、鸾凤戏珠,也有书画谜语,供人猜赏,十分热闹。 街头不远处,一座高台灯阁上挂着三幅灯谜,是灯谜坊每年元清节的压轴环节。围观者众,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不,试一试?”秦如月望着那三幅灯谜,眼眸亮起兴致。 宁凡摊手:“秦使先请。” 第一谜:“红衣不惧寒,心藏千万籽,酸甜皆可口,炎夏解人渴。” 秦如月略一思索,轻笑:“这是———番茄。” 周围人赞声不断。 第二谜:“朝开暮谢香犹在,万绿丛中一点红,虽短暂,却惊艳人间。” 这次她只用了片刻:“是昙花。” 掌声四起,女子的从容优雅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到了第三谜时,灯上赫然写道:“非花非果似花果,既生红心又无核,皮薄可剥汁甘甜,莫言凡物蕴玄机。” 秦如月这次却陷入沉思,眉头轻皱。 宁凡在一旁轻轻拍扇,似在欣赏花灯,忽然淡淡吐出两个字:“荔枝。” 秦如月微怔,回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确定?” “本殿下怎么可能猜错?荔枝啊,非花非果却有香甜,皮薄多汁,且古时荔枝入贡,非凡物也。” 秦如月盯着他,忽而浅笑:“六殿下看来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 宁凡却耸耸肩:“本殿下向来博闻强记,奈何不愿与人争罢了。” 她笑意更深,未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前行,沿街望去,满目人潮如织,百姓喜气洋洋,民女巧笑倩兮。 “这等热闹景象,民心安稳,百姓安居……六殿下可曾想过,若这江山不再太平,你将如何应对?” 她的语气轻柔,却藏锋于无形。 宁凡手中折扇微顿,随即轻笑: “太平乱世,不过世人眼中不同的幻梦罢了。对我而言,无论风雨如何,总要站在最顶端才看得真切。” 秦如月微微侧目,沉默片刻,语调低缓:“你……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宁凡却仍一脸懒散:“多谢夸奖。” 两人走至长街尽头,秦如月忽然驻足,抬头望着夜空。 “我已向我皇汇报赌约之事,若无意外,不久便会接到回信……明日之后,我就要启程回大秦。” 宁凡轻轻一愣:“不多留几日?” “该走的终究要走,迟早的事。”秦如月嘴角一弯,忽而低声,“风云将起,大秦……恐怕不会再等太久。”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六殿下,听说你的两个哥哥也快回来了。那两位,可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愚钝。你要小心了。” 说罢,秦如月身影渐远,留下一地灯影、风声与他沉默的背影。 —— 夜色渐深,灯火却未熄。 元清节的夜晚一向漫长,而对宁凡而言,这一夜尤为静谧,仿佛连风声都带着几分沉思。 街上仍喧闹不断,百姓提灯嬉笑,孩童高喊猜灯谜胜了奖品,连那灯阁之下的彩绸,也因欢腾而微微颤动。 宁凡却早已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他站在长街尽头,望着秦如月离开的方向,手中折扇缓缓收起,扇骨合拢间似也收拢了那份吊儿郎当的懒散。 “那两个哥哥……” 宁凡喃喃低语,唇角轻挑,眼底却没了笑意。 大玄皇室的皇子中,真正值得他放在心上的,确实不多。 三皇子鲁莽,四皇子稳重却无野心,五皇子虽自诩心高志远,却终究是个空架子。 唯独那位镇守西北的大皇子,以及那位潜心修习、十年未归的二皇子——才是真正的敌手。 “看来……京城这潭水,又要浑了。” 他转身往王府方向走去,步履悠然,背影却不再是白日里的轻浮少年,而是锋芒敛尽、目光深沉的王者。 夜风徐来,吹散灯烛香火,也将秦如月留在他身边的那句轻语反复萦绕—— “大秦不会等太久。” 宁凡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此番大秦使团来大玄,看似是因为赌约一事,实则每一步都极为考究。 从秦如月的态度,到她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他已然可以断定,大秦在蓄势,甚至已在筹谋动第一刀。 “只是……大秦要动谁?” 他低声喃喃,忽然驻足,目光落在一处灯影交错的小巷口。 巷子尽头,月色照下,一个身影缓缓走出,脚步轻盈无声,竟是在街上穿行如风的李子清。 “还真是巧。” 宁凡淡笑,负手而立。 李子清也并未避讳,走近时拱手一礼:“殿下此刻还未归府,是在思美人远去?” 宁凡斜睨她一眼:“你是来看灯的,还是来打趣的?” “自然是来看殿下的。” “哟?那我得小心些,莫不是我哪门哪派的身份,又被李姑娘看穿了?” 李子清含笑:“殿下若真是个纨绔,我今日便不会出现。” 这句话虽轻,却如水中投石,溅起一圈涟漪。 宁凡不动声色:“那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来告知殿下,五皇子要动你了。” 宁凡挑眉,笑意未散,语气却冷了几分:“哦?他想怎么动?” “王恒亲自出手,五皇子为面。南巷私盐案不过是开端,他们的目标是你在江南的产业和暗线。” 李子清声音清晰,“他们不敢直接动你,只能先动你暗中布的子棋。” 宁凡看了她几眼,忽而轻声道:“你究竟是谁?” 李子清沉默了片刻,道:“前朝户部尚书李岳之女。” 宁凡目光一凝。 宁凡知道,李子清明白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他身份。 “李岳……?” “父亲因‘通敌’之罪被抄家流放,实则死于非命。我此来,只为查清真相、报仇雪恨。” 李子清道,“我曾是江湖中人,后被旧部接应入京,才得以步步为营,接近权贵。”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身后有人,也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宁凡似笑非笑:“那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不是王恒那一派的人,也不是真正的皇室忠犬。”李子清盯着他,“我赌你……心中有谋,有野。” 宁凡负手而立,片刻沉默。 “那你可知,与我合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此后不论你登得多高,我也不得脱身。” “你不怕?” “怕。但更怕庸碌一生,父仇未报。” 她说这话时,眼中一片平静,却也冷峻如霜。 宁凡望着她的眼睛,忽而笑了:“李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他轻轻抬手,折扇一点她额前,仿佛仍是那位风流不羁的六皇子。 “你的牌,我接了。但我的规则,不容背叛。” 李子清轻轻一笑,仿佛松了口气,也似终于卸下伪装。 “那便合作愉快。” 两人目光交汇,火花无声。 这一夜,元清节的灯火璀璨,街头万众欢笑,没人知道,在一盏灯影深处,大玄王朝的棋局,已然悄然转向。 而在这盘棋中,真正动手的,远不是那尚未登场的大皇子、二皇子,而是早已潜伏在局下的手与心。 而宁凡,已然落子。 —— 第25章 弹劾 金銮殿外寒风凛冽,朝阳升起时的余晖洒落在朱红宫门上,映得巍峨庄严。 今日是朝会日,百官云集,气氛却比往常更加紧张。 宁凡早早便到了,他身着锦袍、笑容散漫,一如既往的纨绔模样。 可在众臣目光之中,那份懒散背后,却似藏着某种莫测的深意。 内廷高台之上,帝王宁龙端坐金椅,面容如常,却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朝堂。 殿中肃静,一名身披鹤纹朝服的大臣迈步而出,正是御史中丞鹤羽。 “臣有本奏!”鹤羽声音中气十足,话音落地,众臣微惊,纷纷望去。 宁凡眉头不动,眼神微垂。 “六皇子宁凡殿下,在云州查案期间,擅自行军围剿土匪,越权调动兵马,动用私权,致使边境驻军被扰,扰乱军纪,此为一罪!” 朝中议论哗然。 鹤羽不紧不慢地翻开奏本: “二者,云州商路因其调兵受阻,百姓货运遭殃,财赋锐减,商贾哀鸣。 三者,宁凡私下接触江湖人等,不明用意,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尚请陛下明察!” “胡说八道!”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却是兵部尚书梁肃,他素来与宁凡有旧,今日忍不住出声。 “六皇子此行奉诏行事,云州盗匪横行,驻军不动,民不聊生,他若不出手,难道要等官军束手旁观?” “如今边境已定,反倒有人挑刺,岂不荒唐!” 朝堂争论一时白热。 此时倒是宁凡深深看了兵部尚书梁肃一眼。 倒是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会有人替他说话,毕竟他这十年来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王恒立于侧殿之中,神色古井无波,却在心中冷笑。 这是他布的局。鹤羽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而真正的目标,不止是宁凡,更是皇帝对宁凡的态度。 若能撬动帝心,就算不能除掉宁凡,也能削其威望,抹其羽翼。 宁凡一直不发言,直到宁龙缓缓开口:“宁凡,你可有何辩?” “臣——”宁凡上前,抱拳微笑。 “臣的确调兵剿匪,的确私下接触江湖人士,也的确让几位商贾生意受损。” “哦?”宁龙挑眉。 “但,臣有一事请问鹤大人。” 他转向鹤羽,眼神锋利一闪而过:“云州盗匪盘踞三年,为何朝廷迟迟不动?” “当地郡守私通匪寇、运盐私贩,鹤大人可曾查过?商贾生意受损,为何此前无一人上奏?” 鹤羽面色微变:“此事……” “我若不动,云州今日依旧血流成河。我若不查,那些尸骨累累的百姓仍是朝廷无声的负债。” 宁凡缓声,顿了一下,“儿臣不才,不懂大义。” “但自小父王教我:大玄百姓,胜似子孙。”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宁龙深深看了他一眼。 殿内陷入沉寂,最终宁龙淡淡道:“鹤羽,此事暂留中书审议,再议。” 这便是留情了。 而宁凡也知分寸,退后一步,行礼不言。 朝会散后,王恒缓步走出金銮殿,脸色如常,内心却泛起一丝涟漪。 他未料宁凡竟敢如此迎击,更未料这纨绔子弟话语之中竟有理有据,分寸得当。 “这小子,愈发不好对付了。”王恒自语。 而此时,五皇子宁林府中,烛影摇红。 宁林负手踱步,脸色阴沉。他已被限制出府三月,皇权之路几近断绝。 “王恒那老狐狸只肯打擦边球,根本不愿替我真正出手。”他咬牙。 亲信低声道:“殿下,既然王相不愿动手,我们可以……另觅手段。” “哦?你有办法?” 那人靠近,低语几句。 宁林眸光骤亮:“血窟?” “正是。那帮人,专做见不得光之事,据说前朝余孽聚于一处,若有人可除宁凡,非他们莫属。” 宁林沉默片刻,嘴角冷笑浮现:“你去办,告诉他们,只要除掉宁凡,他们要什么,我都给。” 风雪夜,权谋局,悄然铺开。 第26章 暗影浮现 夜色深沉,大玄皇都上空星辰稀疏,薄云如纱,一轮弯月悬挂天际,仿佛也笼罩上了一层肃杀气息。 五皇子宁林独坐书房,烛火在案几上摇曳,映得他眉宇间阴影重重。 他本是天子亲子,昔日意气风发,如今却被困于府邸之中三月不得出府,名为反省,实为软禁。 心头那股熊熊怒火日日灼烧,早已将对宁凡的怨恨凝成了锋刃。 “王恒那老狐狸……口口声声要为我分忧,可至今不动如山!”宁林猛然拍案,目中赤红,咬牙低吼,“莫非也怕了宁凡那个废物?” 角落中,一名身穿玄衣的亲信躬身而立,闻言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若丞相不动,不如我们自己动。” “自己动?”宁林转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你以为我不知道朝中盯着我这位‘闯祸’的皇子有多少眼睛?我如今的处境,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自掘坟墓。” “殿下,您可曾听说过……‘血窟’?” “血窟?”宁林皱眉,显然并不熟悉,“什么玩意儿?” 亲信神色微变,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此乃近年于边境崛起之组织,专门以刺杀为手段,却不似暗影阁那般为利而动,而是以混乱王朝、破坏秩序为己任。” “其首脑身份成谜,但杀人手段凶残狠辣,几无失败记录。” 宁林静了一瞬,旋即冷笑:“既然如此,朝廷怎未出手铲除?” “出手了。”亲信声音更低,“但……皆无功而返。血窟神出鬼没,有人猜测他们与前朝余孽有关,甚至有人说,血窟中的主脑人物,本就是昔日朝堂重臣之后。” 宁林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冷意森森的笑容: “宁凡……既然你装得如此好人,就让我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宁林沉默良久,眼底闪过狠意:“若能让这群疯狗动手,再将罪名嫁祸到其他几位皇子身上,父皇岂会不疑?一石三鸟,妙计。” “属下,即刻安排。”黑衣人应命而去。 夜色渐深,天边浮现出一抹冷月。 …… 皇都东南,繁华之地的最深处,听雨阁依旧香雾缭绕、丝竹不歇。 宁凡倚靠在雕花朱栏之上,身着一袭墨金锦袍,手中折扇轻摇,眼眸懒散,却不失风流倜傥。 他身旁坐着一位女子,正是苏浅浅,一袭淡粉轻纱,眸光流转间颇有玩味之意。 “王爷今日倒是少见地早了些,可是宫中出来,得了皇上赐酒?”苏浅浅抿着茶水,轻笑问道。 “赐酒谈不上,不过陛下确实召我问话。”宁凡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说起那刺客之事,陛下倒也只是随口一提。” “哦?”苏浅浅将茶杯放下,微微挑眉,“那王爷是怎么看那刺客之事的呢?” “浅浅姑娘对此事似乎过于关心了?”宁凡折扇轻敲桌面,笑意不减,却隐有探询之意。 “一个敢在宫门前行刺的人,怎能不让人关心?”苏浅浅淡然一笑。 “听说陛下已下令,七日之内必须有所交代,这也马上七日了,我当然很关心结果了。” 宁凡收起折扇,神色微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苏浅浅面上:“你觉得,是谁动的手?” 苏浅浅目光与他相对,沉静如水:“王爷是聪明人,这样的问题又怎会没有答案?不过——有时知道答案,也未必能说出口。” 宁凡目光微眯,心中已然起了波澜。他本意试探苏浅浅,却反被对方反制一招。这个女子,似乎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 当夜归府,天色已晚,宁凡方落座,便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廊外。 “主子。”暗一低声跪地。 “说。”宁凡背对着他,语气平静。 “白乌传来急讯,云州之地,有疑似‘血窟’之人出没,且对白乌暗中探查。疑似已经被盯上。” “血窟?”宁凡眼神骤然一寒,喃喃重复。 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与暗影阁不同,血窟不是单纯的杀手组织,更像是一个以破坏为乐的疯子联盟。 他们不随意接任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以“乱世”为目标。 “是时候让暗影阁出动了。”宁凡眼神淡漠,仿佛在宣判什么。 “玄阁可动,让他们去云州看看。若血窟真想掺合此事,便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代价。” 暗一抬头,神色一震:“主上,动用玄阁?” 宁凡一笑,却带着寒意:“既然有人要在暗中出招,我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黑夜之主。” 他缓缓走向案边,食指轻轻拂过令牌。 ——暗影阁,终于要现身了。 这世人皆传暗影阁是天下第一刺杀组织,神出鬼没,只认金银不问身份。 十年前在南楚刺杀一名皇子而成名,从此各国惶惶,却又无力剿灭。 其下分天地玄黄四阁,玄阁乃主刺杀潜伏者,成员多为四至六品好手,出手快、准、狠。 今夜出动,血窟,怕是要迎来真正的对手了。 暗一领命,转身隐入黑暗。 —— 此时,皇宫内,宁龙独坐御书房,面色阴沉。 “丞相大人,七日之期已过,可有结果?”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的王恒。 王恒微微俯首:“回陛下,确有线索。乃是血窟。” “血窟……”宁龙轻声重复,脸上神色却并未释然,反而更显凝重,“你确定?” “臣亲查之后所获,虽未能定罪,但种种迹象皆指向血窟。而此组织行踪隐秘,已非朝廷初次听闻。” 宁龙叹息一声,拂袖而起,走至窗前,望着苍茫夜色。 “暗影阁、烟雨楼、血窟……一个个都像是从阴影中爬出来的怪物,而大秦也开始躁动……风云将起啊。” 王恒默然,低头躬身,不置一词。 此刻,他看似恭顺,内心却冷笑:风云?若这风是他放出来的,那他要做的,便是掌控风的方向。 “退下,朕自会安排。”宁龙挥了挥手,王恒恭敬告退。 殿中寂静片刻,宁龙叹息一声,起身来到窗前。 “血窟、暗影阁、烟雨楼……” 这三股神秘势力,如同潜龙入海,一夜之间崛起。而背后是否有更大的手操盘?他的情报机构已尽力搜寻,然终难窥全貌。 “风云将起,大秦虎视眈眈,朕的大玄,终究将走到哪一步?” 宁龙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也有一抹狠意。 “宁凡,你若真是良材,便趁此局势中立足生存,莫要辜负朕的试探。” 月光洒下,照在龙袍金纹之上,如幻似真。 …… …… 第27章 各方动向 三日后 春寒料峭,皇城的夜,依旧冷意侵人。 王府之中,朱红色的灯笼静静摇曳,烛火晃动,映出廊下的影子长长斜斜。 宁凡披着一件深紫色蟒袍,静坐于书房正中的太师椅上。 手中把玩着一只翠色玉杯,指尖无声摩挲。 他的眉眼沉静,似在回味白日朝堂之上的风波,又似沉思更深一层的杀机暗涌。 “白乌那边怎么样了?”他语气不急,却有种潜藏的锐意。 窗外传来细微响动,随即一道人影无声落入厅中,正是暗一。 “殿下”暗一低声回禀,身影藏在昏黄灯影边缘,恍若夜魇一缕。 “属下接到云州密信,两日前,白乌一支小队被不明势力伏击,虽成功退敌,但根据尸体打探的线索,应属血窟之手。” “血窟……”宁凡喃喃一笑,放下酒杯,指节轻叩案几,“他们终于露出爪牙了。” 暗一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是否要动‘玄阁’?” “这两日派出玄阁他们以及到了云州,并且以及基本确定了是那些人了。” 宁凡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隔着半开的窗棂望向远处那片如墨的夜空。 眼底的冷意,如冬夜寒霜般凝重。 “动。”他语声低缓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权威,“玄阁出动,让他们不必手下留情。” “是。”暗一顿首而退,身形化入夜色。 宁凡负手而立,望着夜色中远处王宫的方向,眸光深邃。 血窟,一个敢挑衅本王底线的组织,也该见识一下这世上,什么叫真正的杀意。 —— 玄阁,暗影阁四阁之一,位列“天地玄黄”之序。 若说暗影阁是江湖第一刺杀组织,玄阁便是这份威名最锋利的一刃。 其成员皆为四到六品以上刺杀好手,身法凌厉,心志坚定,尤其擅长渗透、追踪、行刺与反制。 十年前,一夜之间刺杀南楚二皇子,掀起一场国级风波。 自此之后,“玄影无形,死不知名”的传说,在各国朝堂间流传不息。 而鲜有人知,这个令人胆寒的组织——竟是由宁凡亲手缔造。 那是他穿越至此之后,花费三年时间,以大玄边疆黑市为,招募亡命之徒、流亡刺客、江湖散修、前朝死士……一点一滴构筑起这张隐秘杀网。 一楼二阁三院六山,如蛛网般盘踞天下暗面。 如今,蛛网感知到了敌意,便是时候出击了。 —— 与此同时。 皇都南郊,一处废弃道观之内,灯火幽幽,香烛缭绕。 宁林负手而立,眉眼藏着阴鸷。他穿着一身素白中衣,神情颇为不耐: “你说你能帮我除掉宁凡?” 对面一人蒙着黑纱,仅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仿佛蛇一般冰冷。 “王爷之意,我等已明白。”那人声音沙哑,带着蛊惑之力,“您只需提供行动时机与目标信息,剩下的,交给血窟。” “哼。”宁林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狠意,“最好真如你们说得那般利落,若你们办成此事,我会送上一份大礼。若办砸了……” “五皇子。”那人冷笑,“我们出手,从不办砸。” 宁林冷眼盯着他,道:“我会安排些假线索,让人以为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的人所为,至于你们……不留痕迹。” 黑衣人点头,“我们擅长的,便是用一把刀,挑起诸侯乱斗。” 宁林转身,掀帘而出,只留下一句:“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烛火映照下,黑衣人静静坐着,忽然低声道:“刺杀宁凡的任务,玄鸦,你来。” “是。”暗影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整个人仿佛阴影凝聚而成。 他的声音宛若亡魂低语:“三日内,宁凡必死。” —— 夜深人静,宁府书房烛火渐微,唯有那株盆中梅花仍傲立不凋,仿佛一如其主心志。 宁凡静静立于窗前,思绪翻涌。血窟的出现,不仅是一场简单的刺杀那么简单,它背后所代表的东西,才是最令他警觉的。 “前朝余孽,江湖死士,乃至借刀杀人之术……”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多了一丝揣测。 血窟突然针对白乌,这意味着什么?白乌乃是他在云州的布子,负责搜集各地走私、武人、江湖动向等一切与朝廷与边疆有关的情报,一直隐秘行事。 若非内有线索泄露,要么……血窟本身就对云州有所图谋。 “暗一。”他低唤一声。 “属下在。” “从白乌的人员中,查三个月内所有曾进入云州、途经京师的人,凡有接触外人记录者,一律暗查。” “是。” “还有,让玄阁分出三人,跟着血窟的人,但——不得打草惊蛇。” 宁凡目光如电,声色俱冷:“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有胆子敢动我的人。” 暗一拱手,迅速遁去。他知,王爷动真怒了。 —— 皇宫·御书房 龙烛高照,香烟袅袅。 皇帝宁龙披着一件金丝黑袍,正斜靠于软榻之上,面前摊开的是一封机密密信。他眉头紧锁,眸中暗藏不安。 王恒方才离去,回话如期而至。 “血窟。” 当王恒道出这两个字时,他便知事情麻烦了。 “血窟啊……”他低语着,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带着浓浓的疲惫。 在这张九五之位上坐了二十年,他见过的刺杀、阴谋、权斗数不胜数,可血窟,却是少有令他真正头疼的存在。 这组织如鬼魅般游走于各国边界,以杀为业,不分贵贱,行踪诡秘。 三年前,曾有北楚王朝的一位摄政王,被血窟一夜斩首;两年前,大魏太傅之子出征途中遭遇袭杀,凶手同样指向血窟;而今,轮到了大玄。 宁龙望着书案,缓缓起身,走到殿中那幅巨大的《河山图》前。 “烟雨楼、暗影阁、血窟……”他喃喃自语,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山河之间的每一道界线,“天下三十六郡,谁能在风雨来临前,把我大玄撑住?”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身影——宁凡。 这个他一直未曾真正看穿的儿子,如今却在朝堂风波中屡屡脱身,甚至在皇子之中隐隐崭露锋芒。 “宁凡……你倒不像你表面那么简单。”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不安。天家的儿子,每一个都有野心,若非亲手扼杀,便是成王败寇的命运。 宁龙转身,坐回御案,挥手唤来侍从:“让‘天鉴司’调动三百密探,盯紧京中所有可疑组织,特别是……血窟。” “是!” “还有。”他顿了顿,眼神锋利,“密令龙影卫,调一支进驻西境,肃清边疆三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大秦……”他再度低语,眉宇中浮现一丝隐忧。 如今秦如月归国,临别前那番话犹在耳边回响。 “天下风云将起,大秦已无暇等待。” 短短一句,意涵不止。 宁龙眼神森然:“若他们先动,朕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他知道,风雨欲来。 而大玄,需要一把能够劈开乌云的刀。 —— 而此刻,在京师某座幽深的胡同口,一道瘦削黑影自巷中走出,脚步虚浮,却气息凌厉。 他名玄鸦,血窟一阶杀手。 此次刺杀宁凡,便由他执行。 “任务目标,宁凡。”他望着宁府方向,语气低哑,“三日之后,正面接触。” 话音落下,他转身隐入夜色,如一只夜鸦,滑翔在这座漆黑的京城上空。 —— 第28章 暗夜刺杀,云州蝗灾 夜色沉沉,灯火映照着街角斑驳的石板,长街如蛇般蜿蜒。 宁凡一身墨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步伐闲适,却不乏警惕。 刚从听雨阁出来,他略带醉意地踱步于王府方向,今日与苏浅浅一战酒棋,虽未分高下,却也令他心情稍畅。 街边小摊还在收摊,卖糖葫芦的小贩挑着担子,与孩子讨价还价。 宁凡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这笑意还未浮现太久,忽而心头微动,脚步顿停。 “来了。”他低声自语。 空气里飘荡着异样的寒意,街角一盏油灯“啪”的一声被风吹灭,紧随其后,是衣袂破风的声响。 “唰!” 黑影自两侧扑来,寒光如匹练划破夜色,直取宁凡咽喉! 宁凡脚下一点,身形诡异地一扭,如夜猫般躲开利刃,右手猛地一扬,折扇一合,竟是一柄暗藏机关的短刃,“铛!”地挡住来袭之刀。 “真是下了血本啊……”他嘴角仍含笑意,目光却如寒星。 来者不善,三人分进合击,刀招狠辣,全是拼命之势,其中两人更是熟悉搏命打法,显然并非寻常杀手。 宁凡眼神骤冷,脚下一滑,竟猛地欺身而上,左手扣住一名刺客手腕,右肘狠狠撞在对方胸口,骨裂声脆响,刺客口吐鲜血而飞。 另一人趁机横刀扫来,宁凡顺势抽出短刃,寒光闪过,那人手腕已断,惨叫声还未出口,宁凡反手一掌,掌风蕴力,竟直接震断其脖颈。 短短几息,两人毙命! 剩下一人似乎略有犹豫,脚步骤退。 宁凡却一步不让,身形如鬼魅扑上,扣住其咽喉,刀刃抵住。 “说,谁派你来的。”他语气平静,杀意凛然。 那人面色灰败,眼中却透着疯狂。下一刻,喉间一股腥甜味猛地涌出——竟是毒囊碎裂,嘴角泛紫! “该死!”宁凡手一松,那人“扑通”一声倒地,七窍流血,已无气息。 宁凡收刀,眼神幽沉。 “死士……” “主子!”暗一自暗处闪身而出,跪地请罪:“属下来迟。” 宁凡摆手:“不怪你。他们来得巧,选的时间也妙,我刚从听雨阁出来,醉意未醒。” 暗一上前检查尸体,面色愈发凝重:“这些人身上无任何能辨识身份的印记,行动方式极像‘血窟’。” “果然是他们。”宁凡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轻轻踱步,看着三具尸体,“下令,通知玄阁,全力盯死血窟在京城的活动,必要时——暗影阁地阁的人也可以动。” 暗一一怔:“主子,您要让地阁出手?” “他们既然敢碰我的人,是时候试试他们的分量了。”宁凡淡然道,似笑非笑,“不过玄阁先走一步,我们不急,一点点拔出这颗钉子。” …… 次日,天刚破晓,金銮殿已灯火通明。 今日早朝不同往日,大臣神色不一,隐隐透着一股暗流涌动。 王恒步履从容,目光沉稳,身后随侍的文官交头接耳,似有所料。 宁凡如常站在百官之列,神色慵懒,仿佛昨夜那场杀机与他毫无关系。 “启奏陛下,”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朝堂左列传出,“丞相王大人,有事启奏。” 众人精神一震,眼神齐齐看向王恒。 王恒微一躬身,声音不急不缓:“启禀陛下,微臣昨日接到密信,云州蝗灾已蔓延数百里,百姓哀嚎,官府无力应对,地方赈灾不力,百姓已逼近衙门。” 殿上瞬间一片喧哗。 “云州又出事?” “年初才有旱情,如今又有蝗灾,地方官竟不上奏?” 皇帝宁龙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阴沉,眉头紧蹙。 “王爱卿可有证据?” 王恒取出一封奏章,递上御前,“此乃云州牧所奏,迟了三日传至京中。” 宁龙展开奏折,眼中寒意渐浓:“云州……竟又是云州。” 这已是宁凡负责过的地方了。 “陛下,”王恒忽然转头道:“微臣斗胆一言,如今云州蝗灾加剧,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如派一位皇子前往,既可安抚民心,又可震慑地方官员,彰显皇室威望。”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暗自冷笑,更多人则望向宁凡,似乎已然心中有数。 “微臣附议,派皇子安民理政,乃上策。”又一位重臣站出。 “微臣亦附议。” “一位皇子?”宁龙眼眸一转,似有深意。 这时,另一位中立大臣忽然出列: “陛下,既然是派皇子,微臣认为六皇子宁凡最合适。” “前些时日云州一役,宁凡殿下虽遭非议,但终究化险为夷,处理果断,如今蝗灾再起,理应由他善后。” 宁凡听到此言,嘴角一勾,眼神平淡。 他缓缓出列,躬身而拜:“陛下,儿臣自问才疏学浅,若论治蝗赈灾,不如二皇兄擅理农事;若论抚民整军,三皇兄更是将门。此番之事,儿臣恐力有不逮。” 这番话一出,不少大臣心中一动。 王恒也皱了皱眉头。 他越推辞,越显得蹊跷。 果然,一位与王恒交好的御史忽然道:“殿下何出此言?昔日在云州,殿下治乱有功,如今云州再陷苦厄,难道殿下就忍心袖手旁观?” “而且此事有三大好处!” 听到这上方的宁龙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且说说,有何好处?” 那御史闻言,笑着说道:“启禀皇上,这三大好处吗—— 其一:云州突发蝗灾,百姓民不聊生,这时候皇子前往不仅仅可以治理蝗灾,还体现了皇家的重视! 其二:从六皇子与大秦使者的三场赌约就可以看出来,五皇子其有大才,大皇子领兵在外,二皇子正在书院进修,剩余几位皇子中六皇子最为合适! 其三:这对于六皇子也算是一种试练!” 御史说完,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称是,就连上方的宁龙也有些心动了起来。 王恒微不可察地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宁凡眼神微眯,悠悠开口:“若陛下与众位大臣信我,儿臣愿担此任,只是蝗灾非小事,恐怕需调动兵粮,倘若途中有人掣肘,恐贻误军机。” 他这一句话,既显责任,又暗藏试探。 宁龙静静看着他,良久,开口道:“朕准了。宁凡,朕命你为赈灾钦差,三日内启程前往云州,官员配合,违令者斩!” “儿臣遵命。”宁凡拱手,眼底寒光一闪。 第29章 北荒余孽,临行前的交代 王府后院,夜风如刀。 案上几缕未熄的香烟袅袅升腾,映照出宁凡沉思的面容。他左手轻敲着扶手,指节清脆作响,屋内气氛凝重至极。 刺杀之后,王府暗中捉了不少嫌疑人,然而,正主已服毒身亡。 血窟,这个盘踞暗处的毒瘤,竟敢明目张胆地在京中动手。 “主子,”暗一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尸检出来了,刺客舌下藏有寒毒,剧烈发作,可在三息之内暴毙而死” “且……尸体经查验,竟无明显出身印记。” 宁凡微眯双目,声线冷然:“无出身印记?连江湖散人都比这群死士有迹可循。” “看来血窟,是打算将一切斩草除根。” 暗一低头:“属下无能。” 宁凡摆了摆手,语气不重,反倒意味深长道: “他们能自尽,说明背后人对他们的控制极深……或者。” “许下了远比活着更重要的承诺。” 他目光转向窗外,夜色寂静,月光如刀,“血窟,看来不甘寂寞了。” 暗一迟疑了下:“主子,是否要加紧清剿?” “不急。” 宁凡慢慢站起身,身形高大修长,眼底寒意若冰封万里,“一窝老鼠,不用敲打,怎知他们有多少洞?” 说话间,他走到案前,取出一份机密卷宗。 卷宗上,记录着一桩无人知晓的隐秘——“北荒百蛊门余孽,疑似潜伏京中,与血窟有所关联”。 此事原本该上报朝廷,可宁凡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合上卷宗,吩咐道: “把这份情报送去烟雨楼,让他们查清楚北荒余孽是否还活跃。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 暗一退下。 房间再度归于寂静,唯有香气袅袅盘旋。 宁凡负手立于窗前,仰头望着天际微微泛起的鱼肚白,神色淡然,内心却冷意如霜。 —— 次日,金銮殿。 一场突如其来的朝会再度震动朝堂。 不过这一次,议题并非昨夜暗杀之事,而是云州蝗灾。 “陛下,”一名身着青衣的地方御史出列,高声禀道: “微臣收到密报,云州蝗灾肆虐数州数县,粮仓被毁,百姓饥饿,已有民变之兆!” 宁龙面色铁青,拂袖道:“怎会到了民变地步?云州刺史何在?” “回陛下,刺史已上奏请求朝廷拨粮,但因转运延迟,加之蝗灾蔓延过快,现已失控。” 一时间,朝堂喧哗。 王恒适时出列,微微一拱手:“陛下,微臣以为,不宜再拖,钦差大臣宜速启程,以绝后患。” 宁龙目光扫过宁凡。 宁凡缓缓出列,抱拳躬身:“儿臣恭遵圣命,三日之内,必启程赶赴云州。” 宁龙点头,沉声道:“赈灾为重,安民为本,朕只要一件事——云州,不能乱。” “儿臣谨记。” 声音落下,群臣皆拜,朝堂肃然。 但谁也未曾注意到,在暗处,一只无形的手,已经悄然伸向了宁凡即将前往的地方。 —— 王府书房。 夜深人静,烛光微明。 李子清站在案前,接过宁凡递来的密函,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与震惊。 “四皇子?”李子清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从未想到,您竟与四皇子……” 宁凡笑了笑,目光悠远:“意外吗?” 李子清心中波澜起伏。 他早听闻四皇子素有清誉,宽仁而不失机锋,只是素来孤立自持,鲜少参与夺嫡之争。 如今得知四皇子竟与宁凡暗通款曲,不由心生震动。 “这局,不是只靠我一人能成的。”宁凡转过身来,眸光深邃,“人心,才是这天下最大的蛊。” 李子清狠狠一震,猛然醒悟,心中对宁凡的敬服更深了几分。 夜深露重,京城似乎安然无恙,实则暗涌四伏。 李子清沉默了片刻,随即郑重地将密函收起,俯首行礼: “属下明白了,日后若有变故,必投四皇子麾下。” 宁凡点头,随后吩咐:“我离开京城后,听雨阁那边暂且放缓动作,静观其变。你……要小心。” 李子清应诺,退下。 听雨阁,京城暗流涌动之地,名义上是大梁商会下属产业,实则早已成为各方势力博弈交换情报之地。 今日宁凡前来,并无大张旗鼓,只带了暗一随行。 临近阁门,一道纤细倩影静立雨中。 她身着淡青衣裙,发簪斜插,眉目如画。见宁凡到来,微微福身,正是苏浅浅。 “六皇子今日怎有闲心来此?” 宁凡笑而不答,只抬手示意,二人并肩入阁,登上二楼一间雅室。 窗外细雨淅沥,映得竹影婆娑。 苏浅浅亲自斟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听说殿下即将赴云州?” “消息倒是灵通。”宁凡接过茶盏,笑了笑,“连你也觉得我不该去?” 苏浅浅垂眸片刻,方轻声道:“治理蝗灾虽难,但不至于让王爷动身。” “真正的危险,在于人心。” 宁凡微微眯眼,指尖轻叩桌面,半晌才低笑一声:“人心比蝗虫更难治理,浅浅此言,正合我意。” 苏浅浅抬眸望向他,眸光似水:“若有需,听雨阁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宁凡摆摆手,似是无意道:“放心,本王自有打算。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后悔便好。”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无言,各自品茶,雨声潺潺。 一场暗潮,在这细雨中,悄然酝酿。 —— 与此同时,京师某处废弃寺庙。 数名黑衣人跪伏在地,一名身着血色斗篷的男子立于暗影之中,声音沙哑冷厉: “宁凡即将前往云州。” “主上要动手么?” “动?不急。”血色男子低笑一声,“云州,是他的归途,也是他的坟墓。” “北荒的‘种子’,也到了发芽的时候了……” 而就在宁凡布置完毕的同时,另一道密令也悄然传至云州。 血窟总部,传来命令——全力搅乱云州,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斩杀三皇子! —— 第30章 云州初至 京城的春日,总是带着些未褪尽的寒意。 四月初的风穿过街巷巷口,吹动街边的柳枝也吹乱人心。 王府前,简朴却肃穆。 宁凡未穿朝服,仅是一身素蓝劲衣,整装待发。 身后随行者不过数人,皆是他一手挑选。 他没有惊动宫中,也未递请辞文,只是一封简简单单的“奉命赈灾”,便是堂而皇之的名分。 王府门前,站着一人,是李子清。 “王爷,您不带上我?” 宁凡斜睨他一眼,笑道:“你是留守京城的命脉,怎能随我远行?” 李子清还欲说什么,宁凡已拍了拍他的肩:“我离开后,有事便去找宁无缺。” “……我明白了。”李子清低头作揖,语气已无多言,心中却千头万绪。 宁凡再看一眼王府高墙,嘴角含笑,却眼神寂冷。 “京城风雨,便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他翻身上马,抖缰疾驰,马蹄如鼓,踏碎初春的露水。 …… 大玄云州,地处西南,原是沃土,连年五谷丰登,素有“小中原”之称。 但如今,迎接宁凡一行的,却是漫天黄沙与破败焦土。 马蹄踏入州境的那一刻,风沙扑面,地头禾苗如焦黄枯草,片片农田寸草不生,饿殍遍地,乌鸦不叫,鸡犬皆无。 天尚未黑,整个云州城却早早闭了城门,街道萧条,百姓蜷缩门内,唯恐多看一眼外人。 城门前,几个饿得发颤的孩子蹲坐在角落,一见宁凡等人穿着异样,便慌乱逃窜。 “这地方……像是遭了兵灾似的。”楚凌雪皱眉。 “非兵灾,”宁凡眯着眼看向远处田野,“是蝗灾,比兵更狠。” “这些百姓……怕我们。”暗一皱眉,抽出腰间短刃戒备,“像是怕官。” “怕的是贪官。”宁凡轻声说。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城门上残破的漆字上,一块斑驳的木牌挂着:“告示:谣言惑众者,杖五十。” ——这是严厉镇压言论的标志。 暗一上前敲门,门楼上守将探出头,见来者着王府服色,不由一怔,随即低声道:“是京都来的钦差?” “宁王宁凡,奉旨赈灾。”暗一高声道。 守将神色变了几变,迅速消失,片刻后,轰隆一声,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云州刺史李肃已经候在门内,一张脸干瘦如竹,身着乌纱官袍,却不见多少威仪,反倒带着掩不住的慌张。 “末官李肃,拜见宁王殿下。” 宁凡下马,未言语,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抬脚入城。 李肃愈发紧张,连忙带路。 “启禀殿下,蝗灾突至,仓廪被焚,民心浮动,近日又传言有山贼出没,末官已派人清剿,定不敢懈怠……” “是仓廪被焚,还是……”宁凡语气温和,却戳心,“有人故意放火?” 李肃脸色一白,勉强笑道:“殿下所言……所言极是,末官定彻查。” 宁凡没再追问,只是目光一扫四方。 街道两侧的百姓面无表情的望向他们,一双双眼睛中没有敬畏,也没有希望,只有麻木和疑惧。 宁凡心头微沉。 这种地方,最适合“搅浑水”的人做事。 …… 城中驿馆,宁凡暂居于此,安排好随行后,他与暗二进入内室密谈。 “这城有问题。”暗一冷声道,“城中兵力空虚,巡逻虚设,百姓不敢言语,城外多处粮仓皆毁,未见火痕——是人为放弃。” “李肃是个官痞,藏得住心思,却掩不住气味。”宁凡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茶苦如胆。 “蝗灾虽可怕,但百姓怕的从不是蝗虫,是无人理会。” “属下建议,先从巡检开始,调地方军备。” “太急。”宁凡淡淡道,“这时候动军备,是给朝中某些人递刀子。” “那我们怎么办?” 宁凡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良久才道: “慢慢来,一步步走。先查百姓,再查仓廪,再查官员,再查兵权。”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 “……还有百蛊门。” 暗一一震:“百蛊门?” 宁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说道: “去查查最近有没有外来流民、或神秘人入城……尤其是东南方向的。” “是。” 暗一领命离去。 宁凡望着夜色,眸光清冷。 他本可在京中悠哉游哉,如今踏入这片烂泥,若不做出点声势,未免太亏。 …… 而与此同时,边境之外,大秦东南。 一间密室之内,一名黑袍男子正缓缓从地图前起身,望着上头“云州”二字轻声一笑。 “宁凡,终于出来了。” “开始下一步。” 他身后,一排杀手跪伏,皆着血衣,腰间挂着血窟刺纹。 他们的眼中,没有人性,只有服从。 …… 第31章 云州惨象,乱局初起 清晨,云州东城门外。 灰白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腐败与血腥的恶臭。 宁凡一身便装,立在一片焦黑的农田边,静静望着。 田地焦枯,地里隐隐有白骨裸露,更多的是破碎的农具和燃尽的茅草。 暗一悄然上前,压低声音道: “查过了,这片地原是城中百户刘家的庄田,今年蝗灾后刘家强征民粮,引发民变,最后一把火烧了自家粮仓,嫁祸于百姓,已逃往西南。” 宁凡淡淡点头。 果然,不是天灾可怕,是人祸更恶。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拈起一把焦黑的泥土,捏了捏,泥土松散如灰。 “再去查,刘家的人有没有与云州衙门勾结的记录。”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是!” 这时身后也带人赶到,脸色极不好看。 “王爷,西市又出事了。” “说。” “昨夜有人放火,烧了粮铺,说是‘宁王空口承诺救灾,却只会搜刮民脂民膏’,闹事的人不少,隐约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宁凡唇角微微勾起。 “开始了么?” 暗一皱眉:“王爷,属下担心,是血窟的手笔。” “不急。”宁凡目光深沉如渊,“让他们闹。” “闹得越凶,我动手的理由才越正大光明。” 暗一躬身领命。 宁凡负手站立,身影笔直如松,任晨风卷起他的袍角。 ——局,已经开始了。 …… 同一时间,云州城内。 一间破旧的茶馆里,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围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没?六皇子来了。” “啥?皇子怎么还来了?” “嘿,谁知道呢……现在天灾人祸不断,大梁、大秦都在蠢蠢欲动,咱们这皇上,怕是坐不稳了。” “啧啧,六皇子来赈灾,也不知道是真的赈灾还是过来镀金呢!” 角落里,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毛,微微偏头。 “六皇子来了?来玩吗?” 旁边的老掌柜连忙摆手低声劝道:“小兄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有人在城里传呢,这六皇子可不好惹,一言不合就杀人!” “这真的假的?”少年故作好奇。 老掌柜环顾四周,低声道:“嘘,小心隔墙有耳!听说……是有人专门来查咱们百姓的。” 说着,他偷偷塞了一张油纸包给少年,压低声音道: “兄弟,小心点,别乱信。” 少年微微颔首,将油纸包收入袖中,悄然离开。 待他走远,油纸包中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符,上头篆刻着诡异的血纹。 ——血窟,信物。 少年在巷口停下,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果然是你们在煽动。” 暗阁已经查到,这些日子城中出现了大量的陌生人,假扮流民、苦力、小贩,混迹在市井之间,四处散播流言。 而这些流言,几乎无一例外,都指向两个方向: 一是宁凡无能,二是六皇子是来镀金的。 乱民之心,煽动之术,已然露出苗头。 …… 当天夜里。 宁凡在驿馆密室召集心腹。 “按照现在的情势,城中三分之一的百姓已有动摇。” 暗一拿出绘制的简易地图,指着几个圈着红印的地点: “这些地方是煽动最严重的区域,推测为血窟安插的暗子所为。” 楚凌雪眉头紧皱:“王爷,要不要连夜清剿?” “不急。” 宁凡摇头,声音低沉。 “时机未到。若我动,必得师出有名。”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透着冷意。 “放心,很快就有人替我点燃第一把火了。” 暗一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 夜深,云州的夜市空荡寂静,偶有几声低泣声自破败小巷传来。 某处昏暗宅邸中,数十名血衣杀手悄然集结。 一名中年男子戴着铁面,冷冷道: “按照计划,明日辰时,挑起东市暴乱。” “目标,云州仓廪。” “务必制造混乱,让百姓彻底失控。” 杀手们默默点头,身影悄然消散在夜色之中。 而在黑暗中,一只黑羽乌鸦悄然起飞,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边。 那是,属于宁凡的眼线。 第32章 血窟再现,东市暴乱 云州,东市。 天未破晓,阴云密布,乌鸦不时从枝头惊飞,划破低垂的天空。 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与潮湿气,整座城像是一口被封住的铁锅,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街巷冷清,只有几名菜贩低头挑着担子匆匆走过,眼神时不时向四周张望,像是防备着什么。 他们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仿佛这片区域,连声音也被压制了。 突然—— “抢粮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如同惊雷劈空,在沉寂中炸响! 紧接着,四面八方跃出数十个身影,手持火把与兵刃,如潮水般扑向东市最大的官粮仓。 “烧啊!狗官宁凡,打着赈灾的幌子私吞粮食!” “杀了他,还我命来——!” 火把飞掷而下,仓门顷刻被火光吞噬,烈焰卷上高空,映红了整片街道。 木梁炸裂、瓦片坠落,仓廪轰然坍塌,一袋袋粮食从滚落的木架中滚出。 围观的百姓早已饥饿数日,此刻见状如猛虎出笼,疯狂扑上前哄抢。 哭喊、厮打、哀嚎声交织,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趁乱高声呐喊:“是宁凡!是他下令停发赈粮,置我们百姓于死地!” “狗官宁凡——你还我孩儿命来!” “冲进州府!让他滚出来给个交代!” 此言一出,如一根导火索投进干柴,人群情绪瞬间失控。 愤怒、惶恐、绝望,被巧妙点燃。 东市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战场,民意如洪水般决堤。 但就在众人呼号震天,准备沿街涌向州府之际—— “谁说,我不发粮?”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利剑破雾,从人群后方稳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凡缓步而出,身着灰色便服,乌发束冠,神情冷峻,眼神深沉如渊。 虽未佩戴盔甲,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他步伐不疾不徐,仿佛走在朝堂之上。 在他身后,十余名黑衣人无声现身,气息如刀,目光冰冷,隐隐笼罩全场。 他们衣袍上绣着“玄”字,那是玄阁的标志——宁凡手下神秘、致命的情报杀伐机关。 有人认出玄阁,神色瞬间惊恐,脚步不自觉后退。 那种从骨子里传来的压迫感,如面对猛虎,不敢轻动。 为首一名刺客却咬牙怒吼:“杀了他!杀了宁凡——!”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破空而来,直取宁凡咽喉。 但还未靠近,刺客眼前寒光一闪——他低头一看,一柄长刃的细针刺入胸口,心脉已断。 “呃……”他嘴角涌出血沫,身形僵硬倒地,死不瞑目。 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尸体背后,面无表情,手中长刃尚未收回。 “死士。”他语气淡漠,正是暗一。 宁凡目光微沉,俯身从死士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信物,形如蝎尾,其上刻有诡异的古蛊纹路,触手冰凉,隐隐有血腥味渗出。 “这是……”暗一瞳孔一缩。 “北荒百蛊门的蛊印。”宁凡眯起眼睛,神情沉冷。 “朝廷剿灭的是明面,但这东西,不是他们能炼的出来。” 他抬头望向远处,目光穿透混乱人潮,凝在某个方向,语气低沉: “血窟,背后还有帮手。” …… 当夜,玄阁全线出动,宁凡亲自调配州兵,将东市封锁彻查。 乱事已平,但他明白,这只是开始。 密室之中,烛火昏黄。 宁凡坐于案后,面前跪着三名被擒的刺客,其中一人浑身是血,却紧咬牙关。 “谁让你们散布‘私吞赈粮’的谣言?”宁凡声音平静,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 刺客沉默不语。 “斩左臂。”宁凡目光未动,语气淡漠。 “是。” 下一刻,暗一拔剑,一道寒光划破空气。 “啊——!”惨叫回荡。 鲜血溅满青石地板,那人疼得昏死过去。 “泼醒。”宁凡淡声道。 冰冷的水浇下,刺客呛咳着醒来,双目血红,却没了方才的强硬。 “说。” “我……我们不知幕后是谁,只知每月有人来送银钱和粮食。” “叫我们煽动民意……那人,自称‘七蜃’,说是百蛊门的内使……” 宁凡目光顿凝,唤来楚凌雪。 “记录下‘七蜃’,密函送往京城,交楼中查实。” “是。” …… 翌日,州府会议如常召开。 宁凡照常赴会,神情淡然,仿佛昨夜之事与他无关。 厅中众官却人人紧张,噤若寒蝉。 州刺史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拱手道: “王爷,昨夜之乱恐为有心人设局,不知是否请朝廷派兵相援,以安云州……” 宁凡目光微挑,望了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 “怎么,堂堂云州,连几个暴民都压不住?” 刺史冷汗直冒,低头不语。 另一文官咬牙开口: “王爷,昨夜民间流言……传您为镀金而来,百姓生怨,属下担心舆情生变……” “镀金?”宁凡轻笑一声,语气冷峻,“若是虚名能平民怨,本王倒愿日日来此。” 他站起身,缓缓走至厅中,目光如剑般扫过众官。 “从今日起,每日定时呈报百姓伤亡与赈粮分发情况。” “若有一人虚报、瞒报、私吞、徇私——按与血窟同谋论处。” “云州是朝廷疆土,不是你们的升迁之地。” 全厅肃然,众官再无一人敢出声。 宁凡负手而立,眼神深处有一丝寒芒掠过。他知道,这是局的一环。 而他宁凡,从不怕下场棋,只怕没有对手。 …… 当夜。 宁凡将蝎形蛊印交给暗一。 “送回京城,交由楼中,切勿交由宫中。” 暗一微微一顿:“殿下不相信宫里?” 宁凡淡然一笑,转身望向窗外。 “我信他有用,但不信他无私。” 暗一怔怔地看着宁凡,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位皇子…… 并不只是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 他的锋芒,正在一点点从黑夜中显露出来。 …… 与此同时,大玄皇宫,天极殿。 宁龙听完云州奏报,眉头深锁。 “血窟?北荒蛊门?” 他眼神晦暗不明,似在权衡。 王恒站在阶下,目光幽深,却不语。 “王卿,”皇帝开口,“凡儿此次,此次可有进益?” 王恒沉吟片刻,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初显峥嵘,但尚未全形。” 宁龙轻轻点头,神情复杂。 “希望这场棋,值得朕下注。” 第33章 蝗灾当前,三策齐下 云州,州府议事堂。 晨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淡淡的尘埃在光柱中漂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沉闷,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宁凡站在主位,手中翻阅着一卷又一卷急报。 “东南二十里,蝗灾已成灾带,粮田五百余亩尽毁。” “北部乡县,蝗灾蔓延,百姓逃荒,治安失控。” 一份份急报如飞雪般堆积,文官们个个神色惨淡,额头冒汗,却无人敢发一言。 寂静压抑到极致。 宁凡缓缓合上最后一卷,眼中寒意涌动。 “蝗灾,乃天灾,本无可恨;”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但若因人心之乱而致祸加剧,那便是人祸。” 众人闻言,心中微震。 有人欲言又止,但在宁凡冰冷的目光下,又强行咽了回去。 宁凡负手而立,眸光深沉,如临深渊: “本王将定三策,治蝗救灾。” 他语调一顿,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听好了。” 堂下的所有官员,不论亲近疏远,纷纷起身肃立。 气氛,压得如同刀锋在喉。 宁凡抬手,沉声道: “第一策:人策。” “动员州府军民,设粮食分仓,以县为单位自守;设立‘乡卫’,由地方自组民兵防蝗护粮,遇蝗灾袭击者,不待上报,自主灭蝗,事后核验有功,按乡按户重赏!” 顿时有官员皱眉,小声议论: “如此调民,不合规制……” 但宁凡已冷冷扫视过去。 “规制?规制是用来救命的,还是用来拖死百姓的?” “若再有人因循苟且,本王先诛其心,再治其罪!” 寂静无声。 所有人低头,没人敢再反驳。 宁凡继续: “第二策:地策。” “划定重灾区域,派出玄阁探子每日巡视,一旦发现蝗群成势,提前引火烧毁,以地换地,绝不让灾带蔓延!” 这番话一出,几位地方小吏顿时脸色发白。 有人小心翼翼道:“王爷,此策,恐伤良田……” 宁凡冷笑: “良田若毁,还能重修;可若放任蝗灾蔓延,全州皆废!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 一句话,将所有质疑压了下去。 地策,就是以局部牺牲保全大局。 狠——但必要。 宁凡语气不缓不急,却字字铿锵有力: “第三策:心策。” “封锁流言,镇压谣言,发现有煽动百姓动乱者,无论官民,先斩后奏!” “同时,设立赈灾使,专职粮食与物资分发,每一笔,每一石,都必须亲自核查,任何人不得擅动!” 赈灾使一职,本该由刺史任命,但宁凡话音落下,全场已明白——这次,只由宁凡钦点。 州刺史在堂下面色铁青,双手紧攥袖口,指节发白。 宁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刺史大人,有意见?” “……不敢。”刺史低头,咬牙切齿。 宁凡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如刀: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爷,也许早忘了,灾年民生,比你们的乌纱要紧一万倍!” 话落,他冷然拂袖。 “从今日起,云州上下,军民官吏,听我号令。” “违令者,杀无赦!” …… 午后,议事堂散。 宁凡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眸光深远。 暗一悄然立于身后,低声道: “王爷,您方才立下军令状,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宁凡嗤笑。 “有些人,不得罪,不知道他们心里藏着几把刀。” 他眸光一闪,目光如电扫过对面的一片花林。 花林深处,隐约有几道鬼祟身影。 “让暗阁盯紧刺史府,若有异动,先擒后审。” “是!” 暗一领命而去。 宁凡立在风中,心底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血窟,还在潜伏。 ——而这云州,也远比表面混乱得多。 …… 夜深。 州刺史府。 烛光摇曳,一个身影匆匆潜入后院密室。 刺史亲自接待。 “怎么样?” 那人满身风尘,低声道:“传信已出,血窟那边……说已有布置,只待时机动手。” 刺史面露狠色: “好,既如此……让那六皇子,在这云州,把命留在蝗灾里!” 他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至于朝堂——王恒那边,我自有交代。” 烛火映照下,他脸色阴鸷,宛如夜枭。 密室门缓缓闭合,只留一片死寂与阴谋的酝酿。 …… 而同一时间。 在州府某座偏院中,宁凡独自坐于窗前,手中细细摩挲着。 风吹起窗纱,他眉宇间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北荒百蛊门,血窟……刺史府……”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有趣。” “来,咱们慢慢玩——” 第34章 朝中风云,弹劾宁凡 京城,大玄皇宫,太极殿。 晨钟初响,宫门大开。 一众朝臣身着朝服,鱼贯而入,踏上光滑如镜的青石阶,站定在各自列位之上。 今日日头未出,天色阴沉,似有风雨将至。 而今日的朝堂气氛,也格外沉重。 王恒负手立在列位最前,一身青黑色朝服,袖口隐隐绣着蟒纹,象征着权臣之威。 他眼神微敛,眸底一片幽暗。 今晨,他收到一封来自云州刺史府的急信。 信上寥寥数语,却字字带血: 【云州民乱,蝗灾失控,宁凡擅专擅断,暴政害民,欲自立为王!】 王恒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白,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喜悦。 “终于,机会来了。” 他抬眼望向殿门方向,心中已有定计。 一旁,鹤羽等朝中亲近之臣也都知晓了风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照不宣。 今日之朝,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 “陛下驾到!” 一声高呼,所有朝臣齐齐跪拜。 皇帝宁龙身穿暗金龙袍,步履稳健,面色沉稳而威严。 他登上龙椅,目光一扫全场,沉声道: “平身——议政。” 众臣起身,气氛依旧压抑,暗潮涌动。 宁龙目光微微一敛,似有所察,但并未点破,只淡淡道: “可有本奏?” 王恒迈步出列,衣袍微动,如波澜暗涌。 “臣有本奏!”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立即吸引了众人目光。 宁龙眉头微挑:“讲。” 王恒微一拱手,便斩钉截铁道: “云州灾情急剧恶化,民乱四起,蝗灾蔓延百里,皆因六皇子宁凡擅权独断,横征暴敛,激怒民心,导致局势不可收拾!” 此言一出,朝堂轰然。 无数官员暗中交换眼色,纷纷露出震惊与狐疑。 宁龙眼神一沉,缓缓道: “有何凭证?” 王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道密折,恭敬呈上。 “此乃云州刺史李肃亲笔急奏,请陛下过目!” 宁龙示意近侍取来,展开细阅。 果然,只见密折中言辞恳切,描述云州灾情惨烈,控诉宁凡擅断军民、激起民愤、暗藏不臣之心…… 文字虽不至直指叛逆,但字字诱导,暗藏深意。 宁龙面无表情,将密折慢慢合上。 大殿中鸦雀无声,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交织。 片刻后,王恒见宁龙不语,便再度上前一步,沉声道: “臣以为,六皇子身为皇子,理应以民为本,遵制守礼,岂可因一己之意擅专?” “若不早加约束,恐贻天下大患!” 他话音落下,鹤羽也立刻出列: “臣附议!” 沈琛亦随即高声道: “臣亦附议!” 朝堂上,王恒一脉之人纷纷出列,呼声如潮,一时间,似乎朝堂众意皆归于此。 宁龙眸光微沉,望着下方这群或真或伪的忠臣,心中波澜暗涌。 ——宁凡,真的会如此吗? 以宁龙对宁凡的了解,他不信宁凡会轻易乱政。 但……若有蛛丝马迹,便必须斩断! 皇权无情,宁龙心知肚明。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若触及天威,也必须……废弃! 然而,正在众人气势如虹之际,一道清淡如水,却不容忽视的声音缓缓响起: “臣,有异议。” 殿中顿时静若死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站在文官一列中的工部尚书陆青岩,缓步出列。 陆青岩,一直被视为中立之臣,既不偏王恒一脉,也不属其他党派,平素寡言少语,声望极高。 此刻,他淡然一拱手,道: “臣曾细阅过云州赈灾初报,六皇子所行之策,虽极端,却未有违制之迹。且蝗灾乃天灾,岂可一味归咎于人?” 他语调平缓,却铿锵有力。 王恒目光一冷,正欲开口辩驳,另一人也缓步出列: “臣亦附议!” 是刑部尚书顾庭生! 顾庭生捋着胡须,冷笑一声: “若单凭一封急信,便定六皇子之罪,恐非公道!” 朝堂风向,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王恒眼神微眯,心中暗骂这两个老狐狸。 但他深知,今日机会难得,岂容旁人搅局! 于是沉声道: “陛下,臣恳请下旨,召六皇子回京受审,以正国纲!”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 宁龙眉头紧锁,手指无声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全殿寂然无声,所有人屏息等待。 空气仿佛凝固。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高呼: “云州急报!” 随即,一名风尘仆仆的小黄门飞奔而入,双手高举急报,跪地呈上。 宁龙神色一凝,亲手接过。 展开。 只见急报上赫然写着: 【云州蝗灾初步受控,三策得力,民乱平息,百姓感恩,州府粮仓得以保全,蝗灾蔓延受阻。】 寥寥数语,却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在朝堂之上。 王恒脸色顿时一僵。 鹤羽、沈琛等人亦是面面相觑,满脸不敢置信。 而陆青岩与顾庭生互视一眼,皆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宁龙眸光炯炯,扫视全场,缓缓起身,声音如雷霆滚动: “——六皇子宁凡,治理有功,保民有功,抗灾有功!” “谁,再敢妄言,定罪,杀无赦!” 话落,整个太极殿上,鸦雀无声,唯余陛下威严之音回荡不绝。 王恒站在列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尖微微颤抖。 一招失手! 他心底暗恨,刺史那边,竟也搞砸了! 而且—— 宁凡,果然不是可以轻易算计的人物。 —— 朝堂散去。 宁龙回御书房,暗自沉思。 ——血窟,北荒百蛊门,云州,宁凡…… 一个个名字,如同暗礁般浮出水面。 风雨将起,而大玄朝堂,看似安稳,实则早已波涛汹涌! …… 第35章 云州风波,刺史暗通 云州,州府。 连日来,天色终于放晴。 密密麻麻的蝗群已经被大规模消灭,田地之间虽残破不堪,但在阳光照耀下,依旧能看到一丝生机的绿意。 百姓们重新振作,开始补种,重建。 云州上下,一片繁忙景象。 而这一切,归功于六皇子宁凡颁布的“三策”: ——以火攻蝗,以药诱蝗,以水灭蝗。 简单而有效,配合严明的军纪、迅捷的赈灾措施,短短月余,云州形势稳住了。 宁凡站在州府高台之上,俯瞰着州城内外。 风吹动他玄色长袍,猎猎作响。 他神情淡然,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冷意。 “表面安稳,暗地里……蠢蠢欲动啊。” 早在到达云州之初,他便觉察到异常。 不仅是灾情本身,更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地方军吏推诿懈怠,府库粮草莫名消失,灾民骚动不断。 更令他警惕的,是云州刺史李肃的表现。 这位刺史表面恭顺,实则暗藏敷衍之意,且在朝堂上弹劾自己的奏折,便是出自他手。 宁凡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 “李肃……终于露出马脚了。” 暗夜,州府后堂。 宁凡披着黑色斗篷,悄然步入密室。 早已候在一旁的暗影阁密探疾步上前,单膝跪地: “主上,已经查清了。” “李肃,与血窟之人暗中来往密切,近三日内,更有数名可疑之人秘密入城,与刺史府接触。” 密探说着,呈上几枚特制的暗纹铜钱——这是血窟惯用的信物。 宁凡接过,指腹轻轻摩挲铜钱表面,感受到微微凸起的复杂纹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血窟之爪,已经伸到云州来了。” 他眼神一沉,心中杀意涌动。 与此同时,李肃府邸。 后堂灯火微暗。 李肃身穿便服,正在与一名黑衣人低声交谈。 黑衣人面容藏于斗篷之中,声音嘶哑刺耳: “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李肃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压低声音道: “六皇子固然镇住了蝗灾,但民心未稳,只需稍加煽动,便可掀起大乱。” “届时,不用你们动手,自有人送他上断头台!” 黑衣人阴恻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暗红色玉牌,递给徐望。 “这是血令,一旦动手,不死不休。” 李肃接过,掌心微微一颤。 但想到自己早已上了血窟这条贼船,已无回头之路,只能咬牙收下。 他低声问道: “若事成,血窟可保我荣华?” 黑衣人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话: “荣华?自然……只要你能活到那一天。” 李肃脸色阴沉,心中一阵不安。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 次日。 州城内突然传出惊人谣言: “六皇子宁凡欲借赈灾之机,自立为王!” “州府粮仓被他私自吞并,民不聊生!” “朝廷派来的六皇子,实则是奸臣之子,欲图谋不轨!” 谣言迅速在灾民中蔓延。 一时之间,云州城内民心浮动,局势动荡。 —— 州府议事堂。 宁凡麾下心腹数人,齐聚一堂。 暗一眉头紧锁,怒道: “主上!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煽动!” “而且手法老练,极有组织,看似无序,实则有控。” 宁凡静坐上首,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良久,他缓缓开口: “刺史李肃,终于坐不住了。” 众人闻言,纷纷变色。 暗一咬牙道: “要不要立刻动手,把他擒下?” 宁凡却微微一笑,神情从容: “不急。” “——鱼儿还没咬钩呢。” …… 夜幕再临。 宁凡命人秘密传出一条假消息: “六皇子即将返回京城。” 同时,暗中派出玄阁杀手,密切监视刺史府动向。 果不其然,当晚,刺史府动作频频。 李肃派遣数队密探,四处联络地痞流氓,煽动灾民,准备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骚乱。 目标,正是州府与宁凡本人! 深夜。 城外一座废弃的粮仓。 徐望带着十数名心腹,暗中与血窟的人会合。 他压低声音,满脸阴狠: “待骚乱起,本官便以‘保民’之名,起兵镇压,到时六皇子无力自保,可由你们血窟趁机动手!” 血窟首领身形瘦削,戴着面具,冷笑着点头。 一切,似乎顺利无比。 然而,就在他们得意之时,粮仓四周忽然火把齐亮! 数千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黑甲如潮,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正是身披银甲的宁凡! 他跨前一步,冷声道: “李肃,胆大包天,暗通血窟,煽动叛乱,当诛!” 李肃脸色狂变,转身欲逃,却被早已埋伏的暗影阁杀手一举擒下。 血窟众人也猝不及防,纷纷落网。 宁凡俯视着徐望,目光森冷如剑,语气如寒冰: “谋逆之罪,可知当诛九族?” 李肃面如死灰,颤声哀求: “殿下饶命!饶命啊!” 宁凡冷笑一声,挥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至极的话: “——留他一命,待本王亲自送他上京,交由圣裁!” 云州,局势彻底稳定。 朝中急信飞回京城,皇帝宁龙看着密报,久久无言。 而王恒收到密信时,则是脸色铁青,双手颤抖不已! 云州……又是宁凡胜了! 而且,还查出血窟与地方勾结的证据! 这一次,王恒再想动手,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第36章 云州安排,宁云之谋 暮春时节,云州城外残阳如血,晚风吹起漫天黄沙。 宁凡立于刺史府城墙之上,乌黑的披风猎猎作响。 下方的城池在霞光与烟尘中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剪影,像一头刚刚止血的猛兽,喘息着,蛰伏着。 身后传来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白乌军团千人整装列队,肃穆如山。 为首之人,身穿灰甲,面容冷峻,正是白乌统领冯策。 冯策走上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启禀王爷,白乌已整编完毕,听王爷号令。” 宁凡垂眸俯视,神情冷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支白乌军团——原本就是他暗中一手培养的势力。 以云州为掩护,隐于黑暗之中,操控民间武装,打着自保的旗号,如今借助剿灭蝗灾的功劳,顺理成章,堂而皇之地转为朝廷正规军。 一场布局数年的暗子,终于在今日浮出水面。 宁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地传遍每一个人的耳中: “自今日起,白乌军更名为‘云州巡防营’,列册朝廷,名正言顺,统归本王节制。” “是!”众将士齐声应诺,声音震动四野,震得城墙都微微颤动。 宁凡点头,目光掠过这千人身上的风尘与血腥。 他知道,这些人是真正能打仗、敢拼命的杀伐之士,而不是中原朝堂那些嘴上功夫了得的庸官废物。 不过,光有军队还不够。 他负手而立,淡淡吩咐道:“冯策听令——” “臣在!” “即日起,巡防营抽调一批忠心之人,出任云州各郡县要职;其余,配合本地贤良士族,组建地方卫所、乡勇队伍,重建秩序。” 冯策一怔,旋即领会了宁凡的用意,恭敬道:“遵命!” 暗一站在一旁,心头微微一震。 ——宁凡这一招狠辣至极。 用自己培养的人掌控基层政权,同时拉拢本地士族,明为恢复秩序,实为深植己方势力,真正做到云州军政尽握手中。 至此,哪怕朝廷日后派新官来接任刺史,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满地都是宁凡的人。 局已成。 …… 夜幕低垂,刺史府书房内,烛光摇曳。 一张巨大的云州地图摊开在案上,红蓝交错的小旗子密密麻麻,标注着各郡县重要节点。 宁凡坐在主位,指尖轻敲桌面,神情深沉。 暗一立在一旁,捧着一叠刚刚整理出来的任命名单。 冯策低头候命,背脊挺得笔直。 “朝廷那边,已经派人来了?”宁凡淡淡问道。 暗一拱手回道:“启禀王爷,三日前御史台陈御史已启程,奉旨接任云州刺史之职,预计十日内抵达。” 宁凡闻言,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意。 ——陈御史,不过是王恒一派的鹰犬罢了。 以为派个御史过来,就能轻易收回云州? 天真。 宁凡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三处要地,淡然吩咐: “让冯策安排可靠之人,分别出任云州、天水县、平昌郡三地的通判、别驾、主簿职务。” 暗一眼睛一亮,恭敬领命。 通判、别驾、主簿,虽不是刺史,却各掌实权,真正决定着一地的财政、军务、司法。 至此,哪怕陈御史到了云州,也只能看到表面一片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如同坠入蛛网,寸步难行。 一局暗棋,已然落定。 …… 安排妥当后,宁凡又召见了冯策、暗一、密室议事。 烛光幽暗,气氛肃杀。 宁凡负手而立,目光如刀: “血窟一事,不能就此放过。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声张。” 三人齐齐躬身:“谨遵王爷令!” 宁凡目光掠过他们,声音低沉冷厉: “暗影阁负责云州各地暗探部署,搜集血窟潜伏线索;白乌分出一小队,作为游骑,秘密支援。” “本王要掌握血窟全貌。” 冯策、暗一、齐声领命,转身而去,各自布置。 烛火摇曳,照出宁凡半边冷峻的面容。 他缓缓坐下,拈起桌上茶盏,指尖摩挲,眸色幽深。 ——血窟这颗毒瘤,必须连根拔除。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要的是隐藏、是蛰伏、是积蓄力量。 等到时机一到,一击必杀! …… 深夜。 宁凡独自立于刺史府后院,仰望星空。 云州,终于初步归于掌控。 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他要回京——面对更加复杂凶险的朝局。 风起云涌,龙争虎斗,谁主沉浮? 他轻笑一声,转身而去,背影沉稳而孤傲,如同一柄静静淬火的长剑,锋芒未露,寒气已逼人。 天边,夜幕沉沉,远处云层涌动,一道微光,悄然破开黑暗。 那是黎明的前奏。 也是,宁凡即将撼动天下的序章。 第37章 宁凡归来,李肃之死 春风微寒,城门高悬,黄旗猎猎作响,映衬着巍峨皇城,一派肃穆之气。 巳时,皇都南门缓缓打开,一列骑队自远而近,踏着晨曦的金光而来。 为首一人身穿玄金织锦袍,腰悬玉佩,身姿挺拔,英俊非凡,眼神深处却藏着不动如山的冷意。 他策马徐行,周身气度不怒自威,沿途百姓纷纷跪地,高呼“宁王千岁!”的呼声接连不断,如潮水般涌动在长街两侧。 宁凡归来了。 这一趟云州赈灾,不仅救活了百万民命,更以雷霆手段平定了乱局,如今载誉归京,天下瞩目。 宁凡坐在马上,神色淡然,目光微垂,似是毫不在意外界的赞誉,心中却早已暗自推演着今日朝堂之上,可能掀起的风浪。 云州之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血窟余毒未清,百蛊门踪迹难寻,而京中之局,更是风雨欲来。 他深知,这份“功绩”,在有心人眼中,只会成为另一种利刃。 马蹄声踏踏作响,溅起尘土飞扬。 随着护卫打开皇宫内门,他一人缓步入内,金甲卫远远护送,宛若苍鹰护主。 穿过宫道,便是朝堂——乾元殿。 — 乾元殿内,此刻早已列满文武百官。朝服绛紫,冠冕整齐,气氛凝重肃杀。 宁龙端坐在金龙宝座之上,龙袍绣纹繁复,宽大的袖口搭落在扶手上,一双眼眸冷冽深沉,如同古井无波,又似苍龙盘踞。 他居高临下,目光穿透百官,落在正徐徐步入殿中的宁凡身上。 微微点头,神色满意。 这一次,宁凡不辱使命。 殿上群臣眼神各异,有的暗带忌惮,有的低头思索,还有人悄然在袖中捻着珠串,心思早已翻涌不止。 “参见父皇!”宁凡在丹墀之前躬身下拜,声音清朗有力。 群臣随后高呼:“陛下圣安!” 宁龙抬手,声音雄浑威严:“宁王免礼,平身赐座。” 宫女迅速搬来玉座,安置于下方。 这份殊荣,已然昭示宁凡在天子心中地位之重。便是太子,平日也未必享此待遇。 不少人暗中交换目光,心中警惕之意更甚。 宁凡行过礼,缓步落座,神情恭敬,实则从容不迫,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宁龙微抬下颌,目光在群臣之间扫过,缓缓道: “宁王此去云州,赈灾有功,抚百姓,剿乱贼,实乃我大玄栋梁之臣。封赏之事,如何施行,诸卿有何异议?” 声音不大,却如雷霆滚过。 文臣之中,王恒微微眯眼,手中玉简轻扣,沉默不语。 兵部尚书徐大忠第一个出列,拱手朗声道: “启禀陛下,宁王殿下文武兼备,治民有功,诛贼有劳,臣请为宁王加封‘安远大将军’,赏赐云州之地三成税赋,以资筹备。” 言毕,声音在大殿回荡。 有人附和,有人犹豫,也有人面色微变,隐隐不满。 三成税赋,非同小可!云州虽因蝗灾大乱,但底子厚实,一旦恢复过来,这将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 更别说“安远大将军”的名号——带兵之权,异于寻常。 宁龙未急表态,而是目光看向宁凡。 宁凡起身躬身道: “微臣不敢妄受厚赐,云州之民尚在水深火热,税赋之事,还望父皇以赈民为重,微臣甘领将军之号,但不取民脂民膏。”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王恒眸光微动,心中警铃大作。 宁凡这番话,既立了贤名,又断了旁人以“聚敛私利”诬陷之口,简直滴水不漏! 连宁龙眼中也露出几分欣赏。 他大笑道:“好!宁王仁心,实乃国家之福!朕准了!” 御笔挥毫,金字玉玺落下,宁凡正式加封安远大将军,镇守云州之事另议,赈灾功劳,赏赐金帛万两,良田五千亩。 群臣齐齐拜贺。 宁凡收拾衣袍,淡笑而谢,面上恭敬,内里却早已胸有成竹。 — 正当封赏告一段落,宁龙忽然面色一沉,声音冷厉: “李肃案,朕未曾忘。” 殿中骤然一静,落针可闻。 没错,在宁凡归来之前便让人先一步押送李肃归京,宁龙听闻此事之后大怒,派大理寺审查,并且关在天牢之中。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大理寺的人开始审查,李肃竟然留下一封信,服毒自杀了! 宁凡微垂长睫,眸中冷意一闪而逝。 宁龙继续道:“天牢失守,重犯自裁,疑点重重。此事若不彻查,何以服众?何以安天下?”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刑部尚书顾庭生身上。 “顾卿。” 顾庭生乃老臣,素以刚正着称,身形清癯,面色肃穆,闻言即刻出列,俯身道: “臣在。” 宁龙声如雷霆: “朕命你亲自督办此案,不得有误!无论涉及何人,背景如何,务必查明真相,彻查到底!” 顾庭生恭敬应道:“臣,遵旨。” 他身形佝偻,声音却铿锵有力,响彻殿宇。 朝堂之上,群臣面面相觑。 这下子,不管谁暗中有鬼,都将无所遁形。 王恒袖中拳头紧握,面上仍然温和如常,眼中却掠过一丝隐晦杀意。 宁凡垂眸不语,心底却泛起了冷笑。 ——很好,正合我意。 ——李肃之死,不过是序幕而已。 — 朝议将散,宁龙最后目光扫过宁凡,意味深长道: “宁王,朕赐你一月假期,好生休养。但暗潮涌动,国事未可松懈,还需早作准备。” 宁凡拱手而拜,声音澄澈有力: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宁龙大笑,龙袍一振,起身离去。朝堂百官纷纷退下,乾元殿前石阶下,一道道身影渐次远去,只余霞光映照,大地苍茫。 风起云涌,京中暗战,一触即发。 而真正的大局,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38章 密令暗伏,听雨微凉 夜色沉沉,皇城灯火隐约。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清冷如刃,映照着王府内廊曲折,雕栏玉砌。 宁凡负手立于湖心亭内,微风拂动袍角,整个人宛如在夜色中浑然一体,沉稳如山。 湖水微微荡漾,倒映着亭中另一道身影——李子清。 她穿着一身素色劲装,神情恭敬而微带不安,默默垂首等候。 这是一场秘密的召见。 整个王府此刻安静如死,无一人靠近。 “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宁凡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极有力量,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李子清见到宁凡来了立马行礼,声音郑重: “不知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宁凡微微转身,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你在京城,已无事可做。” 李子清心头一震,却不敢辩驳,只能低眉顺耳。 “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宁凡缓缓自袖中取出一物,指间微动,一块泛着冷光的令牌坠落在李子清面前。 那块令牌呈古朴的玄铁色,隐隐能见繁复的篆文纹路,中间一枚小小的篆刻篆字,仿佛蕴藏着沉甸甸的力量。 李子清抬头,疑惑地望向宁凡。 宁凡眸光深邃如渊,缓缓说道: “去北荒,找到‘千机坊’。到了地方,出示此令牌,自会有人接应。” “至于调查什么……到了你便知。” 李子清心中剧震。 北荒,千机坊,这些名字在朝野江湖中都充满了神秘和危险。 而那块玄铁令牌,更是从未见过。 她郑重点头道:“必不辱命!” 宁凡低头看着她,目光微微柔和几分,声音低了下来: “此去路远且险,若能将此事办成——待你回来,我便助你亲自向陛下请旨,重新彻查当年李氏一案。” 李子清浑身一震,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发白。 她父亲——前户部尚书李晖——昔年因被诬陷贪污而满门抄斩,李子清侥幸逃生,隐姓埋名。 这桩血案,在朝堂中一夜湮灭,无人再提。 而今,宁凡竟然允诺,为她翻案! 李子清猛然抬头,眼眶微红,声音哑哑: “如若成功,子清愿誓死追随殿下!” 宁凡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负手转身,任风吹起衣袂,如孤松般卓立亭中。 月光如水,铺洒在石阶上,映着李子清的身影,长而坚定。 这一夜过后,李子清便悄然离京,踏上北荒之路。 而王府的烛火,也在夜风中缓缓熄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次日午后。 京城繁华依旧,琼楼玉宇,香风满街。 在偏僻的听雨巷深处,一座隐秘雅致的楼阁,悄然开放。 听雨阁,名震京师的隐秘花楼,表面上接待纨绔子弟,暗地里,却是情报流通之地。 宁凡换了一身常服,酒色微醉,步履微晃地推门而入。 他面上带着几分惫懒笑意,仿佛真正的闲散王爷,浪荡不羁。 一进门,就有一群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迎上来,笑靥如花,香风阵阵。 “哟,这不是宁王殿下吗?许久不见,殿下可是要把人家都忘了呀……” 娇媚的嗓音叠成一片。 宁凡挥手打趣:“本王今儿高兴,统统赏银,统统免跪!” 众女嬉笑着推搡,气氛一片欢快。 然而,宁凡暗中微微皱眉——今日听雨阁内,气息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有新的暗桩在窥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柔和的女音飘然响起,犹如冰泉滴落。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赏脸移步小楼,浅浅备了清茶。” 宁凡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苏浅浅穿一袭月白长裙,亭亭玉立,温婉如玉。 她眉目柔和,眼底却藏着一丝淡淡警惕与疏离,恰到好处地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分寸。 宁凡笑着摆手,带着几分醉意走上前:“好啊,浅浅姑娘有请,本王岂敢不从?” 苏浅浅微微一笑,转身引路,裙裾轻扬,若水生莲。 两人步入后楼,隔绝喧嚣,只余低语清谈。 — 小楼中,设着精致榻几,案上已备好清茶与糕点。 苏浅浅亲自为宁凡斟茶,动作温柔优雅,却又有意无意挡住了茶盏正前方——暗中防范下毒。 宁凡瞥了一眼,心中暗笑。 他接过茶盏,故作不经意地抬眼,半开玩笑道: “浅浅姑娘这般防着本王,可真叫人心碎。” 苏浅浅微垂长睫,轻轻一笑,温柔答道: “殿下身份尊贵,自是该谨慎,浅浅只是尽本分罢了。” 一语四两拨千斤,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宁凡笑意更浓,敲着茶杯,漫不经心道: “本王今日不过是散散心,听听曲儿,看看人,浅浅姑娘莫要太紧张。” “殿下言重了。” 苏浅浅温言应答,眼眸深处却微不可察地浮起一丝探究。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细碎声响,气氛不疾不徐,却暗藏波涛。 宁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表面似真纨绔无疑,内心却在细细察觉,听雨阁内今日气氛变化—— 多了几张新面孔,眼神锐利,步伐暗合江湖规矩。 且大厅角落有一道视线,刻意避开自己,却又始终落在周围。 【果然,有新的势力插手了。】 宁凡心中微沉,但面上却笑得更灿烂,仿佛不知世事。 而苏浅浅,似乎也察觉了些什么。 她抬眸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 雨声微冷,茶香渐浓。 两人各怀心事,在这座花楼深处,静静博弈。 — 第39章 雨打听窗,心思如雨 小楼之中,茶香袅袅,雨声潺潺。 窗外细雨如丝,打在檐下,泛起一圈圈轻柔的涟漪。 京城的天,总是变化多端。 听雨阁不愧为听雨阁,帘外雨声淅沥,似千万细线编织成一曲幽远的歌,扣人心弦,勾起心底无数沉寂的思绪。 屋内一盏青铜小炉,香烟袅袅升腾,将两人的影子映得朦朦胧胧。 宁凡斜倚在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茶杯,眼神半眯,像一只慵懒的猫。 而苏浅浅,端坐在对面,手执香扇,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从容。 两人不紧不慢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如同雨丝一般,缠绵又漫无目的。 偶尔,宁凡提一句朝中旧事,苏浅浅也只淡淡一笑,似懂非懂。 偶尔,苏浅浅说起坊间趣闻,宁凡也只是含笑听着,似乎并未上心。 气氛懒散而微妙,像极了两只彼此试探的小兽,时而接近,时而退避。 — 不知过了多久,宁凡忽然指尖轻敲着茶盏,声音慵懒地开口: “浅浅。” 苏浅浅微微抬眸,静静望向他。 宁凡眼底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认真,慢条斯理地问道: “不知浅浅……以后有何打算?” 话语轻飘飘的,仿佛不经意一问。 苏浅浅怔了怔,眸光微闪,低笑着反问: “打算?殿下何出此言?” 宁凡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含着几分似真似假的玩笑意味: “比如……离开听雨阁?” 声音不大,却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苏浅浅指尖一顿,随即收敛了眸中情绪,似笑非笑地抬眸望着他,语气带着点轻盈打趣: “莫非,殿下打算替浅浅赎身?” 她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一句随意的揶揄。 然而,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题,并不轻浅。 屋中气氛,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宁凡眸光微动,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也不是不行。” 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浅浅怔住了。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她原以为,宁凡只会像其他纨绔一般,打趣两句便作罢。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地接下了这个话题。 片刻后,她掩下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随即也笑了,轻轻摇头,语气仍旧温柔从容: “不敢当呢。” 她轻声道,纤指拈起一片茶叶,缓缓旋转,仿佛无意地转移话题: “浅浅觉得……听雨阁挺好的。” 话虽如此,唇边的笑意,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宁凡自然看得出。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再继续深问。 屋外雨声渐密,风吹得竹帘微响。 两人静静坐着,相对无言。 空气中仿佛飘浮着未曾说出的千言万语,渐渐沉淀成一层无形的哀伤。 — 苏浅浅轻轻端起茶盏,微微垂眸,掩去眼底那一抹藏不住的情绪。 【离开听雨阁么……】 【怎会那么简单?】 听雨阁,看似一座花楼,却早已深深陷入朝野纷争之中。 浅浅心知肚明,自己若没有身份,听雨阁也不会容得下她。 更何况,她背后还藏着秘密,藏着责任。 她……走不了。 即便心中生出一丝渴望,也只能压下,笑着装作无事发生。 — 宁凡则半倚着榻,指尖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浅浅。 他当然知道苏浅浅的心结。 也知道她背后绝不简单。 但他不急。 一切都有时间。 只要她还在听雨阁,只要她愿意,早晚,有一天,她会选择亲自走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宁凡轻轻一笑,懒洋洋地道: “既然如此,便由浅浅姑娘作主。本王,且听雨,且听风,且听你。” 语气轻快无比,似乎真的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王爷。 苏浅浅听着,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浮起一丝浅浅的悲凉。 窗外雨声哗哗,密密打在檐下芭蕉叶上,如同打在心上。 这场雨,不知何时才能停。 — 夜色渐深。 小楼灯影摇曳,两个影子,一动一静,静静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画。 只是,无人知道,这画下藏着多少各自的心事,各自的挣扎。 雨仍未歇,风亦未停。 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第40章 烟雨楼,十美图 时光如水,转眼数日而过。 云州一役的硝烟已渐渐散去,宁凡闲来无事,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每日听听曲、赏赏花,偶尔在听雨阁与苏浅浅闲谈几句,日子过得慵懒惬意,外人看来,与真正的纨绔子弟无异。 这日,天高气朗,秋阳微暖。 宁凡正半躺在王府小亭中,一边啜着清茶,一边随意翻着一本游记,悠然自得。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暗一悄无声息地现身,躬身道: “殿下,有件趣事。” 宁凡懒洋洋地抬眼,见是暗一,微微挑眉,语气懒散道: “哦?说来听听。” 暗一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道: “烟雨楼今日放出风声,说是要公布‘十美图’,还会附上每位美人的画像与所在之地的信息,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在大玄都是如此,估计其他王朝也是如此!” 宁凡听罢,手中茶盏微顿,随即失笑出声,懒洋洋地靠回榻上: “呵……这小子,倒是挺有头脑的。” 暗一疑惑地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 “殿下,为何这么说?” 宁凡抬手拈起茶盏,指尖轻轻打着旋儿,眸光深处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道: “一来嘛……提高烟雨楼的知名度。” 他顿了顿,似是考校般地问: “暗一,你可知道,烟雨楼靠什么起家的?” 暗一略一思索,立刻答道: “情报!” “不错。”宁凡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道: “你想想,烟雨楼若能拿到这十位美人的画像、资料,且能提前放出,而这些当事人自己都未必察觉……这意味着什么?” 暗一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意味着——他们的情报网,比想象中更可怕!” 宁凡轻轻点头,慢条斯理地续道: “没错。日后谁还敢小瞧烟雨楼?只怕连朝廷重臣、异国使节,都会心生忌惮。 而情报生意,自然会水涨船高。” 暗一恍然,忍不住低声赞叹: “殿下英明,属下之前竟未曾想到这一层!” 宁凡含笑瞥了他一眼,眼底神色愈发从容淡定。 “其二嘛……”他不急不缓地续道,目光微微沉了几分: “帝王皆好色,权贵贪婪。一旦这些‘美人’中牵扯到各方势力,彼此争抢、明争暗斗,冲突便在所难免。” 暗一听得心中一紧,似乎已隐隐看到未来血雨腥风的景象。 而宁凡却轻轻一笑,语气似开玩笑般轻松: “战争,可比单靠情报生意赚钱快得多。” 暗一心中一凛,忽然明白,烟雨楼的这步棋,不止是为了出名,更是在为自己未来的‘战争生意’布局。 “至于其三嘛……”宁凡眯了眯眼,悠悠道: “还能顺带带动暗影阁的业务。” 暗一一怔,下意识问道: “带动……暗影阁?怎么说?” 宁凡轻声笑了笑: “十美图一出,坊间轰动,必然有人不甘心只远观,自然有人暗中行动——想掳人、逼嫁、设局、陷害……暗影阁擅长什么?” 暗一立刻答道: “探查、防护、刺杀、反制!” “不错。”宁凡淡淡道,“所以……暗影阁的委托,只怕很快就会水涨船高。” 暗一越听越觉得殿下运筹帷幄,胸中自有乾坤,不禁由衷赞道: “殿下果然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宁凡闻言,微微勾唇,却在下一瞬眉头微蹙,声音低了几分: “不过嘛……” 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能看懂这些的……怕也不少。” “至少,那些大王朝、大势力,怕是早已暗中盯上烟雨楼了。” 暗一面色微变,正欲开口,宁凡却又笑了起来,语气闲适得仿佛说的是天气: “不过,无妨。” 他抬眸,眼底浮起一抹深意: “毕竟,烟雨楼可不只是孤军奋战。” 暗一闻言,心头震动。 殿下此言……莫非还有更深的布局? — 而与此同时,京城坊间,早已炸开了锅。 小茶馆里,酒楼中,青楼后院,赌坊角落……无数人谈论着“烟雨楼十美图”的消息,眼中闪烁着兴奋又好奇的光芒。 “听说了没?烟雨楼要公布十美图了!” “真的假的?那可都是传说中的美女啊!” “嘿,虽然咱们这些小人物没那福气,但能看看画像,也不枉此生了!” “就是啊,就是啊!听说连大理寺的几个官差,都按捺不住要去凑热闹呢!”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热度之高,前所未有。 只怕,再过不久,整个京城都会因为这区区“十美图”,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而在这风暴背后,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 第41章 烟雨秘闻,坊间传闻 最近的京城,浮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氛。 自从烟雨楼放出“十美图”即将面世的风声,各处酒肆茶楼、街市坊间,无论文人雅士还是贩夫走卒,无不议论纷纷,激动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尤其是那“附带画像与藏身信息”的说法,更是撩动了无数人的心弦。 一时间,京中好色风气大涨,连向来板正严肃的朝堂诸官,也难免暗自翘首以盼。 然而——在这热闹浮夸之下,真正有头脑的人,却察觉到了一抹细微却极其危险的异样。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名字——烟雨楼。 —— 烟雨楼,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 在它正式为世人所知的时间上,连最精细的史官也只能追溯到十年前。 更早的痕迹? 仿佛一片虚无,像是突然凭空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起初,烟雨楼不过是众多江湖市井中,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情报铺子。 他们卖的情报,不值几个钱: 哪家商行有走私之事, 哪家酒楼的掌柜背地里偷税漏税, 哪家豪门小妾暗通外人…… 无人将之放在眼里,毕竟这种事,江湖上到处都是。 可变化,发生得极快。 有一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云霄阁”,其副阁主谢溟,重金向烟雨楼买下一份资料—— 一名潜伏二十载的仇敌的行踪。 仅仅三天之后,谢溟便亲手了结了那桩横亘心头二十余年的血仇。 消息传开后,江湖震动。 自此,烟雨楼声名鹊起。 一传十,十传百。 无数人怀着好奇与贪婪,纷纷登门试探。 令人胆寒的是—— 烟雨楼几乎从未让任何一个买主失望过。 你想知道谁人藏匿? 想知道哪位官员背后的小动作? 想知道哪个大宗门在密谋什么?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烟雨楼就能给你答案。 情报之广、之准、之详,令人毛骨悚然。 —— 随着情报生意日益昌盛,烟雨楼并未急于扩张地盘,反而悄无声息地将触角伸向了更深处。 他们开始涉猎货物买卖。 最早,是盐—— 盐是民生之本,关乎百姓生死。 烟雨楼暗中收购各地精盐,通过秘密渠道低价倾销,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 接着是胭脂水粉。 女子之爱,美之天性,永不枯竭的生意。 京城最初流行的一批香粉,便出自烟雨楼之手,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再后来,是军需物资——马蹄铁、铠甲边料、军中密粮、战马草料…… 到此,烟雨楼已牢牢掌握了跨国贸易的命脉,坐拥巨量财富。 更令人胆寒的是,烟雨楼并不依附于任何一个国家。 他们跨国经营,各王朝之间的暗流涌动、边疆冲突、内部贪腐…… 烟雨楼都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一二,操纵得体,获利丰厚。 在无声无息中,这个组织,已然富可敌国。 —— 大秦尝试过,秘密派出数百死士潜入烟雨楼分支,图谋一夜之间将之连根拔除。 然而,消息竟在行动前夕泄露,死士们无一生还。 大梁不甘,也派出精锐刺客,同时起动数个大帮派联手截击烟雨楼外围渠道,意图断其资金链。 然而,三个月后,出动者一半折损,一半消失,再无音信。 而大玄呢? 同样试探过,只是更为隐秘。 但结局依旧——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渐渐地,各大势力终于明白: 烟雨楼不是可以简单剿灭的对象。 因为他们早已深植于各国命脉之中。 如果强行拔除,只怕整个国家都会因供应断绝、情报外泄而陷入不可挽回的动荡。 更何况,烟雨楼手中掌握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 关于烟雨楼阁主的传闻,坊间众说纷纭。 有说他是千年世家传人,藏身百年,终于借大势出世; 有说他是亡国之族,立志要掌控天下暗面; 更有离奇者,说烟雨楼其实不止一个阁主,而是一个早已传承数百年的隐秘组织,如今在大世将起之际,全面出山。 更有传言,谁能掌控烟雨楼,谁就能在未来的大乱世中笑到最后。 自此,各大王朝不再主动招惹烟雨楼。 反之,暗中派出使者,络绎不绝,只为能稍稍与烟雨楼拉近些距离。 然而结果却令人唏嘘—— 烟雨楼对各国示好一概不拒,却也一概不允真正靠近。 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而淡然的姿态,仿佛高山流水,不染尘埃。 更有甚者,暗中有人感慨: “烟雨楼不过是天下大势之下,一个游走暗夜的商贩。 他们不在乎王朝兴衰,只在乎哪里能赚钱。” —— 而就在这热闹喧嚣、暗潮涌动之际,京城坊间又悄然传起了另一桩趣闻。 —— “听说了没?六皇子宁凡,最近可是不得了啊!” “哦?哪个宁凡?那个声色犬马,混吃等死的六殿下?” “可别这么说了!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吹捧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智斗大秦使者,力挽云州灾荒,平定蝗灾,救助百万灾民,全靠他一人主事,文武双全啊!” “呵……我怎么听着像是编的?” “嘘!小声点!这年头,朝廷想要捧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不信,等着瞧,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要封什么王了呢!” —— 流言蜚语,如同初春细雨,弥漫在京城每一个角落。 真假,已然模糊不清。 但可以确定的是—— 宁凡这个名字,开始逐渐从废物纨绔的影子中走出,带上了些许不同寻常的色彩。 而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则在心中暗暗惊叹: 这个昔日被人遗忘的六皇子,或许,才是大玄未来最可怕的存在。 —— 第42章 宁林之怒,兄弟相见 京城西郊,五皇子府。 暮春时节,满园花开,可在这奢华的府邸中,却听不见半点鸟鸣,只有兵器砸碎的声音不时传来。 “五皇子又砸东西了……”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咱们脑袋不想要了……” 府中下人们个个躬身屏气,低头快步走路,仿佛唯恐多沾染一分煞气。 主殿内,一片狼藉。 檀木雕花的案几断作数截,玉质笔架碎成数片,满地是破碎的瓷器与倒翻的酒壶。 五皇子宁林一身青袍杂乱不堪,乌发松散,脸色铁青,眉目间尽是按捺不住的狂怒与不甘。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屏风,怒吼出声,胸膛剧烈起伏。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 父皇宁龙一纸诏令,令他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府邸一步。 起初宁林还能忍受,毕竟父皇一向爱惜他的身份,想必闭门一阵子便能出头。 可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听闻六皇子宁凡不仅毫发无损,还在云州赈灾有功。 得了天子亲赐,封赏不断,他心中那股怒火便压都压不住了! 尤其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偷偷联络上血窟的人,指使他们刺杀宁凡。 可结果呢? 血窟那群蠢货不但一无所成,反而折损惨重。 宁凡不仅没死,反而借着这件事抓到了血窟的蛛丝马迹,顺势在云州立下赫赫功劳,一朝名声大震! 连父皇都破例在朝会上表扬了他,当众赐金、赐马、赐权! 想到这里,宁林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又砸碎一只酒盏,眼底带着近乎疯狂的怨毒。 “王恒……王恒!你不是早就答应我,要助我一臂之力的吗?!现在呢?!一直让我等!等!等!” 宁林咬牙切齿,手指攥得咔咔作响,青筋暴起。 这三个月来,他托人暗中递了无数封信到丞相王恒那里,可王恒的回信永远只有一句—— “时机未到,静待时机。” 时机?! 他等得快疯了!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宁林眼神阴鸷,心头盘旋着一个念头——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非但再无翻身之机,反而会被宁凡一步步踩死! “不行……不能再等了……” 他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眼底阴霾密布,像暴风雨前压抑的天空,酝酿着某种疯狂的决定。 —— 与此同时。 另一边,京城东城,四皇子府。 阳光温和地洒在青砖红瓦的屋檐上,偶有微风掠过,带起缕缕飞花。 宁凡穿着一身轻便白衣,腰间挂着一只翠玉酒壶,整个人显得潇洒随意。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府门,仆从早已识得是六皇子,不敢怠慢,连忙引他向内而行。 宁凡边走边打量。 四皇子宁无缺的府邸,与其他皇子府不同,少了些金碧辉煌的张扬,多了几分宁静雅致。 青石小径两旁,种着成排翠竹,隐约可见凉亭、假山、清池,一派安然闲适。 行至偏厅前,只见厅中一张楠木大案,案上早已摆好棋盘。 四皇子宁无缺身着月白长袍,盘膝而坐,修长的手指轻捻着一枚白子,神色温润如玉。 他肤色略显苍白,眉目清朗,面容俊秀,气质淡雅,颇有病中公子的清冷之美。 即便在贵胄之中,也颇为出众。 听到脚步声,宁无缺缓缓抬眸,眉梢含笑,道: “老六,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冷清之地?” 他抬手微微一引,示意宁凡落座对弈。 宁凡笑着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一颗黑子,随意在棋盘上落下。 “我若不来,你怕不是要把自己闷死。” 他打趣道,“我这段时间,可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宁无缺嘴角一勾,含笑不语。 宁无缺心中自有思量。 他当然知道,宁凡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智斗大秦使节秦如月,力挽朝局; ——斗败五皇子宁林和王恒一脉的弹劾; ——血窟刺杀事件,抽丝剥茧查出线索; ——远赴云州赈灾,稳定民心,得天子青睐,受封重任。 这样的宁凡,已然不同于往日人们口中的纨绔。 宁无缺心底一丝异样的情绪悄悄蔓延,既欣慰,又有一丝莫名的忧虑。 不过他仍旧神色自若,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 “我这还羡慕你呢,得了不少封赏,如今还有领兵之权。 风头正劲,谁人不羡慕?” 宁凡咧嘴一笑,挑眉道: “要不让给你?” 宁无缺摆摆手,笑道: “那还是算了。 与其领兵与人厮杀,我更喜欢清闲自在些。” 说着,他目光微凝,认真问道: “老六,今日找我,想必不是只为了下棋?” 宁凡听罢,神色也郑重起来,收起玩笑之意,缓缓说道: “最近,出现了一个势力,叫做血窟。 看样子,与北荒那边有些联系。” “北荒?” 宁无缺眉头一蹙,眼神骤然凌厉几分。 “难道是……” 他话未说尽,眉宇间已写满警惕。 宁凡微微颔首,继续道: “不止如此,我有种预感—— 天下风云,怕是要起变化了。” 话音一落,厅内的气氛陡然凝重几分。 宁无缺盯着宁凡,沉默片刻,开口问: “你要做什么?” 宁凡目光深邃,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决然: “我要离开了。” 宁无缺猛地一怔,手中的白子差点滑落。 “离开?去哪里?” 宁凡微微一笑,却笑意清冷: “去北荒。” “北荒?” 宁无缺皱眉,脸色微变。 “那里可不是安稳之地。 血窟如果真的源自北荒,背后绝非简单势力,极可能与过往旧事有关……” 宁凡点头,神情淡然又坚定: “正因如此,风雨将起,我也是时候该做一些准备了。” 见宁无缺眉头紧锁,他又笑着宽慰道: “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走。 至少要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说着,他目光深深看了宁无缺一眼,意味深长: “到时候,这里就要靠四哥你撑着了。” 宁无缺抬眸,神色复杂,半是自嘲地笑道: “你都安排得如此妥当,还需要我撑什么?” 宁凡轻轻摇头,眸光凝重: “其他几位皇兄,我倒不担心。 最担心的,是大皇兄与二皇兄。” 听到这句话,宁无缺眉宇间也闪过一丝凝重,缓缓点头道: “不错。 他们从来不是把目光放在眼前的纷争, 他们的对手,也从来不是我们, 而是——那镇守边关的大皇兄, 和隐忍在书院蛰伏的二皇兄。”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却皆知,未来的京城,必将不平静。 厅中棋盘上,棋局激烈交错。 宁凡随手落下一子,眼底带着一丝揶揄和自信。 “四哥,你输了。” 宁无缺一怔,看着棋盘上自己被死死困住的白子,忍不住失笑,摇头叹息。 —— 第43章 十美公布,无魁烟雨 —— 宁凡与宁无缺在府中又闲聊了一阵,从朝堂风波谈到北荒局势,又说到了近日坊间流传的一些传闻。 宁无缺执棋一笑:“这天底下,真是一天一个样了。” 宁凡拍了拍袍袖,起身笑道:“热闹得很,不过,我也得走了,改日再来跟你喝酒下棋。” 宁无缺轻轻颔首,目送宁凡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月光洒在庭院青石上,投下斑驳光影,风吹动着门前的垂柳,仿佛也在低声叹息。 …… 而就在同一时间,整个大玄王朝的都城,却沸腾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转瞬之间,无数人潮涌向了各大着名的酒楼、茶馆、赌坊,连街头的说书摊子也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因为——烟雨楼,传说中的神秘势力,终于放出了那一幅轰动天下的《烟雨十美图》! 整座京城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 各家酒楼门前,悬挂着巨大绣金帛画,绸面光泽温润,帛画之上,一行墨迹遒劲有力——《烟雨十美图》。 画卷下,围着黑压压的人群,有的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子弟,有身着劲装的江湖浪客,甚至连各国来使,也有人混迹其中,悄悄打探消息。 烟雨楼发布的这幅画,分十次展开,每展开一位,便引发一次轰动。 只见第一层缓缓落下,众人屏息凝视。 第十名:缥缈山圣女——穆烟玉。 画中少女身着一袭飘渺如雾的淡紫色长裙,广袖翩翩,纤腰一握,宛若初雪中的寒梅,冷艳而不失灵动。 她立于一处高山云海之间,远处是缈缈仙雾,近处是山石苍翠,一双眼睛如春水微波,眉目间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旁边以小篆字细细标注: 【缥缈山圣女,缥缈山主穆紫云亲传,十八岁七品修为,天赋异禀,心性坚韧。】 百姓们一时间哗然。 “这……这就是缥缈山的圣女穆烟玉?果然名不虚传!” “才十八岁,就有七品修为?怪不得缥缈山盛名不衰,真是仙子辈出啊!” “天啊,这么美的姑娘才排第十?那前面得是何等绝色?” 有人啧啧称奇,有人低声议论,连许多平日里不问江湖之事的文士们也忍不住驻足围观,感叹不已。 不得不说,众人虽然惊讶,但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众所周知,六山之一的缥缈山只招收女子。 并且,飘渺山的女子可以说长相都是一等一的,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但是奈何其实力强大,其山主穆紫云实力更是鼎鼎大名的宗师。 虽然如此但是也不妨碍大家对于缥缈山的向往! 烟雨楼发布的画卷没有停顿,随着人群的喧嚣声,下一层缓缓揭开。 第九名:太初书院弟子——苏若雪。 只见画中少女身着一袭素白长裙,衣袂微扬,如雪中寒梅亭亭玉立。 她手执青玉书卷,立于花雨纷飞的桃林之中,一头墨发轻轻挽起,只以一根青丝带束缚,简单却高雅至极。 她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娴雅,一双杏眸透着几分书卷气息,却又藏着难以掩盖的英气,仿佛一首低吟浅唱的诗篇,含蓄而动人。 旁边事迹说明: 【大秦太初书院弟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以诗文见长,曾以一首《折梅吟》震惊大秦文坛,得‘才女’美誉。】 百姓们纷纷惊叹。 “我听说过苏若雪,当年大秦皇帝还亲自赐过匾额,称她为‘一笔流霞’呢!” “这位姑娘气质真好,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有人感叹道:“苏若雪这样的才女若生在大玄,早已被封为才女御史了!” “可惜了,生在大秦!” 众人所说也没错,如果此女在大宋那必然早已入朝为官了,可惜在大秦都是以军功来封赏的。 笑声中,画卷又缓缓展开。 第三层布幕落下,白底之上,墨迹勾勒出一个纤瘦却又带着冷峻气质的女子—— 第八名:李子清。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衣,腰间悬挂一柄细长的银色佩剑,长发未曾繁复束起,仅以素绸半挽。 五官精致如雕,肌肤如雪,唇色淡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一片无尽夜空,清冷而又倔强。 旁边用小篆书着一行字: 【原云霄阁弟子,天资卓越,曾因阁规阻拦,毅然叛离,只身复仇。性情孤傲,心机深沉。】 一时间,坊间再次炸开了锅。 “李子清?!竟然是她!原来当年那位单枪匹马刺杀云霄阁副阁主的,就是她!” “这份孤傲,这份冷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有好事者低声道:“听说她最近在云州和六皇子走得很近呢……” 这话一出,旁边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在某处高楼之上,烟雨楼的执事俯瞰着下方如潮的人群,眼眸微弯,似笑非笑地低声自语:“这才只是开始呢。” 整个京城如沸水煮开的锅一般,熙熙攘攘,人人都在谈论着【烟雨十美】、谈论着谁才是真正的倾世红颜。 而帛画上的名字,还只是揭开了三个而已。 …… 第44章 烟雨实力,各方反应 与此同时,不只是大玄皇都,在这一天,整个天下的风都变了。 大秦、大玄,大宋,大梁,包括那遥远的荒蛮之地,几乎每一座大城、每一个坊市,皆在同一时刻,悬挂起了巨幅的帛画。 每一张《烟雨十美图》的画轴上,绣着同样的一行字: 【烟雨楼供世人共鉴。】 大宋王城,春风拂柳。 青石大街上,百姓成群结队挤满了城门外,一辆辆绘着彩云纹饰的马车停在路旁,贵妇公子探头张望,不顾身份地抢占一席之地,只为一睹“天下十美”的风姿。 高楼之上,江湖中人披着夜行衣,早早地盘踞在屋脊,只为了第一时间看到画卷展开。 蛮荒边地,黄沙漫天。 即使在这荒凉之地,一座小小的驿站门口,也挂起了简陋的布幅。 一群粗豪的镖师、行商们围在一起,大声评头论足。 “啧啧,没想到这回烟雨楼的排面搞这么大!” “听说,排第八的李子清,单枪匹马想刺杀云霄阁的副阁主呢!” 西蜀花都,百花争艳。 在那座盛产胭脂水粉、歌姬无数的繁华花都,烟雨楼的分舵楼阁,早已人山人海,锦衣公子们拿着金叶子换门票,只为能提前一炷香的时间,看上一眼传说中的佳人。 大秦国都,则更加夸张。 太初书院外,书生如潮,连当朝礼部尚书都暗中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只因第九名,就是太初书院的骄傲,苏若雪! …… 画卷一层层揭开,引起一浪高过一浪的轰动,而每一个被提及的名字,也如一颗颗巨石投入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此时,在缥缈山。 山巅云雾缭绕,万仞孤峰之上,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隐匿在茫茫白雾之间。 缥缈山主穆紫云,正在松林下盘膝而坐,手中抚琴,琴音如泉水潺潺。 忽然,身边一名弟子急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幅刚刚送到山中的帛画。 “师尊!快看!穆烟玉师姐登上了《烟雨十美图》啊!” 穆紫云微微一怔,接过帛画缓缓展开。 当她看到画中穆烟玉那清冷如雪的面容、看到了旁边标注的年纪与修为时,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竟然……”她低声喃喃,“竟然连烟玉的年岁、修为、事迹,都如此清楚?” 穆紫云素来以为,缥缈山地势偏远,隐世清修,寻常势力根本难以探查。 但如今看来,烟雨楼竟能在未惊动山门的情况下,将自己亲传弟子的一切调查得如此详尽,并且绘制出如此传神的画像。 穆紫云眯起眼眸,眼中掠过一丝肃然。 “烟雨楼……”她低声自语,眼中第一次升起了几分真正的忌惮。 这一刻,她意识到,天下之大,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还要暗潮汹涌。 …… 而在大秦边地,一辆马车正飞速驰骋于官道之上。 车内,一名素衣女子掀开车帘,正好看到前方驿站上悬挂着巨幅帛画,画面中,一袭素白长裙的少女,在桃花纷飞中翩然而立,气质出尘。 她静静地望着那幅画像,片刻后,轻轻一笑。 “烟雨楼……”苏若雪收回目光,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整个天下搅动成这般模样,这份能量、这份布局,着实令人心生敬意。 她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如果有机会,她倒真想与这烟雨楼的人,见一见面。 不过很快,她又收敛起情绪,重新低头翻看手中的书卷,纤长指尖在纸上轻轻点动,仿佛从未分神。 …… 而在更远处,蜿蜒的山路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如风般掠过。 马上少女一身青衣,佩剑斜挂,风尘仆仆,正是一心赶路的李子清。 她低眉顺目,神色平静。 途经一个小镇时,远远地便听到街市喧闹,人群高喊着什么“烟雨十美”,也隐隐听到有人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李子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悬挂在酒楼门前的帛画。 她的名字,她的画像,就那么被人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她不过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策马前行。 她的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波澜。 名声? 虚名? ——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执念——复仇。 无论这天下如何喧嚣,如何传颂,她都不会驻足一秒。 …… 而此时,在皇都深处,宁凡正站在暗影阁送来的最新密报前,微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轻笑了一声。 “烟雨楼这次,倒是干了件大事啊。” 月光洒在窗棂,宁凡负手而立,眸光深沉如海。 —— 第45章 意料之中,地阁阁主? ——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烟雨楼的画卷还在继续。 画卷徐徐展开,众人的目光如潮水一般追逐着新的一位佳人。 第七名,来自大宋王朝的才女——沈婉如。 画像中,沈婉如着一袭浅绿色罗裙,身姿纤细,坐于花下抚琴,眉目如画,气质温婉。 她并无任何修为,也从未踏足江湖,但自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曾一曲《长相思》令当朝丞相感慨落泪,一幅《烟雨江南图》更被皇帝亲自悬挂于御书房中。 坊间轰动。 “竟然不会武功?光凭文采便能登榜第七?” “这沈婉如……真乃人间绝色!不动刀兵,却能以诗画倾倒众生,才是真正的佳人啊!” 在场的儒生们更是热血沸腾,连带着烟雨楼的名声,也在文人圈中飙升了数倍。 而在大宋王城,沈婉如的家中,一众仆人慌忙地将坊间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沈婉如持笔作画的手一顿,轻轻抬眸,眸中带着一丝惊讶,却很快又复归淡然,只淡淡道:“烟雨楼么……倒也有趣。” —— 紧接着,第六名的画卷展开。 画中人,一袭明黄宫装,头戴流苏凤钗,容貌绝美,眉眼间自带几分贵气与天真。 正是——大玄九公主,宁绮玉! 人群一阵哗然! “大玄九公主!果然是她!” “听说从小被皇帝宠爱得紧,连一点风吹雨打都没受过!” “长得这么好看,排第六,一点都不亏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带着天然的亲近感。 毕竟,宁绮玉在民间名声极好,是出了名的温柔善良,又时常派人接济灾民,深得人心。 而在人群之外,宁凡正负手而立,望着那张画卷,嘴角露出了一丝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的笑意。 他当然认识宁绮玉。 ——自己的亲妹妹。 只是,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为了隐藏真正的心思,他不得不扮演一个玩世不恭、纨绔子弟的角色。 最初,父皇宁龙还时不时叹气,口头上说着要好好管教。 可后来,大概是彻底失望了,竟连九妹宁绮玉也不准他轻易接近了,生怕她被“带坏”。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兄妹二人竟已很少见面。 今日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宁凡望着画像中少女明亮的眸子,心头微微一动,心中浮现出一丝温暖与感慨: “没想到,小丫头长得这么标致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掠过一抹深藏的温柔。 —— 而下一刻,画卷再次展开,第五位登场。 那是一名身穿暗灰劲装的女子,面容冷峻,眉眼间自带凌厉之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的名字并未明言,只用一个代号取代: 【暗影阁·地阁阁主】。 旁白标注:九品巅峰修者,暗影阁地阁现任统领,手段雷霆,行踪诡秘,曾一夜间单枪匹马覆灭一座叛军山寨,被江湖中人尊称为“鬼面修罗”。 坊间一片哗然! “我的天,连暗影阁的人也能上榜?” “那可是真正的杀手组织啊!烟雨楼连他们的底细都挖出来了?” “太恐怖了!这烟雨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少江湖人士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升起浓浓的忌惮。 而宁凡在看到第五位的时候,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靠在不远处的石栏上,懒洋洋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 “连地阁的也被你们画上去了,烟雨楼啊烟雨楼,这是想玩个大的啊。” 暗影阁本就是直属于宁凡麾下的隐秘势力。 如今地阁阁主也登榜,虽说是好事,证明了烟雨楼势力的强大,但也无形中把更多的目光引向了自己。 宁凡心中无奈地笑了笑,暗自想道: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 “这些势力还不能暴露,时机未到,至少要再等等……”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栏,目光深远,似乎已经在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布局。 …… 画卷还在继续展开,前方的佳人们一个个即将登场,引得人群愈发躁动,坊间茶楼、酒肆、甚至各大宗门府邸,都在热烈地议论着。 而宁凡,则负手而立,仿佛置身事外,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场由烟雨楼掀起的风暴,心底却早已悄然生出新的谋划。 —— 第46章 九品千雪,百蛊往事 烟雨楼的画卷还未停歇,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第四名的画卷,终于在众人热烈的期待中,缓缓展开。 画像之上,是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 她静静立在溪水旁,裙摆微扬,乌发如瀑,肌肤胜雪,眉目清冷却又柔和,仿佛烟雨中绽开的梨花,美得不似凡尘。 她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唯独腰间一条浅蓝色丝带随风轻扬,更衬得整个人如水中仙子一般,清灵脱俗。 画卷旁边的注解简单而有力: 【散修·苏千雪,九品修者。】 江湖上闻名遐迩,却不归属于任何势力。 无人知她来历,只知此女孤身一人,武艺高绝,行踪飘忽,心性清冷孤傲。 既不与名门结交,也不与邪道为伍,如一抹独行的月光,孤独而又高洁。 坊间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是散修?不属于任何势力?!” “九品修者啊!一个人闯荡江湖,竟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太不可思议了!” 更有不少年轻公子心驰神往,忍不住低声感叹:“这样的女子,才是梦中仙人……” 连年长一些的江湖老者,也都满脸钦佩之色,纷纷道:“真正的佳人!烟雨楼此番评选,真是服了服了!” 本以为,画卷到此便会开始揭晓下一名。 然而,异变突生! 那悬挂着的巨大画卷下方,忽然又缓缓铺展开一段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一段未完的故事—— —— 苏千雪,原本只是南疆边陲一处富庶小镇上的寻常女子。 家中开设绸缎庄,家底殷实,父母疼爱,乡邻爱戴。 自幼貌美天成,性情温婉善良,每遇孤苦无依之人,必出手相助,远近十里八乡之地,皆盛赞她为“活菩萨转世”。 本应一生无忧,嫁得良人,相夫教子。 然而命运,却在她十八岁那年,彻底改写。 那年春末,百蛊门自北荒南下。 —— 百蛊门。 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恶宗门。 以豢养、炼制蛊虫为本,残害无辜,夺人魂魄,擅长用活人炼蛊,肆意横行北地数十年,无恶不作。 后来因罪孽深重,大玄与大秦两国联手出兵,耗费数年时间,才将此恶门连根拔除。 而故事的源头,便是——苏千雪。 —— 那日,一队百蛊门弟子路过她所在的小镇。 百蛊门少主,也即未来宗主继承人,见到了正在溪边采药的苏千雪。 那一刻,他惊为天人,起了歹念。 次日,百蛊门少主以宗门威压为名,带人闯入小镇,威胁苏千雪嫁予自己。 苏千雪坚决拒绝,誓死不从。 于是,这个恶徒命令手下绑架她的父母和亲友,甚至连镇上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 百姓们被押到苏家门前,哭声震天。 眼看亲人好友皆在掌控之下,苏千雪满心绝望,泪流满面。 她咬牙,终于低头,只求能换取大家一线生机。 那少主假意答应,当场收下苏千雪。 可就在带她离开的途中,竟然悍然下令,屠戮了整个小镇,无一生还! 消息传出,举国震怒! 这,也成为了大玄、大秦联手诛灭百蛊门的重要诱因之一。 —— 更可恨的是,这少主并非只是单纯觊觎苏千雪的美貌。 他欲以她为炉鼎,炼制传说中的“心蛊”,用以提升修为。 然而天网恢恢。 就在将苏千雪带回百蛊门途中,恰逢执行秘密任务的暗影阁杀手经过,察觉异样。 虽然那名暗影阁刺客修为不高,仅勉强六品。 但凭借出奇制胜之法,强行击退了百蛊门少主,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苏千雪。 只可惜,那暗影阁杀手自身也受了重伤,未能彻底除掉那少主,只得带着苏千雪匆匆离开。 —— 回到废墟之中的苏千雪,望着被焚毁的家园、横尸遍野的亲人,彻底疯了。 她那一夜白了发,自此心如死灰。 之后,她孤身一人,踏上了苦修之路。 无人扶持,无人指点,靠着惊人的毅力与极致的仇恨支撑,她在短短几年内修至七品修为。 终于,在大玄大秦联军攻破百蛊门总坛前夜,她单独埋伏在北荒废墟中,独自一人诱杀了落单的百蛊门少主,亲手报了血海深仇! 那一夜,风雪飘摇。 她立在血泊中,苍白如雪的脸上,泪水与鲜血交融。 后来,百蛊门覆灭,而苏千雪亦销声匿迹,行走江湖,成了一名孤独的散修。 如今,她已悄然修至九品巅峰。 —— 坊间百姓在听完这段过往后,久久无法言语。 有人红了眼眶,低声骂道:“百蛊门,死不足惜!” 也有人叹息:“这样一个好姑娘,竟遭此大难,老天不公啊!” 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敬佩。 “能靠自己修炼到九品,报仇雪恨,还能保持清白与善良,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烟雨楼真是有心,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打听到,佩服佩服!” —— 而在暗处,宁凡负手而立,望着那徐徐展开的故事,眼中也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赞叹。 “好一个苏千雪。” 他轻声道。 心中却在思量: “烟雨楼……不仅在布局天下,还在有意引导人心呢。将这些隐秘往事公之于众,能让民间百姓更加信服、热爱这些榜上之人……手段之高明,实在不容小觑。” “这件事确实做的不错……” 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一场更大的棋局,已悄然铺展开来。 —— 第47章 继续公布,双色上榜 就在百姓们仍在为苏千雪的不幸遭遇扼腕叹息时,城头之上,烟雨楼的画卷并未停止。 咔哒。 细微的机关声中,又一幅崭新的画卷缓缓垂落。 一道明媚柔和的光线洒下,映照在画布之上。 只见画卷中心,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淡粉色轻纱,宛若春日初绽的桃花。 她眉梢眼角皆带着似笑非笑的韵味,一双杏眼灵动含情,朱唇轻启,仿佛下一瞬便要启口浅笑。 墨发如瀑,自腰间垂下,发间簪着一枝珠玉并蒂的海棠花簪,映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 【第三名——苏浅浅,大玄听雨阁花魁,琴艺冠绝三国。】 短短一句,便引得城中一阵骚动。 “苏浅浅?!是听雨阁那位吗?”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除了她,谁还能上榜?” “啧啧,富家子弟们为了见她一面,送钱如流水啊!” 人群中议论四起。 有人感叹,有人赞叹,更多的人则是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神色。 听雨阁,作为大玄皇城之中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无数公子王孙趋之若鹜。 而苏浅浅,便是听雨阁中那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不过,众人皆知,虽身在风尘之地,苏浅浅却宛如清流一般,从未真正沾染尘埃。 她不陪酒,不伴舞,只抚一曲清琴。 每当月夜,她在听雨阁后院池畔抚琴,琴声如流水潺潺,清冷而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令无数人魂牵梦萦。 甚至传言,六皇子宁凡也曾为她一掷千金,两次登门求见,却都被婉拒,只得在外静听琴音。 只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那是以前,如今的宁凡想见苏浅浅,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曾远远见过一次。” “真是仙子一样的人物啊,那琴声,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苏浅浅,哪怕是在风尘地,也自成清流,实至名归!” 百姓们低声议论着,眼神中皆是敬佩与艳羡。 —— 此时,城中一处高楼雅阁之上。 一位身穿素白长裙的女子,正凭栏远眺,微风拂动她的衣袂,宛若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正是苏浅浅。 身边,林媚儿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情报,眼中带着止不住的兴奋与惊喜。 “浅浅姐!你上榜了!而且……还是第三名!”林媚儿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人,眉眼间满是激动。 苏浅浅转过身来,微微一怔,接过情报低头一看。 画卷上,正是她嫣然回眸的一幕。 她轻轻抿了抿唇,眸中浮起一丝意外,旋即又归于平静。 而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却悄然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果然,连画像也传出去了啊。” 她心中轻叹,纤指微微收紧,藏在袖中的那只手不由微微颤了颤。 既然如此,原本打算隐忍的那件事,只怕也难以善了了。 月光下,苏浅浅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寂。 她轻轻闭上眼眸,心中默念: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回头了。” 接着她朝着远方看去,仿佛能透过阻碍看到那个身影,心里暗暗想道:“希望这次我赌对了!” 风吹动她的长裙,带来一片淡淡的幽香,似有似无,飘散在空中。 —— 而就在苏浅浅暗自神伤之际,烟雨楼的画卷再次变换。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画卷上浮现出一位身着大秦官服的女子。 她一身雪白长袍,腰佩玉带,金丝暗绣龙纹,身姿修长挺拔,乌发高束,英气勃发。 【第二名——秦如月,大秦太傅秦策之女,当世奇女子。】 那女子静静站在一片竹林之间,眉眼如画,却又英气逼人。 她的五官线条清晰,唇色嫣然,一双凤眸明亮深邃,望之如寒星璀璨,气质中既有文人的温润,又有女将的凌厉。 光是那一身气度,就已然胜过寻常男子百倍! 在画卷边缘,烟雨楼附上了几笔简短注释: ——自幼聪慧,七岁能诗,十岁破阵,十四岁便能独当一面。 如今虽年仅十九,却已是大秦太傅最为器重的亲传之女,素有“女中诸葛”之誉。 而且……修为高达九品初境,文武双绝,名动天下。 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 “天啊,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怪不得秦家这么强!有这样一个女儿!” “文武双全,又是大秦太傅之女,怕是将来还能封王拜相啊!” 一时间,议论之声铺天盖地,夹杂着敬畏与钦佩。 更有人低声道:“听说秦如月才貌双绝,不仅能作战、能断案,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咱们大玄也有不少世家子弟向她提亲呢,可惜全被拒了,真是高不可攀啊!” 在城楼之上,风更烈了,画卷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随着第二名秦如月的揭晓,整个皇城的气氛已然推至顶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炽热地望向尚未揭开的最后一幅画卷—— 第一名,到底是谁? 这一刻,连空气中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 第48章 大秦朝臣,商议国事 而此时,正当各国百姓沸沸扬扬地议论着烟雨楼公布的“十美图”,一幅幅画卷搅动天下风云之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秦皇宫之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 大秦皇宫,承光殿。 厚重的金丝楠木门紧闭,殿内香烟袅袅,昏黄的灯火映得屋中每一张脸孔都带着几分阴影与冷意。 在那最上方的龙案后,一名身穿黑金龙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他面色阴沉,眉宇间满是冷厉之色。正是大秦皇帝——秦熙。 秦熙一言不发,眼神如利剑般落在殿中众人身上。 殿中跪坐着几人,分别是大秦当朝太傅秦策,武卫大将军蒙武。 以及一身宽大朝服的丞相李旬,太监总管高构则恭敬地站在一侧,垂首静候。 而在所有人面前,一名清冷孤傲的女子跪得笔直,身姿挺拔,正是刚从大玄归来的秦如月。 空气仿佛凝滞,殿内唯有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响。 良久,秦熙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丞相李旬皱着眉头,拱手沉思片刻,方才斟酌着开口道: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只有一个字可解——拖。” 此言一出,众人微微一怔。 李旬继续道: “虽说我大秦国力强盛,虎视天下,但如今尚不足以一举吞并诸国。若因一场较量之事仓促开战,必将引来群起而攻之,得不偿失。” 他说得谨慎,每一个字都斟酌良久,显然早已思虑再三。 蒙武却冷哼一声,眉头紧蹙,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应战!此事虽是败了,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大可以反咬一口,说大玄作弊耍赖!趁机发难,未必不能一战定鼎!” 他的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显然胸中怒火难平。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秦策便面色凝重地站出一步,拱手急声道: “陛下不可!动兵需看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已近冬季,北地大雪将至,贸然起兵,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抬头,神色沉稳坚定,“更何况,粮草储备未备齐全,蛮荒之地又随时可能南下骚扰,一旦两线作战,岂不是自陷危局?” 李旬也跟着拱手附和道: “不错,陛下。如今蛮荒一动,大玄一动,我大秦再动,只怕便是一场连绵无尽的灾祸。” “而且,以目下时局,天下虽暗潮汹涌,却尚未到彻底开战的时机,还需以稳为主。” 蒙武闻言,眉头紧皱,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所言在理。 他闷声道: “既然如此,那要怎么拖?只说拖得容易,真要拖住他们,可不简单。” 李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胸有成竹地道: “此策不难。只需以冬季将至、粮草难集为由,先给一部分,剩余的慢慢推托。” “若大玄催促,我们便以‘大雪阻路,征集不易’为由一拖再拖,若他们急了,反倒由我们反制,说他们欺人太甚,必要时,再以兵压之。”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森冷,“彼时,我大秦若要动手,自有堂堂正正的借口,反倒让大玄左右为难。” 殿中众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错。”秦策微微颔首,“而且,大玄也需防范蛮荒,亦不敢轻启战端,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蒙武闷声道:“好!既然文人们已经想到这一步,那就依此而行!” 秦熙静静听完众人陈词,眼中闪烁着寒光,良久,他缓缓点头: “便如此——命户部、兵部按此策行事,李旬、秦策协办此事,不得有误!” “臣等遵命!”众人齐声拜倒。 殿中气氛稍稍松弛了些,但秦熙眉宇间的寒意并未散去。 他又缓缓道:“……不过,这个六皇子宁凡,倒是有趣。” 秦熙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殿中众人,“如此年纪,如此手段,之前竟无一丝名声?” 秦如月闻言,抬眸肃然回禀: “启禀皇上,宁凡一向以纨绔形象示人,诸如饮酒、斗殴、游玩之事屡屡可见,实为一无是处之人。” “谁曾料……此次一朝崛起,策动全局,颇具雄心。” 她神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隐隐的忌惮。 李旬听完,眉头紧皱,道: “能十年如一日伪装纨绔,不露丝毫破绽……此人心性,极可怖。恐怕所谋甚大,绝非寻常。” 秦策亦沉声道: “此人若不除,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秦熙冷冷一笑,眼中寒光如刀: “好,很好——高构,传令影卫,盯死宁凡,一举一动,皆要上报!” “喳!”太监高构领命,恭声而去。 而远在大玄的宁凡,此刻尚且不知,他已经悄然被大秦列入了暗中监察名单之上,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 —— 殿中气氛稍微松动,但秦熙却又忽然问道: “对了,老三与大梁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李旬闻言,立刻躬身答道: “回陛下,已有定案。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可成婚。” 他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冷意:“大梁蠢钝,自以为与我大秦结盟乃是互利共赢,却不知,不过是被我等利用罢了。 待时机一到,大梁不过是我大秦开疆拓土的一颗棋子而已!” 秦策亦拱手赞同: “正是。稳固大梁,制衡大玄,我大秦即可一战定天下。” 秦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好,便按此行事!” 众人再拜,纷纷告退。 夜色浓重,大雪已悄然洒落在皇宫琉璃瓦上,银光点点,天地间一片静寂。 但在这静寂之下,却潜藏着汹涌暗流,随时准备撕碎这脆弱的平静。 而与此同时,烟雨楼之上,最后的榜单画卷也缓缓展开…… —— 第49章 第一奇女,蛮荒公主 随着烟雨楼【十美图】榜单的持续揭晓,整个大玄乃至周边各国的百姓都热烈地讨论着。 酒馆中、茶楼里、街头巷尾,无不充斥着“第几美”的传说和议论。 然而,当榜单缓缓揭晓到第一位时,整个天下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第一名:蛮荒公主,父亲为现任大可汗,年纪二十四岁,宗师修为。】 当这则信息出现在烟雨楼公布的大榜之上时,无数人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蛮荒?蛮荒的公主? 竟然出身于那个野蛮、冷酷、千百年来只知道用铁蹄征服草原与边疆的地方? 很快,伴随着详细的介绍内容缓缓展开,众人更是瞠目结舌,目光如钉牢般盯着那副画卷。 画卷中,那女子身姿修长,素衣胜雪,眉目之间仿佛天地间最纯粹的清风。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银白长发,如同北地之初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光辉;眸若寒星,清澈又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鼻梁高挺,嘴角微挑,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然而整个人立在那里,却又自带一种摄人心魄的圣洁之感。 腰身纤细而有力,体态如同天山雪狐,灵动又隐含着无尽的力量。 即使只是画中描绘,众人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而神圣的气息。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事迹也被详细披露了出来: 【此女,自幼聪慧无双,琴棋书画、排兵布阵、天文地理、骑射骑术,皆精通无比。传闻十岁能棋败百将,十三岁能操控千军,十五岁独自一人穿越蛮荒诸部落而无一失足。】 【蛮荒本由无数部落组成,弱肉强食,每逢冬季,放牧艰难,便饿死成千上万百姓。十六岁那年,此女亲自游历蛮荒与中原大地,目睹一边百姓欢歌盛世,一边草原民众惨淡哀嚎,于心不忍。】 【归来后,她力助父亲,仅仅三年时间,便以铁腕手段统一了整个蛮荒,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强盛势力。】 【近年来,蛮荒屡屡侵扰中原,无论是大秦还是大梁、大宋,皆奈何不得;而蛮荒之中,这位公主更是被尊为——白狼之主,蛮神之女!】 消息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席卷整个天下。 ——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尽是震撼与崇敬。 “天呐,这女子竟然才二十多岁,已经宗师了?” “宗师啊!宗师是什么概念?整个大玄朝廷里也就寥寥几位宗师啊!” “更别说她不光是能打,还是能治国安民、排兵布阵,简直是全能啊!” “简直就是天仙转世?” “这还让别人怎么活?” 街头巷尾,无数人震撼得久久不能平静。 连平时最爱贬低蛮荒蛮子的老头们,此刻也只能呆呆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真是,第一奇女子啊。” —— 宁凡自然也看到了这条信息。 他静静坐在书房内,手中捧着烟雨楼送来的榜单,目光微微一凝。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震惊,反而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只是,当他看到那幅女子的画像时,眼底深处,还是不由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凝重与思索。 —— 与此同时,各大王朝的高层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大宋、大梁的皇帝们虽感到震撼,但反应相对平淡—— 毕竟他们地理位置较南,与蛮荒交涉不多,只是感慨天下奇人辈出。 而远在大秦的皇宫之中,秦熙帝则面色异常凝重,久久未语。 身旁的丞相李旬、太傅秦策、武将蒙武等人同样面色铁青。 “竟然是真的……”秦熙帝低声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沉重。 早年他们也听闻过蛮荒有一位奇女子,白狼之主,战无不胜,智计无双。 但因为种种消息杂乱,且难以证实,一直未被放在心上。 可现在,经过烟雨楼这样的大势力确认,谁还敢怀疑? 李旬咬着牙说道: “陛下,此女年纪轻轻便已宗师修为,蛮荒又因她而强盛,若再给她几年时间,只怕中原再无安宁之日!” 蒙武眼中更是杀意翻涌,却也无奈叹息: “蛮荒地广人稀,且她掌控人心如臂使指……想刺杀都难,若非战场正面交锋,几无机会。” 更让他们头疼的是,冬季即将来临,蛮荒骑兵惯于在雪原作战,而中原诸国却难以适应冰雪严寒之地。 尤其是,宁凡。 在秦熙帝心中,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不安弥漫开来。 这白狼之女如今露出了獠牙,未来的天下,怕是要变了天了…… 而在大玄皇宫中,宁龙帝同样目露忧色。手中捏着那张画像,半晌无言。 “这等人物……比起中原任何世家天才,都要更加可怕。” 而且此女统帅蛮荒,与父亲大可汗并肩,简直无懈可击。 就算未来蛮荒有变,只怕她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 —— 天下动荡的暗流,随着这份【十美图】榜单,已然悄然涌动。 而烟雨楼,仍旧不断地向外公布着榜单下方更为细致的附录资料,吸引着无数百姓、世家权贵驻足观看,议论不休…… 第50章 余波发酵,蛮荒往事 烟雨楼发布【十美图】榜单的余波,如同滔天巨浪,短短数日,便席卷了整个天下。 无论是雄踞北地的大秦、文化昌盛的大梁、富庶强盛的大宋,还是群雄割据的小国小邦。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为之热议不休。 —— 大秦王朝的朝堂上,群臣们在议事时,时常一边捧着折子,一边小声讨论: “听说那蛮荒公主,年纪轻轻就已宗师修为,简直是妖孽啊。” “而且还貌美如仙,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即便是严肃庄重的政务殿中,也隐隐透着一股浮动的热闹气息。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秦熙帝,都忍不住在朝议之后感慨: “若生于中原,必是一代女帝之资。” 而丞相李旬则暗暗皱眉,将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底。 大梁与大宋两国虽然未受蛮荒威胁,但对“蛮荒第一奇女子”的传闻,也同样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各地酒馆中,评书先生一边敲着醒木,一边口若悬河: “这蛮荒公主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百战百胜,长得又貌若天仙,堪称天下第一奇女子!诸位若是有幸一见,怕是此生无憾了啊——!” 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连卖菜的大娘、卖油的汉子也能随口说出几条她的英名事迹。 三日之后,天下间,几乎没有不知道【蛮荒公主】之名的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草原上,冰雪已至,万里寒风卷动草海。 在蛮荒王庭的黄金帐篷中,那位震惊天下的女子,也终于得知了中原动静。 她静静坐在王座之侧,一身素白轻甲,外披银狼皮袍,头戴银饰面纱,仅露出一双冷冽又深邃的眼眸。 听着侍从们颤声禀报,女子轻轻挑眉,纤长手指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烟雨楼……”她低声喃喃,声音清澈却带着冷意,“倒是有几分手段。” 起初,她并未将这股势力放在心上。毕竟中原与蛮荒之间,虽隔着山川草原,却早有商贸往来。 他们需要中原的盐、茶、铁器,中原需要他们的皮毛、牛羊与药材。 而在这条漫长商道上,最活跃、最富盛名的,正是烟雨楼旗下的商队。 她知道,烟雨楼素以探查消息、刺探情报闻名中原,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真正警惕过。 毕竟,草原广袤无垠,不是中原那些城镇宫廷,一点蛛丝马迹便能追查到底。 而且,她自小便天赋异禀,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踏入宗师之境。 加之她容貌出众,早在十四岁起便以面纱遮面,哪怕在自己的族人面前,也极少显露真容。 以为,这便足够了。 然而她没想到,烟雨楼的探子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从最初的六品武者,到后来的七品、八品、九品高手,层出不穷,手段花样百出,令她也暗暗惊讶。 —— 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无功而返。 她本以为,烟雨楼最终会知难而退。 谁知,真正的对手,才在最后现身。 那夜,风雪交加,天幕低垂。 她独自一人离开王庭,前往北地巡查边防,途中却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住。 两人无言交手。 那男子身法迅捷如鬼魅,气息如渊海般深不可测,招式狠辣却又收放自如,分明同样是宗师级强者! 女子心中微凛,立刻明白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短短数十招,她竟然隐隐落入下风。 最终,在一次电光火石的接触中,那男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揭开了她的面纱。 刹那间,寒风骤停,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男子身着黑金劲衣,眉眼俊朗冷峻,年岁不过二十余岁,眼神深邃而锋锐,仿佛能洞穿冰封的草原。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艳,却很快隐去,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留下一句低语: “烟雨楼之人,打扰了。” 随即,转身破空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她独自站在风雪之中,银发飞扬,素颜如雪。 —— 回到王庭后,她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心中微有羞恼,但更多的却是诧异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她仔细回忆着那个男子的模样,眼神、动作、气息,每一处都清晰至极。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场短暂交手中,并非全无所得。 在那男子离去之时,她悄然夺下了他的一件物品——一枚黑色面罩,上面隐隐绣着一只龙纹。 龙纹标志,是烟雨楼密探中最高等级的象征——寥寥无几。 而此人年纪轻轻,修为又如此之高,显然在烟雨楼中地位不凡。 甚至,可能是烟雨楼中最顶尖的那一批执掌者。 她捏着那面罩,纤指轻敲,眼中浮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中原……也不是全是庸才。” 一边自语着,她一边收起面罩,藏入怀中。 从那一夜起,这位令中原震惊的蛮荒公主,心中第一次,对某个中原男子,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是好奇?是战意?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 风雪继续肆虐,草原万里苍茫。 而在这无尽寒夜中,一个新的、足以影响未来天下局势的联系,悄然在蛮荒与中原之间,悄然发芽。 第51章 大玄朝堂,年关将至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月光阴悄然而逝。 这一个月,大玄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 烟雨楼流出的【十美图】引得天下哗然,不仅京中满城风雨,连蛮荒之地亦有耳闻。 而在这风声鹤唳的局势下,五皇子宁林与丞相王恒,却反常地一改往日锋芒。 沉寂如水,令许多心怀机警者隐隐生出不安。 “越是平静,越藏杀机。”这是权臣王延之在私下对门生所言。 —— 今日清晨,鼓声响彻皇城,宣告新一日的早朝开启。 天未破晓,玉阶石道上已有大批朝臣身着朝服,踏露而来,衣袂翻飞,如云烟涌动。 金銮殿内,香炉氤氲,檀香如丝。红漆丹柱高耸,金龙蟠绕,御座之上垂挂绛纱帘幔,气势威严。 宁凡今日亦着了朝服,青底金纹,剪裁合体,显出几分修长挺拔之姿。 他立在班列中,神情温润如玉,唇边带笑,眼中却藏着懒意,好似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皇子。 但很快,他的眸光微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方。 五皇子宁林,竟然也在今日现身朝堂。 三月前,他被陛下斥责,命其闭门思过。 此刻现身,立刻引发不少人侧目。宁凡亦不例外。 他静静注视着对方,只见宁林虽着朝服,面色却明显憔悴,眼眶发青,眉宇间尽是疲惫。 身形较之以往也瘦削不少,但那双眼睛,依旧冷冽,如刀锋般射来,带着浓烈的不甘与仇意。 宁凡眼中划过一丝玩味,没有退让。 宁林的恨意,毫不掩饰,甚至让他觉得这场朝会将不会无聊。 —— 御座后纱帘轻掀,一身黑金龙袍的宁龙缓步登基。 他面容威严,鬓角已隐有霜华,眼神却如寒潭,幽深莫测。 随一声内侍高喝:“上朝——!” 殿中百官齐齐俯首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抬手,语气沉稳:“平身。” 众臣归位 空气中仿佛压了一层无形的寒意,连素来多言的大理寺少卿也噤若寒蝉。 今日的气氛,比往常沉重几分。因为众所皆知——天下已非往昔。 —— 礼部尚书王延之率先出班,捧奏折上前,沉声启奏: “陛下,臣奉命与大秦之粮约交涉,如今首批粮草虽已送抵,然余粮却迟迟未至。” “大秦使者称征粮艰难,需待来年再议……此言分明推诿,意在毁约!” 此话一出,殿上顿起低哗,兵部尚书梁肃面色铁青,随即快步出列,拱手高声道: “请陛下准臣调兵北上,以兵锋示威!大秦狡诈,若不施压,只怕年后变生肘腋!” 梁肃向来豪烈,此言一出,引得数位武将纷纷附议,战意四起。 可正当局势愈发紧绷时,王恒却在此刻出列,衣袂微动,神色沉稳: “陛下,不可轻启战端。” 他声音低沉,如钟鸣入殿,瞬间压住了所有喧嚣。 “冬月将至,寒雪封路,边关粮草本已告急,若仓促动兵,只会陷我军于先困之局。” “而大秦素擅谋略,或许正欲引我妄动,以图破盟。若北境开战,蛮荒南疆趁虚而入,则我大玄四面受敌,危矣。” 这番话,掷地有声,殿中一众文武竟无一人敢反驳。 宁凡在一旁侧目望去,眼神中多出一抹意味深长。 王恒,曾是宁林的坚实臂助,今日却在朝堂之上,将战事斩断。 既是劝谏,亦似自保。 “这位老狐狸,不动则已,一言封喉。” 不过,宁凡的注意力还没转移太久,便被皇帝的声音再次拉回: “凡儿,你怎么看?” 短短一句,殿中百官尽皆侧目。 宁凡一怔,没料到父皇会点他。心中迅速翻转思绪,眸光微敛,步出班列: “回陛下,儿臣以为,丞相之言,句句在理。” “大秦此举,恐非一时之困,而是另有所图。” 他语气平缓,却分外清晰。 “且如今连年天灾,灾民遍野,应以安民为先。” “若此时动兵,不啻于火上浇油,恐致民心大乱。” “儿臣以为,应暂缓战事,蓄势而待,春后再议长策。” 短短几语,却将“内忧”“外患”“时局”三者并举,道理分明。 群臣皆露思忖神色,纷纷低首轻颔。 王恒眯眼望向宁凡,眼神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审视。 这个六皇子……不再是那个只知嬉戏的闲人了。 宁龙的目光,也凝在宁凡身上。 他凝视了片刻,忽地缓声说道: “很好。既如此,便依丞相与六皇子所议,边疆暂缓,赈灾为先。” 群臣拱手:“臣等遵旨!” 宁龙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声音却未停: “凡儿,今年年节将至,朕乏于俗务,年宴筹备一事,便由你主持。” 言罢,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主持年宴——虽非实权重任,却是对皇子威望与能力的认可。 昔年皆由太子或五皇子主持,而今此命,竟落在六皇子身上。 宁林身子一震,面色瞬间铁青。他眸中怒火翻涌,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却只能低头默然。 宁凡则神色恭敬,躬身一礼: “儿臣领命。” —— 退朝之后,朝臣陆续散去。 宁凡立于殿前,长身而立,望着晨光初照下的朱红大殿,目光深沉。 他知今日不过是开始。 父皇当众授权,王恒语中试探,宁林怒火暗藏…… 权谋纷争,尚未停歇。 只是,他的步子,已悄然踏入了更高的棋局之中。 —— 第52章 私下召见,皇子回归? 金銮殿外,朝阳初升,朱红宫墙映照出一片庄严肃穆的光辉。 大玄的朝会终于落下帷幕,群臣鱼贯而出,宽阔的御道上靴履声此起彼伏,寒风裹挟着雪意扑面而来,吹得朝服猎猎作响。 宁凡随众人往外走,正准备低调离开,却忽然听到内侍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六皇子留步,陛下宣您觐见。” 脚步微微一顿,四周不少朝臣也暗中投来一瞥。 宁凡面色如常,微微一揖,转身随着内侍,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宫道两侧,冬日枯枝萧瑟,偶尔有几只雀鸟掠过寂静的天空。 御书房前,檀香氤氲,朱门半掩,透出温暖的灯光。 宁凡收敛心神,躬身步入。 御书房内,宁龙一身常服,并未着龙袍,只披着一件厚重的玄色绣龙披风,正负手立于窗前,目光遥望远方宫苑中的积雪。 “凡儿来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岁月洗练出的沉静。 宁凡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宁龙抬手示意免礼,走过来,语气少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父亲般的关怀:“最近累不累?” 宁凡抬眸,正对上宁龙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并无帝王的威压,只有温和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儿臣一切尚好。”宁凡微微一笑,回答得自然又得体。 宁龙听罢,轻轻点头,声音低缓:“长大了啊。” 他说着,缓步走到书案后,端起一杯热茶,递给宁凡。 “准备年会的事情,可要上心些。这是你的第一次正式操办,朕相信你。” 那一瞬,宁凡心里微微一震。自小以来,这是宁龙极少对自己露出如此明显的信任与期待。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 宁凡双手接过茶水,拱手应道:“儿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屋内炉火跳动着温暖的光影,宁龙望着宁凡,眼神中的欣慰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丝淡淡的忧色。 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凡儿啊,我希望你们……不要自相残杀。”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片刻沉寂。 宁凡心头一动,正欲开口,却见宁龙抬手,轻轻打断了他,声音略显疲惫却坚定: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做到。” 宁凡微微低头,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他默默想道:只要他们识趣一点,我自然可以做到。若他们执迷不悟…… 但这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宁龙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释然,又仿佛在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转开话题。 “你们几个兄弟也好久未见了。你大哥,也快回来了。” 他说得平淡,却带着一丝期待。 宁凡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震,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可掩饰的诧异。 宁龙自然察觉到了,微微一笑,解释道: “快到大雪封山的时候了。你母后……也好久没见你们几个了,想念了。” “再说边关如今局势稳定,大秦与蛮荒暂时不会有大动作,让你大哥回来,也无妨。” 话到此处,宁凡心中已然了然。 若只是为了团聚,宁龙不会轻易让镇守边关的大皇子回朝。此举,定然另有深意。 他轻轻颔首,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而宁龙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又道: “还有……闲暇时,去看看你的九妹琦玉。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宁凡微微一愣。 宁龙看出了他的疑惑,轻笑着补充: “以前你一副纨绔模样,谁都怕你把琦玉带坏了。如今……你懂事了,也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目光深深地看了宁凡一眼,那目光中,有期许,有慰藉,还有隐隐的叮嘱。 宁凡一时间竟有些哑然,只得拱手道:“儿臣明白。” “去。”宁龙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宁凡再拜一礼,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宁龙自言自语的叹息声: “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们一样,自相残杀……” 这一声,低沉而无奈,如冰雪中被风吹散的残叶,无声地消失在天地间。 宁凡脚步微顿,胸口似被什么击中般微微发闷。 走在回廊中,冰冷的风吹得他长发微乱,他的眼神却越发深沉。 父皇……你其实什么都明白了? 可惜,有些事,光靠希望,是无法改变的。 想到即将回朝的大皇子,想到逐渐浮出水面的血窟,以及暗流涌动的朝堂,宁凡的眸光愈发幽深。 看来,是时候做一些准备了。 在这苍茫宫墙下,他披着冰雪,眼中却燃起了藏于心底已久的火光。 —— 第53章 苏苏前来,面见琦玉 离开了皇宫,天色已近傍晚,寒风携着细碎的雪粒吹打在朱红宫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宁凡披着一身深蓝色长袍,身影被夕阳拖得老长,步履稳健地踏上回府的路。 王府门前早已点起了灯笼,温黄的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温暖。 侍卫们早早候在门外,见宁凡归来,齐声抱拳,声音低沉而有力:“参见殿下!” 宁凡微微颔首,跨过门槛,大步走进府内。 正厅内炉火通红,映得雕梁画栋金光闪闪,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他解下披风,随手交给侍女,径直坐在主位上,微闭着眼歇息片刻,随即吩咐道:“叫暗一来。” 不多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掠入厅内,如同融入黑夜一般悄无声息。 暗一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属下暗一,拜见主子。” 宁凡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淡声说道:“风云将至,大皇兄……也要回来了。” 暗一微微一震,神色间露出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可要属下安排暗影阁人手,暗中监察大皇子动向?” 宁凡轻轻摆了摆手,神情从容淡漠:“不必。” 他语气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似笑非笑: “我这位大皇兄,可不是寻常之辈,想要窥探他,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他既然要回来,自会有一番动作。到时,静观其变便是。” 暗一低头应是,不敢多问。 宁凡手指轻叩着檀木扶手,声音低缓而有力:“把苏苏叫来。接下来,需要她出手了。” “属下明白。”暗一恭敬应道。 顿了顿,宁凡又随意吩咐:“还有,明日一早,去约兵部尚书梁肃、刑部尚书顾庭生,我要与他们见一面。” 暗一应声退下,厅中再次归于静谧。 宁凡独自坐着,目光凝在跳跃的火焰上,心中却思绪万千。 风云欲起,局势瞬息万变。 他眯起眼,低声自语:“希望你们两个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 想了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喃喃道: “兵部、刑部之外,户部……也不能放松。等李子清回来,该动手对付户部尚书王武了。” 一阵寒风卷起门帘,火光微微摇曳。 宁凡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忽然想起方才父皇的话。 是啊,好久没见九妹琦玉那丫头了。 心情略微放松些,他吩咐下人备好便服,简简单单,带着一名贴身侍从,悄然出了王府,向后宫而去。 —— 后宫深处,雪落无声。 朱红宫墙沾了薄雪,雕花石栏上结着晶莹剔透的冰珠。 宫道曲折悠长,两侧宫女太监来去匆匆,人人压低声音,唯恐惊动了哪位贵人。 宁凡穿过一座座宫门,熟门熟路地绕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碧霜苑。 碧霜苑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院中一株老梅傲雪怒放,花香清冽扑鼻。 庭前积雪尚浅,留下一排排细细碎碎的小脚印,想来是主人的行迹。 刚靠近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娇俏的呵斥声: “小喜子!让你抄宫规是让你用心记,不是让你潦潦草草糊弄过去!罚你重抄三遍!” 宁凡不由得失笑,停住了脚步,远远看着院中。 只见一名身着浅蓝绣花宫裙的少女站在梅树下,身材纤细窈窕,外披一件白色狐裘,衬得肌肤胜雪。 她头戴玉蝶金簪,眉如远山,眸若秋水,俏皮中带着几分娇憨。 即便是训斥人,小脸上的神情也掩不住那股灵动与古怪,叫人见了不由得生出几分宠溺。 小太监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却也不敢顶嘴。 宁凡看了一会儿,心头一阵温暖,不由得扬声笑道:“好久不见,咱们的九妹倒是威风了许多啊!” 少女闻声一惊,猛地转头,见是宁凡,眼眸瞬间亮了几分,轻快地小跑过来。 “六哥!” 她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抬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撒娇道: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宁凡低头看着她,眼中尽是柔和与宠溺,随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笑道: “还敢说?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怕不是早就把你六哥忘到九霄云外了?” 宁琦玉吐了吐粉嘟嘟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娇声反驳道: “哪有!哪有!这不是父皇不让我去嘛,说怕你带坏我……我也没办法呀!” 说着,双手抱胸,跺了跺脚,撒娇地哼了一声。 宁凡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故意逗她道:“哦?那你自己心里有没有想六哥呢?” 宁琦玉一愣,眨巴着眼睛,忽然嘟起嘴巴,小声道: “当然想了……只是,六哥以前总不理我嘛,还总欺负我!” 宁凡闻言,假装气恼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好啊,居然敢冤枉六哥!” 宁琦玉捂着额头,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两人打闹间,气氛一派温馨。 宁凡看着她这副活泼模样,心头一动,忽然坏笑着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六哥,那之前借我的那一千两银子,该还了?” 话音落下,宁琦玉整个人顿时僵住,眼珠子飞快转了转,突然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母后叫我回去吃饭啦!六哥,改天还,真的!” 宁凡看着她穿着雪白狐裘,像只灵巧的小鹿一样飞奔进院门,裙摆翩翩,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忍不住仰头大笑。 他摇头叹道:“这小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梅花香气袭人,夜色渐浓,雪落无声。 宁凡负手而立,身影挺拔修长,眼眸深处,却隐隐藏着一点温暖的笑意—— 在这风雨欲来的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份简单纯真的牵挂,或许,也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 第54章 会见两人,定心之事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寒气袭人。 宁凡府邸内却早已苏醒,门前立着几排铠甲鲜明的侍卫,气氛森严肃穆。 细雪飞扬在空中,映着朱门金瓦,冷峻而庄重。 院中老松积雪压枝,偶尔几声寒鸦惊起,叫声凄厉而短促。 府中主厅今日尤其不同,早早便有下人将厅堂收拾得一尘不染,檀香缭绕。 茶具皆是上好的青花瓷,炉中松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添了几分温暖。 梁肃与顾庭生早已到达,正分立于厅中屏风之后,一身官服褪去了往日朝堂上的威严,站得规规矩矩,神情中不无一丝局促与拘谨。 梁肃年近花甲,鬓边白发斑驳,衣襟在微微的冷风中微颤。 他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却在这座府邸中不敢有半点倨傲之色。 顾庭生亦然,虽年近五十,刑部尚书之职掌控天下法度,却此刻眉眼低垂,双手交叠在袖中,目光微敛,不敢四下张望。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座府邸的主人,绝不是表面上那个醉生梦死、游手好闲的六皇子。 能十年如一日伪装成废物,却暗中掌控暗影阁,身为宗师境强者的青年,远比任何表面权贵更加可怖。 更何况,他们还隐隐猜到,这位六殿下或许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他的底细。 只是不点破而已。 这等心机和手段,实在让人心寒。 正沉思间,一阵清晰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厅内的静默。 宁凡一袭深青常服,腰束玉带,风雪未除,墨发如瀑,神情闲适自若地步入厅堂。见到二人,他眉宇微弯,含笑拱手道: “劳两位大人一早便前来,寒舍简陋,还请见谅。” 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沉稳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梁肃与顾庭生连忙拱手还礼,齐声道:“殿下客气了!” 宁凡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走向中堂,亲手提起一旁沏茶的紫砂壶,动作从容娴熟。 滚烫的泉水倾入壶中,茶香顷刻弥漫,清新淡雅,拂去几分寒意。 “此乃今年新贡的龙井,味道尚可。”宁凡微笑着,亲手为两人倒上清茶,语气温和却不容推辞,“请,坐,且尝一尝。” 梁肃与顾庭生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谢过,在下首座位上落座。 茶水清澈,碧波荡漾。二人小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心中微微安定几分,却又因厅中这无形的压抑气氛,愈发拘谨。 哪怕他们年纪大了十几二十岁,可在这位年轻皇子面前,却不敢有半点倚老卖老的心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六殿下的手中,不止握有一股暗影势力。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存在。 一旦轻视,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厅中炉火噼啪作响,茶香袅袅,一时竟无人开口。 宁凡也不急,静静地坐在主位上,半阖着眼睛,似乎只是单纯地品茶,神情温润淡泊。 这样平静的压迫,反而让梁肃和顾庭生更加如坐针毡。 终于,沉默了片刻之后,梁肃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 “殿下,不知今日召我们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语气带着探试之意。 他们不是不知道宁凡的意图, 但也清楚,局势越是微妙,越是不能轻易开口表态。 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未归京,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若太早站队,极有可能成为第一批倒霉的人。 尤其是—— 大皇子掌握着北境兵权,手握重兵,实力不容小觑。 一旦回京夺势,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如何变化。 宁凡轻轻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叩,似笑非笑地开口: “两位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动声色的锋芒,淡淡道: “如今大秦势强,与我大玄尚有赌约在身,若局势失控,只怕明年便要动手。 更有蛮荒诸国,虎视眈眈。 而大皇兄,也将在年关之际回归京师。” 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如沉雷滚过,让人心神一震。 梁肃和顾庭生闻言,脸色微微变化,忍不住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惊诧。 “大皇子……真的要回来了?”顾庭生下意识问道,声音微哑。 宁凡点了点头,神情平静:“自然。” 这一句平静的回答,却让两位老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 大皇子回京,这局势,只怕更加复杂凶险了! —— 二人心头沉甸甸的,眉宇间皆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纠结。 若大皇子不归,局势或许还能模糊一阵; 可一旦归来,掌兵之人插手皇位之争,恐怕天翻地覆。 站错了队,轻则革职流放,重则灭族之灾! 宁凡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却不催促,只是端着茶盏,慢悠悠地饮着,眸光静谧,仿佛猎人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厅中再次陷入沉默。 梁肃与顾庭生心绪翻涌,如坐针毡。 他们明白,若再拖延,恐怕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终于,顾庭生咬了咬牙,沉声道: “殿下应知我等心思……二皇子不提,其他皇子也不值一提。 只是……大皇子掌握兵权,不知殿下是否能给我等一颗定心丸?” 言下之意很明确—— 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坚定的保证,否则,谁敢轻易站队? 宁凡闻言,嘴角微勾,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两只老狐狸。 若不亮出真正的底牌,这两人是绝不会轻易俯首称臣的。 他不动声色,将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恭亲王。 梁肃与顾庭生看到这三个字,身子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两人猛地抬头,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殿下所言,当真?!” 宁凡淡然一笑,缓缓抬眸,目光如渊:“我有必要骗你们?”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却带着一种无可置疑的力量。 “况且,”宁凡语气温和,却带着冷意,“你们帮也好,不帮也好,我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若不合作……” 他话未说完,已让两人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梁肃与顾庭生对视一眼,额头微渗出细密冷汗。 他们自然明白,若今日不表态,恐怕明日便会有暗影的人送来“请帖”了。 想到这里,二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神色一变,齐声道: “既如此,我等愿听从殿下吩咐!” 毕竟他们没想到,连恭亲王也是宁凡的人。 说起来这位恭亲王,可是个聪明人,是大玄唯一一位王爷,在大玄如今的皇帝宁龙还是皇子之时就战队宁龙。 后面其他几位王爷在皇权之争中失败,都相继死去,就只有这位恭亲王活了下来。 然后在宁龙之后,直接请命前往南部边关镇守,如今一直没有回过京城。 而且这位恭亲王的实力非凡,兵力也格外强大,足足三十万将士。 连镇守大秦边关的大皇子也才二十万兵力而已,可见其实力。 宁凡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轻轻点头。 “聪明的选择。”他淡淡道,“你们不会后悔的。” 厅中炉火跳跃,茶香袅袅。 这一刻,一场隐秘的结盟,悄然达成。 而风暴,也悄悄在暗处酝酿。 —— 第55章 宁林谋划,棋局开始 夜色如墨,灯火映照着京城的巷陌。王恒府邸深处,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门前石狮栩栩如生,夜风吹拂,门角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偌大的府邸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沉郁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那古木雕花的长廊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沉沉的灰色。 王恒身着青色官服,正坐于书房内,案上摊着几封密信。 他眉头紧锁,捻着胡须,目光阴沉,似在思索着极为棘手之事。 房中除了几盏油灯,还有墙边架上的一尊青铜鼎,隐约透着寒意。 他心中一遍遍回想着这几日朝堂的风向变化。 皇帝宁龙对六皇子宁凡的态度,愈发微妙了。 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但那份淡淡的信任与倚重,哪怕再隐晦,也逃不过王恒这样的老狐狸眼睛。 特别是把即将到来的年会事务,直接交给了宁凡负责—— “呵,年会,何等重要之事。” 王恒眯了眯眼,心中冷笑。 以前,大皇子、二皇子不在时,这种露脸积威的好机会,都是交给五皇子宁林打理的。 如今却换了人,换成了宁凡。 这其中的意味,怎能不叫人警醒?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有节奏。 “陛下,果然还是在观望……” 他心中有了决断。 现在动六皇子,不仅不得民心,还容易招来皇帝的不悦。 况且,大皇子年关便归,若贸然出手,只怕要惹祸上身。 一切,都得等大皇子回来——那时候局势才是真正的定局。 旁边早有心腹低声禀报道: “相爷,五殿下遣人送来密信,言称六皇子宁凡威胁日重,急需动手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王恒冷哼一声,未动。 他淡淡说道:“告诉他——‘等’。” “时机未到!” 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喜怒。 …… 与此同时,五皇子宁林府上。 偌大的偏厅内,烛火摇曳,映得宁林脸色忽明忽暗。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檀木案桌,笔墨纸砚滚了一地,侍从们低头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宁林面色铁青,怒不可遏。 他披着一件黑色锦袍,长发散乱,眼神里满是疯狂与不甘。 “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两声,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 “年会之事……居然给了那个废物?!” 声音森寒,充满嫉恨。 以往,大皇子、二皇子不在时,年会事务由他全权打理,那可是积累人望的大好机会。 如今,却被宁凡轻而易举拿到手里。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旁边一个亲信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莫要动怒,丞相王恒大人不是也答应暗中助……” “助?助个屁!” 宁林怒骂一声,又是一杯茶盏狠狠砸了出去,碎片四溅。 “让我等?让他娘的去死!等到大皇子回来,还轮得到我?!” 他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怨毒。 不仅是对宁凡的怨恨,甚至对王恒那老狐狸也有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良久,他坐回椅中,喘着粗气,眸中杀机闪烁。 心底暗暗发狠: “既然你们不帮我……那就别怪我自己来!” “血窟……哼!” 他目光阴鸷,仿佛已经在策划着什么更疯狂的事端。 …… 时间荏苒,三日一晃而过。 这几天,宁凡府邸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 书房之中,宁凡身着常服,正与礼部尚书王延之对坐。 炭炉温暖,茶香氤氲,雪白的墙角堆着厚厚一沓礼部呈送的年会筹备卷宗。 外头寒风凛冽,却挡不住屋内温煦。 王延之是个中年文士,脸庞瘦削,须发修整得一丝不苟,言语间自有一股老成持重的气度。 只不过,面对宁凡,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 这份疏离,既不是敌意,也谈不上亲近,更像是老狐狸在观望猎人。 宁凡微笑着亲自斟茶,态度极为平和:“王大人,年会之事,我初次主持,若有不妥,还望多多指点。” 王延之拱手笑道:“殿下谦逊了。年会乃国家大典,自有礼部为殿下分忧,定不敢有误。” 言辞滴水不漏,既未表现出热情,也未显露冷淡。 宁凡一边品茶,一边暗暗冷笑: ——果然,老狐狸终归是老狐狸。 六部之中,兵部梁肃、刑部顾庭生已经归心,户部、工部、吏部态度也渐渐明朗。 唯独这位礼部尚书王延之,始终不动声色,仿佛一潭死水。 不过,宁凡并不着急。 局势已然在他手中不断发酵,主动权早已牢牢掌握。 即便王延之迟疑不定,也无碍大局。 正所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迟早而已。 一番礼貌寒暄后,王延之以事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宁凡也未挽留。 亲自送至门外,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身影,眼眸中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夜幕缓缓降临,宁凡负手立于书房窗前,看着远处京城璀璨的灯火,心中清明如水。 —— 局势,已然成型。 血窟、宁林、王恒,大皇子…… 每一颗棋子,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等时机一到,一局好戏,便能正式开场! …… 第56章 寒影入京,地阁苏苏 风雪悄然停歇,京城却没有回暖的迹象。 连日来,天色阴沉,街道上人声稀少,仿佛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之中。 近日的京城,静得过分,仿佛所有风声都被按了下来,无论是朝堂的波澜,还是市井的传言,都在某种无形力量下悄然沉寂。 这安静中关于宁凡的传言在坊间也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但越是安静,宁凡越是警觉。 这是风暴前的征兆。 那些习惯了京城繁华的百姓也察觉出了不同寻常:酒楼少了喧闹,衙门多了紧闭,连平日热闹的宣武坊都被兵巡加强了巡逻。 京城安静得可怕。 一种令人压抑的预感,仿佛正在京中弥漫开来,如同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在这风暴未起的宁静中,一道身影悄然掠入了皇城之中。 …… 夜幕下的宁府,灯火通明。 书房内,宁凡正翻阅着一封封奏折与密报,面色平静而专注。 他神色未改,但身旁侍立的暗一却已察觉出主子眉间淡淡的疲色。 “殿下,三日来您几乎未曾合眼,要不歇息一会?” 宁凡摆了摆手:“此时休息,才是真正的麻痹大意。”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落入耳中。 暗一一怔,随即神色一肃,立刻低声说道:“是她。” 宁凡起身,望向窗外的黑暗,片刻之后,一道身影悄然从夜色中现身,犹如幽影穿行。 那是一名身穿暗灰劲装的女子,身形修长,步伐轻盈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 她走入书房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被拉紧了。 女子面容冷峻,肤白如雪,眉眼间自带凌厉之气,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如夜幕中的星辰。 犀利锋锐,仿佛能洞穿人心,令人心生敬畏。 她没有通报,也没有下人引领。她从来不需要这些。 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不凡。 宁凡淡然一笑:“你终于到了,苏苏。” 女子眼神一动,凌厉顿敛,转瞬间冷硬如冰的面庞多出几分柔和之色。 “你还活着,真好。”她轻声道,语气之中带着藏不住的依赖与安定。 这个在外冷若寒锋的女子,此刻面对宁凡,却像一只疲惫归巢的鹰隼,卸下了所有戒备。 —— 苏苏,没错,此女便是暗影阁“地阁”现任阁主,代号“苏苏”。 她还有一个极少有人知的名字——苏寒影,十美图第六,九品巅峰强者。 她在江湖中的名声不显,因为她始终行于暗中,鲜少有人能目睹其真容。 但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冷漠,只留给敌人。 而对于宁凡,她眼底深藏的依赖,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宁凡看了她一眼,笑道:“辛苦了,连夜赶来,怕是风雪未歇便启程了。” 苏苏轻轻摇头,目光望着他:“殿下若需要,我愿踏雪千里。” 这一句话,说得淡然,却如一缕暖流,悄然拂过宁凡的心头。 他微微一笑,向一旁指了指:“坐下说。” 她走到宁凡身前,不待吩咐,已取出一封密信递上。 “我来了,地阁也来了。”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自豪,“我怕你用得上,就提前赶来。苏千雪随后就到。” 宁凡接过密信,眉头微挑:“苏千雪?十美图第四的那位?” 苏苏点头,目光淡然:“她早早就上了暗影阁,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她顿了顿,轻声续道:“在年少时,她重伤濒死,正是地阁暗中出手救了她一命……本就无心结交,她走后也未曾联系。” “这次烟雨楼榜单公布,她终于得知原来当年是暗影阁出手……便主动来寻,愿为你做三件事,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宁凡轻笑,放下密信,神情间多出几分赞赏。 “倒是个识大体、重情义的女子。” 苏苏轻轻点头:“她是好人,只是太过独行,不喜束缚。我劝她来,她本不愿,但听说是你,她便答应了。” 宁凡走近几步,语气中带着柔和的打趣:“你这是在吃醋?” 苏苏神情一僵,那双锐利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极浅的羞涩。 她轻哼一声:“你多想了,我才不会因为她吃醋。” 宁凡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可你刚刚说话时,语气不太对。” 苏苏移开目光,低声咕哝:“你不也说她‘识大体、重情义’,说得那么欣赏……” “欣赏不等于动心。” “我信你个鬼。”苏苏脸颊微红,却仍佯装冷漠,“你男人都一个样,嘴上说着无情,眼里都是喜欢。” 宁凡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冷峻的女子居然没有避开,而是罕见地低下头,任由他轻抚。 一瞬间,书房气氛柔和了许多。 “好了,玩笑归玩笑。”宁凡收起笑意,认真问道:“地阁的人现在何处?” 苏苏恢复正色:“已混入京城,分散于各处。你让玄阁暗查血窟,我便令地阁暗中潜伏,如有发现,立即联动。” “很好。”宁凡点头,眼中多出一分安心。 “这次我来,不止是带人,”苏苏忽然说道,语气一顿,“……我也想亲手为你做些什么。” 宁凡轻轻一笑,转身走向窗前,望着夜色沉沉的京城灯火,低声道: “这场风暴,已经快到了。多你一个,便多一份胜算。” 苏苏立在他身侧,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半晌,她悄悄看了宁凡一眼,眸光复杂,情绪翻涌。 苏苏抬眼看着宁凡,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吞了回去。 宁凡察觉到了,轻笑着道:“怎么,难得你也有犹豫的时候?” 苏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殿下……这些年,你可有时觉得累?” 宁凡一怔,随即低头,淡淡一笑:“累,但不能停。我若停了,很多人就会死。你也是。” 苏苏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那眼神不再冰冷,而是藏着千言万语的复杂情绪。 良久,她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这个男人如今越来越强,所处的位置也越来越高。 而她,依旧愿意在暗影中守护,只求他回头时,记得身边还有她——一个永远在他身后的影子。 夜色深浓,两人并肩立于窗前,静看风起云涌。 风,已经在动。 …… 第57章 难得清闲,浅浅要走? 京城近日出奇地安静。 这种诡异的安静不像是太平盛世的安宁,反倒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街头巷尾依旧如常热闹,文人聚集于酒楼高谈阔论,百姓熙来攘往,孩童追逐玩闹。 然而真正洞悉局势者,却能敏锐感知到那股在暗流中悄然酝酿的肃杀之意。 苏苏的到来,并未惊动任何人。 这一点,倒是她一贯的作风。 作为暗影阁地阁的阁主,她早已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不声不响地潜入,又悄然无声地布置好一切。 如今,她已被宁凡安排在城中,暗中联络各方势力,重新梳理布置宁凡在暗处的网线。 京中如棋盘,棋子无声落子,局势却悄然改变。 宁凡这些天也终于将年会所需的礼仪流程摸了个通透。 他并未亲自过问每一处细节,年会虽然重要,但更多的是礼部负责具体执行。 他要的只是大势,既然苏苏已来,大体由他安排,剩下交给她处理便是。 他一向放心苏苏的能力。 “难得清闲些……”宁凡坐在府中回廊,抬头望天,天色晴朗如洗,阳光洒在回廊的青砖上,映出一道道斜影。 他忽地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还真有些怀念当年那段纨绔的日子。 日出而食,醉酒而归,拈花惹草,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每日被人骂是废物,是纨绔,是无能的皇子,但他却活得最轻松。 而如今,杀机四伏,心计权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是他也明白,从重生于这大玄帝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过那种逍遥日子。 他肩负的不止是前世未完成的执念,还有今生血海滔天的权谋斗争。 而今,他已是朝堂风暴中心,哪还有回头路? 他轻轻摇头,目光转向远方,低声喃喃道: “如今是回不去了啊……以后,估计连清闲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既然清闲时日不多,那不如趁今日,去听雨阁看看。 他披上外袍,一声不响地出了府邸。 …… 听雨阁,位于皇城西南角,曲水回廊,烟柳画桥,一年四季皆有潺潺水声,风过处,似雨落轻音,故而得名。 此处所设,在京城地位颇高,是各路文士、使节、贵女向往之地。 此时已入夜,厅外寒意微起,厅内却是温暖如春。 火炉正旺,炉上铜壶轻响,散出淡淡桂花香气。 室内陈设雅致,灯火微弱却不昏暗,丝竹之音回荡其间。 琴声如流水涓涓,若有若无,恰似梦境。 苏浅浅,坐于琴前。 她身穿一袭水烟罗长裙,素雅端庄,肌肤如雪,眉目间含着不染尘俗的清丽。 十指如玉,缓缓拨动琴弦,音律之间仿佛携带着思绪与幽情。 宁凡未让人通传,径直踏入。 琴声微顿,苏浅浅抬头,目光落在那熟悉的身影上,眸光微动,旋即含笑起身。 宁凡轻步踏入,看着眼前一幕,不由一笑。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琴音一顿,苏浅浅抬头,眸光在宁凡身上微微停顿,随即笑了笑: “怎么会?这么久不见,我可是很想六殿下呢。” 接着又说道:“只是……殿下这段时间可太忙了,哪有空理我。” 苏浅浅的声音温润如玉,笑容亦如往常,只是那眼角眉梢间藏着的忧意,却是再也掩不住。 宁凡走至她身边,轻轻坐下,取来桌上一杯热茶递给她,自己也端了一杯: “确实是太忙了,年会的事一头雾水,现在才稍稍理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接着宁凡看着苏浅浅那眉宇间的愁容,心中微凝,走近两步:“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苏浅浅垂下眼睫,声音依旧柔和:“怎么会……殿下若愿来,我巴不得天天都见。” 宁凡见她神色转移,不再追问,手指轻点桌角,随意问道:“最近听雨阁倒是比从前安静了些,你也很少见人。” 苏浅浅轻笑一声,似带调侃:“哪有,我可忙着抚琴、赏花、写诗,好不清闲。” “是吗?”宁凡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看着她,“你若真能清闲一生,我倒也放心了。” “是吗?”宁凡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看着她,“你若真能清闲一生,我倒也放心了。” 两人无言,窗外随着刚才宁凡到来所带来的寒意也在消退。 片刻后,苏浅浅忽然仿佛鼓起勇气似的,笑着问道:“殿下……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话虽似调侃,语气却有些颤抖,眉间那抹忧色更浓了几分。 宁凡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笑着说道:“这是打算跟我走了?嗯……倒也不是不行。” 苏浅浅一听,笑了,眼中却闪过一抹莫名情绪。 苏浅浅自然能听出来宁凡的意思。 其实宁凡这也是希望苏浅浅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这样宁凡才有可能能帮她。 但是苏浅浅也,自己遇到的事太大了,而且目前宁凡实力应该不够,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接着只见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没有啦,殿下,我只是……父亲许久未见我了,想让我回去看看。” “马上就是年节,我总该回去一次的。” 宁凡望着她许久,终是点头一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苏浅浅一怔,随即笑得轻柔:“怎么会……我可舍不得。” 两人静静对坐,一时间似乎无言,窗外风声穿过竹林,轻轻撞在窗棂上,像是时光的低语。 半晌之后,宁凡站起身:“年会在即,我也得回去准备了。” 苏浅浅送他至门前。 临别时,宁凡忽然转头,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认真: “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事,去大梁的‘天机阁’……我会知道的。毕竟你帮我了太多,我可舍不得你出事。” 苏浅浅身形轻轻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望着宁凡离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屋内,炉火跳动,微光映在她脸上,她伸手轻轻拂过琴弦,抚琴之手却停在半空未落。 良久,她轻声一笑,低语:“六殿下……你真的,什么都看得懂啊……” 第58章 相府密谋,两国联姻? 夜幕低垂,京城的灯火如织,远处钟楼传来沉稳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仿佛为这座帝都的静谧夜色平添了一抹肃穆。 街巷之间,行人稀少,偶有巡逻兵经过,甲胄轻响,踏步整齐。 高墙深宅,檐角飞翘,朱门之内灯火通明,却无半点喧哗声。 仿佛整个京城在年关将至前,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寂,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未动,云未涌。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 视线缓缓推入王恒府中。 王恒的府邸不似寻常高官那般张扬,庭院深深,楼阁层叠,但风格雅致低调,似乎每一处都暗藏玄机。 此刻书房之中,一炉沉香袅袅,炉火温润,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正屋内,王恒身着深青长袍,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凝重。 在他下首,依次坐着三人:户部尚书王武、工部尚书陆青岩,少府寺卿魏广成。 三人皆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平日难得聚首,如今齐聚一堂,自然非为等闲之事。 还有一人,却坐得略靠后些,是一位面容清俊的青年,神情冷静,衣着朴素,但双目炯炯,颇有一股沉稳之气。 青年率先开口,声音清亮:“参见丞相,参见三位大人。关于京城最近的局势,皇子殿下已有所耳闻。” “如今临近年关,殿下也即将返京。” 话音落下,屋内几人目光齐齐望向那青年,神色各异。 王恒略一点头,目光深邃:“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这次前来,可有口信?” 青年恭敬答道: “正是。殿下特命属下前来,向丞相和几位大人传话——近期京城风起云涌,那位六殿下锋芒太盛,连年会之事都落入其手中,怕是意图不小。” 王恒冷哼一声,目光微敛: “宁凡此子,心性沉稳,锋芒内敛,倒确实不同于昔日那些只会斗鸡走马的纨绔。” “哼……老夫都吃了他不少暗亏。他如今所谋,恐怕非小。” 他顿了顿,看向那青年,语气低沉:“替我带句话给你家殿下——切莫轻敌,宁凡不是泛泛之辈。” 青年拱手,笑道:“丞相的提醒,殿下早有耳闻。” “此次属下前来,正是带着殿下的意思。殿下说,宁凡之名,已有资格列入皇位之争。” 此言一出,王武、陆青岩、魏广成三人面面相觑,皆是露出讶色。 王武皱眉:“殿下未归,便遣人来布置,可见对宁凡极为忌惮。这倒是……出乎意料。” 陆青岩捋须轻笑:“也未必是忌惮,只是如今六皇子行事颇有章法,又深得圣心……若不早做安排,只怕将来真要翻船。” 魏广成点头:“兵马未动,心中有数。大皇子这番布置,倒也显示出他并非自负之人。” 青年闻言不急不躁,继续道:“殿下如今尚在边关交代事务,短时间内难以归来。此次属下前来,除了传话,还有一事——” “殿下欲请四位大人协力,共同削弱宁凡的势力,待他归来之后,再定大计。” 王恒闻言轻轻皱眉,略显犹豫。 王武也迟疑:“直接动手是否为时尚早?如今朝局未明,贸然行事,只怕惹人非议。” 青年却似早有准备,忽然一笑:“几位大人尽可放心,此事殿下已有完整计策,而且……并不会牵扯到几位。” 他顿了顿,神情一收,目光锋锐:“此事,是五皇子宁林所为,与各位又有何干系呢?” 闻言,几人眼神微变。王恒眼底闪过一丝讶色,旋即深思。 王武等人面面相觑,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正所谓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 与此同时,宁凡府中。 夜色已深,庭院中挂起了暖灯,一盏盏灯笼摇曳,映照着他在院中缓步而行。 夜风清冷,却不显寒意,反倒带着一股宁静。 苏苏此刻正在小厅中,换下了劲装,着一袭淡灰长裙,整个人显得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女子柔姿。 她见宁凡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 宁凡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辛苦了。” 苏苏摇头,语气清淡却带着柔意:“为殿下效力,是属下的职责。” 她说着,走到宁凡身旁,语气稍稍轻快了几分:“属下这里刚收到一条消息,殿下应该会感兴趣。” 宁凡微挑眉:“哦?说来听听。” 苏苏压低了声音,递过来一封密信,言简意赅: “据打探,大秦三皇子,似乎要迎娶大梁的一位公主。两国已有初步商定,八九不离十。” 宁凡闻言神色微动,取信拆开,扫了一眼,轻声冷笑。 “合纵连横……大秦这一手,倒也不意外。但大梁的皇帝,竟会同意?” 苏苏轻声:“或许是大梁国势已衰,想要借机保全。” 宁凡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夜色,目光深邃。 “这大梁的皇帝……可笑之极,真以为联姻就能护国?可惜,大秦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公主。” 他目光微凝,却忽而又一笑,“不过这些,与我暂时无关。眼下,还是先理清大玄的局势。” 苏苏点头:“属下明白。” 宁凡转头看她,轻轻一笑:“对了,明日你再帮我盯紧朝中几位大臣的动静。尤其是王恒那边……我总觉得他最近格外安静。” 苏苏目光一闪:“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手潜入王府外围,若有风吹草动,必第一时间上报。” 宁凡点点头:“很好。”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轻声笑道: “这几日总算闲了一些……倒有点怀念从前那种当纨绔的日子了。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 苏苏看着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怜惜。 “殿下的肩膀,不容清闲。” 宁凡转头看着她,轻轻一笑,却不言语。 外头夜风徐来,烛影摇曳,仿佛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场无声的博弈之中。 而风暴,将至。 第59章 宁凡之谋,众生如棋 夜深如墨,烛火轻跳。 宁凡府中静谧异常,窗外偶有风吹竹叶之声,仿佛在为这一夜的密谋低声和鸣。 房内暖黄的灯光将案上的图卷与密信照得通明,而宁凡坐于书案之后,指尖微动,一点点将文卷上的内容理清。 苏苏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神温柔而专注。 她向来寡言,在外人面前更是冷若冰霜,素来被江湖人称作“冷面修罗”,一手毒刃杀人无声,暗影阁地阁之主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 可在宁凡面前,她却从未以强者自居,只静静站着,不言不语,仿佛只需凝视这个男人的背影,就足够让她心安。 世人说她狠辣,孤高,不近人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天下之大,她唯一愿意俯首的人,只有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目光深沉的男人。 “殿下,”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柔却不失清晰,“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宁凡没有立刻作答,只是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夜空。 那夜色下的星辰不甚明亮,仿佛被黑云压住了光辉,正如如今这风雨欲来的天下一般。 他未回头,但苏苏却知道,他听见了。 她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轻抿,神情肃然。 她从未急躁,也从不试图去打扰这个男人的沉思。 因为她明白,他心中谋划的,不仅仅是一城一地,而是这天下四方,千军万马。 他会说,她便听。若他不言,她便守。 一人筹谋,便有她随行。 终于,宁凡轻声开口,语气沉稳中透着些许冷意:“有些安排……该提前进行了。” 他说着,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眸中光芒凝如利刃,“我原以为还有些时间,可如今看来——这天下变得太快了。” 苏苏静静望着他,听他缓缓道来: “蛮荒那边,蠢蠢欲动。大秦……终究是雄主坐镇,不可能甘心守疆自守。” “大梁皇帝却还在做着美梦,以为一场联姻就能保国安邦,实在可笑。异想天开。” 宁凡语气虽平,却每一句都像利剑般割裂黑夜,直指时局深处。 “那大秦三皇子,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心狠手辣,谋略极深,且得其父宠爱,如今已逐渐掌控兵权。” “而蛮荒……那位女子,我见过,不容小觑。此二人若是联手,怕是整个西境都将颤动。” “再看大宋,”宁凡顿了顿,目光微冷,“重文轻武,一旦边境生乱,朝堂便必定震荡,皇帝反应再迟钝些,天下可动。” 他语罢,屋中沉静。 忽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暗处走来,一人自影中显身,正是暗一。 他身着夜行衣,气息极其内敛,行至宁凡身前,抱拳低声道:“殿下。” 宁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而继续道: “蛮荒那边,天气转冷,冬季将至,物资必定紧缺。” 他说着,伸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点了点,“可借机以粮换马。我手中那支部队也已成型,只缺战马。” 他说到此处,神色中竟有一丝罕见的锋芒:“那支部队……我亲自训练,武器皆是精铁重铸” “军阵依照最古老的‘玄武破阵图’所设,轮番操练,杀气已成,只等最后一环——战马。” 暗一与苏苏闻言,眼中齐齐一震。 “殿下,那支……‘玄锋军’已可出世?”苏苏声音一顿,语气罕见地有些激动。 宁凡轻轻一笑:“不出世,怎惊天下?” 暗一眉头微蹙,回忆起那支军队在夜色中演练时的沉杀之气,不由感到脊背一寒。 那是一支真正的死兵,一旦出动,绝不可能是简单震慑之用,而是要取命、定局、立威! “属下明白。”暗一低声应道。 宁凡却未停顿,继续冷声吩咐: “至于大宋,便造势——” 他缓缓转身,看向暗一,眸光微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让人去大宋,散布圣人传闻。” 暗一一愣,旋即肃然:“殿下是想搅乱大宋文坛?” “不错。”宁凡淡淡道,“大梁那位四皇子苏铭,有野心,但是却一直在隐忍,偏居一隅。派人去问他一句——敢不敢?” “问完,再散播传言:‘天下文学十斗,大梁四皇子苏铭独占八斗,大宋文坛占一斗,其余天下人共占一斗。’”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烈的蛊惑之力,仿佛连星辰都要为之动摇。 “是,殿下。”暗一躬身。 而苏苏在一旁听着,眼神越发凝重。 她知道,宁凡不是单纯为了文斗挑事,而是以文搅政,引蛇出洞。 只要苏铭一动,便会带动整个大宋文坛乃至朝局,也就意味着宁凡可以趁势插手,打破原本难以进入的局势。 而他布的这盘棋,远不止一国之地。 宁凡收回视线,语气转冷:“大梁那边,暂时观望。” “此国皇帝无志,只想着保命。他没有雄图,也就无力翻天。” “暂时不必理会,但监视其动向,尤其是苏铭,一旦有异动,立即报来。” “属下遵命。”苏苏点头,声音清清冷冷,却透出极致的利落。 宁凡走到窗边,望着月色笼罩下的京城街巷,似乎这座帝都也藏不住将至的动荡。 他沉默片刻,忽然微微皱眉,低声道:“至于大秦……” 他说着,神情冷了下来。 “大秦边境小城虽防备森严,但其兵力调动正因边事繁杂而捉襟见肘。” 他转头望向暗一,语气低沉: “派在大秦的暗卫,让他们伪装成蛮荒之人,袭击边境一两座小城,烧粮、掠物——做得干净些,切勿暴露身份。” “将罪责……推给蛮荒。” “属下明白。”暗一沉声答道,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让他们内斗,自乱阵脚,”宁凡缓缓坐回椅上,“我们才能从容布棋。” 屋内安静了许久。 苏苏与暗一静立听命,气氛肃杀之中又带着几分从容。 此夜宁凡一语一策,皆指向天下大局,布置之深、谋划之远,已非寻常王孙公子所能比。 而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第60章 苏铭往事,隐藏极深 “属下听命!” 苏苏与暗一齐声领命,声音铿锵,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翻滚不息。 片刻之间,殿下已将天下大势剖析清明。 蛮荒之急、大秦之谋、大宋之虚与大梁之弱皆洞若观火,举重若轻。 转眼便已完成全局布局,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这般心思缜密、谋略深远的手段,着实令人心悸。 暗一默然低头,他早已知晓宁凡非池中之物,心中尊敬多年,却仍不免被这等谋定乾坤的魄力再次震撼。 而苏苏,则悄悄握紧了手中宽袖中的指尖。 她的眸光始终落在宁凡身上,不带丝毫杂念,如万年玄冰静水,又仿若无声山河。 在旁人眼中,她是冷面修罗、铁血之主,杀人不眨眼; 可唯有在宁凡面前,她无需冷漠,无需伪装,只需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便觉得世间安稳。 宁凡则神色未变,轻轻点头道:“剩下的,就等明年开春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与掌控感。 “正好,大皇子也该回京了,就看看这位大皇兄准备如何出手。” 语气中,竟隐约带着几分期待与玩味。 他轻轻顿了顿,淡淡一笑,道: “等大皇子的事了结,我也好去一趟北荒,或者……直接借助大皇子的手,去北荒。” 听到这话,暗一眼底浮现出一丝钦服的笑意。 他自然知道宁凡早已有意前往北荒,布局已久,只是那一片苦寒之地,极其凶险。 便是普通王侯也避之不及,唯有宁凡早早地将其纳入图谋之中。 果然,殿下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朝堂争斗,放眼整个天下。 此刻,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细碎的雪花从乌云密布的天穹洒下,如白絮纷飞,带着初冬的凛意,寂然无声地落在窗棂之上。 苍茫暮色笼罩京华,天地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纱衣,静谧而肃穆。 窗前烛光轻摇,映照着房中三人沉沉的身影,也照在苏苏沉思的眉目上。 她忽地想起宁凡方才提及的“大梁四皇子苏铭”。 这名字,她并不陌生。 苏苏低头沉吟,脑海中翻出过往搜集到的一份旧卷宗。 ——苏铭,乃是大梁皇帝醉酒时偶然临幸宫女所生,实为一桩宫廷丑事。 宫女意外怀孕,险些被赐死,最后因太后庇护才得以产下苏铭。 可自那一日起,这位四皇子便如宫中弃子,未得宠爱、无人怜惜。 皇子身份虽在,却无半点皇子的权势,年幼时被同侪欺凌,连小太监都可对其颐指气使,日子比庶人还不如。 起初,苏苏并未在意,只当此人命途多舛,不足为虑。 可后来——宁凡无意中见过一次苏铭,回来后便遣人暗中彻查,结果却令苏苏大惊。 原本不起眼的四皇子,竟隐藏极深。 他与大梁天渊书院的院长之子私交甚密,手下竟聚有数位着名谋士,且早已秘密豢养私军,还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若非宁凡布下眼线,细细查证,只怕如今天下人仍蒙在鼓中,只以为他是个书卷气的废皇子罢了。 此人表面温润如玉,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沉、善于隐忍,潜藏于宫廷之中蛰伏多年,如今已渐渐有了蛟龙之势。 “苏铭啊……”苏苏轻声呢喃,眼底却透出几分敬意,“殿下果然看得远。” 她抬头望向宁凡,只觉眼前之人愈发深不可测。 若天下终有一日变天,这个男人必然是那个能把握乾坤之人。 “属下告退。”这时,暗一抱拳一礼,悄然退出房间,脚步如风,不带一丝声响。 屋内静了下来。 苏苏走近几步,看着宁凡眉宇间微现疲态,柔声道:“殿下今日也累了,歇一歇。” 宁凡转过身来,嘴角微扬,语气带笑道:“你啊,好久没帮我按摩了,我还有点怀念呢。” 苏苏轻哼一声,眸光中却浮起一抹温柔笑意。 她走到宁凡身后,熟练地跪坐于锦垫上,双手轻按他肩背,指法温柔却带劲,似有灵犀。 宁凡微微闭上眼睛,倚靠在宽大的椅背中,只觉一股暖意自肩颈弥散而开,倦意渐浓。 屋外雪越下越大,屋内却温暖如春。 苏苏的动作轻缓,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与专注。 她看着这个为天下布棋、操心万象的男人,此刻竟如孩童般沉静,眼神温柔得几乎融化。 不多时,宁凡在她的按摩中渐渐睡去,呼吸绵长而安稳。 苏苏收了手,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手轻抚他额角的一缕碎发,眼中泛起细微光泽。 ——他累了。 谋天下者,向无安眠之时。 她一向冷静坚硬的心,竟在此刻柔软得像春水。 “你睡……”她低声呢喃,“这天下的风雪与战火,有我陪你走。” 窗外,雪落无声,天地寂静。 而这一室灯火温柔,仿佛隔绝了所有阴谋杀伐。 第61章 千雪到来,暂留大玄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朝阳尚未升至高空,淡淡的曦光透过薄雾洒落下来,为整个皇城蒙上一层朦胧的金纱。 宁凡府上,幽静而不失威仪。前院古松苍翠,松针上还挂着清晨凝聚的露珠,偶有微风拂过,便沙沙作响,宛若低语。 小径两旁,青石铺地,干净整洁,植着碧竹与紫藤,绿意盎然间更添几分生气。 假山旁,一泓清池波光潋滟,锦鲤游曳其间,偶尔跃出水面,激起细碎涟漪,给这清晨平添几分灵动。 而今日,宁府却迎来了一位特别的访客。 她踏入府门之时,仿佛春风拂面,静水流云。裙摆轻扬,仿佛踏雪而行; 乌发如瀑,顺滑垂肩;肌肤凝脂胜雪,眉目清冷却不失柔和,宛如烟雨中悄然绽放的一朵梨花,美得不似凡尘。 她未佩戴任何金玉首饰,整个人素雅至极,唯独腰间一条浅蓝色丝带随风轻扬,仿佛水波涟漪,又似天边初晴的云霞。 丝带之下,衬得她如一位自水中而来的仙子,清灵脱俗,似梦似幻。 正是《十美图》中名列第四的绝色女子——苏千雪。 此女以散修之身,一路修至九品之境,天赋卓绝,心志坚韧。 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在四方王朝之中,也足以成为座上宾,受万人敬仰。 宁凡站在回廊下,望着缓步而来的女子,不禁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讶色。 “竟然与画像上一般无二……”他心中暗叹。 《十美图》流传不久,世人只当是画师夸大其词,如今亲眼所见。 他才明白,那画像不过是勾勒其三分神韵而已,真正的苏千雪,更胜其上。 “苏小姐,路途遥远,想必辛苦了。”宁凡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 苏千雪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殿下挂念。” 她声音清冷淡雅,仿佛清泉叮咚,沁人心脾,却又不染烟火之气。 宁凡立于廊下,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艳。 纵然他见惯美人,此女仍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微微点头,笑道:“一路上辛苦了,苏小姐,请进。” 苏千雪轻轻点头,步入厅中。 随着她步入厅堂,袅袅香风随之而来,落座时轻盈如燕,毫无声息。 宁凡府内厅堂宽阔,四角挂着素白帷幔,桌案皆以楠木雕制,古朴大气。 墙上悬有山水挂画,淡墨轻勾,意境深远。 案几上置有清茶与梅花香炉,青烟袅袅,映着晨曦,宛若仙境。 苏千雪静静坐下,目光微垂。她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在这短暂的片刻中,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她入座时轻盈无声,目光微垂,却不失礼数。而心中,却早已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少年之时,被百蛊门迫害,是一个蒙面黑衣人出手相救,自此暗暗发誓: 一日找到救命恩人,必以命相报。 只是多年追寻无果,直到半年前偶然得见烟雨楼榜单,才知那人竟是暗影阁之人。 而如今,机缘巧合下,她在苏苏口中得知暗影阁正是大玄六皇子宁凡所掌控之势。 她第一次见宁凡之前,对这位六皇子的印象只有传闻: 自八岁便流连青楼,横行无忌,欺男霸女,纨绔成性,是大玄朝最让人唾弃的皇子之一。 可如今对坐一堂,她才发觉,那些传闻不过是荒谬的谣言。 “若是这样的人真是我恩人……”她轻轻抿唇,目光却悄然落在宁凡身上。 宁凡为她斟上一盏茶,语气玩笑又带些真心:“苏小姐,不愧是被烟雨楼评为天下十美中的第四,果然名不虚传。” 苏千雪轻笑,容颜顿时如春日花开,令人移不开眼。 “殿下过奖了。不过,殿下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宁凡眉毛一挑,嘴角含笑:“哦?苏小姐听到的传闻中,我是什么样的?” 苏千雪唇角微弯,眸中带着些揶揄:“传闻大玄六皇子是个纨绔子弟,从八岁就开始逛青楼,欺辱百姓,无恶不作。” 宁凡听罢,脸色顿时一黑,忍不住拍案:“谁说的!这就是纯纯的污蔑!我什么时候八岁就逛青楼了?可恶!” 苏千雪看着宁凡满脸正气又略带委屈的模样,终是忍俊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万物明媚。 眉眼弯弯,清波流转,竟叫屋外春光都失了颜色。 宁凡微怔,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眼,轻叹道: “苏小姐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 苏千雪脸颊微红,轻轻垂下眼睫,随即转移话题,道:“殿下,当初多谢救命之恩。我寻找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恩人。” “千雪愿意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为殿下做三件事,以报当年之恩。” 宁凡微微一怔,摆手笑道:“苏小姐无需如此,都是应该的。” “谁愿意见到如你这般美貌佳人,遭那百蛊门毒手?这可不是见色起意,而是仗义出手。” 苏千雪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本以为以宁凡身份定会欣然接受,哪知他竟婉拒。 这种坦然淡泊的态度,反倒令她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与好奇。 她如今身为九品武者,早被各方势力视为香饽饽,谁不想招揽? 可这位宁凡……竟显得毫不在意,莫非他有更强大的势力,根本不缺她这点助力?一时之间,她心中泛起几分浓浓的好奇。 “殿下不愿接下我这三件事,是不信我么?”她轻声问道。 宁凡却笑着摇头,目光平和坚定:“不,我只是觉得,这恩情不该用三件事来计算。” 苏千雪沉默片刻,终是柔声道:“这是千雪的执念,还望殿下成全。”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坚持,那是她这么多年追寻真相后的承诺,容不得轻易作罢。 宁凡见状,目光一凝,片刻后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答应你。” “不过苏小姐多虑了,毕竟我相信没有哪个势力会拒绝一位如你这般的九品强者,尤其是……长得还这么漂亮的。” 苏千雪听罢,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掩住笑意:“殿下说笑了……既如此,不知殿下希望我做哪三件事?” 宁凡略作沉吟,随即一笑:“如今年会将至,还不是用人之时。” “若苏小姐无事,不如在大玄多走走,看看我大玄的风土人情如何?” “我让苏苏陪你四处转转,等我真正有事相托之时,再向你开口。” 苏千雪点头:“如此甚好,千雪愿意暂居大玄。” 宁凡心中一松,随即唤来苏苏。 少女快步而来,见苏千雪在场,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 宁凡笑道:“苏苏,苏小姐暂居府中几日,你与她年纪相仿、修为相当,正好作个伴,务必照料周全。” “是,殿下。”苏苏恭敬应下,随即轻声与苏千雪交谈。 两位九品女子,年纪相仿,气质迥异却又相得益彰,站在一起宛若雪中双艳,一冷一暖,相映成辉。 宁凡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安排苏千雪留下,不只是不到时候,更是局势布棋——一位九品强者驻留在京,不知将带来多少变化。 而他,正需要这些变化。 这一日,寒风微动,天际渐暗,空中轻雪纷飞,似为这场未起风云,添了几分诗意。 苏千雪温和点头,随苏苏离开大堂,临走前回首看了宁凡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这位传闻中纨绔荒唐的六皇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一些…… …… 第62章 天渊谋士,三重目的 大梁皇城,晨雾未散,薄雪覆瓦。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昏黄的光从天际斜斜洒下,掠过琉璃瓦顶。 轻柔地铺在皇城重重宫墙之上,仿佛为这静默深宫披上一层冷淡的金纱。 寒风卷起树梢残叶,发出沙沙细响,如同低语。 皇宫一隅,一座偏僻的庭院安然藏于深墙之内,不见显赫守卫,也未有宫女太监出入,安静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院中小亭雪覆,苍松古柏静立。几枝早绽的寒梅悄然探出枝头,红白交错,在寒意中透着一丝傲骨。 亭中,一位身着深蓝素袍的青年正静静坐着,眉目清润,面容温和如玉。他手执书卷, 低眉浅思,神情平和,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文弱公子,身上未有半分皇族威严,也无高位权贵之势。 这般模样,在这权谋纷杂的大梁皇宫之中,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心生怜意——仿佛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与他无关。 可谁又知晓,他,便是大梁的四皇子,苏铭。 他出身并不显赫,是当今皇上醉酒之夜与一名宫女的意外之子。 母亲无权无势,自他出生起,便被冷落在这偏僻小院之中。 皇子之名,不过挂名而已。年少时,便尝尽冷眼与欺辱,哪怕是宫中下人,也敢对他呼来喝去。 然在这般艰难环境中,苏铭却始终没有沉沦,反而静静地忍受着,将那些屈辱当作砥砺自己的磨石。 而如今,坐在苏铭身边者,则是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一袭灰衣,须发整齐,神态从容,面容虽不出众,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稳重之气。 他,便是大梁天渊书院前院长之人,傅文修,一位真正的智士谋者。 傅文修自幼聪颖,才思过人,后来追随苏铭,也是苏铭最信赖的谋臣。 此时,傅文修正双手负于身后,眉头轻皱,道:“殿下,那人已经走了。” 苏铭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嗯,是大玄六皇子派来的?” 傅文修点头:“此人轻易避过皇宫守卫,来去如影,若非早有准备,我们怕是连他出现都察觉不到,应该是暗影阁之人。” 苏铭眼底闪过凝重。 他曾在一次朝贡宴中远远见过那位大玄六皇子,只一面,便让他如芒在背。 虽只是短短交谈几句,但对方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沉静、那种深不可测的心机,远胜同龄人。 贺季川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主上,眼神中满是沉静。 ”先生。”苏铭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夹杂着一丝困惑。 “你觉得那位大玄六皇子,为何要在此时,将我推到明面之上?” 傅文修听后微笑,缓缓坐下,沉声道:“殿下,我思来想去,恐怕这之中有三重用意。” 苏铭目光一凝:“还请先生详解。” 傅文修微抚长须,娓娓道来: “其一,大玄六皇子首先在大宋散布‘圣人将出’的消息,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苏铭点头,确实如此,那大玄六皇子的谋划肯定不在明面上。 接着便听见傅文修接着说道: “他知大宋重文轻武,若传言说圣人在我大梁,大宋文人修士肯定生气,必会不服,但是他们又不会不远千里前来。” “这时候群雄争愤,肯定会联名上书,而那大宋皇帝肯定会让人以使者之名入梁国,行挑战之实。” 苏铭若有所思:“使者出事,再加外力挑拨……岂不是会引起两国矛盾?” 傅文修赞许点头:“正是第二层算计。若使节失败,他们面上难堪,这还还说。” “但怕的是,万一使节受伤出事,或者死在了大梁,那便是导火索了!” “而我大梁陛下性子中庸,遇事优柔寡断,极可能在不明真相下做出激烈回应。” “可这与我又有何干?”苏铭皱眉问道。 傅文修嘴角微扬:“那就得说到第三点了,这便是与殿下息息相关。” “殿下如今在宫中无权无势,却被传为‘圣人’,且手下有我等谋士,亦有暗中组建的私军” “一旦国中动荡,若陛下出事,几位皇子皆无大才,朝中自会有人支持殿下出山。”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而那位宁凡殿下,恐怕亦会暗中相助。” “到时殿下便顺理成章执掌大梁之柄。换言之,他推您于前,是在布更大的局。” 苏铭沉默良久,忽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这个人……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 “他在算计两个王朝,竟还能将我也一并布局,果真厉害。” 傅文修正色道:“殿下,这世上真正有资格称‘敌’的人并不多,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但也正因如此……若与之同行,或能成大事。” 苏铭眼神愈发清冷,良久点头:“那便看看……这位六皇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回想起那日在一场文会中与宁凡短短一面,那人不过一语,便将席间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铭那时心中便生出一丝惊意,却也生出隐隐敬佩。 “既如此,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应对?”苏铭凝视贺季川,眼中透出些许慎重。 贺季川缓缓道:“殿下,此局既开,退已无路。” “不如顺势而为,借这‘圣人之名’,一展才华,号令文臣,拉拢朝堂,再静观大玄于大秦如何反应,见机而动。” “若殿下能在接下来锋芒毕露,名望如日中天,届时,天子之位……便非遥不可及。” 窗外,风起云涌,黄叶翻飞如蝶。 苏铭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站于窗前,望着灰沉天色,声音如风拂竹: “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位大玄六皇子,究竟能将这局棋下到何等地步。” 院外,雪落无声。宫墙高耸,宫灯微明,整个皇城依旧沉浸在表面的宁静之中。 可谁知,这片宁静之下,已有暗流汹涌,波澜将起。 大梁,或许要变天了—— 第63章 天命所归,暗中合作 大玄皇城迎来了这段时间来中最温和的时候。 旭日东升,阳光洒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屋脊上,映得一座座宫殿光辉灿烂。 皇城外的街巷则热闹非凡,晨雾尚未散尽,市井间已人声鼎沸。 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热腾腾的汤面,酥脆的糖油饼,还有飘着香气的花生糕,商贩们大声吆喝,孩童奔跑玩闹,一派繁华。 但在这平和之下,一则悄然流传的传闻,正像春水一般,迅速在皇城百姓中蔓延开来。 “你听说没有?咱们大玄的六皇子宁凡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大汉,在茶摊前拍着桌子兴奋地说道。 “我听说了!那日在与大秦使者的赌约中,三战三胜,不仅赢了他们的粮食,还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最后大秦那边都灰头土脸地走了。” 旁边一位白发老者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点头应和。 另一人立刻插话道: “那可不止,我前几日还听说,六殿下还去了云州,亲自处理那边的蝗灾,不仅将灾情控制住了,还顺势整顿了当地官员,这才是真正的有德之人哪!” “没错没错,我大表哥的弟弟的侄子的弟弟就做事在宫中,说如今皇帝陛下可是对六殿下极为器重,连今年的大玄年会都交由他一手操办呢。” “看起来慈悲佛说得没错,六皇子果然是天命所归!”有人突然低声说道。 “哦?这慈悲佛又是何人?”先前那大汉疑惑问道。 说话之人顿时摆出一副知情人的模样,微微抬头,道: “你可真是消息不灵通啊。这位慈悲佛可是佛光寺的住持,听说是六皇子的拥护者。” “那佛光寺最近可是香火鼎盛,据说特别灵验,尤其是求子,只要让夫人去那儿虔诚祈祷七日,回来必定有喜。” “真的假的?这么灵?那我得赶紧让我夫人去一趟,咱们家正好想要个儿子。”大汉一听,顿时激动不已。 “千真万确,我那邻居家媳妇好几年都没动静,去了佛光寺回来就有了。” “哦?兄台竟然也没有孩子,那快去快去,若求得麟儿,百世流芳!” 就这样,一边是对六皇子的连声称颂,一边是对佛光寺与慈悲佛的热烈追捧,百姓间议论如潮,迅速渗入皇城每一个角落。 而隐藏在这股看似正向的流言之下的,却是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悄然涌动。 —— 此时,皇城的宁林王府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气氛。 府邸虽不及太子府那般宏伟,但依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门翠瓦间绿意盎然,假山流水小桥横卧,一切皆显得宁静而优雅。 只是这日,王府的内厅,却多了两个打着“游方化缘”名义而来的和尚。 这两人衣着整洁,面容和善,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为首那位年纪稍长,眉眼间却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精明与冷厉。 宁林懒懒地倚坐在主位上,身着便服,金玉束发,气质冷峻。 他一手扶着茶盏,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二人,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样,五皇子考虑得如何?”那为首和尚语气和缓,声音低沉。 宁林冷哼一声,手指轻轻敲打着椅扶,眯眼冷笑道: “你们不是宁凡的拥护者吗?坊间所有称颂宁凡的传言,不都是你们佛光寺传出来的?现在却跑来找我合作,莫非我是傻子?” 和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轻声说道: “五皇子误会了。我们佛光寺从未表明立场,传言只是传言,若不借着宁凡之名传播,又如何吸引天下之目光?” “若要对付他,岂不该先接近他?” 宁林眼神一闪,心头微动。这佛光寺他早有耳闻,虽是新近兴起,却已经香火鼎盛。 他原本还想着何时主动接触,如今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省了麻烦。 “说,你们到底想怎么做?”他声音压低,眼神中已有几分兴趣。 那和尚也不含糊,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们近日得知,六皇子正频频与九公主宁琦玉来往。” “若殿下能设法将九公主引出皇宫,我们自会安排人手接应,后续之事,不劳殿下操心。” 宁林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来:“你疯了?那是我亲妹妹!” 和尚却早有准备,双手合十,面色不变:“殿下放心,我们佛门中人,岂会伤害无辜?” “我们只是要制造一个局,一个能让六皇子百口莫辩的局。” “至于九公主,我们定保她安然无恙,之后还会亲自将她送回宫中。” 宁林眉头紧锁,犹豫不定。他与宁凡本就不睦,而今又见对方声望渐盛,皇帝宠爱有加,连年会都交给他筹备,心中早已不是滋味。 他知道,再不出手,只怕那皇位之争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许久之后,他终是咬咬牙,沉声道:“好,这件事我来办。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妹妹平安无事,否则……” 和尚低头一笑,合十作礼:“佛曰:一切皆有因果。五皇子只需安排好人,我们自会负责局势安排。合作愉快。” “哼。”宁林轻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人送客。 目送二人离去,他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幽深。 屋外春光正好,阳光洒在青石板上,一队队侍卫从王府门前巡过,金戈铁马的脚步声响彻耳边。 但在这祥和的表象下,血雨腥风的前兆,已然降临。 而宁凡此刻,尚不知,早已有刀锋在黑暗中悄然出鞘,正向他逼近。 —— 第64章 早朝事宜,琦玉出宫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金色曦光洒落在巍峨的皇宫门前,琉璃瓦在光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丹陛玉阶之上,身披绣金朝服的文武百官陆续入朝,宫墙之外是层层禁军守卫,肃穆庄严,不容亵渎。 而皇宫正门前,青石铺就的御道上,宁凡负手而立,一袭玄色朝服勾勒出挺拔身形。 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清晨微风拂面,他微眯着眼,看着那巍峨的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内心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几天倒是难得清闲。”他低声自语,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前段时间连战连谋,既要与大秦使团斗智斗勇,又得赶往云州处理蝗灾,再加上年会的筹备事宜,几乎马不停蹄,如今终于能松口气,确实是难得的悠闲。 尤其是这几日回府时,苏苏的按摩手法简直堪称一绝,手劲柔中带巧,按得他神清气爽,几乎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悄悄去学过医门的推拿术。 最近没事的时候就去宫中找琦玉那小丫头斗斗嘴,顺便逗逗她的猫,再或者去听雨阁找苏浅浅喝茶聊天,一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 那女子言辞洒脱,聪慧通透,虽说话经常绕来绕去,倒也让人觉得趣味盎然。 只是日子虽安逸,宁凡却从未放松警惕。 这些日子,苏苏送来的暗卫情报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奇怪。 尤其关于自己的传言——什么“天命所归”、“圣人转世”、“佛光寺慈悲佛预言六殿下登顶”等等。 这些消息不像是民间自发流传,倒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有意推动。 “慈悲佛……”宁凡低语一声,眼神微眯。 那个突然崛起的佛光寺,还有那位无比神秘的主持“慈悲佛”。 几乎一夜之间便让整个皇城都充满了对他的赞誉与神话。 求子灵验、预言帝王、护佑大玄……这些词汇未免太过高调,反倒显得可疑。 有人在暗中出手了,他心知肚明。 不过——“也好。”他淡淡一笑,“倒想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思索间,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宁凡回头一看,只见五皇子宁林与丞相王恒并肩而行地走了过来。 宁林一身墨蓝色朝服,面容俊朗,却藏不住那眼底的阴鸷。他看向宁凡,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意十足的笑容,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六弟今日精神不错。”他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挑衅。 “睡得好,自然精神好。”宁凡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王恒站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 表面上他是皇帝宁龙多年的心腹,所以必须中立自持,如今他面容沉稳,双目微垂,不动声色。 “启奏皇上——百官已至,早朝准备就绪!”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几人间的静默。 宁凡与宁林并肩迈入金銮大殿。 大殿内金龙盘柱,琼灯垂落,檀香袅袅,帝座高居九级玉阶之上。 宁龙身披金龙朝服,威严矍铄,目光如炬,正端坐其上。 两旁文武大臣按位而立,肃穆中透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 早朝开始,最初是例行奏报,户部尚书陈述粮仓盈亏、工部大臣汇报水渠修建进度,还有边境防务由兵部尚书一一上呈。 宁凡站在朝班中,听着听着便开始打起瞌睡。虽然眼睛睁着,但神魂早已飘散天外。 他实在听腻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务,什么“赈灾米袋封条不合”、“铸剑炉气压波动”……这种事情还不如留给属下去解决。 宁龙眼角一撇,正好看见他站在那儿似睡非睡,眉头顿时狠狠一皱,眼神仿佛利箭般朝他射来。 宁凡心中一凛,连忙站得笔直,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太监站出来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宁凡眉梢微动,抬眼望去,只见那开口之人正是五皇子宁林。 “何事?”宁龙语气不动,但眼神略显不耐。 只见宁林转头看了宁凡一眼,语气斟酌,却带着分明的恶意: “儿臣近日听闻,坊间传言四起,有人称六皇子之前乃是故意藏拙,如今一鸣惊人。” “实为天命所归——此言不但大逆不道,更有妖言惑众之嫌,恐有人背后操纵,煽动民意,挑拨皇族血脉,儿臣建议彻查!” 此言一出,朝堂微动。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许多人眼中浮现疑色。宁龙的脸色则明显沉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传言?这几日他的内侍耳目也有所汇报,那什么“天命所归”的鬼话让他烦躁不已。 自己好好一个天子,活得好好的,结果百姓开始议论下一任是谁?这不是找骂吗? 如今宁林竟在早朝上将此事搬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家的脸? 他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阴沉。 而宁凡也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坦然。他知道宁林想干什么,但——你想泼脏水,那我就顺势借力打力。 他拱手出列,朗声说道: “父皇,五皇兄所言极是,此人罪该万死,孩儿也建议严查此事——这些妖言惑众之辈,最好一网打尽,全都丢去天牢!”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凝固。 宁龙脸色顿时黑成锅底,这混账玩意儿说什么呢?真让自己把一堆百姓抓了,那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 “混账!”宁龙猛然拍案,怒声道: “毕竟只是传言,未查清楚便妄言处刑,岂非枉法!此事朕自会派人调查,务必查出背后之人!朝堂之上,不得再议!” 他起身甩袖,冷冷看了宁凡与宁林一眼,转身离去。 “退朝——” 太监高声喊道,大臣们纷纷叩首告退。 宁凡轻松自若地走下殿阶,脚步稳健,仿佛刚才那一番风波根本不曾发生。 而宁林则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神如刀,望着宁凡的背影,心底的恨意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 与此同时,皇宫后苑,碧霜苑内。 这处幽静小院隐于御花园深处,水榭楼台,碧竹盈盈。清风拂过,吹动几缕帘纱。 九公主宁琦玉正坐在榻上抚琴,一曲《长风引》刚毕,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通传。 “公主殿下——” 一位衣着整洁的太监快步行来,低头行礼:“六皇子派奴才前来,说想请公主一同出宫游玩,殿下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宁琦玉闻言微怔,随即眼睛一亮:“六哥?这家伙最近总来找我斗嘴,今日竟想带我出宫?” 她嘴角露出几分欣喜,虽觉奇怪,却也未多想,匆匆披上斗篷,随那太监离去。 一路上,禁军开道,宫门缓缓开启。 宁琦玉孤身一人,笑意盈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宫墙,仿佛不知,自己已一步步踏入命运的陷阱之中。 而那位“太监”,在送走公主之后,便悄然隐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 第65章 暗中调查,琦玉出事? 早朝初散,日头已高,皇城上空碧蓝如洗,金瓦琉璃在阳光下映出刺眼的光辉。 宫门外,石狮威严肃立,重重禁卫依旧肃穆如初,唯有那渐渐散去的朝臣脚步,宣告着一日政事暂告一段落。 宁凡自朝堂上离去,步履悠闲,身着墨袍,腰束金玉,目光沉静,神色淡然,看似轻松,却隐有思绪未歇。 他不急不缓地回到了王府,踏入府门时,院内竹影婆娑,风送幽香,初夏的阳光斑驳洒落在青石小径之上,一派静谧安然。 甫一进门,便见苏苏早已候在廊下,一袭素衣轻裳,乌发轻挽,眼中尽是温柔,俨然不见外人眼中那冷面修罗的半分凌厉。 “殿下,累了?”苏苏迎上前,柔声问道。 宁凡看着她,嘴角轻扬,打趣道:“倒也还好,就是有些人烦得很。” 他眯了眯眼,语气一转,颇为轻佻道:“不过苏苏你越来越体贴人了,将来谁要娶了你,可是有福气了。” 苏苏笑靥如花,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那万一是殿下呢?” 宁凡怔了一下,似未料她会如此答话。那一瞬间,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他自然不是不知苏苏的心意,甚至早在她一次次为自己出生入死时便已明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苏千雪最近如何?这两日你陪她出去玩,感觉她还适应吗?” 苏苏并未追问,似也知道他刻意避开。她垂眸轻笑: “千雪性子温柔,又不娇气,这两天带她逛了逛王都,她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喜欢那听雨阁边的花街,非要我买了她几个绢花簪子。” 宁凡点头:“她能喜欢就好。” 正说着,他神色一敛,语气渐趋严肃:“苏苏,去查查佛光寺,尤其是那个叫‘慈悲佛’的住持。” “我总感觉,这股关于我的风,吹得太过顺了。” 语毕,他神色一敛,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肃意: “尤其是那慈悲佛,看似德高望重,实则处处掩饰,似乎背后还有人……我总感觉,那只手,是冲着我来的。” 苏苏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点头回道:“我也有这感觉。” “暗影阁的情报里,也提到佛光寺频频与一些朝中权贵走动,不清不楚。” “殿下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地阁的人去办,前几日他们已经全数潜入城中,分布在各大节点,静候调遣。” 宁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除了调查慈悲佛,我还要你顺便查一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求子奇效” “那些求子成功的朝中官员,若都曾前往佛光寺,我倒要看看,是佛光真的灵,还是幕后有人在布局。” “是,属下明白。”苏苏点头,神情肃然,眸中一抹寒意浮现。 ……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碧空如洗,春风正暖。 宁琦玉身着一袭碧绿宫裙,头戴珠钗,神采飞扬地站在宫门外,双眼不住往左右张望,嘴里嘟囔着: “六哥怎么还不来?不是说要带我出宫玩吗?这么久了……哼!可恶的六哥,居然骗我!下次见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叉着腰,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转身正欲往回走,忽而,一股诡异的冷意悄然袭来。 “谁?”她下意识地回头,却见两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面罩遮面,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眸。 “你们是何人?”宁琦玉本能地退后一步,声音有些发颤,“要做什么?” “找九公主有点事,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人冷声道。 话音未落,两人已如鬼魅般扑上前来。 宁琦玉惊叫出声,但尚未出口,便被一股劲风袭面,身形踉跄,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名黑衣人迅速将她打晕,施展轻功离去,不留痕迹。 周围并无人察觉,风过草动,不过是掠影残光。 …… 夜幕低垂,灯火渐起。 王都最负盛名的听雨阁内,灯光如豆,琴音袅袅,红帘翠幔间香气缭绕,宛如仙境。 宁凡再度踏入这处熟悉之地,店中姑娘早已见怪不怪,皆知这位六殿下近来常驻于此,听曲品茗,颇有几分闲情。 阁中偏室内,苏浅浅已在等候。她一身淡紫罗衣,乌发披肩,坐于榻边,执琴抚弦,见宁凡到来,盈盈一笑: “最近关于殿下的传闻可是多了,整个王都都快传疯了。都说六殿下藏拙多年,原来是天命之子。” 宁凡失笑,走过去坐下:“你这口气,是在打趣我?” “哪敢。”苏浅浅含笑摇头,眼波潋滟,“比起我,殿下如今可是真正的大名人,若说谁是王都最炙手可热之人,非殿下莫属。” 宁凡故作严肃地叹道:“那也是被你连累的,多少权贵子弟不惜重金,只为一睹你容颜,就连本殿下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哎呀,”苏浅浅轻掩朱唇,笑靥如花,“我看是我被殿下迷住了才对。” 两人调笑几句,气氛轻松。随后,苏浅浅神色一敛,放下琴弦,声音微低: “不过玩笑归玩笑,殿下……佛光寺,恐怕真的不简单。” “我收到消息,那位主持慈悲佛,曾多次私会城中几位权臣,还有人供奉巨额香火钱财,恐怕不只是求福。” 宁凡眼神一沉:“你也察觉到了?” 苏浅浅点头,语气缓缓:“这世道,越是披着佛门外衣的地方,越可能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殿下若要查,得快。” “放心,”宁凡淡声道,“这佛光寺,我已经布下棋子。只等风起云动之时。” 说话间,夜风微起,窗帘轻扬。远处的风铃轻响,似有雨声从天边缓缓袭来。 一场风暴,已然酝酿。 第66章 公主失踪?朝野震动 听雨阁,深夜。 月色如水,洒落檐角檀香木窗。帘幔轻垂,檐外细雨淅沥,雨滴击打青瓦,如丝如织,宛若轻奏的琴声。 偏阁内,一盏纱灯悄然燃着,昏黄温暖的光晕映在木几与素锦地毯之上,氤氲着一室静谧与温柔。 苏浅浅纤指轻拨瑶琴,玉腕微旋,丝竹声声中透着几分清冷又几分缱绻。她今日所奏,名曰《忆春山》。 音律起时如溪流潺潺,转而高处,便如风起云涌,欲说还休。 宁凡斜倚在窗前,手执一杯清酒,低头静听,酒未饮尽,神思却已飘远。 他眼中映着灯火与她的影子,却更像是映着一段温柔又无法说出口的羁绊。 曲终,弦音犹绕梁未散。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 但彼此心中都知,方才苏浅浅对佛光寺的提醒,早已说明她的立场。 而苏浅浅同样明白,宁凡虽不说破,却已然心知肚明她的身份与来历。 或许,她正是大梁安排在大玄的眼线,借助听雨阁之名,传递情报、监视朝局。 但宁凡却没有揭穿她,甚至给予信任。 而她,也未曾真正背弃他。 窗外雨更密,似掩夜色重重,隔断世间喧嚣。 苏浅浅悄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殿下可还记得第一次来听雨阁时,我弹的是什么曲子?” 宁凡笑了笑:“记得,是《踏雪寻梅》。那时你说,等天下太平,便要随我一同去江南看梅花。” 苏浅浅低下头,轻声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浅浅愿随殿下去天涯。” 宁凡望着她,神情淡淡,似有万语,却终究没说出口。 这一夜,便在雨声与琴音中缓缓过去。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今日王都,风色不同。昨夜一场小雨未歇,如今又有乌云低压,街巷湿滑,凉风扑面,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宁凡披衣起身,推窗望去,只见街头巷尾皆有皇宫禁军疾驰而过,甲胄铮亮,神色肃杀。 他眉头轻蹙,直觉有异,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梳洗完毕,尚未进早膳,外头便已有人急报:“殿下,圣上急召各位重臣入宫,请殿下速速启程!” 宁凡不敢怠慢,登车入宫。 宫门之外,已有大批大臣到来,许多人脸色凝重,交头接耳。 禁军重重围守宫门,连宫女太监都紧张得不敢出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进入皇极殿,宁凡第一眼便看到皇帝宁龙坐于御座之上。 一身玄龙金袍,面色阴沉得如暴雨前夜,双目锐利,宛如一头随时可能暴怒的苍龙。 殿中百官肃立,不敢发声,连太监都闭口不言。 宁凡刚站稳,便听宁龙冷声开口,声音带着极重的怒意,仿佛天地皆震:“禁军统领可在?” 话音一落,殿下跪出一人,身穿银甲,正是禁军统领段震。 “臣在!” “哼!”宁龙一拍龙案,怒声道,“你是如何守护皇宫的?!连朕的亲女儿,九公主都能在你眼皮底下失踪?是不是等哪日朕也不见了,你才能知道?!”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众臣面面相觑,皆倒抽一口凉气。 宁凡听得此言,瞳孔微缩,脸色也骤然凝重。 他虽常言无所谓,但九妹宁琦玉却是他的亲妹妹。 如今竟在皇宫失踪,情况凶险不言而喻。 段震惶然叩首:“陛下恕罪,臣实不知九公主何时离宫,还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誓死找回公主!” 宁凡此刻已顾不得旁事,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 “父皇,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最紧要的是确认九妹是何时离宫,是私自外出,还是被人掳走?若是后者,恐怕背后不止一人所谋。” 他话锋一转,盯向段震:“禁军统领熟悉宫中守卫,可否说说昨日之事,有无可疑之处?” 段震连忙答道: “回殿下,昨日巳时左右,奴才曾得太监传话,说九公主要出宫游玩,因往日也有过先例,奴才便未加拦阻……而此次,九公主并未带随从。” “未带随从?”宁凡皱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琦玉昨日欢喜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沉,“那就奇了……这不像她。” 刑部侍郎冷然道:“公主身为皇室之尊,怎会独自离宫?而且不带随从,这根本是漏洞,是否有人假传旨意?必须彻查。” 王恒亦慢条斯理地出声:“殿下所言在理,不过……还要查一查,这背后之人动机为何?” “若只是绑架,要的或许是赎金或利益。但如今城中皆知九公主身份,敢如此明目张胆之人,目的恐怕不止如此。” 宁龙面色依旧难看,挥手冷冷道:“既如此,刑部、大理寺辅助禁军,三日内必须查明九公主下落。” “段震,你若找不到人,就自己提头来见!” “是!”段震重重叩首。 宁凡默然不语,心中波涛翻涌。 早朝草草结束,宁龙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命几位重臣至御书房密议。 书房内气氛沉重,空气仿佛凝固。 宁凡率先开口,目光冷冽:“禁军统领,九妹到底是如何出的宫?” 段震沉声道:“昨日巳时,她自行走的正门,有太监通传,也无异常。之后……便再无踪迹。” 宁凡闭上眼,深吸口气:“她若被掳,至少不会立刻离开王都。” “第一步,封锁城门。第二步,细查昨日至今入城、离城之人,特别是江湖中人。第三,问宫中宫女太监,有无谁与九妹走得近,或知她意图。” 刑部尚书连连点头:“我们立刻安排人手去查。” 大理寺卿也道:“属下会调遣缉捕司潜伏城内,三日内必有所获。” 王恒目光深远:“还有,调查此事背后之人要做什么。” “是威胁,还是挑衅?又或者……是针对某人?” 宁凡目光微闪,与王恒对视一眼。 是的——这一手棋,或许就是冲着他宁凡而来。 宁龙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复杂情绪,似乎有怀疑,有怒意,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去办。” 一场风暴,正式席卷而来。 …… 第67章 佛门骗局,宁凡干的? 朝阳初升,原本应当是百姓出门、商贩开市的时辰,今日的皇城却空寂得出奇。 早朝结束不过片刻,整座皇城已然如临大敌。 城门紧闭,甲士驻守,东门、南门、西门、北门皆派重兵把守,盘查出入之人毫不留情。 就连城中各坊市口,也布满了巡逻的禁军与捕快。 街道两侧的商贩早早收摊,木栅门紧闭,窗帘低垂,百姓大多缩在屋中不敢外出。 偶有行人急行,亦是神色匆匆,唯恐惹祸上身。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如浓雾般,悄然笼罩整个皇城。 “听说九公主失踪了……” “嘘!这话你也敢说?当心祸从口出!” “唉,这年头,皇宫都不安全,我们这些小民还能指望什么……” 巷子里,低声的议论随风四散,最终都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 此时,宁凡已然步出皇宫。 御马监早早送来马车,车帘紧闭,一路疾行。 宁凡独自坐在车内,面容如铁,眼神沉静冷冽。 方才朝中虽未多言,但九妹失踪背后之事,怕是远比想象中复杂。 车子驶过主街,只见城中各坊仍有大批官兵奔走穿梭,百姓早已避退不见踪影。 他掀开车帘望了片刻,忽然轻声叹息。 片刻后,车马停至王府门前。 宁凡下车步入府中,刚踏入回廊,便见苏苏快步迎来,衣袂飘飞,眉间带着一丝焦急。 “殿下,出什么事了?为何今早皇城气氛如此紧张?” 她一眼看出宁凡面色不善,连语调都严肃几分。 宁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压着情绪低声道:“九妹……昨日在宫中失踪了。” “什么?!”苏苏大惊,秀眉紧蹙,“九公主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午后,至今无音讯。” 宁凡声音低沉,眼神闪烁着压抑怒火,“不知是自愿出宫,还是被人掳走,如今尚无定论。” 苏苏神情变得严肃:“我这就派人去查!从皇城查起,调阅城中出入记录。” “再查外来之人、流民、江湖脚夫,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她知宁凡虽未表现慌乱,但心中必定焦灼——那位九公主宁琦玉,虽顽皮任性,却是宁凡亲妹,自幼亲厚。 如今她有失,宁凡怎能心安? 宁凡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另外,命暗卫那边也一起查,内外联动,不可松懈。” “是,属下遵命。” 苏苏拱手行礼,转身快步离去,一身红衣如火,瞬间消失在回廊尽头。 宁凡立于阶下,抬头看向苍天,神色愈发沉静。 此时,一个身影悄然从偏廊现身,轻声道:“殿下。” 是暗一,黑衣如墨,气息内敛,似是与影子合为一体。 “怎么了?”宁凡目光一动。 “关于佛光寺之事,属下查出些线索。”暗一轻声说,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确实……很有意思。” 宁凡眉头微挑,露出几分兴趣:“说来听听。” “佛光寺求子之事,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哦?” “此事属下一查才发现,所谓求子灵验,只不过是这些‘和尚’编出来的幌子。” 暗一冷笑一声,语气讥诮,“他们打着殿下您的名义,宣称‘六皇子所拜之寺,灵验无比’,吸引许多信女前去求子,尤其是高官权贵之家之妇。” 宁凡眉头紧锁:“竟敢借我名头?” “更可恶的是,他们以求子之名,将那些女子留在寺中七日,不准外人探视,尤其是夫婿亲人不得进入。” “夜间便在膳食中悄然下药,然后趁机行苟且之事。” 话至此处,暗一面色阴沉:“许多女子事后方才知情,但为求子而来之人,多半家中无子,渴望已久。” “而且此事万一被夫家发现,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人下场可以见的。” “事已至此,又羞于启齿,倒不如顺其自然,还有可能母凭子贵!” “便都选择沉默。佛光寺再加以蛊惑——‘神佛所赐,不可泄露’,于是……流言愈传愈盛,香火不断。” 宁凡闻言,神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是怒是笑。 “这些人……真是好算计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 “一边打着我的名义,一边行此败类之举,若出事,反倒能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属下也有此忧虑。”暗一低声,“不过目前他们尚未察觉我们在查,是否要立即动手?” “不必。”宁凡摇头,目光如电,“现在不是时候,九妹还未找到,此事必须放在后面。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等此间了结,佛光寺一个也跑不掉。” “是,属下领命。” 说罢,暗一躬身退下,眨眼间消失无踪。 …… 而此刻,皇城另一侧。 一处小巷内,禁军统领段震、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三人围着一名瘦弱太监,面色皆极为凝重。 段震眉头紧锁,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颤巍巍跪在地上,手脚发抖:“奴才……奴才不敢说谎……昨日是……是六皇子殿下……约九公主殿下出宫的。” 话音一落,三人面色皆变。 顾庭生冷冷道:“你说六皇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奴才……奴才不敢妄言!昨日巳时,奴才亲见六皇子殿下传来口信,说要与九公主一同前往雍和园……” 沈清越沉声道:“可有人佐证?” “奴才只是个小太监,当时传信的时候是刘总管带着奴才去的,他……他可以作证。” 三人对视一眼,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段震半晌才冷声开口:“这件事,先不要外传。” “带着这小子,立即去找那个刘总管,再查一查昨日到底有谁从宫中伪造命令。” 顾庭生神情沉重:“若此事属实……那问题可就大了。” 根据今日看来,六皇子多半是不知情。 沈清越点头:“若是有人假借六皇子之名,那这幕后之人,不仅要动九公主,恐怕……真正的目标,是六皇子。” 段震低声道:“今日皇上虽未明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已起疑。” 三人对视,心头皆沉。 风暴,才刚刚开始。 —— 第68章 绑架线索,宁林抨击 黄昏时分,皇宫偏殿之内,一片沉沉肃静。 刑部尚书顾庭生、少府寺卿魏广成、禁军统领段震等几位重臣围坐案前,眉头紧蹙,神情肃然。 宫灯摇曳,映得几人脸上皆是一片凝重。 “你说……六皇子曾命人召九公主出宫?”段震再度确认,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疑惑。 那名小太监早已跪伏在地,额头贴地,语气战战兢兢: “奴才不敢胡言……是昨日午后奴才在宣政殿侧门遇到了六皇子殿下派过来的小太监。” “那太监说六皇子想带九公主出宫,吩咐那小太监代为通报,奴才……奴才便让他去了。” 顾庭生眼神一沉,冷声道:“你亲耳听见?亲眼所见?” “是,是奴才亲眼所见,奴才不敢胡说!”那太监额头直磕,已然泛起青紫。 几人对视一眼,魏广成低声道: “六皇子昨日并未踏出皇宫半步,若真是他所吩咐,那为何他毫无印象?” 段震眉宇紧皱,沉思片刻,突然一拍桌案:“不对劲,这太监说得虽然详实,但恰恰太过详实。” “若是有人假冒六皇子,意图欺骗九公主出宫,那他又是如何做到让太监信以为真?莫非……有人乔装?” 顾庭生起身,望向窗外暮色,道:“六皇子之容貌,在宫中无人不识,若真是乔装模仿,只怕另有内应……况且,九公主也非愚钝之人,怎会轻易相信?” “还是先把当日那传话的太监找来问话。”魏广成说道,“若他是关键人物,也许能补全真相。” 说罢,几人快步赶往内务府,欲唤那位最初传话的太监详询。 岂料,等他们抵达时,内务府已然一片混乱。那名传话的小太监,竟——不见了! “什么?失踪了?”段震面色大变,厉声喝问。 值守太监扑通跪下:“回禀几位大人,那小太监今早一早便未曾露面,奴才等人寻遍宫中各处,无有所获……” 顾庭生沉声:“那他昨夜住在哪?” “昨夜还在偏殿值夜,今晨交接时便不见了。” 几人面色愈发难看,魏广成神情冰冷,低声道:“这是灭口。” 空气陷入死寂。 顾庭生缓缓吐气,转头道:“此事不能再拖,我们需立即面圣,将此消息禀告陛下。” …… 夜幕沉沉,御书房内。 宁龙端坐龙案之后,龙袍不动,眸中波澜难测。 几位重臣跪伏案前,将所查得之事细细陈述,包括“六皇子传信”的小太监供词、其人失踪的突变,以及整件事的疑点。 宁龙听罢,眉头紧蹙,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低沉节奏。 “此事,朕已知晓。”他的声音低而冷峻,“继续查。” “是。”几位大臣俯首称是,不敢多言。 然而,消息终究还是泄露了出去—— …… 第二日清晨,皇城风声鹤唳。 御街之上,锦旗无风自展,宫门大开,金吾卫列阵森严,空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肃杀。 朝堂之上,百官如常列班,却人人目光警惕,神情各异。 今日早朝尚未开始,几位亲五皇子一系的大臣便已低声议论,言辞之间,尽是含沙射影。 片刻后,鼓鸣三响,宁龙驾临金殿。 “参见陛下。” 众臣齐拜,金殿回荡起震耳的呼声。 宁龙抬手:“平身。” 众臣刚刚站起,只听左列中一人出列,正是五皇子宁林,一身朝服熨帖,目光中却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冷意。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宁龙目光一动,淡淡道:“讲。” 宁林拱手出列,朗声道:“儿臣昨日得闻,关于九妹失踪之事,已有线索。” “哦?”宁龙坐直,眉梢微挑,“你说。” “听闻此事……与六皇弟有关。”宁林说罢,忽地转头看向宁凡,唇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 “有传言说,九妹是接到六皇弟的传信之后,才离宫的……” 宁龙眉头微皱,眸光深沉。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昨日顾庭生等人才刚来禀告,今日这宁林就已知晓?未免太过巧合。 他深深地看了宁林一眼,未作声。 宁林却乘势而上,语气加重: “九妹素来亲近六皇兄,若真是接到他的消息出宫,那这件事便……值得深思了。” 他虽未明言,却字字诛心,杀伤力极强。此言一出,金殿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竟是六殿下?” “这……若真是如此,那可太可怕了。” “九公主年幼单纯,若被利用,可不是小事!” 议论声中,亲五皇子一脉的大臣纷纷表态,个个语带指责: “六殿下素日行踪神秘,若说无意,只怕外人难信!” “臣以为,应暂且软禁六皇子,以查明真相!” “事关公主安危,岂可徇私!” 宁凡此刻站在殿中,眉眼低垂,面色冷峻。他听着这群人的言辞,心头怒火翻腾,却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放肆。”他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宁龙,“启禀父皇,此事儿臣并不知晓,更从未召九妹出宫。” 说罢,目光在朝臣中一扫,心中已然了然。 ——这场戏,是有人早就布好的局。 不仅要置宁凡于死地,还要借九公主一事动摇其名望,乃至信任。 果不其然,宁林又慢悠悠出列:“六皇弟此言虽好听,但事情证据确凿。 若非你,又是谁?此事牵连甚大,岂能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宁凡却未理会,只看着高位上的宁龙,拱手一拜: “请父皇允儿臣三日之限,亲自调查此事,必定还原真相。”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哗然。 “此事容不得情绪用事!” “查?如何查?若真是你……” “哼,难道要自己查自己?” 声音嘈杂,议论四起。 而此时,站在百官最前的丞相王恒却始终未发一言,只是负手静立,眉目深沉,仿佛陷入沉思。 宁凡微微侧目,心中略有诧异。他本以为王恒会趁势落井下石,哪知竟置若罔闻,反倒令他心生疑虑。 而皇位之上,宁龙却久久不语。 他望着宁凡,目光深邃而冷峻。 半晌,他终于抬手,重重一挥:“都闭嘴!” 金殿霎时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 宁龙威严环视众人,缓缓说道: “此事未有定论,岂容你等妄议?宁凡所言有理,三日之内,由他查清真相,若有不实,自会治罪。” “是!”众臣齐声称是,虽然不少人神色不满,却也不敢违逆皇命。 五皇子宁林听罢,脸色一沉,眼神阴沉如水,却也不再多言。 而那些原本跟风起哄之人,也纷纷收声,只余下一片低沉的议论声,在大殿之中缓缓散开…… 宁凡立于殿下,衣袍微扬,面色如铁,心中已然明了: 这一次,不只是九妹失踪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算计,且目标,正是他宁凡本人。 第69章 宁龙谋划,纱后魅影 朝议散去,朝堂上的喧嚣犹在耳边回荡。 宁凡却并未理会殿外纷乱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试探与询问。 只是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了金銮殿。 殿前春日的阳光洒落,照耀着他衣袍上隐隐的金纹,微风拂过。 他的衣角扬起,却难掩他眼中的沉沉寒意。 “传我令,立刻约见顾庭生、魏广成、段震三人,午时正,静和殿。”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静和殿内,烛火摇曳,帘帐轻垂。 三位朝中重臣已然先至,彼此之间低声交谈着今日朝堂之事,神色皆不轻松。 顾庭生年近五十,身形干瘦,眼神却凌厉如鹰,此刻端坐于左; 魏广成则是一脸冷肃,素来不苟言笑;段震身披轻甲,虽未着戎装,却依旧透着一股凛然杀气。 门帘一动,宁凡踏入殿中。 “顾大人、魏大人、段统领,几位久候了。” “殿下言重,臣等受召,自当恭候。” 几人一同起身行礼,宁凡略一点头,亲自将几人请入内厅坐定。 寒暄片刻,宁凡开门见山道: “本王不绕弯子,今早之事,各位也看到了。我只问一件事——九妹离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庭生目光微闪,沉声道: “殿下,这事我们昨夜查得一部分” “但还有不少关键线索断裂——尤其是那名传话的小太监,至今未能找到。” 段震附和道:“没错,六殿下。我们初步判断,是有人假借您的名义,哄骗九公主出宫。” “而那传话的太监……多半已经被人灭口。” 宁凡眸光一沉,缓缓道:“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九妹一时冲动,也不是我的疏忽,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设计。” 魏广成点头道:“是的。而且从昨夜消息外泄,到今早朝堂哗然,显然有人有意在推波助澜。” “宁林。”宁凡淡淡吐出两个字,神情未变,但声音却低如雷霆。 几人皆是一震,但却未言语。 他们都明白,这背后,恐怕远不止一次争权夺势那么简单。 殿中陷入短暂沉寂。 片刻后,顾庭生轻声开口:“殿下,既然您已心中有数,那臣等就不多言。” “只是,这件事关乎公主安危,责任重大,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必得查到底,才能服众。” 宁凡微微颔首:“本王懂,各位也辛苦了。” 三人拱手告辞,依次离去。 宁凡站在窗前,眸光深邃如渊,久久未动。 直到窗外的春风吹动他衣袍,他才仿佛从沉思中回神。 他转身快步离开皇宫,未作多言,直往王府而去。 …… 大玄六皇子府,夜色未至,夕光柔暖。 宁凡一回府,立刻召来暗一与苏苏。 “主上。”两人齐齐拱手跪下,神情肃穆。 宁凡走到厅中,手掌拍在案几上,声音低沉却压不住怒火: “今日朝堂之事,你们应当听说了。” 苏苏点头,眉头紧蹙:“那群人太放肆了,居然敢在朝堂上诬陷您——” “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宁凡打断她,转身看向暗一,。 “我要你们立刻动用全部暗卫,去查那个传话的小太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暗一拱手领命。 “还有——”宁凡声音冷冽,“今日早朝上,宁林表现太过……不对劲。” “你们暗中盯紧他,我要知道他一举一动。” “是!”暗一再次领命,转身退下,身影瞬间隐入夜幕之中。 苏苏犹欲再言,宁凡却抬手制止:“你也先休息,这几日风雨欲来,要保存体力。” 苏苏点头应是,悄然退下。 ……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御书房内。 夜幕低垂,银辉洒落屋檐,宫墙如墨。 宁龙独坐龙案之前,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玉珏,神情深沉。 身后太监总管悄然上前,低声道:“陛下,六殿下已离宫。” 宁龙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头,半晌,他才淡淡问道:“你说……这件事,是老六做的吗?” 太监总管一愣,犹豫片刻,低头答道:“奴才不敢妄言……” “大胆说。”宁龙淡淡道,“朕不怪你。” 太监这才缓缓答道:“陛下,奴才以为,这事应当与六殿下无关。” “六殿下一向稳重,从不轻举妄动,而且……九公主与他兄妹情深,他没有理由做出如此事情。” 宁龙闻言轻笑一声,手中玉珏啪地一声放在案上,冷冷道:“你说得不错,此事确实与老六无关。” “而且,不止无关——这件事背后,还牵扯到了宁林。” 他眸光阴冷,仿佛看透千层云雾,声音低沉得如同夜风: “你们兄弟争斗也罢,夺嫡之争朕不会插手。但这一次……你居然把埼玉牵扯进来。” 宁龙目光冷如寒锋,吐出一口气,仿佛自语: “哼,要是埼玉没事还好,如果她有事……朕绝不宽恕。” …… 夜深了。 皇城之上,夜色如墨,朦胧月光透过高高宫墙洒下,宛若覆上一层清冷银纱。 风过朱门,轻拂帷帐,遥远处传来一阵清幽笛声,婉转若水。 宁凡换上夜行衣,从后院悄然离府,身形宛若游龙,几个纵跃间便没入暗影。 今夜,他要去一个地方—— 听雨阁。 与往昔不同,他未告知任何人,甚至连暗卫都未携带。 他要悄然前往,只为求得一份真相—— 与苏浅浅相关的真相。 听雨阁,位于皇城,隐于竹林深处,四面环水。 阁前溪水潺潺,春雨初歇,雾气缭绕,若隐若现如同梦境。 宁凡身形一动,已然悄然掠入庭中。轻功催动,他落在回廊檐角,无声无息。 院内一片安静,只听得屋内细微水声传出。 他凝神一听,眉头微蹙—— 浴水声? 他悄然靠近窗边,纱帘微动,灯火映照出一抹朦胧身影。 氤氲水汽中,苏浅浅正坐于温泉浴池之内,长发如瀑,肌肤胜雪,身姿婀娜如柳,纤腰玉腿若隐若现。 宁凡怔了一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一滞。 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以这样的方式看到她如此一面。 然而下一瞬,苏浅浅似有所觉,水中身影猛地顿住,面色一寒,声音冷冽: “谁——!” —— 第70章 春色暗浮,欠我一次? 夜色沉沉,星光被云遮蔽,唯有皎洁月轮在高空挂起一抹幽冷的银辉。 听雨阁深藏在竹林之中,四周溪流蜿蜒,山石错落,幽兰如雾。 春夜将至,薄薄的水汽从湖面升腾而起,轻柔缥缈,将整座小阁笼罩得宛若人间仙境。 阁外静谧无声,竹叶随风微颤,溪水潺潺如泣。 阁内灯火微昏,青纱半掩,温泉池中水气蒸腾,朦胧间,仿佛藏着一段不可言说的幽意。 “谁!” 一道娇喝打破夜的沉静,回荡在水汽氤氲的室内。 声音未落,水花一溅,一道白影从温泉中闪电般掠出。 苏浅浅手起一抹青衣,纤手一抖,衣袍已裹上身,姿态潇洒利落。 她赤足踏地,素手探出,倏地从榻边取起一柄三尺青锋,剑出鞘时,寒光如瀑,清气逼人。 她的动作之快、杀意之决,让人几乎难以联想到她竟是出身于青楼的女子。 那一剑的气势,比起当初宁凡在佛光寺中遇见的李子清,也丝毫不逊。 然而,就在她飞身跃起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我。” 剑锋未至,便被一根手指拦下。 长剑定格在宁凡眉心寸许处,然而那道指尖却如铁如玉,稳如磐石,丝毫不动。 苏浅浅愣住,纤眉轻蹙,眸中杀意渐敛,待看清来者容貌,方才一声轻“啊”。 面色微怔,继而缓缓放下手中长剑,脸色才略有些回暖。 “是你……”她低声道。 她没想到会是宁凡。 更没想到,他的修为,竟高到如此地步。 自己那一剑虽非杀招,却也凝聚了七成力道,可他只用一指便轻松接下——甚至未曾移动脚步。 这等修为,即便在大梁之中,也是罕有敌手。 苏浅浅嘴角轻抿,忽地面色微红,似羞似恼地道: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等癖好,喜欢偷偷摸摸窥人洗浴……听说世人皆说六皇子纨绔风流,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宁凡面色一滞,尴尬地轻咳一声:“呃……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 “原本想着悄悄前来,不惹人注意,结果……咳,结果没想到你在沐浴。” 他挠了挠鼻梁,试图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倒是没想到浅浅你的功夫也不弱,恐怕一般的江湖杀手都未必近得了你的身。” 苏浅浅听后轻轻哼了一声,眼中却难掩一丝得意: “比起殿下那种一指挡剑的小神通,我这点功夫也就是自保罢了。” 她说着,转过身子,却没注意到,那身匆忙裹上的衣衫已被水汽浸湿几分。 贴在肌肤上,柔软轮廓若隐若现,反倒增添三分诱惑之意。 宁凡的眼神微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苏浅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时脸色一红,手臂将衣襟拉紧几分,嗔道: “殿下,可看够了?可否容我先去换件衣服?” 宁凡被这话说得面皮一热,连忙转过头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咳……这个……其实还没看够——呸,不是不是,我先出去一下!” 他说罢,身影一闪,已跃出阁外,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清的: “以后不能这么冒失了……不过真大……” …… 片刻之后。 苏浅浅换好衣裳缓缓走出房门,身着一袭墨绿长裙,衣带轻拢,鬓发湿润未干,眼角还带着些水雾未散的红润。 她望着立于竹影之间的宁凡,微微低头,淡淡道: “不知殿下大半夜,以这般特别的方式造访,是为何事?” 宁凡此刻已平复心绪,脸上也恢复了淡然神色。他没有再提方才的尴尬,语气也随之凝重起来: “浅浅,我知道你的身份。” 苏浅浅眼神一震,手指紧扣裙角,戒备地盯着他: “所以呢?殿下今夜前来,是准备动手了吗?” 宁凡一愣,旋即失笑:“别紧张。若我要动手,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苏浅浅沉默。 她自然明白这话不假,可心底仍旧不安。 “我确实知道你的身份,”宁凡继续道: “但我不在乎。你做什么、来自哪里,那是你的事。我来找你,是因为九妹的事。” “公主?”苏浅浅轻声呢喃,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 宁凡点头:“你也知道,今日朝堂上宁林表现得异常。” “再加上他那一脉的几位大臣……我如今若贸然查探,势必打草惊蛇。” “可若能从另一条路入手呢?” 他望向苏浅浅,眼神灼灼:“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老狐狸难查,但他们的子嗣——” 苏浅浅挑了挑眉,眨了眨眼道:“可是殿下……纨绔子弟这点事,你也来问我?” “大玄最有名的纨绔,不就是你吗?” 宁凡被她调侃得哭笑不得。 “浅浅,我是认真的。” “哦?”苏浅浅眸光微闪,语调拉长,“那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宁凡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妮子是故意的,分明是借机找回“被看光”的场子。 “好,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还没想好。”苏浅浅一笑,“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记得你欠我一次哦。” 她看着宁凡,有些得意,有些调皮。 宁凡故作正色,却忍不住一笑:“行,别说一次,十次都行。” “只要你能承受得住。” 苏浅浅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脸色羞红,怒道:“你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语气虽是愤然,可其中却无半分杀意,倒像是少女撒娇时的娇嗔。 宁凡笑着点头,连声应好。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宁凡才转身告辞。 当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苏浅浅静静伫立在廊前。 望着那夜色中隐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无法言明的神色—— 有惊疑,有暖意,有些许怔忡。 “这个人……真的是最危险的皇子。” 她低语一声,回身入阁。 窗外,一场细雨悄然落下,淅淅沥沥,掩住了竹林深处的一切回音。 —— 第71章 佛光布局,慧觉报信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云洒落在皇城之上,淡金色的晨辉温和地铺洒在屋檐、瓦面与玉石甬道之上。 微风拂过,带起几片未落尽的春花残瓣,在空中轻轻打旋,最终无声落在青砖石地。 而在皇城之中,一座府邸静静矗立,檐角高翘,朱门深闭。 这里,正是五皇子宁林的府邸。 府内重檐叠瓦,庭院宽广,竹林簇簇,池水潋滟。 只是今日的王府,却显得格外沉闷。 薄雾未散,暗香浮动,连那流水潺潺声听来,也似带了些隐隐怒意。 主殿之中,宁林背手而立,站在一尊鎏金铜鹤前,盯着那青铜羽翼发着幽冷光芒的纹理,面色阴沉如墨。 他身着一袭深紫蟒袍,衣角拖地,袖中微动,显出极度压抑的怒意。 他的眼神幽深,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空无之处,似是回忆,又似是在咀嚼今日早朝上的事。 须臾,他冷笑一声,牙齿几乎咬紧。 “证据都已呈上……呵,宁凡那小子勾结佛光寺的蛛丝马迹,明明都摆在父皇面前了……” 他语气低沉,几乎是咬着字说道,“可父皇竟然……竟然还要给他三天时间调查!呵,三天……” “若是这三天内,他真的查出什么,对我们来说可出事了。” 站在他身侧的是他多年来的亲信——杜玄,身穿灰衣,面容平庸,气息却极为沉稳,是宁林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杜玄拱手道: “殿下无须忧心,佛光寺那边刚传来密信,说他们已经布下局,打算故意向六皇子透露一些消息,将其引诱入局。” “哦?”宁林眉头微挑,语气略缓,“细说。” 杜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殿下放心,佛光寺那边,已经安排了三名八品武者坐镇,还另有一名九品高手暗中藏匿。” “准备今晚在他靠近目标时一举擒下,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事后大可以推给大梁那边。” 宁林闻言,嘴角一勾,面色终于好转几分,低声冷笑: “哼……九品高手……就算父皇不动你,我也不信,在这等阵容下,你宁凡还能逃得了?佛光寺的人倒是会做事。” 他转过身,坐回沉香木椅,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半响,方缓缓道:“若能就此除掉宁凡,朝中便少了一大变数。” 杜玄拱手低声应下,只是他并未注意到,就在王府西角。 一棵青竹后的高墙上,一个身穿黑衣、蒙面遮面的神秘人,正静静伏在檐头。 那人目光如鹰,正将宁林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 与此同时,宁凡府中。 王府内今日依旧静谧,仆役们行走寂静,执事有条不紊,唯有那潺潺流泉与掠过屋檐的飞鸟打破寂静。 主院中,昨夜的风波让宁凡略感疲惫,而且和苏浅浅的事情也是有些尴尬,让他不好意思多留。 他昨夜很早便离开了听雨阁,悄然回到王府。 此刻他方才起身,头发尚未束好,身披一袭墨色常服,面色还有些倦色,坐在窗前,一边品茶,一边整理着思绪。 “昨晚那苏浅浅……”宁凡抿了口茶,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本想着借她之手打探些消息,却反倒差点把人家的‘清白’给搭进去……” 他摇了摇头,正思索间,院门外忽传脚步声。 “殿下。” 苏苏的声音清脆如铃,随她步入而来,还有一名身形瘦弱的小僧跟在她身后。 那小僧袍服破旧,脸上有着显见的疲惫与惊恐,眼眶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宁凡抬头,一眼便看到苏苏身后那缩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小和尚,不禁微露疑色: “这又是怎么回事?早上带个和尚来见我?” 苏苏拱手回道:“回禀殿下,此人是昨夜在王府周围鬼鬼祟祟之人,被属下发现擒下,一夜未曾睡,审问多次后得知……” “他竟是从佛光寺逃出来的小僧,说有要事禀报殿下。” 宁凡眉头微动,示意苏苏退开几步,目光落在那小僧身上。 那小僧见宁凡相望,顿时如见救星,立刻跪倒,磕头如捣蒜,急声道: “启禀殿下,小僧是佛光寺杂役弟子,名唤慧觉,特来告知殿下一件天大的密事,关乎九公主的性命安危!” “哦?”宁凡目光一凝,原本还有几分倦意,此刻尽数褪去,声音带上几分寒意:“九公主……你说清楚,她现在人在哪?” 小僧浑身一抖,显然是昨夜被苏苏折磨得够呛,此刻宁凡语气一冷,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 “回殿下……那佛光寺……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们……他们暗中勾结大梁密使。” “竟……竟然绑架了九公主,说要今夜带她离开皇城,城外有接应之人!” “什么?”宁凡猛地起身,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寒光四溢。 小僧几乎要瘫软在地:“殿下明鉴,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昨夜我偷听他们谈话,才知道此事惊天动地,便冒死逃出,欲求殿下援手……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宁凡冷冷看着他半晌,神色未改,缓缓道:“你说得轻巧,但若是撒谎,你知道代价。” 小僧磕头如捣蒜:“小僧绝不敢欺殿下!” 宁凡沉默须臾,终是点了点头:“很好,若你所言属实,本王记你一功。” 他眼神微转,转头看向苏苏,声音低沉如霜:“带下去,好生看着,别叫他乱说话。” 苏苏微微颔首,一把将小僧提起,转身退下。 宁凡站在殿前,目光投向远方晨光初散的天际,眸中波澜深沉。 “今夜……”他低声呢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他们沉不住气了。” 他转身回屋,唤来暗卫数名,布下暗令,一场布网猎人、反猎之局,悄然展开。 —— 第72章 苏苏心意,提前安排 五皇子府外暗影潜伏,而此时的大玄王城,静立于重重院落之间的六皇子府,却是一派森然肃穆的静谧。 不同于其他皇子府邸的奢华张扬,六皇子王府自外而内皆是一种克制而深沉的威严。 府内庭院层层递进,假山嶙峋,苍松翠柏隐映其间,走廊小道曲折幽深。 主院处,则是王府中枢,东厢有书房,西廊通藏阁,花木扶疏,暗香浮动。 宁凡惯居的正殿便坐落于此,墨瓦灰墙之下,飞檐雕角,朱门轻掩,气息沉凝。 苏苏将那名小僧带下去后,片刻又重新折返回来,轻手轻脚步入殿中,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轻声对宁凡说道: “殿下,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宁凡微微转头,烛火在他面上投下一层暗影,他眼中寒意未散,声音低沉:“当然不对劲。” 他走至窗前,掀开一角竹帘,看向窗外微风拂动的庭树,语气带着审慎的冷静: “一名身份卑微的小僧,恰巧逃出佛光寺,恰巧避开诸多守卫,恰巧遇见你,还恰巧知道九公主的下落?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苏苏闻言略显迟疑,道: “可他看上去不像说谎的样子。” “殿下,若真有问题,何不再仔细审问?” 宁凡神情一肃,收回目光,缓缓道: “你昨夜审了一整晚,他要么极擅隐藏,要么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傀儡,再怎么逼问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夜幕看见佛光寺深处的阴影,声音越发低沉冷峻: “这件事与佛光寺脱不了干系。” “他们既然肯放一个小僧跑来传信,自然是想引我过去。” “说不定,那边已经布好了杀局,等我自己踏进去。” 苏苏闻言,神色一冷,立刻道:“殿下若是有危险,那就让我代您前去。” 她的声音坚定,没有一丝犹豫,眸中却有淡淡的忧意掩不住。 宁凡看着她,微微一愣,旋即眼神柔和几分。 他知道苏苏的意思。 她不是怕危险,她是怕他有事。可越是因为这一点,他越不能让她冒险。 他轻轻摇头,语气柔和: “苏苏,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是关于琦玉的事,我若不去,他们不会露面。” “他们要的,是我。” 苏苏抿唇不语,低垂的睫毛下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宁凡轻笑一声,步步走近,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语气温柔却坚定: “放心,我不是没准备。既然他们布局,那我便借力打力,看看到底是谁想借佛光寺除我。” 他说完,又望向窗外:“而且,还不急,得等浅浅那边传来消息。” 他眉头微皱,喃喃自语:“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苏静静望着宁凡的背影,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低声道: “我知道了。不过无论殿下去哪,我都会安排人手,在暗处接应。” 宁凡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庭外月色之中。 夜色沉沉,阴云欲聚,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临近。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轻响。 一名黑衣人快步而来,身影矫健,步伐沉稳,正是暗卫首领暗一。 他神色严肃,拱手行礼:“参见殿下。” 宁凡转身,看他神情,便知有要事,开口问道:“何事?” 暗一略作停顿,道: “刚刚收到暗卫传回密报,监视五皇子宁林的暗哨发来消息—— 宁林的亲信今晨与佛光寺使者秘密接触,双方已有往来。” “并且……”他面色更冷。 “那名亲信在府中言语中提到,佛光寺准备引殿下入局,已安排了大量高手,意图对殿下不利。” 宁凡闻言眼神骤冷,周身气息如寒潮般蔓延,手指一紧,茶盏“咔哒”一声碎裂。 “果然。”他冷笑一声,眼底的怒火被冷静强行压下,声音低沉中带着杀机: “宁林……他竟不惜勾结佛光寺之人来对付我?” “堂堂大玄皇子,竟已无耻至斯。” 暗一垂首道:“属下已命人加强对佛光寺外围的监控,只要他们有所动作,立刻回报。” 宁凡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对暗一说道: “吩咐留在京城的暗卫,包括地阁的人,提前做好准备,今晚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暗一闻言恭敬的说道:“属下遵命。” 宁凡颔首,转而看向苏苏,目光一闪,道:“你去找苏千雪,就说到她出手的时候了。” 苏苏愣了愣,虽不知他打算做什么,但知他素来谋而后动,此时不便多问,只郑重点头:“是。” 宁凡看着两人退下,缓缓走回书案,拂去案上一卷书简,静静立于烛影之中。 窗外风起,竹影摇曳,像极了某种躁动不安的预兆。 他心中一片冷静,却并非毫无波澜。 “宁林、佛光寺、还有背后不知藏着的那只手……” “你们要设局除我,那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手轻轻扣在案上,目光沉如夜海,唇角却勾出一抹极冷的弧度。 一场博弈,悄然拉开帷幕。 —— 第73章 浅浅消息,城外相遇 暮色低垂,残阳染红了天边最后一抹云霞,听雨阁外的湖水泛点涟漪,水榭亭台间薄雾弥漫,宛如梦境。 廊道弯转,石板上偶有水珠滴落之声,仿佛在低语昨夜的情愫。 阁内灯火幽幽,几盏银灯洒下柔光,映得帘幕轻摇,暗香浮动。 宁凡静静立于楼前,轻轻叩门。 未多时,门开,苏浅浅身着一袭墨绿云罗长裙,面带浅笑迎出,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 “你来了。”她语气温和。 宁凡点点头,径直步入室内。 走入房间里,宁凡率先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苏浅浅挥退侍女,落座后正色道: “消息确实来了,从工部侍郎的纨绔儿子口中探得的。” “他酒后失言,说五皇子宁林早就联络了几位大臣,准备在朝堂上借题发挥对付你。” “那几人早就商议妥当,一切有条不紊。” “更要命的是,”苏浅浅眉眼一凝。 “佛光寺与他早有接触,甚至有人亲自出入过五皇子府邸。” “他们联手不仅仅是为了抹黑你,还借九公主出宫的事制造假象。” 宁凡闻言,面色冷如冰霜。 “更过分的是……”苏浅浅语气微顿,“那名告密的小太监,是他们故意派去的。” “然后再灭口,制造断线,此计成功的话,皇帝自然会对付你,你也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陛下当今的皇帝陛下对九公主的宠爱人人都知。” “另外就算不成功也无妨,他们已经布好其他局,只等你落网。” “该死。”宁凡冷声低语,指骨隐隐泛白,“宁林……宁林,竟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只为对付我?” “他以为那皇位是他这种可以坐的上的?” 苏浅浅也面色难看:“我本以为只是权斗,现在看来,他已疯了。” 宁凡看了她一眼,眼中柔光一闪:“浅浅,此番多谢你了。” “若非你帮我,我恐怕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苏浅浅摇头:“殿下若还需我帮忙,尽管吩咐。” “我虽不是什么忠臣义士,但也不愿看到九公主被人利用。” 当然宁凡不知道的是,苏浅浅更加不想他出事,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宁凡不一样。 宁凡郑重颔首:“此事,他宁林,必定付出代价。” 二人目光交汇,不再多言。 宁凡拱手告辞,苏浅浅未多挽留,她也知道现在宁凡有的忙了。 在宁凡走远,苏浅浅看着宁凡道背影消失,对着吩咐左右: “悄悄接应六殿下,我倒要看看,他真正的力量,究竟藏了多少。” …… 城外林道,夜色如墨 夜幕低垂,黑云翻滚,遮住了一轮冷月。 城外密林静谧幽深,草木掩映,风声瑟瑟,似是无数鬼影在林间游荡。 树影婆娑间,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蜿蜒延伸,尽头却有十几道人影,正缓缓行进。 夜风中,几缕檀香夹着湿土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是佛门清修之地常用的沉香粉,但此时却染上一丝不属于寺庙的阴鸷。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暗金袈裟的僧人,法号“慈悲佛”。 看似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眉目低垂,眼神中却不见一丝佛意,反倒是一股冷厉如刃的气息透出。 他两鬓斑白,行走之时却稳若磐石,每一步都不疾不徐,仿佛踩在心弦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后紧随三位中年僧人,俱是八品武者,身形魁梧,气息内敛,眼中有杀意流转。 再往后,是数名蒙面僧人,押解着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九公主宁琦玉。 她一身绣金衣裙早已凌乱不堪,脸上透着疲惫与惊惧,衣摆沾染尘土,眼眸中却仍有一丝不屈闪烁。 她虽被制住,但始终未低头,咬着唇,强自镇定地跟随他们穿行在黑林之中。 “咱们这是去哪?”她咬牙低声道。 无人回答,只听慈悲佛淡淡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勿乱问。” 宁琦玉脸色一寒,手指紧握,指甲已掐入掌心,她在心中默默祈愿,六哥若是收到消息,一定会来救自己…… 只是,这茫茫黑夜中,他能赶得上吗? — 林外山石,暗中窥视 距离那队僧人不到百丈,一块巨石后方,一道黑衣身影蹲踞在树影之间,静静观望着。 正是宁凡。 他面色冷峻,双眸如鹰,身侧则是身着夜行衣的暗一,苏苏与数名地阁的人正分布四周,静候命令。 林间偶有夜鸟扑棱飞起,枝叶轻响,宁凡却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他目光牢牢锁定那名为首的慈悲佛,又看了一眼被押着的宁琦玉,眼神一沉,寒意直透指尖。 “这几个就是那三名八品武者。”暗一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凝重。 “那慈悲佛气息不弱,极有可能是九品。” “嗯。”宁凡微微点头,低声道:“他们选择在此地动手,说明早已布下陷阱。” “可他们不知道……”他眼底冷光闪过,“猎人未必是他们。” — 就在这时,林中队伍突然停下。 慈悲佛皱了皱眉,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月光被云遮,林中昏沉一片。 他忽而对着林中一处幽暗角落开口道: “殿下既然已经跟了这么久,何不现身一见?” 此话一出,队伍中顿时警惕,大和尚们手中悄然按上了刀柄,几位八品僧人身上气机悄然运转。 — 林外巨石之后,宁凡眯起了眼,果断迈步走出。 他身形如影,倏然出现在空地之中,月光终于从云隙中洒下,照亮他的面容,那双冷峻深邃的眼眸直视前方。 “看来本王藏得还不够好。”他淡淡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 慈悲佛合十行礼,口诵佛号:“殿下大名,如雷贯耳,慈悲岂敢怠慢。” 宁凡冷冷一笑,环顾一圈,道: “没想到,佛光寺如今竟堕落至此,绑架公主,引诱本王,你们做得倒是干净利落。” 慈悲佛低眉顺眼,语气却毫不畏惧:“世事无常,因果循环。” “殿下身份尊贵,可太过出众,便是祸端。” “之前佛门尊重王权,如今却有人不愿再俯首,自当有所举动。” 宁凡闻言,眼中冷意更甚。 “看来,是有人不愿我再活着回去了?” 慈悲佛却不接话,只笑而不语,反倒退后一步,身后几位僧人气息陡然外放,煞气纵横。 “你们,真以为这些人能留下我?”宁凡低声开口,脚下战靴轻移。 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柄墨金长剑,剑锋微颤,破空而鸣。 他身后,黑影骤然闪现,暗一随之现身,抽出长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 但是这时候慈悲佛却身影一闪,移步至宁琦玉身旁。 “慈悲佛。”宁凡声音骤冷。 “你们今夜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让佛光寺再无慈悲可言!” 这一刻,他不再隐藏锋芒,杀意如潮水涌动,席卷整个山林,林间飞鸟惊起。 林叶作响,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刻屏息。 慈悲佛却仍旧双手合十,念道: “愿佛祖宽恕,愿施主醒悟。” 宁凡握剑而立,目光幽冷:“愿你们死后,佛祖能渡你。” —— 第74章 暗影密布,他是宗师?! 皇城西南二十余里,一处僻静的林地幽深寂静。 夜风穿林而过,带起一片片叶影婆娑,宛若幽灵低语。 树木郁郁葱葱,枝丫交错遮蔽了月光,使得林中昏暗一片。 唯有几点冷光自远处武僧兵刃上反射,像是窥伺猎物的野兽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林间枯叶遍地,细微的脚步声被悄然掩去。 此刻,宁凡与暗一并肩立于林中一块地势稍高的岩石之上,与前方为首的那名僧人对峙。 那僧人一身暗金袈裟,双目微闭,面如枯木,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意。 他手中禅杖长近六尺,通体沉黑,杖头雕刻着金色莲纹,冷光隐隐。 正是佛光寺中地位极高的慈悲佛。 慈悲佛一步步走近,而九公主宁琦玉则被几名和尚挟持着,站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身形微颤。 她眼中有恐惧、有愤怒,却没有丝毫屈服。 宁凡眸光一寒,脚步不自觉前移,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拔高。 慈悲佛似乎察觉宁凡的情绪变化,嘴角微扬,却并未急于动手。 他只是抬手,一掌轻拍在宁琦玉后颈。九公主娇躯一震,便如断线风筝般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你!”宁凡双目猛然一缩,杀机已然浮现。 “放心,只是暂时晕过去。”慈悲佛语气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接着便听他说:“殿下贵体,竟亲自前来相迎,小僧受宠若惊。” 他言语恭敬,语气却冰冷,“只是佛门之地不喜纷争,奈何殿下锋芒太盛,令众生不安,小僧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宁凡眸中寒光闪现,语气愈发森冷。 “你们引我前来,以九公主为饵,布下杀局,如此行径,佛光寺还谈什么慈悲?” 慈悲佛叹了一声:“谁让殿下天资卓绝,皇帝宠信。” “如今朝中诸皇子,谁能与你争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你登高。” 话音未落,他禅杖一震,大地顿时一颤。 下一刻,只听“沙沙沙”一阵低响,四周草木间倏然闪现身影。 三名面容冷峻的八品和尚,率十余名武僧悄然包围了宁凡与暗一。 夜色中,那一双双目光,仿佛恶狼围猎,步步紧逼。 宁凡神情不变,只微侧目与暗一对视一眼。两人配合已久,仅是一个眼神便已心领神会。 “嗡!” 宁凡手中墨金长剑出鞘,一道冷冽剑吟破空而出,震得林叶飘飞,剑锋微颤,杀意森然。 暗一亦不落后,早已从腰间抽出长刃,乌黑厚重的刀背隐约可见数道斑驳血痕,一举一动间尽显杀伐之气。 “动手!”慈悲佛低喝一声,脚下猛然一踏,携着另一名八品和尚一道朝宁凡扑去! 慈悲佛手中禅杖横扫,宛若山岳压顶,瞬间便逼近宁凡额前。 而那名随行八品和尚则如影随形,步步紧逼,试图从侧面破绽一击毙命。 与此同时,暗一的长刃也已在手,刃尖斜指地面,杀意翻涌。 空气炸裂的瞬间,暗一已率先动身,两名八品和尚同时迎上。 刹那间,刀光剑影,劲风如雷,三人身形几乎化作残影,飞纵林间。 宁凡这边 “死!”慈悲佛低喝一声,禅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轰宁凡头颅! 下一刻,慈悲佛仿佛要看见禅杖击中宁凡脑袋的场景了…… 就在禅杖即将砸落之时—— 宁凡微微一笑。 仅仅是一个笑容,却令慈悲佛心中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怎么可能……他怎么这么冷静?”慈悲佛心神一震,还未细思,一道刺目寒芒已然反击而来。 宁凡脚步未动,反而微微一笑,墨金长剑倏然前探,刹那间与禅杖正面交击! “铛——!” 宛如金铁交鸣之声炸响林间,只见慈悲佛的禅杖竟被直接削去一角,断口光滑如镜,火星四溅! 慈悲佛面色剧变,脚步踉跄退后三步。 反观宁凡却纹丝不动,身形挺拔如松,双眸深处寒芒四溢。 高下立见! “不可能!”慈悲佛骇然低呼。 而就在此刻,宁凡脚下一踏,身形一闪,一掌轰向另一名八品和尚! 掌风如洪,气劲如潮,那和尚脸色剧变,仓皇抵挡,却被直接震飞,撞断三棵古木,生死未卜。 这一刻,林间所有僧人都呆住了。 宗师! 他竟是宗师!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原以为宁凡不过是一个稍有底蕴的皇子,毕竟不是谁都是蛮荒那位公主! 就算宁凡有高手相随,也不可能有强大的实力。 可如今,这一剑一掌分明已破尽自己设想。 今日的猎物……反而成了猎人! 更令他绝望的是—— “唰唰唰——!” 从林地四方,突然跃出数十道黑影,皆是蒙面劲装,步伐整齐,杀意冲天! 这些人一出现,便如地狱修罗,一字排开,杀机震天。 最可怕的是,他们身上释放出的气息,竟全是七品以上! 慈悲佛面色彻底变了,眉心跳动,冷汗悄然滑落。 他终于明白,为何宁凡如此淡定,为何只有两人现身……原来,真正的杀局,在此刻才开启 慈悲佛面色大变。 “这……这些人……” 宁凡扫了一眼那数十人,神情淡然:“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来赴约?” 慈悲佛此刻终于彻底意识到,他低估了宁凡的心性,更低估了他背后的力量。 林风呜咽,杀气如潮水般将慈悲佛团团压住。 他眼神游移,脸色阴沉如水,蓦地心头一狠,猛然转身,双手挟起九公主宁琦玉,厉声道: “别过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让她陪葬!” 空气中霎时间凝固。 宁凡目光一凛,墨金长剑停在胸前,锋芒所指,却没有再向前。 慈悲佛脸色狰狞,冷汗自额角滑落,眼中满是疯狂与不甘。 夜风中,枯叶翻卷,落在九公主青丝之上。 她仍昏迷未醒,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第75章 尽数伏诛,放任离开 皇城之外,夜色渐深,星月被乌云遮蔽,整片天地仿佛沉入了一锅浓墨之中。 微风穿过枯枝残叶,沙沙作响,仿佛鬼语低喃。 此处地势偏僻,杂草丛生,周围尽是参天古树,树影交错间,将月光斑驳地洒在林间泥地之上,宛若流动的诡异纹路。 此时,林中一片肃杀。 慈悲佛紧紧抓着宁琦玉的手臂,手中禅杖横于胸前,那厚重的铁木杖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 九公主宁琦玉虽被打晕,但眉头紧锁,神色痛苦,仿佛陷入梦魇一般,在无意识中也隐隐察觉到了周遭的杀机。 她的面颊上带着细密的汗珠,随着夜风滑落,滴在慈悲佛的手背上,仿佛滚烫的烙铁。 林中死寂一片。 宁凡、苏苏与慈悲佛三人遥遥相对,气氛凝重到仿佛只需一根细线便可崩断。 地阁的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早已悄然将整个小林围得水泄不通,杀气内敛却蓄势待发。 犹如一张布满利刃的罗网,只待命令一出,便将眼前这位佛门高僧彻底撕碎。 “别过来!”慈悲佛一声暴喝,禅杖猛地向宁琦玉的脖颈靠近。 语气中透着一丝癫狂:“再靠近一步,我立刻让她死在这里!” 宁凡脚步顿住,面色冷峻如冰,“你若动她一根毫毛,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慈悲佛闻言却大笑一声,笑声沙哑而狰狞,犹如破布划铁般刺耳: “既然已经败了,拉一个垫背的也不亏!更何况,这可是堂堂的大玄九公主!” 苏苏站在宁凡身侧,手扶剑柄,满面寒霜,却没有轻举妄动。 她目光紧紧锁在宁琦玉身上,眼底满是焦虑。 地阁众人也紧盯着慈悲佛,每个人的手都搭在兵刃之上,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怒他,使宁琦玉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林中一道风声破空而至。 只见一道黑影自林中掠出,落在宁凡身侧。 正是暗一。 此时的他满身血迹,长刃仍在滴血,杀气未散。 虽然身上都是血迹,但是显然没有一滴血是自己的! 他的眸光如鹰隼般冷厉,一步步踏前,脚下的泥土仿佛都在轻微震颤。 “殿下。”暗一低声禀报,声音中难掩肃杀之意,“两名八品和尚,已伏诛。” 慈悲佛面色倏地一变。 他望着暗一手中犹带温热的血刃,瞳孔猛缩。 他本以为暗一虽是九品,但年纪轻轻、根基未稳,即便胜也胜得勉强。 却没想到自己麾下两名八品高手竟然连一点反扑之力都没激起,便被暗一杀得干净利落! 一步错,步步错。 慈悲佛心中一阵发寒。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 宁凡根本不是来救人的纨绔,而是早已布下陷阱、引蛇出洞的猎手! 他看向宁凡,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在夜色中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仿佛从头到脚都笼罩在看不透的黑雾中。 慈悲佛终于明白,他们这些所谓的“算计”,在宁凡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 于此同时,林中其余僧人也已伏尸林下,只有他一人负隅顽抗。 慈悲佛神色挣扎,死死咬牙,冷声开口:“六皇子,此次是我输了。”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却也带着冷意的疯狂,“但你若放我走,九公主自当无恙!” 宁凡微微皱眉,尚未开口。 暗一已沉声怒斥:“殿下万万不可!此人手段狠辣,若是轻信,必生祸患!” 慈悲佛冷笑一声,禅杖又往宁琦玉脖颈靠近了半分: “不放我走,那就一起死!宁凡,你若真不在乎九公主的性命,大可试试!” 宁凡眼神骤冷,周身气息如刀锋般凛冽。 树林中在此刻仿佛紧张,夜色浓郁,周围的风声也在这一刻停歇,仿佛也在等待着宁凡的回答! 片刻的沉默后,他终是开口:“住手。” 随即扬手示意地阁众人退让,接着说道:“我答应你。” 地阁众人虽面露愠色,却也不敢违逆,纷纷后退。 暗一紧握长刃,喉结滚动,显然心有不甘。 但见宁凡面色不变,只能低声叹息一声,退到一旁。 慈悲佛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收回禅杖,将宁琦玉轻轻拎起,转身没入夜色。 临行前,他冷冷回望了宁凡一眼,眼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怨毒与惧意。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宁凡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抹笑意之中,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多了一丝早已洞察一切的冷然与掌控。 暗一瞥见这一幕,心中一震,顿时明悟——殿下从未真正放弃过控制局势,他早就留下了后手! “殿下,你……”暗一正欲开口,却被宁凡挥手示意沉默。 只听见宁凡对着暗一冷声开口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暗一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刚才自己太过了。 虽然是害怕慈悲佛逃走,但是自己也不应该那么做,毕竟宁凡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这时,苏苏走了过来,低头行礼,却未立刻说话,而是眼角扫视四周,神情凝重,目光中带着一丝警觉。 片刻后,她靠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殿下,刚才——有人在暗处。” 宁凡闻言,目光微凝,眼神如寒星骤亮,冷声道:“有趣……” “我知道是谁,回去说,让地阁的人打扫好周围。” 苏苏闻言也不再多说,转头对着地阁吩咐起来。 树林依旧昏暗,风声低回,夜色却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些。 林中的一切再次陷入死寂,但一股无形的波澜,正在悄然酝酿—— 第76章 苏苏疑惑,宁凡后手 夜色如墨,皇城笼罩在一层沉沉夜雾之下,只有城墙之上的几盏昏黄灯火孤独地闪烁着,将冷清与肃杀映得格外明显。 六皇子府内,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分喧闹之气。 府前高大的青铜门已经紧闭,唯有门上的金雕神兽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沿着青石小道步入内府,两侧竹林随风微动,发出“簌簌”声响,仿佛在低语。 府中池塘波光粼粼,一轮残月倒映其上,夜风吹来水面泛起涟漪,扰乱了那一抹清冷倒影。 宁凡身穿墨袍,脚步沉稳,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其眸中的清明锋芒。 他的墨袍上沾染着些许尘土与血迹,墨发被夜风拂乱,眼神却依旧冷峻。 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划过喉间,带来片刻的清醒。 身后,暗一身披夜行衣,神情警惕,目光扫视四方; 而苏苏则步履轻盈,眼神中却满是凝重。 地阁之人早已将血迹清理干净,各自隐藏起来,只待下一次出手! 苏苏环顾四周,这才长舒一口气,但眉宇之间仍旧带着几分警惕。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殿下,方才树林中隐藏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是五皇子的人吗?” 暗一站在一旁,闻言却并未开口,只是目光微敛,显然也对此颇有疑虑。 宁凡闻言轻笑一声,眉宇间并无波澜:“你太高看宁林了,他那点本事,还不配在我眼前摆弄这等手段。” “而且他那点能耐,怎敢在我布局之中插手?” 接着顿了顿,才说道: “那是浅浅的人,此事疑点颇多,她又素来不放心我,此番怕是早已布下人手,以作接应。” 苏苏听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却仍道: “殿下就这般信她?可是这般一来,殿下的力量便等于暴露了出去,她若心中有私……” “不必担心。”宁凡淡淡打断。 “她不会说出去的。如今这局势,想赢,不可能不亮出底牌。” “该亮的,我会亮。不该的,也还没亮出来。” “而且她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苏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倒是一旁沉默的暗一,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宁凡察觉到他的神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温和:“暗一,你想问什么?” 暗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终于低声道:“殿下,您当时就那样放走慈悲佛,万一他狗急跳墙真对九公主不利……” “而且距皇上定下的三日之期,仅剩一日,若九公主出事,殿下您的局……” 话未说完,担忧之意却已溢于言表。 宁凡轻轻一笑,负手而立:“放心,我那一剑虽未出全力,却足以在他体内留下暗伤。” “他即便逃,也逃不远,即便带着九公主,他也不敢动手。而且……” 他语气一顿,眸中掠过一抹森冷寒芒,“我不是没有后手。” 说到这,他抬眸,淡淡说道:“你以为我真会放他离开?” 暗一闻言一愣,旋即恍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敬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后手,却也不再追问,只是拱手:“属下明白。” 苏苏在旁若有所思,美目中隐隐闪动,似乎也猜到几分,却未开口。 宁凡起身,手负在背后,缓缓走到窗前。 月光洒落,照在他侧脸上,那轮廓冷峻如刀锋。 他眼神落在远处夜色之中,心中喃喃: “慈悲佛……你可莫让本王失望啊。” …… 此时此刻 夜色深沉,皇城外三十里处,一片幽深林地之中,墨绿枝叶如伞如盖。 层层遮天蔽月,只有星光稀落地洒在地上,为这片死寂的林间染上一层微弱的银光。 “呼……呼……” 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自浓密林荫中跌跌撞撞而出。 正是慈悲佛。 他一身僧袍早已破烂不堪,后背有一道裂口鲜血直流,嘴角淌血,脚步虚浮。 那把禅杖他已拖着走,沉重的金属杖尾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道深痕。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满是惊惧与疲惫,粗重地喘着气。 “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沫,脸上露出扭曲狰狞的神情,低声咒骂:“宁凡……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将手中的宁琦玉缓缓放下。 少女面容苍白,眉头微皱,虽仍昏迷,但似乎已感知到某种危险,身子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慈悲佛看着她,眼神中掠过一丝狠意与犹疑。 他将宁琦玉轻轻放于一株古树下,自己则靠着树干大口喘息。 方才一战,几乎让他丧命。 若非宁凡顾忌宁琦玉,他早已命丧黄泉。 脑海中回荡的,是那一剑——宁凡不退反进,长剑削铁如泥。 将他那柄随身的禅杖削出一道口子,更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气血翻腾。 那不是八品武者之力,那分明是宗师之威! “他到底……什么时候成了宗师……”慈悲佛喃喃低语,心头越想越是惊惧。 他原以为宁凡不过是个隐藏几分实力的权谋皇子,最多也就是八品。 怎知竟是伪装极深的宗师,难怪今日之局,全盘皆输。 要知道,在此之前,天下也就烟雨楼公布的蛮荒公主一人达到了这种修为。 而且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大宗师不出,宗师已经算得上是天花板的存在了! “没想到……竟然藏得如此之深。”慈悲佛抬头看着夜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宁凡、暗一、地阁,还有那不知来历的七品蒙面武者,一环扣一环,将他逼入死地。 他原以为自己还能安然脱身,如今看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就在此时。 忽然,一股森寒杀意悄然而至! 慈悲佛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却只觉脖颈传来刺痛。 他连禅杖都未来得及举起,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颤抖,喉咙中冒出血泡。 “不……不……你是……” 他眼前一花,只见月光下,一道白衣身影缓缓现出。 那女子衣袂飘飘,白衣胜雪,五官冷艳精致,眉宇之间尽是寒意,一双眼睛如深渊幽潭,泛着森寒之色,冷冷地注视着他。 “你……”慈悲佛艰难吐出一字,却再也说不下去,眼睛睁得老大,满是不甘与惊恐,口中血如泉涌。 白衣女子缓缓收剑,淡漠地看着地上那具躯体,轻吐一口气:“就凭你,也配妄图动宁凡?” 慈悲佛嘴唇微动,眼中满是不甘。 女子未语,只是静静看着他,冷漠中带着一丝决绝。 这一剑,她等了太久。 慈悲佛的身体缓缓倒下,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杀他者,竟不是宁凡,而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白衣女子。 苏千雪。 她站在尸体前,望着逐渐冷却的身躯,眸中波澜不惊,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任务之一。 她走上前,低头检查了一眼宁琦玉的气息,确认只是昏迷之后,轻轻将她抱起。 夜色深沉,林风萧瑟,苏千雪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飘渺。 她一步步走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7章 浅浅决定,公主归来 夜雨初歇,天未亮,皇城之中却已有了晨曦的轮廓。 远处东宫殿瓦上的雨珠悄然滑落,在寂静中碎作一片银光。 听雨阁深处,竹林婆娑,幽影重重,一只灯笼悬挂在阁前檐角。 微光晃动,将整座小楼映得仿佛水墨丹青。 听雨阁内香炉袅袅,鸢尾与雪松的香气萦绕。 几案之上,一封未干的密信正摊在漆黑案几之上,字迹干练肃杀。 苏浅浅倚在窗前,白衣胜雪,披发轻挽,眸中似有光雨流转。 今日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毫无困意,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困倦,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名身披夜行衣的女子悄然推门而入,双膝跪地,低声道:“属下回来了。” 苏浅浅未转身,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轻轻点头:“说。” 女子便将皇城外树林中的战况一一细述,从开始慈悲佛发现宁凡带人现身,到慈悲佛拿九公主宁琦玉威胁。 再到苏苏出现,细节丝毫未落: “……属下亲眼所见,六皇子麾下除了暗一之外,还有一名女子,一剑封喉,斩无声无息,手法极狠。” 苏浅浅终于转身,目光幽幽地落在女子身上,声音却轻若鸿毛:“你说她……是白衣?” “正是。白衣无饰,剑如寒霜。”那女子回道。 苏浅浅沉默片刻,走到案几前,缓缓坐下,素手执起茶盏,轻轻摩挲杯沿,良久才低声一叹:“果然……是她。” 她没想到,宁凡竟深藏若此。 宗师之力、两名九品护卫,还有那批突然出现的黑衣死士。 尤其是那些人出手果断、杀伐利落,根本不像寻常死士,反倒……更像传说中早已消失的“暗影阁”。 “那些黑衣人,行迹与传闻中暗影阁相符?”她突然问道。 那名女子顿时点头:“属下曾见过暗影阁手笔,他们的暗器、杀法、配合……都与那夜无异。” 苏浅浅听罢,茶盏中的热气拂过她睫羽,她缓缓抬眸,神色已无半分玩笑。 “六皇子……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她心中波澜起伏,回想昔年太子离开皇城时,诸皇子一一显露锋芒,唯独宁凡,最不起眼。 十来年始终如一,仿佛一个纨绔一样。 众人皆以为他荒唐无能、日日饮酒作乐、只知花街柳巷,不问政事。 如今想来,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宗师之力,九品影卫,暗影阁传人。 看起来如今这位六皇子的实力,终于开始暴露出来了,大玄,有的热闹了! 她缓缓吐息,眼神愈加深沉,轻声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有只言片语外泄,你知道后果。” 那女子闻言猛然一颤,冷汗瞬间自额头滑落:“属下明白,属下绝不敢泄露!” “很好,下去。”苏浅浅挥了挥手。 那女子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苏浅浅目送其离去,这才缓缓起身,走至窗边。 夜未尽,星辰尚在。 她望着皇城方向,眼神渐冷。 “宁凡……若你真是为皇位而来,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 “如果……也不是不行。” 苏浅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有些红晕…… …… 与此同时,六皇子府上,天色亦昏沉如墨。 前殿角落灯火通明,湿润的空气中仍残留着血腥气和冷意,仿佛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府门缓缓阖上,宁凡才带着苏苏与暗一走入内堂。 一夜奔袭、激战,再到慈悲佛逃亡、苏千雪现身救人,此刻他虽神色从容,但眉宇间终究露出几分倦意。 虽然如此,但是他也没有休息,因为…他还在等… 夜色未央,王府灯火仍明。 不多时 偏院之中,如宁凡预料的,苏千雪身披夜行衣,自后院悄然现身,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九公主宁琦玉。 “殿下,我回来了。” 宁凡闻声抬眸,见到那一抹白影踏月而来,心中倏然一松。 他虽早已安排妥当,却仍难免顾虑出错。 如今苏千雪将人带回,他终于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他缓步迎上前。 此时的宁琦玉,面色苍白,眉心微蹙,显然尚未从惊吓中恢复。 她身着淡紫宫装,却早已沾染尘土,裙摆撕裂,发丝凌乱。 原本清冷尊贵的气质,此刻却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身后,苏苏也在这一刻走了过来。 宁凡眼神一凝,轻声吩咐道:“苏苏,带皇妹去偏房休息。” “是。”苏苏连忙接过宁琦玉,朝后院走去。 待她离开,苏千雪才走上前来,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些许戏谑与玩味: “殿下这番手段,连我也差点看走了眼。” 宁凡笑了笑,未多言。 “宗师之力,两名九品,一批暗影阁死士……您隐藏得可真深。”苏千雪轻声道。 说实话,苏千雪虽然对宁凡的实力有些估计,但是没想到仅仅匆忙间召唤的实力都如此强大。 毕竟,她也有些了解,暗影阁等势力遍布天下,但是对于在大玄的却并不多。 但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宁凡本身竟然也是宗师修为,这让她大为震惊! “若不隐藏,早就死了。”宁凡闻言只是平静回答,话语间透着无奈。 苏千雪一怔,回想当年若非宁凡出手相救,自己也不过是一抔黄土,顿时心中泛起感慨。 “殿下这些年……怕是过得不易。” 宁凡没说话,只是看着夜色中的星辰,沉默良久。 苏千雪望着他眼中的疲惫,终究不忍打扰,道: “殿下,我答应的三件事,如今已了其一,尚余两事。” “若有需要,只管唤我。” “好。”宁凡点头。 苏千雪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宁凡望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忽而神色一敛,招来暗一。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他低声道。 “是。” “如今九皇妹安然归府,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接着宁凡又说道:“暗卫那边可得手了?” 暗一闻言点了点头恭敬说道:“暗卫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已经得手了。” 宁凡闻言目光森寒,接着说道:“去,通知地阁,做好准备。” “遵命。” 夜风再起,万籁俱寂。皇权之争的棋局,也在这一刻,彻底揭幕。 第78章 观星司主,杜玄失踪 今夜,皇城之中依旧灯火未熄,风吹动宫墙高檐上的金瓦琉璃。 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夜色中低语的耳语。 御书房内,烛火未熄,映照着一张张沉思的面孔。 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驱散夜里的寒意。 案牍堆叠,烛火轻颤,在金黄的光晕中,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静静端坐于御案之后。 大玄帝,宁龙 身披玄金织龙袍,眉宇深沉,眸色如夜,神色间尽显帝王之威。 此刻,他手中一卷密折未曾翻阅,而眼前,则是一位身着墨色劲装的中年男子,正低声禀告着什么。 这男子名为许成,正是宁龙暗中培养的情报势力“观星司”的首领。 修为已至九品之境,乃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几人之一。 他眼神沉冷,五官硬朗,眉宇如刀锋般冷厉。 许成身份极其隐秘,平日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 唯有国之机密与生死攸关之事,才会亲自现身入宫。 此刻,他神情凝重,眉头微锁,道:“皇上,今夜城外树林之中发现激烈打斗痕迹,属下赶到时已然结束。” “现场虽然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依旧能嗅到淡淡的血腥之气。” “附近树干上亦有折断痕迹,地面隐有剑痕,动手之人实力不凡,极其擅长隐藏和清理现场。” 他低头沉声道: “属下仔细查看地形,确认是高阶武者交手。能留痕至此地步,绝非寻常江湖人。” 宁龙放下手中折子,微微点头,沉声问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许成目光微闪,道:“依属下判断,其中一股势力是近日活跃的佛光寺。” “其下武僧身法独特,力道沉稳,招式之中带有佛门棍意。” “而另一方……属下未能确定,但手法凌厉而冷酷,极像传说中的刺客组织——暗影阁。” “暗影阁?”宁龙目光一凝,神色冷峻。 “不错。”许成沉声道: 许成略微颔首,眼神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属下不敢妄断,但若非此等顶尖刺杀势力,绝无可能悄无声息间重创佛光寺众人。” “而且……属下亲身感受,那股杀气极为凌厉,出招果断狠辣,若属下与之对战,恐怕也要落败。” “这种手法与暗影阁传闻中极为相似。” 宁龙闻言,眉宇皱起,内心亦泛起不安的涟漪。 “佛光寺……”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目光深沉如渊。 早在几月前,皇都便隐隐传出关于佛光寺的异常之事。 他本拟等肃清朝中党羽,再对佛光寺动手,未曾想今日竟有人抢先一步。 他心中不由泛起疑虑:那出手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你说,慈悲佛也在现场?”宁龙开口,声音低沉,宛如雷鸣在夜中回荡。 “是。”许成恭敬答道,“但不知所踪,极可能已身死。九公主亦未寻得踪迹。” 宁龙闻言眼神一动,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不显分毫。 若宁凡真将九公主救回,那自己这位六皇子当真深藏不露的,恐怕远超他先前预估。 “查得出是何人所为?”他语气加重。 许成低头,声音低了几分:“回陛下,属下无能……暂未能查明。” 御书房一时间陷入沉默。 宁龙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继续查。” “是!” “属下遵命!”许成低头应道,身形一闪,已退入夜幕之中。 御书房再度陷入寂静,只有烛火轻轻跳动,映照出皇帝宁龙微沉的脸庞。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桌案,眼神深远,心中思绪翻涌: “宁凡……暗影阁……佛光寺……事情远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了。” …… 而就在皇宫之内氛围凝重的同时,另一处府邸,却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五皇子府邸,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但此刻。 主殿之中却仿佛压了一层霜,冰冷刺骨。 大厅之内,宁林身穿月白长袍,衣襟散乱,神色阴郁,眉心紧锁。 他来回踱步,满面焦躁,突然停下身来,目光如剑,厉声喝问:“杜玄呢?让他来见我!” 不远处一名亲卫低头说道: “殿下……杜统领……一整夜都未曾回府,属下已派人找遍了附近,毫无踪迹。” “什么?!”宁林怒火中烧,猛地将案几拍得震响,“你说杜玄不见了?” “是。”亲卫颤声道,“属下已经命人去寻找,但至今未有回音。” “废物!”宁林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杯盏震碎,茶水溅了一地,他却似未察觉。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心绪乱如麻。 佛光寺至今未有消息传来,亲信杜玄更是凭空消失。他怎么会察觉不出不对劲? 宁林心中顿时沉了几分。 杜玄可是他亲自派往与佛光寺联络的密使,同时也是他在这次行动中的最大依仗。 如今却一整夜音讯全无,再加上佛光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让宁林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他咬牙低语:“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慈悲佛亲自出手,还有那么多和尚助阵,哪怕宁凡再狡猾,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救下九皇妹!” “难道他真成功了?还是……” 宁林脸色几变,随即猛地一挥衣袖,咬牙切齿道:“就算他宁凡再厉害也不可能成功!” “明日三日之期一到,九皇妹若未出现,他便是抗旨违命之罪!” “我就不信,宁凡能翻天!” 他话虽如此,但内心的焦躁却难以平息。 毕竟,慈悲佛若真的败了,那么他与佛光寺之间的联系极有可能被揭开。 若那样,哪怕宁凡不动手,父皇也绝不会轻饶于他! 大厅之中,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结成霜。 宁林不再多言,只盯着门外夜色,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隐隐的,他感觉,明日,或许将是他命运转折的一日…… 说罢,宁林猛然转身,朝着内殿走去,面色阴鸷不定。 这一夜,无眠者,不止皇宫一人。 而明日,注定风起云涌。 第79章 早朝议事,那人就是 翌日清晨,天尚未大亮,皇宫前的金砖御道上便已人影涌动。 晨雾微起,笼罩在高耸巍峨的宫阙之间,似是为这即将到来的早朝蒙上一层淡淡的神秘。 今日的早朝,与往常不同。 宫门未开,便已有重臣们成群聚于宫前偏殿,低声交谈,眉宇间皆藏着些许难掩的好奇与期待。 因为今日,便是那“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数日前,九皇公主宁琦玉在宫外失踪,风声传遍朝堂。 宁凡主动请命,请求三日时间自行调查与救人,而五皇子宁林则借机弹劾,暗指宁凡与佛光寺勾结,意欲栽赃谋逆。 皇帝宁龙允下此限,今日一早,正是那最终期限。 众臣心知,这场“兄弟争锋”才是今日早朝真正的焦点。 至于前朝惯常的奏折、户粮、刑案,只不过是场前的烟火罢了。 不多时,随着内廷太监高声唱道:“——朝堂启——”。 朱红宫门缓缓开启,众臣整齐列队,随声入内,朝着那巍峨恢弘的大殿而去。 殿内金顶穹高,四柱雕龙蟠绕,御座之上,大玄皇帝宁龙高坐于御椅之中,身披玄龙金纹朝袍,神色肃然威严。 “参见吾皇——!” “免礼,平身。”宁龙淡然开口,眼中却已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早朝伊始,几位户部、工部、兵部尚书依次上前,依例禀奏奏折,皆是朝中日常政务。 众臣面上虽认真聆听,心中却早已无心他顾——他们明白,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直至一刻钟后,诸政已罢,大殿渐归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文臣之列中传出,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启禀父皇——” 众人循声望去,开口者正是五皇子,宁林。 只见宁林身着天青色蟒袍,腰束玉带,容貌俊逸,眉眼间有三分皇族的冷傲与威严。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扫过了人群之中的宁凡。 “今日,乃是三日之期最后一日。”宁林徐徐开口,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有力。 “不知六弟,可否已寻得九皇妹踪迹?”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寂然,百官目光纷纷落在宁凡身上,欲观其反应。 皇帝宁龙也缓缓将目光移向宁凡,虽未开口,却神情明显带着一抹期待,亦或是隐约的不安。 他心中明白,九公主虽未必真的有性命之危。 但若宁凡失败,不仅颜面扫地,更会牵连朝局,令人难堪。 可就在众人以为宁凡会略显慌张时,他却淡淡一笑,目光澄澈如星。 只见他身着素白官袍,神色从容,朗声而语: “启禀父皇——儿臣已救回九皇妹。”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 “什么?真的救回来了?” 殿中顿时炸开了锅,几位尚书低声议论,有的惊讶不已,有的则面带狐疑。 目光在宁凡与宁林之间来回打量。 宁凡继续说道:“九皇妹目前正在臣府上休养,神智清明,并无大碍。” 宁龙闻言,总算长舒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 虽知宁凡一向沉稳,但这毕竟牵扯到皇族血脉,万一出了差池,怕是连他都无法善后。 如今听闻女儿无事,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微微点头,正待开口,殿下却已有大臣拜道: “六皇子果然不负所托!” “此事险恶至极,能于三日内解救九公主,实属英勇。” “六皇子英姿不减,果为我大玄之柱石!” 一时间,文武百官群情激荡,有人恭贺,有人心服,甚至有人已经暗暗在心中重新评估宁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而此刻立于人群中的宁林,却已面色渐变。 从昨日夜里,他便觉不安,佛光寺至今无一讯息传来,而杜玄也像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他本以为最坏的结局是“宁凡未救出人、而九公主亦未现身”,却未曾想——宁凡竟真的成功!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佛光寺败了。 慈悲佛败了。败得连一句辩解都未传回。 这让宁林只觉身处权柄之上的世界,陡然一空,仿佛一脚踏入了未知深渊。 他赶紧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不过。儿臣也为九皇妹平安归来而欣慰,想来这件事……六弟应是被误会了。” 他说得体周全,面带笑意,但掌心早已渗出冷汗。 他明白,这样的结局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他只能祈求——不要牵扯到自己。 宁龙闻言,点头微笑,道:“既如此,九皇妹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一沉:“但绑架之人,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务必要彻查清楚!” “传朕口谕——刑部、暗司联合听命,由六皇子协同查办,务必彻查到底!” “若无其他奏事——退朝,朕要亲去看看九公主。” 众臣齐声应道:“臣等恭送陛下——” 可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已然落幕之时,一道沉稳、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声音,突兀响起: “父皇且慢——” 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震得殿中寂然无声。 说话的,正是宁凡。 宁龙止步,转头看向宁凡,眼神微凝,道:“你还有何事?” 宁凡缓缓躬身,神色沉稳,语气却透着凌厉之意: “儿臣已查明——此事幕后之人。” 此言一出,朝堂如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紧了一拍,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宁凡身上。 宁龙脸色倏然一沉,冷声道:“是谁?” 此刻,殿中所有人都望着宁凡,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致。 而站在人群之中的五皇子宁林,瞳孔微缩,额角已渗出一丝冷汗。 他看向宁凡那双冷静如水的眸子,心头忽然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难道……他真的查到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 而宁凡,却依旧神色平静,他缓缓抬首,语气清晰而坚定: “这个人……就是——” 第80章 人证具在,百官心思 晨光初照,天穹之上,云层翻卷如潮。 金銮殿内的香雾仍未散尽,龙柱映着殿中金灯之光,如鳞如甲,森寒逼人。 红漆地面映出一张张肃穆的脸,每一双眼睛都藏着试探与惊疑。 空气似被压缩到极限,殿中每一口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沉寂而凝重的气氛中,宁凡缓步出列。 他目光扫过殿上群臣,平静的语调却如惊雷炸响: “此人,正是五皇子宁林。” 寂静瞬间被打破。 一时间,群臣目光皆齐齐落在宁林身上,有人震惊,有人迟疑,更有人心中暗骂“糟了”。 尤其是那几位曾力主弹劾六皇子的重臣,此刻面色早已变得煞白。 宁龙端坐御座之上,眸光如刃。 他语调不疾不徐,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此事……可有证据?” 宁凡抬眸看向上方的皇帝,脸上笑意温和不自觉想到:“父皇这句话是在问儿臣,但……父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接着便听见宁凡说道:“人证已在殿外。”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宁龙目光深沉,面无表情地盯着宁凡看了一息,终于轻轻抬手:“来人。” 殿外早已等候的禁军应声而入,甲胄铮然。 宁凡略一点头,淡淡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便见两名执戟内侍押着一人缓缓走入殿中。 那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有尚未干涸的泪痕,整个人仿佛被吓破了胆。 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涕泗横流。 “陛下饶命!皇上饶命啊!!” “我错了!我不该隐瞒的!” 声音凄厉,仿佛将一月之间的惊惧与崩溃全然倾倒出来。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少府寺卿家的公子?!” “怎么会是他?!这不是……他之前不是在为五殿下奔走么?” “完了,真的完了……” 不少朝臣面色惊变,尤其是那几个原本依附五皇子的中下品级官员。 此刻连头都不敢抬,冷汗湿透了衣背。 少府寺卿本人在朝列之中,听到喊声之际,脸色已肉眼可见地惨白。 直至看清那扑倒在地、哭得不成样子的正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他明白,一切都完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只是当初在酒后言语失措。 将一些“五皇子要动六皇子”的消息泄露出去,没想到……竟会成今日之祸。 而宁凡,竟抓住了这一缝隙,将局一线线织成了网。 “狗崽子……”他心中痛骂,脸上却再无血色。 宁龙冷眼注视着地上的青年,声音如寒铁敲击: “说,究竟怎么回事。” 少府寺卿之子抬头,浑身哆嗦,泪水混着涎液糊在脸上,惶恐已极: “是五皇子!是五皇子吩咐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宫里那名太监,是他的人,他派人去骗九公主说六殿下邀请她出宫。” “让她出宫相见!不是我主意,都是……都是五皇子指使的!!” 话音落下,朝堂哗然已至顶峰! “竟然……竟然牵涉到九公主?!” “这不是皇子之间的争斗,这……这是谋害宗室血脉啊!” “完了,彻底完了……” 群臣心头骇然,早已顾不得那少年哭成什么模样,只觉背脊发凉。 宁林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他死死瞪着那人,心中愤怒滔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可即便愤恨,他也只能咬牙强作镇定,冷声道: “胡说八道!你可知污蔑皇子之罪?本宫与你素不相识,你怎敢胡乱攀咬?!” 少府寺卿之子闻言面色惨白,欲言又止,身子蜷成一团,宛如等死的虫蚁。 而这时,宁凡却上前一步,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讥诮: “冤枉?既然一个人可以冤枉你,那其他人呢?” 这一句,如寒风裂帛,令宁林心头一紧。 他猛地抬头,忽觉不妙。 宁凡轻抬手,又道: “带上来。” 殿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走入的不是谁人子弟,而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披破损布衣,面容蜡黄,神色惶恐。 他浑身布满淤青,脚步蹒跚,似是经历过严刑拷打,右臂还用布条悬吊着,显然断骨未愈。 宁林看到那人,身形微微一震,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杜……杜玄……” 来人正是五皇子宁林的亲信,杜玄,曾在其府中出谋划策、暗中联络各方,是他手中极为依赖的暗线。 宁凡目光淡淡,道:“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么?那这个人呢?” 宁林面如死灰,强撑着回道:“本宫不识此人,何来关联?” 话音未落,杜玄却已扑通一声跪地,高声痛哭: “陛下恕罪!是小人糊涂,小人确实是五皇子安插之人,是他命我引导少府寺卿之子编造谣言、污蔑六殿下。” “又命人联络佛光寺牵引九公主出宫!陛下,小人甘愿伏法,只求皇上开恩饶命我一家老小!!” 朝堂一瞬陷入死寂。 宁林的脸色仿佛被抽尽血色,眼中露出深深的惊惧与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杜玄。 宁龙神色冷峻,未发一言。他眼神沉如万丈冰渊,直视宁林。 此刻的他,已不需再问。 宁凡站在殿中,身影挺拔如剑,神色从容淡然。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宁林,仿佛在等对方自行崩塌。 王恒等一干老臣,此刻亦神色凝重,未再开口。 所有人都清楚,此事之下,五皇子宁林——已无回天之力。 宁龙终于缓缓开口,语声森冷如刃: “此案,由刑部、大理寺、丞相三方会审,不可有一丝偏私。” 顿了顿,他的声音略有些压抑,但却更冷:“朕更关心的是,九公主现在如何?” 宁凡低头:“回陛下,已安然无恙,暂时静养。” “好。”宁龙点头,却未再言宁林一句。 他缓缓起身,袍袖一挥,声音如铁: “退朝——” 话落,龙椅之后绛纱微动,宁龙背影沉沉,一步步离开金銮殿。 他未再多看宁林一眼,但殿中众臣却已从他眼中看出一股压抑之极的怒意—— 那是对宗室被算计的愤怒,是对宁林失控行为的厌恶。 大殿之上,众臣纷纷跪地送驾,但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宁林身上。 五皇子此刻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身躯僵立不动。 众人心中都明白,五皇子——完了。 这场朝会,注定成为大玄朝堂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宁凡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六皇子,终于揭开了他真正的锋芒。 —— 第81章 面见琦玉,宁龙试探 朝堂之上,钟鼓再响。 随着宁龙一声“退朝”,群臣纷纷告退。 但那肃穆庄严的金銮殿中,却依旧仿佛残留着方才那股紧张得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 朝阳自殿外斜洒而入,透过高高悬挂的金丝玉帘,将每一位朝臣的身影拉得老长。 大殿外,百官鱼贯而出,但无一人言笑,那些平日里或三三两两低声议论、或交头接耳寒暄往来的老臣新贵。 今日皆缄口不语。 唯有脚步声杂乱回响在金砖玉瓦之间。 每一双眼睛,都暗自望向身旁。有人悄然后退,与五皇子一系的人拉开距离; 有人则沉默不语,步履微滞,面色微变,显然心思翻涌—— 早朝一事,已将五皇子宁林推入绝境,而那位一言定罪、连抖两人、掌控局势于无形的六皇子宁凡。 却悄然登上了众臣心中的另一座高峰。 “六皇子……怕是要变了。” 这是无数人心中今日之后,第一次真切升起的念头。 …… 宁府,朝阳初升,薄雾犹存。 一夜未眠的府邸,灯火仍未尽熄。 红砖青瓦间弥漫着微微湿润的晨雾,枝头小鸟啼鸣不止,仿佛也在诉说今晨这场风波余音未散。 宁凡负手而立,刚刚从金銮殿归来,便紧随其后,迎接那道金龙纹辇而至。 宁龙,竟亲自来了。 这是少有的事,皇帝临幸皇子府邸,往往象征着极高的重视,甚至可称“圣眷隆厚”。 而今日,显然不仅仅只是“看望”那般简单。 府门大开,苏苏身着素衣,亲自迎至台阶之下,屈膝施礼。 “陛下,公主已醒,正在偏殿静养。” 宁龙轻轻点头,身披玄龙锦袍,眉目威严之中却多了一丝寻常难见的慈意。 他并未直接迈步,而是先侧目望了宁凡一眼。 宁凡明白,轻轻点头,随后并肩随行。 穿过一道道曲折游廊,踏入清雅偏殿。殿内香炉轻燃,淡淡檀香裹着温热药气浮动在空气之中。 金丝纱帐轻拂,雕花朱红木床之上,一位身穿白色轻纱宫裙的少女正静静坐起。 宁琦玉。 面色依旧苍白,唇角没有血色,眉宇间还带着未褪的惊惶,但那双清澈眼眸在看见宁龙的那一刻,却陡然亮了起来。 “父皇!” 她几乎是扑下床来,冲入宁龙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父皇,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龙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宁琦玉柔顺的长发,眼中露出一抹罕见的柔和: “别怕,琦玉。父皇在这儿,没人能再伤你。” 那一刻,房中气氛柔和下来。宁凡站在一旁,目光亦有些温软。 他的妹妹,历经劫难终于安然归来,这一切便值得。 苏苏见状,低头行礼,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女二人与宁凡在殿内。 宁龙抱着宁琦玉坐下,又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告诉父皇,是谁害你?” 宁琦玉微咬嘴唇,似在回忆,声音轻颤:“是一个和尚,他……他说他是‘慈悲佛’。” “我只记得被人带出了宫,之后就被药迷昏,等醒来……就已经在一间昏暗的佛堂内了。” “再后来的事……我不记得。” 宁龙面色微沉,语气却依旧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再想了。” “剩下的事,交给父皇和你六哥。” 宁凡上前一步,轻声安抚:“放心琦玉,他们再也伤不了你。” 宁琦玉红着眼眶点点头,却仍舍不得松开宁龙的手。 良久,宁龙才轻声道:“琦玉好好休息,父皇还有事要与六哥商议。” “你先休息休息,等会父皇亲自接你回宫。” “嗯。”宁琦玉乖巧应声。 …… 隔壁书房。 书房内静谧无声,香炉中香气沉沉,墙上悬着宁凡亲笔所书《止观心经》,字字如剑锋入骨。 宁龙缓步而坐,宁凡随侍一旁。 “你早就知情了?”宁龙淡声开口,语气不重,却隐含威压。 宁凡点头,坦然答道:“确实提前得知些许消息。” 宁龙目光一动,又道:“那昨夜城外那人,也是你派的?” 语气虽为询问,眼神却透着肯定。 宁凡沉默了一瞬,终究不再遮掩,轻轻颔首:“正是儿臣安排。” 他很清楚,瞒也无用,父皇既然问出口,说明早已心知肚明。 宁龙闻言,竟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看来你这六年,收敛得太久,连父皇都差点看走了眼。” 宁凡垂首未语,心中却明白,他的伪装,终究只是暂时的遮掩,而非永远的遁世。 如今局势之变,不得不让他现出锋芒。 宁龙却并未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盯着宁凡缓缓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五皇兄?” 宁凡微一凝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静思索。 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说轻了,或许被看作偏私; 说重了,又容易被视为残忍冷酷。 而且——这可能也是一道试探。 宁凡不语,宁龙却笑了,摆了摆手:“放心说,朕不会怪你。” 宁凡沉思片刻,缓缓答道:“若真是五皇兄所为,依律当诛。” “但念及皇室血脉,可……发配边疆。” 宁龙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须臾之后,轻轻点头,语气中多了一抹欣慰。 “你若一口断他死路,朕倒还要担心你心性太重。” “如今你能留一线,朕反倒安心。” 宁凡低头称是,却也明白,这场博弈之中,他仍需谨慎每一步。 两人又谈了许久,宁龙问起宁凡近些年在云州之事,也谈到京中接下来的年宴安排。 语气虽然随意,但其中含义却分外深重。 临别之时,宁龙带着宁琦玉离去,步履平稳,神色祥和。 但在即将踏出大门之际,他忽而停住脚步,背对宁凡淡淡道: “年宴将至,你大皇兄也快回来了。接下来的事,好好准备。” 话音不重,却字字入骨。 宁凡站在庭院中,看着皇帝那金龙纹袍背影缓缓远去,目光沉静而深远。 他明白,父皇在提醒他。 更是在考验他——这场风云之变,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82章 文圣降世,蛮荒入关 几日之后,大玄朝堂上的风波尚未尘埃落定,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以及当朝丞相王恒。 正带着人手细细查证宁林一案,梳理线索、走访供证,仿佛一张密网正自京中悄然张开。 五皇子宁林如今被软禁于府,虽尚未定罪,但世人皆知,他的结局,已经与昔日的尊贵渐行渐远。 然而,就在大玄内部仍在暗潮翻涌之时,整个天下却早已不再平静。 一连串震动九州的消息,如同惊雷般自天边滚滚而来,在朝野百姓之间激起无数浪花。 首先传来的,是大梁之事。 起初,是一则古怪的传闻:有人在大梁西郊采石山中。 无意间看到一块巨石横亘于谷口,厚重如城,通体如铁,其上赫然刻着十二个金色大字: “天不生大梁四公子,文道万古如长夜。” 据说那石上字迹宛若天成,既非人手雕琢,也不似雷劈火烧,而是一夜之间悄然显现。 围观之人无数,不乏当地读书人学者,有人笔墨临摹,更有人画卷传播,一夜之间。 “大梁四皇子苏铭,圣人转世”的话题悄然在民间滋长。 紧接着,数日之后,又有一渔夫在北境清水河打渔,捕得一条三尺银鲤,抛肚时竟发现鱼腹内嵌一枚玉简,上书一行小篆: “天下文道共十分,大梁四皇子得其八分,大宋得其一,余者共一分。” 这玉简奇特异常,不惧火煮、不溶水浸,更有文人高手推演其中玄机,得出一个震撼结果: 苏铭所持的,是文道天命。 又有传闻说,一夜之间,云州古寺飞钟三响,未见僧人,却有碑裂,裂纹恰似“铭”字。 有人甚至称,在梦中见圣人拈花微笑,身后一轮金光,影中人影,赫然与苏铭身形相似。 更有一名疯癫老儒,原本口不能言,忽然在街头高呼:“圣人已出,大梁有主!”随即吐血而亡…… 此类荒诞至极的故事,若只一两件,自然无人信服。 但一桩桩、一件件接连出现,而且传播速度之快,仿佛有无形之手在背后推动,短短十余日,已传遍整个大梁。 甚至蔓延至大宋、大秦等地,引得天下议论纷纷,百姓争相传诵。 而这其中,谁最难以平静? 非大宋莫属。 素来重文的大宋,自开国以来,便自诩为天下文道正统。 其历代皇帝尊孔崇儒、广纳贤士,宫廷设国学,地方建文庙,书香之盛,天下无出其右。 文人墨客俱以能入大宋为荣,士子之梦,莫过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个所谓“大梁四皇子”。 之前名不见经传,如今却成了“圣人转世”?天下文道八分归他? 大宋之内,士林震动,官府哗然,百姓皆言不平。 在汴京最大的一处文会“观澜阁”内,几日来几乎场场聚满,文人讲学时已不是论诗论策,而是争相辩驳: 有人称此乃妖言惑众,是大梁有意挑起天下文争;也有人颇为谨慎,认为不可妄断天命之事。 甚至连大宋太子赵昱都在朝会上言辞激烈,怒斥大梁为妄自尊大,蛊惑人心。 建议立即出使大梁,派当朝才子与之一辩高下,以正文道。 “天命可夺,文脉不可污!”这一言传出,竟也成了不少士子奔走高呼的口号。 不过,虽有文人愤怒,大宋皇帝却暂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命翰林院秘密拟出使名单,而在朝中重臣中,却有人已经注意到。 此事背后,似乎并不寻常——那一桩桩传闻、那玉简与石碑、梦中之语,传播之快之广,极不自然,恐怕不仅仅是大梁文人之手。 “若说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便是——”有人低声道:“烟雨楼。” 而烟雨楼,便是天下消息最灵通、最隐秘的情报组织。 谁也不知道烟雨楼首领是谁,亦无人知晓其总部所在,只知道大玄到大梁,从大秦到大宋,哪怕是蛮荒之地。 若有消息传播,几乎都绕不开烟雨楼的影子。 而就在“圣人转世”的传闻闹得如火如荼之际,又一则惊人消息,自大秦传来。 大秦西境,与蛮荒之地接壤的边境线突然告急—— 蛮荒部族突袭边关,焚烧城池十七座,夺粮劫人,残忍至极。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百姓无不逃窜。 这并非寻常劫掠,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劫粮战争。 据说蛮荒之中大雪封山,族群饥寒交迫,正面临十年来最为严峻的寒冬,便大举南下,掠夺大秦物资。 大秦皇帝震怒,已下令调集兵马四十万,严令边将死守不退。 更派遣三位亲王坐镇前线,誓要将蛮荒部族驱逐出境。 然而有心人却敏锐察觉,蛮荒之乱来得太过突然,若说全为粮草之困,未免太过牵强,恐怕这背后…… 也有一双推波助澜之手。 天下愈乱,消息愈快,而其中每一则,都似乎是烟雨楼传出的。 它将天下风云散播四方,让人欲辨真假都变得困难。 朝堂之上、江湖之间、山林寺庙、坊间市井,皆有人低声谈论着大梁四皇子、蛮荒之战、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年宴与三朝盛典。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有人说,这天下终于要变了。 有人说,这不过是一场闹剧。 也有人说,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第83章 面见浅浅,年会将至 夜风裹着未化尽的雪意,拂过大玄皇都的街巷,檐角滴水成冰,冬意浓烈。 皇城之外,有一处幽静雅致之地,唤作听雨阁。 此阁依湖而建,楼台错落,四周垂柳环绕。 因春日可听雨打芭蕉、夏时观荷秋赏月、冬临煮雪烹茶而得名。 此时正值隆冬,雪尚未完全融尽,朱红色的栏杆上结着一层薄霜。 银装素裹间,透出几分清幽与孤傲。 阁中焚着檀香,香气清雅不腻,袅袅升腾,似乎能洗去凡尘的喧嚣。 檐下悬着风铃,随风轻颤,叮咚作响,像是低声呢喃,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而在这寒意未尽的午后,一位玄衣男子负手而入,步履从容,眼神却带着淡淡笑意。 正是当今大玄六皇子——宁凡。 自五皇子宁林之事被丞相王恒、刑部尚书顾庭生、大理寺卿沈清越联手调查之后。 朝中风波暂平,宁凡反倒是得了几日清闲,日子惬意得像个寻常世家子弟。 正值年关将至,无政务在身的他每日听曲煮茶。 与苏苏说笑,偶尔还到南街看看灯市,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今日他特来听雨阁,一是为感谢苏浅浅上次传来那关键情报。 若非她及时送来那份关于少府寺卿之子的密报,他还真难以扳倒宁林。 要知这案子之所以能成,是因那太监一死,唯一线索便断,而宁林又极善遮掩,几无实证。 可偏偏那少府寺卿之子当朝出现,宁林便乱了阵脚,再加上杜玄的惊慌现身,他心防彻底崩塌。 此种局面,已不需多余证据,只看他反应便足够。 而最关键的是,宁龙皇帝当场点头,便已是铁案如山。 第二个目的,便是试探苏浅浅的真正身份与态度。 经此番接触,宁凡早已心中有数。 苏浅浅,名义上是听雨阁的头牌,实则身份不凡。 他早已经察觉到她身后似与大梁有牵扯。 且随着相处加深,宁凡对她的情感竟也悄然生根。 若她真如所猜,他自不可能袖手旁观。 此刻阁中暖意融融,苏浅浅已候在内厅。 她今日着一袭绛紫轻罗裙,外披素白狐裘,肌肤胜雪,眉眼温婉,乌发高挽,如墨染霜雪。 她坐于矮几之后,正低头为宁凡沏茶,指尖灵巧,纤细如笋。 “浅浅,这次多亏了你。”宁凡缓步而坐,声音温和。 苏浅浅闻言,轻轻一笑,眸光如水,说道: “殿下怎么突然如此客气了?不过殿下别忘了,当初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做一件事的。” “那是自然。” 宁凡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接着笑道, “倒是没想到浅浅你的手段如此手眼通天,连少府寺那件事都能调查的如此清楚。”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探意,目光深沉。 苏浅浅淡然一笑,并未正面回应。 宁凡又笑了笑,忽然道: “既然如此,不知你对当今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苏浅浅听闻此言,神色微顿,似是有些意外,“不知殿下想聊哪方面?” 宁凡随意一抬手:“就从大梁公主与大秦三皇子的婚事谈起。” 苏浅浅闻言,脸色终于生出变化。 那笑意微凝,眸光一闪,似是未曾料到宁凡会如此直白地提及此事。 “这……”她顿了顿,眼波流转,似乎有些慌乱,只是轻声道: “此事不简单,先不说两人的婚事本身如何,但大秦的用意,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宁凡看着她略微变化的神情,心中已是肯定七八分,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道: “哦?不知明显在何处?” 苏浅浅轻咬唇瓣,旋即正色说道: “大梁如今气数已衰,而大秦正值壮盛,若真要联姻,大秦并无必要如此迫切。” “此次主动促成婚事,反倒暴露了大秦的意图——” “怕是,他们已打算动手,只是担心其他几国联手,才借婚事示好,先行瓦解可能的联盟。” 宁凡闻言,不由得目露赞赏之色,心中对苏浅浅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看似柔弱,却心思缜密、眼光毒辣。 “那浅浅你觉得,若真有选择的机会,那位大梁公主,会如何选?” 宁凡语气温和,然而那目光之中,却含着某种探查意味。 苏浅浅听得此言,心头微震,几乎已能确认,宁凡知晓了她的真正身份。 尤其是他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早就洞察一切。 她心中一喜,倒也没太惊惶,看来宁凡这应该是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过旋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略微皱眉,低声道: “她……自然不愿被迫联姻,只是……” 她话未说完,便轻巧地转了话题: “不知殿下对年会准备得如何?听闻,大皇子也快回来了。” 宁凡听她避而不答,倒也不逼,只淡淡一笑。 有苏浅浅这句话就够了,心中却已将某些事理串联清晰。 随即听到苏浅浅这话,他当然知道大皇子回归的消息。 早在数日前,暗一便已传来确切行踪。 于他而言,宁林不过是一个被放出来搅局的棋子,真正需要警惕的-- 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大秦、蛮荒这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势力。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宁林与佛光寺的事情也有些不对劲。 他甚至觉得宁林只不过是对方舍弃的棋子罢了。 对于此事他也早已安排人查证! 接着便听见宁凡随口答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 宁凡顿了顿,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 “毕竟大皇兄难得回来一趟,怎能失了礼数?” 他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眼底却含深意。 苏浅浅闻言,轻轻颔首,似有所释怀,面色亦渐恢复平静。 她端起茶盏,替宁凡续上,低声道: “这场年会,只怕比往年热闹得多。” 宁凡眸光微闪,抬眸望向窗外湖面,只见雪霁初晴,湖水泛起微光,仿佛有风暴将至。 而在这平静表面下,听雨阁中两人心思各异。 皆知,这个冬天不会安宁,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84章 会审结果,宁林结局 大玄皇朝,冬雪初歇,朝阳乍现。 京师北隅,大理寺矗立于冰霜之间,气势森然。 朱墙黑瓦,石兽威严,厚重宫门掩映在一片肃穆冷意中。 青石铺地,雪迹未融,几株梅枝横生墙头,清香点点。 在这寒意森森的清晨显得愈发孤傲清绝。 此时,大理寺主堂之上,数人肃然端坐。 案前香炉缭绕,烟丝袅袅升腾,掩映着一张张沉冷的面庞。 正堂之上,丞相王恒居中,身披玄色狐裘,面容肃穆如山,目光沉静而锋利。 其左侧,刑部尚书顾庭之端坐,眉眼如刀,一笔一划皆透着凛然正气; 右侧则是大理寺卿沈清越,年轻而冷峻,身姿修长,目光如霜,不染尘埃。 三人皆是权柄中枢,坐于堂上,宛若铁律三山,令在场诸人不敢妄语。 堂下,观星司首领许成立于一侧,身披月白飞鱼服,肩插绣金羽令,面容清瘦,五官如雕。 眉宇间带着几分江湖冷厉与书卷之气交织的独特锋锐。 他是皇帝的眼,朝堂上的影,若他在场,便无人敢敷衍推诿。 而在堂下正中,跪坐着数人。 五皇子宁林,面色苍白,神情紧绷,双手死死握着膝盖,指节发白座于一侧。 而他身侧的心腹杜玄,也是一脸惶然之色,跪在地上,低头不敢多言。 再旁边,便是那位少府寺卿和他那年仅十六七岁的儿子。 此刻皆面露怯意,却也隐含着解脱的意味。 这审讯,已持续了大半日。 宁林原先试图狡辩,辩称此事另有隐情。 但当堂上放出人证,杜玄低头认罪。 少府寺卿之子供出他转交密信于宦官之事实时,宁林便开始语无伦次。 那宦官原是唯一知情人,却早已死于数日前的火灾。 原本这案件中没有任何确凿物证,哪怕宁凡抓住了蛛丝马迹,也仅能作为疑点提出而非定罪。 但在那日朝堂之上,当少府寺卿之子站出。 当杜玄忽然现身,当宁林惊愕错乱的神情泄露心防之时,一切就都不再需要多言了。 他的崩溃,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此刻,堂上沉静已久,王恒缓缓开口,声音如钟如鼓,沉稳而有力: “诸位,眼下人证俱在,疑点尽除,案情也已水落石出。” 他环视堂内,目光在顾庭之、沈清越与许成三人之间缓缓流转。 接着又说道:“若无异议,便由本相将此事奏报天听,还陛下一个交代。” 顾庭之点头:“老臣附议。” 沈清越淡然应声:“无异议。” 许成则略一颔首:“陛下已有所料。” 三人表态如定海神针,气氛顿时压得更沉。 而五皇子宁林闻言,终于再难保持克制,猛地抬头。 脸色惨白如纸,语带颤抖: “不,不对!丞相大人,你不能这样!你说过会帮我的!”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惊,空气霎时凝滞。 王恒神色瞬间一变,脸色由沉静转为冷厉。 一拍桌案,猛然喝道:“放肆!” 他目中寒光爆射,字字如刀:“本相为大玄丞相,所辅之君唯有陛下一人。” “五殿下你身为皇子,却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宁林闻此雷喝,整个人身子一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再扯出自己与王恒暗中勾结之事,只怕连皇子之身都保不住。 顿时低头闭口,不再言语,面如死灰。 而一旁的观星司首领许成,则微微眯起了眼。 意味不明地看了王恒一眼,却并未多言。 王恒自知此子已非可用之才,留他不过一祸。 当然心里也在暗暗庆幸,自己幸亏不是站位于他。 之前也不过是因为大皇子不在,才与之推诿,也幸亏没有与之有较深联系。 如若不然,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接着看着宁林慌忙无措的样子,遂不再理会。 转头道:“既如此,诸位若无异议,便散堂。” …… 京师皇宫。 午后阳光透过层层金瓦琉璃,落在紫宸殿前的金砖玉石之上,映出如水光般斑驳浮影。 御花园梅树花开半枝,宫人悄声穿行其间,往来不息。 今日的宁龙,并未如前些日子那般阴郁,而是面带几分闲适。 九公主宁琦玉已平安归来,宁凡也未让他失望。 而那最令他满意的大皇子,据说已离京不远。 而其他王朝也都自顾不暇。 正是临近年会的关键时刻,一切仿佛都在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殿中,王恒拱手而立,微弓着身。 “陛下,关于前些日子的案子,今日已彻查清楚。” 宁龙没有转头,只轻轻应了声:“说。” 王恒躬身道:“此案确系五皇子宁林所为。” “佛光寺有人暗中联络于他,提议共对六皇子殿下,五殿下因旧怨心起,遂答应协助。” “随后命宫中内监设计引九公主出宫,被佛光寺所掳。” “虽未加害,但此等行径,已属谋逆。” 宁龙神情未变,仿佛这些早在他预料之中,只轻轻点头。 王恒接着问道:“陛下,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宁龙沉吟片刻,道:“封王。” “封王?”王恒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然了然。 这所谓封王,不过是贬至地方,不得召见、不得还京,远不如看似荣耀的外壳那般风光。 对于没有兵权根基的五皇子而言,已与废黜无异。 他问道:“那不知封往何地?” 宁龙略一沉思,忽然语气平静地道:“此事,去问六皇子。” 王恒一惊,旋即低头道:“是,陛下。” 这已非第一次了。 可每一次,六皇子宁凡所获的信任,都比上一次更重。 这意味着什么,王恒心中再清楚不过。 但他并未多言,恭恭敬敬行礼后退下。 …… 紫宸殿外,落雪微飘。 王恒身影远去之后,观星司首领许成踏雪而至,步入殿中。 他身形消瘦,着月白官袍,长发束起,眉目冷峻,手中执着一卷竹简,双眼如寒潭幽深。 宁龙看他进来,便淡声道:“你回来了。” “是。”许成躬身,神色恭敬。 “属下查验此案,与丞相大人所言基本无异。” “五皇子确为主谋,而杜玄与少府寺卿之子,皆为从犯。” 宁龙点点头,淡淡道:“说实话。” 许成略一犹豫,终是抬头,道: “属下还发现一事……五皇子与丞相,似乎尚有些其他关联。” 宁龙闻言,微微抬起眼皮,沉静地看着他:“继续说。” “……不过,此事多为私下走动,并未涉朝纲。” 宁龙静默半晌,缓缓道:“王恒……是世家之首。” “如今天下未稳,不可轻动世家。” “只要不妨大局,不涉逆行……便任他罢。” 许成低头:“属下明白。” …… 紫宸殿外风雪渐紧,满地素白。 而在这风雪之中,一局大棋,已然落下数子。 局中人未察觉,局外人却早已心知肚明。 而那接下来的风云,正自年会起。 一点点将这静谧的皇都,再度推向暗潮汹涌之中…… 第85章 宁凡谋划,皇子到来 第二日,天光微亮之际,府门处却已悄然掀起一丝动静。 昨夜宁凡未归,留宿在了听雨阁。 今晨才踏着薄薄晨雾,悄然归来。 宁王府虽不如皇宫宏伟奢华,但府中青瓦黛墙,庭院错落,假山池鱼,俱是精心修筑。 早春的寒意尚未褪尽,枝头新绿初绽,薄霜凝于石阶之上。 阳光洒落,泛出一层微弱银光。 一路穿过垂花门,穿过青砖小道,转过回廊转角处,宁凡便看到了站在廊下的苏苏。 苏苏身着一袭深青色袍裙,外披狐裘,发间以玉簪轻挽,气质冷淡中自有一分温婉。 她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白瓷青花之中雾气升腾,袅袅如烟。 她早已等候多时。 见宁凡踏入院中,她却并未急着上前,只是淡淡一笑。 将那碗粥递了过去:“殿下昨日应是喝了不少酒,喝碗粥暖暖胃。” 宁凡接过粥,低头一嗅,是熟悉的桂花红枣粥,香气温润,入口柔滑。 他眼中一暖,微笑道:“苏苏,你倒越发像个管家了。” 苏苏却淡淡低声回道:“属下的本分,殿下笑话了。” 宁凡轻轻一叹,抬眸望着她,目光流转,突然语气一转,笑道: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有些不对劲?嗯?苏苏这是……吃醋了?” 苏苏闻言,耳根轻微一红,却仍强自镇定道: “属下怎敢?属下怎么敢吃殿下的醋?” 说着,语气却微微冷了些许: “只是殿下,日夜这般勾栏听曲,小心,可别把身子吃亏了。” 宁凡听她这番话,不禁失笑,放下粥碗,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语气带着些许温柔:“放心苏苏,昨夜去听雨阁,是因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感谢浅浅送来的情报,她及时送来九公主被掳的消息,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其二……” 宁凡顿了顿,目光深沉,“是关于她身份的事情,毕竟她可能也快要离开了。” 苏苏闻言,眼中讶异一闪,但却也未再追问。 她早已明白,若殿下要说,自然会告诉她。 若不说,她便不问。 沉默片刻,她忽而想起什么,目光一凝: “对了,殿下,今日一早丞相大人派人传信,说皇帝陛下让他来问您,五皇子该如何处置。” 宁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他在院中微微踱步,立于假山之旁,仰头望天。 那一轮冬阳微弱而不刺眼,晨光洒落于他身上,披着一层冷淡的光辉。 片刻后,他语气淡然道:“就让他去恭亲王那里。” 苏苏闻言,身子一震,眼中泛起一抹诧异。 她自然知晓,恭亲王府远在边地,并不显赫,却有着极大的隐秘价值。 而那位恭亲王,早已是宁凡暗中之人。 五皇子若真被封王派往恭亲王地界,看似赏赐,实则囚禁—— 封王不得召,不得回京,虽王爵在身,实则半废。 更别说五皇子本身无兵无权,若离京,他哪怕想安稳度日都困难。 更何况既然到了宁凡的地盘上,宁林哪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又何谈容易。 毕竟宁凡可不是善男信女,宁林如此针对,他还能放任。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敬服与惧意,她再次意识到——殿下的谋划,已远远超出众人预料。 而就在苏苏前脚离开王府传信之时,距离大玄皇城两百里外,一支浩荡军马正踏雪而来。 天边寒鸦归林,云幕低垂,阴风阵阵。 官道之上,马蹄铿锵,雪泥翻飞。 这一支队伍足有数百人之多,前军开路,后军护卫。 中军之中则是一辆布制车辇,由四马牵引,稳稳前行。 战马披甲,铠甲光寒,步伐齐整。 纵马而行者,皆是军中老将,纪律严明,双目如鹰,眉间煞气沉沉。 一看便知,非文臣武吏之流,而是真正历经百战沙场的精锐悍卒。 他们身上穿的,正是大玄的甲衣。 而车辇之中,一人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俊朗威武的面容。 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年不过三十,气势却远胜常人。 他正是——大皇子,宁昭! 在这年会之际,他也终于从边境归来。 归来的路途,他未曾进宫告知,也未与任何朝臣通气。 只是简单派人递了一封信给皇帝,便带着麾下亲军风雪兼程。 他并不喜欢这些年关前的排场,也不喜朝中那些藏着的刀光剑影。 可这一次,他必须回来。 因为他知道,这次年宴的布阵之中,关乎整个皇族未来。 特别是关于宁凡,没想到自己这个六弟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哪怕是自己,在离开之前也只觉得他不过是个纨绔罢了。 马车中,宁昭目光深沉,望着渐近的皇城方向,喃喃自语: “宁凡,你究竟已布局几何?” “而我……是归来赴宴,还是归来赴局?” 不过转眼间他还是目光坚定,眉目间带着一股自信: “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我都将一一击破!” 马蹄声愈发清晰,刀光甲影之间,那一位身披战袍的皇子。 终于,在这一年岁末,踏雪归来—— 带着一身血与锋芒! 第86章 百官恭迎,大梁来人 大玄皇城,已临岁末,寒风吹得屋檐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空气却弥漫着一股热烈欢腾的气息。 皇城街头,自三日前便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灯笼成排。 城墙之上悬挂着“庆岁除、迎新岁”金字红幅。 市井之间更是热闹非凡,街上人流如织,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糖人、花灯、香包、纸伞,各色年货铺陈整整一条街; 孩童穿着新衣,提着花灯追逐打闹,妇人们手提竹篮,挤在摊前讨价还价。 天色虽冷,却掩不住一城百姓的欢愉之情。 而这一切热闹的背后,则是大玄皇朝一年一度的“朝贺年会”将至。 更重要的是,今日——是大玄大皇子宁昭归来的日子。 这几日,宁凡虽未多显于外,实则一切年会事务皆已由其筹备妥当。 朝会布置、席次安排、文舞武艺、赏赐品选,事无巨细,皆一一 过目处置,连王恒都不禁暗叹其心性沉稳、谋略细密。 此刻,皇宫北门外,百官早已齐聚,身着朝服,肃然而立。 门前红毯铺地,仪仗林立,鼓声隆隆之间。 皇帝宁龙竟也亲自驾临,携着王后,在一众禁军护卫下肃然立于门下。 百官心中皆知,宁龙对几位皇子之中,最偏爱、最放心者,非宁昭莫属。 西关七年,不惧风雪、不惧战火,一手坐镇边疆。 令大秦不敢妄动半步,其战功、其稳重、其忠诚,皆为人所称道。 朝臣心中清楚,若论继承之位,眼下的大皇子宁昭,才是最理所当然之选。 不多时,只听得远处马蹄震动,大地微微颤动。 尘烟滚滚间,一队铁骑自北门外缓缓而来。 前军为百人先骑,披甲执枪,目光如刃,盔甲熠熠生辉,鲜血与风沙锤炼出一股肃杀之意。 中军为护卫,旗帜高举,金龙紫旌飘扬于风中,正是代表大玄西境的“云龙战旗”。 在这旌旗下,一位青年高坐战马之上,眉宇间透着风霜与刚毅。 战甲半旧却干净,银白披风随风猎猎,映得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便是大玄大皇子——宁昭。 百官见状,尽皆低头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大皇子凯旋——!” 城门内外,百姓聚集者众,见得这一幕也纷纷激动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凯旋——!大皇子万岁——!” 宁凡此刻便立于百官队列之中,远望那高坐战马、神情威肃的大皇子,心中也微微动容。 虽多年未见,但宁昭风采不减,甚至更胜从前。 他淡然一笑,暗道: “不愧是父皇最中意的皇子,威仪与人望俱佳。” 宁昭在距离城门十步之时翻身下马,快步走至皇帝宁龙面前,躬身跪地,拱手高呼: “儿臣宁昭,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见状大笑,亲自上前将其搀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昭儿,这些年你辛苦了,辛苦了!” 宁昭闻言笑着说道:“回父皇,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宁龙闻言,也是满脸欣慰。 此时身后的中间女子,也就是皇后也款款而来,虽已至中年。 但是容貌丝毫不减,那股贵气更让人羡慕。 此人便是当今皇后,也是宁昭的亲生母亲。 她看着宁昭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似又有些心疼,温柔说道: “昭儿,在外面这些年怎么样,苦了你了。” 宁昭闻言也是露出一丝温柔,说道:“母后,儿臣不辛苦。”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是羡慕不已,这幅场景就好像普通人家的百姓一般。 充满了父母对儿女的思念与关心。 宁昭立于原地,目光一转,便见那人群中有一人颇为熟悉,目光沉静、神态从容,正是宁凡。 他眸中露出一丝温和之意,朝其点头微笑: “六弟,这些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宁凡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含笑回道: “劳皇兄挂念,臣弟安好。” “只是皇兄镇守西关,才是真正辛苦。” 宁昭哈哈一笑,又问: “听说今年年会由你一手操办,我这次回来倒是有幸能看看六弟的手笔了。” 宁凡微笑颔首,只回了一句: “皇兄看着便是。” 正说间,宁龙开口笑道: “别在这城门口说话了,随朕一道入宫,再细叙别情。” 众臣皆应,浩浩荡荡回入皇城。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处——听雨阁。 与外界红火喧腾、人声鼎沸的热闹截然不同,此地幽静雅致,檐下清风拂动竹帘。 幽兰香气随风而入,屋中却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听雨阁主楼三层的雅室中,两女对坐。案上茶盏未动。 香炉中的细烟袅袅升起,映得室中光影斑驳。 左首女子一身青衫,容貌绝色,眉间含霜,正是听雨阁的苏浅浅。 她目光凝视着对面之人,神色复杂。 而对面那位女子,年约四十出头,却风韵犹存,肌肤细腻,气质高贵,身着宫装。 佩玉叮当作响,眼角虽已有细纹,却愈显威严贵气。 她,正是苏浅浅的姑姑——大梁皇族中极具权势的女子,苏静姝。 “姑姑。” 苏浅浅率先开口,语气中压着克制,“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静姝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冷然: “你应该很清楚。陛下已下过三次诏令,让你回国。” “你屡次推诿,这次,是皇命——由我亲自带你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 “你可以继续拒绝,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苏浅浅闻言,原本清冷的脸色陡然一白,纤指下意识抓紧衣袖。 她沉默了数息,终是抬眸,语气里掩不住愤怒: “凭什么你们可以决定我的人生?!” “你们都知道大秦想要的是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明白——可我不愿意。” “你让我回去,是让我回去做一颗棋子?” 苏静姝目光微沉,淡然道: “你太天真了。” “你是大梁的人,你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自己的。” 苏浅浅闻言,神情忽然苦涩,却又瞬间被怒意掩盖。 她咬了咬牙,冷冷回道:“我不回去。” “不管皇命如何,我都不回去。” 苏静姝眼神陡然一沉,正要发作,却忽而定定地望着苏浅浅的面庞,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与冷意: “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浅浅闻言,瞳孔骤缩,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苏静姝见状,眉头轻轻挑起,冷笑一声。 “果然是这样。” 她缓缓起身,背手踱至窗前,望着窗外遥遥的皇宫灯火。 眼神复杂莫名,低声喃喃:“浅浅啊,你不该忘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屋内,一时间安静至极,只余风声拂动珠帘,发出微弱的轻响。 第87章 子清消息,血窟再现 夕阳西斜,霞光如血,洒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仿佛为整座皇宫镀上了一层鎏金。 皇宫内,自午后起便始终热闹非凡,大皇子宁昭的归来。 不仅让朝堂上下精神振奋,也令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喜庆与亢奋。 殿阁之间,彩幡高悬,宫人奔忙; 而金銮殿上,从午后设宴到黄昏落幕,众臣围坐,举杯欢庆,仪式繁复,乐舞不绝。 宁凡一身暗紫朝服,自午后起便静静立于宴席之侧,虽为筹备年宴的主使,却鲜有出声。 宴间大臣交口称赞宁昭的镇边功勋,宁龙更是连连举杯相邀,气氛热烈欢愉。 宁凡虽不多言,但心中却暗暗揣度着皇兄今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宁昭也确确实实锋芒收敛,不负年少轻狂。 如今的行为举止可以说,非常符合人们心中对皇帝的要求了。 直至酉时初刻,金銮殿前鼓声三响,宴席方才缓缓散去,百官纷纷告退。 宁凡这才告辞出宫,一步步踏下丹陛,眼神深邃如墨。 …… 暮色已浓,天色昏沉如墨。 回到王府之时,天边仅剩一线残霞。 王府门前灯火早已点起,廊下侍女整齐列队,听得马蹄声至,便迅速迎出大门。 苏苏一身淡蓝软袍早已守在门前,见宁凡缓步下马,立刻上前接过披风,一面替他披上,一面轻声道: “殿下今日回来得晚,可曾疲惫?” 宁凡轻轻颔首,声音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 “皇兄归来,今日一应事宜都得亲自照料,终究拖晚了。” 苏苏闻言也不多言,只是伸手扶着他往内院走去。 她身形纤细,却力道柔和稳重,步步紧随不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府中正厅,门扇悄然合上,将夜色与寒风隔绝在外。 正厅内炉火正旺,屋中温度适宜。 宁凡脱下外袍,坐于主位之上,轻轻按了按眉心,似在理顺今日心绪。 苏苏这时却忽然开口,语调低缓却含着一丝凝重: “殿下,北荒那边……有消息了。” 宁凡闻言,眉头一动,原本倦意尽去。 他抬眸望向苏苏,眼神瞬间锋利了几分: “北荒?李子清终于传回消息了?” “是。” 苏苏点头。 “属下今日接到楼中传信。” “李子清已抵达黑蛊谷外围,并成功渗透进百蛊门下层。” “他回信说——有关百蛊门与户部尚书的勾连,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很好。”宁凡轻轻一笑,眉宇间却没有丝毫喜意,而是冷静且深沉。 “既如此……待李子清回来,户部那位王尚书,也该入局了。” 苏苏听罢轻轻颔首,但眉头却略微蹙起,似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开口道: “殿下,还有一事,是关于……血窟的。” “血窟?” 宁凡听罢,眼神骤然一冷,薄唇轻启,语气带着几分警觉,“他们又冒头了?” 也不怪宁凡如此,实在是这血窟前段时间总是掺和,这段时间没了消息。 本以为是放弃了,没想到如今竟又冒出了头。 苏苏点了点头,取出一份密函,双手呈上: “是的,殿下。” “暗一这段时间在京中暗查,发现不少血窟余孽潜入城中。” “并且很多都是八品、九品修者,而且活动隐秘。” 宁凡接过密函,翻阅片刻,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神秘的势力,一直像是藏于暗中的毒蛇,时不时便会张口咬人。 他自云州一役之后,便屡次与血窟势力周旋,如今不过短短月余,对方竟又伺机而动,未免太过巧合。 “佛光寺的事……也有进展?”他忽而问道。 苏苏微微颔首,继续道: “是。慈悲佛死后,我们查验了他身上遗留的符袋,从中找到了北荒百蛊门的信物。” “同时,暗一查明,他与百蛊门之间疑似有过旧年往来。” “而且,慈悲佛在近年与一名自称‘血主座下’的人密会多次。” “属下怀疑,佛光寺与血窟、百蛊门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的合作关系。” 宁凡闻言眉头紧蹙,眼神却愈发沉稳。他将密函轻轻放下,眸光如寒星般幽冷。 “五皇子宁林……”他喃喃低语,仿佛自言自语。 “很可能只是被人推上前台的棋子罢了。” 苏苏点头:“属下也是如此推断。” “从目前种种线索来看,宁林虽有野心,但手段稚嫩。” “恐怕并不清楚背后那一层复杂的布局。” “呵……”宁凡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本以为王恒那一脉对宁林弹劾我的事情不赞同也不反对,是因为宁林就是他们推上来的棋子。” “如今看来,这件事应该不是如此。” 苏苏低头不语,片刻后又开口道: “殿下,还有大秦、大梁、大宋之间的情报……” “属下已依您吩咐,推动几起边境冲突和情报落点,三国之间的信任已然摇摇欲坠。” “很好。”宁凡点头,神色冷峻,“但还不够。” 他眸光沉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透着一种森寒锋锐: “告诉他们,把火烧得更旺些。” “我要他们彻底乱起来,乱到根本没心思理会大玄的动静。” “是,殿下。” 苏苏听罢,应声退下,却在将出门时忽然停步回头,轻声问道:“殿下……您今晚,歇息吗?” 宁凡略一沉思,终是摆了摆手: “今晚不歇,我还有些东西要看。” 苏苏点头,不再多言,悄然退下。 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后,只余下案几上那盏灯火,在夜色中微微摇曳。 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倔强地燃烧着。 宁凡坐回书案前,铺展开一张地图,目光落在其上北荒与京畿交汇之地,指尖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黑蛊谷”三字之上。 他闭上双眼,心中思绪万千:百蛊门、血窟、佛光寺、大秦、大梁、大宋、王恒、宁林…… 棋局已布,风雨将至。 而他,已无退路。 第88章 皇府谋划,城外追捕 第二日,天光微亮,朝阳尚未完全越过皇城东墙,便已洒落在一处肃穆沉稳的府邸之中。 这座府邸坐落在皇城西侧最内圈,地势稍高,居高望远。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之间,瓦色深沉,松柏成林,府门之外更有禁军定期巡查。 这里,正是大玄长子——大皇子宁昭之府。 虽说宁昭镇守边关已有七载,鲜少回朝,然而府邸之中却无丝毫荒芜冷清之感。 石板大道一尘不染,松石庭院杂草皆除,门槛洁净如新,仿佛每日都有人悉心打扫。 一株株虬枝苍劲的红枫夹道而立,迎风微摇,叶色如血,在晨光下更添几分肃杀之意。 庭院深处,静室之中,香炉中檀香袅袅,静气凝神。 今日,大皇子甫一归朝,便于次日清晨,于府中设宴,暗中召见几位朝中重臣。 丞相王恒、户部尚书王武、工部尚书陆青岩,皆已入座。 三人身份显赫,平日里不轻易聚首,唯有真正牵动朝局的大事,才值得他们同席而坐。 宁昭今日并未穿戎装,而是换上一袭深蓝色锦袍,金丝织边,纹饰隐有盘龙之象,雍容沉稳,威仪天成。 他神色冷静,眉目间少了几分昔年边关沙场的锋锐,却多出一种历经沉浮的深沉内敛。 身姿挺拔如枪,眼神却藏锋不露。 “前段时间……那件事,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最先开口的,是户部尚书王武。 他眉头紧锁,面上带着隐忍的愤懑之色,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不甘。 他说的是那场悄无声息针对六皇子宁凡的布局。 表面看来不过一场宫中小变,实则却动用了不下三股势力,连带牵扯到朝野内部数名关键人物。 宁昭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未言先点头,显然对此早已知晓。 他并未责怪王武的急切,因为他心中更清楚。 这次失利的关键,并非在王武等人,而是六皇子宁凡本人。 不过能借此事窥探到宁凡背后隐藏的实力,这在宁昭看来已经很好了。 “能隐忍十载,不声不响间便布局四方……此人,不可小觑。” 宁昭缓声道,语调平稳,却字字沉重。 王恒轻抚须髯,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继而话锋一转: “殿下,前几日关于五皇子宁林一案,结果已定。” “陛下最终决定,将其封王,外放至恭亲王旧地。” 宁昭听罢,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他料定宁林终究逃不过这场棋局的结局,能保一命,已是意外。 “陛下心慈。” 宁昭淡淡一语,继而轻笑,“兄弟相残,终归是皇家之耻。” 这话虽轻,却直指要害。 宁林一案,在皇宫内外早已众说纷纭。 世人皆以为是五皇子年纪到了,封王也正好可以锻炼断联五皇子的能力。 但真相如何,知者寥寥。 毕竟这也算皇室的丑闻,被外人听去,属实不算好。 “不过……”工部尚书陆青岩此时开口,眉头微蹙: “因宁林一事,少府寺卿被贬,现已去职……殿下,这件事,是否需斡旋一二?” 此言一出,厅内一静。 少府寺主掌皇室器用、祭祀、建造之政务,虽非权重一方,然地位特殊,向来为皇子所倚重。 少府寺卿魏广成为人忠实,长年效力于王恒一脉,此番被牵连贬职,于宁昭而言,确是不小的损失。 宁昭目光微沉,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少府寺卿之事,暂缓。” “如今我初回朝堂,不宜涉政过深,免得陛下猜忌……” “待过些日子,我自会亲自与陛下言明。” 话音落地,王恒等人俱是面色微变,但也很快会意。 这不过是权力博弈中的策略。 一位沉稳的太子,怎会刚归京便急于搅动朝局? 皇帝宁龙年岁已高,偏爱内敛之子。 宁凡虽得宠,却过于张扬,倘若此刻宁昭亦露锋芒,只怕会遭反噬。 他们自然听懂了大皇子的弦外之音—— 他才刚刚回朝,此刻不宜插手政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忌惮。 等时机成熟,自有回转余地。 至于少府寺卿一职,不过是暂时空缺,将来仍可重新掌控。 众人彼此对视,神色渐缓,皆是低头应道:“是,殿下。” 而宁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幽沉。 与此同时 夜色缓缓降临 皇城之外二十里处,一片幽林之地,夜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 乌云翻滚之间,残阳断裂成数道光痕,染红了半边天幕。 此处林木葱郁,山势起伏,少有人至。 “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密林之间,一道绝色身影闪掠而过,轻功高绝,身姿如燕,脚下踩着落叶无声疾行。 她一身墨袍,发髻半散,嘴角微渗血迹,却仍目光坚定,满是挣脱的执念。 在她身后,十数名黑衣人如影随形,步伐整齐,修为皆不低于八品。 一时间杀意滚滚,肃杀之气弥漫山野。 女子回头一瞥,眼神愈加冷冽。 她知道,今夜若再被擒住,恐怕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而她必须将消息送出去,哪怕是拼了这条命。 密林深处,夜色愈沉,浓雾弥漫,杀机潜伏。 两道身影,一追一逃,划破长夜,拉开一场新局的帷幕…… 第89章 血窟谋划,蛮荒公主 夜色如墨,城外二十里,一片静谧苍翠的密林之中,风过林梢,万叶无声。 月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间洒落下来,银辉斑驳,落在地上如碎银乱洒。 林中有溪,水声潺潺,似在呢喃低语,为这片漆黑夜色添了几分凉意与神秘。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林间,一道轻盈却踉跄的身影正拼命奔逃。 衣袂猎猎,长发凌乱,喘息声急促。 她脚步已略显凌乱,但那双眸子依旧执拗清明,透出一股决绝的坚韧。 她的身后不远,另一道淡紫色身影紧随其后。 步履沉稳,动作如风,神色之间没有丝毫慌张,显然胜券在握。 再往后,还有十余道黑影如游蛇般穿行林中,修为皆不弱,宛若幽灵,死死缀在后方。 苏浅浅已然疲惫至极,呼吸如兰,面色苍白,衣裙被枝叶划破多处,露出隐隐肌肤的血痕。 但她咬紧牙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脚步一顿一顿地迈出,几乎完全凭借着意志在支撑。 “浅浅,你跑不掉的。”后方一道带着几分怜惜的声音传来。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退让,“乖乖跟我回去,完成这桩和亲之事。” 这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让苏浅浅心头骤然一紧。 脚下却更快几分,不回头,冷声道: “姑姑……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血窟的人。” 苏静姝听到这话,脚下略一顿,旋即叹了口气:“是又如何?” 几刻前的画面浮现心头,那是在听雨阁中的一场看似寻常的私语。 …… 几个时辰前,听雨阁,夜已深,烛火幽幽。 苏静姝倚窗而立,神色温婉,身着素缎罗裙,眉眼间却藏着一抹莫测的幽深。 她忽而轻声问道:“浅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浅浅正独自抚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脸颊飞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指间琴弦微颤,泛起一阵轻微的错音。 “我……” 她刚欲开口,却忽然注意到苏静姝衣袖微摆间,露出一枚造型奇异的玉佩。 那玉佩幽黑如墨,纹路扭曲,隐隐有血色流转,赫然正是血窟中人才会佩戴的信物。 心头一震,苏浅浅瞬间明白了许多先前想不通的事—— 为什么一向聪慧通透、远胜旁人的姑姑,会执意促成这场明显对大梁不利的和亲? 为什么在她多次暗示大秦背后的用意时,对方却总是避而不谈?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 原来,她的姑姑……根本不是站在大梁这一边的。 她的父亲,大梁皇帝,纵然中庸,却绝非昏庸之人。 这样明显有失国体的决定,怎会毫无反应?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皇帝也被蛊惑了,而蛊惑他的人,便是他最信任的苏静姝! …… 念及于此,苏浅浅咬紧牙关,浑身战栗,却强自镇定,冷声喝问: “姑姑,血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连大梁都背叛了?” 身后,苏静姝已缓缓逼近,她步履轻缓,气息如云。 周身力量隐隐涌动,显然尚未动全力。 听到苏浅浅的质问,她轻轻一笑: “你懂什么……我这么做,是为了大梁。” “为了大梁?”苏浅浅回头,怒极而笑,眼中尽是不信。 “你要我嫁去大秦,是为了大梁?你迷惑父皇、扰乱国政,也是为了大梁?” 苏静姝却没有被她的言辞动摇,语气反倒更平静了: “是你太年轻了,不明白这个天下的势。” “血窟虽是黑暗之地,却也能给予我们所需之物。” “你若乖乖回去,等你经历得多了,便会懂。” 苏浅浅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她早就意识到—— 姑姑今晚来抓她,只怕并非只是为了促成一桩和亲。 “你这次来……不是只为了我,对吗?” 苏静姝眼中闪过一抹讶色,随即点头:“不错。你倒是聪明。” “来抓你不过是个幌子,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苏浅浅脑中飞速思索,忽然间,心中如雷鸣炸响—— 大玄朝即将到来的年宴! 宁凡主持,举朝瞩目,又是大皇子宁昭重归之际。 皇权震荡,百官不稳,此时若有变数,极易酿成大祸! 随即她又想到了那个人,这件事可是他一手操办,如若出了事,那么…… 她咬紧唇瓣,眼中露出一抹坚定:“哪怕我走不掉,也要将这消息传出去!” 思及此,她脚下一震,灵力爆涌,身形再快几分,朝着远方林间冲去。 …… 与此同时。 遥远的极北之地,蛮荒之境。 北风怒号,黄沙漫天。 冰雪尚未消融,大地之上铺满冻土与冰霜,空气中带着一股野性与粗犷的气息。 蛮荒王庭坐落于一处山峦之间,由万千巨木与寒铁建成的宫殿如猛兽伏地,庄严而冷冽。 大殿之中,火焰熊熊,兽皮铺地,气息森寒。 一名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跪坐于主位之下,眉眼如刃,眼神坚定。 正是蛮荒王庭的公主 她静静望着上方高座之人——她的父亲,蛮荒之王。 “父皇,” 她忽然问道,“最近大秦边境小城被袭一事,是你吩咐人做的?” 大殿一静。 蛮荒之王眉头一动,目光微凝,显然没料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摇头:“不是我。” 图娅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她原以为,这场波澜是父皇挑起,为的是向南方各国示威,掀起乱局。 却不曾想,他竟否认得如此干脆。 她低下头,陷入沉思。 若非父皇所为,那这件事—— 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将这笔账泼到了蛮荒头上? 她眉头紧皱,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竟然……有人开始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 第90章 浅浅出事?大宋出使 与此同时,六皇子宁凡府邸之中,一缕阳光自雕花窗格洒入殿内。 将案几上那半卷未批的奏折染上一层金光。 窗外枝头残雪未化,红梅点点,疏影横斜。 清晨的寒意还未褪去,屋内却暖意融融,檀香缭绕。 屋中玉床锦被之上,宁凡这才翻了个身缓缓坐起,揉着太阳穴,只觉脑袋还有些发沉。 “昨日那宁昭真是个话痨,从午膳说到宵夜,连哪位宫女长得好看都能唠上半个时辰……” 宁凡低声嘀咕,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当然宁凡也明白,宁昭此举肯定不单单为了聊天,更深的是试探自己。 显然经过数年的锻炼,宁昭早已不复儿时。 一旁的苏苏早已守在榻边,此刻正端着温水递上,笑靥如花地调侃: “谁让殿下心细如发,连大皇子的琐事都愿耐心听完。” “可怜奴婢今日一早就起来为殿下熬汤,如今倒是您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宁凡接过水杯,浅抿一口,顿觉身心舒畅,伸了个懒腰道: “年会将至,又有大宋和大梁那边的计划未定,再拖下去只怕要坏了大局。” “殿下放心,苏苏已经传话暗一那边,听雨阁的消息今明两日便会送到。” 苏苏一边替宁凡梳发,一边低声回道。 宁凡正沉思着接下来的安排,忽听外头脚步急促,片刻后门外传来侍卫急声禀报: “殿下,外面来了一位女子,自称认识您,模样焦急,奴才不敢擅断,特来请示。” 苏苏闻言顿时扬眉一笑,眼中含笑地看向宁凡: “哎哟,殿下,这才刚起身,就有姑娘急匆匆来找你呢。” “您这桃花运,倒是从朝堂延续到床榻了。” 宁凡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轻斥: “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女子朋友?不过几个熟识的罢了。” “奴婢说的就是几个熟识的那几位呀……”苏苏笑得更欢了,眉眼弯弯。 宁凡瞪了她一眼,随即对着门外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院门外,一道纤影步履匆匆而来。 那女子一袭紫衣,鹅蛋脸,双瞳清亮,眉峰微蹙,容貌极美,却带着一丝焦灼之意。 她走到殿前,略一行礼,便顾不得礼数: “殿下,我有大事禀报!” 宁凡认得来人,正是听雨阁中的林媚儿,一向在苏浅浅身边出入,深得信任。 他心头微动,随即神色一凝,道:“说,什么事?” 林媚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浅浅姐让我来告诉你,她……出事了。” “出事?”宁凡眼中光芒一凛,身子微倾:“怎么回事?慢慢说。” 林媚儿不敢耽搁,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包括苏浅浅如何察觉她姑姑苏静姝行踪可疑。 最终竟在一次争执中看到了苏静姝藏有血窟信物—— 一块沾血的骨玉,图纹狰狞,正是血窟旧徽。 “浅浅姐此刻已经逃出了皇城,苏静姝正在追她,她让我务必来找您救她……” 林媚儿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双眸泛红,几乎快哭出来。 “血窟的人……”宁凡听罢,神色一沉,指节缓缓收紧,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殿下?”苏苏这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收起戏谑之态,神情凝重地望着宁凡。 “地阁那边准备好了么?”宁凡沉声问道。 苏苏一愣,随即点头:“已候命多时。” “好。”宁凡站起身来,披上外袍,眼神坚定如铁: “叫他们随我走,我先行一步,务必在苏静姝找到浅浅前截住她。”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竟疾步而出,快若奔雷。 林媚儿在后头目瞪口呆,心中暗想: “这速度……哪里像个文弱皇子……怪不得浅浅姐对他这般信任……” 不过她也顾不得多想,此时最重要的是苏浅浅,随即连忙迈步跟上。 —— 与此同时 大宋皇宫,紫宸殿。 今日天色阴沉,金銮殿内灯火通明,铜炉焚香,袅袅升腾。 掩不住一股凝重肃杀之气。 大殿之下,群臣分列,百官肃立。 只见左列一众身着儒衫的老臣神情激愤,纷纷上前一步,拱手高呼: “陛下,老臣恳请出使大梁,以正我大宋文道之名!” “请陛下允准老臣等出使大梁,与那苏铭一辩高下,夺回我大宋儒道尊严!” “陛下,若任其继续作乱,传我天下,后世学子该以谁为师?!” 语声如潮,震荡殿宇。 龙椅之上,大宋皇帝身披金龙袍,静静凝望着群臣,手中玉笏紧握。 此事他已压制月余,自从大梁四皇子苏铭文道之圣的事情传播之后。 其名声如烈火燎原,遍传九州。 大宋本以文道立国,此风之下,士林震动,儒道门下尤为愤怒。 接连上书请愿,愿赴大梁,以礼斗文,以道制敌。 大宋皇帝何尝不知利害? 可他素知文人争胜,最易引战,若稍有不慎,便是两国交恶的祸端。 而且此事太过蹊跷,显然有人推动,如若派人前往,恐生事端。 但眼下局势已不可阻。 尤其是以宰相周文渊为首的士林大儒,纷纷联名递折。 就连素来冷漠的边镇武将,也罕见地沉默不语,不再反驳,眼中亦多有不忿。 大宋皇帝心头一沉,终是缓缓开口: “好,既然如此,便由卿领队,诸卿同行,前往大梁。” “此次,不为战,只为道义。” “你们要替朕,替大宋,夺回这份脸面!” 话音落下,殿中群臣齐齐躬身: “臣等遵旨,誓不辱国!” 殿外寒风再起,朝钟响彻九重,仿佛也在回应那压抑许久的愤怒。 这一场因文而起的风波,终将席卷两国,而那一位名唤苏铭的大梁四皇子。 也注定要在这风浪之中,迎来新一轮的争锋与试炼。 —— 第91章 危急时刻,宁凡到来 密林深处,寒风猎猎,夹杂着林间未散的雾气。 光照透过参天古木的缝隙洒落下来,如碎银洒地,斑驳陆离。 湿润的泥土夹杂着浓重的腐叶气息,四周幽静中却带着一丝诡谲的压抑。 一追一逃,脚步凌乱。 落叶翻飞间,苏浅浅的身影愈发踉跄,衣角早已被荆棘划破。 露出苍白如雪的手臂,滴着血珠,顺着手肘蜿蜒滑落。 苏静姝的身影自后紧随,身形如魅,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掷地有声,与苏浅浅的仓皇构成鲜明对比。 她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冷意。 “够了。” 苏浅浅终于停下,靠着一棵古老的枫树,剧烈喘息。 她脸色苍白,额间尽是细汗,眼中却带着坚定之色。 “姑姑……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 “你难道不知道,与血窟合作,只会让大梁彻底沦陷,万劫不复?” 苏静姝缓步靠近,衣袂不染尘埃,神情冷漠,仿佛对于苏浅浅的质问毫无波澜。 她微微一笑,却不带丝毫温度:“我自有我的谋划,这些事你不必懂。” “你只需记得,自己是大梁的人,是大梁的皇族之女。” “现在回去,准备与大秦三皇子的亲事,别再妄图挣脱命运。” 苏浅浅闻言,嘴角扬起一丝凄然的笑意,那笑里透着无奈,也透着倔强: “你做梦!” “我宁可死,也不会回去。” 话音刚落,苏浅浅猛地拔出腰间长剑,银芒划破林间雾气,寒意刺骨。 她的手指微颤,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然。 【她的内心如潮水翻涌。】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将生死握在自己手中。 可那人……那个让她不知不觉心动的男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自问,自那日与他共处之后,许多心绪便无法平息。 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背后那道始终站得笔直的影子,让她不止一次地想看清。 或许,这就是喜欢? 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心中喃喃:“宁凡……若有来生……” “你敢!” 苏静姝终于神色一变,大喝出声,身形陡然一动,朝苏浅浅猛扑而去。 她的语气罕见地激动,眸中一丝慌乱骤然浮现。 【她的心里一阵剧痛——】 苏浅浅是她布局中的关键一子,是通往血窟真正核心权力的踏脚石。 她等这一步,已经等了整整七年。 如今若是苏浅浅死了,那她多年谋划便功亏一篑,这种结果她绝不容许。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长剑已抬,剑锋直指雪白如玉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 “铮!” 一记轻响,仿佛金铁交鸣。 剑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倒飞而出,插入不远处的树干中,剑身还在轻颤。 与此同时,一道黑衣身影自林中疾掠而至,快若闪电。 一手拦腰揽住苏浅浅,将她轻轻护入怀中。 一瞬之间,苏浅浅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她怔怔地抬起头。 那是她熟悉的脸,眉如墨画,眸如深潭,嘴角带着一抹平静的笑意,眸中却尽是柔和。 “你……怎么这么傻?” 声音低沉,却极温柔,仿佛拂过心湖的微风,让她眼中骤然氤氲水汽。 宁凡,竟然真的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静止。 只剩下这个男人与她之间的片刻温存。 苏静姝望着这一幕,神情微怔,随即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如果我要是杀了他,你总能乖乖跟我回去?” 苏浅浅面色一红,眼神却并未回避,仿佛在宁凡怀中,她终于可以不再强撑。 当然苏浅浅对于苏静姝后面的话更是无所谓,因为她相信他! 而宁凡则看向苏静姝,目光不再温和,眼神锋利如刃,缓缓开口: “你就是血窟的人……胆子不小,连浅浅都敢动。” 苏静姝神色一怔,终于正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心,不禁一沉。 这人她当然见过,画像、情报、甚至是密探口中无数次提及的那个“大玄纨绔六皇子”。 一个贪玩好色、声名狼藉的笑话罢了。 可此刻……这个“笑话”竟能一招弹飞苏浅浅的剑。 身法之快如幽魅,竟连她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宁凡……你的伪装倒是做得真好。” 苏静姝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却沉了下去。 “你在血窟中是什么身份?”宁凡直视她,声音冷漠,步步逼近。 毕竟以苏静姝的实力,看起来身份肯定不低,甚至有可能是血窟的核心成员。 这个势力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如果能够早点多些了解,对于以后也好多加防范, 特别是要打听出来血窟的总部,现在以楼中收集到的消息。 也仅仅发现了血窟很多小分舵,最重要的总部还没有确定。 如若不然,以血窟的针对,宁凡早就该动手了。 此时不动手不过是怕打草惊蛇罢了,等到确定血窟总部位置,那就到了血窟灭亡之际! 苏静姝闻言,神色微变,却并未隐瞒,冷冷一笑: “我是百蛊门内使,代号七蜃。” “当然,也是血窟的核心成员之一。” 她的目光冷冽,缓缓后退几步。 周围的树影之间,忽然浮现十余道身影,黑衣黑袍,气息沉凝,杀意弥漫。 【她的内心此刻却无波澜。】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也无须再藏。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宁凡真有能耐从她手中逃脱。 ——一个皇子,又能有多强? 再强,也不过独身而已。 她抬眸,冷静如冰。 “宁凡……你也该知道,宗师之力,非你可敌。” “而你身边,只不过一个重伤的女子,你真以为,你能逃?” 她身后的十数黑衣人默然无声,却气机震荡,分明皆是七品以上的武者。 林间风动,杀意蔓延。 宁凡并未动怒,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苏浅浅,眼神柔和了片刻,旋即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目光冷冽如刀,声音低沉如雷: “原来是‘七蜃’……” “这么看来,云州之事也是你在背后推动的?” “那你,也配让我逃?” 话音落地,密林间,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陡然升腾。 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苏静姝眉头一紧,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安。 对于宁凡的话她没有否认,显然是默认了。 不过此时她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那就是—— 宁凡自始至终都太过于冷静了,苏浅浅也像是知道什么,此时丝毫不为宁凡担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92章 也是宗师?苏苏赶到 夜风拂过林叶,卷起一片片枯黄的树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沉沉暮色下,密林幽暗,枝叶间洒下稀疏月光,仿佛点点碎银,斑驳交错。 四周虫鸣悄然,一派静谧,可就在这静谧之中,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似是暴风雨前的压抑寂静。 苏浅浅安静地倚靠在宁凡怀中,她的身子还微微发颤,却莫名地安心。 那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怀抱,此刻仿佛成了她此生唯一的归处。 她的眼神不再浮动,落定于宁凡身上,哪怕四周杀机隐伏,她也再无恐惧之意。 不远处,苏静姝脸上虽带着淡然,可眸光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安。 宁凡的出现,超出了她的预判—— 尤其是他的实力。 但她很快定下神来,眼角余光扫过身后。 十余名七品武者安静地立于林中,目光森寒,杀气凝聚。 这似乎给了她很大的自信,毕竟哪怕杀不掉宁凡。 但是有自己的牵制,让他们带走苏浅浅还是很简单的! 苏静姝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剑身寒光逼人,在夜色中宛如一抹冷月之芒。 “宗师之力!” 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磅礴真气激荡之间。 宛若山岳崩腾,林叶剧烈抖动,地面生裂,一股凌厉压迫横扫八方。 而身后的十余名七品武者也纷纷运转力量,杀意如潮水般向前席卷。 剑光斧影之间,杀机凛冽如寒冬腊月。 宁凡面色依旧平静,仿若眼前的这一切丝毫无法扰动他的心神。 他低头轻声对苏浅浅道:“乖,等着我。” 苏浅浅轻轻应了声:“好。” 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下一刻,宁凡缓缓起身,右手抬起,握住苏浅浅落在地上的长剑。 刹那间,锋芒骤现,一股浩然如山岳般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宗师之威,毫无保留! 他脚步踏出,地面竟轰然震动,周围林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气势撕裂。 苏静姝眼神猛然一凝,两人身影骤然交错,剑影纵横,杀机四荡!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剑光如虹,两人身影若鬼魅般闪现。 一招一式之间皆杀意惊天,劲风激荡之间。 周围十丈之地皆成风暴核心,飞沙走石,草木倾覆! 他们已交锋数十招,剑势如浪,节节逼迫。 苏静姝招式狠辣,剑法迅捷毒辣,毫不留情。 而宁凡却稳中带攻,步步紧逼,一剑快似一剑,逼得她节节后退。 那些七品武者原本以为宁凡不过是初成宗师的少年,几人合围之下足可将其斩杀。 可当他们欲要出手之际,却惊愕地发现,他们竟根本插不上手。 那两人交战节奏快得令人发指,几乎是以心意行剑,神念御气。 若有妄动,反倒可能被波及反杀! 苏静姝亦在交战中心惊,她已是宗师数年,虽非顶尖,却也傲视一方。 可眼前这少年…… “他竟然……真的是宗师……”她心中骇然。 “十八岁!才不过十八岁!”她几乎要惊叫出声。 “这是什么妖孽?宗师不是谁努力都能成的,那是要悟性、根骨、天时、积累,缺一不可!” “这宁凡……是天生为战而生的怪物吗?”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那位蛮荒公主,传闻她天赋绝伦,十五岁破通脉,二十有望成宗师,到如今的宗师。 但如今与宁凡一比,竟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若成长起来,将来是……大宗师之姿?甚至——更远的境界?!” 想到这里,她背后竟浮出一层冷汗。 “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一念至此,苏静姝眼中杀意陡然暴涨,剑招更为凶戾。 连带着激发出体内蛊毒之力,剑气带着一丝诡异绿芒,连空气都似乎腐蚀。 宁凡神色一凛,手上长剑一转,气劲如龙,反手一斩! “轰!” 气浪震荡,四周林木倒飞,碎叶如雨。 苏静姝咬牙苦撑,招招狠辣,但她心知,自己已被宁凡压制。 “可恶……” 她心中暴躁。 “他竟然还留有余力!只是分神顾及苏浅浅……” “若真是生死一战,我怕是早已落败!” 她猛然回头,大喝一声:“快!将浅浅带走!” 几名七品武者顿时应声而动,朝苏浅浅扑去! 宁凡眼神一厉,刚要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带走苏浅浅。 但是随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停下,目光望向远方,嘴角缓缓勾起: “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 林中阴影中,黑影突现,一行蒙面黑衣人破林而出,杀气如潮,飞扑而至! 为首一人,正是苏苏! 她冷漠点头,瞥了苏浅浅一眼,淡淡道: “交给我们。” 话落,一声令下: “杀!” 刀光剑影瞬间弥漫密林之间,那十余名武者猝不及防,似乎没想到,竟然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接着仓皇应战。 可苏苏一行显然皆是死士杀手,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击都带着血与火的杀伐果断。 更何况苏苏本身就是九品武者,气势如潮汐翻卷,仅她一人,便瞬间斩落两名敌手。 苏静姝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没想到宁凡竟然还有后手! 而且这股实力,让人害怕! 同时她明白机会,彻底没了! “该死!” 她面上虽冷静如初,心中却已开始思量脱身之策。 眼见局势逆转,苏苏出现,宁凡不再分心,她若再拖延,恐怕自身也难逃! 她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忽然身形一震,一剑逼退宁凡,转身便逃! “想走?” 宁凡眸光一凛,剑锋旋转而起,一道气浪疾斩而出,随即真气凝聚。 一掌横拍而出,气机如海,封锁去路! “砰!” 苏静姝强行接下一掌,身形撞飞十数丈,吐血倒地。 但未敢停顿,身形连闪数次,转眼消失于林中。 宁凡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微微皱眉,却未追赶。 “太急,恐有埋伏,还是浅浅最重要……” “今日放她一马,日后再收,反正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愁找不到她。” 他缓缓转身,四周战斗亦已平息,苏苏率众将那十余名敌手尽数斩杀,林间血腥味弥漫。 那些人虽也曾拼死挣扎,可在苏静姝抛弃他们逃亡后,心神尽失,早已没了斗志。 宁凡走回苏浅浅身前,正欲开口。 忽见她脸色一白,身子一软,竟在他怀中缓缓晕了过去。 “浅浅!” 宁凡神色微变,连忙抱住她,掌心探去。 这一探查,才发现她并无大碍,只是伤势累积,气血亏损,再加上心力交瘁,才会晕厥。 “辛苦你了……” 他轻声道,眼中柔光流转,低头,凝望着她疲惫却依旧安宁的脸庞,神情复杂。 密林之中,战火方熄,星光渐明,一切归于寂静。 第93章 你喜欢我?终是离去 第二日 王府深处,晨光透过朱漆窗棂洒落在青石地面,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风吹帘动,带起一缕缕淡淡的药香与庭前海棠花的馨香,空气中却依旧带着几分清冷。 此时的王府,仿佛从昨夜的惊险与血腥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院中巡逻的暗卫悄然增多,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氛围中隐约带着一种警觉与紧张。 临湖小榻之上,锦被覆身的苏浅浅眉头轻蹙,长睫微颤,终于悠悠转醒。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胸前被包扎得结实,绵密的痛感仍在,但至少没有了昨夜那撕裂般的剧痛。 她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一身玄衣的宁凡,静静坐在榻旁。 手中还端着一碗药,眼神温和,像是早已等待多时。 “你醒了?”宁凡低声道,声音带着夜雨后的清润。 苏浅浅神情微怔,一瞬仿佛回到了昨日险死还生的那一刻。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伤口牵动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轻呼一声。 宁凡见状立刻起身将她轻轻扶住,又将手中温热的药碗递上来: “先别动,药刚熬好,我来喂你。” 苏浅浅本想说“我自己来”,可话未出口就被一阵剧痛逼了回去,只好轻轻点头。 她看着宁凡舀起药汤,小心地吹凉一口一口送至唇边,心头一阵暖意悄然漫开。 那份认真与专注,并非作态,而是发自本心的关切。 喝完最后一口药后,苏浅浅轻声说: “好多了,谢谢你。” 宁凡闻言轻笑,语气中带着调侃: “哟,这会儿倒客气了?可我怎么记得昨天有人姑姑还说我是她心上人呢?” 苏浅浅一怔,旋即面庞染上一层淡粉,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宁凡的视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有些赌气地扭头不语,却掩不住耳畔那一抹晕红。 宁凡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打趣的笑意渐敛,语气温柔了下来: “她就是你的姑姑?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血窟的人。” 房中一瞬沉静,仿佛连外头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都低了下去。 “嗯……”苏浅浅轻声应了一句,眼神微垂,似在整理纷乱的情绪。 “我也没想到。怪不得……我父皇当初不顾百官反对也要与大秦和亲。” “现在想来,恐怕是受了我姑姑的蛊惑。” 宁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血窟,渗透得如此之深,连大梁皇室都已染指。 这个他曾一度认为不过是江湖邪道的小组织,如今看来背后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加隐秘且可怕。 若不是这一战中苏静姝身份败露,恐怕他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原来那只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已悄然游入王朝根基之下。 而且关于苏浅浅的婚事…… 他眉眼凝重,正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 这时候苏浅浅似乎知道宁凡的想法,只见她微笑着开口: “放心,我的殿下——这门婚事,我不会答应的。” 那一瞬,宁凡眼底的深意如潮水般涌动。 他张了张口,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声音放柔。 苏浅浅低头沉思片刻,认真答道:“我还是得回去。” 宁凡眉头一动,刚要开口。 苏浅浅却似早已预料,轻声道:“你先听我说。” “此去回去主要有两个原因” 接着便听见苏浅浅继续说道: “一来,如果我不回去,大梁肯定还会再派人来,甚至可能引出大秦,到时候大玄的压力只会更大。” “二来,我也要将姑姑的事情告诉父皇,若再任由血窟影响朝政,后果难以想象。” 她说到这,望着宁凡眼中的担忧,嘴角轻扬,带着一丝安抚意味: “放心,我这些年也不是全无自保之力的。” 宁凡闻言轻叹一口气,缓缓点头。 ——他知道,苏浅浅说得有理,真正担心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如今他在朝堂刚刚站稳脚跟,若她留在大玄,只会成为各方势力借以施压的把柄。 “既然你已想好了,我便不再劝你。” 他轻声说着,随即神色一肃。 “不过,浅浅,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苏浅浅笑意盈盈地点头:“当然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事,就去天机阁,你会知道的。” 宁凡也随之微笑:“不仅如此——若天机阁也解决不了,那就去找大梁四皇子,苏铭。” 苏浅浅面露惊讶之色:“四皇兄?” 她对这位皇兄印象不多,只知他身居偏僻,传闻不受宠,文弱无用,却没想到竟与宁凡有关联。 再想起前段时间他在文道上的惊人之举,心中顿生波澜。 “你们之间,关系不浅?”她试探着问。 宁凡神色淡淡,却不否认,只道:“日后你自会明白。” 苏浅浅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还有一句话。” 宁凡望着她,语气温柔却坚定,“记住,我一直都在。” 苏浅浅轻轻颔首,唇角扬起柔柔的弧度:“好,我等你。” …… 几日后 王府一如既往,湖畔柳影依依,石阶覆满青苔,仿佛岁月依旧如常。 苏浅浅虽伤未痊愈,却未再久留,只是静静返回了听雨阁。 当日夜半,月色如水,整个大玄皇都尚未察觉,她已悄然离去。 无人告别,无人相送。 只是第二日,林媚儿留下来,与宁凡见了一面。 那日,宁凡在院中抚琴静坐,林媚儿款步而来,低声说道: “公主已经离开了。” 宁凡抬头,神色如常,淡淡问道:“她托你带了什么?” 林媚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莲纹的淡青荷包,递上: “她说以后若有什么事,不用找她,找我就行。” 宁凡接过荷包,指尖触到那针线细密的绣纹,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是苏浅浅惯用的香料,清幽中带着些许药香。 他轻轻握住,低声道:“她也终究是狠得下心的人。” 林媚儿莞尔一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少年王爷。 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与敬意。 …… 苏浅浅离去,王府依旧,但宁凡知道,从这一刻起,风起云涌,又将掀起新的波澜。 …… 第94章 子清归来,带来消息 大玄皇城,冬意渐深,街巷间却早已弥漫起喜庆的气息。 城中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孩童提着灯笼在巷中追逐。 市井之中叫卖声不绝于耳,酒楼茶肆满是笑语喧哗。 对于即将来临的新年,百姓们无不盼望着团圆与喜乐,仿佛这世间再无纷争、再无血雨腥风。 而宁凡府中,此刻却不同于外界的热闹,反倒更显肃静。 青石铺地的小径上已被扫得干干净净,两侧梅花静静绽放,雪意未消,寒意尚存,却不减半分生机。 府中各处都已张贴了新春红纸,连夜巡视的暗卫也在角落处挂上了驱邪铜铃,隐约有风吹铃动之声,清脆而悠远。 宁凡正坐于前堂之中,手中摊开的,是一份关于年宴规划的卷轴。 他目光如炬,虽面前是节庆安排,却并未有多少喜色。 自从苏浅浅离开后,他的心境就仿佛少了些什么。 那女子走得极其安静,未留下只言片语,唯有林媚儿送来的那只荷包。 现在那荷包还安放在他书案一隅,淡淡的香气时常随风而起,令人思绪牵绕。 但宁凡却清楚,这世间纷扰远未结束。 血窟沉寂了数日,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他明白,那些人绝不会甘于失败,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但——他不怕。 因为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正思忖间,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殿下。” 李子清风尘仆仆地踏入厅堂,一袭墨衣已染上尘土。 眉眼间虽有疲惫,却掩不住那双眸中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光芒。 宁凡放下手中卷轴,起身迎上:“回来了?” 在前几日李子清传来消息之后,终于在今天到来了。 李子清点头,眼中泛起些许柔意: “嗯,谈不上辛苦,不过……” “这趟……很值得。” 宁凡微微颔首,语气缓和:“辛苦你了。” “这点苦不算什么。” 李子清神色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卷,递了过去:“事情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清楚。” 宁凡接过布卷,展开一看,眼中瞬间一凝,神色亦变得肃然。 “怎么样?”他轻声问。 李子清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我在北荒一带查到了百蛊门的残余据点,还有一些当年留下的资料,终于弄清楚……” “当年所谓的‘挪用公款资助百蛊门’一事,根本不是我父亲做的,而是王武——现任的户部尚书。” 她声音低沉,却蕴藏着难以压制的怒意。 “更重要的是,王武至今还在暗中资助百蛊门的残党。” 宁凡闻言,眉头一挑:“他可是丞相的人。” 李子清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更何况,我这次还查到了你让我调查的血窟。” 她顿了顿,低声道:“血窟确实是由百蛊门的残余建立,联合了一些隐秘势力。” “当是大秦大玄联合灭百蛊门,当时有几个人并没有被抓住,而是暗中潜藏起来。” “我没查清其他势力的底细,但百蛊门那一脉,有三个首领,我查明白了一个,其中之一……名叫‘七蜃’。” 听到这名字,宁凡眼中寒芒闪过,抬眸打断她:“七蜃?你确定?” 李子清一愣:“你知道?” 宁凡未语,心中却浮现出苏静姝临走前那句“血窟将不会放过你”。 当时苏静姝可能以为胜券在握,所以竟然暴露了她的身份,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并不是没有准备。 这也造成了宁凡不仅知道了她的身份,还知道了她的谋划,那就是—— 准备在年会做事情! 他目光深邃,淡声开口:“继续说。” 李子清微微点头: “确定了。” “我拿到了信物,也找到了几位关键人证,过几日他们就会抵达皇城。” “到时候,足以洗清父亲的冤屈。” 她说这话时,眼中泛着难得的情绪波动。多年心结似终于有了解开的契机。 同时她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宁凡,毕竟这件事也就皇子有能力重启旧案,毕竟牵扯朝廷大臣。 宁凡望着她那份执着,轻轻一笑,道: “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替你查清楚。” “你父亲的冤屈,我会亲自昭雪。” 李子清抿唇轻点,眼中满是感激,却没有多言。 只是在那一刻,她忽觉心头一松,仿佛这一场跋涉千里的辛苦终于有了意义。 宁凡看着她,一时间脑海中却已飞速运转。 ——从佛光寺慈悲佛的身份,到那枚血窟信物,再到王武与百蛊门的勾连…… 一切,终于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 他目光愈发森冷。 “难怪慈悲佛身上有那枚信物,原来他是百蛊门的人……” “怪不得当初佛光寺那般急切牵扯进此事。” “而王武,作为户部尚书,却暗中资助反贼……呵。” 他冷笑一声,“王武是丞相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丞相一脉自始至终都在布局。” 他轻声冷哼:“若这件事成功了,我被算计,百蛊门得势。” “若失败了,推给宁林,丞相一脉依旧干净。” “好一招两面下注、全身而退。” 宁凡眸光冷冽,心头的怒意终于凝结成一丝杀意。 “哼……既然你们如此算计我,那便先从你王武下手,断你一臂!” 这一刻,他心如寒铁,已不再犹豫。 第95章 重启旧案,朝堂争议 翌日清晨,苍穹初白,寒霜染金。 天光自云层斜洒而下,将整座皇城覆上淡淡的银辉。 宫墙巍峨,宫阙高耸,金瓦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泽。 远处钟鼓之声隐约传来。 低沉悠远,仿佛唤醒沉眠的神明。 宫中御道之上,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护卫两侧列阵,百官身着朝服依序入殿。 金銮殿之中檀香袅袅,赤金雕龙的梁柱在晨光下泛着淡光。 玉阶之前,御座高设,宁龙身着玄袍,端坐其上,神色肃然。 今日是年关前为数不多的早朝,百官齐聚,气氛虽称不上肃杀,却也不似寻常那般轻松。 新年将至,本应是喜乐祥和之时,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桩牵动诸皇子命运的事情,终究要在今日落下帷幕。 随着仪仗礼成,百官伏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微抬手:“平身——” 众臣依令起身,站立两侧。 例行的朝政奏报先行进行。 礼部尚书上前,陈述年宴筹备情况。 户部奏报粮仓收支、税赋缴纳进展。 兵部则简述边境冬防布置,皆井然有序。 这些本是平常事务,但百官之心并未集中于此。 他们心中清楚,今日真正要关注的,是有关五皇子宁林的最终处置。 果不其然,待得众臣汇报完毕,丞相王恒自班列中缓步而出,长揖一礼,声音平稳而庄重: “启禀陛下,关于五皇子宁林私通佛光寺一事,已彻查清楚。“ ”此子心志不坚,轻信邪僧之言,妄图以外力左右朝局,虽未酿成大祸,但行迹已实。“ ”臣等商议,拟以惩前毖后、警示诸皇子为主,恳请陛下定夺。” 宁龙缓缓点头,目光扫过满殿群臣,最终淡然道: “此事,确有其过。” “但终究未造成实际之害。“ ”朕念其初犯,且无实据谋逆之意,赐封‘临江王’。” “即日迁往恭亲王封地,听调不听宣,不得参与朝政,不得掌兵,不得入京。” 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一瞬的沉寂,继而众臣纷纷拱手称是,神色各异。 站在左侧的几位重臣目光交汇,心中却皆有默契。 ——虽是封王,却远赴边地,听调不听宣、不得掌兵…… 表面风光,实为流放。 众人心中皆明:宁林,这位曾一度被大臣们给予厚望的五皇子。 从今日起,已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旋涡之外。 殿中诸皇子俱在,大皇子宁昭高坐一隅,神情沉稳。 三皇子宁武目露冷光,袖中双拳紧握。 四皇子宁无缺还是如往常一样,仿佛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 而宁凡,则始终神色平静,目光深邃。 这些皇子无一人出言为宁林求情,哪怕是昔日与其亲近的宁武,也未开口。 因为他们都清楚,少一人,便多一分胜算。 至于那些曾隶属宁林一脉的大臣,如今也皆噤若寒蝉—— 没有皇子作靠山,他们连自保都难,更无力为其开口。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尚有皇位希望者,不过三人——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 而接下来的局势,将围绕这三人真正展开。 殿中气氛在沉默中流转,各方心思活跃。 那些此前仍在观望之臣,此刻也终于意识到,是时候重新站队了。 就在众臣以为此番朝议已然结束之时,宁凡却缓缓迈步出列。 步履稳健,衣袍无风自起,在金銮殿内划出一道静谧的弧线。 他在玉阶之下站定,拱手一拜,朗声道: “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顿时将全殿注意力再次拉拢回来。 宁龙原本心情尚好,今日朝议顺利,大皇子归朝、诸事安排妥帖,脸上也难得浮现几分温和。 闻言便笑道:“说。” 宁凡抬头,目光灼灼: “儿臣请求,重查前户部尚书李晖贪污一案。” 话音落地,殿中轰然炸开! “什么?” “重查李晖?” “那不是早就定罪了吗?!” “对啊,当年可是陛下亲自裁决的案子……” 一时间,群臣交头接耳,面露惊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殿内嗡嗡声响起,如浪涛翻涌,而各位大臣的心中,亦各自掀起波澜。 ——宁凡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重查旧案! 更关键的是,这桩案子,乃是由皇帝宁龙亲自定下的! 这是在挑战皇权?还是……另有目的? 果不其然,宁龙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冷却,眼中寒意浮现,沉声问道: “为何重查?” 宁凡依旧不卑不亢,语气平稳: “近日查案之中,儿臣发现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且已有初步线索,指向当年或有冤情。” 宁龙未作声,却一旁的丞相王恒脸色骤变,急忙出列,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案早年已有定论,人证物证俱全。” 当时更是兵部、户部、御史台三家联审,若此时翻案,岂不寒了朝纲!” “皇子怎可三言两语便推翻国法!” 他言辞激烈,面上肃然,但心底已泛起滔天波澜: ——这宁凡…… 他竟查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李晖?! 不远处的大皇子宁昭眉头亦皱起,神色微凝,心中暗忖: ——李晖一案,确由王恒主持,王武递上人证物证。 他虽未亲自参与,但王恒曾多次言明李晖不服调令,且与他拉拢不成。 他未曾阻拦,甚至默许了王武施压。 这一刻,连宁昭都意识到,宁凡此举,恐怕并非胡言乱语。 朝堂之上,一时群臣皆劝,王恒带头,王武、陆青岩紧随其后,皆劝皇帝以国法为重。 甚至宁昭亦上前道:“父皇,臣弟之意或有不妥,此案若重查,恐令朝堂震动,实不可取。” 宁龙听着群臣言语,眉头越皱越紧,未作回应。 然而,下一刻,宁凡再度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坚定: “父皇,儿臣敢立下军令状。” “七日之内,若查不出实证,儿臣甘愿前往封地就藩,永不入京。” 这番话落地,全殿鸦雀无声。 宁昭亦是一怔,心中泛起波澜: ——就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意味着彻底退出皇权争夺!他竟以此为誓…… 那他手里,定是真有东西!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皆震。 大殿之内,刑部尚书顾庭之与兵部尚书梁肃对视一眼,齐齐出列: “陛下,既有疑点,自当调查明晰,六皇子此举并非为私,且已有决断之志。” 臣等亦愿协助调查。” 两人身份尊崇,乃丞相之下最重之臣,话一出口,朝中局势顿时生变。 王恒脸色再变,心头惊骇: ——他们二人为何站在宁凡一边?这…… 什么时候勾连上的? 难道,宁凡暗中拉拢了他们? 宁龙盯着宁凡,良久不语,殿内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结。 随着宁凡的军令状和几位大臣们的话落下。 其他大臣们,哪怕是王恒一脉也很少反驳。 毕竟宁凡都说了查不出来就去就藩,他们还能说什么? 良久,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如雷: “此事……就依你所言。” “七日之期,若真查不出,便自行就藩。” 说罢,他拂袖而起,淡声道:“朕乏了,退朝。” 言罢,转身离去,背影之上,神色阴沉如云压皇天。 金銮殿内,一众朝臣依礼伏地:“恭送陛下。” 只是当宁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帘幕后,众人皆明白—— 这一朝,不再平静。 而宁凡,已然正式拔剑出鞘,刺向那盘根错节的旧案与庞然大物。 同时朝臣们也都不再停留,纷纷打算回去找亲近大臣们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站队? …… 第96章 商议密谋,面见宁凡 朝会散去,众臣神色复杂,各自退下,有人喃喃低语,有人眉头紧锁。 “六殿下今日是疯了吗?七日不成便就番……” “可他若真查出点什么,那可不是小事。” “王恒和宁昭会让他轻易查到?” “唉……这下子更不好站队了。” ……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邸。 高墙深院,楼阁巍然,庭中松柏苍翠,雪白覆瓦,寒意逼人。 大皇子宁昭端坐在正堂主位,一身暗金锦袍、发冠整齐,面色平静而深沉。 其下左右分坐着丞相王恒、户部尚书王武与工部尚书陆青岩,气氛凝重。 王武面色惨白,双手不安地搅在衣袖中,额角冷汗不断滑落,低声说道: “大人……殿下……今日之事,当真会被查出来吗?当年……当年那件事……若被追查……” 王武心中恐慌:当年构陷李晖,正是自己一手策划,王恒点头默许。 大皇子也没有阻止,甚至借机拉拢了一些朝臣。 而今宁凡突然翻旧账,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 宁昭看着他,虽笑意温和,眼底却带着轻蔑。 他最厌这种胆小怕事之人。 “王大人不必惊慌,有本王在。” 宁昭淡淡说道,“就算宁凡真查,能翻出天去?” 王武闻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却仍是坐立不安。 宁昭看向王恒:“丞相大人,您怎么看?” 王恒眉头微皱,面无表情道:“宁凡此举,显然已探知几分,但应尚未掌握全貌。” “否则,不会以‘七日就番’为誓。” “他这是在试探我们。” 他目光冷冽,语气坚定: “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查清楚当年掌握细节之人是否还在,所有记录、物证、甚至传言……” “一概铲除,只要证据在我们手中,任他翻云覆雨,也无法撼动此案。” “七日之后,若他无所得,自当退出权争。” 宁昭露出笑容:“不愧是丞相,老谋深算。” 陆青岩亦点头:“确实,此事只要控制好证据,宁凡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王武正欲起身命人去办,却忽而低声说道: “不过……当年联络百蛊门之事……虽已被灭门,但仍有余孽潜伏。” “若宁凡从这条线追下去,怕是……” 王恒目光一沉,挥手道: “他们虽有余孽,但天高地远,踪迹难寻。” “只要我们不出错,宁凡查不到什么。” “放心,除非……除非烟雨楼是他的人!” 众人顿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六皇子区区一介闲散皇子,哪来的能耐掌控烟雨楼?” “便是藏得再深,也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 而与此同时,宁凡府邸。 王府内雪花簌簌落下,青松点翠,朱门紧闭,殿中香炉氤氲。 宁凡刚回书房,还未来得及更衣,便有下人匆匆通报: “兵部尚书梁大人、刑部尚书顾大人求见。” 宁凡放下披风,微一摆手:“请。” 不多时,两人风尘仆仆走入堂中。梁肃年近五旬,面容方正,身材高大,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顾庭之则略显瘦削,长眉入鬓,气质儒雅沉稳。 “殿下!”两人同时拱手。 宁凡微笑:“二位大人来得倒快。” 梁肃面露焦急: “殿下,为何突然掀此旧案?且许下七日就番之誓?此事若不能翻案,那……” 顾庭之亦道:“殿下未与我等商议,朝中局势复杂,倘若有失,非小事。” 宁凡却泰然自若,转身缓缓坐下,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笃定。 “我若无把握,岂会轻启旧案?七日之限,不过借势引蛇出洞。” 梁肃、顾庭之对视一眼,皆是神情一震。 “此案多年,证据怕是早已处理干净……” 宁凡淡淡道:“正因如此,才要给他们制造恐慌。” “若他们再动手,就必然留下痕迹。我要的,就是这一点。” 他顿了顿,眸中寒光一闪:“此事,我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李晖案背后,有人栽赃,有人灭口,还有人收买证人……” “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却忘了,天下间还有些地方,他们的手伸不到。” “这一次,我要他们自乱阵脚。” 听完此话,顾庭之与梁肃俱是心头震撼,目光中多了几分敬服。 “我等明白了。”顾庭之郑重其事地说道,“殿下既已谋定,我二人当全力相助。” 宁凡点头一笑:“你们的眼光,没错。” 殿内气氛在那一刻沉静却充满暗涌,仿佛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蓄势待发。 第97章 纷纷疏远,百蛊秘事 暮色低垂,寒风自北城墙处掠过皇都街巷。 吹得枯枝簌簌落地,嵌入砖缝缝隙间,亦遮不住皇城深处一处幽静而压抑的王府。 这是五皇子宁林的府邸,昔日皇城内最为显赫的几座王府之一。 高墙环绕,朱门深闭,昔日来往如云的官员车辇已不复见,门口的石狮早被风霜侵蚀得斑驳不堪。 门前侍卫立着,却眼神涣散,腰背不挺,显然心思早已飞神于外。 台阶之上,两盏宫灯半明半灭,仿佛随时会熄灭在这浓重暮色中。 院中枯叶堆积,花圃早无打理,枯枝横陈,点点寒霜在枝头凝结。 原本锦鲤成群的水池早已干涸,只剩几条无精打采的鱼儿贴伏在冰冷水底,一如此时府中主人的心境。 正厅内,一炉香淡燃,香气清冷,不见温意。 宁林披着一件深色锦袍,端坐在主位之上。他原本面貌俊朗、仪表不凡,曾被誉为大玄最具帝王之相的皇子之一。 然而如今,他瘦削得厉害,面颊凹陷,眼眶泛黑,整个人犹如风中残烛。 更为明显的,是他眉心那团郁结的阴霾,仿佛随时会凝成实质。 他端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琉璃盏中的冷酒顺着喉头而下,却带来更深一层的空虚。 他手腕一抖,将酒盏猛地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碎响。 吓得角落里的婢女身子一颤,连忙躬身退避,眼中却满是恐惧。 “废物!全是废物!”他怒吼着,将案上的书卷掀翻,盏盘洒落一地。 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上前劝止。 自从佛光寺事件败露之后,宁龙皇帝震怒,亲自下旨削去了他的实权。 撤了三处产业,甚至将原属他麾下的金羽卫改归大理寺统辖。 这对宁林而言,不亚于将他一脚踹下了权力的巅峰。 他当然不甘。 曾经的意气风发、筹谋万端如今却换来满朝冷眼。 他想过求情,想过反扑—— 找过丞相,找过几位掌权大员,可对方要么冷言以对,要么避之不及。 就连昔日与他交好的相爷,也在朝上公开划清界限,不肯再为他开口半句。 如今,那些原本趋炎附势的门生故吏纷纷抽身而去。 就连几位平日里奉承不已的藩地郡王,也不再送节礼问安。 更讽刺的是,大皇子宁昭—— 此时王恒竟然与之越走越近。 想到宁凡,他的眸中骤然迸出阴鸷之色,恨意几乎化作实质。 “宁凡……你这个小畜生……若不是你,本王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他咬牙切齿,低声呓语,一拳狠狠砸在椅扶上,青筋暴突。 只可惜,如今的他,连个可以托付的心腹都没有。 王府中太监侍婢对他皆是敬而远之,文武百官避之唯恐不及。 他哪怕心中千般谋划、万般仇恨,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望尘莫及。 “一个人都没有……”他苦笑着喃喃,“连个送信之人都没有了。” —— 与此同时,皇城北部,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邸深处。 暮色掩映下,这座宅邸四周布满了遮掩视线的竹林与阵法,寻常人即使擦肩而过,也无法察觉其中隐藏的玄机。 而此刻,宅邸一间厢房内,一名女子正静静坐于窗前,面朝月光,长发如墨。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肌肤之上似有淡淡血丝未散,嘴角一抹青紫尚未褪尽。 她名唤苏静姝,血窟七蜃之一,亦是苏浅浅的亲姑。 此刻她一身黑袍,气息内敛,身姿纤长,容颜冷艳如霜,眉眼之间却带着一丝残留的疲态。 自上次在城外一战,被宁凡那一掌震伤之后。 她便一直潜伏于此,静养调息,然而伤势未愈,心中的震动却仍未平息。 屋内灯光微弱,而她对面,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鬓角微霜,目光锐利如刃,一袭灰袍随风微动,袖中若隐若现的蛊纹显示出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他是百蛊门三大首领之一,名为韩蜩,擅长控蛊驭毒,一身修为已臻宗师之境。 此番接到苏静姝传信,连夜赶来,原本以为只是寻常伤势之事,哪料才一入门,就听到一个令他震惊至极的消息。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语气沉重,眼中竟难掩一丝狐疑。 “那宁凡竟已是宗师之境?十八岁的宗师……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静姝轻轻合上双目,神色平静,“我有必要骗你?”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冷冽,“若不是我早有戒备,且那日蛊毒未曾全力催动,他恐怕能一掌将我拍成重创……” “你觉得我会无的放矢,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召你前来?” 韩蜩眼中波澜起伏不定,内心更是难以平复。 “宗师……十八岁……” 他喃喃低语,脑中思绪翻涌,“此子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他很清楚,这样的天才若是成长起来,不出十年,整个中州各大势力恐怕都要为他让路。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本就身负血案、隐匿暗处的组织来说,更是死敌。 “不过也正好。”他沉声道。 “年会在即,诸国皆会前来,只要准备得当,在场中设局,趁乱击杀……也未尝不能。” 苏静姝淡淡道: “不错。他如今虽有些名气,但真正关注他的人并不多,朝中不过几个亲近臣子。” “皇帝也尚未彻底信重他,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韩蜩略一点头,但随即皱眉。 “可想要杀他,必须将那东西带入皇宫……这一步,恐怕不易。” 苏静姝唇角一勾,眼神冷漠:“我打算联系五皇子宁林,让他帮忙。” “宁林?”韩蜩眉头深锁,嗤声冷笑,“他已经半废了?” “如今人人避之不及,你确定他能帮得上忙?” 苏静姝目光沉静,语气自若:“你太小看皇子的身份了。” “哪怕他再落魄,也还是皇子,只要手法得当,没人敢对他查得太细。” “宫中传物,本就繁杂。” 韩蜩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依照计划进行。” 他目光阴沉,轻声低语:“这一次,绝不能再有失手……” “不只是为了年会,也是为我们这些……活在暗中的人,彻底清除眼中钉。” 屋外风声更紧,竹影婆娑,月色冷清如刃,一场波及整个皇都的杀机,正悄然酝酿。 第98章 面见宁林,跟踪发现 大玄皇城 一片荒寂阴沉之地,原本是王侯贵胄聚集之处,如今却显得有些破落孤寂。 五皇子宁林的府邸,亦坐落于此。 朱红宫墙斑驳残破,檐下的飞角积满了风沙,原本威仪赫赫的石狮子也已显出风蚀痕迹 一对侍立门前的家将低头站着,眼神空洞,不复往日精神。 府中庭院内冷清异常,几株老梅虽有花苞绽放,却因无人打理。 枝桠纵横杂乱,寒风吹过,只听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位皇子昔日风光不再的落寞。 偏殿内,宁林独自坐在寝殿之中,面前的红铜火盆已熄,殿内温度如冰。 他面色蜡黄,双颊微微凹陷,眼眶却越发深陷泛青。 他的身子本不强健,这段时日接连受打击,更是精神日渐崩溃。 自从佛光寺之事败露后,宁龙皇帝震怒之下,当庭宣布对他严惩。 只因临近年会,才未立刻剥夺其皇子身份,而是命他年会之后就藩西南偏远之地,名为赐藩,实则流放。 这一决定一出,朝野皆知五皇子已彻底失势。 曾与他走得近的几位大臣纷纷撇清关系,连丞相王恒都借故闭门谢客。 大皇子宁昭更是与他渐行渐远,转而与六皇子宁凡频频过招,牵扯甚深。 宁林看似被放逐皇权之外,实则成了宫中权力斗争的弃子。 “哼……就藩?”宁林喃喃低语,语气中透着不甘与痛楚。 他坐在床边,眼神有些呆滞,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咳声,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他试图寻求援手,然而所有旧日结交的权臣无一回应,甚至连昔日亲近的幕僚都纷纷请辞。 他现在已然成了过街老鼠,无人愿与之有瓜葛。 正当他准备脱去外袍,躺下休息时,身前烛火忽然一颤,一道诡异的冷风从殿门缝隙之中飘了进来。 下一瞬,一个女子竟已悄然立在他面前。 那女子一袭黑衣,披风如烟,身姿曼妙却隐含肃杀之意。 她面色苍白如雪,五官冷艳锋利,眼角微挑似笑非笑。 却透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异美感。一头墨发随风飘散,如夜幕般铺展。 宁林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猛地后退数步,背贴着床柱,颤声道: “你……你是谁?” 那女子轻笑一声,唇角扬起一丝讥诮: “别怕,五皇子殿下。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有过不少合作呢。” 宁林闻言一愣,皱眉凝视着她: “我和你有什么合作?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再不说,我就要叫人了!” 女子缓缓走近,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 “血窟,听说过吗?佛光寺的主持慈悲佛,是我们安插的人。” “上回的计划……虽未成功,却也不是咱们第一次交手。” 听到“血窟”二字,宁林神情骤变,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他紧咬牙关,低声冷笑: “你们还敢来?当初若不是你们临阵失误,我怎会落到今日下场?” “不但没除掉宁凡,反被连累,惹得父皇震怒,今后还要被贬到那荒凉之地!” 他越说越怒,眼中血丝隐现,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你们还敢找上门来?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苏静姝并未动怒,只是微微侧头,笑意淡淡: “殿下说得没错,上回的确是咱们准备不周。” “但话说回来……你就真的甘心吗?宁凡那小子如今在朝堂上风光无限,连宁昭都与他争权。” “您……却要去那西南之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天下?” 宁林听到“宁凡”二字,整张脸都扭曲了,语气中满是恨意: “恨?我当然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夺我一切,坏我前程,若不是他,我如今岂会落魄至此?” 苏静姝点头,语气轻柔而蛊惑: “既如此,殿下何不再与我们合作一次?” “不需您动手,只需做一件小事,便有望逆转命运。” 宁林冷哼一声,面色嘲讽:“与血窟合作?” “哼,我若再信你们,不就真成了笑话?” 苏静姝却不急不缓,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轻轻放在桌上: “只是带一样小东西进年会场地而已,其余事由我们负责。” “您只是随手一举,却可能改变未来。” 宁林目光落在那玉符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苏静姝眼角微挑,语气一转: “听说……殿下将要就藩之地,是恭亲王掌控的西南?” 宁林一怔,语气顿时冷了几分:“你们打听得倒是仔细。那又如何?” “恭亲王久居西南,兵权在握,属地刚烈野性,恐怕您若一人前往,没了朝中庇护,日子未必好过。” 苏静姝声音微冷,“若有我们相助,或许……” “还可替您掌控恭亲王麾下兵力,届时,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苏静姝心中冷笑:宁林此人表面伶俐,实则愚昧无知,自大自负,一旦触及皇位诱惑,必会动摇不决。 果然,她一番话不过刚落音,宁林的眼中便泛起犹豫,低头沉思良久,终于冷冷道: “让我考虑一下。” “自然,”苏静姝并不急迫,只是将玉符轻轻推近几分。 “年会之前,只要您有意,凭此信物来北巷‘千帘楼’寻我即可。” 她说罢,不再多言,身影一转,如夜影般悄然消散在冷风之中。 …… 此时,六皇子宁凡的府邸却是一派庄严肃穆。 宅邸坐落在皇城中,庭前古柏森然,雕梁画栋皆显清雅。 书房内,檀香缭绕,案几整洁,一旁书架上陈列着一排排厚重的书卷。 墙上悬着一幅水墨山河图,笔意沉稳,仿佛昭示着主人的气度与谋略。 宁凡端坐在案后,身着月牙色常服,神色沉静,目光幽深,正听着暗一低声禀报。 “启禀殿下,”暗一身着夜行衣,声音如水般平稳。 “咱们派出的暗卫已经确认,朝会之后,大皇子与王恒一同回府。” “数位亲近幕僚也随后进入,应是就今日殿上之事密谋对策。” 宁凡目光淡然,唇角微扬:“果不其然。” “此等事若牵扯大皇子一脉,他们必不会坐视不理。” “估计是要想尽办法抹除旧案证据。” 他微顿,神色一凝,吩咐道: “让人继续盯紧他们,若发现有人接触关押旧案证人的所在,直接动手,不必请示。” “是,殿下。” 待暗一离去,宁凡静默片刻,缓缓抬眼望向书房高窗外那片沉沉夜色,心中暗道: “宁昭……这位大皇兄一向深藏不露,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 “他麾下兵权最重,父皇也对其一度寄予厚望。” “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他握紧手中玉简,目光愈加深邃:“这次是个机会……” “哪怕不能彻底拉下他,也要斩断他一臂,让他再也无法在朝堂独断专行。” 屋外夜风起,似有战鼓隐隐而动,一场暗潮,已悄然酝酿。 第99章 真有联系?面见无缺 两日之后,京城北城的皇子府中,冬雪初霁,寒风却更甚,朱漆宫墙在阳光下映得愈发森冷。 大皇子宁昭的府邸依旧门庭肃穆,守卫森严,府前两尊狻猊在风雪中已染上一层薄霜,威严之中更添了几分寒意。 此时正是午后,府内偏殿之中香炉氤氲,一炉沉香缭绕在四壁朱檀之间。 宁昭一袭深青蟒袍端坐上首,眉目冷峻,面色不动分毫。 他身边左手侧是王恒与王武,右手则是陆青岩。 几人正围坐于一张八仙桌旁,案上已铺陈好京城最新的奏报文书,几份密信摊开于桌案中央,纸上字迹娟秀,却字字如刀。 “这几日……”宁昭开口,语声低沉而带寒意,“你们几位,都辛苦了。” 丞相王恒抬手作揖,缓声道:“殿下所托,臣等自然不敢懈怠。” “如今大局虽未定,但事态发展却比预料之中更快。” 他言罢,陆青岩便接口道:“殿下,果不其然,顾庭之和梁肃两人,之前早朝后便匆匆去了六皇子府上。” “几乎不加掩饰,看起来确实是在密谋什么。” 宁昭闻言,眉头紧蹙,目光中掠过一丝冷光。 他心中思绪翻腾:顾庭之掌刑,梁肃掌兵,若真与宁凡结盟,那对他而言无异于断臂之痛。 “这些人……”他低声呢喃,目中寒光愈盛。 “你们说,他们是何时与宁凡搭上线的?莫非是李晖之案暴起之后?” 王恒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殿下,臣以为,顾梁二人不一定是真正倒向六皇子。” “或许只是暂时合作,甚至……也可能是受命于陛下,想看朝中反应。” 宁昭并未反驳,但眼神中已隐有警觉。 这时,王武拱手道:“殿下,这几日下官依丞相大人之命,查了查当年李晖一案的卷宗。” “虽说由陛下亲审,但其实仍有大理寺与刑部插手。” “若顾庭之真与六皇子一党,那刑部已无可依赖。不过……”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方才压低声音道: “我发现一处可能的突破口。” “当年户部协助查账时,有一个小吏,名叫陈礼。” “原本是账房中专管银粮的细作,只因证据充足,那人未被叫做人证。” “但他在查案期间曾接触过一份被烧毁的账目残卷,也许知道些旁人不知的细节。” 陆青岩一听,神色一凛:“那人现在何在?” 王武面露惭色,道:“此人早已辞官,迁往外郡,踪迹难寻。” “但我已命人去查,若能找到他,说不定会是破局之匙。” 宁昭沉默良久,目光在场中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王恒身上。 “丞相,下一步如何行事?” 王恒目光如炬,淡淡开口:“既然宁凡想借李晖案做文章,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动用咱们在大理寺、刑部残余的力量,只要让他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们便可以反咬他一口。” 宁昭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毕露:“此事不容有失。” …… 同一时刻,皇城南苑,四皇子宁无缺的府上却是一番静谧闲雅。 院中古梅开得正盛,枝头雪白一片,轻雪落在枝梢,簌簌而下,几如画卷。 墨瓦青砖的庭院中设有棋亭,亭内炭火微温,热茶氤氲,黑白棋子陈列于乌檀棋盘之上。 宁凡今日一袭素灰锦袍而来,与宁无缺相对而坐,两人俱是执棋而沉思。 “六弟,”宁无缺缓声道,笑意微扬,“你不是正在查李晖的案子?” “这几日按理来说应当焦头烂额,怎有这闲情逸致,陪我下棋?” 宁凡笑了笑,指间落下一枚黑子,“该查的证据,已经差不多都掌握了。” “接下来,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对于宁凡口中的子弹一物他也不知何意,但是听的多了也就不再计较。 随着宁凡此言一出,宁无缺眼神微动,显露几分讶色。 他知六弟素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若真已掌握实证,那这几日的‘按兵不动’,必是另有深意。 他心中转念:看来宁凡这是要让宁昭等人暴露得更彻底一些,顺便让父皇看清这朝局底牌。 他不禁叹道:这六弟,倒是越来越像当年陛下了。 “那你今日来找我,”宁无缺放下棋子,语气柔和却透着一丝探究,“又是为了什么?” 宁凡抬眸望着他,眼中一片平静:“当然是有事。” “我是想问问四哥,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举做下一任户部尚书?” 宁无缺一愣,随即眉头微挑,语气之中透出几分揣测: “你竟然打算让人选?看样子,这位王武,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宁凡神色未变,只淡淡说道:“王武的事,走不出年会。” “他的问题太多了,该有的证据,我也已经拿到了。” “只是……”他顿了顿,“若我直接推举心腹上位,父皇怕是会疑心更重。” “前些日子顾庭之与梁肃为我说话,父皇已有不满,若再明目张胆植入自己人,恐怕未必能过关。” “若是四哥出面提一位清正中立之人,反而容易些。” 宁无缺闻言沉吟片刻,眼底微动。 他知宁凡深谋远虑,虽不常来,但从未小觑其心思。 如今宁凡主动来请他出手,足见其布局已至关键之处。 “好,”他放下棋子,笑了一声,“让我想一想。过几日我给你答复。” 宁凡点头:“那就多谢四哥了。” 雪落如织,棋局未完,然宫廷之中,每一子落下,皆已掀起暗涌涟漪…… 第100章 朝局暗涌,回梁风波 三日光阴,转瞬即逝。 京中风雪未歇,寒意愈盛,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各方势力俱在暗中较劲。 尤其是在六皇子宁凡朝上言辞锋锐,一举将李晖案重提之后。 大玄皇城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几乎人人自危,朝臣们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可诡异的是—— 朝堂上的风浪似乎只在他们之间蔓延,那位引发风波的宁凡殿下,这几日却仿佛根本未曾参与其中。 从朝上回府之后,宁凡不但未曾召开议事、招集属下,反倒每日游园宴饮。 或携美人共游后山温泉,或命府中厨子办席邀友。 连听雨阁都传出消息,说六皇子近日还遣人送了几幅佛光寺珍藏的字画给画舫之中的歌伎—— 此事甚至还传到了皇宫御书房,引得宁龙皇帝皱眉不语。 朝臣们原本都以为六皇子会紧紧追击,将李晖案一举查至王武头上,乘机将大皇子势力一网打尽。 可眼下宁凡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挂心头”的模样,却让无数人迷惑不解。 “宁凡这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打算继续查案,这些不过是虚张声势?” “若是如此,那我们可不能跟错了人。” 御史台中几名年轻官员私下议论,面色不安;而朝中不少中立派大臣,也在这几日逐渐开始向大皇子示好。 毕竟眼下局势未明,而宁凡的态度又太过“轻狂”,与其赌一个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六皇子。 倒不如支持那个稳重老成、根基深厚的大皇子宁昭。 这一幕并没有影响当事人 大皇子一脉中的幕僚与暗探,这几日将盯梢的目光牢牢落在宁凡府中,不分昼夜地关注他的行踪。 但越是如此,他们便越觉得心中发寒。 “他真的就不动?” “难不成……他另有图谋?” 许多聪明人已开始隐隐察觉,宁凡此番静若处子,或许并非懈怠,而是在等待一个更为关键的时机。 但这个时机会是什么?又何时来临?众人不得而知。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皇朝,却也波澜再起。 清晨,赤阳刚升,霞光如金,映照着大梁皇宫雄伟高阔的金碧宫墙。 琉璃瓦下,雕梁画栋之间,一辆轻车悄然驶入宫门。 车上女子着一袭素白宫裙,面覆薄纱,身姿婀娜,正是苏浅浅。 一路奔波风尘,几日舟车劳顿,她脸上略有倦色,但那双明亮眼眸依旧神采熠熠。 她一入宫门,连歇息都不曾,就疾步直往皇宫正北偏西的“思和书斋”而去。 那是她父皇,大梁皇帝苏成钧最常待的地方。 书斋中沉香阵阵,雕窗半掩,一缕晨光透过窗隙洒在地上。 苏成钧穿着一袭金纹常服,正靠坐在榻上,怀中揽着一名妩媚绝伦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墨红纱衣,腰肢纤细如柳,肌肤胜雪,眉眼宛如秋水。 笑时唇角轻扬,风情万种,偏偏又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慵懒。 她正靠在苏成钧怀中,用一支桃木小簪拨着他的头发,语声婉转: “陛下,浅浅公主回来,您就不担心她见了臣妾会吃醋吗?” 苏成钧听罢哈哈一笑,满面红光:“浅浅是朕的女儿,怎么会因你而生气?” “再说了,她自小就任性惯了,回来看你这母后,不是更好?”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禀报声:“启禀陛下,公主求见。” 苏成钧一喜,连忙挥手:“快快让她进来!” 殿门开启,苏浅浅缓步走入。 她一眼就看见那妩媚女子正倚在父皇怀中,面带春情,娇态可人。 那女子一双秋水长眸轻轻瞟来,唇角微翘,竟带着一丝挑衅似的笑意。 苏浅浅微愣,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父皇。”她走至书案前,声音冷淡,却藏不住疲惫,“我回来了。” 苏成钧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浅浅啊,你终于回来了。” “这些日子,朕日日念你。回来就别再出去折腾了,安安分分的,好好准备和大秦三皇子的婚事。” 话音一落,苏浅浅的神色陡然一寒。 “我不。”她抬起头,语气冰冷,“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告诉父皇三件事。” 苏成钧眉头一皱:“你又要干什么?” “第一,”苏浅浅沉声道,“我要退掉这门婚事。我不嫁给大秦三皇子。” 话未说完,苏成钧已怒形于色。 “不可能!”他一拍桌案,沉声呵斥,“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苏浅浅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怒火:“父皇,你看不出来吗?” “大秦狼子野心,这桩婚事不过是他们渗透我大梁的手段。” “你是不是被苏静姝蛊惑了?” 话音落下,苏成钧面色铁青。 “大胆!苏静姝是你的姑姑,你怎可如此无礼?!” 苏浅浅冷笑一声: “她也配做我姑姑?她不过是把我当成了联姻的棋子,一手将我卖了还装作无辜。” 苏成钧的眼中已带上了几分寒意,他沉声喝道: “住口!你若还是大梁的公主,就该以国家为重!” “大梁如今国力不及大秦,唯有联姻方能保国。” 说罢,他猛然一挥手,冷声道: “来人,将公主送回府上,好生看守,婚礼之前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几名内侍立刻上前,礼貌却坚决地将苏浅浅请出书斋。 她回首望向苏成钧,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哀伤:“父皇,你终究还是变了……” 可话未说完,已被带出了殿外,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未留下。 外头寒风凛冽,宫墙高耸,她被送上一辆绣金车辇。 几名女侍一路陪同护送,直往郡王府方向而去。 而苏浅浅却不动声色地在车中静坐,手中紧握着一枚玉简,那是她在大玄时带回来的东西。 她心中冰冷,却也清醒无比。 “既然你们都要逼我走这一步……”她低声呢喃,“那就别怪我不再认什么皇室亲情了。” 此行归梁,她早已做足准备。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101章 暗一消息,证据到来 几日时光悄然流逝,皇城之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六皇子府邸内却始终是一派安闲模样,红漆朱门静立于晨曦中。 青砖青瓦间栖鸟轻啼,枝头新芽微吐,几株寒梅尚未凋零,倒给这寂静院落添了几分冷峻与清雅。 府门口守卫如常,侍从巡行步伐沉稳,偏偏那坐落于庭院中央的主屋内。 主位之人却始终笑意闲散,饮茶、赏花、下棋、品书,仿佛这世间诸事皆与他无关。 正午时分,日光透过雕花窗格,洒落在屋内精致的紫檀木案上。 宁凡坐于榻上,身着淡青色宽袖长袍,衣角绣着几道祥云纹路。 眉眼宁静,正与一旁的小苏苏指点着棋局,不时轻笑几声。 突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前,正是暗一。 宁凡手中落子微顿,眼角瞥过,便淡然道:“你来了。” “属下回禀殿下,已按吩咐查到了些端倪。”暗一单膝跪地,语声低沉。 宁凡挥手让小苏苏退下,负手立起,走到窗前: “说,最近盯着大皇子一脉,可有什么结果?” 暗一沉声道:“属下发现,他们几日来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人,名叫陈礼。” 宁凡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陈礼?这名字倒是陌生。” 接着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是谁?” “启禀殿下,陈礼曾是户部的小吏,职司账目。” “属下查到,当年他极可能接触过李晖所掌的账本,只是因为当时并未被牵连,所以没有遭受追查。” “但奇的是,李晖案发后不到数日,他便辞官归隐,行迹匆匆,明显有所忌惮。” “哦?”宁凡目光微转,眼底闪过一道寒芒,“能让你亲自来说,恐怕不仅是查到了陈礼?” 暗一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殿下英明,属下确实还带来了好消息——” “陈礼虽然已隐姓埋名多年,但属下手下情报网密布,加上楼中的帮助,早于王恒他们找到了他所在之处。” “此人如今身在何方?”宁凡眼神微凝。 “他躲在云州边境的小镇中,已被属下控制。” “他见我们的人时虽惊恐,但得知是六殿下派人后,反而主动提出愿为人证,只求保护其家人。” 宁凡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轻笑道:“不错,是个识时务的人。” “让他速速入城,我自会保他一家安稳。” “是。”暗一领命,略顿后又道,“还有一件事——” “李子清带来的证据也到了,正在外候见,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关键证人。” 宁凡点头:“带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门外脚步声响起,一身青衫的李子清快步而入,身形消瘦,却精神焕发,眉眼间尽是难掩的兴奋。 几日来的休养使他不再那般憔悴,步履之间多了几分从容与坚定。 “殿下!”李子清拱手行礼,随即转身指着身后两人道: “这两位便是我找来的证人——他们曾在百蛊门中任职,亲眼目睹王武与百蛊门门主的会面。” “当时王武亲口承诺给予金银支援,百蛊门则允诺暗中助其。” 宁凡点头,目光扫向那二人。 那两人一看便知是被折磨过的样貌:一人高瘦,皮肤蜡黄,眼圈发青,衣衫虽干净但掩不住那种行走江湖的谨慎与疲惫。 “另一人则身材矮胖,背脊微驼,眼中透出一种受尽威逼利诱后的惶恐。” “他们看到宁凡目光望来,双膝一软,齐齐跪下。 “启禀殿下,我们两人是百蛊门管账的,当初王武与门主密会,属下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他们之间的银两往来,我们也负责过账。” “这些账册和信件,是我们当时百蛊门覆灭时趁乱收起来的,一直藏着……殿下。” “我们知道的都说了,只求殿下饶我们一命!” 矮胖那人一边说着,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双手抖个不停。 宁凡走上前去,站定于两人身前,眸光深沉如渊:“这些证据你们还藏着?” “是、是的,都交给李公子了……殿下,真的只我们知道,别人绝无所闻。” 李子清将一只锦盒递上:“殿下,这便是他们带来的账单与信件。” 宁凡点头接过,翻开一看,其中纸页虽泛黄,但内容却清晰可见,许多银钱往来之数。 署名之人,印章清晰,信中也有王武笔迹,这一封封信件,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凡合上锦盒,声音低沉道:“你们既愿作证,那便等几日朝堂之上,我自会安排你们出场,只要你们配合,既往不咎。” 两人顿首如捣蒜:“谢殿下!谢殿下!” 但他们不知的是,宁凡站起身后,眼底却掠过一抹冷意。 “本王能放过你们,可别人未必能。” “尤其是那些急着掩盖真相的人,他们不会让你们活太久的。” 只是这话,宁凡没有说出口。他负手踱回坐榻之上,淡淡开口道: “暗一,让人把这两人安排下去,秘密看护,严禁外泄风声。” “是。”暗一上前,拎着那两人悄然退下。 李子清见状,也跟着告辞,临走前郑重道: “殿下,子清多谢您愿查清此案,父亲若在天有灵,必会感激。” 宁凡微微一笑:“不必谢我,李晖虽为你父,但他更是大玄的臣子。” “我查此案,为的不是一个李晖,而是整个朝局。” 李子清闻言神色一震,拱手深深一拜,才随之退下。 门扉再度阖上,宁凡独坐厅中,望着窗外微微发红的天色,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大皇兄……这局棋,该你落子了。” 第102章 浅浅手段,面见皇兄 城中偏西,公主府巍然而立。 朱红高墙,飞檐凌空,门前石狮冷目守望,宛如千年不动的老者。 青瓦白墙的深宅大院在晨曦下显得愈发清冷,府门紧闭。 左右侍卫整肃而立,甲胄严整,腰悬长刀,眸中不见一丝懈怠。 每日寅时与申时,会有两名宫人由内侍领队,送上膳食与汤药,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分毫。 苏浅浅曾是大梁最受宠的公主,然而如今却被严密看守、寸步难行。 但奇异的是,自从她被软禁以来,不曾哭闹、不曾请见父皇,甚至连传召宫人之事都未有过一次。 这一反常举动起初令大梁皇帝苏成钧感到意外。 他不止一次对近侍问道:“浅浅她……真的没说要见朕?” 可随侍一再禀报说她安分守己、毫无异动时。 苏成钧反而心安了:或许她终于认命了,不再执念…… 如此也好,也罢,如果她真的老实了,也好,省的我操心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苏浅浅,此刻早已不在这府中。 那房中静坐的女子,不过是她贴身婢女阿圆,披着她旧日宫裙,日日掩面低语而已。 苏浅浅离开大梁前便已深知皇室本性,暗中在房间后墙早已经秘密修出一处暗门,通往城南一户旧宅。 而那条密道出奇地隐蔽,连最精锐的内廷侍卫也未曾察觉。 她在被软禁前一夜就已悄然离开,而后换作阿圆冒名顶替。 …… 与此同时,城中苏铭府中。 此处虽无公主府那般金碧辉煌,却也庄重典雅。 月门石阶、玉树青松,书楼影影绰绰,假山流水中隐约传来几声鹤鸣。 府内仆从脚步轻盈,不言不语,规矩森然。 苏铭自幼养于深宫之中,性情稳重,府邸也如其人,处处不张扬、不露锋芒。 表面上伪装的人畜无害,只是除了宁凡,无人知道他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内堂之中,苏浅浅与苏铭对坐,一盏清茶腾着细白的雾气,瓷壶轻摆,空气中满是桂花香甜。 苏浅浅今日一袭素裙,面带浅笑,鬓发挽起玉钗微晃。 与前日初归时的憔悴相比,显然精神许多。 她手指轻抚着茶盏,目光悠然落于窗外,心中却已飘往早晨天机阁的场景。 那是一座位于皇城东隅不起眼的灰色阁楼,门口连招牌都无,若非宁凡亲自告诉她,只怕她根本不会留意。 这天机阁,原本是个在市井小巷传说中的地方,靠着“无所不知”的口号走红。 一开始不过是给普通百姓看相算命,但随着一次次惊人准确的预测传出,逐渐连朝中权贵都开始寻求指点。 比如太傅府的小儿病重,天机阁告知不可用水火之法调理,果然药石无功之际以针法救活; 又比如大理寺主簿夜中失踪,家属求告天机阁。 结果三日后官府于西市污水沟中寻得尸首,时间地点皆与天机阁所言分毫不差。 于是天机阁声名日盛。 苏浅浅本以为那也不过是些机巧之术,谁知今早拜见阁主时,才知非同小可。 那阁主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五短身材却目光深沉,穿一身灰袍,腰悬翠玉佩。 他对苏浅浅的来意毫不惊讶,反而听到是宁凡之托时,脸上恭敬之极,连声道: “原来是殿下身边贵人,阁中一应情报、人手,愿为小姐效命。” “只要不公然反朝堂,所有安排,皆无阻力。” 苏浅浅那一刻只觉心神微震,不禁暗自感叹: 原来他宁凡早已在这大梁深埋根基,这般势力,连我也未曾察觉。 她眸光微动,嘴角轻翘,心头竟生出一丝甜意:“有宁凡在,真好……” 此时内堂之中,苏铭端起茶盏,淡然一笑: “浅浅啊,你许久未归,如今竟忽然来我府上,四哥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苏浅浅笑意温婉:“四哥过得还好吗?我这回来大梁,便想来看看你。” 苏铭闻言,心中却泛起警觉。 他与苏浅浅虽是亲兄妹,可关系一向平平。 今日她主动来访,还带着不请自来的热情,他怎会不察觉其中异样? 但他面上丝毫未显,仍一派兄长模样,笑道: “我还好,只是听说你前些日子不是去了大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浅浅神色如常,却在心中轻哼: “若不是宁凡提前提醒,我还真被你这副亲热模样骗过去了……装得倒挺像。” 她唇角微扬,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是宁凡让来找你的。” 话音一落,苏铭手中茶盏微顿,脸色稍变。苏浅浅眼神锋锐,又轻声补道: “还有一事,苏静姝,是血窟之人。” “啪嗒——” 苏铭放下茶盏的动作略显粗重,面上却重归淡然,只是眉间轻蹙: “你和宁凡……是什么关系?这次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你说苏静姝是血窟之人,这种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苏浅浅看到苏铭变脸之快,心中不禁冷笑:“果然,早已设防。” 但她面上平静,继续说道:“宁凡说了,若我在大梁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就来找你。” “他说你能帮到我,此次来,并无他意,只是提前告诉你苏静姝的身份,让你有个准备,别回头被她暗算。” 苏铭听罢陷入沉思。 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便不追问了。” “苏静姝之事我自会查清。” “如今我这边也正忙着应对大宋那边的事情,若真需要我帮你,尽管开口。” 他语气虽缓,眸中却一瞬微光闪烁。 苏浅浅则一饮茶水,笑着说道:“四哥心中有数便好。” “今日之言,权作兄妹一场的提醒。” 两人相视而坐,茶香仍浮,空气却早已暗流涌动,一场波澜未起的风暴,已悄然成形。 同时,苏铭也在暗暗思索,要说这天下有谁值得他忌惮。 那蛮荒的公主和大秦的三皇子算两个,除此之外就是宁凡了。 而宁凡才是让他最为忌惮的人,因为其他人他多多少少还能看透些。 但是宁凡,他确是真的看不透,不仅仅如此,甚至在没见过宁凡之前,他也是如同世人一样。 以为这位大玄的六皇子真的是纨绔呢,见到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隐藏的最深的反而是这位大玄的六皇子! 第103章 王武心思,七日之期 月色如水,寒光洒落在公主府的飞檐之上。 檐下的铜铃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苏浅浅一身夜行衣,自府外密道返回。 她步履轻盈,气息悠长,每一脚落下都不带丝毫声响,仿佛一道幽影,在黑暗中轻巧游走。 进入内院,她拐过三重回廊,从一株老槐树下揭开青砖,钻入暗道,不多时便回到房中密室。 屋内灯火昏黄,那个假扮她的侍女早已坐在床边等候,见她归来,微微行礼,默然退出。 苏浅浅换回淡粉宫装,轻抚鬓角,神情恢复从容恬淡,一如往日。 片刻之后,房门外响起巡夜宫人的问安:“公主殿下,可还安睡?” 她躺回床上,掩唇轻咳一声,懒洋洋道:“今日有些头重,早早歇下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夜,终归于沉静。 —— 与此同时,大玄皇城 王恒府中,灯火通明。 王恒丞相府号“拙斋”,宅院宏伟,三进五堂,东侧是书斋,西侧为会客厅堂。 此时正厅内香炉氤氲,檀香缭绕,墙上挂着一幅“澹泊明志”的墨宝。 廊外一阵风吹过,卷动窗纸哗啦啦作响,几盏宫灯轻晃,仿佛也映出这夜色中的一丝不安。 户部尚书王武坐在客座上,神色焦躁,一双手不停在膝头搓着,额头已有细汗。 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却仍掩不住慌张道: “丞相大人,那陈礼……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这事儿……我是真不放心啊。” 王恒倚坐主位,斟了一盏清茶,慢悠悠吹着热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只是目光落在王武身上,心中却早已冷笑。 “废物。” 他在心底暗骂一声。 “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就知道瞎慌。” “当年若不是看他在户部能听话、也肯出头顶事,谁会把这个空壳子扶上尚书之位?” “如今倒好,一出了岔子,屁大点的风声就要跑来找我哭诉。” “不堪重用,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推周季。” 心中虽烦躁,但王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盏,温声道: “王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明日便是七日之期了,就算是宁凡找到了那个人,又如何?” 他语气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若只是孤证一人,他大可以说是诬陷。” “陛下未必就会信他,再说……这朝堂也不是他宁凡的一言堂。” 王武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可……要是陛下信了呢?” 王恒轻轻一笑,摇头道: “放心,此事大皇子殿下自会压下去,我们只需按部就班应对即可。” “你要记得——大玄是皇帝的天下,更是大皇子的未来,宁凡不过是风中孤舟,不足为惧。” 见王武脸色仍旧凝重,王恒又补了一句: “你想啊,如今二皇子不在,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三皇子空有武力,不擅计谋,不足为虑。” “四皇子闭门不出,五皇子如今已经要去就藩。” “若宁凡也就藩,便只剩下大皇子能承大统。” “到时候若我等在朝中提议立储,谁能阻拦?” “到那时,太子立,大皇子称储,朝中一变,我们的地位也自会水涨船高。” 他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像是在为王武描绘一个唾手可得的未来。 王武面上似是松了口气,点头道: “丞相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但就在这表面平静的点头之下,他心中却是冷意暗生。 “真把我当傻子了不成?” “你们王家是聪明,出事的时候一句不知情就想撇得一干二净。” “可陈礼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银子是我批的,人是我指的,一旦被宁凡咬住,那我就是罪魁祸首。” “你们呢?你王恒不过是‘听闻有事’、‘曾有人来禀’而已,推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真出了事,你王恒一句‘不知详情’,大皇子一句‘从未参与’,那倒霉的还不是我?” “呵……” “不过,如果我出了事情你们不帮我,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王武在心底冷哼一声,心思电转,但脸上依旧堆着笑意,似是被王恒彻底说服,拱手一礼: “那就多谢丞相提点了,我这……便回去安心准备明日早朝。” 王恒点点头,神情从容:“王大人慢走,天色已晚,路上注意安全。” 王武拱手退下。 待他身影消失于庭外月色之中,王恒才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望着夜色中摇曳的竹影,眼神中却泛起一丝薄凉。 “七日之期将满……宁凡,你若再没后手,那你也不过如此。” —— 次日清晨。 天光微亮,皇城内外已有人影涌动。 今日的朝会,与往常截然不同。 未至辰时,早已有百余位朝臣在太极殿外列队等候,文武百官依序而立。 气氛沉凝,几乎没人交谈,甚至连往日里最爱窃窃私语的侍郎们也变得安分许多。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 今日,是六皇子宁凡的“七日之期”最后一天。 这一日之后,他若无法翻案,便要按旨前往西南之地,就藩封王。 这场风波以来,宁凡的表现固然惊人,一纸血书搅动朝野。 陈年旧案浮出水面,更有军中大将、刑部主官暗中相助,闹得朝廷上下风声鹤唳。 可七日已至,证据若未确凿,便是空口白话,再多余勇也难敌天威。 如今,谁也不敢再轻言站队。 正中高位上,户部尚书王武站在原地,身着朝服,手中玉笏微颤,虽极力掩饰,却仍可看出额上冷汗直流。 他悄悄斜睨了一眼远处的宁凡,却见那人神情冷峻、目光沉定,竟毫无慌乱之意。 “难不成……他真的找到陈礼了?” 王武心头猛地一沉,又强自镇定,喉咙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知道,今日这一朝之后,他的命运…… 将是升堂,还是覆灭。 而所有人,也都在等待。 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等待宁凡是否真能翻天改命,反击这满朝文武。 第104章 朝堂对弈,罪臣之女 大玄 朝堂之上 朝阳未升,金色霞光初照,便已映红了皇城巍峨的朱漆宫墙,苍穹之下,晨钟九响,震彻天际。 殿外,百官肃立,身着朝服,衣袂翻飞间皆透着肃穆压抑。 今日之朝,与往日不同,不仅是七日之期已至。 更因六皇子宁凡能否翻案,或将成为皇权之争的转折之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殿中香炉氤氲,缕缕青烟直升如柱,四下寂静得仿佛连一丝衣袂擦动之声都被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气息。 众臣心思各异,表面恭敬,实则心底波澜暗涌。 有站在宁凡一边的,自然在心中暗暗为他鼓气,心想着若今日六皇子真能翻案成功。 必将一鸣惊人,重振声望,甚至可能成为未来太子之首选。 但更多的,却是中立的观望者。他们不敢轻易站队,却也明白今日之局非同小可。 一旦宁凡成功将李晖案翻出水面,直指王武,甚至牵连更深层的权臣,整个朝局都将翻涌。 而那位素来稳重的大皇子宁昭,恐怕也要吃一记闷亏。 “大皇子与六皇子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啊……”有大臣在心中低语。 不少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王武身上—— 这位户部尚书此刻脸色蜡黄,额头隐有冷汗。 他可是当年打压李晖的主力之一,若李晖案真有冤情,他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就在众臣思绪翻腾之际,朝堂之首,身着绣龙朝服的丞相王恒迈步出列。 语气不疾不徐,抬首向御座之上微拱一礼。 “启禀陛下,今日已至臣等与六皇子所定之七日之期,不知六皇子殿下,是否已有结果可禀?” 话音一落,原本低声窃语的大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向了宁凡。 宁龙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兴趣之色,他端坐龙椅之上。 龙目环视一圈后落在宁凡身上,淡淡问道: “凡儿,如何?查得如何了?” 宁凡身披黑底金纹朝服,神情冷静淡然,仿佛并不为四周复杂目光所动。他缓缓拱手: “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查明真相,而且此案牵连甚广,疑点重重,今日愿当众禀明。” 话语一出,殿中瞬时哗然,有人眼中闪过敬佩,有人则悄悄露出忧色。 宁龙眉梢挑动:“哦?说。” 宁凡拱手后,侧目朝一旁太监使了个眼色,朗声道: “来人,将人带上来。”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宁凡所谓“当事人”何人。 不一会儿,只见几名内廷太监带着一名白衣女子缓缓步入殿中。 她身姿纤细挺拔,面容清秀坚毅,眉眼间透着英气。 她一袭素白衣裙,并无华饰,双手合于身前,举止恭谨,眼眶微红,却神情坚定。 “这人是……谁?”不少人低声议论。 宁凡朗声开口:“此女名为李子清,正是当年被冤的李晖之女。”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 “李晖……不是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吗?” “竟然还有漏网之人?” “他女儿……怎么活下来的?” 众说纷纭,议论未歇,忽听王武大喊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与愤怒: “启禀陛下!李晖一家早已依律处决,六皇子此举乃是私藏罪犯,意图混淆是非,扰乱朝纲!” “请陛下明断,先治六皇子私藏罪女之罪!” 这番话倒是切中要害,朝堂上不少大臣都眼神一闪,有些点头,有些则若有所思。 丞相王恒也眯起眼睛,看了王武一眼,心中暗骂:果然这老狐狸反应倒快得很。 只可惜……未必能挡得住宁凡。 宁龙闻言,眉头微蹙,正待开口,宁凡却不慌不忙拱手: “父皇,此女现为云霄阁门人,身份清白,并非逃犯。” “而且,当年李晖是否真正有罪,尚未查明,若真是冤案,岂不是连这唯一幸存之人也不能说话了?” 王武想再辩,宁龙已然抬手,沉声道: “让她说。” 一时间,朝堂上众人皆默,目光齐聚白衣女子身上。 李子清眼含泪光,双膝一屈,伏地叩首,颤声道: “启禀陛下,罪臣之女李子清拜见陛下,臣女有冤,恳请陛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响彻整个太极殿,殿内众臣皆愣。 望着她面带哀泣却又不失坚定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微动。 有大臣看着她,心道: “这女子虽是罪臣之后,但仪态端正,言语有据,倒不像是胡搅蛮缠之人。” “更何况,这年头连皇子都掺合进来,此案……怕是真的别有玄机。” 宁龙眯眼看着李子清,微微点头,语气少见的温和些许: “说,有何冤屈。” “若果真有冤,朕自会为你做主。” 王武只觉胸口骤然一紧,心中几欲翻江倒海: “她……她到底知道多少?宁凡怎么会找到她?竟然还敢带到朝堂之上……” 他几欲开口阻止,却被宁龙一瞥之下生生止住。 一旁的王恒亦是神情肃然,眉心微皱,心中暗自盘算此局若真的要翻,会波及多少人? 大皇子宁昭却是笑而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子清,心中却升起丝丝寒意: “六弟……原来你走得这一步。”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 宁凡站在一旁,神情不动,目光沉静。他不需要多说什么。 这一刻,李子清的话,便是一枚重磅之矢,足以震荡整个朝局。 而李子清,在沉默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眼中泪光晶莹,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之意,开口道: “臣女谢皇上。” “臣女……所知的是——” —— 第105章 子清往事,空口无凭? 大玄皇朝 殿上,金砖铺地,朱柱擎天。 朝阳初升,光辉从檐角斜洒而入,在大殿之上投下斑驳的金影。 殿内香烟袅袅,帷幔低垂,沉沉御座高居龙阶之上,宁龙端坐其上,神色肃然,目光深邃。 朝堂两侧,文武百官依次列班,朝服整齐,鸾补虎章,各显威仪。 只是此刻,大殿内气氛却沉如积水,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缓缓蔓延。 仿佛每一道目光都不敢随意游移,皆落在那一人身上。 李子清站在殿中,身着素衣,脸色惨白,眼神却格外坚毅。 她的声音不大,却宛如钟鸣般,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父亲,是前户部尚书李晖。” 她缓缓开口,语调平缓,却饱含着沉沉的情感,“他在职十七年,为官清廉,一直为大玄殚精竭虑。” 话音一出,大臣中有人目光微动,轻轻颔首。有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就连高高在上的宁龙,也神色微凝,暗暗点头。 李晖之名,他怎会不知?当年入户部,三年理清十年旧账,六年重整漕运之乱。 他曾亲口夸过李晖: “朕有此人,可安十年户部。” 可惜后来的事太快,骤然而变。如今想来,当初的“贪污案”确实让人疑点重重。 李子清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父亲任职期间,有许多人试图拉拢他。” “他们用金银珠宝诱惑,用封侯拜相引诱,甚至……甚至用我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 “但他从未答应。” 她声音带着微微颤意,目光却极其坚定: “他曾对我说——‘为官者,当以百姓为子,不能成为权贵的走狗。’” 这句话一出,殿内顿时沉默。 不少老臣微微闭眼,神色微动。这番话,于他们而言,既熟悉又沉重。 官场沉浮多年,谁不知户部是肥缺?能拨天下之银,能掌税收之策,自古就是各方势力争抢之地。 李晖能十七年独坐其位,无一党羽,唯清风立身,何尝不是一种奇迹? 宁龙眼神更沉了几分,心中暗道: 竟至此等地步?若不是李子清今日开口,朕还不知竟有人以家人性命威胁重臣! 这已不是争权,而是夺命了! 然而,他心底更惊讶的,是李晖竟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坚守本心。 “可他没想到……” 李子清的声音忽然低沉,带着愈发明显的颤抖,“他们威胁不成,便在户部账本上动手脚。” “诬陷我爹贪污挪用银两,还说他资助邪门歪道百蛊门!” 她说到这里,整个人似已难以自抑,面色涨红,牙关紧咬,指节因握拳而泛白。 “那一日,我爹被押入天牢……他们……他们居然当着我爹的面,将我娘……” 她声音忽地断裂,目光忽然疯狂地盯着前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的地狱场景。 “那两个畜生……把我娘……活生生当场凌辱!” “我爹亲眼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的声音仿佛穿破了大殿的屏障,震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有人猛地皱起了眉,有人拳头紧握,眼中泛起愤怒之色。 而她继续说道:“我爹最后杀了那两个人,可那一刻,他已成了他们要的‘罪人’。” 说到此处,李子清忽然重重跪下,泪水如珠,簌簌而落。 她的唇角已被咬破,血丝缓缓滑下,却全然不觉。 她的声音仿佛从胸腔中撕裂而出:“陛下,请为臣女做主!” 一时间,正阳殿上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动。 一股浓重、近乎令人窒息的压抑,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那些老臣、宿将,此刻都低下了头,眼神复杂。 许多年轻官员,更是脸色铁青,手掌颤抖。 王恒眉头紧蹙,心中更是沉重。他的目光落在王武身上,眼神冷了几分。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王武近日如此惶惶不安,为什么他屡次暗中托人打探六皇子行踪—— 原来真相竟如此残酷! 宁龙的面色已由凝重转为阴沉。他的指节轻敲龙椅扶手,发出低沉的回响。 他心中翻腾不已。若李子清所言为真,那自己…… 岂不是亲手冤杀了一个真正忠臣?! 沉默中,宁龙缓缓开口:“凡儿——可查出这事,是谁所为?” 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仿佛风雨欲来前的雷声低鸣。 宁凡拱手上前:“回禀父皇,查出来了。” “此事的幕后之人,正是如今的户部尚书——王武!” 话音落下,殿中一阵哗然。 无数道目光齐齐转向王武,震惊、不信、怒意交织。 王武脸色骤变,顿时跪倒在地,语声发颤: “启禀皇上,冤枉!冤枉啊!不是臣,臣未曾做过此事!” 他转头看向宁凡,语调陡然带怒:“六皇子殿下,您虽贵为皇子,但也不能凭空冤枉大臣啊!” 此言一出,众臣内心纷纷起伏——确实,虽有李子清之言,但若无证据,也难以定罪。 更何况王武如今是户部尚书,朝廷重臣,一言之下若无实据,恐引动朝局震荡。 宁凡却并未动怒,而是神情平静地拱手道:“王大人要证据?自然有。” “来人——带上来。” 此言一出,大殿上众人皆是一凛,齐齐望向殿门之外。 只见那厚重的金漆大门缓缓开启,一阵风吹入,带来一丝凉意。 一道人影缓缓踏入,背影消瘦,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踏在众人的心头。 王武心跳骤然加速,冷汗已将后背浸湿。他心中惊骇欲绝,喃喃自语:“莫非是……他?” 而一旁的王恒等人也纷纷皱眉,屏息凝视,皆在等着那人走入朝堂。 而殿中,寂静依旧。 只有那缓缓走近的人影,仿佛从地狱归来,带着揭开真相的力量—— 正逐步逼近众人心底深藏的恐惧与罪恶。 第106章 证据确凿,朝臣震撼! 殿中,静若凝霜。 晨光自金雕龙柱间洒落而下,在青砖玉阶之间投下淡淡的光晕。 殿外庭前,红漆金钉的宫门缓缓开启,沉重的门轴摩擦声仿佛撕开了一层沉寂的幕布。 所有大臣皆下意识转头望去,一时之间,百官目光如潮水般涌向那敞开的门口。 只见晨风之中,一人缓缓步入殿中。 那人年约四十,身着一袭旧青布长衫,衣角虽整洁却显得褪色。 脚下布鞋略显破旧,鬓角略白,脸上风霜斑驳,眼中却透出一股沉着冷静。 他步履稳健,虽无高官之威仪,却有一种时过境迁之后仍能挺直脊梁的坚毅。 走至大殿之中,他停下脚步,躬身叩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响亮: “草民陈礼,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大殿上众臣面色纷纷变幻,有人蹙眉沉思,有人面露疑惑。 王武更是脸色骤变,喉结一动,仿佛吞下一口冰水,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宁凡神色如常,缓缓走上一步,拱手道: “不知道王大人,可还认得这位陈礼陈先生?” 王武听到这句话,脸色已变得苍白。他本想开口否认。 可那中年男子一出现,仿佛一柄利刃刺入他心中最深的阴影。 就是他。 王武心头几乎炸裂。 这个陈礼……不正是当年在户部账房任职的小官? 他一直在找此人,一直! 哪怕动用私下势力、悬赏万金,也没找到他的下落。 他以为此人早已隐匿山林,或被他人灭口,没想到,竟被六皇子宁凡找到了! ——麻烦了! 他眼神闪烁,双拳紧握,额头冷汗几乎滴落衣襟。 他的视线在殿中游移,想寻求援手,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目光冰冷,甚至连素日亲近的同僚,也面露讥诮之色。 但他还是咬牙撑住,声音颤抖而坚定道:“臣……不认识此人……” 这一句话出口,却没有任何人信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纷纷微露异色,很多人暗自摇头,目光之中已有轻蔑之意。 宁龙看了王武一眼,眼神如寒霜笼罩。 “你说你不认识?那你且听听他是谁。” 宁龙看向陈礼,语气冷峻:“说,你是何人?” 陈礼再次叩首:“草民陈礼,曾在户部任账房小官,职司核对账目,职位卑微,当年李晖大人之事发后,因无职权,未被牵连。” 众臣哗然,一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武反应这般剧烈……” “账房小吏,最清楚往来账册的流向,他出面,恐怕是真的掀了锅底……”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又聚焦在王武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鄙夷,甚至一丝愤怒。 宁龙冷哼一声,道:“继续说。” 宁凡则对陈礼微微颔首,目光温和中带着鼓励。 陈礼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清澈: “草民在户部三年,李大人每日亲自过账,事无巨细,皆有签字留印,从未挪用银两。” “我曾多次在夜里见李大人批阅奏折至深夜。他清正廉洁,心怀百姓。” “而账本上那些所谓‘贪墨银两’,实则多为王大人亲手填报,并附有他印章与批注。” 这番话一出,宁龙眼神骤变,目光冰冷如刀,猛地望向王武。那眼神之中,已无怀疑,而是彻底的愤怒。 王武再也坐不住,跪伏于地,颤声道:“陛下,臣……臣不识此人!定是他栽赃陷害!” 可这时候,众人已不信他分毫。 大殿之上,宁凡缓步上前,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 “既然王大人说不认识他,那不知——这两位,可曾见过?” 他一挥手,殿外便有太监高声喊道:“带人上殿!” 随着呼声,两道身影走入殿中。 一人高瘦,皮肤蜡黄,眼圈乌青,目光警觉中透着疲惫,神情紧张,衣衫虽整洁。 但那种走江湖常年提防危险的谨慎,几乎写在了骨子里。 另一人则矮胖,背微驼,神情惶惶,走路时低着头,眼中藏着长期活在利刃之下的恐惧。 两人一入殿,便瞬间感受到那压迫如山的气息。 当他们望见高坐龙椅之上的宁龙,四目相对。 只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哆嗦却不失虔敬: “草民……拜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众臣交头接耳,目光在他们身上游走。宁凡拱手道: “这两位,便是我近日寻到的重要证人。” “曾在百蛊门中任职,知晓王大人与百蛊门主的勾结往来。”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看向王武:“王大人,还说不认识吗?” 两人也抬起头,满是惧意地看向宁龙,一人开口道: “回禀皇上,我们曾在密林之中亲眼见到王武与百蛊门门主会面!” “他们交谈密语许久,我们藏在林间,听得清清楚楚。” “所谈者,乃是如何构陷李晖大人之计!” 另一人颤声道:“我们也曾为王大人转运银两,亲自抄写账目!” “那些钱……正是李大人被诬的证据来源……” 王武面如死灰,张口欲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而宁凡并未给他喘息之机,继续道:“陛下,草民所言虽真,但空口白话,终不如实证——” “此乃我所得账册与往来密信。”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数封旧卷,由太监捧上龙阶。 宁龙亲自翻开,一页页细看。 纸张泛黄,墨迹略淡,但内容清晰。银钱出入之数详细无误,每一笔后方,皆有“王武”二字签押,印章清晰。 更有几封密信,落款潦草却熟悉,正是王武的笔迹。 宁龙翻完最后一封,手掌缓缓合上文卷,目光仿佛刀刃,直直逼视王武。 那一刻,满殿肃然,空气似凝固成冰。 “王武……” 他的声音极低,却饱含怒火,“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武脸色惨白,五体投地,浑身颤抖。 “臣……臣该死!臣知罪!求陛下饶命,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臣一命,饶臣一命啊——” 他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宛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狗。 可宁龙的目光冷如寒星,他缓缓站起,衣袍猎猎,目光扫过群臣: “我大玄立朝百年,岂容奸人蛊惑朝纲?” “你诬陷忠良,谋害贤臣,连朕都被你蒙骗,冤杀忠臣——” 说到此处,他眼中浮出一丝痛楚,拳头紧握,喃喃道:“朕有罪啊……” “传朕口谕——王武,押入天牢,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另外——” 他扫视满殿,语气肃穆:“两日内,朕将发布罪己诏,昭告天下,悔我之失,告慰忠魂。” 话音落地,殿中众臣无不动容,齐齐俯身: “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 王武如遭雷击,仿佛全身骨骼被瞬间击碎。他大叫: “皇上饶命——皇上——皇——” 声音凄厉,拖曳着回荡殿内,但无一人替他说情。 就连平日相熟的王恒与大皇子宁昭,也俱是神色冷淡,默不作声。 侍卫上前,重重按住王武肩头,将他拖行而出。 他挣扎呼喊,声音越来越远,终被锁链与沉门的声音彻底吞没。 正阳殿上,再无喧嚣,唯余肃然之气,如刀锋寒风,割人心骨。 这一刻,朝堂震动,天下皆惊! 第107章 皇府密谋,宁龙召见 金銮殿上 群臣低头沉默,唯余那一声声“皇上圣明”余音回荡。 皇帝宁龙衣袍翻动,面沉如水,拂袖而去,脚步踏在金砖地面上。 靴底声沉稳而有力,似雷声滚动,一步步远去。 朝堂外寒风猎猎,檐角铜铃低鸣,云层低垂如幕,似乎也在回应这场震动朝野的风暴。 …… 大玄皇城 重门深院之内,大皇子府上的朱门缓缓打开,一辆银灰色轮廓的马车刚停下。 丞相王恒与工部尚书陆青岩下了车,神情肃穆。 院内仆人匆匆行礼,一路领着两位权臣走过青砖铺地的小径,穿过庭廊回廊,直入议事正厅。 厅内陈设古雅,四角沉香炉中细烟袅袅。 一株苍松盆景苍劲挺立,墙上挂着《观海图》,波澜壮阔。 刚刚下朝,大皇子宁昭早已等在厅内,他一袭玄衣,手中茶盏未饮,眼神深邃如渊。 王恒率先开口,语带沉重:“殿下,宁凡这一次……是真的成了。” “他居然真的找到了证据,翻了案。” 厅中气氛一时间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青岩眉头紧锁,低声道:“我们……低估他了。” 沉默蔓延开来,如沉水中的暗流,翻滚不息。 众人心中各有波澜。 王恒暗自握紧了手中的袖口,心头不由的翻涌起来。 他怎么做到的?先是借李子清之口打情感牌,让李晖之死成为朝中焦点。 再叫来了那失踪多年的陈礼,刺破了王武的防线…… 最后更是将百蛊门的人带来,连账本与密信都一应俱全…… 每一步都如绣针穿线,滴水不漏。 他们设下的局,竟成了宁凡的踏板! 陆青岩心头苦涩,心道:宁凡这一手,不只是救了李晖,还断了我们的一臂。 王武…… 他可是户部尚书,掌财政、控钱粮,如今一倒,整个财政线我们再无话语权。 宁昭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却已觉茶水苦涩难咽。 他缓缓放下茶盏,神情复杂: “此番……不仅未将他送去就藩,反而让他声名鹊起,父皇对他恐怕也……” 他话未说完,王恒便接过道:“不止如此……” “王武被押入天牢,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谁替他说话,无异于与陛下作对。” 他看了看两人,低声道:“更何况,宁凡在朝上提了那句话——‘牵涉官员甚多’……” “这句看似随口之言,却令臣……后背发寒。” 陆青岩一惊,随即醒悟。 王恒沉声道:“王武跟随我们多年……他知道的太多。” “若是他真的被宁凡撬开嘴巴,说出些什么……” 宁昭眼神骤冷,眉头紧锁,许久才道:“丞相的意思是……” 王恒沉声道:“事已至此,恐怕……只能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宁昭低声重复,眼中却泛起寒光。 陆青岩喃喃道:“王武是死局。” “但如何收场……需得谨慎。” 宁昭皱眉,道:“若他在天牢中忽然暴毙,定然第一个被怀疑的是我们。” 三人都心知肚明:王武与他们走得太近,若是死得不明不白,宁凡岂会轻易放过? 厅中一时沉寂。 忽而,陆青岩低声道:“那……若是自杀呢?” 宁昭抬眸看他,摇头道:“不妥,太刻意。” “王武求生欲强,根本不像会自尽之人。” 片刻沉默后,宁昭忽而一笑,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算计的寒光。 “其实,也不是不行。”他说道。 王恒与陆青岩齐齐抬眼:“殿下此话何意?” 宁昭慢条斯理地道:“若是在宁凡或者父皇面前,他‘自愿’自尽呢?” 陆青岩眉头微动,王恒眼神陡亮。 宁昭缓缓说道: “只需告知他,九族可以不杀,我们可以暗中调换,将其家眷悄悄护出京城。” “他只需在陛下面前‘认罪伏法’——一死,换全族生。” 王恒露出一抹冷笑:“殿下好计。” 陆青岩叹道:“神不知鬼不觉,连宁凡也无法怪罪。” 三人相视而笑,眼中皆露出一丝冷意。 可心底却又各自一凛:如今的大皇子,竟如此手段狠辣、冷静决绝,实在不可小觑。 …… 皇宫深处 皇城最深处,御道之上,曲折回廊蜿蜒,两侧玉石栏杆,琉璃飞檐,金瓦闪烁。 初冬寒意微透,但这片区域被琼花庇护,显得静谧肃穆。 宁凡步随宁龙之后,沿着御道缓缓而行。 他一袭青衫,神情沉稳,步伐轻柔如风。而走在前方的宁龙,却与早朝之时判若两人。 方才那暴怒震怒朝堂的皇帝,此刻竟如邻家老父般,负手漫步,嘴角噙笑。 时不时看他一眼,似带着欣赏,又似带着考量。 宁凡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这老狐狸,装得真像。 若不是我今日算计得当,还真被他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骗了过去。 他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帝王无情,翻脸如翻书…… 若非今日拿下了王武,怕是自己就要被“送去就藩”了? 宁龙忽而停步,转过身,眼中带着笑意道:“凡儿,今日你做得不错。” 宁凡面色不动,微微一礼:“儿臣惶恐,只是不愿忠良蒙冤。” 宁龙打量着他,忽然轻声笑道:“你比你几个兄弟都像朕。” 宁凡抬眼看他,目光不卑不亢: “若有陛下万一,亦属福分。” 宁龙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比朕更会说话。” 他收起笑意,语气顿了顿,道: “你今日说‘牵涉官员甚多’……这话,是试探,还是……已有所掌握?” 宁凡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顺口一提,若真有人心虚,那便是他们的问题了。” 宁龙凝视他片刻,忽然道:“朕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宁凡垂眸应声:“儿臣不负所望。” 两人并肩继续前行,天光微曦,琼楼深处。 风声掠过檐角,御道如画,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第108章 潜在危机,天牢王武 皇宫深处,风起云卷。 天光斜照进重重宫阙,将廊檐与金瓦映得一片辉煌。 脚下是干净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白玉石阶,两侧红墙朱柱。 檐角浮雕盘龙踞凤,一对对内侍远远侍立,不敢靠近,只低眉顺目地躬身送行。 宁龙与宁凡并肩而行,身后仅跟着数名内侍与两名贴身护卫,脚步轻缓,步步踏实。 大玄皇帝宁龙神色温和,手负在身后,目光悠远望着前方宫墙下的一抹斜阳。 宁凡侧目看了看他,神情淡淡,脚步却未曾慢下,眼底思绪翻腾。 此刻气氛看似温和安详,仿若寻常父子在宫中散步,实则每一步都似走在刀锋上。 沉默中,宁凡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知道父皇叫儿臣来,是有什么事吗?” 宁龙闻言脚步未停,似笑非笑地回头一瞥,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家常: “怎么,父皇想和儿子聊聊天,也不行了?” 宁凡眼神一挑,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几分玩味的神情,道: “那当然不是,只是……儿臣本想着今儿下朝后勾栏听曲来着,” “结果一转头就被父皇叫来,实在有些遗憾。” “勾栏听曲?”宁龙脸色一黑,声音倏然拔高,“你说什么?” 宁凡双手负后,装作一副“我没说错”的模样,含笑不语。 转头看向一旁的御花园。风吹花动,枝叶婆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宁龙看着他,气得差点笑出声,终究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没正形的六儿子。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语气重新平静下来: “你觉得……王武之事,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宁凡听到这话,眼神微顿,心中暗自警觉: 试探?还是点拨? 他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眸,语气平稳: “父皇,现下看来的确只有王武一人,若真要牵扯更多人,只怕证据也不会如此干净利落。” “嗯。”宁龙应了一声,语气似有若无,缓步走在前头。 他脚步略缓了几分,身后袍摆微动,道:“你知道咱们大玄现在的处境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宁凡心头一震。他没有急着回答,只谨慎道: “父皇说的是哪一方面?” 宁龙停在一处回廊前,抬手轻抚栏杆,目光望向远方金瓦红墙,道: “外有大秦虎视眈眈,蛮荒未平,南部动荡……但真正让朕忧心的,从不是这些。” 宁凡闻言静默不语,只听宁龙继续缓声道: “真正的危机,在朝堂之中,在这座皇城里,在这大玄中……世家太强了。” 他说得很轻,但宁凡却听得清楚而沉重。 “丞相王恒,”宁龙低声道,“你知道他这些年握着多少权、培植了多少人?” “若他一意孤行,整个朝堂都能给朕掀个底朝天。” “动他,朕要付出多大代价?” 宁凡心神微动,听出话中深意。 原来父皇…… 其实也早就知晓了王恒的许多勾当,只是…… “还不是时候。”宁龙忽然转头看他,神情不怒自威。 “宁凡,朕知道你今日在朝上是想借势逼出更多人的罪证……” “但这件事,到此为止,可好?” 宁凡沉默片刻,随即缓缓点头,心中了然: 这是父皇给我划出的界限,也是警告与提点—— 查到王武,便足矣,继续深挖,反倒会引火烧身。 “是,父皇。”宁凡垂眸躬身,“此案,确系王武一人所为。” 宁龙闻言顿了一瞬,似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应下,随后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还是你聪明,知进退。” 话锋一转,宁龙继续道:“还有一事。” “年会将至,年后之前,必须敲定新的户部尚书人选。” “此事,就由你来主导。” 宁凡眉头微挑,点头答应:“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心中却暗道: 看起来这是父皇对我的补偿,也是在借我之手整合户部…… 这是又一场博弈的开始。 …… 转眼 天牢 阴风阵阵,冷铁森森。 这里深埋宫城地底,墙壁斑驳,潮气沉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烂混合的味道。 走廊尽头,灯火昏黄,火光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斑驳不清。 宁凡披着披风,从外缓缓而来,步伐坚定。 原本他是打算早朝后就来见王武的,只是中途被宁龙唤去耽搁了些许时辰。 一离开皇宫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牢门开启,铁链哗啦作响,押狱的老狱卒躬身让路,不敢多言。 牢室之内,王武已换上囚服,形容憔悴,面色灰败。 他低坐在一角,满头乱发披散,脸上满是胡茬与干裂的血痕,双眼木然,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然而,在看到宁凡踏入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却骤然一变—— 先是一愣,继而泛起一丝恨意,那目光仿佛要将宁凡活剥了般咬人。 “六皇子殿下,”王武语气低哑,声音沙哑中带着嘲讽,“这是来……看本官的笑话么?” 宁凡负手而立,面带浅笑,语气不轻不重: “怎么会?我是来看看王大人是否还平安。” “毕竟……王大人知道的事太多了,我若不来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王武闻言,面色倏地剧变,眼底浮现一抹惊惧之色,却转瞬即逝。 他眼神闪烁,低头不语。 他明白宁凡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彻底没救了。 宁龙的态度分明是要拿他开刀祭旗,但他又知道太多太多的东西—— 户部贪污、账目回流、世家结党,甚至还有许多与王恒、宁昭密切相关的秘密。 他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而更让他心头悲哀的,是他早已感受到了: 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就在宁凡被宁龙叫走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大皇子府,王恒和陆青岩立刻传信入牢—— 以他妻儿性命相逼,要他配合一场“自杀”。 自杀,必须是在宁龙与宁凡面前,当众自尽。 理由也冠冕堂皇:只要配合,便暗中救下他一家;若是不从……满门抄斩。 王武心头早已乱作一团,百感交集。 他恨! 他本以为自己这些年忠心耿耿,替他们背脏事、动黑手、压证人,换来的竟是一句“弃车保帅”。 他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血渍沁出。 他望向宁凡的眼神复杂至极,恨意、愤怒、哀怨、挣扎……交织如乱麻。 他咬着牙,声音嘶哑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109章 拿到把柄,秦熙想法 天牢深处,昏沉而压抑的铁石地牢内 夜风穿过铁窗,冷得如同刀刃。 天牢深处阴湿潮冷,石墙之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苔痕,仿佛年年不见日光。 昏黄的灯火摇曳不定,火光下铁栏内人影瘦削,王武被换上了囚衣,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坐在地面上,背靠墙角,眼神浑浊空洞,只有偶尔划过的恨意证明他仍然未死。 他看着走入牢门的宁凡,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却又黯淡下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王武声音沙哑,仿佛在喉间滚过一把钝刀,压抑而艰涩。 宁凡停步,眉目微凝。牢狱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神情掩映得更为深邃。 他心中微动:不对劲,王武的眼神中有一丝异样……是在挣扎? 还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难道在我来之前,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那些人动作竟如此迅速。 片刻的沉默后,宁凡点了点头,语气郑重而平静:“可以,你说。” 王武垂下目光,手指在膝上微微颤抖。他似乎还在犹豫,但最终还是抬起头,咬着牙说道: “我这里……有他们的把柄。” “他们?”宁凡没有问出口,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王恒,宁昭——这场朝堂漩涡的幕后推手,毫无疑问。 王武似乎能感受到宁凡眼中的冷意,低低地开口: “我可以把这些交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宁凡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不动,心中却已了然。 他猜到了王武的条件是什么——他的家人。 “你说。”他低声说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 王武低下头,声音哽咽:“只要你能保护我的家人……” “我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通通都交给你。” 宁凡的目光凝了一瞬,接着点头:“可以,我答应你。” 此刻,他心中思绪如潮——父皇虽然不愿动世家。 但这把柄留着终有一日能用,若真的到了决裂之日,这便是决胜的筹码。 而王武,既然已经无力自保,最在意的自然就是妻儿。 王武听到宁凡答应,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将整副重担卸下。 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把柄就在我家宅的书房暗格之中,一共三份卷轴,藏得很深,你派人去搜……” “但动作要快,否则……” 他说到这,眼中划过一丝惧意,但更多的,却是悲凉。 “他们已经第一时间传来了话。”王武声音忽而低沉,如同陷入冰湖之中 “让我……自杀。” 宁凡神色微变,眼中光芒一闪,冷意浮现。 王恒……宁昭……果然狠辣,连王武都不容。 “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我的妻子,我的儿子,都会被牵连。” 王武眼角泛红,声音哽咽: “我……这辈子尽心尽力为他们做事,到头来……” “到头来却换回这个结果,真是可笑啊……”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眼神如刀般刺向宁凡: “你若做不到,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凡看着他,缓缓点头,语气笃定:“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当然,听到王武要自杀的消息,他也没有打算阻止,这么一来确实也算不错。 自己的父皇已经明确这件事到此为止,而如果王武死了,这件事也确实可以结束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天牢。 王武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久久未动。 仿佛看见了什么希望,又仿佛是在送别自己这命途多舛的一生。 他闭上眼睛,低声呢喃一句:“可惜了……若当初我站在你这一边……” …… 镜头一转,万里之外,大秦皇朝,皇宫深处 北地天寒,大雪初停。 皑皑白雪铺满了皇城宫道,玉阶洁白如练,宫墙黛瓦在雪中显得肃穆威严。 正殿之中,暖炉香烟袅袅,四柱雕龙金饰,金碧辉煌。 厚重帷幔遮掩风寒,却遮不住宫廷中的一丝肃杀与寒意。 大秦皇帝——秦熙,身穿玄金龙袍,端坐高位,剑眉微蹙,神情淡漠,却透出一股帝王之威。 在他对面,立着大秦丞相李旬,身形佝偻,须发皆白,脸上却是一派从容之态。 “那边怎么样了?大梁的婚事。” 秦熙语气平稳,但语气中藏着不可忽视的锋锐。 李旬拱手道:“回陛下,大梁那位公主已经回归帝都,准备已妥。” “消息说,待明年开春,便可赴我大秦。” 听到这话,秦熙总算微微点头,神情缓和几分,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如此甚好,大梁这一招棋子下得不错。” “有了这层关系,大梁想要轻启战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也因此,需提前做好准备。”他语气一转,冷意微显, “不止是婚事,还有粮草军备,若开春之后局势变动,我们大秦要能随时应战。” 李旬点头应道: “臣已经吩咐户部和兵部调配粮草,数十万斛粮米已封存至前线仓储。” 秦熙眼中光芒一闪,旋即问道:“蛮荒那边呢?最近如何?” 李旬面色凝重:“前段时间,蛮荒诸部确有侵扰我边境,但抢掠之后便无下文。” “根据边军密报,那边似乎也受大雪所困,正在自顾不暇。” “哼!”秦熙冷哼一声,手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之上,火气瞬间迸发。 “这群贼子!若非那荒地天寒,难以驻兵,孤早就一并扫平他们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厉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听说蛮荒那位公主,是百年一遇的天赋人物?什么百蛊之体、圣女命格?” 李旬低声回道:“的确有此传言,听说其精通军阵,修为更是在年轻一辈中难逢敌手。” 秦熙笑意森然:“孤倒要看看,她究竟几斤几两。” “等来年我们胜了大玄,孤便亲征蛮荒,灭其百族,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 两地风云并起,一在囚笼生死边缘,一在万里皇权之巅。 朝局暗涌,诸侯搏弈,一盘杀局,悄然落下子。 第110章 王武之死,事情了结 天牢深处,寒风如刀,地底潮湿的气息如同腐朽了多年的血肉,令人作呕。 黑石砌成的墙壁布满岁月的斑驳与铁锈痕迹,铁栏锈迹斑斑,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 仿佛在低语着一个个被囚者最后的哀嚎。 数支火把挂在潮湿的墙面,幽黄的火光晃动,在潮气中挣扎着延续生机。 把本就逼仄的牢房映得鬼影重重,似地狱入口。 王武蜷缩于角落之中,他的头发已失去原有的整洁与威严。 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身上的朝服早已污浊破损。 胸前的户部官印刺绣早被泥水模糊不清。 他的眼神麻木无神,仿佛已看破生死,眼袋浮肿,眼角裂纹密布。 像是瞬间老去了二十年,浑身瘦脱了形,哪还有半分往昔那位朝堂权臣的神采。 这时,天牢入口处,脚步声响起。 铁门吱呀开启,寒风随之而入,守卫恭敬低头。 一身明黄色常服的身影缓缓踏入,正是玄皇——宁龙。 他立于火光之下,面容深沉如山岳,帝王的威仪宛若山雨欲来。 压得天牢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他的眼眸落在王武身上,淡淡看着这个昔日的忠臣,如今却因李晖案而锒铛入狱的阶下囚。 宁龙轻轻一叹,这才几日光景,王武便瘦得皮包骨头,仿佛已经被岁月啃噬了精神与血肉。 但他终究没有多余的同情,毕竟——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已发布罪己诏,自责未察李晖冤屈,身为皇帝尚且自责。 王武身为当事官员,又岂能逃脱? 况且李晖冤死之前,几次上书未果,与王武的压制脱不开干系。 王武听到脚步,慢慢抬起头,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明几分,看到那道龙袍身影,连忙挣扎着起身。 踉跄跪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石板,声音颤抖:“老臣王武,参见陛下。” 宁龙目光淡然,不怒不悲,只道:“你找朕,有何事?” 王武伏在地上,低声而卑微地说道:“陛下,老臣在户部为官十七载,自问无愧大玄,虽有疏失。” “李晖大人的事情,如今一切罪责老臣皆认,只求陛下……放过老臣的儿女。” 他说完,再次伏地叩首,声音已哽咽,泪水滴落在石板上,交融着牢中湿气与尘埃。 宁龙闻言,没有立刻答应。他的目光深邃难测,望着王武伏地的身形。 脑中却浮现出宁凡此前的劝言——“父皇,王武虽有罪,但其家人未必知情,若能留下或有用。” 他没有开口,神色不动。 王武等了许久,未得回音,缓缓抬头,望着宁龙那张冷峻的面孔,心中凄然苦笑。 他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如今这一拜,只为求子女一线生机。他低声喃喃: “陛下……老臣知罪深重,已不敢奢求活命,只愿以一命……换取子女周全。”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头,目光决绝,猛地起身,朝着旁边那处潮湿墙壁狠狠撞去! “住手!”宁龙一惊,伸手欲阻。 但为时已晚。 “嘭——” 王武的额头狠狠撞在粗糙的石壁上,顿时血花飞溅,他身子一颤,颓然倒地,双目微睁,神色中竟露出解脱之意。 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下,染红了破旧衣袍,也染红了地上的石砖。 宁龙的手还停在半空,慢了半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倒地的王武,良久未语。 直到身后一名太监匆匆上前,检查脉息后低声禀道:“陛下……王大人,没了。” 宁龙垂眸看着王武,良久,轻轻一叹:“罢了……虽有过错,但……终究是个护家的忠臣。” 那太监迟疑问道:“那……他的家人如何处置?” 宁龙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目光遥望天牢之外的寒夜,只道: “朕累了,回宫。王武一案,交给凡儿全权处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寒风继续在天牢中呜咽回旋。 …… 宁凡府邸,夜色已沉,灯火摇曳。 府门前雪刚扫过,青石板上还有些薄霜未融,墙头挂灯,一派肃静安然。 大堂内,炉火正旺,温暖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宁凡换下了外袍,手中正展开一封信函,纸张泛黄,但上面清楚写着王武留给他的名单与证据—— 其中包含了丞相王恒私设粮仓、贪墨军饷的密录。 大皇子宁昭私下招募死士、勾结黑市商会的罪证,以及两人往来的诸多密信,内容触目惊心。 不多时,一道倩影踏入大堂,正是李子清。 她早已等候多时,见宁凡归来,立即快步上前,行礼一拜,语带感激: “殿下,谢谢你……为我父亲洗去冤屈,还他一个清白。” 她声音轻颤,眼中泛着盈盈泪光,跪姿端正,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在地砖之上。 宁凡见状,立刻伸手将她扶起,温声道:“起来,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李子清站稳身子,双眸湿润,感激难言。 宁凡目光坚定,语气低沉:“不过,你父亲的清白虽还了,但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该还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只是现在……时机未至。” 李子清紧咬红唇,泪眼模糊,郑重说道:“殿下,子清愿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宁凡轻笑一声:“不至于要你赴死,不过,确实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李子清神情一肃:“殿下请吩咐。” 宁凡目光幽深,缓缓说道:“我要你回到云霄阁,争夺圣女之位。” “云霄阁?”李子清心神震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近来刚刚得知,云霄阁即将重选圣女,阁主亲自挑选继承人。 可她还未传信,殿下就已了然于胸,竟已提前布局。 “殿下……你竟然……”她一时间惊叹莫名,眼神中满是敬畏——恐怖如斯。 宁凡轻轻点头,目光如炬: “你若能坐稳圣女之位,接下来的棋盘,便可继续铺开。” “而当你登上高位的那一刻,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李子清眼眸坚定,重重点头:“子清明白,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宁凡望向远方夜空,寒风中星辰隐约,心头却早已布局千重。 云霄之上,风起云涌的未来……也许,已经不远了。 第111章 无缺之人,户部之位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阳光从东边的天际缓缓洒落。 斜斜地映在四皇子宁无缺府邸高耸的飞檐之上。 琉璃瓦闪烁着微微金光,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清风中轻响,宛若天音低吟,清幽而不扰耳。 府邸庭院之中,松柏苍翠,湖心亭依水而立。 一池碧波映出山石古树,几尾锦鲤穿梭其间,掀起层层涟漪。 亭中石案上已摆好香茗,一股淡雅茶香缓缓升腾,弥散在整个庭中。 亭中,宁凡与宁无缺相对而坐。两人皆着便服,不似宫中那般威仪肃穆,气氛倒也轻松许多。 宁无缺手执青瓷茶盏,指尖轻旋,目光落在那沉浮的茶叶之上,眼角却藏着深意。 宁凡则神色平静,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姿态从容。 仿佛昨夜天牢之中风波再起的一切,于他不过如棋盘落子一般寻常。 “六弟,”宁无缺率先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丝由衷的赞许,“这次的事,干得漂亮。”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宁凡,眸中有几分深藏的敬意: “王武落马得如此干脆利落,他们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宁无缺心中也不禁感叹。 原本只以为宁凡在情报之道上手段独到,却不曾料到,连权谋算计竟也是这般厉害。 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逼得王武连退路都无。 最难能可贵的是,此事落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尾巴。 即便父皇要追究,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 只可惜……宁无缺略一摇头,神情惋惜地道:“只是可惜,没能顺势将大哥和丞相一并拉下。” 宁凡轻轻一笑,目光清澈,语气却淡然之中带着几分揣度: “四哥过奖了。” “其实也是早有预料。” “想要借着这件事动到王恒与大哥,确实不容易。” “以父皇对大哥的宠爱,纵使心知肚明,也会选择不了了之。” 说到这,他抬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绕舌,话语却愈加沉稳: “更何况,王恒是世家代表,牵一发而动全身。” “父皇若真动了王恒,那便是在向整个朝堂、向整个士族世家开刀。” “如今内有百官勾连、外有大秦威胁,父皇的心思,我想倒也不难猜。” 宁无缺轻轻点头,心中不免暗自叹息。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 世家之势,如山如渊,根植大玄百年,岂是说动就能动的? “也好。”宁无缺自我解嘲般一笑,“比起让父皇震怒,能将此事稳住,也是一件好事。” 宁凡微笑不语,目光一闪,随即转了话题: “对了四哥,这次户部空出来的位置,四哥可有推荐的人选?” 宁无缺微怔了一下,旋即神情收敛,问道: “你问这个,难道……父皇将任命之权交给你了?” “没错。”宁凡点头,神情坦然,“父皇今早将此事托付于我,名为补偿。” “实则……恐怕也是想借我之手,重新整合户部。” 宁无缺沉默了片刻,眉头微皱,眼底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户部,掌天下财赋,而今将任命权交给宁凡,便是等于赋予了他深入朝政腹地的钥匙。 “父皇竟然……”他欲言又止。 宁凡轻笑: “我明白四哥的疑虑,父皇之意无非是‘止事于此’,但也清楚王恒与大哥的问题不止于此。” “他既不愿明着对他们动手,那我也只好暗中另布棋子。” “借这次户部换人之机,重立秩序,理应为我所用。” 宁无缺这才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倒真有一个人选。” 他顿了顿,沉吟道: “此人名叫沈彦,出身寒门,如今为云州太守,是我三年前私访地方时偶然结识的。” “他清正廉洁,颇有手段,只是太过刚正,不愿与地方权贵同流合污,几次得罪人,被贬远州。” “但我看得出来,此人若能得其位,必能整顿户部。” 宁凡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四哥能记得一位远州太守,想来定是极有才干之人。” 他轻轻点头:“那就依你所荐,我会将其调任入京,任户部侍郎一职,接下来若表现得好,也不妨让其执掌一部。” 宁无缺轻叹:“希望他到了京中不要被那些老狐狸吃得骨头都不剩。” 宁凡则笑而不语,眼底却已有锋芒一闪而过。 谈话至此,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宁凡脸色略微沉了些许,话锋一转: “不过,接下来的年会恐怕不会太平。” 宁无缺抬眸,神情立刻凝重起来:“你是说……血窟?” “不错。”宁凡点头,眸中冷意隐现,“我总觉得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年会将至,王公大臣齐聚,防备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他们趁虚而入。” “以血窟的手段,很可能会以刺杀、劫掠、甚至是引动混乱为手段,趁势搅乱朝局。” 宁无缺神色一凛:“血窟……可不是寻常邪修,他们的根脚比我们想象的还深。” “你准备如何应对?” 宁凡缓缓起身,抬头望向远处阳光洒落的庭院深处,语气沉冷: “他们若敢动,我就让他们动得起,收得不回。”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年会那日,布下天罗地网,就看他们敢不敢上钩了。” 说到这,他转身看向宁无缺,目光笃定如山:“这一次,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宁无缺看着眼前的六弟,一时无言。昔日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 如今眉眼间已是一派沉稳肃杀。 他心中隐隐感到——这场年会,或许将是朝堂暗流汹涌的真正开端。 血窟只是表象,更深的博弈,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开始。 庭中微风拂过,茶盏微晃,波光粼粼之中,仿佛已映出风雨将临的痕迹…… 第112章 大宋来使,名扬天下 大梁,皇城。 天色阴沉,乌云沉沉地压在皇城之上,似有暴雪将至。 城中街巷交错,飞檐高楼之间白雾缭绕,灰砖青瓦隐在淡淡寒霭中,如藏锋之剑。 宫墙之内,红砖金瓦巍峨庄重,御道两侧松柏参天,冷风过处,松涛低鸣,恍若虎啸龙吟。 大梁的冬日自有一种肃杀与威严,仿佛天地之间都潜伏着隐隐杀机。 而此刻,这座皇城中,却已静静涌动起另一层暗流。 此时,大宋使团已至大梁整整十日。 十日之中,他们觐见了大梁皇帝苏成钧,奉上国书礼仪,言辞恭敬而不卑不亢。 随行之人多为大宋文坛名宿,其中更有圣人亲授弟子。 此来名为修好,实则意在一试大梁文道之底蕴。 据说,是大宋那位太子亲定的策划——通过一场“文道切磋”。 当然这也是大儒们的意思,毕竟之前的传言大梁四皇子苏铭可以文圣转世。 天下问道十分,苏铭独占八分! 此次前来,不仅仅要彰显大宋儒学风骨。 顺势于天下文士之间树立道统之名,并且还要打压苏铭! 而这场比试,大梁应战者,大宋点名之人却是那位素有“圣人转世”之称的四皇子——苏铭。 比试在皇宫内府之中举行,闭门对垒,外人不得观之,连朝中大臣也未能列席。 数日之间,从《礼记》《春秋》之辨,到《尚书》《道藏》之诠。 更以三日论治国之策,五夜破法理之纲,文辞如剑,意境如潮,战至酣处,几度伏案吐血。 外人虽不得见其争锋,但每一日之后,大宋使团众人皆面色苍白,沉默寡言。 有的双目空洞,失神呆滞,有的更是闭门不出,一连数日不曾露面。 尤其第七日后,曾被誉为“大宋三才子”之一的温子渊。 在归驿途中道心崩溃,当街失声痛哭,口中只念:“圣道何在?我……竟输了……” 此言一出,虽被随行护卫仓促掩盖,但目睹者众,流言迅速传遍城中。 “输了?” “大宋的文道圣徒,竟败在我大梁?” 虽然比试从未对外公布结果,但城中百姓早已有了猜测。 若非败得彻底,大宋众人何至如此? 何至人人面色如灰、心气全无? 更何至文士之间竟有人道心破裂,几欲疯魔?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坊间传言悄然流传开来: “大宋文道不敌大梁,被四皇子苏铭一人镇压。” “大梁文道,冠绝当世!” 在酒肆中,在书馆里,在坊巷之间,许多士子与百姓皆为之振奋。 甚至有人趁夜焚香祭孔,称“幸生大梁,文道未亡”。 但,与民间热议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皇室与朝堂的异常安静。 皇帝苏成钧对此只字未提,太子与诸皇子皆未言语,文渊阁诸儒也未发一辞。 朝堂之上仿佛一道无形禁令,将整件事压了下去。 反倒是境外之地,风波暗涌。 烟雨楼消息极广,在比试之后便将此事传播至各国子民与朝堂耳中。 随着时间推移,因为这件事天下都在关注着,再加上烟雨楼的暗中推动。 大秦、大玄、大宋、甚至蛮荒诸地都在密切关注此事。 而大宋——怒火已悄然燃起。 就在民间议论纷纷之际,十日已至,今日乃是大宋使团离梁之期。 原本,朝廷还欲为其设宴送行,然而天降大雪,仪程作罢。 大宋使团众人亦不多留,只在驿馆内整理物什,准备次日一早启程离开。 然而——夜,忽变。 是夜,子时初刻。 皇城西北角,驻有大宋使团的“清风驿”忽然起火! 起初,只是一缕黑烟从屋脊升起,如狼烟突起,不引人注目。 但顷刻之间,火势便如猛虎下山,烈焰冲天,赤光映照夜空,照得半城皆红。 “起火了——!!!” “快来人——救火!!” 城防营与水匠营皆紧急动员,十数辆水车连夜赶赴驿馆,百余士卒携水桶赶至现场。 可火势之猛,却远非常火可比。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驿馆的主楼直接被烈火吞噬,梁柱崩塌。 火舌狂舞,仿若地狱恶龙张口咆哮! 黑烟之中,夹杂着金属爆裂声与人声惨叫。 但众人冲不进去,火焰仿佛有灵,扑火之人一靠近,便被炙气逼退。 “快!还有人在里面!” “快救人!” “水!快泼水——” 百姓聚在不远处围观,望着熊熊烈火,惊惧交加。 有妇人落泪,有孩童啼哭,有白发老者喃喃念诵佛号。 有人看向火场低语道:“那可是大宋来的使团啊……” 也有人喃喃自语:“这……这怕不是天谴……” 而皇城之中,有人登高远望,眼中浮现冷光。 …… 翌日清晨。 风雪未歇,天寒如冰。 驿馆废墟之上,烟尘未散,余烬犹热。 搜救队伍清理了一夜,终是确认: 大宋使团之人——无一生还! 包括文士、随从、护卫在内,总计三十七人,全部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消息一出,轰动天下! 而最先震怒的,便是大宋皇都! 太子震怒,大宋国主震怒,三公九卿皆震怒! “这是阴谋!” “他们故意灭口!” “比试未过,便行杀人之计?这是挑衅!” “是不是大梁获胜的消息也是假的?” 使团刚刚比试文道,如今竟全员身亡,这如何不叫大宋上下疑心? 更何况,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寻常文士,而是大宋最年轻一代的代表。 是他们传道之根本、未来之希望! 如今全数丧命! 阴谋之声,四起。 大宋朝堂之上,已有人提出封锁大梁使节,甚至有主战派上奏: 准备战马粮草,择日复仇! 而大梁皇室,却仍旧沉默。 仿佛这烈焰中焚毁的,不过是一座驿馆,一群过客而已。 然而,风雪之下,宫城深处。 一双眸子,正静静望着远方的烟尘未散之地。 那目光深邃如海,冷静如冰。 正是——苏铭。 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却仿若雷霆: “文道已成,接下来……便是破局。” 第113章 安排妥当,年会来临 几日后 夜色渐深,宁府之中却仍灯火通明。 正厅内香炉袅袅,檀香缭绕,一缕缕青烟在空中游走,如龙蛇翻腾。 厅外雪花飘落,落在廊檐之上,悄无声息地堆出一层薄雪。 天地仿佛一夜之间安静下来,却掩盖不了风雪之下酝酿的暗潮。 正厅内,宁凡身着一袭墨色蟒袍,斜倚在榻上,面前茶香袅袅,指尖轻轻拨弄着盏中的茶叶。 暗一悄无声息地现身在厅中,身披夜行衣,腰间佩刀,躬身行礼,声音沉稳低沉: “殿下,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大宋使团无一生还,连那位文道使都未能活下。” “如今,大梁与大宋之间火药味浓烈,梁国那边已经调动边军,恐怕不久后便会有交锋。” 宁凡闻言轻轻颔首,神情平静如水,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好,恰如预期。” 随后,苏苏款步走入厅中,一袭月白长裙随风而动。 眉目间带着淡淡疲惫,却掩不住清冷的英气。 她走至宁凡身边,轻声说道: “李子清已经启程,赶往云霄阁与故人会合。” “他说这一次,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云霄阁圣女之位,她一定不会错过!” 宁凡闻言也是轻轻点头,对于李子清能否争上圣女之位,他倒是不担心。 他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应,必要时还会帮助李子清扫清障碍。 而且就算失败了也没有关系,毕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成功了他省点力,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区区一个云霄阁而已如果不站在他这边大不了到时候…… 想到这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暗芒。 接着苏苏又说道:“苏浅浅那边,我们也联系上了天机阁,暂时不用担心。” “她已经和天机阁接上头了,而且也联系上了苏铭。” 宁凡听罢,微微一笑,眸中划过一丝莫名深意: “我那五哥,年会之后恐怕就要启程去就藩了……” “我给他准备的‘惊喜’,他也快看到了。” 苏苏与暗一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讶然与一丝怜悯。 宁林这一去,虽被外放到恭亲王,实则被打入风口浪尖的苦寒之地。 那是王朝最边远、最难掌控的疆域,更是恭亲王的地盘。 去了,便意味着脱离朝堂核心…… 加上宁凡为他准备的这份“惊喜”,恐怕足够五皇子头疼的。 宁凡又抬眼看向窗外落雪,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森寒的冷意: “你们也做好准备,现在还不是与大皇兄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咱们,也是时候去北荒了。” 厅中一静,苏苏微微睁大眼眸,暗一更是眉头一动。 显然对这个决定早有预感,却仍感震撼。 北荒——那个在众多势力眼中被视作“禁地”的所在。 真正的龙蛇混杂、蛮荒异族、秘地重重,连朝廷都无法完全掌控。 “殿下的谋划,果然早已超越眼前。” 暗一心中感叹,面上却低头应道:“属下听令。” “我们离开时,大玄应该有很多人会很高兴的。” 宁凡缓缓起身,站于窗前望向夜幕低垂。 “可当我们再回来……大玄,将因我们而震动。” 他眼中寒光乍现,如破空长剑,直逼苍穹。 …… 随着王武之事的彻底落幕,李子清的离去,户部人选也定下,整个大玄王朝表面恢复了平静。 但这份平静之中,隐隐酝酿着更深层的变动。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腊月。 时间推移,冬雪愈盛,整个大玄皇城在寒风中披上一层银装,街头巷尾却越发热闹起来。 酒楼里传来丝竹管弦,百姓穿着新衣,张灯结彩,孩童笑闹嬉戏。 大街两旁悬挂着红灯笼、剪纸花、五彩条幅。 空气中弥漫着糯米与梅花的清香,糕点铺前排起长龙。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四处洋溢着年的味道。 皇城内外,红梅点点,雪未尽融,已是年味渐浓。 年会将至,整个皇城被清扫一新,宫门外更是布置得富丽堂皇。 那一日,清晨初雪,阳光透过云层斜洒而下,辉映在巍峨宫墙上。 皇宫之中,亦是热闹非凡。 大玄皇宫,内廷正殿,一年一度的年会场地,此刻已经准备妥当。 昭明殿四周廊柱高耸,龙纹盘绕,丹陛之上铺着厚实红毯。 玉阶两侧雕着白玉石狮,张口怒目,威仪不凡。 大殿内烛火通明,金灯百盏,高挂穹顶,映照得殿中宛如白昼。 殿中陈设华美,百官座位整齐排列,两侧为文武朝臣,正中央是皇族诸王之位。 每位臣子面前皆摆上玉盘佳肴,琼浆玉液,香气四溢,席后还立有婀娜仕女,执扇侍候。 时辰将至,文武百官纷纷进殿。 礼部尚书王延之身着金边朝服,脸庞端肃,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少府寺卿魏广成则神情谨慎,躬身行礼,兵部尚书梁肃神情平淡,眼中不动声色。 刑部尚书顾庭生则目光锐利,不时环视四周,仿佛在察觉蛛丝马迹。 大理寺卿沈清越一身青袍,气质温和,一入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丞相王恒如常稳坐前排,满脸威仪,身上压迫气息不减分毫。 紧接着,大皇子宁昭一身玄金朝服踏入殿中,神情淡然,目光扫过众人,自带威压。 三皇子宁武稳重随行,神情不动,四皇子宁无缺目光深沉,依旧是温文如玉的模样。 而宁凡,则衣着并不张扬,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神情间不动声色中透出锋芒。 甚至连五皇子宁林,也出现在年会之上,一袭墨袍,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 当然估计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了,年会之后他也该前往藩地就藩了。 待百官皇子悉数就座,钟鼓齐鸣。 一阵清越的钟声之后,金色穹顶帷幔掀开,皇帝宁龙身穿九龙金袍。 头戴十二旒冕冠,脚踏玄靴,威严自现,踏着沉稳步伐缓缓登上龙座。 金光笼罩之间,龙椅之上,那双锐利目光扫视全场,环视众臣。 殿内霎时肃然,文武百官皆齐声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微微抬手:“诸卿平身。” 在这一刻,整个大玄的年会,终于拉开帷幕! 第114章 祭祖大典,祥瑞征兆 大玄王朝 大街上,新雪铺地,银装素裹,脚步所至皆泛寒光。 街道两侧高大的红漆宫墙上,火把沿线而燃,宛若一条赤龙蜿蜒在帝都之中。 晨钟未响,金吾卫已严阵以待,整齐列于各宫门之前。 甲胄在灯火与月色中交错映照,森然如寒铁林立,仿佛一寸天地都在肃穆中凝固。 皇城宫门大开,群臣依序而入,簇拥于丹陛之下。 今日是大玄岁末年会之日,也是皇室百官年终朝贺的时辰。 各部尚书、列侯勋贵、皇子皆身着朝服,头戴玉冠。 衣袍上绣有代表身份的禽兽图腾,在晨曦未亮之时,已肃然而立。 忽然,钟鼓齐鸣—— “三十六响,天子出。” 一声接一声,铜钟震荡,声传十里;大殿中鼓乐响起,龙纹帘幕缓缓挑开。 宁龙身着九五之尊的玄金龙袍,步履稳健,面容威严,出现在殿门之前。 龙冠之下,他目光如电,威仪天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百官齐声高呼,身躯如潮水般俯伏。每一声都带着心腹敬畏,每一叩都似震动檐角铜铃。 “叮咚”声在殿宇之间回荡,如有龙吟凤鸣之音。 宁龙负手而立,面色庄严,淡声开口:“诸卿随朕,祭告列祖。” 言罢,御驾先行,群臣皇子皆躬身随后,一路向宗庙而去。 随行之人浩浩荡荡,引得大街上的百姓跟随。 宗庙位于皇城之中,乃是大玄历代帝皇安魂之所。 古木环绕、青砖铺地,今夜更添一层新雪,使得整座宗庙更显冷肃庄严。 庙门大开,门楣上悬着“祖宗在上”四字金匾,在火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晕。 庙内,四方烛火摇曳,墙壁上悬挂着大玄诸代帝王画像。 皆栩栩如生,目光如炬,似正俯视这一代子孙。 青铜鼎中香火鼎盛,香烟袅袅而升,凝聚不散,如有灵识。 殿中三牲五谷、美酒玉帛,依次陈列,丝毫不差。 随着礼官高呼:“上香!” 宁龙率先行礼,九叩三拜,每一次都沉稳有力,毫不怠慢。 “祈我大玄风调雨顺,列祖列宗庇佑子孙万代!” 庄严肃穆之音回荡庙宇。 礼官将黄表纸交予宁龙,纸上写满了来年治国纲要、布政大志。 宁龙点头,将其投入焚炉。 火焰“轰”的一声蹿起三丈高,映红了众人脸庞,却无人退后。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被焚烧的黄纸灰烬并未立即散去。 反倒在空中盘旋,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凝聚不散。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火焰吸引。 “这是……?” 大臣们面色愕然,下一刻,宫外忽有异动! “吁——!” 白雪之中,一道轻鸣骤然传来。 只见一头通体洁白如玉的白鹿,踏雪而来。 它头生双角,晶莹剔透,眼眸澄澈如琥珀,四蹄踏在雪地上却无声响,仿佛踏在云端。 “瑞兽——白鹿!” “真的是神鹿!” 白鹿缓缓踱步而来,来到殿前,一点也不惧人。 甚至在宁凡身边轻轻停下,抬首,舔了舔宁凡指尖。 而后又缓缓绕到宁龙身前,低头伏地,宛若朝拜! “祥瑞降临!” “吾皇洪福齐天,大玄万岁!”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旋即如梦初醒般纷纷跪地叩拜。 连呼“神迹”、“神佑大玄”。 而就在众人热切惊呼之间,原本在空中盘旋的灰烬。 竟迅速凝聚成一只振翅高飞的火凤虚影,通体赤红,振翅之间引得火光四溅,最后化作一道火虹,直冲天穹。 大地震颤,寒风顿止,天空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透出丝丝光芒。 “火凤!这是……两重祥瑞?!” 有人惊声道,几位年迈的老臣甚至老泪纵横,口中喃喃: “从太祖皇帝以来,未见过如此吉兆!” 殿下跪拜之声此起彼伏,仿若惊雷般滚滚而来,将整座宗庙推向最炽热的高潮。 宁龙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眼眶微红。他看着天空的火凤影。 猛然跪下,叩首三次,声音低沉有力: “列祖在上,宁龙谨记教诲,定不负大玄江山社稷!” 众人激动震撼之余,唯有一人,面带淡笑,却不动声色——宁凡。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刑部尚书顾庭之正好注意到宁凡的神色。 心中却猛地一跳:为什么看宁凡的样子丝毫早有预料? 这难道是巧合? 还是说这件事…… “殿下……”顾庭之低声试探着问道。 宁凡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只说了一句:“顾尚书觉得呢?” 这一笑,不置可否,反倒令顾庭之心头一沉。 忍不住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念头:难道这场祥瑞……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又不敢问。 因为宁凡的笑里,没有半点炫耀,却仿佛…… 早已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这注定是大玄历史上,最难忘的一次祭祖大典。 瑞兽白鹿,火凤腾空,山呼万岁,帝心大悦,百官惊诧。 而这一切,宁凡只是淡然立于火光与钟声之间,仿佛未曾动容。 可谁又知道,在这祥瑞之下,真正的风暴…… 也许才刚刚开始。 第115章 媚儿献曲,诗会百戏 宫灯万盏,玉阶流光。 年会主殿内早已灯火通明,四方金柱之上雕龙盘绕,红穗金帛随风轻曳。 百官端坐,文臣武将分列左右,宴席上佳酿与珍馐早已备妥。 香烟缭绕之中,隐有悠远钟鸣自天心处传来。 似是余音绕梁,唤回人间正月的祥和气象。 只是即便筵席丰盛,刑部尚书顾庭之仍心神未定。 眼神频频掠向前方高位之上的宁凡,眼底惊疑未散。 与之相同的是在场的朝臣甚至是皇子们仍然沉寂在那异象之中。 那祭祖时的异象——凤凰环绕天穹,紫气东来,白鹿直落宁凡身上,震惊四座。 有人说这是天命所归大玄,有人却心生隐忧,怀疑是否是有人动手脚。 但无论如何,那异象真实存在,不是众人集体错觉。 而且这也是象征着祥瑞之兆,不管怎么说今年的年会将是最令人难忘的一次。 而这一切的功劳却被宁凡得到! 就在众人纷纷低语之际,一名礼官迈步上前,朗声道: “陛下、诸位王爷、百官——今日年会,特请才名远播之听雨阁头牌林媚儿,献曲助兴。”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几息,旋即低声议论声四起。 “听雨阁?那不是……青楼?” 有年老御史低声嘀咕,眉头紧皱,面露不悦。 “这等场合,岂能叫那种地方的女子登堂入殿?” 又有保守派文臣抿唇冷哼,眼中不屑。 同时他们的目光也看向了宁凡,不由的心里暗想到: 不愧是大玄第一纨绔,这等盛事竟然叫青楼女子来? 本来有几位大臣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弹劾了,这时候—— 众目睽睽之下,一袭淡青罗衫自帷幕后缓步而出。 林媚儿。 她步履从容,乌发高绾,只簪一支海棠银步摇,肌肤胜雪,五官柔美却不妖艳。 眼波含情却不轻佻,一身素净装扮与她清雅气质浑然天成。 恍若山间清露、寒潭初月,令人一眼惊艳,再不能忘。 她未语先礼,盈盈一拜,宛若雪中折枝,轻声道: “林媚儿,参见陛下,诸位大人。” 声音如涧泉初融,清而不寒,顿时让一干原本心存芥蒂的大臣皆是神情一怔。 低声议论之人竟无一人再出口。 她于金毯中央坐下,取琴于膝,琴案玉骨雕花,一曲《霜夜归鸿》悄然奏响。 起初只如晨露轻滴,随后波澜起伏,琴音或如风吹玉竹、或若江流夜响。 一时缓缓如泣、一时高亢如歌,似春雪消融、似山河奔腾,悠悠之音化入天地之间。 而她身后的几名女子,皆是穿着素雅舞衣,缓缓起舞,衣袖翻飞,动作曼妙。 似柳影婆娑、似蝶舞飞雪,配合琴声将一幅清雅绝尘的画卷缓缓铺展在人前。 初时有人尚心存疑虑,可当琴音化雪、舞影生烟,整个大殿仿佛也被那琴声带入了烟雨江南。 有人闭目沉思,有人轻声低叹,甚至有年老官员悄悄拭泪,仿佛回忆起过往流年。 等曲终人静,一时间大殿内竟无人言语,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 “妙哉,妙哉……”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感叹。 “竟有如此女子,不输宫中乐工分毫。”有老成宰辅面色惊叹,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之前竟未去听雨阁……失策。”也有年轻官员暗自后悔。 一阵掌声自角落响起,继而如潮水般涌来。 若不是场合尚属严肃,又有皇帝宁龙在场,恐怕不少人已然高呼再奏一曲了。 皇帝宁龙坐于高位,目光深邃,望着台下林媚儿,缓缓点了点头,道: “不俗。此曲,慰人心。” 本来许多官员还想以此抨击宁凡,但是看到宁龙都开口赞赏了。 顿时也是安静,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这时候唱反调不是找不是吗。 年会并没有他们而停止,接下来礼官再度出列,朗声宣布: “年会继续,咏岁诗会启——诸位文臣、学士,可于玉阶侧设案泼墨,题辞献诗!” 这也是大玄年会的老传统了,朝臣们也没有意外。 基本上每年都有这么个环节,这也是为了给学子们一个机会,毕竟这也是一场直面圣听的机会。 然后自己的才能得到赏识,那以后的仕途也会步步高升。 话音未落,早有数名年轻士子兴冲冲起身。 他们之中有新科进士,有书香子弟,也有籍籍无名却慕名而来的文坛新秀。 人人摩拳擦掌,只盼借此一鸣惊人、赢得圣眷青睐,踏入庙堂之路。 玉阶之侧,铺展雪宣白纸,笔墨俱全。 状元郎秦泽率先登台,一首《咏岁赋春辞》笔走龙蛇,文采斐然,赢得满堂喝彩。 其后数人接续题诗,或咏国泰民安、或颂山河锦绣,也有借机讽世言志,百态俱呈。 宁凡观之,时而轻笑,时而拈须沉思。 诗会并没有占用太多时间,毕竟年会不是争夺仕途,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如果有才能的也会有其他机会,年会还是要以其他的为主的。 待诗会暂歇,宫廷百戏登场。 百戏,顾名思义,乃是传自于民间的,这也是让大臣皇室们体会民间的乐趣。 毕竟很多大臣,皇子平时很少有机会可以出皇城游玩。 哪怕是出去了也待不了多少时间。 这百戏却是包含了大玄乃至其他王朝的地方特色,风土人情。 随着礼官介绍完之后,身影缓缓退下—— 首先九节铜人踏金鼓而出,身披铜甲,立于殿前长阶。 合力托举火焰长矛,高举入云,烈焰炸开,仿若流星落地,引得众人惊呼。 幻术师挥手间冰莲盛放,点点寒光如霜雪流转。 空中忽现巨鲸游云、银狼狂奔,引得孩童连声欢呼,大臣们也露出久违的笑意。 更有杂技之人翻飞如燕,于空中踏索而舞,宛若仙人御风而来。 最后登场的侏儒踩着高跷摇晃着走近御案,突然一个踉跄,怀中玉瓶\"哐当\"落地。 众人屏息间,碎片中竟钻出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大臣们看的有时惊叹,有时惊呼,有时担心,有时害怕…… 甚至连皇帝宁龙也是看的津津乐道,年会上一片欢乐。 宁凡端坐宴席,眸光沉静,却于热闹中忽有所思。 血窟…… 大概不会容许这场年会彻底圆满,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动手? 接着宁凡微侧过头,与身旁的暗一对视一眼,低声道:“备下的暗哨可安排妥当?” 梁肃点头,低声道:“早已布下。” “若有人敢动手,必第一时间擒之。” 宁凡又望向远处喧腾的烟火,目光深沉如水,心中却缓缓泛起一丝寒意—— 这场盛会的背后,暗流涌动,从未真正停歇。 —— 第116章 宁凡请求,千雪出现 大玄皇宫,紫宸殿前 午后的日光透过琉璃窗棂洒落而下,宫殿内却依旧显得庄重肃穆。 殿外百官列坐,分列左右,身披朝服,衣袂随风而动,彩带猎猎。 金銮玉阶之上,宁龙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神色温和,却依旧带着天子威严。 他身披冕服,冕旒垂落遮面,只露出半眸神光,静静望着殿中场景。 御前已搭起彩台,年会自清晨开始,至此已历献礼、祭祖、诗会与百戏,气氛渐入高潮。 乐工在殿侧鼓瑟吹箫,轻柔音韵回荡在金玉殿宇之间,百戏艺人方才才在台上献艺。 宫女执红绸翻飞舞动,余韵未散,便听得前方礼官高声宣告: “年会继续,下一项——比武!” 一声落下,殿内气氛陡然变得凝重。比武,乃年会压轴环节之一。 向来由皇室子弟或禁军将士献技助兴,亦借此检阅大玄武道精锐。 此时,礼官话音刚落,却见一道青衣身影缓缓自众皇子席中走出,步履沉稳,神色从容。 正是六皇子宁凡。 他袍衫不带尘埃,腰佩玄玉,长身玉立,在朝堂金光中显得格外出尘。 他走至殿前几步外,微一俯身行礼,朗声道: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奏。” 宁龙眉梢微动,缓声道:“讲。” 宁凡抬眸,目光如霜雪中燃起的一簇星火,清朗坚定: “比武既为年会助兴,儿臣恳请,能由禁军统领段震出战。” “为天下众人一显大玄刀道风采!”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众臣皆是一愣,随即满殿哗然! “段震?”一位年迈的礼部侍郎眉头紧皱,目中惊疑。 “那可是皇宫三品高手中的九品修者,统领禁军,掌数万兵锋。” “他若出手,这比试岂非成了碾压?” “殿下让段统领出战,是想以强对弱么?” “难不成……对方亦是九品修士?”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声议论。 更有几位朝臣眼中微露诧异,暗道: 六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安排一场别有用意的比武? 段震此时也正立于殿侧,他身披黑金铠甲,肩宽如山。 气息内敛如渊,一双虎目看着宁凡,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心道:“六殿下……让我出手?莫非是要我配合演一场戏,为这年会助兴?” “亦或是借此试探禁军之威?” 不过旋即,他眼中便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想到前些时日九公主宁琦玉被劫之事。 若非六殿下暗中施力,又寻人,自己这禁军统领之位,恐怕早已不保。 “殿下之恩未报,今日若真是他的安排,我段震自当尽力。” 上方的宁龙听罢宁凡之请,眉头微挑,眼中露出一丝探究意味。 “凡儿,你可知段震如今已是九品修为?你让他出战,是何意?” 宁凡闻言,神色不改,自信一笑,回道: “儿臣自然知晓段统领之修为,也深知此举非小事。” “但今日既是年会,需有一场真正精彩的对决方能显我大玄之武道荣光。” “此番前来者,并非常人,亦是九品修士,与段统领并列。” “更巧的是,段统领刀法绝世,而那人惯用长剑,世间素有‘刀剑之争’之说,今日正可一试!” 宁龙闻言,眉头微展,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片刻后轻笑一声: “原来如此……看来你早已安排。” 随即,他目光微转,看向下方,“准奏。” 他虽未明言,但一众知情大臣早已从他微露出的神情中窥出端倪—— 显然,宁凡早与皇帝打过招呼,只是陛下那时未放在心上,今日临时一听,方才反应过来。 下一刻,一道清丽婉转的女子声音自殿外响起: “草民苏千雪,拜见陛下,拜见诸位大人。”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道雪衣倩影自紫宸殿门缓缓踏入。 她身形纤长,肌肤若雪,双眸清澈如霜泉,举止间宛如寒梅拂月,气息宁静而凌厉。 腰间佩剑,剑鞘乌黑却隐隐泛着幽光,一看便是久经战斗之兵。 她正是——十美图第四,江湖散修苏千雪! 殿中顿时陷入短暂的安静,旋即爆发出一片惊叹与私语。 “是她,竟然是她!苏千雪,江湖有名的九品女修!” “听说她三年前在南疆一战力敌四位血窟杀手,且毫发无损,刀剑皆斩!” “她竟然会来我大玄皇宫?而且……是六殿下请来的?” 宁凡此刻站在殿前,望着苏千雪微微点头示意。 而苏千雪则向他轻轻行了一礼,目光中带着淡淡敬意与信任。 上方的宁龙见状,不禁微笑,目中闪过一抹赞赏:“果然是她。” 可就在众人还在惊诧之间,朝堂一隅,宁昭的眉头却皱起,侧目看向王恒。 两人皆在此刻心头骤然一震。 “怪不得……”宁昭暗道,“怪不得慈悲佛会失败,原来当时就是她……苏千雪!” 王恒亦面色阴沉,脑中飞速闪过那夜佛光寺失陷之事。 当时便有人提到有一女子剑法出神入化,若非那人出手,慈悲佛怎会陨落? “六殿下,竟能请动这等人物……”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泛起一股不安与警惕。 “他到底……还藏了多少底牌?” 而在此刻,大殿中的气氛已然由惊讶转为肃然。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场比武,绝非只是助兴那般简单。 宁凡神色平静,却早已将满殿诸人反应尽收眼底。 他目光扫过宁昭与王恒的方位,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冷意。 “刀与剑的对决……也只是开始罢了。” 第117章 刀剑之争,大灾之兆 天色微暗,金辉洒落,晚雾犹未散尽。 大玄皇宫内,大殿之内,一处石台之上,寒风虽冷,却难掩众臣热切神情。 年会盛典仍在继续,一场罕见的较技比试即将展开。 段震与苏千雪立于场中,相隔数丈,气息却已暗暗交锋。 段震身披银甲,手中横刀沉沉如山,面容肃穆,眼神如鹰隼般凌厉。 他是大玄禁军统领,一身修为早已步入九品之境,纵横沙场,鲜有敌手。 苏千雪则一袭素衣,长发以银钗挽起,手中长剑似水波般轻盈流转,清冷淡然,眸中却自有一股锋锐杀意。 她静静立于风中,风未动,她先动。 段震望着她,心中竟生出几分警惕——这女子,不简单。 宁凡站于殿前台阶之上,身姿挺拔,眸光深邃,他望着场中二人,开口说道: “此次年会,诸国来观,乃是大玄盛典,二位皆是我朝英杰,切磋可为观者赏心。” “但还请以切磋为主,莫要伤了和气,点到即止。” 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落入众人耳中,不容置疑。 段震与苏千雪皆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宁龙皇帝也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并未阻止,反倒似乎颇有期待。 “请。” 苏千雪声音轻柔,却冷得如霜,她率先出手,剑光如月,刹那间已临近段震胸前。 段震瞳孔一缩,举刀格挡,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江湖女侠出身,修为有限,却未料到这一剑中蕴藏的力道,竟逼得自己退了半步。 “好!” 他低喝一声,眼中战意升腾,之前那份轻视彻底收敛,转瞬间刀势如风暴席卷,横扫而出。 苏千雪身影飘然退去,长剑似游龙穿梭,步步后撤却不失凌厉,每一次交锋,都有雷霆之势。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间已过三十余合。 刀光剑影交错,劲气交击处,地面碎石纷飞,寒气与罡气在空气中激荡,激起阵阵气浪。 四周守卫早已在众人身边守护,否则这等交手,恐怕连地砖都难以保全。 宁凡眸光一动,暗自点头: 这两人实力皆在九品之列,苏千雪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台阶上,众大臣纷纷瞠目结舌,有人喃喃低语:“段统领竟未能压制她?” “苏千雪……她怎会如此之强?” “这位江湖女侠,竟有如此修为……可比得上我朝中郎将了!” 连宁无缺也眯起了眼,嘴角微扬,低声对身侧宁凡笑道: “你这位……府上女将,倒是厉害。” 宁凡只是淡淡一笑,未作回应,目光仍凝视场中。 又过十余招,双方气息已略显紊乱,衣袍猎猎作响,皆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二人几乎同时止步,四目相对。 “一招定胜负?”苏千雪道。 “正合我意。”段震点头。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声似乎都缓了几分。 段震手中长刀直指地面,浑身真气汇聚,猛然间一声长啸,罡气化龙,周身气势如惊雷炸响。 苏千雪则静静凝立,剑锋微颤,银光流转,宛若冰莲绽放,一股锋锐至极的剑意自她身上迸发而出,寒意逼人。 轰! 刹那间,两道身影化作惊鸿,交错于虚空之中。 只听一声爆响,罡气冲天,两人各退七步,脚下青石寸寸龟裂。 周围早有侍卫守护,但仍难完全抵挡这一击的余威,气浪席卷之下。 宫殿正中高悬的绣幔被掀起,连几位官员衣袍都鼓得如鼓面。 当尘埃落下,两人皆站定,衣角飞扬,却神色淡然。 胜负——未分。 宁龙皇帝拍手大笑:“好,好!果然是平分秋色!” 他目光扫过两人:“段震,不愧为我大玄之柱。” “苏女侠,果然是我朝之幸,有得如此实力,实乃天赐。”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称赞,场中氛围一时热烈。 正当年会气氛再度推向高峰时,异变突生。 一阵阴风陡然吹过,明明在大白天,众人却仿佛感受到一股莫名寒意侵入体内,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忽地,一声低沉嘶鸣响起,众人惊愕抬头,只见那宫殿上方。 那原本在祭祖仪式上展翅欲飞的金红凤凰——竟然悄然飘来。 但与之前光芒万丈的圣瑞不同,此刻的凤凰通体泛着暗红,双目猩红如血,竟似浸染鲜血一般。 连羽翼也如火焰变作了猩血之色,翱翔于宫殿上空,啼鸣声低沉诡异,透着不祥。 “那是……凤凰?” “不,不对劲,这不是瑞兽之象……” 众人面色变色,就在此时,一名守卫急冲而入,脸上带着惊骇未退的神色,扑倒在地,大声禀报: “陛下!陛下!不好了!” 宁龙眉头一挑,声音低沉如雷:“何事惊慌?” 守卫跪伏在地,声音几乎颤抖: “那白鹿……那白鹿死了!被人割腹破肠……尸身抛于祭坛之前!” 轰! 如平地惊雷,众臣闻言色变,有人站起失声叫道:“白鹿?!” 白鹿,乃是年会祭祖中的祥瑞之兽,寓意国泰民安,如今竟然——死于非命?! 就在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一旁的礼官猛然睁大双目,脸色苍白,颤抖着开口: “凤凰啼血,白鹿命陨,此为……大灾之兆!大灾之兆啊!!” 寂静。 片刻的死寂之后,宫殿内顿时一片喧哗。 宁凡眯起眼,面色沉如寒铁,他已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恐怕,血窟动手了。 宁龙面如沉水,眸中怒火暗涌,手中紧紧攥起。 要知道,刚才祭祖的时候凤凰翱翔,白鹿亲昵,可是祥瑞之兆。 但是如今凤凰啼血,白鹿殒命,这是寓意着大凶之兆! 难道我大玄… 王恒与宁昭站于一旁,却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目光淡然地看着殿内众人的惊慌。 这一场年会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118章 异变横生,百蛊现身 皇宫深处,年会大殿。 寒风未息,殿中却暖意融融。 高挂金红灯笼,帷幔层层,玉香缭绕,金銮殿顶雕龙绘凤,金光熠熠,帝座高悬,左右分列,文武百官齐聚。 外殿鼓乐未停,舞姬翩跹而舞,觥筹交错间尽显太平盛世之景。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一道守卫的急报打破了酒宴的欢愉。 原本热闹非凡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守卫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场中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许多朝臣互相对视。 不知所措,酒盏停于半空,舞姬也惊慌失措地停下舞步,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异变骤生! “噗——!” 台前,两道身影仿佛从空气中浮现般突现,寒光一闪。 段震与苏千雪口吐鲜血,同时倒地,脸色煞白,气息紊乱。 他们本就因比试力量透支,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遭到了偷袭。 两道身影缓缓落地,一男一女,全身黑衣,面罩遮面,仅露出眼睛,一双冷眸如蛇蝎般盯视着满殿众人。 女子身形婀娜,却杀意毕露,男子身材修长,双手背后,一派从容。 两人气息磅礴,赫然皆是宗师之境。 在场众人顿时惊呼:“宗师?!竟是宗师刺客!” 惊慌之声此起彼伏,大殿之内顿时人心惶惶。 然而大多数人虽惶恐,却也未至彻底失态——毕竟这是皇宫大殿,重兵把守。 护卫森严,又有皇帝近侍、禁军护卫,谁敢造次,也难逃一死。 只是突如其来的刺杀,依旧让不少大臣惊魂未定,酒盏落地声不绝于耳。 看到两人,虽然在座的其他人不知道是谁,但是宁凡可以很清楚! 这两人肯定是血窟,也就是百蛊门的人,而且那女子应该就是苏浅浅的姑姑苏静姝! 也就是百蛊门的七蜃!他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老实,果然如今还是动手了! 而就在众人惊惶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却不含丝毫惧意,自帝座前响起: “何人擅闯皇宫?!” 正是皇帝宁龙,此刻他面色阴沉,目光凌厉,未因突袭而有半分失态。 下一刻,他身边,一道身影飞掠而出,如幽影闪电,挡在宁龙面前—— 正是观星司首领,许成。 许成一身青衣,面如刀削,目光如炬,气息深不可测。 他本来一直暗中守护着宁龙,寸步不离,此刻皇宫之中突然出现两名陌生宗师。 而且还偷袭了在场实力最高的两位九品武者,这让他不得不防! 此刻,他死死盯着那两人,目中寒意涌动,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们是何人?” 黑衣女子轻轻一笑,声音透着一丝妖冶: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是来给‘大玄陛下’,报一个当年的仇。” 这句话一出,大殿再度死寂! 报仇?针对皇帝?! 一瞬间,众多大臣纷纷变色,看到场中两个人的打扮,加上行为,以及“报仇”,他们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旧事—— 当年大玄与大秦联手剿灭的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邪门歪道:百蛊门! 宁龙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似乎也想到了,接着盯着那女子缓缓开口:“百蛊门的余孽?” 那女子轻轻摘下面罩,露出那张带着妖异气质的脸庞,唇角上扬,眉目之间透着三分怨毒七分冷笑。 宁凡目光一凝,果然如此,就是她! ——她是七蜃,百蛊门三大首领之一! 而那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面罩未去,沉默不语,但其气息与气场皆不凡。 分明也是真正的宗师,极有可能正是李子清提到的百蛊门另一位首领! 此刻的宁凡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然暗暗警惕: 他们果然来了!血窟的余孽,百蛊门的残影,看来这一场年会早已是他们设好的局! 大殿之中,许多大臣终于反应过来,面露震惊之色,小声议论: “百蛊门?那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 “听说是邪门歪道,擅长毒蛊,凶残至极,当年连南疆都差点沦陷……” “怎么会有宗师残存?而且竟敢闯皇宫?!” “……苏千雪,她父母不就是死在百蛊门之手吗?” 这一句提醒,瞬间点燃了苏千雪的怒火。 她本靠着强大心性忍住伤势,面色平静,但此刻眼中却猛然燃起滔天恨意!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候那年的噩梦:那场火光冲天的夜晚。 她的父母被人毒杀,家族满门惨死,而罪魁祸首正是百蛊门! 七蜃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苏千雪…… 放心,等解决了其他人,我会亲自‘了结’你的恩怨。” “你!!”苏千雪怒喝一声,却因伤势过重,猛地吐出一口血,强撑着站起。 这时,大皇子宁昭缓缓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意,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三皇子宁武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嘲讽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丧家之犬。你们这是自投罗网,找死不成?” 他的声音一出,立刻带起殿中士气。 众多大臣也纷纷定下心神,是啊,这可是皇宫!哪怕是宗师,又如何? 历史上多少宗师刺杀皇帝,最终全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只听七蜃冷笑一声,抬手一扬,阴冷道: “那你们就试试看——今日,到底谁能活着走出这皇宫。” 宁凡这时却皱紧眉头,心中暗道不妙。 这些人既然敢来,必定有所依仗!绝不会只是两个宗师这么简单。 血窟残党从未是无脑之辈,七蜃更是心狠手辣之人,今日之局,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帝座之上,宁龙眸中寒芒一闪,微不可察地朝许成点头,轻声道: “调动禁军,不惜一切……拿下他们!” 大殿之中,风雨欲来。 宴席未凉,杀机已起。 这场原本喜庆的年会,转眼间,成为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序幕…… 第119章 千钧一发,要暴露了? 大玄皇宫 皇宫中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冬日的寒意仿佛也被盛会的热烈驱散了几分。 层层宫阙金瓦飞檐,红墙碧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金殿之前朱门敞开,列鼎香烟袅袅,百官肃立。 年会盛典,举国瞩目,宫女太监穿梭其间,仪仗森严,皇家气派尽显无遗。 大殿之中,气氛祥和热烈,百官衣冠整肃,文武分列两侧,几位皇子也各据一方,或交谈低语,或静静端坐。 宁凡站在宁龙下首,神情淡然,宛若置身事外,唯有那不动如山的气质令人不敢小觑。 但是随着百蛊门俩人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在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一时间,众臣虽多有人惊疑,却未显不安,毕竟这里是皇宫! 直到七蜃轻启红唇,语气宛若无意地说道: “不愧是大玄皇帝,慧眼识珠,没错我们就是百蛊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七蜃,这位是厉铮。” “至于这次来是不是自投罗网的?那你们就试一试, “诸位,接下来的时间,还请静静观礼,勿乱动弹。” 话音落地,异变骤起。 只见殿中众人一个接一个面露惊色,还不待他们说些什么。 下一刻,突然有人面色发白,手足无力地瘫倒在地。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们也是如此,一个接着一个。 连几位皇子也好不到哪去,宁武刚欲起身呵斥。 眼前却猛地一黑,双膝一软跌坐在地,嘴角还残留着未咽下的茶水。 文臣武将们一阵惊慌失措,掀起不小的骚乱,惶惶不可终日。 “怎么回事?” “我……我动不了……是毒吗?!” “陛下——保护陛下!” 大殿之中乱作一团,却又无力挣扎,仿佛陷入了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噩梦。 宁龙眉头紧锁,沉默地望着大殿之外的方向,眼神中却透出一抹等待与凝重。 七蜃冷笑一声,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声说道:“陛下莫要再等了。外头的禁军?” “呵呵,如今只怕连大门都进不了。我百蛊门可不是空口白话之辈。” 众臣听罢这句话,终于如梦初醒,神情顿时变得惊骇万分。 原来这一切早就布好了局,百蛊门早已安排好内外,连禁军也早被隔绝在外! 宁武瘫坐在地上,眼中写满不甘,怒吼却无力,气急攻心,张口竟只吐出一口血沫。 大皇子宁昭此刻也面色苍白,但神情依旧沉稳,死死盯着七蜃和厉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唯有五皇子宁林,此刻虽然同样中毒,身躯无力。 但他的神情却不似惊慌,而是满眼怨毒,紧紧盯着宁凡,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几欲凝成实质。 宁凡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冷然:“果然是你,宁林。” “怪不得你竟然看到这俩人竟然没有丝毫意外,原来如此!” “这次的年会我刻意强调加大检查力度,但是对皇子却没有额外检查。” “没想到竟然让你钻了空子……” 不过宁凡却依旧镇定自若,面上也露出痛苦挣扎之色。 他的功法自幼便能百毒不侵,这种蛊毒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但看七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注意他。 其实他倒是不怕,七蜃也就是苏静姝如此在意。 估计也是当时在城外受了自己一掌,想要报仇。 但是如今这场合,还不到自己暴露的时候! “我还不能动。”宁凡心中暗忖,面色青白,气息虚浮,却隐隐凝聚真气以备突变。 七蜃轻步上前,艳红的裙摆在金砖地面上轻拖。 宛若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她抬眸环视众臣,语气慵懒却满含杀意: “诸位不必惊慌,这并非剧毒,只是小小的‘蚀魂散’,让你们一个时辰内无法动弹罢了。” “百蛊门,讲究的向来是规矩,我们此来,只为清算血债——与大玄皇室之间的债。” 她说着话,微微转身,眼角扫向了坐在宁凡身边的苏千雪。 “还有……这位。”她的声音柔媚入骨,却仿佛化成了千斤巨石,砸在殿中众人心头。 苏千雪面色惨白,微微一颤。 她虽为一届散修,但是天赋极高,若果让她继续成长,估计百蛊门也很头疼。 身侧的宁凡依旧佯装中毒,内心却已如弦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七蜃!”这时一声怒喝传来,只见兵部尚书梁肃咬牙挣扎起身。 “想动陛下!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本身就是部队出身,见到这场景哪能忍住! 话音刚落,他强行催动真气,哪知毒性翻涌,刚起身便又重重跌倒,嘴角溢血。 宁龙眼神深邃如海,仍不动声色,但向身侧的许成轻轻点头。 本来想让禁军来处理,但是看起来百蛊门也是去早有准备,如今看来禁军指望不上了。 而且随着中毒的人越来越多,也不能再拖了,虽然七蜃说没有毒,但是谁知道呢? 万一拖下去出了什么事,大玄可承受不了! 许成早已等候命令,一道残影飞掠而出,宛如一缕寒芒朝着厉峥杀去。 随着许成身影出现,七蜃和厉铮对视一眼,随即—— 厉峥身形一晃,与之纠缠成一团,两人皆为宗师之境。 掌风交击,劲气激荡,打得殿中玉柱轻颤,地砖寸裂! 随着俩人动手,但是两个人都是宗师,一时间竟然坚持下来。 看到这一幕七蜃又看了一眼宁凡,看到宁凡确实是中毒的模样,随即思索一下,还是转头看向宁龙。 这次他们的目标主要还是宁龙,当然宁凡也是,不过虽然宁凡天赋出众,但是毕竟还没有成长起来。 现在看起来还是宁龙更重要,宁龙一死,整个大玄也要动荡不安! 接着她不再犹豫,一步一步向着宁龙走过去。 看到这一幕许成面色焦急,气息愈加强大,想脱手保护宁龙。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面露焦急,但是他们中了毒想站又站不起来! 只见着七蜃的身影离着宁龙越来越近。 这时候宁凡看到也是很焦急,气息凝聚,面色一沉,真气暗动,双眸如电: “若父皇还有后手……最好快点出现,否则,今日便只能暴露了!” 同时宁凡的目光也向着身后殿外看去,神情愈发焦急。 “真不靠谱,早知道不叫你来了!” 同时宁凡衣袖之下,一股凌厉气机如刀锋般凝聚而起。 仿佛随时都将撕裂伪装,正待出手之际—— 第120章 隐藏极深,宁凡心思 大玄皇宫,紫宸殿内。 原本是王朝年会的庄严之地,此刻却杀机四伏,杀意沸腾。 金红铺地的殿毯早已被打斗震裂,碎玉飞溅,案几侧翻。 御前的屏风被剑气斩得支离破碎,龙椅前,七蜃缓缓踏前,步步生寒。 她脚下轻盈,身姿曼妙,却仿佛携着浓重死意。 宛如一位行走于生死之间的女判官,每一步都如钟声撞击在众人的心头。 “嗖!” 一道剑气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狠狠朝着一侧斩落! 许成手中长剑横出,与厉铮一记硬撼,身形踉跄半步,额上冷汗涔涔。 “让开!”许成一声暴喝,目光死死盯着七蜃,焦急无比。 他本是观星司的首领,守卫皇帝安危乃职责所在。 如今皇上命悬一线,他却被厉铮死死缠住,寸步难离。 “你若分神,他就得死。” 厉铮冷笑,眼中满是讥诮与残忍,一剑攻出,似暴雨狂风,连绵不绝。 七蜃却毫无停顿,一步步走向龙椅之上那位似乎早已惊呆的皇帝——宁龙。 此刻的宁龙,看上去毫无反应,仍旧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仿佛也被下了毒,尚未恢复。 “陛下……” “陛下危险了……” 几位朝中重臣勉强支起身体,想要阻拦,却无力为继,身体一阵颤抖,又瘫坐回原位。 他们中了毒,体内经脉滞涩,气息难以运行。 强如兵部尚书梁肃尚且如此,他们更是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这怎么可能……怎么没人救他?” “太子呢?几位皇子呢?” 他们看向四周,只见几位皇子俱都脸色凝重,却无人行动。 但是奇怪的是宁昭,此时他端坐在座席之上,神情平静如水,眼神如常,丝毫不见慌乱。 宁武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咬牙切齿,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前去,但是却没有力气。 宁林则低头不语,眼中闪烁不定。 而——宁凡,眉眼淡然,神色不动,只是那握着玉盏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始终追随着七蜃的动作。 他的心,已悄然紧绷到了极致。 “父皇若真无后手……今日之局,怕是要亲自出手了。” 宁凡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于体内悄然流转,真气若潮水般积蓄,翻滚如浪。 他的身份尚未彻底暴露,如非必要,不宜出手。 可——若父皇宁龙真的在这等关键时刻被刺杀成功。 那整个大玄便将山河倾覆,群狼入室,到那时。 即便他再低调再隐忍,也无力回天。 “那不靠谱的……怎么还没来?” 他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宫殿之外,望向那片依旧被暗色笼罩的天空,心中一声轻叹。 而七蜃的脚步,终于走到了宁龙身前。 她手中长剑缓缓抬起,晶莹剑身如秋水,倒映出宁龙淡漠的双瞳。 “不好——” 宁凡手心一紧,已然做好出手准备,真气激荡,衣袍鼓动! 可下一刻—— “轰!” 一股磅礴的气息,陡然从龙椅之上传出! 那是——宗师之威! “轰隆!” 七蜃还未来得及落剑,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劲力震飞而出,横撞在金柱之上,口中溢血! 宁龙缓缓起身,龙袍震荡,金纹流转,气息如龙吟虎啸,威压直逼心魂。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的傀儡皇帝,而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宗师之威,镇压全场! 那一刻,所有人——无论是中毒未醒的文臣。 还是交战中的许成、厉铮,亦或是坐在远处观战的皇子们——都在同一时间震撼抬首! “宗……宗师?!” “陛下竟然是宗师?!” “这不可能……” “从来没听说过!他是怎么……瞒住所有人的?!” 殿内众人哗然,即便无法动弹,也忍不住低声议论,满眼震骇。 宁凡手指一顿,差点真气走岔,险些当场泄露。 他震惊地看着宁龙,良久未语。 他万万没想到,身为大玄皇帝的宁龙,竟然……是宗师! 而且,他掩藏得如此之深,哪怕身为亲子。 哪怕他宁凡自诩心思缜密,竟也从未察觉一丝异样。 只有一人——宁昭。 宁昭仍旧坐在原地,神色如常,仿佛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看到这一幕,宁凡心中警兆顿生,眉头微皱:“他……早就知道?” 宁凡暗道不妙。 “看起来,大哥才是父皇真正信任的人啊……” 这一刻,宁凡看清了很多隐藏在权力背后的东西。 也明白了宁昭为何能如此安然坐在局中,从容不迫。 不是他不怕,而是他知道,根本不必怕。 “看来……我小觑了这天下人啊。” 宁凡心中苦笑一声,却也立刻转念: 这一战暴露了宁龙的实力,虽然震撼,但对他而言,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一次可以退居幕后、安心积蓄力量的契机! “我不适合现在与宁昭争锋。” “既然父皇信任他,那我便让出锋芒,静待来日。” “今日之局,我就当个看客。” 他悄然收回气息,神情淡然,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而场中,宁龙俯视七蜃与厉铮,目光冷若冰霜。 “乱臣贼子,竟敢祸乱我大玄王朝,当诛!” 声音如雷,滚滚而来,压得人心神皆震! “许成!” “臣在!”许成再不犹豫,长剑一抖,气势暴涨! “给朕拿下此二人!” “遵旨!” 许成长啸一声,剑光如海,卷起万千剑影,直扑厉铮而去。 厉铮眼神一沉,强行迎战,却再难压制许成。 而七蜃也被宁龙逼退,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与厉铮对视一眼。 眼中尽是——不甘与退意。 “计划……失败了。” 七蜃轻咬唇齿,心中明白,从宁龙爆发气息的那一刻起,这场刺杀便彻底失败。 他们原以为宫廷之内不过一位镇国公,再无宗师坐镇,谁曾想皇帝本人竟是宗师! 这样的布局,这样的隐藏,甚至连他们百蛊门都未曾察觉。 “撤!”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 宁凡望着场中局势急转,心头震动久久难平。 “父皇的实力……原来深不可测。” “看起来,他十年前就已经是宗师……只不过一直没有显露罢了。” “大玄王朝……根本不是表面那样脆弱。” “还好,还好……” 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目光望向宁昭,再次收敛锋芒。 “此局既破,宫廷将大洗牌。” “我不适合做那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如今我只需——暗中发育,静观其变。”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改写这片天下。” 第121章 劫持离开,威胁宁凡 皇宫紫宸殿内,杀机未散,风声猎猎。 厉铮与许成之间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两人身影交错、剑气纵横,空气仿佛被撕裂。 劲风化作实质,卷起断裂的宫毯与飞散的龙纹金玉,呼啸之声震耳欲聋! “铿!” 又是一记硬撼,许成脚步不退,反而乘势一掌拍出,掌风如雷。 狠狠震在厉铮肩头,打得他身形剧震,险些吐血。 “你的对手,是我。” 许成眼神冷峻,声音低沉如铁,杀意已起。 厉铮眼神冷厉,动作却明显迟滞了半拍。 他本就带伤,又在皇宫之中四面楚歌,此刻愈发难以支撑。 另一边,宁龙与七蜃的对峙却显得诡异许多。 七蜃并未主动进攻,而是连连后退,只作防御。 她动作灵巧,身姿如燕,仿佛只为自保,不求一击致命。 宁龙也未强攻,只是气机锁定,对她步步紧逼。 一皇一女,在金色龙柱之间腾挪交错,看似对峙,实则各怀心思。 宁龙虽是宗师,却仿佛有意压制自身力量。 动作虽稳,却并不猛烈,仿佛在等待,又仿佛……不愿彻底暴露真实实力。 七蜃的心神却早已乱了。 她清楚,局势已变,下的毒正在散去。 随着时间推移,殿内那些原本瘫倒在地的官员与禁军们,开始逐渐恢复。 最先苏醒的是兵部尚书梁肃,他摇晃着脑袋。 终于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接着是刑部尚书顾庭之…… 哪怕他们暂时无力动手,但只需片刻,他们便能恢复如初。 七蜃的眼角不着痕迹地扫过众人,心中已是一片惊惧。 “再等下去,就走不了了……” 她和厉铮四目相对,仅一瞬,心意已通。 下一刻,七蜃身形一闪,化作残影,猛地侧身避过宁龙一记拦截。 擦着龙袍边角闪入皇子席方向。 而几乎同一时间,厉铮怒喝一声,硬生生迎向宁龙,竟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宗师之威! “轰!” 掌风激荡,气浪震耳,厉铮被一掌震得气血翻涌,却强行稳住脚步,咬牙不退! “七蜃,快!” 七蜃飞掠而至,一抹青影突入皇子之间。 众人惊骇之际,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那位始终沉静的六皇子——宁凡! “宁凡!” “六殿下!” 有人惊呼出声,但已然来不及。 七蜃剑锋一转,贴在宁凡颈侧,寒意逼人! 她的眼中满是寒光与杀意,冷冷扫视四周,声音冰冷:“都别动!” 殿内倏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住了动作,望向那一道威胁的身影。 宁凡却并未挣扎,任由七蜃制住,神情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的呼吸均匀,身形微微虚弱,仿佛依旧未从毒雾中恢复,毫无反抗之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刻意的伪装。 “抓得好。” 厉铮强忍剧痛,自宁龙掌下脱身,狼狈不堪地落在七蜃身侧。 然而就在此刻—— “啪!” 许成一掌猛然袭来,重重击在厉铮后背! “噗!” 厉铮再难支撑,口中鲜血狂涌,整个人如破布袋般飞出数丈。 堪堪稳住身形,却已气息紊乱,脸色苍白。 但他看着七蜃得手,眼中却浮现一丝安慰与决然。 “六殿下在手……我们还有筹码。” 七蜃将宁凡挡在身前,目光冷冽扫向众人:“都退下,否则我杀了他!” 剑锋贴近脖颈,锋芒微颤,寒意入骨。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五皇子宁林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太好了,他被抓了!” 顾庭之与梁肃的面色则是一片铁青,几乎下意识便站了起来:“六殿下!” 宁昭微微眯起双眼,望向七蜃,目光幽深。 丞相王恒眉头微皱,却并未动声色。 而宁龙的面色,则已彻底沉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七蜃,拳头握紧,身上气息浮动不定,似乎随时可能出手。 但——无人敢动。 七蜃手中的人,是六皇子宁凡,是当今陛下亲子! 而这一刻,苏千雪也是脸色凝重,急声劝道:“大家都别动!先稳住她!” 她站在角落,目光死死盯着七蜃,一颗心却早已悬到嗓子眼。 “宁凡不能出事!” 站在她身边的顾庭之与梁肃面色更加难看,额头冷汗直冒。 他们可刚刚“上船”,若此刻宁凡被杀,别说靠山没了,连命都未必能保住! 可就在众人屏息之际—— “动手啊!他们都受伤了,杀了他们!” 五皇子宁林冷不丁跳出来,满脸狰狞,大声嚷嚷。 此话一出,众人却皆未动。 无人理会他,哪怕禁军已经恢复力气,却仍站在原地,目光投向那一人——皇帝宁龙。 宁龙没有开口,他们不敢擅动分毫。 宁林还待再言,宁龙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宛如利剑,杀意毕现。 宁林登时如坠冰窟,满身冷汗,连嘴唇都颤抖起来,不敢再多言。 七蜃冷笑一声,目光冷冷看向宁龙:“放我们走,否则——他死。” 她剑锋再次贴近宁凡,脖颈处皮肤被剑气划破,渗出一丝血线。 “你敢!” 宁龙低喝,脚步微动,身上的气息再起。 “你可以试试看。” 七蜃毫不示弱,眸光冷然。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这时,宁凡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在这寂静之中格外清晰:“父皇,答应她。”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宁龙本已开口欲拒,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抬头望向宁凡,目光中满是复杂。 宁凡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宁龙沉默良久,终究是缓缓点头,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他挥手一摆,沉声下令:“让开一条道,让他们离开!” 禁军虽有不甘,却终究依命而行,让出了一条直通宫外的金砖道。 七蜃拖着宁凡,缓缓后退,直到彻底退入宫门阴影之中,这才长舒一口气。 刚从之所以宁凡会帮她说话,就是因为刚从而她在转身的刹那,声音低不可闻地传入宁凡耳中: “我知道你在隐藏实力,若不帮我说话,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宁凡目光一沉,眸中冷意一闪。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他的心中浮起一丝悔意,却终究未动。 此刻不是暴露的时候。 七蜃带着他,化作残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下。 殿内众人,神色复杂。 宁龙望着空空的宫门,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传令,封锁皇宫!” “严查百蛊门余孽,调禁军三千,查封所有通道,不得放过一个!” “是!” 众人齐声应下,宫内杀意再起。 而皇帝身侧,宁凡的位置,已空无一人。 第122章 就藩去吧,宁凡气息 紫宸殿中,余烟未散,药香与血腥味交织,空气沉闷压抑。 毒虽然已散,大殿中众人却并未恢复神采。 那些中毒的大臣与禁军,虽已能勉强起身。 但脸色皆是苍白如纸,身体虚弱,仿佛连一根手指也提不起力气。 站在残破不堪的金砖之上,众皇子、大臣皆沉默无言。 年会尚未结束,便爆发惊天刺杀,堂堂大玄皇宫。 竟被两名刺客闯入,硬生生劫走一位皇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那位被劫走的——六皇子宁凡。 此刻所有人心头都悬着,他,是活是死? 皇帝宁龙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如夜,目光如剑般在场中扫过,寒意扑面。 他沉默了数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奇耻大辱!” 一语落地,如霹雳震耳。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忍不住低下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传朕口谕——” 宁龙站起身来,披风猎猎,语气愈发森冷: “封锁城门,封锁皇城,观星司、刑部、大理寺,尽起人手,全城地毯式搜查。” “百蛊门、血窟之人——格杀勿论!” “尤其是——务必找回六皇子!” “若他……”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眼中寒光更胜。 那一声冷哼,震得殿中众人心胆俱寒。 虽未言明,但谁都知道,这位帝王已动杀机——若宁凡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臣等,遵旨!” 众臣齐声应下,声音虽整齐,却带着压抑。 这场年会,本该是隆重盛事,是稳固皇权、展露太平的象征。 但现在,不仅年会被迫中断,皇子被劫,毒入朝堂,朝局动荡,人心惶惶。 这,已不是“失礼”那么简单了,而是——动摇根基! 宁昭、宁林、宁武等皇子缓缓起身,低头行礼,神色或悲或怒,或隐或藏。 当他们一一退出大殿时,场中只剩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仍在交织。 顾庭之与梁肃互视一眼,心头沉重至极。 他们刚刚投入宁凡阵营,此刻那位皇子便被劫走,若真出事……他们也将成为牺牲品。 而宁林则神情难掩喜色,转身正要离开。 “宁林,等等。” 宁龙忽然开口。 宁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勉强笑道:“父皇有何吩咐?” 宁龙淡淡说道:“明日启程,你去封藩。” “你去封地,是时候了。” 宁林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但终究低头说道:“儿臣……遵命。” “只是……”他心中却念头翻滚:“难道父皇察觉了?还是怀疑我?” “不过……也值了。” “宁凡这次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我远去封地,他也不能活着回来。” 宁林心中狞笑,躬身退下。 …… 与此同时,皇城郊外。 天色已渐暗,暮色沉沉,夜风吹拂枯草,幽林深处虫鸣阵阵。 残阳余晖洒在一条蜿蜒山道上,三道身影行色匆匆,踏破落叶。 正是七蜃、厉铮与被劫的宁凡。 三人皆蒙着面,披着夜行衣,在荒野间飞掠。 “咳咳……” 厉铮忍不住咳出一口血,面色苍白,伤势极重。 “走快点,不能停!” 七蜃回头催促,语气焦急,她自身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在方才那场拼杀中也损耗不小。 不过最令两人疑惑的,是身边这位被“劫持”的皇子——宁凡。 他脚步沉稳,眼神平静,哪怕脖子旁贴着一把利剑,也不见丝毫惶恐。 “你们已经逃走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他忽然开口,语气云淡风轻。 七蜃与厉铮皆是一愣。 “呵,六殿下可真是异想天开。” 厉铮冷笑,声音嘶哑。 “你以为你只是偶然被我们抓到的?你同样在我们的目标之内。” “这次刺杀失败,但能带走你,也算不虚此行了。” 七蜃也笑了,眼神戏谑: “最年轻的宗师,潜力最大的皇子……只要控制住你,迟早会让整个朝堂大乱。” “你,可比刺杀成功更重要。” 宁凡神情淡然,缓缓说道: “你们不会真以为……这样就拿下我了?” 他转头,看了看七蜃,又看了看远方树林,嘴角微扬。 七蜃面色一沉,冷哼道:“我知道你是宗师,实力强大。” “哪怕是我也不敢托大,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两位宗师,而且——你现在孤身一人。” 她手中长剑微动,贴着宁凡颈侧皮肤,锋刃压迫,几可切肌。 “你动,我就杀。” “可惜这里没人能救你。” 宁凡却轻轻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哦。” 话音未落,他眼中寒芒一闪,体内气息陡然爆发! 那一瞬,风起云涌! 只见他双指轻弹,玄劲如线,竟然在刹那之间弹开了七蜃手中的长剑! “叮!” 利剑脱手飞出,寒光一闪,插入不远处树干,嗡嗡作响。 七蜃大惊,面色骤变,急欲后退,却已来不及。 宁凡身形一闪,宛若流光般脱离两人控制,落在数丈之外! “你——!” 七蜃倒退三步,骇然望着宁凡:“你……你刚刚那股气息,不是……” “你——你难道是……” 她满脸不可置信,心头震骇至极。 那一指之间的力量,甚至压过了她所遇的所有宗师,隐隐间……竟有“大宗师”的威压! 厉铮也怔在原地,虽未近身感受那一指,但看着七蜃竟被弹开,还是忍不住一阵惊骇。 七蜃的实力他最清楚,虽非绝巅,但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稍强一线。 可如今——竟被宁凡一指震退?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小子,实力这么强大!?” 厉铮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惊骇不定。 七蜃神色一阵变幻,压下喉间的血腥味,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宁凡身形挺拔,衣袍猎猎,在暮色余晖下犹如天神下凡。 他擦了擦衣角上的灰尘,仿佛只是被风吹乱了发髻,轻声道: “该说的,我说了。”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七蜃咬牙,正欲说话,却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破风声! 树林中,数道黑衣人悄然逼近,气息沉稳,皆为高手。 厉铮猛然转身,瞳孔骤缩。 “埋伏!?” 而宁凡则淡淡一笑: “你们以为,我会真让你们带我离开皇宫?” “只不过,是时候……回礼了。” …… 第123章 天阁之人,双双被擒 夜色渐浓,天地之间仿佛笼罩上一层沉沉的墨纱,暮霭四合,寒风萧瑟。 城外荒岭,枯木成林,野草幽深。 不远处的山道边,一片被夜色吞噬的乱石坡间,三道身影对峙而立,风吹乱发,衣袍猎猎作响。 七蜃站在最前,手中长剑紧握,但气息微弱,脸色苍白。 她虽极力掩饰,但胸前起伏的幅度与肩头时不时的颤动,都暴露了她体内的伤势。 而厉铮站在她身侧,一只手按住腰间,血迹已染透黑衣,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他的伤势更重,从皇宫强行突围之后,体内伤势不断恶化,此刻几乎靠意志维持。 两人皆是宗师,可如今,形如残烛。 相对而立的宁凡却仿佛置身局外人,负手而立,神色云淡风轻,眼中泛着一丝冷意。 他的衣襟在风中翻飞,神情无惧,仿佛不是被劫走,而是来郊外散步。 “你们……很狼狈。” 宁凡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淡然开口。 话语轻柔,却仿佛扯开了两人的伪装,将那种气息衰颓、濒临极限的窘态展露无遗。 “狂妄。” 七蜃咬牙冷声,目中怒意翻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破风声打断。 “咻咻咻——” 树林深处,数道黑影破空而至,落于四周。 黑衣夜行,气息沉稳,他们无声地出现,又迅速将七蜃与厉铮围住,犹如森冷刀锋,令人透不过气。 七蜃与厉铮皆是神色一凝,下意识握紧了兵刃。 可让他们更为警惕的,并非这些黑衣人,而是——为首的那一位! 那是一名青年,年约二十余,身形修长挺拔,黑袍轻掩银甲,目光如鹰隼,气息浓烈如火山涌动。 他缓缓走出夜林,一步一寸,气机外放,宛如压顶苍岳,竟也是——宗师! 七蜃瞳孔骤缩。 厉铮也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他……竟然也是宗师!?” 而宁凡看着这人,顿时一脸无语,轻叹一声: “你就不能靠谱一点?每次都这么晚,这都快收场了你才出现。” 那青年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了一声: “咳咳,主要是昨天喝多了……醒得晚了点。” 宁凡闻言,只觉得额角抽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唉。”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两人的对话,倒是让四周陷入短暂寂静。 七蜃与厉铮皆是露出震惊之色,他们何曾见过有人对宗师如此说话? “这俩人……认识?” “不对,是……关系很不一般!”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一个宗师六皇子,一个宗师黑袍青年?” “等等……这股气息,还有那装束,难道是……” 七蜃眼中泛起一丝震骇,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据传,有一个势力不属朝廷、不归皇族,来无影去无踪,行踪神秘,号称“暗影阁”。 而其中天阁——只收宗师! 这个青年…… “你……是暗影阁的人?” 她声音一颤。 黑袍青年扬了扬眉,倒也不否认,笑道: “怎么,怕了?” “天阁,今年第一次出来走动,没想到运气不错,碰上你们俩。” 七蜃咬牙,厉铮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宁凡这边不仅恢复自由,还有暗影阁的宗师支援,这下麻烦了! 宁凡也不再多言,只是看向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身后那些黑衣人瞬间分散开来,将两人牢牢围住。 他们虽然未动,但气机交错、刀锋般的杀意悄然锁定两人。 七蜃与厉铮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沉重。 “中了圈套……” “可恶,这六皇子根本没想逃,是在等救援。” “如今又有暗影阁之人插手……难了。” 不过两人也非等闲之辈,心念电转之间,七蜃手握长剑,轻声道: “杀出去。” “嗯。”厉铮点头。 无需多言,他们已心意相通。 身影一动,剑光乍现! “锵——!” 一瞬间,长剑出鞘,寒光纵横! 七蜃身形如燕,直取宁凡,剑气如丝,点点寒芒宛如雨幕。 而厉铮则迎上了那名天阁青年,脚踏乱石,刀光如雷。 四人瞬间交战! 黑衣人未动,只是冷眼旁观。 他们心知,自己插手无用,这种级别的交锋,他们只会拖后腿。 况且——宁凡与那青年,已足够! 战斗在夜色中爆发,寒光乱舞,罡风激荡,飞石走木,林间树叶如雨而落! 宁凡脚踏虚空,身影飘渺,指尖点出,剑气破风,锋芒如电! 七蜃虽已受伤,却仿佛不知死活,剑法反而更加凌厉,每一招都带着破釜沉舟之意。 她根本不顾伤势,全力爆发,想要拼死搏命! “疯了吗?”宁凡眼神一沉。 “这样打下去,你会死的。” 可七蜃不理,手中剑一分为三,刹那化影! 宁凡面色微沉,双指轻弹,内劲如潮! “轰!” 罡气震荡,剑影崩裂。 他终究不愿正面硬拼,以免反震太大。 这是一场牵制与消耗的较量。 另一边,那天阁青年与厉铮打得更是惨烈。 青年手持弯刃,招式奇异诡谲,步伐飘忽。 而厉铮虽已重伤,却仍以命搏命,招招硬拼! “锵——!” 一击刀交之后,厉铮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却依旧冲了上去。 青年皱眉:“你这人……怎么跟疯狗一样?” 厉铮未答,只是怒吼,刀如寒星再度斩来! 战斗越发白热化,气浪翻卷,剑罡纵横! “咚——!” 就在某一刻,宁凡眸光一闪,猛地探掌,体内罡气如洪水般爆发! 掌中劲力如山岳崩塌,瞬间拍在七蜃胸口! “砰!” 七蜃瞳孔骤缩,身形倒飞而出,撞在身后一棵古树上。 “咔嚓——” 树干碎裂,尘土飞扬。 她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怔然。 那一掌的力量,仿佛不是宗师…… “这股力量……” “他……果然不是宗师!” “是……大宗师……” 她心中骇然之念刚起,意识便陷入黑暗。 宁凡收掌,立于原地,长风吹起他的衣袍,犹如沉默的君王。 不远处,厉铮也倒在了地上,身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如纸,刀已断,人已昏迷。 青年收回弯刃,摇摇头:“能撑这么久,倒也不丢人。” 他走到宁凡身旁,望着地上的两人,笑道:“怎么处置?” 宁凡沉思片刻,道:“先押回去。” “尤其是她——百蛊门的核心人物,不能死。” “也许……能从她身上撬出一些秘密。” 青年点头,吹了声口哨,黑衣人迅速上前,开始收拢局势。 夜色之下,风声猎猎,战斗的硝烟已散,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124章 王恒之计,一石二鸟 夜,愈发沉沉。 大玄皇城,风声肃杀。 平日里热闹喧哗的街巷此时早已鸦雀无声。 所有的灯笼仿佛也都被风吹熄,黑暗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南门、西门、东门,皆已封锁。 一队又一队身穿铠甲的禁军,荷枪实剑地巡逻在各处街角。 而刑部、大理寺以及几队身着神秘灰袍、腰佩三角令牌之人正逐户搜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百姓们都能感觉到一场巨变悄然降临。 他们不敢多言,只是紧闭门户,守着微弱灯火,在夜色中瑟缩祈祷。 …… 而此时,皇城西南角,一处占地极广、雕梁画栋的府邸中。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密谋,也正在悄然酝酿。 正是——大皇子宁昭府。 偏殿之内,红檀木案上香烟袅袅,青铜灯盏光芒摇曳。 屋内一派肃穆,只有三人静坐相对。 大皇子宁昭,身着玄色龙纹长袍,神情端肃,眉目间带着隐约疲态,却更添威严。 他端坐于主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眸光冷静,沉稳中透出凝思。 下首左侧,是现任大玄丞相——王恒。 身着紫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神情中带着睿智与森寒,眸中深处似藏千重杀机。 右侧,是工部尚书陆青岩,年近五十,身材瘦削,面容沉静。 整个人就像是那种随时准备将一颗钉子打进城墙的老匠人,看似平静,实则执拗。 三人静坐多时,空气沉寂得仿佛凝固。 半晌,宁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户部尚书王武……” “还有魏广成,都不在了。” 话语落下,空气微震。 陆青岩神色微变,重重叹了口气: “物是人非……这不到半月,两位旧友便相继身亡,怎不令人唏嘘。” 王恒目光闪烁,声音却依旧沉稳: “本来以为宁凡隐藏了什么但是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 “没想到,这一步竟成了他们人生的尽头。” “宁凡如今虽被人掳走,但这些时日……我们这一脉,已经元气大伤。” 宁昭闻言轻轻点头,眼中一丝阴翳划过。 他是聪明人,自从回到皇城以来,他便清楚,皇帝对宁凡另眼相看。 而这一次——自己倾尽手段,将魏广成推入局中,借刀杀人,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仅王武与魏广成死于非命,更重要的是,宁凡未必就死了。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起: “丞相说得对,事情不能就这样耗下去了。” “你我损失惨重,而宁凡……也未必真的凶多吉少。” 他转头看向王恒,目光凝重:“丞相有何高见?” 陆青岩也将目光投向王恒。 王恒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殿下且放心。” “今日之局,不管宁凡生死,我们都能落下一子。” “若他死了,正好大做文章,嫁祸百蛊门。” “而若他活着——” 他顿了顿,缓缓站起身,目光锋利如刀: “我们便可以……借今日年会一事,弹劾宁凡!” 宁昭眼神一闪,略显讶异: “弹劾?” 王恒缓缓踱步,沉声道: “不错,我可率先上疏,弹劾六皇子宁凡。” “然后我们安插在六部的旧部、士林的亲信。” “再陆续联名奏章,要求陛下废除其皇子之位,贬为庶人!” “这一步,即便不能让陛下答应,也能让其左右为难。” “到时候,殿下你便可在朝堂之上开口——” “以兄长之情,替陛下解围——提议:让宁凡去北荒‘历练’!” 宁昭眼神渐亮。 王恒继续说道: “北荒如今势力动荡,血窟又正在恢复,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以宁凡与百蛊门的血仇,若真去了北荒——” “哪怕他侥幸活着回来,怕是也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而在外历练,身份虽还在,但权柄尽失,等于逐出皇权核心。” “一石二鸟。” 陆青岩闻言也笑了:“高,实在是高。” “既有情有义,又合情合理,世人还能称殿下仁义无双。” 宁昭眼神闪烁,忽而长笑一声,点头道: “好计!不愧是丞相——老谋深算!” 三人相视一笑,气氛微妙。 …… 与此同时—— 六皇子府邸。 夜色如墨,府邸内却灯火通明,影影绰绰间人影忙碌、守卫森严。 苏千雪身披素色披风,站在厅外长廊,眉目紧蹙,望着远方的夜空,眼中满是忧虑。 她本该亲自追上去,可方才回府,便被苏苏与暗一劝阻。 “苏小姐,殿下早就有所安排,他说,若出了变故,定有后手。” “您也受伤不轻,若这时候出去,只会添乱。” 苏苏一脸劝慰,站在她身侧,神色凝重。 而不远处,暗一负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却一直在盯着府门方向。 整座府邸的气氛,仿佛压了一座山。 厅内,一名身形魁梧、眉目刚正的中年男子正踱步沉思,正是兵部尚书梁肃。 而在他身旁,则是面容清瘦、衣袍整洁的刑部尚书顾庭之。 这两人皆是陛下宠臣,今日年会之后便迅速赶至此地。 他们本与宁凡私交并不算深,可如今上了宁凡的船。 加上形势变化,朝堂之上,谁看不出——六皇子恐怕将起风雷? 跟错了人,前程尽毁。 而若此时站稳……便是万丈之梯。 梁肃压低声音,对顾庭之道: “宁凡不是寻常皇子,他若回来了……” “定要成为皇城之中最锋利的刃。” 顾庭之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 “如今丞相一系已开始运作,若是宁凡再不现身,怕是要被他们拿到主动权。” 他话音刚落,苏千雪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街巷奔来! 暗一猛地转身,目光一凛! “是他——他回来了!” —— 第125章 宁龙犹豫,宁凡回归 夜深,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皇城最深处,那座历经四朝仍屹立不倒的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 黄铜烛台下光影交错,映照出一张布满倦意却仍满是威严的脸庞。 正是——大玄皇帝·宁龙。 他披着一袭朱红龙纹常服,坐在案后,手中握着一封密信,神色阴晴不定。 殿外风声拂动帘幔,几个宫人跪伏在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陛下,观星司许成求见。” 宁龙微微一动,摆手道:“宣。” 片刻后,一名身穿青白道袍、年约五旬的老者快步入殿,面色肃然,先是躬身一拜: “微臣许成,拜见陛下。” 宁龙抬了抬手:“起来。什么事?” 许成站定,神色凝重,沉声道: “启禀陛下,六皇子殿下……回来了。” “刚刚接到消息,他从城外折返回来,目前正在回府的路上。” “属下亲眼确认,无误。” 宁龙闻言,神情一震,随即一抹近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的神色浮上脸庞。 哪怕是身为帝王,在听闻亲子安然归来那一刻,也忍不住卸下了些许防备与紧张。 “……好,好……”他轻声呢喃了两句,眸中却闪过一丝怒意,忽然冷声道: “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传朕的命令——” “立即动用观星司全权,彻查百蛊门与血窟在大玄的所有动向!” “所有藏身之处、落脚之地,一个不留。” “若有发现,格杀勿论!” 许成抱拳领命,声音坚定: “是!微臣遵旨!” 宁龙起身在殿内缓缓踱步,神情凝重,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 “……许成,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许成一愣,显然没料到陛下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闪动,却还是低声说道: “启禀陛下……年会前诸事顺遂,祥瑞降临。” “百官称颂……可中毒之事来得太快,太巧,太狠。” “属下以为,这场毒案……绝非巧合。” “下毒手法极其隐秘,应是从宴席食物动手。” “但属下暗中观察过,六殿下对此极为重视。” “他的人检查得滴水不漏,宫人、御厨、守卫皆在严格掌控之下。” “若非提前布置,绝无可能。”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不该说的话。 宁龙目光微动,淡淡道: “你认为是谁?” 许成低头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回答。 宁龙却自顾自叹了口气,眼神深沉似海: “你也怀疑……是老五,对不对?” 许成心中猛然一凛,哪怕是他这种身居要职、阅人无数的老成之人。 听到皇帝亲口道破这个猜测,也不禁心跳加快。 但他依旧恭谨道: “属下……不敢妄言。” 宁龙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脸上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 站在夜风中,望着御书房外苍穹繁星,良久未语。 片刻后,他忽然又问道: “你觉得……凡儿,还藏了多少?” 这句话,让许成心头大震。 这种事……不是他一个臣子该评议的。 “陛下,此事……” 宁龙摆了摆手,仿佛自语,语气低沉: “他藏得太深了。” “他的情报网络之密、军力之强,恐怕已经不逊朝廷某些暗司。” “加上手上明面上就有三名九品武者。” “甚至……” “我怀疑他手中……有宗师。” 许成闻言头皮发麻。 宗师,那是一个国家真正的底牌。即便是整个大玄。 如今在明面上的宗师也不过两三人,全部供奉于庙堂。 如果宁凡暗中掌握宗师,那…… “陛下……”他忍不住想要劝谏。 却听宁龙忽然低声苦笑: “我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我这么急着让老五就藩,就是怕这个蠢货不知什么时候惹怒了老六。” “以老六这份隐忍、这份能力……若真要动手,老五连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语落下,御书房里静了。 只有风吹帘幔的沙沙声,仿佛预示着某种惊雷正在酝酿。 …… 而就在同时,另一头。 六皇子府·正厅 此刻,原本冷清的府邸灯火通明,一众人皆聚在前厅,面色各异,焦灼等待。 苏千雪来回踱步,脸上有些苍白,额角一缕发丝湿润,显然尚未完全恢复。 苏苏与暗一守在两侧,面色凝重。 “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苏千雪低声自语。 梁肃与顾庭之坐在旁边茶案前,同样显得不安。 两人虽是朝中重臣,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尤其是在押宝关键人物的时刻。 忽然—— “回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是暗一猛地转身,眼神一凛,身形如电掠出厅外。 众人一震,齐刷刷望向门口。 只见夜风翻动门帘,一道身影自门外缓步走来。 他身穿墨青长袍,腰束玉带,发丝略乱。 眼角有一丝血痕未干,但整个人却神情淡然,宛如从未涉险。 他——正是宁凡。 “我回来了。”他声音温和。 这一句话,却让整个厅堂松了口气。 苏千雪轻轻一颤,几乎忍不住冲上去,可终究稳住了。 苏苏眨了眨眼,声音哽咽:“公子……” 暗一行了一礼,沉声道:“属下……未能随行,罪该万死。” 宁凡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多言。 “我没事,你们就放心。” 他一边走入厅内,一边看向梁肃与顾庭之,笑道: “二位大人,这么着急赶来,不怕被有心人盯上吗?” 梁肃与顾庭之面面相觑,互看一眼,尴尬一笑。 顾庭之拱手道:“殿下莫怪,这一着急……倒是忽略了。” 宁凡轻轻一笑,眸光一闪,忽然坐下,抬头看着两人,语气缓和却带着一丝沉意: “其实……你们来得正好。” “我有些事,正需要你们出一份力。” 二人神色一凛,脸上的轻松尽数收起,肃然起身,躬身问道: “殿下有何吩咐?” 宁凡淡淡一笑,眼神却冷冽如刀: “我需要你们——” 第126章 布局北荒,秘法突破 夜色渐深,月光洒落六皇子府,勾勒出屋檐下的一缕清辉。 仿佛银纱轻覆,掩映出一派静谧之色。 府中正厅,灯火摇曳。 宁凡独坐主位,身后屏风绘有万山卷云图,气势磅礴。 此时的他着一袭深青锦袍,衣袍虽染血痕,却已换过,神情淡然。 眉目平静,唯有眼底隐约浮动着淡淡疲惫与未散尽的杀气。 厅内沉稳肃然。 兵部尚书梁肃与刑部尚书顾庭之分坐左右,相对而坐,神色端凝。 两人皆是朝中宿臣,老练精明,却也因今日之事而被彻底震撼。 他们本以为此次年会不过是皇子之间一次普通较量,却没想到背后牵扯如此之深。 甚至连“血窟”与“百蛊门”这种江湖禁地的邪门势力都牵扯其中。 如今,坐在他们对面的这位六皇子,分明早已不仅仅是个皇子了…… 顾庭之看了眼宁凡,率先问道: “殿下,不知您方才所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梁肃也沉声道:“只要我们能办到,定当竭尽所能。” 宁凡轻轻一笑,修长手指敲了敲椅扶,语气平和。 却带着一股令人莫名心悸的沉稳与笃定: “这次年会办成这般模样,再加上前不久我接连斩断他们两条臂膀……” “那一脉人,如今对我忌惮已至极点。” “若我是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并未点明“他们”是谁,但梁肃与顾庭之心中却已心知肚明。 ——大皇子宁昭,丞相王恒。 顾庭之微微皱眉,心中一紧,下意识以为宁凡是想让他们出面抵挡此次攻击,便道: “殿下,是不是想让我们在朝堂之上帮您挡一挡……” “只不过,王恒那一派如今虽失左膀右臂,但根基尚在,若直接对撞……” “恐怕会惹出大麻烦。” 梁肃也是眉宇微蹙,眼中闪过几分踟蹰之色。 毕竟朝堂上风云莫测,轻举妄动者,常常先死。 但就在此刻,宁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 “我不是要你们帮我挡。” “我是希望你们……帮他们一起弹劾我。” 此言一出,厅内霎时一片寂静。 梁肃与顾庭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两人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顾庭之更是脱口而出:“弹劾您?” “殿下,如今局势刚稳,大皇子左膀右臂几近尽断。” “您正是占据上风之时,何故要自陷危局?” 梁肃亦沉声道:“若您此时被朝堂所攻,父皇若有疑虑,那……” “那岂不是反被削弱了声望?” 宁凡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眸光微敛,淡淡一笑道: “如今,还不是与大皇子那边正面硬碰硬的时候。” “逼得太紧了,狗急还会跳墙,他们若失去理智,万一孤注一掷,对谁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 他轻轻放下茶盏,抬头看向两人,语气平静,却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 “父皇身体尚可,气血还盛,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未必不能执政到底。” “即便我将他们一一压下,最终……” “也坐不了那把椅子。” 宁凡说得很轻,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位老臣心头炸响。 是啊……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核心—— 皇位未空,何来定局? 如今这个时间点,就算宁凡再强、再有威望。 若未得到皇帝亲口诏立,一切都是空谈。 反而,若此时将敌人逼至绝境,引得他们鱼死网破,便会提前引爆争斗…… 那将是整个大玄的动荡。 而这时候主动请调,避其锋芒,不仅能避开朝堂风暴。 更能让敌我不辨,连带着—— 也保全了他们两个。 他们若表面“助敌弹劾”,旁人便不会再怀疑他们真正的立场。 甚至连大皇子也会以为他们两人正在动摇,反而不会率先对他们动手。 一箭三雕。 这一刻,两人皆露出佩服神色。 若说先前他们只是因形势而“押宝”六皇子,如今,已是心服口服。 宁凡的眼界、心机、气魄,已远非常人所能及。 “殿下之谋,实为上策。”顾庭之拱手道。 “微臣谨遵安排。”梁肃亦肃然起身。 “既如此,我们这便先离开,免得惹人耳目。” 宁凡点了点头,温声道:“两位大人一路小心。” 目送两位大臣离开,宁凡府中渐渐恢复安静。 他起身走出厅堂,推开一扇屏门,来到内室庭院。 月光斜洒,淡风吹过池面,波纹微漾。此时,苏千雪静静站在假山旁,望月出神。 宁凡走近,轻声问道: “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苏千雪听到声音转过头,眼中先是惊喜,随即又显出一丝歉意与自责: “殿下平安归来就好,我的伤……不打紧,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宁凡微微点头,目光柔和,语气带着关切: “你护我太多次,这次也多谢你了。” 苏千雪低头不语,唇角却勾起一丝温柔笑意。 但下一刻,她却露出疑惑之色,小心翼翼问道: “殿下,您……是怎么脱身的?” “对方可有两位宗师,您还中了毒……” 宁凡笑了笑,语气平静中却隐隐带着一丝锋利: “你帮我这么多次了,也该让你知道些事情。” “这次,是暗影阁‘天阁’派来了一位宗师出手。” “而且……我不仅逃了回来,还将‘七蜃’与‘厉铮’一并擒下。” 苏千雪猛然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你……抓住了他们?!” 她不是不信宁凡的能力,而是这件事本身太过惊人。 那可是百蛊门赫赫有名的两位宗师级杀手!是整座江湖的梦魇! 而宁凡,竟然在身中剧毒、陷入包围的情况下,连人带命都带了回来? 她心头骇然,也更加明白—— 暗影阁,绝不止一位宗师! 而宁凡之所以能动用这等力量,也说明他隐藏的真正势力之强大。 恐怕早已超出他们的认知。 她怔怔地看着宁凡,心中一片翻涌。 而宁凡,也看出了她眼中的震惊,淡淡笑了笑,目光清澈淡然: “这,就是我要让你们看到的。” “我不说,是为了保护。” “可该亮出来的时候,也该让人知道——” “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苏千雪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敬意与坚定。 “我去歇息了,明日再议。” “好,去。”宁凡轻声应下。 待苏千雪身影远去,原本还坐得笔直的宁凡忽然身形一晃,脚步一软,靠在了柱子上。 “殿下!” 暗一与苏苏几乎同一时间冲出,一人扶住他肩膀,一人急忙扶住他腰腹。 只见宁凡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冷汗浸湿发鬓。 “我没事。” 他摆了摆手,声音却低哑无力。 “刚才……用了秘法强行突破,借到了‘大宗师’的一丝力量。” “只是反噬罢了,休息几日便好。” 苏苏听得脸色一变,却又松了口气。 她知道,宁凡虽然未至大宗师,但早已是半步之境,动用秘法虽伤,却不会伤及根本。 她更清楚—— 这位六皇子,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强。 但再强的人,也需要喘息。 “殿下,”苏苏眼眶泛红,小声道,“让我们为你挡一挡……” 宁凡闭上眼,靠在柱下,轻声一笑: “我已经挡够了。” “接下来——该让他们……自己跳了。” 月色如水,风掠竹影。 一场新的局,已然悄然展开。 —— 第127章 王恒发难,北荒历练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皇宫之中却早已灯火通明。 晨钟自太和殿之巅缓缓敲响,余音袅袅,似在唤醒沉睡中的帝都。 金瓦红墙之间,金吾卫披甲执戟,肃立在青石大道两侧,气氛比往日更为凝重。 殿外寒意尚未褪去,而此刻的大玄朝堂,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迫笼罩,寒意直透人心。 太和殿内,百官列于丹墀两侧,文武肃立,朝服整齐。 却少了往日的轻声交谈与暗中揣测。 殿宇高悬,鎏金蟠龙张牙舞爪,仿佛也感受到这股诡谲气息,金鳞之下。 几位老臣神情肃穆,年轻的官员则心思浮动,紧张中带着隐隐期待。 经历了昨日的年会风波,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朝,注定不凡。 年会本是举国盛典,皇族齐聚、百官祝贺,甚至有诸国使者远来观礼,原意是彰显大玄盛世风采。 然而百蛊门突袭、皇子被掳,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耻辱。 在场众臣皆知,外朝已在窃笑,诸国密探恐怕已将消息传回,指点江山之人未必在夸赞,而是在等大玄的笑话。 皇帝宁龙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玄金蟒袍,目光如炬。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压不住的怒意: “年会之事,诸位都已知晓。虽说凡儿已平安归来,但此事却给了我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百蛊门残余势力未除,竟能潜入皇都、下毒行刺,实为国耻。”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满殿,“朕已命观星司彻查此事,全权搜捕余孽,遇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朝堂之上不少大臣躬身道:“陛下英明。” 然而在众人皆附和之时,丞相王恒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拱手肃然道: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仍有诸多疑点,尚未理清。” 宁龙眉头一挑,沉声道:“何意?” 王恒拂袖展开一页密文,沉声说道:“其一,百蛊门如何混入禁军重重守卫之皇宫?” “其二,宴上数百人,如何能在无人察觉之下中毒?其三……” 他抬眸望向宁龙,又向百官道:“六皇子殿下为何能从百蛊门手中安然归来?” “以蛊门之残忍,怎会轻易放过皇子?” 话音落下,如惊雷滚过殿堂,百官愣然,窃窃私语声顿起。 “确实……若是中了毒又被掳走,怎会这么快回来的?” “难不成,真与百蛊门……有什么勾连?” 有人面露狐疑,有人若有所思,甚至有几位老臣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王恒见状,神情更为肃然,拱手而道: “老臣恳请陛下,严查六皇子宁凡。” “其人身为皇嗣,十年来不务正业、沉湎酒色、欺压百姓。” “目无尊长,曾在朝堂之侧掌掴五皇子,此为大不敬;” “年会之事,又因疏于防范,致使国家蒙羞。” “老臣认为,六皇子应被削除皇籍,贬为庶民,以正纲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不少大臣神情惊愕,竟一时语塞。 虽早知王恒一派与大皇子关系匪浅,却没料到他竟敢如此直白奏请削藩! 龙椅上的宁龙亦是面露异色,手中玉如意轻颤,显然亦被震了一下。 虽知宁凡素日不羁,可王恒这番言辞,无疑将他逼入难堪之地。 若驳其言,怕被质疑偏私;若采其言,又恐寒了忠臣之心。 正在宁龙犹豫之际,忽听他身侧大皇子宁昭躬身道: “父皇,丞相所言虽然句句属实,但六弟毕竟年少,血气方刚,行事鲁莽虽有错,却也不至废籍贬庶。” “孩儿以为,不若派六弟外出历练,磨砺性情。” 他语气谦和,面容恭谨,实则话中暗藏刀锋,将削藩之责轻轻带过,又替自己立下仁厚之名。 宁龙闻言,目光一亮。若只是外放历练,倒也顺势解围,既给群臣交代,也保了宁凡身份。 于是他又望向三皇子宁武:“你以为如何?” 宁武素来不擅长这些,拱手道:“儿臣附议,大皇兄之言有理。” 接着又问四皇子宁无缺,宁无缺略一犹豫,也点头说道:“去历练历练也好。” 接连几位皇子皆附和,似也让朝堂风向微转。 就在此时,梁肃与顾庭之二人也拱手出列,言道: “陛下,六殿下年少气盛,若能借此机遇磨砺历练,必有益处。” 此言一出,大皇子宁昭神情微变,眼神略显狐疑。 梁肃与顾庭之,不是早前在六弟麾下?为何此刻也与他一同附议? 一时间竟有些摸不透他们意图。 然而形势已成,宁龙也不再犹豫,沉声说道:“既如此,那便派凡儿出宫历练。” 说罢,他抬眸望向宁昭,问道:“你以为,应去何处?” 宁昭略作沉思,随后说道:“儿臣以为,北荒正好。” “如今北荒蛮夷不安,将士久未见皇嗣前往,六弟前往既可历练,又可安边军人心。” “北荒?” 宁龙眉头微蹙,目中闪过一抹犹豫。 北荒一向苦寒荒凉,蛮族横行,且局势复杂,历来是最难掌控之地。 让皇子去那种地方,实在危险。 然王恒这时也微笑上前:“陛下,北荒确是历练之所。” “六殿下若能安然归来,定能蜕变为国家栋梁。” 话至此,宁龙再无可退之路,只得颔首应允: “那便依此——六皇子,封为北境行军监使,明日即刻启程,前往北荒。” 朝堂之上众臣齐声应下,唯独站在下方的宁凡。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眼神平静如水,仿佛此行命运早在意料之中。 无人看见,他袖中轻轻攥紧的手掌微微松开,目光望向殿宇之外—— 那是北荒的方向,也是风云再起的。 第128章 宁凡怀疑,安排妥当 早朝在一片复杂莫测的气氛中结束了。 表面看,一切似乎都朝着宁凡计划中的方向发展。 王恒借机发难,大皇子借势开口,最终将“削藩”之劫转为“历练”之命,众人皆松了口气。 然而,宁凡心中却并不轻松。 正如棋局之中,布局者往往未必是自己,看似主动,其实可能早已步入别人设好的套数。 朝阳西斜,皇城内寒意渐退,一缕金光洒落在宁无缺的府邸之上。 宁府不比其他皇子府邸张扬奢华,处处雅致低调,竹影婆娑,幽静清和。 一池碧水泛着微光,几尾锦鲤游弋其中,水边石凳两侧,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清茶在案,香气氤氲。 宁无缺素着一身墨青长衫,容貌清俊,神情冷淡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目光落在宁凡脸上,似乎早已察觉了些什么,语气不疾不徐地问道: “你真的……打算好了?去北荒?” 宁凡执起茶盏,轻抿一口,淡然点头:“确实如此,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候。” 他语气平静,但眼中却有一丝锐利的光在闪烁。 宁无缺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劝。 “我走了之后,这边就麻烦你多照看了。” 宁凡放下茶盏,语气稍缓,“我走了之后,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照看了。” “若有变故,可以联络我。” 宁无缺神色一凝,点头答应:“你放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各自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宁凡忽然抬眼问道:“对了,怎么没见宁林?” 宁无缺神情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不知道?父皇已经安排他就藩了。” “就藩?”宁凡眉头微挑,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被带走之后没多久。”宁无缺缓缓说道,“我原以为你知道。” 宁凡低头思索,指尖轻敲着石桌,目光逐渐凝重:“这么说来……父皇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宁无缺皱眉:“怎么了?” 宁凡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冷意:“我怀疑,这次下毒的人……就是宁林。” “什么?”宁无缺猛地坐直,眸中露出惊疑。 “百蛊门若没有皇宫内部的人配合,断不可能悄无声息混入太和殿,还能准确找到我。” “况且宁林这些年虽然自以为是,就藩之事后其实一直心怀不甘。” 宁凡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父皇恐怕也知道。” “只不过他怕我会对宁林动手,索性直接将他送出皇城,眼不见心不烦。” 宁无缺顿时也反应过来,神情微变: “这么说来……今日朝堂一切发展的太顺了,也是父皇默许的结果?” “太顺了,顺得有些诡异。” 宁凡冷冷一笑,仰头望向天边残云,语气低沉,“也许……父皇早就想让我离开了。” “你是说……”宁无缺眼神一凝。 “他怕我留在皇城,会成祸患。” 宁凡眼神冷然,“我若与大哥他们斗下去,必定一方两败俱伤,到时候只会让旁人渔翁得利。”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沉默下来。 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连庭院中落叶飘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片刻后,宁凡起身,拍拍宁无缺的肩膀:“不过也好,离开皇城,反倒清静些。” “只是你要小心,若真有事,动用‘雪泉令’。” 宁无缺点头,不再多言。 宁凡告辞离去,身影消失在竹影斑驳之间。 他的心中已埋下诸多疑云,这一局,谁才是执棋者? …… 当夜,宁凡独自来到了听雨阁。 昔日的听雨阁,繁花似锦,琴声缭绕,曾是宁凡最常流连的地方。 如今苏浅浅远去,阁中冷清许多。 朱红栏杆,青石地砖,连那旧时常舞的梅树都落尽花瓣,风一吹,只有干枝斜影婆娑。 林媚儿一袭浅青衣裙,坐于阁中研墨抄经。 听到脚步声转身,见到是宁凡,不由得一惊,忙迎上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与担忧: “殿下……您没事?我听说……您被百蛊门掳走,真的担心死了……” 宁凡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心中微暖,轻轻一笑:“没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林媚儿眼圈有些泛红,小声说道:“殿下回来就好……” 宁凡微顿,道:“这一次,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若是你在京中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四皇子宁无缺。他是自己人。” 林媚儿微愣,有些诧异地抬头:“四皇子?他不是一向很低调么,竟然……” 但她随即压下心中疑惑,聪明如她,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能问。 她点了点头:“奴家明白。” 宁凡望了听雨阁最后一眼,心中微动,曾经种种浮现眼前—— 一曲梅花三弄,一壶清酒一段情……不过是红尘往事罢了。 他转身离去,背影如霜雪不留痕。 …… 接下来的数日,宁凡没有再现身朝堂,只是在府中安排事宜。 他交代了烟雨楼在京中的数个暗线,又安排人去密会几位老友。 封存了部分重要的情报卷轴,只留下一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方可开启。” 这几日,他每日都在夜里独自翻阅北荒各地图卷,研究军势走向,推演局势变化。 甚至连路途可能遭遇的蛮族劫匪都设下应对之策。 他知道,此去北荒,不止是历练,更是一次未知的征程。 有人想他死,有人想他弱,有人想趁他离京之机,夺走一切。 可他偏偏不会死,不会弱,更不会让出手中的牌。 风起之日,将是归来之时—— 而那时,他会让所有人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对手。 第129章 悄然离去,混乱北荒 大玄皇城,年会之后。 漫天红云笼罩着皇都之巅,城门外的雕龙画凤依旧庄严肃穆。 但街巷之中,那年会期间的热闹早已散尽。 市井之间百姓依旧往来匆匆,但不知从何时开始。 那些关于皇子历练、朝堂动荡的消息,已悄然取代了市集上的笑谈。 百姓不懂权谋,只知风向变了。 皇城的天,总像是被看不见的网笼罩着,愈发压抑。 宁凡立于一座不起眼的角门前,披着灰蓝长袍,风尘未动,神色沉静。 他没有选择正门离开,也未让人张扬声势,甚至连他离开的消息都只限于寥寥几人知晓。 今次来送他之人也不多。 宁无缺站在他身后,依旧是一身素净长衫,沉默寡言。 林媚儿安静地站在他身侧,一身素衣束发,眸中隐有不舍; 而暗一则站在暗处,面色冷峻,只是抱拳低声道:“殿下,一切已备妥。” 这次随行的,只有他身边最信任的几人。 除了苏苏与暗一,还有几名的守卫。 而暗影阁地阁的成员,他则全部留在了皇城—— “留一线眼线在宫中,必要时刻传递消息;若有变局,即刻处置。”这是他出发前的命令。 宁凡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皇城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在晨曦中泛着淡淡光芒,那些青石砖铺就的甬道。 一直延伸向宫墙之内,仿佛连接着他过往的一切。 他低声自语,目光幽深:“大玄啊……你可曾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风吹动衣袂,轻微颤抖着他的心绪。他不是不舍,而是心中隐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冷意。 他此去北荒,表面是历练,实则是被推向风口浪尖—— 不论是大皇兄还是父皇,都巴不得他远离皇权之争。 但也好。他也正想借此踏出那一口封锁的城墙。 北荒。 宁凡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是大玄王朝的北部边疆,与蛮荒接壤,也与大秦毗邻,三方交界,素有“三角之地”的称谓。 那里气候干燥、土地贫瘠,且因地处战乱边缘,成为三方角力的缓冲地带,势力错综复杂,秩序几近崩塌。 ——百蛊门的旧址,便在北荒。 这个消息是他早已经得知的。 “这片土地,本就是被所有人遗弃的地方。” 他曾听父皇评价过,“但也正因如此,那里或许是最适合磨炼心志之地。” 可宁凡并不打算在那“后部”安营扎寨。 父皇与众大臣设想的,是让他驻足北荒与大玄大军驻地相邻之地,安稳历练、远离祸端。 然而宁凡却知道,真正的北荒,是前部那片连官府都难以伸手的沙之乱域。 他早已打探清楚—— 北荒最着名的,是三座寨子,称为“黑沙寨”、“赤狼寨”与“吞火寨”。 表面上是土匪,其实掌控了北荒最关键的三条物资运输线。 每个寨子都拥有近万兵马,暗地里甚至拥有自己的铸械坊和谍探系统。 除此之外,北荒还存在一座名为“鸣砂城”的城池,是北荒最大、也是唯一受“大玄知州”名义统治的地方。 然而知州不过是个摆设,真正掌控城池秩序的,是诸多江湖势力和三大寨子背后的商道联盟。 他心中思索:若能掌控北荒,便等于掌握了一个天然的战略缓冲地。 将来无论对抗大秦,还是蛮荒,都能抢占先机。 可惜的是,这片土地,连大玄王朝都未能完全征服。 …… 一路北行。 宁凡等人骑马而行,行过山川丘陵,渡过冰河寒溪。 随着时间推移,景色也逐渐发生变化。 起初还是林木丰茂之地,村落连绵,百姓耕作于田野之间; 而到了半月后,地势渐高,风沙肆起,天色也显得愈加苍白。 沿途的村镇越来越稀少,房屋破旧,田地荒芜,偶有几个百姓,也多衣衫褴褛,面色蜡黄。 苏苏轻声说道:“这里的粮食……好像都靠外运?” 宁凡点点头:“北方地贫,水源稀少。” “你看到的这些人,大多靠贩卖矿石、皮革、走私药材为生。” “种田?呵……你种得出来,也没人收。” 暗一沉声道:“大玄当初拿下这里,只是为了抵御蛮荒罢了。” “若非有朝廷大军驻守后线,这里早成第二个蛮地。” 风沙中,远远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城墙。 那“城”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大些的客栈,破旧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 护墙上的灰泥早已剥落大半,只剩斑驳的痕迹与残破的旗帜迎风而舞。 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字:“沙井镇”。 镇外人烟稀少,连牲口都不见几头,马棚里只有一名驼背老者在打着盹。 “殿下,”暗一勒马而止,语气凝重,“此地再往前,便是北荒前部了。” “地势更险恶,若不在此修整,接下来数百里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宁凡环视四周,略一点头:“好,进镇。” 他低头看了看马背上的干粮包袱,确实已经见底。 沙井镇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尘土的味道。 镇内仅有一座客栈,门口悬着一块歪斜的牌匾“听风居”。 走入其中,客栈内部昏暗狭窄,木地板早已磨损斑驳。 几名江湖打扮的客人或靠墙而坐,或低头饮酒,目光警惕而寒冷。 当宁凡一行人踏入时,虽然穿得极其低调。 但身上那股沉稳的气息,依旧让众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有人摸了摸腰间的刀柄,有人悄然起身而退。 苏苏靠近了一点,小声道:“殿下……我们暴露了吗?” “没关系。”宁凡眼神平静,扫视一圈,语气淡然,“这地方,谁也不比谁干净。” 他走向角落的一张木桌,轻轻拍了拍桌面:“有人吗。” 店小二的声音传来,迅速从后厨走了过来。 宁凡缓缓坐下,眸中泛起一抹幽光,望向远方那黄沙连绵的天地,心中一字一句低语: “北荒……我来了。” 第130章 三大寨子,独有烈酒 北荒的天色总是昏沉的,即便日头高挂。 也仿佛隔着层层灰尘般,泛着一抹苍黄的光晕。 那是一种干涸久矣的沉重——没有水的柔润。 没有风的轻扬,只有黄沙裹着肃杀,在天地之间游走。 客栈门吱呀一响,宁凡一行人踏步而入,身后是扑面而来的风沙,掀起门口破旧帘子的一角,卷起地上一抹灰土。 这间客栈极小,不过一进之地,勉强摆了五六张桌椅。 木质的椅腿早被岁月磨得斑驳,墙角更是可见干裂的痕迹,似是随时能被北风吹裂一般。 厅中只有两桌客人。 一桌坐着两个彪形大汉,浓眉阔面,赤膊露肉。 满手的老茧与疤痕证明他们绝非善类,腰间长刀未曾解下,一看便是走南闯北的狠人。 另一桌则是四五个年轻人,衣衫虽不算华贵,却打理得干净利落。 面容间自带几分意气风发,腰间也悬挂兵刃,言语不多,偶尔低声交谈,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宁凡与暗一、苏苏三人落座一桌,余下几名守卫则自觉分散在临近两桌落座,既能察觉动静,又能防止突发状况。 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厅内原本喧哗的气氛仿佛停滞了片刻。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带着试探与揣测—— 这群人衣着朴素,神情却带着锋芒,最重要的是那位为首少年。 风尘仆仆却仪态从容,气质淡然却无可忽视,令在场之人不由自主地收敛几分目光。 “小二,几位也要吃点什么?一看几位就是长途奔波来的,不如尝尝我们这的特色菜,热乎着呢!” 一名瘦弱小二从后厨钻了出来,声音嘶哑,却满面堆笑。 宁凡一笑:“看着上,倒要尝尝你们北荒的特色菜如何。” “好咧几位公子稍等!”小二答应着转身离去,又回头一笑。 “我先给几位上几壶我们这独有的烧刀子,正好驱驱寒。” “嗯。”宁凡点头。 刚坐定,小二还未返回,一道细碎脚步声从后院传来。 只见一名女子缓步走来,四十岁出头的年纪。 面容虽谈不上绝色,却风韵犹存,身姿丰腴,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慵懒而狡黠的笑。 身上一袭灰青布裙,却难掩她那与普通人不同的精明与沉稳。 她一步步走近,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最终落在宁凡身上,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公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怎的想来我们这北荒落脚?” “这地方可苦寒得紧,寻常人可受不住。” 话音一落,苏苏微微眯眼,身侧的暗一也悄然坐直了几分。 不过宁凡只是摆了摆手,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语气轻松道: “我这人闲不住,平日里喜欢到处转转。” “听说北荒风土奇特、民风彪悍,便想来看看。” “老板娘既是地头蛇,倒不妨给我们讲讲这边的风情如何?” 老板娘眼中光芒微动,暗暗点头:这人言语从容,气度非凡,非富即贵。 再看他周身几人,虽衣着普通,却掩不住那股子精干肃杀之气,果然不一般。 她轻笑着坐到了宁凡桌旁,一抬手顺势捋了捋鬓角发丝,语气低柔却带着几分警醒: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北荒这地儿,可不比中原富庶之地。” “朝廷虽管着,但越往北走,越是没人管。” “咱这客栈地界还算安全,往北那边,可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地儿了。” “哦?”宁凡似笑非笑,微微挑眉,“这不是大玄的地界么?官府也无用?” “哈哈哈,官府?” 老板娘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在这儿,说官府,和说一张破纸没啥区别。” “公子你有所不知,出了这边再往北,那地方的所谓知州。” “也就十几人撑场面罢了,年纪大的多,手下的兵更是吃不饱饭的废人。” “真出事了,他们第一个躲。” 宁凡笑意未减,目光一挑,暗一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角。 老板娘眼睛一亮,嘴角笑得越发灿烂,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咱们北荒,再往前走,那就是三不管地带。” “三大寨子分割地盘,表面看是寨子,其实个个都是土匪,手底下有兵有粮,凶狠得很。”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三大寨子称为“黑沙寨”、“赤狼寨”与“吞火寨”。” “头目都是九品武者,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传说他们和蛮荒那边还有暗中来往……连边关将军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说到这里,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凡:“你要真是来游玩,可得小心点。” “多谢提醒。”宁凡含笑拱手,心中却暗自点头。 与他所知情报不差分毫,看来这老板娘也不是个普通人,至少在这一带消息灵通。 这时,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过来,几盘卤牛肉、干炒野菜,一壶壶烧刀子放在桌上。 老板娘起身识趣告辞,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小二:“好好招待客人,别怠慢了。” 宁凡目送她离去,轻声道:“有意思。” 暗一已是动作利索地拿出银针,逐一试过酒食,点头示意后。 宁凡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喝了一口烧刀子。 酒入喉中,辛辣似刀,犹如一把火灼烧着喉管,一路滑入腹中,竟令他呼出一口白气。 “果然够劲。”宁凡低声一笑。 一旁的苏苏也端起酒壶,试着喝了一口。 顿时咳得面色潮红,眼角含泪,惊呼出声:“这……这什么酒!” 宁凡哈哈大笑:“小心点,这酒比中原烈得多。” 同时宁凡心里不由的想起来,这酒都赶上前世的白酒了。 喝起来虽然烈,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苏嘟着嘴,却也咬牙继续吃菜,嘴里小声念叨着: “真是野蛮之地,连酒都辣得不像话。” 宁凡望着她的模样,心中却是渐渐沉静下来。 眼神穿过窗棂望向远方的黄沙,心头却浮现出那片传说中的“沙之城”。 ——那里,才是真正的北荒。 ——他此行的目的,也从此处,真正开始了。 第131章 借点盘缠?跳梁小丑 吃过饭,几人稍作歇息,宁凡吩咐小二又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水囊。 收拾妥当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守卫们背着食囊,暗一则一路警觉前行,几名守卫分列两侧。 将宁凡护在中央,看似随意,实则防御严密。 北荒的风沙似乎比先前更大了一些,出了镇子不过一炷香功夫。 四周便已是漫天黄沙,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连远处的山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客栈渐远,身后也再无人影。 可谁都知道,黄沙遮天并不代表就安全了。 而这时,客栈中那两名彪形大汉也结了账离开了。 他们走出门口时,还朝宁凡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那老板娘站在门口,双手抱胸,微眯着眼望着远处的黄沙。 风吹起她鬓边几缕乱发,她轻笑了一声,自语道: “果然还是跟上了……唉,江湖人嘛。”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提醒。 她太明白北荒的规矩了——强者为尊,若没有本事。 就算今日不被这两人盯上,明日也会被其他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两人虽然不是什么顶尖高手,却也算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七品武者。 足以对付大多数的富家子弟。 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那位公子的本事了。 …… 黄沙之中,队伍默然前行。 烈日当空,风沙扑面,皮肤像被刀割一样生疼。 宁凡披着斗篷,面上仍是一派淡然,似乎丝毫不受酷热干燥的影响。 走了大约两三个时辰,暗一忽然快步来到宁凡身边,压低声音道: “殿下,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距离在三十丈开外,身形沉稳,应该就是在客栈里那两个彪形大汉。” 宁凡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身后:“不急,他们估计是看上了咱们的财了,想打劫。”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淡淡道:“北荒这种地方,强者为尊是常理。” “他们若真动手,那就活该,不用理会,继续走。” 几人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指微微在袖中弹了弹,早已做好了出手准备。 随着队伍深入荒原,四周越来越荒凉。 风声呼啸,尘沙遮天。此处人烟稀少,连鸟兽踪迹都难寻一只。 在这样的环境下,后方那两人的身影也渐渐难以隐藏。 他们似是察觉被发现,索性不再遮掩,快步逼近。 “站住。”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两道魁梧身影拦在前方。 这两人一个身穿兽皮,满脸横肉,另一人身形削瘦却目光阴鸷。 皆是七品武者的气息,浑身气血如狼烟腾腾,手中长刀散发着冷冽寒光。 为首那横肉大汉咧嘴一笑,语气中满是不屑和贪婪: “我们兄弟两个,最近没钱花了。” “看公子气度不凡,身边还有这么多护卫,想必是个大富贵人。” “不如,借点盘缠给我们?” 宁凡看着这两人,神色不变,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如果我说不借呢?” 那瘦削男子狞笑出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就把你的命留下来。” 话音落下,两人猛然动了。 七品武者的气息瞬间释放,黄沙滚滚之间。 两道身影如猛虎下山般扑杀而至,刀光霍霍,寒意逼人! 可面对两名七品强者的袭杀,宁凡面上依旧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神情愈发淡然,甚至有些——愉悦。 苏苏和暗一刚要出手,宁凡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不用动手,在皇城时一直收敛着气息,也没什么机会出手。” “现在终于离开了那规矩多得要命的地方,是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要伸个懒腰。 暗一与苏苏对视一眼,皆识趣地退后一步,站在一旁不再插手。 但这句话,落在那两名大汉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皇城?规矩多?还能“出手试试”? 他们心中骤然一沉——面前这少年,竟是出身皇城的贵胄?! 这不是寻常富家子弟,分明是王公之裔! 本想谋财,却不料踢到了铁板。此刻若不杀人灭口,恐怕连自己也难以活着离开。 那两人眼神一凝,几乎是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随后怒吼一声,一起扑杀上来,刀光如电,力道沉猛。 然—— “叮。” 两把长刀同时被夹住了。 不是被挡,不是被接,而是被他——仅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夹住了。 “什么?!” 两名七品武者脸色齐变,满脸不敢置信。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刀的力道何等惊人。 足以断石裂木,然而却在对方手中如同孩童玩具般停滞。 宁凡眼神淡淡,似乎对这等力量不屑一顾:“七品?在北荒也敢拦路?”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捏,只听“咔”的一声,两把刀竟直接崩断,铁片四散! 其中一人骇然欲逃,转身便跑。 但宁凡手掌轻挥,掌风掠过,率先将离他较近的横肉大汉一掌震飞。 身体在空中“砰”地一声砸落在黄沙之中,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随即他捡起断刀,向远处那逃跑的瘦削男子随手一掷。 一道寒光划破长空,瞬息之间便洞穿了那人的后心,将其钉在数丈外的沙地上,死不瞑目。 黄沙之中,杀意未散。 暗一静静走上前去,看了眼尸体,低声道: “两人都是七品,虽然在江湖上算不上顶尖,但胜在经验老道。” “殿下竟连身形都没动一下,便轻松斩杀……” 苏苏也吃惊地看着宁凡:“殿下的实力……怕是离大宗师不远了。” 宁凡笑了笑,手指在袍角轻轻一拂:“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哪配让我动真格的?” 他转身淡然吩咐:“打扫干净,继续赶路。” “再走几日,我们就能进入北荒腹地了。” 一阵风吹过,黄沙掩尸。 天边的沙丘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宁凡的脚步,却越来越坚定。 ——真正的北荒,他要一步步踏进去。 第132章 北荒腹地,暂时落脚 那一场沙中的袭杀,对宁凡一行人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可这小小一桩劫匪拦路,却清晰地暴露出了北荒的混乱与无序。 那两名七品武者虽说称不上顶尖高手,可放在江湖中,也绝非无名之辈。 寻常百姓、商队、甚至一些地方官员都未必能招架得住。 而他们居然敢于在光天化日、荒原之中公然出手打劫,还挑上了宁凡这样的队伍。 这足以说明,这片北疆的土地,早已是无王之地,弱肉强食。 而他们还未踏入真正的北荒腹地。 若说边界尚且如此,那真正的腹地,该是何等情形? 这一路上,黄沙漫天,古道荒凉,偶尔能看见一两处破败的驿站。 也多半被荒弃多年,化作残垣断壁,偶尔一声乌鸦飞过,皆是死气沉沉。 整整七日,宁凡等人昼行夜宿,辗转跋涉。 终于,在一日黄昏,远远望见了鸣砂城的轮廓。 鸣砂城,是北荒边关之内,唯一由大玄正式掌控的据点。 其城墙以青石筑就,守军驻扎,旌旗猎猎。 立在黄沙与戈壁的交界之地,成为这片混乱地带的一道分界线。 再往北,便是真正的北荒腹地。 而对宁凡来说,这鸣砂城,不过是一道门槛罢了。 他们并未惊动城中守军,避开了巡视的兵卒,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鸣砂城,直接朝北而行。 “从这里开始,就不再算是大玄的地盘了。” 宁凡望着远方渐暗的天色,淡淡开口。 苏苏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越来越沉重的风沙,声音低了几分: “这一路上都没什么秩序,到了这里……只怕更加肆无忌惮。” “越乱越好。”宁凡眼中光芒一闪,嘴角微扬,“乱,才有机会。” 他们继续前行。 直到第五日,宁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荒腹地的门户。 这里没有高耸的城墙,也没有整齐的街道。 这座城,若真要称之为“城”,其实更像是一座聚集地。 是数万江湖人物、走镖商队、亡命之徒、乃至北荒三大寨的外围势力共同维系出来的一个“灰色堡垒”。 远远望去,城外依旧是黄沙漫天,但地势略有高低起伏。 四周不时可见一些临时搭建的草棚帐篷,散发着羊膻味和熏火味。 而在那风沙遮掩下的城门前,行人三三两两。 有骑马赶路的队伍,有背着长弓的猎人,也有一身破袍,却目光狠辣的汉子。 “这地方,就是北荒‘三寨交汇’的临界点了。” 暗一低声道。 这里,名义上是座城池,实则是三大寨子—— 黑山寨、断魂寨、赤狼寨一起管辖、共同维持的一处混乱之地。 打探情报、交换货物、贩卖人口、甚至暗杀雇佣,无所不包。 这里有烟火气息,也有杀意如刀。 数万人的聚集,构成了一张庞大而混乱的灰色网络。 谁也无法完全掌控这里,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是宁凡此行的第一目标。 “想要立足,就得先撕开这座城的皮。” 宁凡在心中淡淡想道。 一行人入了城。 街道泥泞不堪,黄沙混着水迹结成一层灰黑色的脏泥,踩上去咯吱作响。 两侧的铺子有的紧闭大门,有的却敞开着,里面坐着一堆人,喝酒划拳,打斗喧嚣。 空气中混合着羊肉的膻味、酒气、烟尘和久未清洗的血腥味。 街头的孩童光着脚丫追逐打闹,却又常常投来警惕的目光,似是早已习惯了这里的规矩。 “走,先找家客栈歇歇。”宁凡淡声道。 他们寻了一家看起来尚算干净、门面不小的客栈。 这家名为“破风客栈”的地方,虽然有些年头。 但装潢倒也不算太破落,一进门便有一股炖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满脸,身形精瘦,眼睛却极为机灵,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住店,开三间干净点的房间,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给我们送上来。”宁凡随口吩咐。 “好嘞好嘞,几位贵客里边请!” 店小二笑得更加殷勤,立刻吩咐厨房备菜,带人上楼安排房间。 宁凡走进客栈大厅时,目光淡淡一扫,便看清了厅中几桌人的模样。 有几个看似寻常的过路商人,实则腰间藏刀,眼神不善。 也有一桌人满脸横肉,腰佩骨鞭,怕是断魂寨的打手。 而在靠窗一角,还坐着一个戴斗笠的孤客,气息沉稳,一言不发。 他在观察宁凡,宁凡也在看他。 淡淡一瞥后,宁凡便转身上楼,没有多言。 苏苏嘟囔了一句:“这地方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儿。” “是狼窝。”暗一低声,“只是不知道这些狼,是野狼,还是养狼。” 宁凡听到这话,却轻轻一笑:“不管是哪种狼,若想吃人,就得先看看牙够不够硬。” 一行人上楼,洗尘换衣,终于暂得片刻清净。 整整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众人虽无伤病,却也疲惫不堪。 此刻落脚在这混乱城池之中,反倒有种奇异的安心。 宁凡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指轻轻敲着窗棂。 “明日,先去见见这座城的‘县衙’。” 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哪怕这衙门是摆设,也得让我知道——这乱局里,到底谁在演戏,谁在看戏。” —— 第133章 青楼会面,北荒据点 一夜无梦。 几人奔波许久,此时能有一张安稳的床榻,已是奢侈。 次日清晨,暖阳透过窗棂洒落在案几上,落尘在光影中缓缓舞动。 宁凡刚刚洗漱完,便听到敲门声响起。 “殿下,您休息好了吗?”苏苏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宁凡正披上外袍,闻言摆了摆手:“在外面别叫殿下,唤我公子。” 苏苏乖巧点头:“好的,公子。昨夜属下已经查探过,咱们在这边确实有个暗桩。” “是当初派人设下的情报据点——就在这座城最热闹的街上。” 宁凡眼眸微眯,露出一丝满意:“嗯,你办事我放心。” “走,带路。” 片刻后,城中最为热闹的一条街道上,行人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杂耍艺人在人群中穿行。 街道两旁酒楼茶馆、兵器铺与铁匠铺林立。 而在街道正中,一栋三层高的青楼分外引人注目—— 门前朱漆大红,两旁雕梁画栋,楼前挂着紫色绣帘,香气随着女子的娇笑声弥散开来。 苏苏低声说道:“公子,前面这座‘惊鸿楼’,便是咱们的人掌控的据点。” 宁凡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在这北荒腹地能有青楼林立,已属罕见。 而能在这混乱之地堂而皇之开青楼并不被三大寨子动手,可见背后之势力非同寻常。 更何况,这是宁凡扶持的情报据点之一,早年布局,暗中延展,如今已成形。 此刻正值日上三竿,街道热闹非凡。惊鸿楼内笙歌阵阵。 身着艳衣的女子们倚在栏杆之上,妆容精致、语笑嫣然,不时向街下来往的男人招手。 宁凡与苏苏混入人群,缓步而入。 门口两名身材高大的护卫见两人衣着不凡、气质出尘,也未阻拦,任由他们步入楼内。 楼中光线昏暗,香气缭绕。入目皆是朱帘绣灯,绣屏花画。 客人三三两两围桌而坐,桌上酒壶翻倒,笑语喧天。 二楼栏杆上,数名女子低声笑语,不时向下方招手拉客。 一名打扮艳丽的女子快步迎上前来,笑容甜腻: “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呀?有没有看中的,我帮你们介绍介绍?” 苏苏虽女扮男装,却天生丽质,那女子打量了一眼,不禁暗暗惊艳,心道: “这少年倒是俊美,气质非凡,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宁凡却不欲多言,只是淡淡开口:“给我找个安静的房间,再把你们的老板叫来。” 语气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女子愣了一下,目光闪烁,心头一凛:“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客人……” “语气淡然,却步步生威,这种人,自己可得小心伺候。” 她立刻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去,请妈妈。” 随后亲自领着宁凡与苏苏上了三楼。 三楼明显比下方安静许多,布置更加精致雅致,墙上悬挂着水墨山水,隔间帘幕间细香弥漫。 显然是专为身份不凡的客人准备的清雅之所。 宁凡与苏苏刚坐下,一名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女子便推门而入。 她三十出头,鬓发微卷,穿着素净旗袍,眉眼带着一丝成熟的妩媚。 她微笑行礼:“不知公子找我,是对我们‘惊鸿楼’有何不满吗?” 宁凡微微一皱眉,面色微冷,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枚乌金令牌。 令牌呈椭圆形,正面有一枚淡金流云印纹,而背面则是一个阴影下的楼阁—— 正是宁凡麾下楼主才能所持之信物。 女子看到令牌,脸色顿变,顿时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惊惧: “属下未曾认出殿下,罪该万死!” 宁凡冷冷地看着她:“打听情报可以开青楼我不管。” “但你该知道,我的势力有一条规矩:不准强迫任何女子。” 女子脸色更加煞白,连连磕头:“殿下明察,属下并未违背规定。” “这些女子并非强留,而是……她们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宁凡微微一愣:“愿意?” 那女子苦笑一声:“殿下有所不知,这北荒腹地与其他地方不同。” “女子稀少,大多出身平民,若没本事,早就被江湖败类折磨致死。” “惊鸿楼早在我接手前就已存在,那时的女子连命都保不住。” “我来了之后,立下规矩,愿意留的留下,卖艺不卖身也没人逼迫。” “只要她们自己愿意,便能挣口饭吃,不被人踩进泥里。” 听到这里,宁凡陷入沉默。 他目光扫过屋内香炉里袅袅轻烟,仿佛看到了青楼背后那些女子的艰难挣扎。 她们只是想活着,想做个体面人。 半晌后,宁凡站起身来,伸手将女子扶起,语气柔和了几分:“是我误会你了。” 女子惶恐不安地低头:“属下没解释清楚,不怪殿下。” 宁凡点点头,望向窗外:“你一介女子,能在北荒腹地立足,护住这群人,已属不易。” “这件事,我记你一功。” 那女子神情一震,赶忙应声:“谢殿下赏识!” “好了,我打算在这城中暂住一段时间,暗中布局北荒之事。” “你先把城中情况,还有你自己,详细讲讲。” 女子连忙肃容:“是,殿下。” “属下名唤‘谢鸢’,曾是南疆,也就是大梁境内百花谷弟子。” “三年前奉命潜入北荒打探蛮族情报,后来百花谷覆灭……” “属下无处可归,便依靠殿下暗桩藏身至今。” “这座城,名唤‘荒关’,是北荒腹地唯一的自由城,由三大寨子共同控制。” “表面上和气,实际上内斗不止,商道黑市、情报买卖、物资流通,全部围绕着这座城展开。”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整个北荒最乱、却也最有‘机会’的地方。” 宁凡闻言,微微一笑,目中寒光一闪。 “好,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第134章 混乱之地,北荒新主 惊鸿楼三楼,幽静安雅,与楼下被看招展、喧哗嘈杂截然不同。 高楼朱栏,轻纱掩影。 整整一层只设三间包间,每一间都被细细打磨装饰,雕栏画栋、古香古色。 四周墙面悬挂着古画名帖,香炉中升腾起缕缕青烟。 檀香温润不腻,透出一股难得的安逸与沉稳。 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处处透着克制与规矩。 屋角放着一张古琴,旁边是精致小几,几上铺着茶具与点心,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帖帖。 青楼的老板娘——谢鸢,此刻正站在宁凡的身边,目光含笑,举止端庄。 周身虽着世俗旗袍,却气质不俗,言行之间透露出几分世家女儿的风范,丝毫没有青楼女子的市井气。 “殿下,此楼名唤‘惊鸿楼’。昔年不过是一座被弃用的小青楼,是属下整顿后才有如今模样。” 谢鸢声音温婉,却并不软弱,“荒关鱼龙混杂,却对消息尤为敏感。” “若无能耐,这种地方只会一夜之间被洗劫。” “属下靠着一点毒术和往昔百花谷的残法,勉强立足,也算庇护了这楼中的姐妹。” 宁凡坐于窗前,目光投向楼下。 从三楼望去,整座荒关城一览无遗。街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打着蛮荒旗号的马贩子在高声叫卖,来自南方的货郎扯着嗓子卖宝药。 还有几个蛮族女子披着兽皮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凌厉,宛如凶兽。 “不错。”宁凡淡声道,“这惊鸿楼布得很好。” 谢鸢俯身行礼,笑意淡淡。 “殿下眼下所在之地,便是北荒腹地的一座大城,名为‘荒关’。” “它处于三大寨子交界之处,是整个北荒少有的贸易集散地。” “容纳数万人常驻,算是北荒之中最为繁华的‘自由地带’。” 她顿了顿,走到旁边木柜,从中取出一卷粗略绘制的羊皮地图铺在矮几上。 “其实早些年,这里并非如此。” “彼时三大寨子——黑沙寨、赤狼寨与吞火寨争斗不休。” “为了控制荒关,三方不断派兵抢夺。” “可惜这城池易守难攻,三方你来我往,几十次拉锯,却谁也无法完全掌控。” “后来战事却一发不可收拾,彼此攻伐三年,无一方能彻底胜出。” “最终,他们相互妥协,定下盟约:共同掌控荒关,划地为市。” “不得动用兵力,不得私自调动武者进入城中。” 谢鸢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城中禁止斗殴,所有争端都要在城外解决。” “可越是如此,荒关越热闹。” “黑市交易、情报买卖、禁术秘典、蛮荒之物、宗门残卷……在这里,应有尽有。” 她指了指地图中心,那里用朱红色圈出了一座六角图标,正是‘荒关’。 “从那时起,荒关才渐渐成形。” “凡江湖黑道、宗门叛徒、通缉要犯、黑市贩子。” “甚至各方追杀的余孽,都将这里视作最后的避风港。” “渐渐的,这里成了‘三不管’的地带——既不归蛮荒,也不受中原王朝制约。” 宁凡目光微沉。 这样的地方,混乱,却孕育机会。 “三大寨子是哪三家?” 谢鸢会意,点头回答:“三方分别是黑沙寨、赤狼寨与吞火寨。” “黑沙寨的寨主岳凌风,外号‘黑煞’,出身不明。” “传言他曾是大秦密卫统领,后因一桩皇室暗杀案被追杀,逃入北荒,重整旗鼓。” “短短数年间便统一周边数十小寨,建立黑沙寨。” “此人心狠手辣,行事极其低调,却极有威慑力。” “他治下的寨民训练有素,几近兵制,据说连蛮荒部落都不敢轻易招惹。” “赤狼寨的寨主,戚南荒,此人相传出自西域流亡武者,力大无穷,天生赤发赤眼,喜披狼皮而行,故称‘赤狼’。” “他信奉强者为尊,最崇尚蛮荒血战之道。” “常年挑战其他寨子武者,麾下武夫众多,皆凶悍无比,最为好斗。” “而吞火寨,则是陈归火。他为人最为难测,表面慈眉善目,实则残忍异常。” “他手段诡谲,擅使傀儡与奇毒,甚至在寨中设立暗卫组。” “凡是背叛者,皆被制成‘火尸’,死后仍被操控行走……” “据说他曾在中原一家名门世族中任客卿,后被逐出,自此消失,便是在北荒重新崛起。” 谢鸢轻叹一声:“三人皆为九品境高手,在北荒早已威名赫赫。” “谁也不肯屈服于谁,便只能各自割据,自立山头。” 宁凡点了点头,淡淡道:“割据者,终须一统。” 谢鸢神色微动,但并未说破。 “除此之外,北荒还有诸多中小型势力,数以百计。” “大者数千人,小者不过几十。” “其中,最值得殿下注意的,还有两股势力。” 她又在地图上指了两处。 “其一,黑牙寨,三千余人,寨主厉秋罗,外号‘人屠’。” “此人疯癫凶狠,年少曾为山匪掳掠为奴,后反杀满寨上下九十九人,吃人肉、饮人血。” “黑牙寨全是亡命之徒,连三大寨子都对其避让三分。” “其二,风鹫营,五千人有余,寨主荀破。” “此人曾为中原大宗门的执法长老,因泄露禁术被宗门追杀。” “他善用兵法,营中组织严密,武者皆分班列营,行军如律,堪称军伍之师。” 谢鸢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看了宁凡一眼。 “荒关虽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尤其最近几月,三大寨频频调人入城,但又小心掩藏意图,怕是彼此之间早已有所异动。” 宁凡闻言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沉稳:“越是压着不动,越说明风暴将至。” 谢鸢目光微凝,轻声问道:“殿下来此,莫非……是欲整合北荒?” 宁凡未答,只是淡淡一笑。 “北荒,是该有新主了。” 谢鸢深深望了他一眼,旋即俯身:“属下明白,愿为殿下效死。” 她没有再问,也没有多言。 宁凡站起身,走至窗边,俯瞰着下方渐入黄昏的街市。 夕阳洒落,市井喧嚣,蛮族叫卖与中原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人与人擦肩而过,满是风尘气、杀气、欲望与生存的挣扎。 这是一个欲望凝结出的城市,一座没有归属、没有庙堂、只有生死的边关之地。 “你做得很好。”宁凡淡声道,“惊鸿楼继续维持下去,不显山露水。” “所有信息,第一时间传给苏苏。” “若有变故,由她定夺。” 谢鸢拱手:“是。” 屋中沉寂数息,窗外风声微动。 苏苏端坐在宁凡身旁,看到宁凡平静站在窗前。 谢鸢立于一侧,心中微安,轻声道: “公子,已查清了黑沙寨近一月的客商名单,有些异常,我一会写成密报呈上。” 宁凡点头,眼中似有光流转,淡淡道: “荒关之局,该掀开一角帷幕了。” 第135章 大秦将士?残破县衙 青楼三楼最深处,那间铺着羊绒地毯、燃着沉香的静室内。 烛火轻晃,淡金色的光辉映照着宁凡的面庞。 他低头翻阅着谢鸢递来的密报,眉头却越皱越紧。 “公子。” 谢鸢轻声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肃然。 “黑沙寨近一月的客商名单,我已整理完毕,这一份,是我筛出来的异常名单。” “陌生面孔过多,而且,有些人的外貌……” “与大秦一些将门之人颇为相似。” 宁凡微微一愣,接过那份薄纸,翻阅的手却顿住了片刻。 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列着人名、容貌特征、出入时间与所带货物。 每一行都工整有序,字迹清秀中不乏凌厉。 一些名字旁更是用朱红圈出,旁边写着“疑似大秦某某军副将”“疑似密卫旧人”等字样。 “……岳凌风。”宁凡低声呢喃着,脑海中浮现出谢鸢之前提到的那段传言。 ——黑沙寨的首领,岳凌风,原是大秦密卫统领。 十年前因卷入皇室暗杀案被追杀,一夜之间血染皇都。 带着残部逃入北荒,之后在此地重整旗鼓。 宁凡指尖缓缓摩挲着纸角,眼中一抹寒意浮现。 若这份名单所言属实,那岳凌风之事,恐怕并非弃子苟活那么简单。 大秦三皇子一系……会不会就在他背后? 他眉头紧锁,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三大寨子若真被三方势力掌控。 那这北荒之地便不仅仅是乱地,更是藏龙卧虎之所。 片刻沉默后,他缓缓收起密报,转头看向谢鸢,声音低沉却温和。 “以后别叫我殿下,在这儿,叫我公子。” 谢鸢垂首应下,语气恭敬,“是,公子。” 宁凡起身,望向窗外略带灰色的天色,转头叮嘱道: “你照旧打理你这边的生意,顺便多注意些城中动向,尤其是三大寨近段时间的动作。” “若是岳凌风与大秦真有关联,那我怕这北荒,迟早要起风雷。” “属下明白。”谢鸢神情肃然。 宁凡点了点头,与苏苏从后门悄然离开青楼。 他没有去热闹的街市,而是直奔此地县衙—— 他想亲眼看看,大玄在这片土地上,究竟还剩下多少体面。 荒关县衙,位于城池北侧最偏远的一条小巷内。 两人刚踏入巷口,便觉脚下尘沙飞扬,荒草丛生。 破败的石狮子趴伏在大门前,脸面模糊不清,仿佛多年无人修葺。 县衙门前那块“官府”匾额,也早已斑驳不堪,边角翘起,木头几近腐朽。 苏苏看了一眼,小声喃喃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宁凡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眼那座门楼,缓步走了进去。 院内一片静谧,杂草从墙根生起,墙面斑驳开裂,几间屋子摇摇欲坠,仿佛一场风雨就能将其吹塌。 更令人震惊的是,院内竟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就在两人疑惑之际,一个瘦弱的七八岁孩童从正堂一角跑了出来。 见到他们两个,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跑入屋内,边跑边喊:“爷爷,有人来了!” 片刻后,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出,步履蹒跚,却神色恭敬。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衣,腰间只挂着一个破旧的木制腰牌,笑容和气:“两位公子,是来办事的吗?” 宁凡略皱眉,道:“你是……这县衙的官?” 老者微微颔首,声音里透着一丝沧桑,“老朽韩仲庭,现为荒关暂代知县。” “也没什么正式的任命了,先前官府的几位大人。” “早在数年前便或调或死,如今……只剩我和那孩子。” 宁凡沉默片刻,道:“你们两人撑着整个县衙?这里不是大玄的地盘吗?” 韩仲庭笑了笑,眼中满是疲惫,“地是大玄的地,可心不是。” “北荒自古混乱,三大寨子割据,强龙难压地头蛇。” “上面想派人下来,来得了、留不住;想插手事务,又无人敢管。” “这县衙……也就只剩一副空壳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能留下的,要么怕死、要么穷苦。” “我既无儿无女,死在这儿也没什么可惜。” “那孩子,是邻人托付的孤儿,我教他认字识人,权当传承些许东西。” 苏苏轻轻握住了拳头,低声呢喃:“这就是……朝廷的边关?” 宁凡没有说话,只觉胸中沉沉。他看着这位瘦弱却坚毅的老人。 又看了看那小孩躲在门后,露出一双好奇又清澈的眼睛,心中忽然浮起一股无名怒火。 “大玄怎么就让你们变成这样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低哑。 他忽然转头,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老丈,你若愿意,暂且守着这地方,过几日。” “我会替你调些人过来,把这县衙……重整。” 韩仲庭怔了一下,随即弯腰拱手,语气颤抖中满是感激,“老朽……谢公子大恩!” 宁凡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点头。他望着破败的院落,心中却已悄然有了新的打算。 北荒,不该是这般模样。 而他宁凡,既踏入这片土地,便要让它焕然一新。 第136章 时间不多,苏苏安排 破旧县衙一行虽短,但宁凡却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更重了几分。 从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吏手中接过的,不只是一个县衙的残破现状,更像是北荒现世的缩影。 压抑,破碎,无力。 他没有久留,也没有亮明身份,一是没有必要。 二是他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现出身份,也不过是一块泥落入了早已干裂的水田。 不仅不会改变什么,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浪。 “还不如继续隐藏身份,从内部慢慢瓦解。” 出了县衙的那一刻,宁凡抬头望了望天。 天色灰蒙,北风裹着沙尘,不断在街道间打着旋儿。 破落的街头,孩童赤足奔跑,几位老妇挤在小摊前争抢着仅剩的几个干裂的红薯。 咳嗽声和怒骂声交织成乱世日常。 “我们会改变这一切的。”宁凡低声喃喃,目光沉沉。 苏苏在他身侧看了他一眼,虽未言语,却将目光轻轻垂下。 她能感觉到,自踏入北荒以来,宁凡的气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某种变化。 不是冷漠,而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平静,一种真正面对天下乱局的沉着。 两人默默穿过破败街巷,回到了落脚的“破风客栈”。 破风客栈内,夜色沉沉,风沙拍打窗棂。 发出“呱呱”作响的声音,仿佛是在低声诉说着北荒夜里的孤寂与冷冽。 宁凡与苏苏悄然返回了客栈,沿着昏黄的木梯登上二楼。 他们脚步极轻,避开了前厅那些沉醉在欢歌笑语中的客人,径直回到了那间简陋却干净的客房。 窗户半掩,风声微动。 房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张床榻,一盏老旧的油灯昏黄地摇晃着光影。 屋中,一盏油灯静静燃着,灯火在风沙下忽明忽暗。 宁凡站在灯下,整个人却像是融入了阴影与光亮之间,神色沉静,眼中满是未解的风云。 他看了苏苏与一旁的暗一一眼,缓声开口:“这县衙一行……我心里压得慌。” “荒关这处县衙,已经名存实亡。别说官威不在,连人都快没了。” “若不是还有那老者守着门楣,连最后一缕官家的体面都不剩。” 宁凡抬眼,目光微冷,“我本来还想看看是否可以利用这里的官府运作,现在看来,多余。” 暗一与苏苏一左一右站定,神色凝重。 苏苏微微颔首,道:“公子可打算亮明身份?” “没必要。”宁凡摇头,“眼下这地方太混乱了,身份亮了反倒成了负担。不如隐藏身份,从内部蚕食瓦解。” 他顿了顿,眼中有一丝沉思。 “而且,看到那些普通百姓的生活,我倒真想把这片土地从乱局中拉出来。”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那些老人与孩童不再活在刀口之下。” 接着宁凡转而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粗制地图,点燃了油灯,将光亮引向边陲北荒的轮廓。 “如今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千雪留在大玄,正好,她还能帮我盯着朝中动静。” 他说着,将目光转向苏苏与暗一,“眼下局势已是风雨欲来。” 接着宁凡语气微沉,“如今来看,北荒乱得比我预想中更甚。” “不只是三大寨子横行,周边势力林立,大者数千人,小者数十成群。” “但各怀鬼胎,盘根错节。” 苏苏与暗一齐齐点头,目中也透出一丝忧色。 宁凡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眼神沉冷:“我打算留下。” “公子要留下?”苏苏有些惊讶。 “时间不多了。”宁凡沉声道,“你们知道如今什么最紧迫吗?” 两人皆不语。 “开春将至。”他说着,将目光转向苏苏与暗一,“眼下局势已是风雨欲来。” “蛮荒部族正在蠢蠢欲动,去年入冬前的试探已说明一切。” “再有,大秦与大梁的联姻即将完成,这意味着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会加深。” “大宋与大梁之间也渐起波澜,我估计不久就会有火星落地。” “可最麻烦的是……”宁凡手指缓缓敲击桌面,“若此时有人在朝中提起当年大秦欠我们的粮草……” 苏苏一惊,轻声道:“大秦那等姿态,怕是早有不轨之心,届时借机撕破脸面也未可知。” “正是。”宁凡点头,神情冷峻,“若真如此,朝中一旦缺乏人镇住局势,大玄的局面便危险了。” 暗一轻声问道:“公子,那咱们在北荒……下一步怎么办?”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拨开木窗,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荒城轮廓。 接着轻轻落座,取出一卷破旧的地图铺在桌上。 “所以,北荒不能再乱下去了。” “最快、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扶持一方势力,吞并其他,整合北荒。” 此言一出,苏苏和暗一皆是眼神一变。 他们自然明白这话的分量。 整合北荒谈何容易? 这里是各方逃亡之地,是各家宗门、流亡武人、罪犯的最后藏身之处,蛇鼠横行,谁肯低头? “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宁凡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名字,开口道。 “三大寨子——黑沙寨、赤狼寨、吞火寨——表面上共同掌控荒关,实际是三足鼎立,彼此防备。” “要吞下他们三个,不如另择其一来破局。” 他话锋一转,低声道:“苏苏,我需要你回一趟鸣沙城。” 苏苏愣了一下:“回去?” 宁凡点头:“见当地的知府,代表我传个话。” “就说……我宁凡游历北境,所见所闻俱是百姓困苦,待过段时间,我自会返回。” “此话,他自然懂得。” 苏苏目光微动,显然明白宁凡要借这个机会向大玄边境官员示好,安人心。 “除此之外,我记得我们在鸣沙城有个商队分舵,是?”宁凡转头问道。 “是。负责与蛮荒之间的物资交换。”苏苏答道。 “很好。” “你从那里调用粮草,顺便采买一些战马与兵器。” “兵器?”苏苏愣了愣。 宁凡淡然一笑:“战争未起,先要养兵。” “北荒若想归心,不是靠一纸诏书就行的。” 苏苏听到这话,目中多了些郑重之色,恭声应道:“是。” 宁凡目光回到地图上,轻声道:“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究竟该扶持哪一个势力。” 他手指落在地图两处。 “黑牙寨,三千余人,寨主厉秋罗,人称‘人屠’,行事狠辣,斩草除根,颇具威慑。” “风鹫营,五千余人,寨主荀破,昔日某宗门执法长老,因泄露禁术被追杀,传闻其人心机深沉,擅于用人。” 说到这,宁凡转头望向暗一,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与考量: “你觉得……这两个寨子,哪个更合适?” “或者说……你觉得,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他话未说完,暗一便陷入了沉思。 屋内陷入片刻沉默,唯有风沙穿窗而过,沙沙作响。 一切仿佛凝固在这一瞬。 风将宁凡的发丝吹起些许,映着灯光,他的背影拉得老长,孤冷中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意。 ——风雨欲来,局势初动。 ——而宁凡,终将成为这片北荒风暴的主宰者。 —— 第137章 扶持哪个?宁凡考究 破风客栈,三楼厢房内。 夜幕已深,屋外寒风猎猎,吹动着窗纸微微作响,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房中光影交错。 屋内略显昏暗,厚实的幔帐挡住了窗外微弱的月光,只留下案几上一盏茶香氤氲的陶壶。 随着火光轻晃,犹如有人在轻声叹息。 宁凡坐于主位,一袭青衫,眉宇间多了一分深思熟虑。 他指尖轻敲桌面,声音不重,却有节奏,仿佛是在锤炼一段密谋的节拍。 苏苏与暗一分列左右,一人端坐如玉女临风,一人静立如夜鬼 屋内寂静许久,只有风声与烛火跳动的轻响。宁凡缓缓开口,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暗一,刚才我说的两个寨子,你怎么看?” 他话音未落,便转身落座,眉目如剑,神情中藏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暗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低头沉思,手指无声地在桌面敲了几下,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句。 宁凡并未催促,只是执起茶盏,轻啜一口。 那清苦的滋味顺喉而下,似也在考验着心中的答案。 良久,暗一才缓缓抬头,声音低沉而稳重:“公子,如今局势紧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蛮荒动荡在即,大秦、大梁那边也隐隐有动作。” “若想在这片乱土中布局立足,便不能将精力浪费在那些小股势力上。” “他们或许忠诚,却根基浅、实力弱,扶持他们不仅要耗费大量资源,更需要时间。” “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宁凡轻轻点头:“接着说。” 暗一凝神道:“北荒群寨林立,大小势力数十上百。” “真正能与三大寨子抗衡的,也就只有黑崖寨与风鹫营这两家了。 “三千人与五千人,虽不及三大寨,但已有与之抗衡之势。” “表面看去,黑牙寨的人数稍少,可其寨主厉秋罗人称‘人屠’。” “传言他曾单枪匹马屠尽一个百人山寨,手段极其凶狠。” “若是扶持他,短时间内的确能形成压制力,快速撼动局势。” 他说到这里,却顿了顿。 宁凡微挑眉:“可你却说他不能选。” 暗一深吸一口气,眼神带着一丝谨慎:“正是因为他太凶狠了。” “这样的人,固然杀伐果断,但极难控制。一旦羽翼丰满,难保不会反噬我们。” “且他的行事风格令人畏惧却难以归心,就算我们一力扶持他,那些散寨与百姓未必愿意归附。” “再者,一旦日后我等入主北荒,厉秋罗的存在也会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更关键的是——”暗一语气一沉,“此人桀骜难驯,若无公子亲自镇压,恐怕日后反而生变。” “他若真登上高位,极可能另起山头,甚至反噬。” 宁凡听后神色淡然,但眼底却有欣赏之意流转:“你的判断不错,继续。” 暗一得令,继续说道:“相比之下,风鹫营的寨主荀破更合适。” “他虽曾为中原大宗门执法长老,但后因泄露禁术被宗门追杀,隐入北荒。” “不过据属下所知,此人虽狠辣,却讲规矩,有谋略,也有容人之量。” “最关键的是——他是中原出身。” “他的思维习惯和处事方式,更接近我们,能理解秩序与礼法。” “日后若由他整合北荒,最起码不会大肆屠戮,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 苏苏这时也点头附和:“暗一说得有道理。” “厉秋罗手段太血腥了,北荒本就民心惶惶。” “若扶持这样的人为王,恐怕百姓未得安宁,反倒更加动荡。” 苏苏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看向暗一:“你竟对荀破如此了解?” 暗一面色平静:“北荒情报纷杂,但荀破名声一直较为稳定。” “而且若以公子之名作保,再赐以前程之路,他未必不从。” 宁凡轻轻点头,目中微露赞许之意:“你倒是想得清楚。” “看来这些时日,你长进了不少,已经有了统筹一域之能。” 暗一一怔,随即抱拳恭敬道:“都是公子教导的好。” 他话虽平淡,然而话音未落,手指却轻叩桌面:“既然你判断得这么透彻,那接下来这件事,便由你来执行。” 暗一一愣,目光陡然一凝,仿佛从宁凡这句话中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暗一。”宁凡转头看他,语气带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么久了,你也长大了,不能再只当个听命行事的影子杀手了。” “我给你一条线,让你从线头往里走,能不能将它牵出一张天罗地网,就看你了。” 暗一默然一瞬,随即单膝跪地,拳拳叩地,低声应道:“属下在所不辞。” 宁凡起身,背手望向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幕。 “我不但要你接触风鹫营,还要你隐藏身份,逐步获取荀破的信任。” 宁凡声音低沉,却如千钧沉石,“必要时,协助他掌控营寨;” “若他识时务,便为我所用。” “若不识时务——” 他转身,目光如刀般落在暗一身上,唇角一勾,露出冷峻的一丝弧度。 “你便取而代之。” 一时间,屋内气氛凝重如山。苏苏都忍不住微微变色。 暗一目中骤然闪过精芒,低声应道: “属下明白,若荀破不能为我所用,我便为公子亲手擘画出一个新的风鹫营。” 宁凡笑了,缓步回坐,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很好。” “你此行不能暴露身份,需步步为营,我会安排线人与你联系。” “另外,等苏苏从鸣沙城归来,我们将全力调动分舵资源,支援你一切所需。”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夜色,语气忽然低了几分: “这北荒……是时候该换个主人了。” 屋外风声呜咽,仿佛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正因一句誓言,悄然翻涌暗潮。 宁凡起身,背手望向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幕。 第138章 宁凡谋划,十大名剑 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荒关城仍沉浸在一夜的阴冷之中。 城内街巷蜿蜒,砖瓦斑驳,许多屋檐上还挂着昨夜未散的露水。 风吹过,卷起一地尘沙。 破风客栈的天光很早就透过了灰扑扑的窗棂,照在屋中那张已经陈旧的木床上。 屋外寒风凛冽,卷着黄沙拍打着窗棂,仿佛在提醒人们北荒的冷意从未远去。 破风客栈内,宁凡推门而出,身着一袭青灰长袍,风尘未拂,神色淡然。 街道上行人稀疏,偶有几人目光扫过宁凡,皆带着几分探究,却无人能识破其身份。 此刻的他,不再是大玄六皇子,也非掌控暗影楼的宗师,而是一个身份未明、眼神沉静的游侠。 苏苏与暗一已经在天未亮时离开,前者奔赴鸣沙城,代他会晤边关知府,调度物资与粮草; 后者则将潜入风鹫营,伺机接近那位曾经的宗门长老——荀破。 宁凡独自一人留守在荒关,正是为了更自在地行动、探听消息,布下一盘更大的棋局。 这正合宁凡之意。 身处北荒之地,陌生人多如牛毛,隐藏身份再适合不过。 没有束缚,他终于可以真正放开手脚,着手布下自己的第一子。 “想要统一北荒,扶持一家势力终归不够。”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峻。 “三大寨表面平静,实则内斗不断……若能在其中搅浑这潭水。” “再以风鹫营为矛,破局之时,也就到了我掌控全局之日。” 他转身,取了披风披在肩头,缓步离开了破风客栈。 他缓步前行,脑中仍在回想昨夜的谋划。 三大寨表面和平,实则早已暗流涌动,稍一撩拨便能引发风暴。 与其等他们联手应对自己,不如提前点燃内战的火种,将局势彻底搅乱,才是破局之法。 而点燃这把火的钥匙,或许就藏在他今日即将前往的地方——拍卖会。 荒关虽然偏僻,但却远比寻常边镇热闹。 城东有一条名为“铁角街”的长街,乃是荒关商旅云集之所,也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今日的宁凡,脸上未敷粉脂,也未戴斗笠遮面,只是将原本略显俊朗的面容稍作掩饰,整个人多了几分江湖气。 他步履从容地穿过街道,心中却早已思索起谢鸢提供的那份情报。 这是谢鸢告知他的最后一条消息,说得并不详细,只提及这场拍卖并非定期举行,地点隐秘,门槛极高。 即便在荒关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这间拍卖所也独树一帜,既出售各种稀奇宝物,也收购珍稀之物。 其老板来历神秘,却背景深厚,曾有八品强者图谋不轨,却在拍卖会门口尸骨无存,从此再无人敢动其念。 宁凡对此本不甚在意,但思及北荒复杂局势,若能借此吸引此人现身、打通一条隐秘的情报或交易渠道,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他按图索骥,步入了荒关东街。 那是城内最为热闹的一条街道,道旁商铺林立、杂货摊贩叫卖声不绝。 尽管此刻天色尚早,却已有不少人熙熙攘攘,早市刚起,热闹非凡。 宁凡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在一处雕花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座四层高的小楼,檐角飞翘,朱漆暗沉。 远远地,宁凡已望见“万流堂”三字高高悬挂于牌匾之上。 字体苍劲而厚重,似由刀剑凿出,充满压迫力。 整个拍卖堂呈阁楼式结构,四层高,占地极广,飞檐翘角,朱漆大门。 守门的护卫个个腰悬利刃,面容冷峻,显然都是见过血的角色。 他踏入门中,眼前豁然开朗。 室内空间极大,光线柔和,檀香缭绕,空气中带着淡淡药香与金属的味道。 大厅中央摆着数排木架,整整齐齐陈列着各类商品: 有古朴铜剑,也有精致小瓶,内中丹药晶莹剔透;还有些竹简、兽骨、奇石,令人眼花缭乱。 顾客穿梭其间,有老者,有少年,甚至还有身披皮甲的粗豪汉子和戴纱笠的冷面女子。 宁凡缓步而入,面容如玉,气质清峻,站在一众武者与商贩中,宛如鹤立鸡群。 他扫视一圈,嘴角微挑,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这位公子,看你面生,不知是想买点什么,还是卖点宝贝?”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青衫,身形干瘦,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意。 他快步迎上来,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探究与贪婪—— 显然已经将宁凡当成了上门的大主顾。 “我名张策,是万流堂的接待主管。公子若有吩咐,尽管开口。” 宁凡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不急。我听说你们这里不止卖东西,也收东西?” 张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只要是好东西,咱们老板绝不会吝啬银两与价码。” “公子可有宝物想出手?”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一笑,神色悠然地反问道:“若我手中之物,你做不了主呢?” 张策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一声:“公子,您这就难为小人了。” “咱们老板向来脾气古怪,我若贸然惊动他。” “若真是浪费了他的时间,您我可都不好收场。” 宁凡点了点头,语气淡然:“你放心,我不是来搅局的。 不过你可以先听听我打算出手的东西——你可曾听说过‘十大名剑’?” 张策闻言,脸色陡变,原本职业性的笑容顷刻间凝固。 他猛地收敛起轻浮之态,神色变得格外郑重。 他低声说道:“公子请随我上三楼歇息,我这便去禀报我家老板。” 宁凡嘴角一挑,知道话已奏效。 张策领着他绕过一排屏风,登上木制楼梯。 三楼比起楼下显然清净许多,布置也更为考究,几张雕花木椅错落摆放,一张茶几之上已经备好香茗。 宁凡坐下,张策略一躬身:“公子稍待,我速去速回。” 宁凡点头,目送他离去,手指在茶盏边缘轻敲着,眼中却浮现出几分思索。 ——“十大名剑”,不过是一场开局的棋子。 想让人现身,就要足够分量的钩子。 今天的这场会面,只是他布局中的一环。 而当这第一颗棋子落下,荒关,也该开始动了。 第139章 名剑第二,赤霄宝剑 荒关城,东街,拍卖会三楼。 相比下方人来人往的嘈杂,这里则显得格外安静。 厚实的檀香木地板一尘不染,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的山水画,墨色沉稳,似有几分雅致。 四周摆着几张乌木雕花圆桌,靠窗处则是一列舒适的软榻。 落地窗半掩,透着外头街道的热闹景象,却将喧嚣隔在了屋外。 宁凡身着一袭月白长袍,独自坐在窗边,手执一杯清茶,目光平静中却暗藏锋芒。 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场谈话,远比刚才的试探更关键。 不多时,那领头人匆匆返回,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 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身形高大,面庞硬朗。 眉眼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势,步伐沉稳,气势沉凝如山,一举一动都透着武者独有的力量感。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云纹锦袍,衣角无尘,腰间挂着一枚金雕玉佩,未曾开口,眼神却锋利如刃。 “在下杜子凌,便是这家拍卖行的负责人,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他声音低沉,却隐含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宁凡。”宁凡放下茶盏,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 “听说你是这儿的老板,便想与你谈一笔生意。” “哦?”杜子凌轻笑了一声,目光在宁凡身上扫过,似在打量,又似在探测。 “据我这手下说,公子有一件东西,只让我才能做主?” 宁凡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不错。此物若你愿意拍卖。” “绝对能成为你们这场拍卖会的压轴之物。” 杜子凌眯了眯眼睛,眼中光芒微闪。 他做这一行多年,自然明白“压轴”二字的分量,也知道若真有此物,价值绝对惊人。 但与此同时,他心头却也多了几分警惕。 “这年头,敢来拍卖会夸下海口的,多半不是疯子,就是骗子。” 他语气不紧不慢,目光却已开始冷了几分,“公子所言之物,不知是何珍宝?” 宁凡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背对杜子凌,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雷: “你可曾听说过——十大名剑?” 此言一出,杜子凌的瞳孔骤然一缩。 空气中瞬间多了一丝压迫的沉默。 领头那人更是脸色微变,眼中露出骇然神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公子所言……可是那流传千年的,十大名剑?” 杜子凌沉声问道,语气虽克制,眼中却已泛起了浓烈的惊涛骇浪。 “不错。”宁凡缓缓转身,眼神清冷,却带着一股笃定之意,“我此番前来,正是想拍卖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杜子凌瞬间警觉,“是哪一柄的?” “赤霄。”宁凡缓缓吐出两个字。 “赤……赤霄?!” 杜子凌如遭雷击,原本沉稳的脸庞终于浮现出剧烈波动。 赤霄剑! 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二的神兵!据传那柄剑锋寒透骨,赤焰腾空,乃是古时帝王亲用之剑,曾染过百国之血,锋芒之盛,百年未现踪迹! 而今——有人说拥有其藏宝图? “公子若是在消遣我,那可就玩得有些过火了。” 杜子凌的语气变冷,身上气势陡然一涨,九品武者的修为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如同山岳压顶! 那领头人吓得赶紧躲到一边,不敢多言。 但出乎他的预料,宁凡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面色如常,甚至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热气。 “赤霄剑的藏宝图,是由烟雨楼所认证的。” 宁凡一边抿着茶,一边淡然道,“我若是骗你,日后你大可传信给烟雨楼,问问这图是真是假。” “烟雨楼?”杜子凌听到这三个字,终于压下了心头翻腾的杀意,神情变得复杂。 烟雨楼——那可是如今整个大玄甚至天下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 他们的话,远比所谓的王侯权贵来得可靠。 “至于你想问的来源……”宁凡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别问,知道得太多,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杜子凌脸色数次变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坐回了自己椅上。 “公子果然不凡。”他语气终于缓和下来,语气郑重。 “如此宝物,确实可以做我们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但……我现在还无法估算它的最终成交价格。” “毕竟只是藏宝图,未必真能找到赤霄。” “我明白。”宁凡点头,“我来此既然是为了拍卖,自然知晓拍卖行的规矩。” 杜子凌犹豫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两件事要说明。” “第一,拍卖成功后,我们会收取百分之十的成交价作为佣金。” “第二,这张藏宝图的信息,我们会告知所有竞买者,图的真假,他们自判,你不得反悔。” 宁凡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问题。” “我来此,就是为了放出这个风声。” “我要让整个北荒——都知道,这赤霄宝剑,已经有了下落。”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卷轴,放在了桌上。 “图在此,拍卖开始前,你们可以验证真假。但我奉劝一句,最好不要心存妄念。” 杜子凌深吸一口气,终于郑重地收起卷轴,起身抱拳: “杜某谢公子信任,此事,我会亲自安排。” “希望我们这次合作,能名利双收。” 宁凡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而在他转身离去之时,杜子凌的眼神却还盯着手中的卷轴,久久未曾移开—— 赤霄剑啊…… 若真能现世,天下,恐怕要乱了。 第140章 赤霄传闻,幕后之人 走出拍卖会那一刻,黄昏已至。 荒关的街道沉寂下来,除了酒肆中尚有几缕灯火未熄,整座城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沉重的灰幕之下。 风从北而来,裹挟着干燥的沙粒,刮在面上如刀割般生疼。 宁凡站在街角,望着夜色沉沉的天幕,眸中浮现一抹沉思。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藏宝图已交出去,现在该等风起了。 走在荒关偏僻的街巷中,宁凡的脑海里回荡着方才拍卖会老板那藏在镇定外表下的贪婪目光。 “他们……已经上钩了。” 宁凡低声自语,唇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只是那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凝重。 他回头望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神透出复杂情绪。 “那藏宝图……是真是假?” 他在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 很快,他便给出答案: “是真的。” ——可他之所以敢将它公然送入拍卖会,却是因为,那地方太危险了。 三年前,他初入宗师,气血鼎盛,心高气傲。 自以为有宗师修为,足以一探赤霄剑的踪迹,便孤身一人深入北地密林。 那是一片被称为“忘川林”的禁地,常年弥雾不散,四季阴森,毒虫遍地,无数修士踏入后便杳无音讯。 宁凡花了整整三日,才依靠特殊法宝破除迷雾,行至一座嶙峋山巅。 那里藏着一座几近崩塌的古殿——正是传说中赤霄剑的沉眠之地。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正是深夜,天际电闪雷鸣。 他才刚靠近古殿不远,就感觉整座山林的气息都骤然一变—— 天地肃杀,草木凋零。 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猛然降临,一道庞然巨影缓缓从古殿上方游出—— 赫然是一条通体雪白,足有数十丈长的白蛇! 它盘踞于殿顶,双眸赤红如血,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宁凡站在原地,竟连拔剑的勇气都差点丧失。 那白蛇只是张了张嘴,便有惊雷呼啸,气息如山崩海啸一般倾轧而来。 令他浑身经脉逆流、心神剧颤,整个人被生生震飞数十丈。 他当时不甘示弱,强行凝聚真气,想搏命一战。 然而,仅仅三招—— 他便被打得重伤濒死,浑身骨裂、血气崩散。 若不是强行遁出迷林,那一战,他根本活不下来。 而最令他震撼的是,那白蛇似乎并未将他视为威胁。 它始终未曾追击,反倒在他逃出古林后回身盘于古殿之上,低垂着头。 宛若守墓的神兽,安静守护那柄藏于剑冢之中的赤霄宝剑。 “赤霄……岂是我一人之力可夺?” 宁凡眯起眼,看向远方暗夜。 “但若我不能取,便该让这世间所有想称王的人,都先为我一试。” 同时他也在庆幸若非那白蛇只是守护宝剑,并未主动追杀,他今日恐怕早已埋骨于那座迷雾森林。 “可笑,当时我还自以为是天下俊杰。”宁凡喃喃自语,嘴角却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世间的机缘……从来不是光靠实力便能夺得的。” “哪怕连现在的我都没有信心可以拿到,更何况是他们?” 他握了握拳。 那藏宝图,他用足足两年时间,才从秘档与北境古书中拼凑而出。 每一寸路径都亲身验证,连那古殿的气脉走向都了然于胸。 “但也正因为这图真实,才越发适合——引蛇出洞。” 他眼中浮现冷芒。 赤霄剑的传闻,他早已翻阅百遍。 三千年前,那个以铁棍斩蛇、起于布衣的泗水亭长—— 刘太祖,正是凭借那一剑,从草莽走向帝王之巅。 据传,他早年带领逃役之人逃亡至丰西泽,遇一白蛇横路,众人惊惧。 他借酒壮胆,以铁棍劈蛇为两段,霎时雷鸣乍起。 天光如火,而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棍也随之在雷鸣之中,化作赤霄宝剑。 剑长三尺,通体如霜雪凝结,刻有古篆“赤霄”,饰以七彩珠、九华玉,乃帝王之器,象征“天命所归”。 传闻那之后,刘太祖横扫群雄,一剑定天下,开创大汉盛世。 而赤霄剑,自他驾崩后便下落不明。 “斩蛇而兴,持剑而王……哪一个野心家,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宁凡微微一笑,眼中多了几分从容。 “黑沙寨”、“赤狼寨”与“吞火寨”……你们不都想称霸北荒吗?” “毕竟能统治北荒这么多年,相信你们野心一定不小。” “再加上,传闻中从布衣到帝王之路的刘太祖的事迹。” “如今赤霄剑显世,我就不相信你们能忍得住!” “那就看你们,谁敢伸手——谁又能接住这把剑。” “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宁凡缓缓吐出这句话,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傲然。 这是一柄兵器,更是一份野心的化身。 哪怕你只是个山匪、寨主,只要心中有“帝王梦”,便绝不可能拒绝赤霄剑的诱惑。 他起身,长袍微动,随风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拍卖会三楼,气氛却已然骤变。 杜子凌神色凝重地坐在案后,面前是那名早前的张策。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他低声问道,语气冰冷如刃。 那张策面色大变,立刻跪倒在地:“回主事的,绝无他人!属下敢拿性命担保!” 杜子凌盯了他片刻,似乎确认了其并无欺瞒,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很好。” 他挥了挥手,继续道:“把此事传讯给殿下,就说——” “赤霄藏宝图现世,是否要照常拍卖,还是……由殿下亲自出手?” 张策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待屋中再度寂静,杜子凌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低声道: “若真是赤霄……这场北荒的棋局,怕是要彻底乱了。” …… 与此同时,距离荒关城数十里外,北荒深处。 黄沙漫天,飞沙走石,仿佛天地都被卷入风暴之中。 在这死地之中,却有一座巍峨城池矗立于沙海之上,四周以玄铁铸墙,防守森严,旌旗招展,杀气森然。 这座寨子,便是北荒三大寨之一——黑沙寨。 寨中一座雕梁画栋的主府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杀气与药材的异香。 大厅中,岳凌风身着黑金战袍,身姿挺拔如枪,面容刚毅而冷峻。 他负手而立,眸光深沉,身后是一整面描绘着北荒地形的巨幅地图。 数十根红线与金钉密布其中,标注着各路势力与路线。 他端坐不语,身侧几名亲卫站得笔直,气息沉凝,分明是百战之人。 “那批人,带来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力。 一名副将连忙上前,躬身答道: “寨主,都已带入后山密仓,按照您的吩咐,分批押送,未曾走漏风声。” “不过……” 他说到这儿,略有迟疑。 岳凌风冷眼扫来:“说。” “属下只是奇怪,那些人……大多是大秦军中教头、指挥,甚至有秦营中的校尉。” “寨主……你与大秦不是已经撕破脸了吗?为何还会……?” “你在质疑我?”岳凌风眯起眼。 副将脸色大变,立刻跪地:“不敢,属下多嘴了!” 岳凌风冷哼一声:“记住你的身份,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的,不准问。” “是,是!属下谨记!”副将连连磕头。 岳凌风缓缓站起身,走至殿门前,望着远方那茫茫沙海,目光幽深如渊。 “北荒乱了太久,是时候有个新主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 第141章 消息发酵,各方反应 转眼数日过去,荒关的天依旧昏沉。日头悬挂在天际,却照不亮满地的黄沙与浑浊。 宁凡坐在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眉头紧蹙。 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喧闹场景,心中却满是沉思。 那日将赤霄剑的藏宝图交给万流堂拍卖会的老板后,他便再未收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晃便是五日,整个荒关依旧风平浪静,未见半点关于赤霄的风声。 “不会真被那拍卖会老板给黑了?” 宁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毕竟这是赤霄剑的消息。 不论真假,都足以引来一场腥风血雨,若被人暗中独吞,自己纵有谋划,也成了一场空。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将这不安按下。 “那老狐狸不敢。”宁凡轻声呢喃,眼神微沉。 “我留下的印记,他若敢动歪心思,暗影阁的人,会让他知道代价。” 这几日宁凡并非毫无作为。 他利用情报网,几乎将整个荒关大小势力摸了个遍。 也从密报中得知,大秦方面正在频繁调动粮草,操练边军。 看来,那位大秦三皇子果真已经按捺不住。 正当他沉思之际,街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仿佛风雷般从茶馆、酒楼、坊市间迅速扩散。 “听说了吗?万流堂要拍卖一件惊天之物——赤霄剑的藏宝图!” “什么?赤霄剑?你说的是那把传说中斩蛇起义的帝王神剑?” “可不是嘛,据说这藏宝图是真迹,而且消息来源于烟雨楼,可信度极高!” 宁凡倏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终于,等来了。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不谈论此事。 —— “你说那藏宝图是真的?” “烟雨楼消息都出来了,若不是确有其事,他们怎敢附和?” “嘿,我倒是听说了,那赤霄剑原本是刘太祖斩蛇时所得,帝王之器!” “若真有人得到,说不定也能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在荒关最大的一座茶馆“长春轩”内,此刻座无虚席。 来自中原、北地、蛮荒的各路武者、商贾、江湖浪客聚在一起,皆面露激动之色。 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拍桌而起: “我早就说,万流堂不是简单拍卖点什么破石头草药的地儿。” “这次……啧啧,这可是能改天换命的宝贝!” 另一侧,一名蛮荒少年嗤笑:“藏宝图归藏宝图,有胆子去找的有几个?” “越是这种地方肯定约有厉害的东西守护着,进去了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你怕你别去,宝贝是给有缘人的。”有人冷哼。 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而消息正如潮水一般,自荒关迅速蔓延开来,席卷整个北荒。 —— 与此同时,北荒深处。 三大势力,最先察觉到了风暴的来临。 黑沙寨。 位于北荒西境的黑沙寨,是一座建在黄沙丘上的巨大要塞,城墙高耸,角楼林立。 远看如一头沉睡的黑虎,透着压抑与杀气。 城中风沙终年不歇,但却治军严明,兵甲精良,俨然一支常年备战的雄军。 黑沙寨主岳凌风,外号“黑煞”,一身墨甲,披着黑金兽袍,坐于主座之上。 此人中等身材,面容冷峻,双眸如鹰,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 此刻,一名亲信急匆匆跪地呈上一封密报: “寨主,刚刚收到消息,万流堂将于数日后拍卖赤霄剑藏宝图,据说是真迹,消息源自烟雨楼。” 岳凌风眼中闪过一抹寒芒,缓缓起身,盯着手中密报: “赤霄剑……帝王之剑……三千年前的斩蛇起义,呵,这消息是来真的?” 亲信恭敬道:“属下不敢妄断,但烟雨楼从不虚报,此事恐怕……” “我知道了。”岳凌风打断他,冷笑一声。 “传令下去,封锁黑沙寨所有出入要道,消息不得流出半句!” “是!”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飞扬的沙尘,喃喃低语:“天下乱了,是时候……换个主人了。” —— 赤狼寨。 位于北荒东境的一座赤土之城,烈日高照下,赤狼寨宛若一头染血的猛兽,街头兵卒皆披狼皮,目露凶光。 大殿之中,一名赤发赤眼的大汉正手持狼骨酒碗,一饮而尽。 他,便是赤狼寨之主——戚南荒,西域流亡武者,凶名赫赫。 “藏宝图?”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獠牙,“哈哈,好,真是天赐良机。” 手下低声提醒:“寨主,据说消息源于烟雨楼……” “就算是假的,也要弄到手。要是真有,那就是我称王的本钱!” 戚南荒一掌拍碎酒桌,声音如雷,“传我命令,关闭东境所有驿道,动用全部力量,密切盯死万流堂!” “是!” —— 吞火寨。 位于北荒南境,四周沙海环绕,寨中却如温泉秘境,林木繁茂,青翠欲滴。 主殿之中香火缭绕,一位面色和蔼的老者正坐于蒲团之上,轻抚手中檀木佛珠,面带慈悲。 他,便是吞火寨主——陈归火,号称“笑面佛”。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张笑脸之下,是一头吃人不吐骨的毒蛇。 “哦?”陈归火微眯着眼,听着亲信禀报,神情淡然:“帝王之剑的消息啊……” 他淡淡一笑,声音低沉:“给我派人去万流堂,暗中打探情况……” “还有,把消息封锁在北荒,不许外泄。尤其是南境的官道,全部严防死守。” “遵命!” 目送亲信退去,陈归火轻轻叹息:“这乱世,终于开始热闹起来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三股北荒最强势力,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封锁消息,独占机缘。 而这一切,恰恰正中宁凡下怀。 此时的他,站在客栈三楼的窗前,看着远方街头那些因赤霄之名而沸腾的人群,嘴角缓缓扬起。 “果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动手。” 他已不想引起王朝势力的干涉,若是再来个大梁、大秦、大宋插手。 那三大寨主便不会轻易出手,而现在…… 他们的贪婪,已经足够让他们迈入自己设下的棋局。 第142章 荒外追逃,加入寨子 北荒最北处,天色阴沉,天地间黄沙滚滚,风如刀割。 这一片与蛮荒交界的地域,被称作“风裂之地”。 常年狂风呼啸,遮天蔽日,黄沙漫卷如龙,如利箭般拍击大地,带着大荒特有的苍凉气息。 在这片荒原之上,一支人影狼狈地疾驰而行。 十余人,衣衫破损,灰头土脸,身后是漫天沙尘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蛮荒追兵!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坚持一下,我们快到地界了!” 为首一名满脸胡茬的魁梧汉子,怒吼着回头看了一眼,浑身血迹斑斑,却仍奋力狂奔。 他叫荀破,正是风鹫营的寨主! 身后那群追兵,乃是蛮荒部落“烈骨部”的一支战队。 那为首一人,赤发如焰,面貌狰狞,肌肉虬结,肩扛铁骨长矛,赫然是一位九品巅峰的强者。 他们一边狂追,一边嘶吼怒吼,声势惊人。 可随着一线天边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一座斑驳的边城轮廓,那些追兵终于停下了脚步。 为首赤发蛮人眯眼看着那座边城,眼神阴沉,低声冷哼: “北荒地界了……哼,追进去太冒险。那帮北荒贼子最喜欢设陷。” 他将长矛“哐”地插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背影。 随即招手让众人停下,慢慢地退去,渐渐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终于脱离追击的荀破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 “快走!先回寨里,二狗子伤得太重了,必须马上处理!” 荀破大喝一声,抱起一个重伤的年轻汉子,脚下不停。 他们的目标,是一座藏在黄沙与岩壁之中的城池——风鹫城! 这里便是风鹫营的驻地。与那些粗陋山寨不同。 风鹫城是以岩石垒砌而成的小型要塞,依山傍谷,四面峭壁,唯一通道被巨石城门封锁,坚固异常。 整座风鹫城常驻兵力五千上下,内部布局井然。 既有军事训练场、兵器库、密道地牢,也有简陋却坚实的居民区。 当远处的了望台守卫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立刻高声喊道: “寨主回来了!快开门!开门!” “快去叫军医!二狗子受伤了!” “快,通知副营主!” 一阵忙乱中,沉重的铁门“轰隆”一声缓缓开启。 荀破等人如风般冲入城中,士兵接过伤员,迅速送往医舍。 而这一切混乱之中,有一人始终神色冷静,步伐从容。 他一身黑衣,身材瘦削挺拔,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如刀,腰间佩有短刃,一言不发,却令人不敢轻视。 他,正是暗一。 此刻的他,被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宛若幽影随风而行。 荀破回头望向暗一,眼神复杂,随即上前重重一抱拳: “小兄弟!今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怕是我这条命就交代在风裂之地了!” 他眼神中满是感激,语气低沉而厚重: “你也看到了,那蛮荒部落派出的可是九品巅峰的悍将。” “我们十几个人根本抵挡不住,要不是你那两记飞刃精准无比……唉,侥幸啊!” 暗一微微摇头,声音低沉道:“都是北荒之人,见死不救我自己也不安。” “只是……你们为何敢深入蛮荒腹地?” 荀破苦笑一声:“小兄弟,这你可能还不知道……” 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叹道:“那帮蛮子,最近吃不上饭了,就到处劫掠。” “上次我们的一批粮草被抢,二当家也死在了他们手上。” “你说他们能抢我们,我们凭什么不能抢他们?” “结果这次挑错了目标,对上了‘烈骨部’,差点把命搭进去。” 说到这,荀破面上露出几分悔意与不甘,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杀意。 暗一点点头,心中也多了些思索。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调查风鹫营是否值得拉拢,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直接救了寨主。 他本意是旁观,结果被卷进来倒也意外成了契机。 “对了,小兄弟……”荀破忽地想起什么。 “还没问你名讳,看你出手不凡,怕是也有八品以上的修为,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暗一沉吟一瞬,随即回道:“我叫暗一,原本是大玄人,因为一些事,才流落到北荒。” 他并未细说原因,只是淡淡带过。 荀破听完,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神色一振,朗声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远客!那敢问小兄弟可有落脚之地?” 暗一微一摇头:“本想自己闯闯。” “闯个屁!”荀破骂了句,随即哈哈大笑。 “北荒如今这局势,三大寨子作威作福,各地盗匪横行,若无落脚之地,强如你也得天天提防麻烦。” “这样,”他眼神炯炯,“小兄弟若不嫌弃,不妨先留在我风鹫营,想走时随时走,我绝不拦你。” 暗一沉吟了一瞬,装作犹豫地说道:“那……好,我先住下几日。” 荀破顿时大喜:“好!好!你等着!” 随即转身便喊来副营主、数名骨干头目,当场召集兵众。 夜色将至,风鹫营中点起篝火,寨中广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大家安静点!今日我风鹫营多了一位贵客,也是我们以后的兄弟!” 荀破站在高台之上,大手一指暗一。 “这位是暗一兄弟,是他救了我等性命。” “我亲口承诺,今后他在风鹫营,就是我荀破的兄弟!谁敢不敬,就是跟我作对!” 一众兵众高呼:“见过暗一大人!” “欢迎暗一!” “敬酒!敬酒!” 现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众人纷纷围拢,酒碗肉盘摆上。 火光映照下,一张张粗犷豪迈的脸庞满是热情。 暗一坐在席上,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暗喜。 这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踏入了风鹫营。 而此刻,他知道,这一切——都在宁凡的计划之中。 第143章 恭亲王府,宁林到来 大玄最南,一座名为“长云”的城池,四季如春,土地肥沃,河流纵横。 这里既临大江,又接山脉,自古便是兵家重地,商贾云集之地。 城中楼宇林立,街市繁华,百姓安居,孩童嬉戏,商贩吆喝,一片欣欣向荣。 在长云城的中心,坐落着一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王府。 朱墙碧瓦,廊柱雕龙。正门两侧立有威风凛凛的石狮。 青铜大门高达两丈,门匾上金字熠熠,赫然书写着——恭亲王府。 王府内园林错落有致,池水潺潺,假山精巧,榆柳成荫。 主道两旁种满了南地特有的朱槿花,红艳如火,香气四溢。 王府门房、侍卫、丫鬟、内管来往如织,各司其职,丝毫不见慌乱,显出无与伦比的规整与威严。 此时此刻,王府深处,一间静谧书房之中。 朱木雕窗半掩,清风吹拂,几缕阳光透入帘后,照在一张铺满文卷的长桌上。 桌后,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静坐。他身着暗金色五爪蟒袍。 宽肩挺背,眉目方正,面庞坚毅,目光如鹰隼般犀利,举止之间尽显沉稳与威仪。 他正是恭亲王——大玄皇族之中地位特殊、手握一方兵权的实权王爷。 此刻的他正凝视着手中一封书信。 那是密信,来自北荒——来自宁凡。 信件字迹凌厉,如刀刻一般,不多言语,唯独最后一句:“此子不可扶。” 恭亲王面无表情地读完,眼眸中却有些许寒意浮现。 他缓缓将信件放入火盆中,看着其化为灰烬,低声冷哼一声。 “我不扶?……你倒真会使唤我。”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声,随即一名内侍声音低沉道:“王爷,外面五皇子殿下宁林求见。” 恭亲王眉梢一挑,语气平淡却冷冽:“知道了,让他先去会客厅等我。” “是。” 待人离去后,恭亲王独自坐于书案之后,望着那火盆中的余烬,淡淡开口: “你说说你是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他……” 他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冷厉: “如今他都开口了,我还能装聋作哑?你这皇子……我是保不了你了。” …… 与此同时,王府会客厅。 一间恢弘的正厅之内,廊柱如玉,金丝楠木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 角落中香炉缭绕,墙上挂着战图与龙纹壁画,尽显王府之尊。 宁林坐在椅中,披着风尘仆仆的长袍,面色苍白而疲惫,鬓边已有细汗。 他已经奔波数日,途中水土不服,夜宿野地,吃不好、睡不好。 眼下脸颊略微凹陷,唇角干裂,整个人的气色极差。 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那抹执拗与野心却依旧没有消失。 “百蛊门的人说过……他们会帮我拿到恭亲王的兵权……” “等我掌兵一方,何愁东山不再起?!” 他低垂着眼帘,心中却念头翻涌。 “宁凡,你等着……” “我不会忘记你做的那些事。” “等我东山再起,我要你亲自在我面前跪下认错,磕头请罪!”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他寄希望的那位“靠山”如今已是自身难保。 百蛊门覆灭在即,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命运。 就在这时,外门缓缓开启,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 宁林抬头,瞬间眼神一紧。 一名身穿蟒袍、气势沉稳的中年男子走进会客厅,正是恭亲王。 他步履从容,眼神如刀,身上那份沉淀的威势竟让宁林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父皇的身影。 原本还想借机耍一耍威风的宁林,在恭亲王真正出现的那一刻,心头一震,先前酝酿好的气势顷刻溃散。 他连忙起身,低声恭敬道:“王叔。” 恭亲王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漠然与淡淡失望。 这个孩子……和那几位皇子比起来,终究差了太多。 少了锋芒,多了怯意。 恭亲王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既然来了,就要想着为南境百姓做事。” 宁林低头恭敬道:“王叔说的是。” 恭亲王转身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父皇将你派到我这里,不单单是就藩。” “更是因为你太不懂事了,要我来‘锻炼锻炼’你。” “锻炼?”宁林脑子一懵。 他内心愕然:“父皇不是想让我远离皇城,避开风头吗?怎么……怎么变成了锻炼?” 但他不敢反驳,低头说道:“不知王叔要我做什么?” 恭亲王冷声回道:“既是锻炼,自然不会轻松。在我这里,没有人有特权。” “你是男人,就该保家卫国,立一番不世之功。” “我打算……让你去边关,跟将士们一同吃粮练兵。” “……你说什么?”宁林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让我去边关?和那些兵痞待在一块?” 恭亲王看他一眼,目光冷冽如霜。 只是这一眼,宁林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背脊一凉,顿时闭嘴,不敢再造次。 “王叔说的是……”他低下头,语气软了下来。 但他心里却是天雷翻滚。 “去边关?我来这不是为了吃苦的!” “这是南境啊,恭亲王一人独掌十万兵马,既富且威,我来这里……本是来‘复起’的!”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去做兵?!” 他咬着牙,小心翼翼道:“那不知王叔……打算让我做什么职位?” 恭亲王瞥他一眼,声音冷淡如冰:“什么职位都没有。” “在我这里,你与他人无异,从一个小兵做起。” “你要去,不去也行,自便。”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说罢,他便起身大步离去,不再理会宁林。 会客厅内,宁林望着恭亲王离去的背影,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拳头紧握,双目几欲喷火。 “我……我做小兵?” “让我吃糠咽菜,睡草棚?!” “我可是皇子啊!!!”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面前的矮几,瓷器摔碎一地,酒水四溅。 “该死的恭亲王……若不是场合不对,我早就……” 他呼吸粗重,双目赤红,恨不得当场大骂出口。 整整半刻,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该死……人还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咬着牙,缓缓坐回椅上,目光冷厉:“三天是?我倒要看看……” “这三天,我若能联系上百蛊门,一切还有转机。” “恭亲王,你不要逼我……” …… 第144章 拍卖开始,拍卖暗器? 数日之后,荒关。 天色刚亮,整个荒关却早已人声鼎沸。 这座横亘于北荒中部的重镇,如今俨然成了江湖势力的聚集地。 无数江湖人身披斗篷、提刀挎剑,或独行,或成群结队,鱼贯而入地穿过城门。 一路直奔城东那座最为显眼的高楼——万流堂。 街道两旁,酒楼茶馆挤满了人影,议论声不断。 “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压轴物,可是与‘十大名剑’有关的藏宝图!” “废话!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那十大名剑可是传说中的神兵。” “每一把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可惜啊,咱们这些小人物,只能来看看热闹。” “真正有资格争的,还不是那三大寨?” “嘿,听说他们的寨主都来了,黑沙、赤狼、吞火……一个不落!” “嘶……那可不得了,这次拍卖会怕是要出大动静了。” 这等传说之物,不仅蕴藏着江湖至宝,更是足以引得北荒局势动荡的催化剂。 即便众人心知其中龙潭虎穴,却依旧趋之若鹜。 即便无缘所得,单是见证这段江湖传说的落点,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场无上的盛会。 荒关内表面安宁,背地里却暗流汹涌,眼线游走、杀意潜藏、交易频繁。 可三大寨对此毫不在意,他们心思早已放在了藏宝图之上。 说话间,只见万流堂前的守卫终于缓缓推开了大门。 顿时,一股肃杀又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所有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竟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仿佛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无法染指最终的藏宝图,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睹风采。 看热闹,也是一种江湖人的乐趣。 而在此刻万流堂内,早已有贵宾们被引入二楼与三楼。 开了,开了!” “我听说今天藏宝图是压轴,这一趟可值了!” “我倒要看看,哪一家能把这图拿下,是岳凌风,还是戚南荒,抑或是那疯子陈归火?” 有人热血沸腾,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沉默不语,眼中藏锋。 这些江湖人中,有名声赫赫的散修,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有不少藏头露尾的杀手、探子、毒师。 他们大多被安排在一楼大厅,彼此间虽然互不服气,却也明白规矩所在,不敢轻举妄动。 而真正的风云人物,此刻皆已被万流堂安排在楼上。 二楼,是一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与小势力首脑之地。 三楼,专为最顶级的来客所设——六间独立的包间 互不干扰,布设有隔音、遮幕之物,甚至连气息都被刻意隔断。 其中一间,宁凡正负手而立。 屋内灯火通明,淡淡檀香弥漫,墙上挂着一幅潇洒山水卷,旁边摆着一案清茶。 宁凡身着玄色长袍,面容清冷,静静望着下方逐渐热闹起来的拍卖场,眸中神色深沉。 “张策那边的准备看来不错。”他轻声道,唇角微扬。 他今日并非单纯来观拍,而是这场盛会真正的“幕后之人”。 赤霄剑之谜,藏宝图之惑,他要借这拍卖会的局,引所有人入棋。 就在宁凡沉思间,其他几个包间内,也各自掀起波澜。 黑沙寨,岳凌风皱着眉盯着窗外,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 “今天这三楼,怎么多了一个房间?按理说,不该多出人来……” “属下这就去查!”那心腹低声应道,随即悄然离去。 赤狼寨的戚南荒则神色沉稳,身着猩红狼纹战甲,面上隐有戾气。 他目光扫向拍卖厅的方向,淡淡道: “来的都来了……这场拍卖,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吞火寨的陈归火则坐在席上,一边啃着一颗烤得火红的兽骨,一边咧嘴笑着: “藏宝图嘛……谁抢得走,就看谁命够硬。” 厉秋罗、荀破等人也都静坐于暗处,各自心思不同,却都盯紧了这场不凡的拍卖会。 与此同时,另一间包厢内,宁凡独坐窗前,目光平静地俯视着楼下拥挤的人群。 此刻他身着墨袍,领口嵌银,袖摆流云纹理低调而精致,身上看不出半分江湖之气,反而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沉稳与矜贵。 他背后并无随从,只有一壶茶,一柄剑,和一份从容。 宁凡并不在意那些目光。他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在猜测第六人是谁,而他也乐得藏拙。 而此刻,主持拍卖的张策,终于踏入主厅。 他依旧穿着那身浅青色袍子,腰间一串铜铃作响,笑容温和,声音响亮: “诸位江湖同道,今日万流堂拍卖会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大厅一片安静。 “此次拍卖的压轴物,想必诸位都已耳闻。”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诸多珍品,绝非外面市井可见,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接下来,第一件拍品——破镜丹!” 随着话落,一名婢女托着玉盘缓缓登台,玉盘上静静躺着一颗泛着青色流光的丹药。 “此丹,为破镜丹,可助八品以下武者无障突破一阶,毫无副作用,乃是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之物。” 三楼的宁凡望着下方,眉梢微挑,心中暗道:“这丹药……品阶不错,看来杜子凌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他倒没兴趣出价,但这东西确实是拍卖好品。 果然,大厅中瞬间炸开了锅。 “破镜丹?这可不是平常能见的东西啊!” “我出五百两白银!” “八百!” “一千!” “……一千五百!” 宁凡看着下方热烈的场景,眼中却无太大波动。 破镜丹虽宝贵,可对他如今的修为而言,已无多大用途。 但他依旧认真观察着下方叫价者的表情与反应—— 拍卖会表面是交易之地,实际上也是势力试探与布局的战场。 最终,一名身穿蓝袍的武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最终价格,成功夺下丹药。 张策笑得眼睛都眯了:“成交!接下来,第二件拍品!” “嗯……”他顿了顿,目光扫视场内众人,嘴角微勾,“这一次,是一件暗器。” “暗器?” 议论之声顿时四起,尤其是那些修炼暗杀、刺术之道的人,更是精神一振。 “各位,别急,等我介绍完你们自然知道它的价值。” 张策声音低沉,语气却隐有锋芒: “这件暗器,名为——暴雨梨花针。” 全场一震! 宁凡眼神微动,身子前倾了少许,目光落向下方,喃喃自语: “暴雨梨花针?倒是有些意思。” 而三楼其余几位寨主,也都神情一动。 “这玩意儿……怎么也拿出来了?”岳凌风轻哼一声,脸上多出几分凝重。 戚南荒舔了舔嘴角,低声道:“这拍卖会……越来越精彩了。” 至于宁凡,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眼神却愈发冷静—— 这场拍卖会,才刚刚开始。 第145章 三楼出价,异变突生 万流堂的拍卖楼此刻宛如一座巨兽沉眠于荒关之中,楼阁高耸三层。 黑檀木制的门窗被磨得锃亮,四周雕栏玉砌,窗棂间透出柔和烛光,远远望去宛若宝阁悬灯,雍容又神秘。 而今夜,拍卖楼中却热闹至极。 一楼人声鼎沸,皆是来自北荒四方的江湖客与散修好手,或衣衫褴褛,或腰悬长刀,低声交谈着这场拍卖会的风声与风云。 二楼则聚着些名声颇重的江湖势力,数十道身影各自坐在独立包厢中,目光如炬,屏息以待。 三楼最顶层五间雅室安静肃穆,却宛如五尊沉默的巨兽,彼此静默对峙,气氛令人心头发紧。 而在最西侧的一间包厢内,宁凡负手立于窗边,目光落在下方灯火辉映的大堂,身影沉静如墨。 他的面前,张策正精神抖擞地走上高台,一旁,两名侍女捧着朱红锦盒,缓缓揭开帷布,露出盒中那件器物。 “各位大人——”张策轻咳一声,语调一如既往地热络而自信。 “这第二件拍卖品,可谓是我万流堂今夜精心准备之物——暴雨梨花针。”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哗然。 “竟是暗器?” “这玩意儿也值钱?” 显然,初听之下,不少人并未将此物放在心上。 但张策早有预料,他笑了笑,语锋陡转: “这暴雨梨花针,可并非寻常暗器,它由精钢锻制的发射器和二十七枚细若牛毛的银针组成。” “激发之时,可在瞬息之间,将银针如暴雨般泼洒向目标区域,覆盖密集,穿甲入骨!” 他顿了顿,抬手一挥,身旁护卫将暴雨梨花针对准角落假人一弹。 “嘭!” 数十枚银针在一声轻响中爆射而出,几乎一眨眼,那假人胸膛便被射成了刺猬,针针入木三分。 “此器出必见血,空回不祥。”张策神情肃然,语气变得低沉。 “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我万流堂走南闯北数十年,所见暗器无数,唯独这件,令人心悸。” 片刻沉默后,有人惊呼: “这……这玩意儿能杀七品八品武者?” “张堂主,你这话可别说大了!” 张策微笑: “不夸张,各位——此器曾落入一名不通武道之人手中,竟借此杀了一名九品高手。” 大堂再度哗然,连宁凡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目光微凝。 “不会武功都能杀九品?”他暗道,“若这东西能量产。” “给暗影阁人手一件……北荒的格局都得重排。” 宁凡眼神渐渐锐利,心头已下定决心:此物,他要定了。 不远处,三楼其他几间雅室之内也传出细微动静。 “啧,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意儿。”赤狼寨的戚南荒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些许贪意。 “若是手下人能持此物,争夺藏宝图也好使些。”陈归火叼着一根香草,语气懒洋洋,却眼神精芒四射。 “这可不是小玩具。”厉秋罗皱眉,“怕是万流堂真藏了好东西。” 荀破则不语,独自坐在案边,指尖缓缓转动茶盏,眼神幽深。 而黑沙寨的岳凌风最是直接,他冷哼一声:“老张倒是舍得。” 下方张策却仍旧笑吟吟地继续: “既然各位如此感兴趣,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了。暴雨梨花针——起拍价:一千两白银!” 顿时,一楼反应寥寥,显然价格不低,劝退了绝大多数草莽。 “二楼东侧,铁拳门出价一千五百两!” “二楼南厢,云鹰帮两千!” “一道剑宗,两千五百两!” 报价声此起彼伏,不少小宗派与江湖客明知买不起,也要试试水,或许能捡个漏。 宁凡目光淡漠地注视着二楼的争夺,茶水未动,神色如常。 他知道,这场竞拍才刚刚开始。 片刻之后,价格飙升至两万,二楼已无人应声。 三楼的沉默此刻,反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从三楼传出: “三万两。” 是岳凌风,黑沙寨出手了。 张策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 “赤狼寨,四万。” “吞火寨,五万五千。” “黑牙寨,七万。” “风鹫营,八万五千!” 每一声报价仿佛重锤击心,砸在人们胸口。 三楼五寨争锋,火药味渐浓。 大厅早已鸦雀无声,无人敢言语,唯有一个个屏住呼吸看着那如同神明对话般的竞价。 “十二万。”厉秋罗再度出价,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 岳凌风沉吟片刻:“十三万五。” 价格越来越高,三楼几人明显也开始迟疑。 不是他们拿不出银两,而是——后头还有那幅藏宝图,他们不敢全押在此物上。 宁凡静静地注视着场中局势,眼神清明冷静,思绪却飞快运转。 “该出手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入口,唇角微扬。 终于,在岳凌风那道报价尘埃落定,气氛凝滞之时,一道清朗却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悠悠响起: “三楼,十五万两。” 声音不高,却透过特殊机关扩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拍卖楼。 下一刻,大厅哗然。 三楼五寨震动,张策神情一震,猛地抬头望向那间第六间包厢—— 而岳凌风的目光骤然冷冽,声音低沉:“是谁?” 陈归火、戚南荒等人也都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第六个房间……不是我们几人的人马。” “是他。”荀破眯起眼,缓声道:“那个年轻人。” 这一刻,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震惊,有人狐疑,有人恍然。 而在那间雅室之中,宁凡放下茶盏,目光悠然,似笑非笑地喃喃低语: “各位……不好意思了,这东西,我要定了。” 第146章 宁凡出价,压轴登场 万流堂三楼,第六间雅室。 自那声报出“十五万两白银”的声音响起,整座拍卖楼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 大堂寂静了足足两息,随即便是潮水般的惊呼与窃语在一楼炸开。 “什么人出手这么狠?” “十五万?疯了吗?这都快赶上藏宝图的底价了?” “那声音是……三楼第六间包厢?不是五大寨的雅室,那到底是谁?” “莫非是哪位北荒新崛起的大人物?” 所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间本来少有人注意的包厢。 而此刻,原本还喧嚣如市的大堂,已如初雪覆林,一片寂静。 唯有人群中不时传来压低的讨论声与惊疑之语。 这突如其来的报价,将原本已经逐渐冷却的气氛,再次推上顶点。 ——就像本该落幕的鼓点,突然响起一声重锤。 三楼,黑沙寨包厢。 “是谁?!”岳凌风倏然起身,眼神寒厉,唇角抽动,眼中怒火悄然燃起。 他已近在咫尺,一步之遥就要拿下这件“暴雨梨花针”。 甚至脑中已经在思量将它交予哪位亲信、如何部署夺图之战。 结果,却被人横刀夺爱。 他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亲信,声音压得极低,宛若风雪咆哮: “查清楚了么?那第六间包厢……是何人?” 亲信面露难色,低声答道:“属下试过了,万流堂那边嘴很严,问不出什么来……” “只知道那人是今早时分亲自前来,身份未报,全程由张策亲自安排。” 岳凌风闻言,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那间包厢,目光几欲穿透窗棂,但终究一无所获。 “一个连身份都不敢露的人,也敢抢本寨主的东西?” 他咬牙低语,眉宇杀意翻腾。 短暂沉默之后,他重新挺直身子,声音冷冽如霜:“十六万两白银!”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呼。 “还涨?” “疯了疯了疯了……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值钱?” “不,岳凌风这是在杀威立势。” “是啊,这暴雨梨花针固然厉害,但更多的是谁也不想在这等场合被打脸。” 可没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来,那间神秘包厢中,再度传来一声轻淡却清晰的回应: “十七万。” 语气不重,却笃定从容,宛若轻风拂水,激起滔天波澜。 整个三楼顿时再度一静。 赤狼寨的戚南荒啧了一声,倚在栏杆边饶有兴致地望向宁凡所在的方向,笑道:“有点意思。” 陈归火嘴角一抽,叼着的香草差点掉了下来,懒洋洋地道: “这是要跟岳凌风杠上了?” 厉秋罗低声道:“不简单。” 荀破眼神未动,只轻轻摩挲着茶盖,低声一笑:“呵……倒真是没看错人。” 黑沙寨包厢内,岳凌风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去,仿佛结了冰霜。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脸上笑意全无,唇角抽动着,缓缓说道: “十八万两白银!” 话音未落,他目光沉冷,朝外扬声道:“兄台,这是我最后一次出价。”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一沉,带上几分不加掩饰的警告: “不过在此之前,劝你一句——这里是北荒。” ——这里是北荒。 五个字落下,整座拍卖楼仿佛瞬间降温,寒意弥漫。 不少江湖客都是一哆嗦,下意识收起了喧哗的语声。 “听到了吗?威胁。” “啧啧……这下好玩了。” “你说那人会怕吗?”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个神秘人的回应。 下一刻,雅室中那道清朗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回应威胁般,掷地有声: “二十万两白银。” “……” 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全场轰然! “三楼那家疯了吗!” “这是明着跟黑沙寨作对了啊!” “他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宁凡缓缓放下茶盏,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笑意,淡声道: “各位,不好意思了,这东西,我要定了。” 赤狼寨内,戚南荒眉毛一挑:“有趣有趣,这可比我想象中更热闹。” 陈归火笑眯眯地说道:“我赌他今晚出不了万流堂。” 厉秋罗轻哼:“未必。” 荀破则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黑沙……怕是要栽了。” 黑沙寨包厢,岳凌风的面色终于变得铁青,眼角抽动,冷冷盯着宁凡所在的方向,良久未语。 “好。”他忽然一笑,却笑意森然,一连三个“好”字吐出,咬牙切齿,字字如刀。 “我记住你了。” 但此刻,他终究没有再出价。 一件暗器而已——再争下去,他未必能赢;就算赢了,又怎么对付那幅藏宝图? 更重要的是,那个陌生人已经被他盯上了。 …… 拍卖还在继续,但热潮已过。 暴雨梨花针最终由三楼第六间包厢——也就是宁凡,以二十万两的高价收入囊中。 张策面带笑意,哪怕他阅人无数,此刻也忍不住再次打量那间包厢。那位“宁公子”,果然不凡。 随着竞价结束,接下来的几件拍品虽也珍贵,却再难掀起波澜。 宁凡端坐原位,面色如常,闭目养神。 那柄暗器已收入袖中,他无需再多言。 而大厅中,围绕着三楼第六间包厢的议论却未曾停息,低语不断,目光频频扫来。 “这位宁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真的不怕死?” “也可能……他有靠山?” 张策站于高台之上,轻轻一笑,开口道: “诸位,今夜拍卖会已近尾声,接下来——便是今晚最引人注目的压轴之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语气郑重,仿佛连呼吸都随之凝固: “十大名剑之一——赤霄剑……之藏宝图!” 刹那间,拍卖大厅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那最后那口封存于青铜匣中的锦盒。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宁凡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深邃,唇角微扬。 ——终于,来了。 第147章 藏宝图现,五十万两 张策的声音在拍卖场内缓缓落下,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片刻间,整个万流堂陡然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座高台。 这是一种奇异的寂静—— 不是冷场的尴尬,而是一种即将揭晓密宝的压抑,像是雷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从一楼到三楼,数百双眼睛,全都落在张策身后,那数位身姿婀娜、身着火红薄纱的女侍身上。 她们步履轻盈,面带笑意,手中端着一只锦盒,那锦盒通体乌黑,边角镶嵌着金纹。 盒盖未启,便已有股难言的古老气息从中渗出。 仿佛那不是什么单纯的纸张,而是一件历经沧桑、牵动命运的重宝。 张策笑着扫了一圈场中目光,道:“我也不多说废话。” “大家等这一刻,等了不短的时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来此,图的就是它。” 他顿了顿,嘴角带着玩味,“不过,我还是得重申一次我万流堂的规矩。” “拍卖场内,不论物品多么贵重,都得凭本事竞价,谁出得起钱,谁就能拿走。” “可出了这扇门之后……嘿嘿,那可就不归我们管了。” 此言一出,台下立时有些骚动,有人低声窃语,也有人轻轻冷笑。 但没人反驳——这本就是北荒的规矩,拳头大,才是道理。 张策轻轻点头,满意地道:“多谢各位寨主赏脸,给我们万流堂几分薄面。” 随后,他向那名手持锦盒的女侍使了个眼色。 女子会意,款款上前,将锦盒轻轻放置在高台上的赤玉檀香案几上。 接着,她伸出纤细玉手,缓缓揭开盒盖。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敲了一下。 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卷古旧羊皮卷,其色暗黄,边角略显焦黑,似曾遭火焰灼烧,卷轴上还残存着不明字符的暗红印记。 女子将其轻轻拿起,略微展开一寸,刹那间。 一道晦涩的地图线条若隐若现,似山非山、似河非河,令人看得云里雾里。 不等众人看清,那女子便飞快地将其卷起,重新放入锦盒之中。 “这就是压轴之物——藏宝图。”张策负手而立,语气郑重: “它的真伪我就不赘述了,方才你们也看到了真迹。” “但它究竟指向何地、埋藏何物,那就是诸位自己去推测的事情了。” 顿了顿,他笑了笑,忽然抬高声音道:“既然是压轴之物,那我也不自作主张给它定价了。” “起拍价——一两白银!” 话音刚落,拍卖场内顿时哗然。 “一两银子?”有人低声惊呼,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紧接着,他们就明白了:这种东西的价值,岂是起拍价能决定的? 这是要放开手脚,任由众人去拼命厮杀! 起初是底层的客人出价,一楼的几个豪客随口喊了起来。 “一百两!” “一百五!” “两百!” 这些声音虽热闹,但显然只是凑趣儿。众人也都清楚,真正的角力,还在楼上的三楼。 果不其然,随着二楼开始加价,加幅也逐渐变成了千两千两地跳涨。 “三千!” “四千五!” “五千!” 热度愈发高涨,气氛也被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忽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三楼传下,语气沉稳而不容置疑。 “五万两白银。” 声音落下,整座拍卖场倏地安静了。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黑沙寨的寨主岳凌风。 他面色冷峻,双眼微眯,仿佛带着一抹不屑地扫了一眼二楼与一楼的人群。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不再跟价。 他们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局面了。 “呵呵,五万两白银就想拿到藏宝图?”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来自另一侧的三楼包间。 只见赤狼寨的寨主戚南荒抱臂而立,冷笑一声:“我出十万两。”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冷哼出声:“你们两个也太小气了,这可是藏宝图,我出二十万。” 说话的是吞火寨的寨主,陈归火。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火爆之气,显然早就跃跃欲试。 紧接着,黑牙寨的厉秋罗也不甘示弱,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二十五万。” 目光转向风鹫营的包间,众人都在等着,看看荀破是否出价。 许久,一道低沉但稳重的声音传来:“三十万两。” 荀破语气平缓,显然不像其他人那般争强好胜,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无奈。 他是中原人,骨子里并无太多的野心。若不是风鹫营的位置牵涉太广。 他甚至连今日的拍卖会都未必愿意出席。 但如今各寨都已出价,他若不表态,便显得孤立。 而就在众人以为竞价暂时告一段落时,岳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声如奔雷,直震屋顶。 “五十万两白银!” 这一声,犹如炸雷般砸进所有人耳中。 一楼、二楼哗然失色,连三楼的几位寨主也纷纷面色微变。 “这疯子……”有人低声呢喃。 三楼的包间里,宁凡斜靠在椅上,手中轻轻拨弄着茶杯的杯盖。 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仿佛这一切争夺都与他无关。 他唇角微扬,低声道:“看来,准备得还真是充分。” 在另一个房间之内荀破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岳凌风真出五十万?他就不怕亏本?”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岳凌风这次不仅仅是自己,他的身后有着支持他的人。 同时他背后的人,不会允许他亏,这次特意准备了很多后手,他不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 只要不是这样,这次的藏宝图他势在必得!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次的藏宝图,本就是宁凡设下的引子。 挑动三大寨子互相角力、打乱北荒平衡、再借机渗透—— 这是宁凡为收编北荒布下的一颗重要棋子。 如今看来,果然一击即中。 而场内那沸腾的人群、疯狂的出价、贪婪的目光,全都印证了一件事: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 第148章 一百万两,各自打算 万流堂之中 当岳凌风那道沉沉的声音响彻整个拍卖场,报出“五十万两白银”时。 场内如同落下一块巨石,震得满堂生静。 哪怕是同为三大寨子的戚南荒与陈归火,此刻也不由得露出讶色。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他们都清楚。 三大寨子势力相仿,岳凌风纵然精于谋划、行事谨慎,但也从未表现出如此“舍得”的一面。 五十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这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倾尽了黑沙寨大半的流动银资。 “这老狐狸……”戚南荒轻哼一声,眉头紧锁,手指无声地在椅扶上敲击。 “他疯了吗?”陈归火则低声嘀咕,面色不善,虽怒意涌动,却也开始权衡利弊。 他们很清楚,这种价格绝非自己寨子轻易能跟上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等高价面前,哪怕拿到了藏宝图,等于当众向北荒各方宣告了自己携宝而归。 出得门去,恐怕用不了半日便会有无数觊觎者扑上来,真到了那时候,花出去的银子,或许连性命都保不住。 而台下一楼、二楼的众人,此时早已噤声,先前还满脸热闹表情的人群,全都惊得张大了嘴。 “五十万两……老天爷,黑沙寨这是疯了吗?” “也未必是真出价……” “兴许是虚张声势,谁知道他能不能拿出来。” “可是你敢赌吗?若是他真拿得出……这藏宝图就真落他手了。” 低语在角落四散蔓延,众人眼神纷纷投向那三楼正中的包厢。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场拍卖会的气氛,已经从热烈变得凝滞而紧绷。 一种不安的、蓄势待发的杀机正在暗处缓缓酝酿。 三楼赤狼寨包厢。 戚南荒坐在椅中,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神盯着场中的张策,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老狗……是下了血本了。”他说完这句,便没有再开口,眉宇紧锁。 显然心中已在盘算,是否值得继续竞价,又或者是否干脆抢回来更划算些。 而三楼吞火寨。 陈归火将茶盏重重一放,瓷盖与盏身相撞发出清脆一声,“啪!” “真当我吞火寨是吃干饭的?”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可眼神深处的迟疑却早已泄露他心底的犹豫与无奈。 这五十万两,他出得起,但若真掏空底蕴只为这一幅图,是否值得…… 他还在衡量。 就在这时—— 一个慵懒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另一侧的包厢内缓缓传出。 仿佛一道平地惊雷,骤然打破场内的沉默。 “既然你们都出价了,那我也来凑凑热闹——七十万两白银。” 语气轻缓,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沉稳与自信。 声音落地,场内哗然! 不只是楼下众人震惊,那三大寨子也猛地齐齐看向三楼一侧,那扇自始至终紧闭的包厢门。 那里,正是宁凡所在之地。 “七十万两?!” “又是这个人?!难道是哪个大王朝派来的?” “不会……” “但是他真的不怕岳凌风吗?” “能随口叫出七十万两白银,这等人物……不凡啊!” 楼下一片哗然,低语纷纷。 连张策都略带意外地瞥了那包厢一眼,笑着摇头,随即继续维持秩序,没有多言。 而此刻,岳凌风的脸色,却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又是这个人!”他咬牙切齿,眸光如刀。 早在前面暗器的时候,就是这个神秘人横插一脚,如今又来坏他好事?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狞色,心中怒火翻滚。 “好,很好。”他咧开嘴,低声冷笑,片刻之后,突然开口。 “一百万两白银。” 声音低沉,却如重锤砸地,震得在场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 “疯了!” “真是一百万两?!” “就算是北荒第一大寨子,也未必掏得出这么多银子?” 一楼二楼炸开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席卷,连张策都不由得露出讶然之色,随后脸上绽出职业性的笑容。 “黑沙寨岳寨主,果然是大手笔啊。” 而宁凡听到这个数字,却是微微一笑,眼中浮现一抹满意。 一百万两白银。 他很清楚,这已经是这些寨子几乎倾尽所有的上限了。 哪怕岳凌风背后有人撑腰,也得是调动大量暗线才可能凑出这笔钱。 而这笔钱,最终都会流进——他的腰包。 此时的他,已经不打算再出价,甚至连站起身的兴趣都没有。 只是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举杯轻抿着香茶,冷眼旁观。 另一边。 赤狼寨的戚南荒已沉默不语,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看了看身边几名心腹,最后还是挥了挥手。 “不再出价。” 陈归火也是怒意中带着冷静,最后放下了茶杯:“等他出了拍卖会再说。” 风鹫营寨主荀破则干脆得多,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神色淡淡,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厉秋罗也是皱眉,却不敢轻举妄动。 各方的沉默,昭示了他们的退意,也代表着——岳凌风赢了这场拍卖。 台上,张策见再无人出价,便轻敲小槌,语气铿锵有力。 “一百万两白银,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成交!” 小槌落地,全场再次安静一瞬。 接着便是哗然的掌声、议论、惊叹声齐齐响起。 张策面带笑意,朝着三楼正中的包厢微微躬身,声音清亮传出: “恭喜岳寨主,成功拍得最后一件拍品——藏宝图一张。” 而此刻的岳凌风,面无表情地坐着,双拳紧握,眼底杀机浓烈如墨。 他清楚,真正的争夺,才刚刚开始。 藏宝图虽拍下,但想要将它安全带出万流堂,可没那么简单…… —— 第149章 偶遇暗一,剑拔弩张 “——一百万两,三次,成交!” 随着张策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万流堂拍卖会的压轴之物。 那幅被誉为可能藏有“十大名剑”线索的藏宝图,终于落入了黑沙寨岳凌风的手中。 堂内一片安静。 空气仿佛凝滞,所有人都望着三楼最东侧的包厢,那便是岳凌风所在的地方。 他砸下这一锤之后,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坐得更稳,仿佛在享受众人目光的灼热,又或是—— 在盘算着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风浪。 一楼、二楼的江湖散人、地头蛇们虽惊讶于这天价,但也并未显得太过意外。 他们心中清楚,能拿下这件东西的,也就这几方实力最为雄厚的大寨子而已。 但他们没有人急着离开。 相反,一双双眼睛愈发明亮,贪婪与好奇并存。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拍卖,真正的杀机,才刚刚开始。 藏宝图只是引子,能否带得出去,才是重头戏。 万流堂虽有规矩,拍卖场中不得动手,可一旦离开这座楼宇,外面的街道、暗巷、远山、林地…… 任何一处都可能成为血战的战场。 于是,许多人干脆选择留下来看戏,借着万流堂这层壳。 或喝茶,或闲坐,等着下一场风暴在他们眼前爆发。 毕竟他们都知道现在如果出去了,万一被误伤到了,那才是有理说不清呢。 而且恰巧的是,拍卖会的规矩就是不能在拍卖会里边动手,如今他们留在这里,一方面可以保护他们自己的安全。 另一个方面也是更方便他们看接下来的这一场好戏。 同时他们也在好奇,最后这个藏宝图会被谁得到呢? 岳凌风,陈归火亦或者是戚南荒,还是说另有其人? 此时的宁凡仍静坐于三楼西侧的包厢中,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眼眸微垂。 他并不急着离开——一来,是他拍得的“暴雨梨花针”尚未交付; 二来,更重要的是,那一百万两的白银,终究是要回到他烟雨楼的手中,他得等着张策亲自前来结账。 更何况,他也对即将上演的好戏颇感兴趣。 “看岳凌风那副姿态,怕是已经将那藏宝图视若囊中之物了……” 宁凡轻轻一笑,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讥诮。 “但北荒诸侯如狼似虎,他能否走出这座拍卖会,可还难说。”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终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公子,在下张策,叨扰了。” 宁凡起身推开门,见张策依旧一身儒衫,神情间却透着难掩的喜色。 拍卖会成功落幕,他作为主持人功不可没,自然能从巨额佣金中分到一杯羹。 “张管事亲至,可见本次拍卖收获甚丰。”宁凡笑道。 “哪里哪里,若非公子提议将藏宝图列为压轴,恐怕我们万流堂还真难有如此盛况。” 张策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随即双手奉上一件锦盒。 “这是公子拍下的‘暴雨梨花针’,特来亲自送上。” 宁凡接过锦盒,微微点头,随意打开看了一眼。 果见其内排列整齐,寒芒内敛,针尖闪烁着幽蓝微光,毒性不弱。 他满意地合上,收至袖中。 张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岳凌风已将银票交由我们万流堂,由我们代为转交。” “此事已安排妥当,数目无误,随时可送至公子指定地点。” “如此多谢张管事。”宁凡淡笑颔首。 张策却又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压低声音道: “公子……岳凌风对你怕是记恨颇深。刚才我听他身边人放话,说要在你出门时‘讨教一番’。” “依我看,不若再等等,从后门离开。” “我们万流堂有专人安排马车,可避开大街。” 宁凡闻言微怔,随即笑了笑,道:“张管事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若他们真想动手,哪怕从天上飞出去,他们也会追来。” “你说是?” 不过宁凡也看出来了这是张策故意释放出来的善意。 张策怔了怔,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公子说得……倒也有理。” “那张某就不多打扰了。” 宁凡点头致意,目送张策离去,而后缓步走至窗边,轻轻拨开帘角。 正值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荒关城西街道上,砖石映出暖金色光斑。 拍卖会门前,三大寨的寨主与随从正陆续走出。 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交手,却个个神色凝重,脚步缓慢,仿佛每迈出一步,都在盘算下一步的生死去留。 忽然,宁凡眸光一凝。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人。 那人穿着灰黑披风,低垂着头,站在风鹫营寨主荀破的左后方一小步之遥—— 眉眼模糊不清,但那无声无息间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宁凡立刻认出——暗一。 “这么快就混进去了?”宁凡轻笑,手指轻敲窗沿,“效率倒是惊人。” 他眼神微眯,透过人群的缝隙继续观察外头情形。 此刻,黑沙寨的岳凌风已经走出门口,手中不见藏宝图,显然已妥善交由亲信或藏于暗处。 但他神色镇定,周身围绕着数十名精悍护卫,杀气凝重。 可就在他迈出街道之际—— 街角忽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如雷贯耳。 数百人,从巷道、屋檐、街尾一涌而出,手持长刀重甲,黑压压一片,宛若猛虎下山,瞬间将岳凌风一行人团团围住! 空气骤然冷凝。 宁凡目光一动,心中已明了来人身份——这等阵仗,除了吞火寨,还能有谁? 只见人群之中缓缓让出一道通道,身形魁梧、头戴火焰金冠的陈归火从容步出。 他脸上带着冷笑,脚步沉稳,语气更是毫无掩饰的霸道: “——把藏宝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瞬间,四周死寂。 三大寨子还未彻底走远,赤狼寨的戚南荒停下脚步,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黑牙寨的厉秋罗则抱臂冷视,风鹫营的荀破依旧沉默。 毕竟这个时候有人愿意先动手,那也是再好不过了,先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紧接着他们再上去捡便宜。 不过此时在荀破身后的暗一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低头,目光悄然向宁凡藏身的方向扫了一眼。 街道中央,岳凌风站定,面无表情,却眼神冷厉。 拍卖会之外,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第150章 一起来吧!勾结大秦? 万流堂门前的街道,此时已空无一人。 平日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地段。 如今却静得出奇,唯有微风拂动街边酒幌与旗帜的声音偶尔响起。 那些寻常的江湖人早在藏宝图拍卖落槌之后就早早退避。 而此时站在三楼包间的人,却个个眯起了眼,透过窗棂看向外面,似乎在等着一场好戏的开场。 夕阳西下,昏黄的霞光洒落在万流堂前的青石街道上,光线从两侧高楼缝隙中落下,在岳凌风的身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陈归火踏前一步,脸色阴沉,语气冰冷:“把藏宝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语气简单,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仿佛一言不合就要血溅当场。 此时此刻,岳凌风刚刚踏出万流堂。 还未来得及将藏宝图收进怀中,便迎来了陈归火一众人马的包围。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没有丝毫慌乱,反倒轻笑一声,神色间带着几分讥讽,似早有预料。 “怎么,赤狼寨就你陈归火一个人动手?” “其余几位,难道还真打算在旁边看戏?打算等我元气大伤之后再黄雀在后?” 他目光扫过四方,语气轻描淡写,却隐隐带着一丝挑衅。 就他一个人可不够:“不如你们几个人一起上!” 听到岳凌风这么嚣张的话戚南荒眯了眯眼。 手指慢慢搭在刀柄上,冷声笑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要是还不出手,岂不是太不够意思?” 话音落下,赤狼寨、吞火寨、黑牙寨、风鹫营的寨主纷纷带着人向前走出一步。 街道上原本只是陈归火一方站在中央,此刻却在四方齐齐逼近之下。 形势顿时变得险峻起来,将岳凌风重重包围。 高处的宁凡看得津津有味。 他站在三楼包间的窗前,嘴角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局势。 “呵……岳凌风倒是有几分胆魄,居然敢这么从容地挑衅四方。” “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或者是后手呢,还是说他隐藏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荀破身旁的暗一,暗自思忖道: “但他恐怕还不知道,他最该提防的不是这四位寨主,而是暗一……” 宁凡眼神中透着冷意。 “若真打起来,只需暗一暗中动一招,岳凌风必死无疑。” 毕竟对于暗一的刺杀之数,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而就在下方局势即将失控之际,岳凌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开口,语气倨傲。 “就你们几个?都来了?没有其他人了?” “那便好。”他说着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掌。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三声。 下一瞬,从街道尽头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咚、咚、咚—— 声音沉重而有节奏,宛若战鼓擂响,隐隐带着杀伐之意。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街道尽头,一支身披黑甲、手持长矛的队伍正迅速逼近。 人数不过三百来人,却带着一种军伍特有的铁血肃杀之气,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他们整齐列阵,护在岳凌风身后,长矛朝前,黑甲冷光森寒。 陈归火冷笑一声:“我当你还有什么底牌,原来是这些人?” “就凭这几百个披甲的,便想带走藏宝图?” “你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戚南荒也冷哼一声: “打从你进荒关的第一天我就盯着你了,若真有本事,早就亮出来了。” “现在才摆出来,不过是垂死挣扎。” 风鹫营的荀破眼中露出冷意,黑牙寨的厉秋罗则沉默不语。 反倒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目光冷如鹰隼。 但岳凌风依旧云淡风轻。 他并不理会他们的讥讽,只是微微一笑,又轻轻拍了拍手。 “别急,这还只是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那队黑甲之后,又走出五道身影。 五人皆穿黑金战袍,胸前佩有虎形战纹,盔甲沉重,步伐却极稳,每一步踏出,仿佛都踩在了人的心口。 与之前的兵卒不同,这五人身形挺拔、气息内敛。 但每一位身上都透着沙场老兵特有的锋芒,那是常年厮杀、生死徘徊中淬炼出来的血腥味。 他们就像五口未出鞘的利刃,只要有人越界一步,便能瞬间将其斩成两段。 街道上的气氛顿时一滞。 赤狼寨的戚南荒看到这一幕,脸色骤然变了。 他眯起眼,死死盯着那五人,过了好几息,才冷声说道: “你勾结大秦?” 岳凌风嘴角一扬:“勾结?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几位,可是特意来观拍的贵客,我请来的朋友,懂些兵法罢了。” “朋友?” 戚南荒怒极反笑:“他们是朋友?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你知道站在最前面那个,是大秦名将‘铁鹰军’副统领谢平舟?” “你知道他身后的是谁?‘破城槊’秦逢山、‘碎胆刀’黄万策……” “这些人哪个不是我蛮荒战场上死敌?!” “你身为北荒人,居然请他们来?!” 其他三位寨主此刻才惊觉不对,也开始细细打量那几位将领。 果然,不同于江湖中人,那些人眼中没有丝毫江湖浮躁,只有铁血与冷漠。 他们的目光甚至没有理会这些寨主,而是冷冷扫过周围,仿佛在审视某个军事目标。 而他们带来的队伍,整齐列阵、丝毫不乱,根本不是寻常的江湖武者所能训练出来的。 宁凡在高处看得分外清楚,眼底亦浮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秦的兵?” “岳凌风……看来你不只是土匪出身这么简单。” “真是不愧是黑沙寨之主,背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 他目光一转,看向暗一。 而暗一此刻正站在荀破身侧,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似乎只是静静注视着局势的发展,但实际上,他的掌心早已微微握紧。 他正等待着机会,现在的他不打算出手,如今除了宁凡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也是九品!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九品武者! 杀与不杀,全在一念之间。 第151章 有恃无恐,千钧一发 万流堂门口,随着戚南荒那一声冷喝落下,原本还有些茫然的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大秦的人?” 一阵喧哗自拍卖场外缓缓蔓延开来。 先前,那五名身穿重甲、披风猎猎作响的老者虽然气势骇人。 但众人未曾看出其来历,直到戚南荒一语点破。 这才震惊发现——这些人赫然正是大秦的将军级人物! 每一人,皆是九品修为,身经百战、杀伐果决,久驻西北边陲,早已不是寻常江湖武者所能比拟。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人身后,还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铁甲兵,队伍整齐、杀气腾腾。 不像是江湖散人,更像是军中精锐,令空气都为之一紧! “难怪……难怪岳凌风一百万两白银拿得如此轻松!” “原来他背后是大秦……” “这还打什么?这是明目张胆的借外力啊!” 毕竟之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北荒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之前哪怕是有斗争也都是内部的。 从来没有牵扯到过各大王朝,毕竟之前百蛊门被灭门的事情,大家都还是记忆犹新。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万流堂楼上透着窗看戏的诸多势力也都不由脸色一变,神色沉凝。 若说岳凌风背后只是一两个高手,那还罢了,可如今大秦的将军都登场了? 三楼包间内,宁凡的脸色已是彻底阴沉了下来,指间缓缓摩挲着玉盏,目光如刀。 “原来如此……”他轻声呢喃,眼底杀意浮现。 “他竟敢把大秦的兵马带入大玄地界,是根本没把大玄放在眼里么?” 虽早已隐隐猜到岳凌风背后有外援,但宁凡万万没想到。 他竟敢将大秦将军级人物,连同一队精锐兵马一起带到荒关! 这不是结盟,这是侵入! 不过,他没有急于出手。 今日这出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岳凌风此刻却毫无愧色,反而露出几分骄傲与傲然。 “我本就是大秦之人,”他望着几大寨主冷笑一声,“带几个故友来助阵,有何不可?” “再说了,成王败寇,只要最后赢家是我,你们还敢说我错?” 话音落地,众人只觉眼前这人竟无一丝羞耻。 反将“胜者为王”的逻辑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几大寨主面色更冷,尤其是陈归火,已是冷笑一声,率先动了。 “既然如此——” “那便以你之血,祭我荒关铁律!” 他脚下一踏,整个人如幽影般掠出,背后随之而出的,是数只形态各异的傀儡兽。 皆为铁木所制,隐有毒雾缠绕,尖爪寒芒毕露! 在场诸人见之,皆是一惊—— 陈归火不愧是黑沙寨主,毒术与傀儡一道冠绝北荒,动手便是杀招! 而面对他的突袭,大秦阵营中,一名中年将领身形一震,整个人宛若磐石般踏出。 铠甲铿然作响,手持一柄重斧,正面迎击! “喝!” 重斧横扫,与数具傀儡正面硬撼,竟是一击崩飞两具! 与此同时,其余几大寨主也都纷纷出手。 戚南荒最为凶猛,他本身便是蛮荒血脉,浑身肌肉虬结,赤发披肩,赤眼如焰。 宛如一头出关的血狼,直接扑向大秦一名拳道武者。 两人皆是近战狂徒,拳脚相交,空气炸响不止! “砰!砰!砰——” 每一次碰撞,都宛若山崩地裂。 厉秋罗则是疯魔般狂笑,一柄弯刀挥舞如风,招招不讲章法却狠辣异常。 对面的大秦将领也不落下风,竟以一敌三,硬生生将厉秋罗逼得连退数步! 而风鹫营的荀破,虽然为寨主之位,却是几人中最弱的。 他勉强拦住了其中一位大秦将军,却已然左支右绌,招架艰难,步步后退。 他手中长枪虽快,身法亦灵活,但面对真正沙场中锤炼出的将军,早已显得力有不逮。 四大战圈齐开,战斗声震耳欲聋,铁器交击,劲风肆虐,整条街道皆被气浪席卷,尘沙飞腾,震得万流堂楼体轻轻晃动。 堂中诸人纷纷屏住呼吸,紧盯着场外,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等等……他们不是五个大秦将军吗?” “对啊……那第五个呢?” “对了!只对上了四个,还有一个人没出手——” 惊呼声在各个包间响起,众人纷纷向场中扫视,很快便发现,正如所言! 还有一位大秦将军,正神色冷峻地缓缓穿过乱战人群,脚步沉稳,身上铠甲尚未染尘,一步步…… 朝着荀破靠近! 此人身材魁梧,手持长钩,气息沉如雷云,虽未出手,却如山峦压顶! 荀破此时正与敌将死战,已然满身冷汗,后背隐有血迹。 根本没有察觉——那位“空下来的”大秦将军,正悄然向他靠近。 “啧啧……真是好算计啊……” “难怪岳凌风说藏宝图他拿定了,原来早就布好了这局!” “只要这一人动手,荀破先倒,接下来岂不是……” 议论声中,众人已能预见接下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要荀破一败,岳凌风这一方便能空出人手,再去协助其他人。 进而逐个击破,四大寨子的阵型顿时崩乱! 而这一切,显然都在岳凌风的计划之中! 此刻的他,依旧负手而立,面含笑意,看似从容,实则胜券在握! “差不多了,”他看向那悄然靠近荀破的第五将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结束。”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唰!” 一道黑影,突然自人群一隅电闪而出,宛若鬼魅! 那位正欲动手的大秦将领眼中寒光一闪,猛然转头! 下一刻—— 轰! 长钩未及落下,便已与一柄短刃狠狠交击在一起,火星四溅! “谁?!” 黑影不语,背风而立,肩披黑袍,面覆黑巾,身形如鹰,势若幽狼! 其身影如影随形,杀机四伏,赫然正是——暗一! 第152章 暗一出手,又是九品? 呼—— 荒关街上,万流堂门口 风沙翻涌,杀意冲霄。 万流堂门前,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刀光剑影在黄沙间肆意飞舞,交错成一张张血色的网,猛然之间便可将人吞噬! 陈归火身着墨袍,手持一具骨质傀儡,其貌狰狞,形似狼犬,却有三首六眼,张口便喷出剧毒的绿色雾气。 他双目冷厉,神情癫狂,指间凝结出一根根漆黑毒针,配合傀儡围攻对手,招招致命。 而与他对阵的岳凌风虽然实力也是很强,但是如今也只是拖着,毕竟还有一个人没动手呢! “这陈归火……果然阴狠。”楼上有人低声惊叹,眼中却掩不住对其残忍手段的畏惧。 另一边,赤发戚南荒如猛虎下山,披着半张巨狼皮,身躯魁梧如山。 他怒吼一声,浑身气血如燃烧般沸腾,一拳轰出竟激得空气炸响! 与他交手的九品武者同样彪悍,手持一对铁拳套,硬抗不避,拳拳到肉、势大力沉。 二人打得地动山摇,泥沙飞溅,附近地砖早已寸寸龟裂。 厉秋罗则如疯魔般舞着一柄钩刃弯刀,面带嗜血笑意,动作凌厉鬼魅,直逼对手要害。 他对阵的大秦武者显然也非庸手,手中一对判官笔游走如龙,寒芒隐现,不落下风。 而最外围,荀破正咬牙坚持。 他虽然也是九品武者,但终归底子略逊。 五大寨子里边,他的实力算得上是最弱的了,如今真的对付起来,确实显得有些吃力。 面前的大秦武者身披黑甲、剑法狠辣,将荀破逼得步步后撤,嘴角已渗出鲜血。 如今他也只能稍微抵挡住敌方的攻势,希望别的人可以腾出来,如今他只有先拖着了。 他手中长枪频频挥舞,勉强支撑,但身形已显狼狈。 就在这时—— 一道模糊黑影悄然掠出,快若闪电! 那名原本空闲的大秦九品武者已绕到了荀破背后。 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直刺其心脏,杀机凛冽,竟无半分犹豫! “荀破——小心!”楼上惊呼声尚未落下,那柄刺向心口的剑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 一抹黑影忽地出现在荀破背后,宽大的黑衣如鹰翼张开,袖中刀光寒冷彻骨。 叮的一声,斩断刺来的长剑,火星四溅! 来者一人,面罩黑纱,仅露双眸,冷冽如冰,正是——暗一! “什么人?!”那大秦九品骤然色变,刚要撤步,却已迟了。 “你的对手是我。” 暗一话音低沉,手中匕首如电,杀招连出,逼得对方节节后退。 他身形如影,速度极快,出招却稳如磐石,稳中藏锐,杀意暗涌。 荀破愣住了。他大口喘息,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心头震动。 刚才那一剑,他若不是有人挡下,怕是真要交代了! 而此刻,荀破感受到暗一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竟然比自己还要更深沉、厚重、凌厉! “你……你是九品?!”荀破眼中震撼难掩,语气里带着惊喜。 “兄弟,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啊!” “没事。”暗一目光不动,低声应道:“毕竟我也是风鹫营的人。” 这话让荀破心头一震,随即激动一笑:“好好好!咱风鹫营藏龙卧虎啊!” “你认真对付你的敌人,后面这个人交给我。” 话音未落,暗一身影再次掠动,如鹰击长空,匕首寒光如夜色中怒放的寒莲,卷起一片杀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战圈的其他人也为之一震! 陈归火猛地一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一个九品?” 厉秋罗眉毛猛挑,舔了舔嘴唇,露出疯癫笑意:“嘿,有意思,真有意思。” 就连正与戚南荒激战的大秦九品武者,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这风鹫营,还藏了这么一手?” “这么一来有点麻烦了!” 而最为震怒者,自然是——岳凌风! 他手中长剑疾刺,几乎在同时怒吼出声: “该死的荀破!你这老狐狸!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安分!” “这个黑衣人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在掌控之中。 五位大秦九品,对上荒关四位寨主,再加上手下精兵压阵,胜券在握。 尤其是空出一位九品准备偷袭,足以左右胜负,逐个击破,完美布局! 可万万没想到,在他自以为万无一失时,又跳出来一个九品! 而且还是在关键时刻,精准出手! “可恶!!!”岳凌风怒喝一声,剑招骤然暴烈,宛如狂风骤雨,不再有丝毫留手,仿佛要将心头的愤怒尽数宣泄出来。 万流堂内,围观众人早已目瞪口呆。 “又一个九品?!怎么回事?这北荒到底埋了多少高手啊?” “我记得风鹫营……不是一直最弱吗?怎么现在冒出个比荀破还强的?” “难道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看起来这个荀破隐藏的也很深啊!” “今天这场好戏真精彩啊,从岳凌风以一敌四。” “后来又出现五个大秦的九品武者。” “到了,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了一个九品武者,而且看起来这个人的实力丝毫不逊色其他人。” “没错,我甚至感觉他的实力比其他几个寨子的寨主还强!” 众人交头接耳,惊疑不定。 而在三楼的宁凡,此刻正负手站在窗前,眼中波澜不惊。 他望着那道黑衣身影,眼角却浮现一抹淡淡笑意:“终于出手了……” 宁凡早就知道暗一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他竟等到最后一刻,险些让荀破丢命。 可他也明白,这样的‘迟到’,才最能换来人心。 “荀破这人重情,记仇也记恩。”宁凡心中默念,目光幽深。 “从这一刻开始,他会真正把你当成自己人。” 他低头望着下方混乱战局,心念翻涌: “岳凌风……你以为算计了所有人,可你忘了,北荒,终究不是你能掌控的地方。” “本来还打算放过你一命,但是你竟然敢勾结大秦的人,真当我大玄是好惹的吗?” “哪怕今天你能活下来,不管天涯海角,你也死定了!” 而接下来,又将是属于宁凡的落子时刻。 而在战场正中心的的岳凌风还不知道,他在背地里已经被宁凡打上了必死的标签! …… 第153章 暗一实力,宁凡出手? 万流堂外,夜色沉沉。 狂风卷着飞沙走石,呼啸而过,仿佛也在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战摇旗呐喊。 天穹之上乌云翻涌,时而电光划破夜幕,将下方混乱的战场照得明明灭灭。 数十道身影交错缠斗,劲风轰鸣,气劲纵横。 每一次交手,皆似雷鸣炸响,劲气如刀,地砖破碎、石柱塌裂。 甚至连周边的街道都已被战斗的余波撕裂成一道道恐怖沟壑,尘土飞扬,宛如地震。 天地仿佛都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战陷入了躁动与狂乱。 楼前广场宛如修罗战场,数十道身影激烈碰撞,劲气四溢。 刀光剑影映照着每一张或紧张、或贪婪、或冷冽的面庞。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杀意,呼啸的罡风甚至吹得周围的屋瓦都在颤抖。 而随着那道黑衣身影突兀地现身战场,局势在一瞬之间生出了变化。 暗一现身,如一柄藏匿许久的利刃,撕开了大秦武者构筑的压迫之势。 赤狼寨的戚南荒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勾起一丝森然笑意:“这才有意思。” 吞火寨的陈归火抬手擦去嘴角血痕,咧嘴一笑,语气带着几分阴狠与狂热: “多谢这位兄弟救场,看来今夜,还真不好收场啊。” 黑牙寨的厉秋罗本就面色冷肃,眼中寒光涌动,死死盯着那几名大秦九品武者。 像是在计算着哪一刀能最痛快地抹去他们的咽喉。 尤其是荀破,在刚才的生死一线间被暗一救下,心头仍是惊魂未定。 待看清挡在他前方的黑衣人影后,他眼中神色瞬间复杂至极—— 震惊、感激、狐疑,种种情绪交织。 “九品……不,九品巅峰?” 他心神一震,竟在那黑袍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威压,甚至 可相较于三大寨子中人心头的惊喜,大秦一方却顿觉压力陡增。 站在人群中的岳凌风,神色终于不再从容。 他望着空中那与大秦武者激斗的黑衣人,脸色阴沉如水,心中怒意翻涌。 他早已安排妥当,此次拍卖,他以藏宝图为引。 将大秦最精锐的四名九品高手引来,本意是稳稳压制荒关诸势。 顺势夺下藏宝图的掌控权,彻底打破北荒局势。 这一切的前提,是拍卖会老板不出手,是宁凡静观其变。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半路杀出一个暗一! 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个原本连影子都未曾显现的人,却在此刻,毫无征兆地破局而来。 “该死的荀破……”岳凌风牙关紧咬,眼中杀意沸腾。 他一直以为荀破不过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北荒寨主,靠着地理位置才得以苟延残喘。 谁曾想此人竟暗藏棋子,且是如此杀招?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信这位风鹫营寨主背后还有这种力量。 “但也未必无解。” 岳凌风眼神冷冽,快速权衡得失。 “荀破是最弱的,只要他先倒,我这边便可空出一人对付暗一,仍可翻盘!” 想到此处,他强行压下心头烦躁,手中剑势陡然凌厉数分。 剑气纵横,竟已隐隐压住陈归火的攻势。 陈归火眉头一挑,面露警惕:“岳凌风疯了?” “怎么突然招式变得这么狠?” 另一边,数处战场正打得如火如荼。 厉秋罗与一名大秦九品武者相斗已久,身上衣衫破碎,气息浮动。 但目光却愈发冷冽,他一言不发,出手却一招比一招狠辣,仿佛下一招就能将敌人的颈骨折断。 赤狼寨一方,戚南荒挥鞭如龙,抽得对手连连后退。 身边几名赤狼寨的头目也皆是亡命搏杀,配合默契,连连逼迫大秦强者步步败退。 可相较之下,吞火寨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陈归火所带之人多为江湖散修,虽有几人已至七八品之境。 但出身草莽,配合混乱,与岳凌风所带之战阵精兵相比,顿时显出劣势。 那帮大秦将士杀伐果断,刀剑阵型配合严谨。 攻守之间如同行军布阵,不消片刻便将陈归火的人压得节节败退,频频挂彩。 “可恶……这些人竟是战阵出来的老兵。” 陈归火暗骂一声,瞥了一眼暗一的方向,眼中闪过迟疑,“若那人能斩一敌……局势便稳了。” 正此时,战场正中,一场最为惊心动魄的交锋爆发。 暗一与先前偷袭荀破的那名大秦九品,正于夜风中激战不休。 那名大秦武者身形高大,刀势刚猛如山,面对暗一凌厉身法,原本还可勉力应对。 但随着数十招过后,他心中却逐渐生出一丝骇意。 “这人是疯子吗?” 每一次对拼,暗一都仿佛不计后果地迎上来,那身黑衣被划出无数道裂口,鲜血渗出,却全然不顾。 反倒是一双眼睛冷得刺骨,带着一种将敌命拖入黄泉的冷酷。 大秦武者心中一凛:“他的刺杀之术……怎么这么熟?” 还未想明白,一柄短匕已逼近咽喉,他连忙格挡,手中铁刀竟被震得微微发麻。 “该死!他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吗?这完全是刺杀高手的打法!” 他心中狂骂,但也清楚,对方若非战场,早就一击毙命。 这人显然擅长的不是正面死斗,而是刺杀。 电光火石间,数十招再度交锋,两人身影如鬼魅穿梭,兵刃交击,火星四溅。 而此时的万流堂三楼,宁凡负手而立,透过窗棂静静望着下方混战。 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目光却始终未离暗一。 “果然没让我失望……”宁凡低语,眼神微凝。 “暗一的实力,提升不小,尤其在刺杀一道……哪怕是同阶,也能一击致命。” 但他也清楚,眼下这种正面对拼的场面,并非暗一所长。 “反而是荀破……撑不久了。” 他目光扫过场中,荀破伤势颇重,气息紊乱,若再拖延片刻,极有可能首个倒下。 “局势不能失控。”宁凡不再观战。 他低头,看向案上一柄玄木匣,正是不久前张策亲自送来的那枚顶级暗器——暴雨梨花针。 轻轻打开,暗器银光冷冽,如暴雨临世,细针静卧于匣中,仿若沉睡中的毒蛇。 宁凡眼神一冷,食指轻弹,细针跃然无声。 下一刻,他目光如刀,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下方正与暗一激斗的大秦九品武者,眼中寒光乍现—— “该结束了。” 第154章 先死一人,等着你呢 万流堂外 此时的几大战场之中,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暗一正在于面前的大秦九品武者缠斗,但是这个时候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 顿时攻势更加的凶猛起来,对面的九品武者本来也只是堪堪抵挡。 但是到了现在竟然连抵挡也是显得十分困难。 他不明白暗一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一个擅长暗杀的刺客,怎么到了现在正面的战斗也这么厉害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 暴雨梨花针骤然发出,银光闪烁,如骤雨倾盆,银蛇狂舞。 数十根银针破空而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只听“嗖嗖嗖”的利啸声在空气中划过,下一瞬—— 那名正与暗一激斗的九品武者猛地一僵!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定住,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掌控力。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暴雨梨花针便已穿透他的眼眶,刺入脑颅。 其余十数针更是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面门、咽喉、胸膛、丹田、四肢要害之上。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神情中满是错愕与恐惧。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整个人便如木偶般直挺挺地倒下。 “咚!” 他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银针密布其身,在战火映照下泛出森冷寒芒。 暗一脚步一顿,迅速后退半步,目光一扫那具尸体,随即微微挑眉,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没有回头,却仿佛早已知道,那一击来自哪里。 “这家伙……倒是配合得不错。” 暗一眼神微凝,随即不再迟疑,身形如魅。 朝另一处战圈掠去,身法轻盈如猫,目标直指荀破的方向。 而这一击,震撼的不只是那名倒下的九品武者。 战圈四周的所有人,在目睹这一幕的刹那,全都陷入了短暂的错愕与震惊。 赤狼寨的戚南荒眼皮狂跳,抬头看向万流堂三楼那一排包间,声音嘶哑地骂道: “那……那不是刚刚拍下暴雨梨花针的神秘人吗?” “果然是他!难怪能拍下那暗器,原来不仅有钱,还真敢杀人!” 黑牙寨的厉秋罗皱着眉,目光里带着几分疑虑与警惕。 吞火寨的陈归火眼神更是凌厉,他本就在与岳凌风交手。 如今看到这一幕,却是大喜过望,“杀得好!” 而荀破那边本就岌岌可危,在暗一的协助下逐渐扳回一筹。 如今见对手骤失一员大将,更是大声吼道:“兄弟们,压上去!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而此刻—— 万流堂三楼,第六间包间之中,宁凡负手而立,窗前夜风轻扬,长袍微摆,神色淡定如常。 他望着那名倒地的九品武者尸体,眼神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轻笑。 “可惜了,这暗器太贵,一次就少了半成药针。” “但……值。” 楼下,一片喧哗。 那些未曾参战的江湖人,此刻纷纷朝着三楼望去,低声议论,眼中满是忌惮与好奇: “这神秘人也太狠了,刚拿到暴雨梨花针就用了?” “关键是他一点不怕岳凌风啊,那可是大秦来的人,带着四名九品强者!” “怕什么?说不定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狠茬子!” “嘶……难道他真的是哪个王朝的宗门弟子,来北荒抢地盘的?” 人群议论纷纷,越传越玄乎,仿佛宁凡身上已自带一层神秘光环。 而这时,最怒火滔天的人,终于爆发了。 “你找死!” 怒吼声中,岳凌风一掌震退陈归火,目光凶狠如毒蛇般盯向三楼。 他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已扭曲狰狞,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该死的东西,本来打算等这场拍卖之后再找你算账,你居然敢先动手?” 他的声音如惊雷在夜空中炸响,直传三楼,震得众人心头发紧。 而包间内,宁凡悠然抬头,嘴角那抹讥笑更浓。 他不紧不慢地推开窗子,整个人缓步倚靠在窗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杀成一团的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怒吼的岳凌风身上。 “想收拾我?”宁凡嗤笑一声,慢悠悠地道,“好啊,我就在这儿,等你上来。” 这一句“等你”,平静中透着莫名的威压。 仿佛不是一个旁观者在说话,而是主宰全局者的低语。 “你——!” 岳凌风气得眼睛发红,刚要腾空而起,去冲三楼找宁凡算账。 但陈归火却冷笑一声,大刀横拦,挡在他面前。 “怎么?打不过就想换个对手?我陈归火可不是摆设。” “滚开!”岳凌风怒吼,浑身罡气翻涌,杀气暴涨。 但陈归火却一点不退,反倒是挥刀强攻。 两人再度陷入酣战之中,火星四溅,气浪狂卷! 宁凡冷眼看着下方的混战,眼神微敛。 他没有亲自出手,自然不是因为畏惧岳凌风。 宗师境的他若动手,杀几个九品如屠狗。 但他明白,若此刻暴露出宗师修为。 那北荒诸寨定然会联合排斥,甚至怀疑他的目的,设防甚重。 他是来收北荒的,不是来与北荒为敌的。 而用暴雨梨花针,则恰好展现出另一种“中立”身份:只是对岳凌风不满、顺手一击而已。 如此一来,其他寨子只会默认他是他们的“潜在盟友”,暂时不会怀疑他的真正图谋。 “该看的人已经看见了,”宁凡微微眯眼,低语,“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选了。” 而此时—— 战局愈发惨烈。 空出手来的暗一已赶到荀破身侧,配合老练如水入刀风,几招之下。 竟逼得剩下的这名大秦九品连连败退! 荀破神情肃然,低喝一声:“别让他们跑!” “你我全力出手,拿下他!” “好。” 暗一声音冰冷,出手却狠辣如雷,一道寒光破空而出,再次掀起杀意滔天! 荒关之夜,血色深重,杀意如潮。 暴雨将临,但主角才刚刚露面。 第155章 各自退场,只剩三人 血战仍在继续,火光映照着万流堂的半空。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战此刻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 风声呼啸,铁甲铮鸣。 荀破与暗一并肩作战,宛如两柄黑夜中闪耀的利刃,行走于杀阵之间,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 那名大秦九品武者已然伤痕累累,臂膀之上、腹部之中。 皆被荀破的长枪与暗一的短刃斩破,鲜血渗透甲胄,染得通红。 他面色发白,呼吸粗重,目光中却依旧带着死士般的坚毅。 只是应对的动作越发迟缓,防守的缝隙也渐渐浮现。 再如此下去,恐怕只需再十数息,他便会步上同袍的后尘,殒命于此。 岳凌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一边与陈归火缠斗,一边眼角余光扫向那边,眉宇之中终于多了一丝焦躁。 他脸上的冷峻在此刻崩裂出一丝裂缝,怒意与不甘交杂,如烈焰灼心。 他清楚,荀破与暗一的联手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那背后藏着一双眼睛,一双窥破全局、静坐高楼之上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 正在三楼的包间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宛若钓者与鱼,操控着这一场猎杀。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掌心渗出冷汗,却被愤怒的热浪瞬间蒸发。 “混账!” 岳凌风低声咒骂,内心的愤怒已然翻涌如海浪。 “这该死的荀破……还有那出手之人……” 他抬头,狠狠盯了一眼三楼那扇半掩的窗户。 只见那人依旧倚窗而立,神情悠然,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一尊冷漠旁观的判官。 “该死的家伙……” 岳凌风牙齿几乎咬碎,怒火中夹杂着一丝恐惧与苦涩。 他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让其余的几个人一起上呢? 如果他们只是一个一个出手的话,如今还不至于这样。 但是显然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他心中很清楚,这场局……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武力,而是输在谋略。 他带来的四名大秦九品死士,放在平时可横扫北荒任何一地。 今日却在这片沙砾之地被打得溃不成军,连一个未杀,反倒死了一个。 而剩下的三人,也已然强弩之末。 “该死……回去之后,我该怎么交代……” 他脑海中浮现出大秦都城那座冷峻肃杀的大殿,浮现出那位的身影。 “那可是我大秦精心培养、耗费数十年才炼成的强者,每一位都是足以镇守一方的战将……如今却……”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头滴血。 “若今日再折上一个,我……根本不用回去了。” “更别提藏宝图还未夺得,如今还得退场——这帮蠢货,坏我大计!” 他的目光越发阴狠,狠狠盯向荀破,又扫了一眼三楼之上那名始终沉默不语的男子。 “荀破,你该死!” “还有你……该死的神秘人……” “如果不是你出手搅局,我早已破局,得图而归,哪还有今日被逼退的狼狈模样?” 他心头怒火沸腾,拳意翻涌,却终究压了下来。 ——他不能再留了。 战局已倾,敌势太盛,若再强行硬拼,只会全军覆没。 他闭了闭眼,似在强忍滔天怒意,随即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决然: “你们……记住了。” 他的目光扫过荀破,又落向那扇窗后的身影,一字一顿,咬牙道: “你,还有荀破……我记住你们了。” “今天算你们赢了,但这件事……我不会忘记。” “你们……等着瞧!” 话音刚落,他竟从怀中一摸,猛地将那张刚刚竞得的藏宝图,朝着夜空一抛! 纸页在空中翻飞,洒落下点点金粉,在火光映照下宛如星雨飘洒。 “三名九品撤!” 岳凌风怒喝一声,声音如雷,响彻荒关上空。 他的残余三名九品强者听令,强撑着最后的力量跃起撤退。 紧随其后的是数百名身着黑甲的大秦将士。 如潮水般向拍卖场后方迅速退却,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幕,让人群彻底沸腾! “他们……他们竟然撤了!” “藏宝图还没拿到呢!” “妈的,那就是藏宝图!” 人群骚动,目光全都盯在那随风飘扬的纸页上,而几道身影比风更快,已如猛虎下山般跃出—— 赤狼寨寨主,戚南荒! 吞火寨的陈归火! 黑牙寨的厉秋罗! 三人眼神一冷,几乎同时出手,杀意腾腾,直接扑向半空的藏宝图! 空气中瞬间炸开一道道气浪。 几人毫不客气,一出手便是真刀真枪,杀招迭起,气机碰撞之下,竟比刚才围攻岳凌风还要凶猛几分! “妈的,这图我赤狼寨要定了!” “滚,凭你也配?” “呵,想从我手里抢,先问问我这把刀肯不肯!” 三人你来我往,瞬间混战成一团,罡气与兵刃交错。 火光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毫无联手时的默契,全然是三方厮杀,各自为王。 而看着这一幕,三楼之上的宁凡,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开始了……” 他低声喃喃,目光中却满是冷静与算计。 “这就是我为何不出手。” “若我出手,那三人哪怕不联合,也会将矛头一致指向我……但现在……” 他眯起眼,看着戚南荒、陈归火与厉秋罗三人之间的混战,只觉局势愈发清晰。 “他们之间……注定是水火不容。” 而更让他欣慰的是—— 他视线微转,看向荀破与暗一。 后者此刻已悄然退到一旁,站在荀破身后,二人皆未动手。 荀破静静地站在黑夜之中,目光平淡,毫无出手意图。 而暗一则微微低头,像是早有安排。 宁凡望着他们,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没错,是他拦住荀破的。” “他知道……那图不过是诱饵。” “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始。” 此刻的万流堂,尘烟未散,余音犹在。 大秦退场,风鹫不争。 只剩赤狼、吞火、黑牙三寨混战于前,谁也不让谁,杀意如狂。 一场拍卖会,至此落幕,却未迎来和平。 反而是另一场血与火的纷争—— 方才拉开帷幕。 第156章 再走一人,谋划成功 万流堂门外,杀意未歇,血腥犹存。 漫天飞沙卷着残阳,灰黄的天幕如一层浑浊的布帘,笼罩着这片刚刚历经激战的拍卖场。 岳凌风的身影才刚刚远去,他那一袭染血的银甲依旧在人们脑海中盘旋未散。 而另一方的荀破也带着暗一退入了荒街远巷,仿佛不愿与这场疯狂的争夺再有瓜葛。 风头过去,喧嚣未平。 此刻留在场中的,只剩三人。 赤狼寨戚南荒、黑牙寨厉秋罗,以及吞火寨陈归火。 三人站成三角之势,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数丈,然而空气中流转的却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地上的灰尘因热血与汗水而被搅得泥泞,早已不是最初那片干净的青石地。 宝图被抛落在三人中间,卷轴微展,赤金描线映着落日斜光,熠熠生辉,仿佛正讥讽着这场由贪婪与算计堆砌起来的混战。 戚南荒眉宇紧锁,长刀微颤,身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痕自肩头斜斜划过,鲜血已染红了半边衣衫。 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凌厉中带着一抹狠色。 他知道,这是他最接近改变北荒格局的一次机会,不能退。 厉秋罗静立如松,身形修长,面容冷峻,他的双目如鹰,始终锁在陈归火身上。 哪怕肩侧中了一掌,嘴角带血,也不曾有半分退意。 而陈归火,则显得尤为狼狈。他曾一人逼退岳凌风,风头一时无两。 然而此刻却脸色铁青,呼吸沉重,左臂已垂,明显脱臼。 腰腹之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掌痕,血水不断渗出,将他那件火红斗篷浸透成了暗红。 他依旧咬牙挺立着,怒火与不甘交织在那双狭长的眼中。 场外数百江湖人远远围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清楚。 眼下的局势已进入尾声,谁能笑到最后,将决定这场拍卖会的最终赢家。 但局势并不明朗。 眼见陈归火状态越来越差,戚南荒与厉秋罗竟是有了某种微妙的默契。 虽未言语,却又心照不宣。 两人都不是鲁莽之辈,他们都很清楚—— 若让陈归火继续坚持下去,哪怕负伤再重,凭他强悍的手段和那一百多名吞火寨随行高手的援助,他依旧有可能抢下藏宝图。 而若是两人稍稍联手,哪怕只是出于战术上的默契,也足以在此刻将他彻底压制! 于是,本该是混战的局面,此刻却隐隐演变为两人对一人。 陈归火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嘴角抽动了几分,眼中寒光一闪,低吼道: “你们两个,真当我陈归火是软柿子?!” 他话音落地,猛然提气而起,浑身烈焰般的真气爆涌,赤焰如蛇。 在他体表游走不休,灼得空气都扭曲。 他纵身跃起,长刀横扫,逼退正欲逼近的戚南荒,反手又是一记火拳轰向厉秋罗的面门。 两人被迫后撤半步,但仅是片刻,又再度逼近。 陈归火这一招原本是想破局,但重伤之躯根本难以支撑真气的过度流转。 仅仅几个呼吸,他便面色泛白,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他知道——撑不住了。 周围的吞火寨人也察觉了形势的不对,在外围喊道: “寨主!您伤得太重,不能再打了!” “咱们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归火闻言怒喝一声:“闭嘴!” 可他眼中的犹疑终究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无力。 面对两个状态尚佳的强敌,即便有一百人援手,也难敌他们各自的精锐。 他手中长刀微微颤抖,伤势蔓延全身,腿脚也渐渐无力。 同时他也明白,今天如果再坚持下去的话,真有可能死在这里。 毕竟他们虽然说平时表面上很和平,但是按地理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而且凭借现在的自己,很难能平安的带走藏宝图。 想到这,终于,他狠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怒道: “这藏宝图,给你们了!” 说罢,他狠狠瞪了一眼戚南荒与厉秋罗,咬牙切齿地转身,朝着身后大喝: “撤!我们走!” 顿时,那些残存的吞火寨武者也纷纷行动,护着陈归火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街头。 场中只余两人。 戚南荒与厉秋罗。 两个人看到陈归火虽然受伤很重,放他离开了,很可惜,但是这时候显然藏宝图更加重要。 而且哪怕是陈归火受伤很重,但是临死前的反扑他们也承受不住,索性放他们离开。 这一刻,谁也没动。 两人对立而站,彼此眼神交织,警惕、试探、甚至些许的杀意,在空气中缓缓酝酿。 围观者中,隐隐传来低声惊呼,有人窃窃私语: “他们竟然停手了?” “怎么不打了?藏宝图就在那啊!” “这两人……难道有默契?” 可更多的人,却是神色凝重。 他们看得出来,不是不打,而是彼此都知道——再打下去,谁也讨不了好。 拍卖会的气氛,一时凝滞到了极点。 而此时此刻,万流堂三楼。 宁凡静静地坐在软榻之中,窗帘半掀,能清楚地望见下方广场上的残局。 他唇角含着淡笑,指间的茶杯热气袅袅,却如他心中谋局一般波澜不惊。 “不错。” 他低声自语,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从岳凌风的败走,到荀破的退避,再到陈归火狼狈离场—— 这一切,无一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没有出手,也没有安排人强行压制,却在暗中掌控着整场局势的节奏。 借藏宝图之名,将各方势力诱至一线,挑动贪欲,激化矛盾,最终引爆连锁反应。 此刻,北荒三大寨子的关系已经完全撕破。 表面上的结盟之情,早在这一役中土崩瓦解。 往日的客套与合作,如今都化作刀光剑影,写在彼此的伤痕之上。 而且经过今天这么一来,他们之间那表面的和平已经被打破了,接下来风云将起。 只需要某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足以引发他们之间的战争了。 不过现在对于宁凡来说,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再等几日,风鹫营的荀破若能站在我这边……” 宁凡的眼神微沉,掌心轻敲桌面。 “北荒的局,就真的要变了。” 第157章 最后争夺,百蛊余孽 万流堂门前,尘埃落定。 血迹未干,死尸横陈,空气中仍弥漫着浓烈的杀意与焦灼气息。 那张引发一场混战的赤霄剑藏宝图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阳光照射在赤金纹络之上,仿佛仍在嘲弄着众人的贪婪与执念。 此刻,战局仅剩两人未退。 赤狼寨——戚南荒。 黑牙寨——厉秋罗。 两人静静站在地图两侧,相距不过五丈,眼神交锋,皆杀机暗涌。 仿若两头猛兽蓄势待发,空气中如凝固般压抑,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远处围观的江湖中人尽皆噤声,不敢靠近半步。 他们都知道,这两人若是动手,绝非先前那些乱战可比——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九品顶尖之战,且是以生死为赌注的血战。 之前的战斗他们各自为战,而且互相都有提防,始终是没有办法放开手脚来打。 但是这时候可没有这种顾虑,接下来两个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战。 毕竟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们谁也不愿意轻易的放下。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十大名剑不仅仅有着传说和寓意,得到了这把剑也是非常重要的助力。 哪怕是普通人得到了这把剑也能杀低阶武者如屠狗。 更何况是他们,以他们的实力得到了这把剑至少杀宗师易如反掌,甚至连大宗师也不是不可能斗上一斗。 而且他们都是九品,如果突破了宗师,在如今这个天下至少目前还没有大宗师出现的情况下。 他们可以做到当世第一,而且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一坐那皇帝的位置! “人屠”厉秋罗,名字一出,多少人闻风丧胆。 他外表斯文,身形修长,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常年穿着一袭乌衣,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唯有那双眼睛——深黑如墨,无喜无悲。 此人年少时为山匪掳走,惨遭奴役三年,终在某个风雪夜反杀满寨上下九十九人,点火焚寨,独行而出,自此以血立名。 江湖传闻他曾吃人肉、饮人血,心狠手辣如修罗。 而赤狼戚南荒,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天生异相,一头赤发如火,双眼猩红,背披雪原巨狼皮,身形魁梧,肩宽如山,曾一拳轰塌山道,力拔千斤。 出身西域流亡部族,自小便信奉血战与荣耀,最喜硬拼死斗。 他走到哪,便带着他那群如狼似虎的麾下武夫,战遍北荒,无一败绩。 “你若不想死,就趁早滚开。” 厉秋罗终于打破沉寂,声音低沉冷漠,仿佛已做好一切准备。 他站立在原地,气息却开始缓缓升腾,真气如雾,在他脚下萦绕盘旋。 戚南荒冷笑一声,声音如铁石摩擦:“厉秋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赤狼开口?” 他向前迈了一步,厚重的狼皮披风随风飘扬,那双血色眼睛盯住厉秋罗,像是在看一头即将被猎杀的猎物。 “这藏宝图谁拿到还不一定呢。”他狞声低笑,“你有命拿么?” 厉秋罗目光一寒,不再言语。 气氛在这一瞬间彻底爆炸! “杀!!”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只见戚南荒身如暴熊,怒吼一声,地面轰然炸裂,他一拳轰出,狂风骤起,力道如山岳倾塌,直逼厉秋罗胸膛。 厉秋罗则身影一闪,竟如鬼魅般贴近,长袖一扬,袖中竟隐出数根漆黑细针,悄然射出,点向戚南荒咽喉与心口。 ——嘭!!! 拳风撞针劲,气浪翻腾,四周的青石地板被震出一道裂痕,周围尘土飞扬。 戚南荒一声怒吼,不退反进,猛地低头,一头撞向厉秋罗胸膛。 厉秋罗冷笑,翻身卸力,反手一掌拍向戚南荒肋下—— 竟是攻中藏毒,掌劲如钩,犹如豺狼撕咬。 两人拳来掌往,脚踏寸土不让,打得天地色变,周围数百江湖人只能远远退避。 “这才是真正的顶尖之战啊……” “赤狼的力量太恐怖了,他这是要硬撼人屠的毒掌!” “可是厉秋罗也不是吃素的,刚才那一掌,如果不是戚南荒提前侧身,怕是肋骨都要被拍碎!” “这俩人都疯了,真打起来……不死一个都不肯罢手。” 两人你来我往,瞬息百招,地面早已被他们的战斗撕得满是裂痕,血水与灰尘交织,场面惨烈至极。 拳拳到肉,掌掌如雷,肢体碰撞发出沉闷如鼓的响声,仿佛战兽厮杀! 而战至此刻,两人都显现疲态。 戚南荒胸口起伏如鼓,嘴角渗血,左臂的衣袖已被撕裂,血迹斑斑。 厉秋罗面色苍白,右腿微微颤抖,似乎被一拳击中膝盖,站立略有不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筋疲力竭,分不出胜负之际—— 厉秋罗,忽地后退一步,右手一翻,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黑色瓷瓶。 那瓷瓶通体乌光流转,雕着诡异的图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之物。 他打开瓶盖,微微一倾。 “去。” 只听他冷声吐出一字。 刹那之间,一道黏腻的黑影自瓶中爬出。 那赫然是一只全身漆黑,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怪虫,八足细长。 身后拖着一条节节分明的肉鞭,通体泛着诡异的光泽,一对翅膀微震,发出低频嗡鸣。 “那是什么东西?!” “是虫子……可那不是普通的虫子!” “我见过那种形状的蛊虫……这、这难道是百蛊门的……” “百蛊门!那是早就被血窟剿灭的邪门歪道啊!” “可他是黑牙寨的人,怎么会……难不成……” “百蛊余孽?!” 人群顿时炸锅!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厉秋罗,眼中已不再是敬畏,而是恐惧与震惊! 宁凡站在三楼之上,望着那条诡异的蛊虫,脸色也是猛然一沉,眸中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寒意。 “……百蛊门的蛊虫……居然还在。” 他缓缓起身,目光阴沉至极。 “该死,竟然真有余孽藏在北荒,而且还是黑牙寨的寨主……” “黑牙寨,藏得好深啊。” 而地面上,戚南荒本欲再次上前,一拳将厉秋罗砸翻,却猛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逼近。 他低头望去,只见那只蛊虫已经冲他而来,八足飞舞,速度快若雷电,转眼便逼近脚边! 可他不仅没有躲避,反而咧嘴一笑,赤红双眼中杀意更盛! “呵呵……百蛊门?” “藏得真深啊……不过,你以为这点小玩意,能吓得住我?” “而且,你难道以为只有你有后手吗?”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下一刻 —— 第158章 历秋罗死,最后赢家 拍卖会大门外,血腥气翻滚不散,杀意仍未尽退。 场内灯火通明,三楼高台之上,宁凡静静坐着,目光如炬。 透过窗纸望着下方的打斗之地,而身旁的江湖人早已倒吸凉气、震惊无言。 就在那枚黑色蛊虫扑向戚南荒的刹那,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认定,这一战的结局将就此落定。 “这是……蛊虫!是百蛊门的毒物!” 有眼尖之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话音落地,却无人起身阻拦。 皆因那东西来势汹汹,极诡极狠,谁敢轻举妄动,怕不是也得丢了命。 “看那模样……不像普通蛊虫。” “对!传闻百蛊门真正的‘命蛊’能听人言、噬人魂!” “这只竟能应令而动,怕是那等传说中的‘魂蛊’!” 一时之间,众人脸色皆变,议论声喧哗,如潮水般冲击整座拍卖会。 可这时—— “啪!” 只听一声脆响响起,竟是一道身影倏然自人群之中掠出。 宛若鬼魅般闪至戚南荒身旁,那只黑色的魂蛊连挣扎都未曾挣扎便被一掌拍成了肉泥,黑汁四溢,残肢碎爪犹自蠕动。 众人猛地屏住呼吸,视线齐刷刷落在那人身上。 那是一名高大魁梧的壮汉,裸着上身,肌肉虬结如山,满身刀疤纵横,皮肤呈古铜色。 一双金褐色的眼瞳冷冽如刀,而他背后披着一整张银灰色的巨狼皮,随风猎猎作响。 面容粗犷,脸颊刻有奇异的符文纹路——赫然是蛮荒人独有的图腾烙印。 “蛮……蛮荒人?!真是蛮荒人?!” “难道……这人是戚南荒带来的底牌?!蛮荒援兵?!”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江湖人们面露骇色,看着那人杀气凛然地立于血泊之间,无人敢再轻举妄动。 即便是在北荒这等血腥之地,蛮荒人都向来是神秘而危险的存在。 他们行事疯癫野蛮,杀人不眨眼,几乎不讲道理,擅长在沙漠中厮杀猎命。 毕竟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而且每个人都身强体壮实力不俗。 而且够让这伙江湖人望而生畏的是,蛮荒人在没有粮食的时候也没少来劫掠他们。 而且不仅仅是劫掠,甚至每次来都要杀上不少人。 而戚南荒的这名帮手,仅凭一掌,就拍死了那只号称能斩六七品武者的魂蛊! 这一刻,不止是在场的江湖人,就连拍卖会三楼的宁凡,亦是眉头微皱,眼中涌现几分惊异。 “蛮荒……百蛊门……”他喃喃低语,唇角浮现一丝冷笑,“今天这场戏,竟比预期还要精彩。” 岳凌风身后有大秦,戚南荒暗中勾连蛮荒,而厉秋罗,竟真的是百蛊门余孽! 若不是自己设计这一出借宝引人、鱼龙混杂的拍卖会,恐怕这些人还要继续隐藏下去,难以查探。 但如今,一切都露了真容。 三条暗线,尽数浮出水面。 …… 场外,厉秋罗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名蛮荒武者与戚南荒。 “你……你竟藏得这么深……” 他声音沙哑,甚至带上了几分撕裂。 他本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愿动用这只本命魂蛊。 那是他在百蛊门覆灭前最后得到的传承之物,孕养多年,只为搏命之时一击必杀。 可如今,这道杀招却被人轻易抹去。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滩黑色蛊虫的尸骸,喉头微颤,一丝绝望从眼底爬起。 “看来最后的赢家,是我。” 戚南荒的声音这时终于响起,他身上满是血迹,口鼻之间也隐隐有伤,但此刻他依旧咧嘴笑了出来,笑得畅快无比。 “你藏得深,我比你更深。” 他说,“你以为你可以颠覆北荒,掀起风浪,结果却连自己都保不住。” 他缓缓走近厉秋罗,脚步虽然沉重,却步步踏在对方心头。 “知道为什么北荒只有三大寨子吗?” “不是因为没人敢挑战,而是因为我们从不留敌人。” “现在有四大寨子了,荀破能成为新贵,是因为他配。” “而你……连个狗都不如。” 说罢,他猛地挥手。 那名蛮荒人应声而动,宛若一道狂风骤起,五指张开如铁钳,一掌拍向历秋罗的心口。 “轰!!!” 厉秋罗虽然拼尽全力抵挡,衣袍炸裂,血肉横飞,但之前战斗损耗太多,再加上心神失守,根本无力对抗。 他身形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地面,口中喷出大片血雾,眼中神光彻底湮灭。 他不甘地看着夜空,嘴唇翕动,却终究再发不出声音。 ——百蛊门,灭于昔年;余孽,如今彻底归尘。 戚南荒上前一步,伸手将那枚残破的藏宝图缓缓捡起,眼中战意不减,反倒愈发炽烈。 他没有多说话,转身带着那名蛮荒武者一步步走向荒关之外,脚步坚定,背影孤傲。 人群中,有人心生贪念,但只看了那蛮荒人一眼,便再不敢动弹。 那是一头狼。 一头站在猎人尸体上的、刚刚吃饱的野狼。 …… 三楼窗前,宁凡默然良久,方才缓缓开口。 “荒关这盘棋,下得还算值。” 他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转向窗外夜色。 “不过……该收线了。” 夜风微起,吹得拍卖会残破门帘猎猎作响。江湖人们纷纷散去,但没人再敢小觑今日之战。 ——血战之下,一死一伤,藏宝图落入赤狼之手。 ——百蛊余孽就此现形而亡。 ——而属于北荒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59章 纷纷离开,面见荀破 万流堂三楼,血染的战斗终于落幕。 拍卖会外边,混满鲜血的青砖,尸体,无一不在叙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戚南荒在蛮荒神秘高手的护卫下,带着那半张藏宝图迅速离去。 尽管场中不少江湖人心中泛起贪念。 但当视线落在那个魁梧高大、面如漆黑雕塑的蛮荒人身上时,又都默默收起了多余的心思。 有人低声喃喃:“今天这场拍卖……简直像是一场血色大戏。” “连百蛊门的余孽都冒头了……这北荒,以后怕是真的要乱了。” “可不是嘛,五大寨主中的一个死了,这局面,谁来收场?” 议论声、低语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众江湖人陆续起身、三三两两离开,整个拍卖会终于回归沉寂。 那些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的势力,这时也不得不清醒地明白: 真正的藏宝图,已落入戚南荒之手。 而剩下的,是北荒即将掀起的更大风浪。 此时,宁凡也起身离开了他所在的三楼厢房。 他没有返回所居客栈,而是悄然走入荒关城中,朝一处灯火辉煌之地而去——惊鸿楼。 这惊鸿楼,是谢鸢所经营的情报青楼,亦是宁凡在北荒安插的一道暗桩。 相比起那些声名远扬的江湖大势力,这里更像是他静静张开的蛛网,只等猎物自行踏入。 与此同时,荒关另一处静巷中,一袭黑衣的暗一带着荀破快步行走,直奔惊鸿楼而去。 “老弟,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一个人吗?怎么还进了这青楼?” 荀破瞥了眼四周灯红酒绿,不禁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寨主。”暗一轻声道,神情却无比认真,“咱们要见的人,就在这青楼里面等着你。” “哦?”荀破挑了挑眉,旋即笑道,“好家伙,头一回见面就选在青楼,不简单不简单,够有趣。” 虽是玩笑,但他并未多言,毕竟他出身草莽、久居边荒,对于这等风月场所并无多少偏见,只是…… 他却从暗一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 同时,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好奇要见的这个人是谁? 青楼门前,霓裳轻舞,笙箫悠扬。 两侧被看姑娘早已认出了暗一的身份,又见他身边带着荀破,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贵客到,老板娘早已吩咐过,让我们亲自引路。” 在一名身穿紫衣的花魁引导下,荀破与暗一缓缓踏入惊鸿楼内。 楼中布置颇为雅致,檀香氤氲,帘影轻摇。 不同于市井之地的粗俗,这里更多一分书香气与神秘气息。 荀破四下打量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没想到这青楼,还挺有讲究。” 两人一路行至楼上,一扇素木雕花的雅间大门缓缓打开,屋内早已有一人。 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人到了。”暗一微微点头后退半步,守在旁边。 荀破一眼便望见那人回过身来,一身青衫,面容清俊,眼神如深渊般平静又沉稳。 这一瞬,荀破不禁怔住了。 他没想到,这等城府深沉、掌控力极强的人,竟如此年轻。 “这位公子,好年轻啊。”荀破笑着开口,却带着几分试探与惊诧,“不知该如何称呼?” 宁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久闻荀寨主大名,在下姓宁,单名一个‘凡’字。” 他并未绕弯子,直言道出身份,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轻视的自信。 荀破愣了一下,嘴里下意识喃喃重复:“宁……宁凡?” 眉头渐渐皱起,心中如雷炸响。宁,乃大玄皇姓,而“宁凡”这个名字…… “你是……大玄六皇子,宁凡?!” 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只是这人出现在北荒、在他眼前,还这么平静地自报身份,这就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而且,这个名字如今在朝中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谁不知道大玄的几位皇子争得血雨腥风,可这位六皇子,不仅搅动朝堂,还让大皇子吃了瘪。 五皇子被贬也是因为他,而这场北荒之局,竟也有他的影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荀破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怪你敢硬抗岳凌风,敢杀大秦使者……原来你就是他。” 他这时已经不敢再把眼前人视作普通江湖后辈了。 哪怕宁凡的修为未必比自己强,但那份掌控力与气度,非寻常人可及。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宁凡的实力也比他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而宁凡此刻正端坐于桌前,淡定喝茶,看着荀破的反应毫无波澜。 “荀寨主能认出我,不意外。”他轻声道,“你毕竟是大玄人,而且不是普通的‘人’。” 宁凡说这话时,眼中带着笑意,仿佛话中另有深意。 荀破听罢,笑容一滞,随即讪讪坐下,却不自觉收敛了许多。 “殿下……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北荒一粗人罢了……” 这时候他心中却波澜四起,面对一位大玄皇子,而且是这位六皇子,坐立不安也是自然反应。 他更忍不住想:宁凡忽然出现在北荒,究竟要做什么?莫非…… 大玄真的要对北荒动手?这小子是先锋? 种种念头纷乱如麻,让他心绪难宁。 宁凡却始终不急不缓地饮着茶,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等待他沉淀思绪。 终于,荀破再也耐不住,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殿下此行……到底所为何事?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去做的?” 他眼神清晰而凌厉,虽然紧张,却依旧保有自己作为北荒一方寨主的骨气。 宁凡终于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轻声道: “荀寨主……这一次,我来,只说一件事:” “你,可有心,在这北荒,留下你的姓氏?” 话音落地,整个房间,霎时间安静如水。 第160章 北荒之主,后顾无优 惊鸿楼三楼,幽静雅间。 檀香袅袅升腾,拂过素白纱帐,茶香缭绕间。 一盏温热的碧螺春蒸汽氤氲,袅袅上浮,在案前留下一抹水汽斑驳的痕迹。 窗外,夜色已深,荒关的灯火像是倒映在水中的星辰。 斑斓璀璨,却隐隐透着一丝即将席卷而来的血雨风腥。 屋中却静得出奇。 荀破刚一坐下,便觉这间青楼雅间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压抑几分。 没有乐声,没有笑语,甚至连被看丫鬟都未留下一人。 就像是专门为今日一场密谈所准备的场所,安静得令人心头不安。 他一语问出宁凡意图后,等候良久,却迟迟未得回应。 宁凡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仍握着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细雨般的水声在瓷杯间荡漾开去。 空气仿佛都为之一滞。 荀破盯着他,眉头渐皱,终究也没有再多言。 他已经意识到,这宁凡并非是那种被动的人物,而是正通过这无言的沉默,施加一种无形的压迫—— 等他说,反倒是自己乱了分寸。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场。 他突然明白,宁凡不是不急,而是根本不需要急。 因为在他面前,自己并无筹码可以讨价还价。 终于,宁凡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声音不急不缓,却在安静中透着一股威压: “我之所以不急着开口,是因为,有时候,一句话若说得太早,反而廉价。” 荀破一怔,随即笑了,拱手道:“殿下好气魄,是我鲁莽了。” 宁凡摇头,淡淡一笑,重新靠入椅中,眼神落在桌上铺展的江湖地图上一角,那是标注着北荒边寨分布的简图。 “今日请荀寨主前来,一来……” “是想见识一下,这北荒到底有没有真正能独当一面之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忽地看向荀破,仿佛带着些许考量与试探: “二来嘛……是想问问荀寨主——” “你有没有想过,当这北荒……唯一的主人。” 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如山石落入心湖,激起重重涟漪。 荀破手中茶盏一震,差点洒了出来。 他愣住了,猛地抬头看向宁凡,眼神中难掩惊疑。 “您……您刚才说什么?” 一旁的暗一此刻也配合得恰到好处,猛地露出讶然神色。 仿佛连他也才听到这个“天大秘密”,面色微变,眼底带着一丝凝重。 宁凡却没有回应,而是只是含笑看着荀破,仿佛在静待他反应。 荀破脑中此刻早已波涛汹涌,心中急速翻涌: “唯一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打算对陈归火和岳凌风动手?把我推出来当枪使?” “还是说,宁凡另有所图,自己不好动手,想借我之力先搅乱北荒?” 他下意识看了暗一一眼,后者却一副心知肚明又强装惊讶的模样,更让他心中狐疑翻涌不止。 宁凡看透了他的迟疑,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下来: “荀寨主不必多疑。” “你也是聪明人,今日拍卖会之后局势你也看出来了——” “历秋罗已经死了,赤狼寨的野心没了。” “戚南荒拿走了半张藏宝图,估计很快就会离开荒关。” “前往图中所指之地,去寻那所谓的十大名剑。” “剩下的,就只剩两个。”他伸出两指,点在地图上。 “一个是身受重伤的陈归火。一个,是岳凌风。” 宁凡话锋微转,缓缓抬头,目光落在荀破与暗一之间。 “就我所知,风鹫营如今已与荀寨主合流。” “如果没有大秦插手,你与这位……应当能轻松收编黑牙寨。” 他话音一落,荀破眼神微闪,却终究没有否认。 “殿下高看我了。”荀破轻咳一声,却也不掩笑意,“不过您说得倒是实在。” “黑牙寨现在确实虚弱。” 宁凡轻轻点头,忽然气息一转,声音低沉几分,宛如寒风拂过窗帘: “当然——若大秦再有插手,便不是你一人之事了。” 他语气森冷,眸光陡然一沉,杀意转瞬间化作一股沉重的压迫,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这里是我大玄的地盘。” “若他们再敢来——我保证,他们不会走得了。” 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荀破不禁一惊,这股威势并非修为碾压,而是一种王者掌控、真正杀伐果决之人的气场。 他可以肯定,这宁凡不是说说而已。 “还有一件事。” 宁凡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平缓下来,却更让人心惊: “你可能也在担心……万一戚南荒得了赤霄剑回来之后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他……回不来了。” 荀破猛地坐直身子,眼神倏然凝聚,惊讶之余,满是狐疑。 “您……怎么敢如此肯定?” 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但宁凡却似乎并未在意,只是淡然一笑,缓缓道: “因为——那藏宝图,是我放出去的。” “什么?!”荀破震惊当场。 他猛地站起,盯着宁凡,脑中轰然一震。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藏宝图几十年没有音讯,突然就出现了,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拍卖会上!” “原来根本就是他放出来的诱饵!” 他一瞬间将宁凡所说话语与局势重新连贯,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同时也越发相信,宁凡所说的“戚南荒回不来了”,并非虚言。 “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十大名剑,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 荀破喃喃低语,目中神色复杂。 宁凡微微点头,缓声道: “我若真想要,怎会拿出来拍卖?我不是圣人。” “我给他的,只是一张九死一生的路引。” “若他活着回来——那便是真英雄。但这世上,真英雄……终究是少数。” 宁凡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立于窗前,声音清清淡淡,却让人心头一凛: “而你,荀破,只需接过我给你的刀,就能成为——北荒之主。” 此时他才转过身,看向荀破,道: “我会派一个九品武者助你调度兵马,粮草兵器都由我来筹。” “你要做的,仅仅是——向北出手。” 荀破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心动。他知道,这一步若踏出去,便是从草莽走向江湖顶端的大门。 这是一场权谋的邀约,也是一次命运的抉择。 他心中权衡片刻,正欲开口,却忽然又警觉一事: “宁凡为何选我?我一个草莽寨主,他凭什么信我?若我是被利用的棋子呢?” 他本想答应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凝重问道: “殿下,我斗胆一问……为何您要选我?” “这……对您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宁凡笑了,笑意却带着几分深意。他缓步走回桌前,重新执起茶盏,淡淡道: “你我之间,是互利。” “我帮你掌控北荒,你……帮我封住大秦、血窟、蛮荒通往大玄的咽喉。” “北荒,不能再乱了。” 话音落地,荀破猛然醒悟,目中神色再难掩动摇。 宁凡的确是在布局,但他并非简单将人当枪使,而是以势为引。 让他看到权柄与地位之外,更深一层的棋盘—— 这不是一场交易,这是一次登天之梯的邀请。 窗外长街,夜风猎猎,帘幕微扬,仿佛将整个北荒的命运,一寸寸卷入了这一间寂静无声的青楼之内。 第161章 荀破顾虑,合作达成 惊鸿楼三楼的雅间中,一盏香炉青烟袅袅,清幽檀香缓缓弥散在空气之中。 烛火轻摇,映照得屋内几人的神色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肃静而隐秘的意味。 荀破的身形微僵,刚刚一度开口想答应宁凡的提议。 但最终还是将话语生生咽了回去。他低垂着眼帘,神色间掩不住踌躇与犹疑。 宁凡看在眼里,心中已是了然。 他没有急于开口催促,而是缓缓放下茶盏,轻声问道:“荀寨主可是有什么顾虑?” 荀破抬头,眉宇微皱,终是坦诚说道: “实不相瞒殿下,属下确实有些顾虑……”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我得利更多,反而殿下……” “得不到什么实在的好处。” “我不明白,殿下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他语气虽恭敬,却带着一丝不解与试探。 看得出,他并非不愿合作,而是太过聪明,正因为看不透,才不敢轻易踏入这局 宁凡闻言,目光平静如水,嘴角却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荀寨子这话问得好。” 他说着,稍微向前倾了倾身,语调温和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沉稳力量。 “你问我为何选你,而非其他人——那我便先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略顿片刻,缓缓说道: “如今北荒五大寨,真正有资格掌控全局的只有你们几人。” “历秋罗已死,黑沙寨群龙无首;戚南荒得了藏宝图,定然会远赴他方;陈归火……” “那个性子太过阴狠,我不喜欢与他打交道;至于岳凌风……” 宁凡说到这,语气中多了一丝讥诮, “他背后牵扯太深,又与大秦勾连不清,我岂会将北荒交于这等人手?” 荀破闻言,眼中微有波动。 “唯独你,”宁凡缓缓续道,“原本便是我大玄的人,虽久居北荒,心底却未曾忘本。” “我相信你成为北荒之主后,至少会照拂一方百姓,不至滥杀掠夺。” 语毕,他再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从容淡定。 荀破听完这番解释,心中不由得一震。原来宁凡早已将各方看得如此清楚。 而他之所以入局,既是时机使然,更是对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殿下此言,属下……惭愧。”荀破低声说道,神情中带着几分敬意。 宁凡摆了摆手,继续道:“你刚才还问我,我为何要做这件事,是否只是为了帮你?” 他顿了顿,眸光骤然一凛,语气也随之转冷:“非也。” “我是皇子,不是慈善之人。” 荀破听得心中一凛,抬头凝视着宁凡。 “我要的,是整个北荒归于我大玄掌控。” 宁凡缓声说道,“更重要的是——你或许不知道,大玄与大秦,已是山雨欲来之势,全面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他缓缓伸出手指,指向北荒方向:“而北荒,地理位置极为关键。” “若战事开启,我便可由此地穿插大秦腹地,直指黄龙,绕过正面战线。” 此话一出,荀破身子一震,脸上写满了震惊。 “大玄与大秦……竟真要开战?” “不错。”宁凡点头,“所以,这片土地对我而言,绝非只是江湖小地,而是战略要冲。” 荀破沉默了。 他不傻,宁凡所言处处在理,如此推断下去,自己若能掌控北荒,成为宁凡的耳目与臂膀。 不仅能借助这层身份壮大自身,也将真正融入大玄的体系之中。 更何况,宁凡如今毫不掩饰地告诉他这等绝密之事,显然是将他视作自己人了。 一时间,荀破心头百感交集。他明白,一旦点头,就意味着要放弃“独善其身”的幻想。 但同样,也将迈入真正的庙堂势力圈中。 良久,他眼神坚定下来,猛地站起身来,躬身单膝跪地。 “殿下!”他沉声说道,“属下愿为殿下效命,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连忙起身将他扶起。 “荀寨主不必多礼,我宁凡从不强人所难。” 他微笑着说道,“此事对你我皆有益处,算不得谁欠谁,只愿你日后莫负我一番信任。” “属下明白!”荀破拱手作揖,语气已无丝毫迟疑。 宁凡点头,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早做准备。” “我已经安排人将兵器、粮草送至边境暗道,三日内便可送到你处。” “这么快?”荀破一惊,眼中闪过一抹钦佩。 “陈归火与岳凌风皆负伤,戚南荒不日便会启程前往藏宝图之地。” 宁凡神情冷静,缓缓说道,“我等正好趁此空隙,雷霆出手,一举定局。” 荀破点了点头,心头已无疑虑。 他知道,自己此刻所投之人,绝非池中之物。 “好!”宁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既然如此,祝我们合作愉快。” 窗外,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唯有惊鸿楼三楼的一盏灯火仍静静燃着,映出两个注定将改写北荒命运的身影。 —— 第162章 宁凡后手,谢鸢震惊 惊鸿楼三层雅室,昏黄的灯火透过雕花檀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中一切沉寂,只剩香炉中淡淡檀香袅袅而升,宛如一缕幽魂在夜色中游走。 荀破拱手告辞,身形高大,步履沉稳,踏出门口前回头看了宁凡一眼。 那眼神中有敬、有叹、有难掩的战意,似乎已然将宁凡视作真正的主心骨。 暗一也是跟随着荀破离开了,仿佛真的和宁凡不认识一般。 “告辞了,殿下。” 宁凡微微颔首,负手站立窗前,望着荀破远去的背影,眸光深邃如夜,似在洞察未来。 房门轻启,一道袅袅倩影踏步而入,红裳似火,腰肢纤细,步伐却轻盈而有力。 谢鸢来了。 她今日未施浓妆,只略抹淡脂,眉眼清丽中带着几分懒意,鸦青色的长发用一根金簪随意挽起。 身着一袭贴身软甲与红衫交错之衣,将那份妩媚与干练融合得恰到好处。 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一挑时,仿佛能勾走旁人魂魄,却又藏着一丝探寻与欣赏。 她行了一礼,唇角含笑地开口道: “公子真是好手段啊,不费吹灰之力,几句话之间便挑拨了北荒几大寨之间的关系。” “如今一死两残,剩下的彼此猜忌,而您却趁势拉拢荀破,只等苏苏大人一回来,北荒几乎唾手可得……” “公子,真是厉害。” 说完,她看着宁凡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崇拜。 宁凡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并未因为夸赞而有丝毫动摇。 他转过身,负手而立,语气平稳如常:“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谢老板,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谢鸢微微一怔,收起笑意,轻声问:“哦?公子这话是何意?” 宁凡语气微沉,缓缓说道: “我们虽然眼下掌控了局势,看似占尽优势,但北荒毕竟靠近大秦与蛮荒交界。” “若是两方察觉我们有所动作,难保不会插上一脚。”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越是看似顺利,越要谨慎。” 谢鸢闻言,眼神微敛,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这般算无遗漏,属下倒是觉得,那大秦与蛮荒若真敢来插手,只怕也是自讨苦吃罢了。” 她虽语气轻松,却不失警觉。 宁凡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身望向窗外的黑夜。 沉默片刻,他心中却泛起了某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张惊艳至极的容颜,眉如远山,眸似寒星,身披兽皮软甲,却自有一股傲骨凛然。 那是“十美图”之首的女子,是他在密林之中初遇时便印象深刻的存在——蛮荒公主。 “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他心中轻声自语。 “若她再现,定不是等闲角色。”宁凡眼底掠过一抹微妙的战意与兴致。 “她的实力……哪怕是我,彼时也不过略胜一筹而已。” 想到此处,宁凡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若真要动蛮荒,她……是绕不过去的一环。” 他将这些思绪收回,回身看向谢鸢,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暗藏的锋芒: “不过,我确实早做了准备。” “这件事,就算成功了,谢老板你也要忙起来了。” 谢鸢本还带着轻松神色,此刻听得宁凡语气变得郑重,连忙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公子可是有事情交代属下?” 宁凡微微点头,道:“现在还没有具体安排,不过接下来,你的情报系统要扩展了。” “等北荒局势定下之后,恐怕苏苏也顾不过来所有事。” “到时候,我要你在情报之外,代为监督北荒各方动向。” 谢鸢轻吸一口气,眼神凝重地点头:“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宁凡点头,眼中露出几分赞许。 他停顿片刻,又忽然问道:“你惊鸿楼里,目前七品以上的高手有多少?” 谢鸢愣了一下,显得有些羞愧,低声答道:“属下这边人虽不少,但强者确实不多……” “眼下,我自己是九品,还有两个八品,三个七品,其他多数实力平平……” “若真遇上大规模动荡,恐怕只能自保。” 宁凡眉头微皱,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 他心中暗忖:原本以为惊鸿楼在荒关立足能有这般影响力,是靠背后强者支撑,没想到却是谢鸢独力苦撑…… 但转念一想,谢鸢才来不久,加上自己此前也未给予支援,现状也属正常。 他沉声道:“短期来说,这样的实力够用了。” “但长远来看,若我日后不在北荒,若荀破真有二心,你也未必能压得住。” 谢鸢听得此话,脸上更显惭愧,但并未辩解,反而点头道:“属下明白。” 宁凡微微一笑,随即说道:“但你也不用担心,等此事平定,我会调些人给你。” “到时候,你不但要打造北荒最强的情报网,还要替我盯紧荀破——” “若他日后真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什么?”谢鸢闻言,俏脸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仿佛没想到宁凡竟然早已准备到这一步。 但她很快恢复平静,眼神坚定地点头:“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宁凡轻笑:“也不用太紧张。荀破这人,不像会轻易背叛的人。” “现在这一切……只是我留下的一道后手罢了。” 谢鸢郑重道:“这也是稳妥之法,属下明白。” 窗外夜色渐浓,星辰零落,天地寂静。 宁凡低头看了看佩带的传音玉简,忽然轻声道: “时候也不早了,苏苏前两日传信,说这些天就会回来,我也该回去了。” 说到这,他嘴角一挑,忽然补充道:“而且,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 谢鸢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但听宁凡提及苏苏已归之事,也只得敛了话头,恭敬行了一礼:“恭送公子。” 同时她也没有问宁凡谁在等着他,因为不该她知道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问。 宁凡转身而去,身影渐渐远去,谢鸢望着他背影许久。 眸中神色变幻不定——敬佩、赞叹、警惕,甚至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异样情绪。 “这样的男人……到底藏了多少筹谋?” 她轻声呢喃,回身,走入灯火中。 第163章 暗中埋伏,鱼儿上钩 夜幕如墨,缓缓笼罩了整座荒关城。 天色彻底暗了,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星光也变得稀薄,整个城池仿佛沉入了沉寂的黑海中。 宁凡独自一人从惊鸿楼走出,脚步不急不缓。 他没有乘坐马车,也未让随从尾随,仿佛只是一个寻常夜行的江湖客。 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位大玄六皇子,最不喜欢“寻常”二字。 街道的石板上覆着一层细密的灰尘,白日人来人往,如今却空空荡荡。 偶有几声犬吠从远巷传来,响在耳边却仿佛在咆哮,衬得这夜更静了。 街边的油灯有些已熄灭,剩下几盏也只是摇摇欲坠地飘着昏黄光芒,映出斑驳墙面和随风晃动的幌子。 这不是一条主街,倒像是通往西角方向的一条偏巷。 荒关本就是乱地之城,哪怕如今有三大寨子联合维持秩序,也无法约束真正的杀意——尤其是到了夜里。 宁凡负手而行,眼神平静,脚步稳健。他似乎并不担心潜藏于夜中的危险,反而像是在等什么。 他的思绪回到了惊鸿楼中与荀破的会面。 那位风鹫营主虽看似粗豪,但心机不浅,能掌控风鹫营那等悍匪之地,本就不是寻常人物。 此次对话虽未明言,但话已至此,彼此心照不宣。 至于荀破能否撑起这盘棋局,还需时间检验。 而现在,他要解决另一个隐患——岳凌风。 一想到岳凌风,宁凡的眼底掠过一丝淡漠的寒意。 这个人,他从第一次在拍卖会外见面起就没放在眼里,但能攀上大秦的人,注定不会是省油的灯。 既然他敢来荒关搅局,那就该准备好留下来。 宁凡抬头望了望天空,天阴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云层之后。 他低声喃喃:“……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果然—— “唰——” “唰!” 一道黑影猛然从右侧小巷中掠出,落在他前方数丈之地,随之而来的是几道脚步声紧随其后,脚步极轻,却藏着杀意。 接着,从左右两侧的巷口也分别闪出几道人影,围住了他前后退路。 一共四人,为首者一身深灰衣袍,瘦削高挑,眼神阴鸷,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又狠毒的笑意。正是——岳凌风! “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了你。” 他缓缓前行,目光紧盯宁凡,神情中有藏不住的亢奋。 “你知道我为了等你,蹲了多久?” “从你进惊鸿楼起,我的人就轮流盯着,你倒是沉得住气,在里面磨蹭到现在才出来。” 宁凡目光一动,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你等得辛苦,那是你的事。” “我又没求你。” “你——!”岳凌风脸色顿时一黑。 可他终究忍住了,转而冷笑道:“宁凡,你还真是自信,居然敢一个人走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我还像白天那样投鼠忌器?哼!那会儿你仗着拍卖会的地盘,仗着人多,我不敢乱动,但现在……” “这里可没旁人。” 他说到此处,语气骤冷,话锋一转: “你杀了我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倒是胆子不小。” 宁凡眼神微动,心中暗自冷笑。那大秦九品暗卫的死,岳凌风果然记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略略扫了岳凌风一眼,又看向他身后三名八品修者。 那三人气息沉稳,动作之间有明显配合的迹象,显然不是寻常江湖散人,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怎么,大秦的那几位高手不在了?”宁凡淡声问道。 岳凌风眉头一跳,但很快掩饰过去,冷笑道:“哼,那几人身份特殊,不能久留。但对付你——还需要他们出手?” “就凭我们几人,足矣。” 宁凡听罢,却轻轻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啊,你当然不敢让他们露面太久,这里是大玄的地盘,大秦的九品强者要是长时间现身,怕是会引来更大的动静。” “毕竟——” “就算是九品强者,也不是神仙。真被困住了,就算是三皇子的亲卫,也得死。” 岳凌风面色阴沉下来。他原本以为宁凡是个纸上谈兵的世家子,但如今看来,这人不仅冷静,心思还极其缜密。 他深吸口气,眼中杀意渐浓。 “废话少说,我承认你有些手段,甚至让人有些……忌惮。” “但现在,你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人。”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月光下寒光闪烁,一股锋锐之气瞬间逼近。 “你不是还有什么暗器么?暴雨梨花针是?” “我倒要看看,光明正大的对战中,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罢,他脚步一沉,身影如箭,猛地朝宁凡冲去! 身后那三名八品修者也同时发动,四股气息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这条狭窄街巷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但宁凡却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你听过一句话吗——” “反派,死于话多。” 岳凌风脚步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你——什么意思?” 宁凡气息一转,周身陡然涌出一股冷冽的威压,那并非真正的杀气,却是一种掌控局势者才有的从容。 他声音淡淡地道: “你以为……我是一个人?” 下一刻—— 宁凡浑身气势一显 此时的宁凡,眼神却无一丝笑意:“你在等着我,而我又何尝不是在等着你呢?毕竟——” “鱼儿不上钩,怎么钓得出水?” 岳凌风闻言更是惊讶,一脸不可置信,说道:“你是…你竟然是…” …… 第164章 剑气外显,死不足惜 夜风猎猎,破旧巷道中沙尘微扬,枯叶翻卷,灯火微弱。 岳凌风手中长剑横空而出,身形如鹰扑兔,迅疾如电。 其身后三名八品修者也随之暴起,四股杀意如巨浪扑面而来,将宁凡牢牢包围在中心。 这一刻,他们是猎人,宁凡,是即将入瓮的猎物。 可下一刻,猎物的“皮”却忽然剥落,露出令人骇然的獠牙! 就在四人逼近至三丈之内,宁凡身上的气息陡然一震—— “轰!” 一股极度凌厉的气机自他体内爆发,如惊雷劈空,骤然震散了整条巷道的死寂! 风停了,沙静了,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一刹,岳凌风整个人猛地一顿,瞳孔骤缩,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脚下更是不自觉地一滑,竟连攻势都失了三分。 “不可能……你是宗师?!” 声音中已带出一丝颤抖。 他从未想过,那个白天拍卖会上高坐三楼包间、面带笑意、气度从容的少年,此刻爆发出的气息,竟是——宗师! 宗师!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震得他耳鸣心跳。 他身旁那三名八品修者也纷纷色变,脚步一滞,气血翻涌,刚刚逼近的身形竟齐齐后退了半步。 岳凌风呼吸急促,死死盯着宁凡,脸上的讶异已无法掩饰。他心中狂叫着: “怎么可能!这家伙才多大!十八?十九?最多不过二十岁!” “二十岁的宗师?开什么玩笑!” 宗师之境,乃当今天下武道真正的巅峰战力! 在大宗师久不现世的时代,宗师已是凤毛麟角,称得上镇国之柱! 而他岳凌风,为了九品的境界苦修十余年,饮冰卧雪,才勉强跨过那道门槛,踏入九品行列! 可眼前这个人——这少年,却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便已然宗师! 这简直不是人,是怪物,是妖孽! 可还没等他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宁凡却是神情平静,微微一笑,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反应。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透着森冷: “你知道我为了等你……等了多长时间吗?” “你以为你在暗中埋伏我?可笑,你埋伏我,我也在等你上钩。” “白天我不动手,是怕你背后的几家寨子联手。” “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急,夜里主动送上门来。” 他眸光一沉,嘴角的笑意也变得寒彻骨髓: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宁凡身形未动,右手抬起,五指并拢成剑,气息一转—— “嗡!” 一道无形的剑气倏然自指间迸发而出! 剑未出鞘,气先破空! 那一剑似虚似实,带着撕裂风声的爆鸣,剑气如天柱般笔直斩向前方! “退!” 岳凌风面色大变,心中生出浓浓的恐惧感。 他身形急退,可根本来不及! 那一缕剑气仿若天地压下,狂风暴起,沙尘炸裂,身旁的三名八品修者首当其冲!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人还未出手,便已被剑气震得倒飞而出,撞在墙上,骨裂声清晰可闻,口中喷血,满脸惊恐。 岳凌风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 “剑气外显……你竟然——已经踏入大宗师门槛?!!” 他一字一句地吼出这句话,像是压迫着自己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而这一刻,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这还是人吗?” “宗师已是妖孽,剑气外显……这分明是——以气御物,大宗师的前兆!” 在传闻中,大宗师可隔空杀人、千军辟易,以气御器、草木皆剑! 哪怕一根枝条,在其手中也可斩人首级! 眼前这少年,明明如此年轻,却已然站在大宗师的门槛前……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怕之人? 岳凌风心头狂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知道,今晚,他踢到了铁板,甚至……踏入了死局! 他本能地转身,试图逃脱。 可就在他踏出一步的刹那,身影猛然一沉——宁凡来了! 那身影如幽影般穿越夜色,鬼魅般瞬至眼前! “还想逃?” 宁凡声音森冷,一掌凌空拍出,掌风未至,气劲先临! 岳凌风目眦欲裂,竭力举剑格挡! “砰!!” 两者交击,岳凌风只觉如被山岳砸中,整个人腾空而起,倒飞五六米,狠狠摔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停下。 他口中鲜血狂喷,胸膛起伏剧烈,眼神惊恐到了极点。 “这……这就是差距?” “这一掌,在我眼里看似缓慢,却根本无法避开,连格挡都形同虚设……” 他终于明白,不是宁凡出招慢,而是他……太弱了! 趴在地上,他浑身疼痛,心中充满了绝望,挣扎片刻后,竟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求饶: “我……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一马……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面容扭曲,声音发颤,像一条濒死的毒蛇,在地上低低哀鸣。 宁凡站在原地,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一丝厌恶。 他冷冷望着地上的岳凌风,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失望: “本以为你至少还有点骨气,哪怕死,也要拼尽全力。” “可惜……你连求死的勇气都没有。” 他语气淡漠,一字一句地说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想杀我时,就应想到被反杀的下场。” “死。” 他话音落下,掌风再至! “轰!” 这一掌正中岳凌风胸膛,骨裂声响彻夜空,鲜血狂喷!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彻底黯淡。 岳凌风,死! 这一刻,一代黑沙寨副寨主、野心勃勃的枭雄,就此殒命! 可悲、可叹、可怜,又可笑。 宁凡望着他倒下的尸体,神情未变,转身,望向那三名重伤未死的八品修者。 这三人已然失了斗志,面露惊恐,试图逃命。 可宁凡不会给他们机会。 “斩草除根。” 接着宁凡身形如闪电般掠过,数道寒芒破空而出,几声闷响之后,三人尽皆毙命。 巷道重归死寂,唯余血腥在空气中弥漫。 而这一刻,随着岳凌风与其亲信的死亡,黑沙寨最后的脊梁也已断裂。 这个曾与赤狼寨、吞火寨并列三寨的强大势力,如今——灭亡,只剩一具尸骨,随风冷却! 宁凡立于夜色之中,眼中寒芒微收,淡淡吐出一口气: “第一条鱼,死了。” 第165章 三重目的,谢鸢震惊 夜风微凉,荒关城里的小巷里一片寂静。 只有四具尸体横陈在地,血迹未干,尚带着余温。 杀意散尽,天地却仿佛仍未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中恢复平静。 宁凡收回掌力,身形一动,淡漠转身,没有多看那几具倒地不起的身影一眼。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谋划中的小节,一件不值一提的“收尾”之事。 他未处理尸体,也未设法掩盖行踪,反而将岳凌风等人的尸首暴露在这片空旷的荒野中。 仿佛是特意留下的痕迹,等待着明日破晓,被人发现。 这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他的眼神清冷,步履沉稳,在夜色中缓缓远去。 “你以为在伏我,其实……我也在等你。” 宁凡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嘴角微挑,眼中不带一丝波澜。 心中却已将这次布局的三重意义娓娓拆解。 第一重目的:震慑。 岳凌风——北荒三大寨之一的黑沙寨寨主,虽非宗师。 但也早已是九品巅峰武者,纵横北荒多年,是荒关中人尽皆知的狠角色。 而今,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勾结大秦势力,在荒关设伏杀他宁凡,大有视大玄皇室如无物的姿态。 若此事任由其人全身而退,往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效仿。 这杀,是必要之杀,更是立威之杀。 宁凡故意不收尸体,便是要让所有人明白: ——这是大玄的地盘,若敢勾结外敌,背刺朝廷,结局……便是横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重目的:警告。 宁凡目光微敛,脑海中浮现那一身黑甲、浑身杀气的男人——荀破。 这个风鹫营的寨主虽然暂时臣服,但宁凡心中清楚,北荒之地,强者为尊,投效者易,忠心者难。 他留下岳凌风的尸体,就是在无声地告诉荀破: 我既能扶你上位,也能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荒原上。 你若识趣,风鹫营便可如愿壮大;你若异心,黑沙寨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第三重目的:逼迫。 此役之后,岳凌风、还有他勾结的那两名江湖人已被就地诛杀,只余下最后一个:戚南荒。 这个男人不仅刚刚得到藏宝图“十大名剑”的线索,还暗中与蛮荒之人有所勾结,打的算盘比岳凌风更深。 但戚南荒是个聪明人。 宁凡留下这几具尸体,就是在“提醒”他:聪明人,不该留在北荒。 他若还有脑子,就该带着藏宝图立刻离开,去追寻那所谓“十大名剑”的踪迹。 这才是宁凡真正要的结果。 以杀止乱,以威逼退,顺势再引戚南荒离开荒关……这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夜更深了,宁凡穿行在昏暗街巷之间,破风客栈的灯火已近熄灭。 他推门而入,没有见到苏苏,早料到她今晚不会再来,他也不意外。 没与旁人多言,他随手扣好窗门,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明日的荒关,注定不再平静。 …… 这一夜,北荒的天格外清朗,星辰高悬,天幕如洗,甚至能看清远处山岭的轮廓。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夜却带着莫名的压抑,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前的沉默。 …… 次日清晨,天才微亮,整个荒关却已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没有?黑沙寨的岳凌风死了!” “什么?真的假的?他昨天不是才离开惊鸿楼吗,怎么今天就死了?” “对啊对啊,你小声点……这话要是让黑沙寨的人听见了……” “不用怕了!我亲眼看见尸体被他们寨子的人抬走,满脸血,胸口都塌陷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一位九品武者啊!谁能杀他?” “还能有谁?”那人抬头望天,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天际,“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他不说名字,可众人心知肚明——“他们”,指的是谁。 这场议论如野火燎原,瞬间在荒关的大街小巷传开。 小摊边,酒肆内,甚至连城门口守卫的兵卒也低声交谈着。 不少江湖人听闻此事后,皆是神色骇然,不约而同地收起了那些“趁乱图利”的念头。 他们知道,荒关已变。 原本以为的大玄势弱,只是一场假象。如今不过一夜,三位八品死,九品岳凌风陨落,黑沙寨一脉直接断绝。 而那出手的人,毫无疑问,只有一位—— 那位最近风头正盛,击退百蛊门毒师,主导藏宝图拍卖的神秘“宁公子”。 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 与此同时,惊鸿楼内。 谢鸢立于窗前,手中折扇轻摇,眉头紧皱。 她早在天亮之前便得到了消息,只是那时还不敢全信。 可现在,多个探子带回来的情报都一模一样,她不得不信。 “岳凌风……真的死了?”谢鸢低声喃喃,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几分惊愕与凝重。 她回想起昨晚宁凡那句看似平静的话—— “还有人在等我。” 她终于明白,那“等”的人,就是岳凌风。 她沉默良久,轻声一叹:“岳凌风居然敢对你下手……还真是不知死活。” 谢鸢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肃然。 一个宗师,甚至疑似大宗师之人,亲自出手,杀掉了一位寨主,却连兵器都未动用。 她曾以为宁凡只是智计过人,没想到连实力也深不可测。 苏苏与暗一都不在,昨夜他是独自一人回去的。 如此推断,整个过程他竟是独力完成。 她扪心自问,若换做自己面对九品岳凌风,恐怕也难有胜算。 而宁凡却将对方连根拔除,还留下如此深远布局,甚至不忘“点拨”戚南荒那样的人物…… “他到底……还有多少是我看不透的?” 谢鸢转身,面色复杂。 她自认阅人无数,玩弄权谋,纵横江湖多年,可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懂宁凡。 这位殿下,远比她最初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也要危险得多。 第166章 各自反应,要离开了 朝阳初升,荒关仍未从昨日的喧嚣中彻底平息。 而一条震撼整个北荒的大消息,却如骤雨般迅速席卷各方。 ——黑沙寨主岳凌风,死了! 死于荒关里的小巷子,尸体已被寨中人抬回寨内,血迹斑斑,死状骇人。 传言中,他是在昨日深夜突然出关,前往与人密会,结果在半路遭遇刺杀。 出手之人干净利落,手段极其凶残,一掌震碎五脏,半边胸骨塌陷而亡,连一声惨叫都未曾来得及发出。 这条消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传入北荒三大寨主之耳。 ——第一个得知的,是赤狼寨主陈归火。 …… 赤狼寨府,荒关西城,占地极广,红墙墨瓦,朱木高梁,一座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的巨大院落。 烈日尚未升起,这里却已被火炉烧得暖意逼人。 主厅内,一尊高大的铁鼎正冒着热气,灶口吐火,几名赤膊火工轮流扇风添炭。 陈归火赤着上身,正坐在主位上,满脸阴沉地盯着桌上的一枚玉简,面色不善。 那玉简正是藏宝图的仿制残卷,昨夜的拍卖会中。 他一路紧追,眼看着就要拿下,却最终被戚南荒横插一脚,活生生截胡。 这让向来脾气火爆的陈归火怒火中烧,几乎一夜未眠。 他左臂搭着毛巾,额上汗珠淋漓,嘴里低声咒骂: “姓戚的狗东西……抢了图就当真以为他能笑到最后?” 这时,一名亲信快步跑入,低声禀道:“寨主,有急报——岳凌风,死了。” 陈归火眉头一皱:“什么?” “昨夜未归,今日清晨尸体被黑沙寨人抬回,五脏俱碎、死状惨烈,已确认身亡。”那亲信说得极快,却字字清晰。 “胡说八道!”陈归火当即一拍桌案,茶盏飞起,怒道。 “岳凌风那老狗什么本事我会不知道?北荒之地,除了老子和他,谁能杀他?” “再说,这荒关里谁有那个胆子?” “属下也以为是假……可我们的人打听清楚了,死的确实是他本人,尸体都见了,连他那块‘黑煞令’都带了回来。” 那人语气愈发低沉。 陈归火眼神沉了下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从座上站起,双手握拳,面色不善地在厅中来回踱步。 怒火渐渐褪去,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察觉到某些异样的蛛丝马迹。 岳凌风死了,不是走火入魔,也不是在江湖厮杀中意外身亡。 而是死在了昨夜、藏宝图拍卖结束的第一夜,还恰好是跟大秦勾结不成、刺杀宁凡失败之后。 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是上面那些人动的手?”陈归火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变得深沉。 “呼……”陈归火重重呼出一口气,坐回主位,满脸复杂。 “竟真是他们杀的?”他低声自语,旋即眼角一挑,忽然笑了。 这笑意里,竟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 大秦的人,前些日子也曾找上他,言辞诱人,承诺重利,甚至许诺赤狼寨在未来大局中的一席之地。 蛮荒那边也派过使者,奉上一尊百年雪髓金身蛟龙骨,试图诱他站队。 他当时犹豫不决,差点动了心思,若非手下智者一再劝阻,如今…… 只怕他这座赤狼寨也早被火烧殆尽了! “看来我当初那一念之差,真是保了老命……”陈归火冷笑,眸中一片清明。 他抬头看向外头的晨阳,喃喃道:“岳凌风死了,那姓戚的也待不了几日了……” …… 与此同时,北荒最北,风鹫营。 浓雾尚未散去,山道崎岖,营地外是断崖万丈。寒风裹着刀锋般的寒意呼啸而过,天未亮,营内早已开始演练,号角声远远传来。 营帐之中,荀破披着一身厚甲,正俯身在地图前沙盘中摆弄小旗。 忽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望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影悄然踏入。 来者正是——暗一。 “兄弟你这般来去自如,我这营帐怕是连门都可以拆了。”荀破看着他,微笑调侃。 暗一不为所动,行了一礼,低声道: “昨夜子时,岳凌风死于荒关外,尸体已被人抬回寨内。” “什么?”荀破一怔,面色当即变了。 “死状惨烈,一掌震碎五脏,尸骨已冷。” 荀破眯起双眼,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宁凡……出手了?” 他不是没怀疑其他人,可昨天他才刚与宁凡见面,今日岳凌风就死,这巧合得过了头。 更关键的是,杀岳凌风,除了宁凡,整个北荒还有谁有这份胆子? “呵……”荀破轻笑一声,却笑得有些苦涩。 他明白了。 宁凡这是在敲打他。 昨日之会看似客气,实则杀机暗藏。岳凌风一死,不仅震慑黑沙寨,也震慑了他荀破—— 这个初投效未久、心思未明的新盟友。 “此人……果然狠辣。”荀破低声喃喃,心头却莫名轻松了几分。 岳凌风是他最忌惮的对手之一,此人行事阴狠、野心极盛。 若不是宁凡动手,他还得慢慢设局将其引走。 如今倒好,宁凡未动他,反先帮他清扫门户,不能说不是好事。 只是这好处来得太过锋利,叫人心惊。 “他不是在拉拢我,而是在驯我。”荀破望向窗外北风呼啸的天色,眼中光芒闪烁。 “好个宁凡,好手段啊。” …… 而此时此刻,戚南荒却正在寨中书房内,抚摸着手中的那张藏宝图,满脸喜色,眼中满是渴望。 “十大名剑……若我能率先寻得一柄,必定能在江湖扬名立万!” 他低声喃喃,心头火热,幻想着未来的种种荣耀。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副将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道: “寨主,大事不好!岳凌风……死了!” “什么?”戚南荒霍然起身,险些将手中藏宝图撕裂,“你说什么?” “确有其事,死在昨夜,黑沙寨已确认尸体身份。” 戚南荒脸色当即变得惨白。 他看着手中的藏宝图,手指微微颤抖,方才那股兴奋与骄傲。 此刻瞬间如被寒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他喃喃低语。 他也曾找过蛮荒的人,他也曾接触大秦势力,虽然未完全站队。 但所为所谋,却与岳凌风如出一辙。 如今岳凌风尸骨未寒,宁凡下一步……会不会就是他? 戚南荒的额角渗出冷汗,越想越心惊。 “不行,不能再留了……”他看着手中的藏宝图,深吸口气,“ “得赶紧出发,去找赤霄剑,哪怕拿不到,至少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转身快步出了书房,随手招来副将:“寨中我先不管了,我要亲自出关,一人行动,保密行踪。” “可寨主——” “照我说的做。”戚南荒打断对方,眼神坚决。 片刻之后,他换上一身粗布行装,遮面斗篷,仅带一口短剑与藏宝图,从偏门悄然出发。 他没有回头。 ——岳凌风已死,他若再不走,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第167章 苏苏到来,宁凡安排 晨光穿过客栈斑驳的窗棂,洒落在屋内木质地板上。 微尘在金色的光芒中缓缓浮动,屋内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马蹄声与行人叫卖声,提醒着这依旧喧闹的荒关。 宁凡倚坐榻上,神情惬意,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扳指,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外界正因岳凌风之死而议论纷纷,江湖人茶馆里谈得热火朝天,三大寨震动,北荒风声鹤唳。 但这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枚落子的涟漪。 昨日之局,成了。 他睡到了自然醒,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寻常梦境。 不过,今日倒真有件让他心情愉悦的事。 门口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公子。”熟悉又清脆的嗓音轻轻响起,门被推开,一道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苏苏换了一身清雅的淡青色衣裙,身形纤柔,容颜仍是那般灵动俏丽。 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从容与坚定,似是这趟出行,令她沉淀了不少。 “回来了。”宁凡放下扳指,朝她微微一笑。 苏苏莞尔一笑,朝前行了一礼,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与调皮: “公子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我已经见过这个地方的知州,把公子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他还说,等您腾出手来,一定要好好设宴,为公子接风洗尘。” 宁凡轻轻一笑,起身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回来了就好。” 苏苏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随即坐在他对面,正色问道: “关于粮草和兵器的事情……” “公子放心,我早就知道了公子之前的布置,所以并未耽搁,他们很快就会抵达。” 她话锋一转,嘴角扬起一抹调侃之意: “苏苏还听说了,岳凌风死了。” “北荒现在可乱得很……我一听就猜是公子干的,果然?” 宁凡笑而不语,只轻轻摩挲着茶盏。 苏苏看穿他沉默的意味,佯装惊叹道: “公子可真厉害,那可是三大寨之一的寨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命。” “苏苏猜,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牵着鼻子走的。” “还是你聪明。”宁凡轻笑着承认,“没错,是我干的。” “倒也不是特意去杀他,是他想埋伏我……结果,反被我杀了。” 苏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意,旋即冷哼一声: “那他是活该!仗着背后有靠山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结果碰上公子,便是报应。” 宁凡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笑着,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 “接下来,你是要准备对付大秦和蛮荒了吗?”苏苏收敛了笑意,认真问道。 “你看得倒远。”宁凡点点头,“不过,眼下还不急,先将北荒的事情彻底解决。” 苏苏轻轻颔首,未再多言。 宁凡目光一转,落回她脸上,忽而说道:“你来的正好,接下来有件事,需要你来办。” 苏苏眸光一动,立刻正身:“公子请吩咐。” “等兵器和粮草到了,我要你去协助荀破,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剩下的几位寨主。” 宁凡的语气平淡,但话语间杀意暗涌。 “这么着急?”苏苏皱了皱眉。 “没错。”宁凡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向窗边,“ 戚南荒肯定不敢再留在这里,他估计已经动身了。 我们必须在蛮荒和大秦反应过来前,将北荒局势定下来。” 苏苏听罢,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如今岳凌风已死,三寨震动,此乃最佳出手时机。 若再迟一步,被外势插手,局势便会复杂十倍。 “苏苏明白了!”她郑重点头,眼中满是果决。 “还有一件事。”宁凡侧头看她,“我打算调一些人手过来,实力要强一点的。” 苏苏微愣,有些不解:“公子有我和暗一,应该足够了?还需要调人?” 宁凡笑了:“你误会了,不是用来杀人的。” “嗯?” “北荒这边,我们的情报力量只有惊鸿楼。”宁凡语气渐缓。 “现阶段还堪用,可若要彻底掌控北荒,只靠谢鸢,还是有些不够。” “而且——”他目光凝了几分,“我们不可能在北荒待太久,若荀破有异心,谢鸢一人也很难压住他。 所以我打算留下一批信得过的高手,供谢鸢调遣,也算是给北荒埋一枚钉子。” 苏苏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公子考虑得周全,这样一来,便可万无一失。” 宁凡轻轻一笑,淡淡道:“不是为了周全,是为了提前预防未来的动荡。” “现在我们做的每一步,都是为后面更大的棋局铺路。” 苏苏看着他那清冷沉稳的面容,眼中一时满是敬佩。 她早已习惯跟着宁凡,也早知他从不做无用之事。 但每一次看见他从容布排棋局、步步为营,仍免不了心中悸动。 这是她愿意追随的人。 苏苏低声道:“苏苏明白了,一切听公子的安排。” 宁凡没有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阳光洒落,荒关依旧喧嚣。但风起北荒,局势渐变,幕后的风云早已悄然汇聚。 大秦与蛮荒,还未出手。 可属于宁凡的反击,却已经悄然启动。 第168章 约见荀破,剑指北荒 清晨的阳光穿透荒关上空的薄雾,照亮了这座沉寂一夜之后再度苏醒的边陲重镇。 街道尚未热闹起来,只有一些早起的行人和商贩缓缓地穿梭于青石路上。 远处驿道上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尘土的沉闷响动。 宁凡还坐在客栈的书房之中,一身常服,手执茶盏。 望着窗外那逐渐明亮的天色,神色自若,心中却已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公子。”门外响起苏苏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人影掠进,身上还带着晨风的清冷气息。 “兵器和粮草的队伍到了,现在已安置在荒关城外。” “暗卫正在协助引导和清点,没有遇到阻拦。” 宁凡点了点头,嘴角微翘,声音温和: “不错,看来我们之前的调度没有任何纰漏。” 苏苏走近几步,朝宁凡施了一礼,面带笑意地补充道: “还有件事情——谢鸢今日一早便传来消息。” “说戚南荒已经悄然离开北荒了,向南而行,目前尚不知目的地。” 宁凡眼神微动,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来,衣袖轻拂桌角,目光越过窗棂,投向城外苍茫的远山。 “他终究还是走了……”宁凡低声自语,眼神深邃中透出几分笃定。 “谢鸢查不到他的目的地,但我心中却清楚得很。” “他一定是奔着石大明在大梁边境留下的藏宝图标记而去。” “公子是说……十大名剑的真正藏地?”苏苏轻声问道。 宁凡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那是唯一的可能。” “他拿到藏宝图,却迟迟不敢动身,就是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岳凌风。” “而现在,岳凌风已死,他已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北荒”二字上,轻声道: “这局棋,已经走到了收官之时。” 苏苏看着宁凡的神情,心中不由微微发紧,旋即认真问道: “公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宁凡沉吟片刻,开口道:“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是时候请荀破过来一趟了。” “告诉他,我要见他,就在惊鸿楼,原来的房间。” 苏苏点点头,毫无迟疑:“苏苏明白,公子稍等。” 言罢,她转身离去,衣袂轻舞如燕,片刻便消失在院外的清晨光影中。 …… 一炷香时间后,惊鸿楼。 这座在荒关城中最为隐秘的情报之地,如今也成了宁凡与核心人物密议的据点。 三楼,熟悉的雅室之中,檀木窗扇半开。 阳光洒落在素白的帘幔与淡香的红木案几上,屋内清静雅致,空气中飘荡着一缕幽幽茶香。 宁凡已在屋中落座,依旧身着浅青色衣衫,手中捧着一本古卷,似在随意翻阅,神情安然。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殿下。” 荀破快步走入房中,身后跟着暗一。 二人俱是风尘仆仆,眉目间带着紧张与疑惑,显然是在听到苏苏传话后便立刻赶来。 荀破拱手行礼,眉头微皱: “殿下,是出了什么事吗?苏姑娘没多说,只是让我们立刻赶来。” 宁凡放下手中古卷,抬头望向二人,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别紧张,是好事。”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刚刚收到消息,戚南荒已经离开北荒了,去向不明。” 荀破闻言一愣,随即神色震动,几步上前道: “他真的走了?殿下这消息……未免太快了些,我麾下的探子还未反馈。” “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安排到了。” 宁凡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轻抿一口茶水,“而且我也清楚他要去哪里。” 荀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随后快速收敛: “殿下不愧是……布局之人,这样一来,我们的机会也来了。” “正是。”宁凡点头,话音一转,语气也多了几分凌厉之意。 “北荒的残局,是时候收一收了。” 说话间,他望向站在一侧的苏苏。 “我已经将你们所需的兵器和粮草全部运抵荒关城外。” 他目光望向荀破,“接下来,你需要全力整编风鹫营,将所有人迅速武装起来。” 荀破眼神一凛,躬身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还有,”宁凡抬手指了指苏苏。 “从现在起,苏苏会协助你调度作战,她是九品武者,能力不在你之下。” 苏苏闻言走上前一步,轻轻点头行礼:“荀寨主,接下来我们要同心协力才行。” 荀破看着这个气质温婉却眼神笃定的女子,心中暗自一凛。 他虽然从未真正见过苏苏出手,但能被宁凡派来协助自己的,又怎会是寻常之辈? “好。”荀破点头沉声道,“只要能完成殿下的部署,荀某必倾尽全力。” 宁凡神情渐冷,缓缓道:“三天之后,第一场仗——剑指陈归火。” 屋内气氛倏然紧张起来。 “此次行动,必须迅捷、果断,一击致命。” 宁凡声音平静,却隐含森寒杀意,“只要陈归火一倒,其他几家便会动摇,到时便是我们接管北荒之时。” 荀破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殿下放心,风鹫营必不负所托。” 宁凡点头:“我会留下一批人手协助你,等统一之后。” “再将惊鸿楼改编为常驻情报机构,由你和谢鸢共同管辖,作为稳定北荒的根基。” “属下明白。” 荀破听到宁凡说到惊鸿楼,心中微微惊讶。 没想到这平常的青楼竟然也是宁凡的情报组织,怪不得!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宁凡没有再说废话,只是淡淡道:“事不宜迟。” “苏苏,带他们去清点兵器粮草,整顿兵力,三日之后——北荒风起云涌。” 荀破与暗一对视一眼,神情肃然,旋即领命退下。 苏苏走在前头,衣袂翻飞,声音温婉坚定:“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出发。” 目送三人离去,宁凡独自站在窗前,俯瞰着整个荒关城。 他的目光穿越城墙之外的荒原,仿佛已看见了三日后北荒大地上风卷残云的战火。 他轻声道:“这局棋……终于要收官了。” 第169章 荀破忠心,大秦公子 惊鸿楼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静谧的房中。 宁凡站在窗前,俯瞰着荒关清晨的街道。 远处偶有马蹄声响,夹杂着叫卖声与驿卒传令的急促呼喝,一如往常的热闹。 但他知晓,从这一刻起,荒关的平静只是表象,真正的风暴已经在悄然酝酿。 “殿下,我们先行告退。”荀破一抱拳,目光炽热。 “好,三日之后,动手。”宁凡轻轻点头,语气中不带一丝迟疑。 随后,苏苏与荀破、暗一一同行动,朝城外而去。 出了惊鸿楼,寒风扑面,苏苏身着夜行衣,眼神清冷。 城外远处,一支密封严实的车队正静静等待,二十余辆厚木重车排列成列,牛马俱全,车轮压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荀破原本还抱着一丝质疑,毕竟军备之物来之不易。 宁凡又是秘密行事,不动用朝廷资源,仅凭一人之力,能凑出什么? 可当他看见打开车厢的一刻,整个人猛地一震。 那是一排排崭新锋利的长刀,银光冷冽,刃口划指如纸; 还有精铁打造的强弓硬弩,弦粗而劲,手感沉稳; 更有皮甲三百副,轻便而结实,隐隐带有大玄军中禁卫特制的样式。 粮车中则堆满了腌肉干粮、米谷压饼,保存得当,足以支持风鹫营一月作战。 “这是……”荀破一下愣住,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撼。 风鹫营身为边荒孤营,常年物资短缺,军械简陋是常态,许多兵卒手中还在用着打猎的旧矛,粗铁锈刀。这些年来他不知奔走多少地方,试图换来几套像样的甲胄,可连北荒那些所谓的大寨,也舍不得割爱。而如今,宁凡却一出手就送来如此精良的兵器与粮草,竟是比军中制式配备还要强出一筹! “这些……真是给我们的吗?”荀破低声自语,眼神忍不住望向苏苏。 苏苏淡淡一笑,道:“当然是给你们的。殿下说了,这场仗你们要赢,自然要让你们穿得起铠甲,握得稳刀剑。” 暗一在一旁也看着车队微微点头,沉声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未曾想到,殿下竟能在短短三日之内,调来如此物资……” “他的本事,比传言中还要深。” 荀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手抚过一柄长枪,那枪杆如漆,枪头如雪,寒意逼人。 他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双膝一弯,竟是在这荒郊野地之中,朝着宁凡所在的方向,重重叩首一礼。 “我荀破,誓死为殿下效命!” …… 与此同时,惊鸿楼三楼的雅室中。 一壶清茶袅袅升腾,薄雾氤氲间,宁凡立于窗前,正俯瞰着下方荒关街道的晨曦风光。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荀破与暗一对他的感激,但从苏苏带回的目光中,他已然读懂了一切。 脚步声轻响,门帘一掀,谢鸢身着淡青衣裙缓缓步入,今日的她面带笑意,神色轻松,不似往日那般冷冽。 她今日未着红衣,而是换上一身墨青色衣衫,发髻挽起,簪花素雅。她轻轻一礼: “公子,荀破他们已经离开了。” 宁凡点头:“我已看见。” 谢鸢走近几步,轻笑一声:“如今一切布置妥当,可要惊鸿楼出手?” “只要公子一句话,我们的人早已藏于荒关各处,随时可动。” 宁凡却笑了,笑意淡然又从容:“不急,真正的杀局尚未开启。” “陈归火那边,由荀破亲自去,他才是风鹫营之主,这份仇,自该由他亲自讨还。” “那惊鸿楼……” “如今只需静待消息。”宁凡淡淡抿了口茶,目光深邃。 “等风鹫营一战告捷,消息扩散开来,赤狼寨与吞火寨必将惶恐不安,到那时,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谢鸢垂眸:“是。” 她明白,宁凡并非只是在收复北荒,更是在筑一座稳固的大厦,每一步都稳扎稳打,不肯轻易动摇。 …… 同一时辰,远在万里之外的大秦皇宫。 长安城外,帝都西北角,有一座宫苑,名曰“流光苑”。 其建筑风格迥异于皇宫的庄严肃穆,尽是飞檐玉宇,碧瓦红柱,宛如仙府。 苑中遍植异花奇草,亭台楼阁间水榭相连,碧波荡漾,偶有仙鹤悠然掠过,宛若画中游境。 在流光苑最深处,有一处暗阁,四壁皆为玄铁所铸,灯火昏黄之中,一名青年正端坐主位。 他一袭玄色锦袍,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一张俊脸上却带着几分倦意,仿佛心思极重。 在他身后,跪着三名黑衣蒙面人,正低声禀报。 “公子,北荒传来消息,咱们安排在血窟的岳凌风……死了。” 男子未动,眼睫轻垂,手中正缓缓转动着一枚精致的铜制暗器,那是大秦宫中独有之物,外人难得一见。 片刻,他淡淡开口:“死了?怎么死的?” “据传是中了被人一掌拍死,尸体暴露于街头。” 那男子手中动作一顿,冷哼一声:“废物。” “他连藏宝图的影子都没摸到,竟死得如此窝囊。” “还有……”另一个黑衣人迟疑着开口,“咱们边境上暗藏的九品高手,也……也死了。” “哦?”男子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寒芒乍现,“一个岳凌风,一个九品武者,就这么死了?” 黑衣人低头不语,只听那男子冷冷一笑,似嗤笑,似愤怒: “好啊,我花了这么多功夫埋下的子,一夜之间全被拔光。” “说,凶手是谁?” “目前尚不清楚,但多半与大玄有关。” “当然是大玄。”男子冷笑,“若不是他们,这局早就成了。” “公子,是否继续安排人手?”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 男子沉吟片刻,眼神转冷:“不必。” “这一局已被对方掌控,再派人只是送死。我们还未准备好,不值当的。” 他缓缓起身,背手而立,遥望窗外的紫玉竹林,喃喃低语: “大玄,北荒……你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眸光深邃,仿佛穿透北地千里,落在那惊鸿楼中,那个沉静而危险的年轻人身上。 “大玄若真要插手北荒,便让他多走几步,等局势混乱之后……”他轻声道,“我,再亲自来走这一步。” 他身后众人齐齐低头:“遵命。” 紫竹轻摆,似风掠过暗潮,一场真正的对弈,即将开局。 第170章 三日之后,死期已到 三日之约,说来很短,却仿佛把整个荒关的空气都压得凝重无比。 这三日之间,荒关表面风平浪静,没有风暴,也没有血雨腥风。 街头小巷依旧人来人往,酒楼客栈依旧喧嚣热闹, 那些不知情的江湖人依然在谈笑风生,仿佛北荒的战火从未燃起,也不会波及到此处。 可风暴已经在酝酿,在看不见的高空中回旋盘绕,如影随形。 而宁凡清楚,今日之后,这片北荒,将迎来新的格局。 晨光刚刚破晓,惊鸿楼的飞檐檐角还挂着露珠,宁凡已整装起身。 他身穿月白长衫,墨发高束,身形挺拔如剑,步履沉稳地走出楼阁。 楼下的谢鸢早已等候,目光清冷,拢着薄纱衣袖。 “今日,你亲自过去?”谢鸢轻声问道。 “嗯。”宁凡点头,语气平静,“这是关键一战,若成,北荒将归一。” “若败……也不过是再换一个人上来罢了。” 不过应该不会,今日之局,没有人会想到! 他说得淡然,仿佛事不关己,然而那眼底的锋芒,却藏着无尽锋锐。 今日,正是宁凡与荀破约定的时日。 陈归火,这个盘踞北荒已久的强盗王,曾几度击败官军。 是如今三大寨中声势最盛、人数最多的一支。 他,也是唯一一个仍未臣服的北荒豪强。 而今日,便是他覆灭的。 晨风微凉,天光泛白,远处街道逐渐热闹。 眼神却遥望着北方。 他并未安排其他援兵,也未做更多干涉。 因为他相信,荀破会带回他想要的结果。 他更明白,若连这一步都迈不过去,那风鹫营也就不配继续留在这北荒的棋盘之上。 “苏苏、暗一、荀破,你们可莫让我失望啊。” 他低语一句,目光微眯。 …… 晨雾未散,阳光斜洒,北荒最北处,一座山城般的营寨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寨墙坚固,箭楼林立,旌旗飞扬。与其称它为寨,倒更像是一座能容四五千人的小城,兵甲森然,杀气凝聚。 今日与往日不同,营中自黎明起便喧嚣不断,兵器的碰撞声、将令的传达声、马蹄的奔踏声,汇成了一首肃杀的交响曲。 广场中央,五千余人已然集结,士卒甲胄齐整,长戈林立,刀剑寒光逼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 此时,荀破站在高台之上,身穿暗金战甲,披风猎猎而舞,面容冷峻,英气逼人。 他目光扫视全场,目之所及,尽是炽热的战意与不屈的目光。 他的身后,站着暗一与苏苏。 两人皆是九品武者,气息沉稳,目光如炬,宛若两柄出鞘的利剑。 台下,数千人整齐列阵,其中更有五位八品高手,各自镇压一方。 再往下的六七品、四五品武者,更是不计其数。 今日,是他们为北荒而战的日子,是他们决定命运的时刻。 这些兵器,便是三日前苏苏和暗一从宁凡处取回的那批兵刃。 银光锋寒,棱角分明,竟比许多边军所配制式兵器还要精良几分! 粗看不过寻常刀枪,可执于手中,便知沉稳扎实,材质上乘。 更有几柄长刀带有极细的纹阵,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威势骇人。 “这些东西,竟都是……白送的?”荀破当时看到这批兵器时,曾久久无言。 如今,他立于高台之上,目光俯视下方五千兵将,身披乌甲,目光如刀。 “兄弟们!”荀破开口,声音如雷贯耳。 五千人寂然,齐刷刷看向他。 “今日,便是咱们风鹫营真正立威之时!” 荀破高举手中青铜酒碗,朗声道:“从今日起,咱们再不是流寇贼子。” “而是北荒新的主人!此战之后,陈归火死,北荒归一!” “战!战!战!”底下众人齐声呐喊,士气震天。 荀破扫视全场,声音一沉:“我知道,今日这一战不是轻松之事,对面可是足足一万人,我们只有五千,胜之不易。” “可我也知道,我们有宁公子赠兵,有苏苏、暗一相助,有你们一颗颗敢死不回头的心——我荀破有何惧!” 他抬高酒碗,大喝道:“怕不怕!” “——不怕!!!” “我不拦着你们走,现在还来得及!可若留下来,那便与我共进退!” “——不走!不怕!我们愿随寨主共进退!” 荀破鼻翼轻动,眼角湿润,却未落泪。他知道,这一刻起,他们就是一个真正的兄弟营了。 “好!”他大喝,“若有兄弟战死,我荀破立誓,照顾其家老幼,终生无忧!” “若能活着回来,我自当厚赏!兄弟们——喝了这碗酒,出发!” “杀——!”五千碗烈酒同时灌入口中,碗落地碎响如雷。 尘土飞扬间,一队队骑兵率先出营,紧接着步军紧随而上,旌旗扬起,杀声震天。 那是一支重整旗鼓、真正凝聚的兵团。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陈归火。 众人列队,旌旗漫卷,马蹄如雷。 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犹如一条蜿蜒长龙,从营寨中蜿蜒而出,踏上征途。 最前方,荀破骑马领头,神情冷峻。 他目光如炬,盯着远方的天际,仿佛已经看见了陈归火的营地正在燃烧。 苏苏与暗一并肩而行,未言一语,杀意沉沉。 后方,五千铁骑缓缓行进,尘土飞扬,旌旗猎猎,犹如一场风暴从北方滚滚而下,直扑而去。 北荒——将变! …… 而此刻,身在百里之外的陈归火,却依旧安坐在他那间粗犷奢华的寨主大帐内。 寨门大开,来往士卒懒散巡逻,军帐内灯火通明,陈归火正和几名副将把酒言欢,笑声震耳 帐中香气浮动,美姬环伺,金樽玉盘。 他正懒洋洋地靠在虎皮之上,听着属下汇报边境情况,脸上尽是傲然之色。 却不知,这一刻,他的死期,已经在倒计时了。 第171章 浩浩荡荡,风云将起 北荒最北,一座宛如小城般的寨子早已沸腾。 天色微亮,朝阳尚未完全跃出天际,一股肃杀之气却早已悄然升腾于这片大地。 这正是荀破麾下的大本营——风鹫寨。 城中四五千将士早已整装待发,铠甲在晨光中泛着铁光,一队又一队武士列队肃立,持戟执刀,眼神炽热,战意盎然。 他们身披由宁凡亲手调度所配发的最新兵甲,刀枪锋利如雪,铁靴踏地有声,配合精妙,显然是训练有素。 连粮草辎重也井然有序,成列的马车上覆着厚厚的兽皮与黑布,将干粮与箭矢一一封盖,预备十足。 每一名将士都精神抖擞,仿佛不是即将奔赴一场生死大战,而是要奔赴一场荣耀之战。 荀破立于最前方,高坐于一匹通体黑色、双目泛红的赤蹄马之上。 身披黑金战铠,披风随风猎猎作响,威风凛凛。 他眉目如刀削般刚毅,眸中含着冷静与决绝。 其身侧,是九品强者暗一和苏苏,两人皆骑高头大马,一左一右,拱卫荀破。 苏苏面容冷峻,眼神幽深;暗一沉默如常,宛如暗夜中出鞘的刀锋。 除此外,还有五名八品武者紧随其后,气息沉稳,神色从容,一身杀气不加掩饰,随时准备斩敌于千里。 一声低吼,军旗挥动,战鼓擂响,五千精兵如巨浪般自城中缓缓涌出。 队伍整齐划一,马蹄踏地,铁甲之声如雷似雨,一路南下,直指陈归火之地。 队伍没有丝毫掩饰,也不打算隐匿,反倒以最快的速度横贯北荒,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如黑云压境。 这一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北荒。 路边商旅、山庄武人、避世修者,皆被这股异常的铁气吸引。 “那……那是荀破的人?” “是他们!你看那前旗,风鹫的战旗,没错的!” “他们……要去哪儿?不遮不掩,直奔南方……那不是陈归火的地界?” “难道荀破……真要动陈归火?” “疯了吗?陈归火那边可是有上万人马,比荀破多出一倍呢!” 议论声层出不穷,从村镇到江湖客栈,从荒关小道到各大寨中,风声迅速传开。 一时间,北荒震动,原本沉寂的江湖,如惊雷炸响——风鹫出动,箭指陈营! 而此时,在南方,陈归火却浑然不觉。他的营地,比荀破的大了足足一倍,城墙厚重,楼阁高耸,兵力更是接近万人。 按理说,他坐拥北荒半壁江山,应当戒备森严,然而此刻,他却正沉溺在温柔乡中,丝毫没有察觉杀机已至。 内殿之中香气袭人,红纱飘动,帐下暖炉熊熊燃烧,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正偎依在他怀中,面若桃花,眉眼含情。 陈归火半躺在厚厚的锦褥上,手中端着一盏温酒,轻笑低语,神情悠闲。 “寨主,你答应我的绢帛,可还记得呢?”女子轻轻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撒娇之意。 “记得记得。”陈归火呵呵一笑,伸手揽住女子的细腰,眼中尽是沉醉。 然而下一刻,脚步声如雷,一名守卫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神情焦急,连门口的通传都顾不上,急吼道:“寨主!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陈归火被这一吼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 “谁叫你这么没规矩?滚出去!” 守卫面色发白,连连拱手,带着惶恐之意急忙解释: “寨主!风鹫的荀破,带着四五千精兵,装备精良,毫不掩饰地正往我们这儿杀过来了!城外都传疯了!” 陈归火闻言脸色一变,整个人从榻上坐起,手中酒盏“啪”的一声落地摔碎,浓郁的酒香在屋中飘散。 他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荀破要攻我?” “千真万确,寨主!”守卫语气急促,显然十分紧张。 “他们阵势浩荡,刀枪如林,战鼓震天,全无掩饰,十有八九就是奔咱们来的!” 陈归火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案几:“好一个荀破,谁给他胆子来招惹我?” “他真以为有两个九品,就能横行北荒?岳凌风死了就他称王了?” 他猛然起身,身形魁梧如铁塔,目光炽烈如火。 他不再纠缠女子的温香软玉,转身走向内室,从那厚重的黑檀柜中取出自己的战甲与佩刀。 战甲为重甲制式,黑红交错,刻有苍狼图腾,厚重沉稳,杀气逼人; 佩刀为三尺龙吟,寒光四溢,是他成名之战中亲手斩敌数十的利器。 女子此时眼中含怯,声音颤颤地道:“寨主……那……那我们还继续吗?” 陈归火怒火未消,眼中闪过不耐,猛地一挥手:“滚!没看我忙着?” 女子吓得面色苍白,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不敢多言一句。 陈归火紧了紧胸前甲扣,带上护腕,拎起战刀,踏步而出。 他没有再说一句废话,径直登上城墙,望向北方。 远远地,一抹黑色的战旗正在翻滚的尘土中浮现,苍狼对苍鹰,一场命运的对决,即将到来。 他眯起眼,眼中没有一丝畏惧,反而燃起了久违的战意: “荀破,你来得好。” “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北荒之主!” 战火已近,荒野之间,四千余士尔士奋勇上阵。 群谷深处,钢与血的序幕正在徐徐拉开,风云将起。 第172章 闭门不出,强行攻打 在一片灰蒙蒙的黄沙之中,远处战旗如林、铁蹄踏地。 荀破与暗一、苏苏等人已逼近陈归火所在的城池不足两公里。 整个北荒此刻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风裹着沙砾疾驰而过,将他们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队伍前方,是广袤荒原上孤零零矗立的一座灰砖石城,墙高四丈,城门紧闭,周围布置着重兵守卫。 冷森森的箭楼、沉沉闭阖的大门,如同一头沉睡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俯视着远方逼近的挑战者。 北荒的风吹得越来越急,沙尘漫天,苍茫之气中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天地仿佛也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杀戮,不再宁静。 尽管这一路疾驰毫无掩饰,陈归火那边早有警觉,可荀破却毫不在意。 荀破望着前方的城池,神情凝重。虽然他一路行来毫不掩饰,速度极快,几乎不曾休整,就是为了在最快时间内震慑陈归火,制造混乱,强攻破局。但到了此地,他却清楚地意识到,仅凭气势,恐怕难以令陈归火慌张出战。相反,这种直接奔袭的方式,或许正中对方下怀,让他可以闭门固守,拖延战局。 他回首望了一眼后方大军——整整五千人,个个披坚执锐,甲胄闪光,神情肃穆中又带着几分难掩的激昂与斗志。 宁凡亲自为他们调配的军械与战甲分明优于以往几倍,锋利的刀刃、崭新的弓弩、沉重的战锤与盾牌…… 这些都让人倍感安心。 他心中清楚,眼下陈归火必定已整军备战,在寨中严阵以待。 可正因如此,他才绝不能拖延分毫。 宁凡所托,不仅是胜利,更是时间。 他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拿下陈归火,立威北荒,重塑秩序。 他们有苏苏,有宁凡提供的大量精良兵器与充足粮草。 而对方不过是一支武装,虽人数略多,但在意志与实力上已大不如前。 他唯一担心的,不是胜败,而是对方若龟缩不出,拖延战局,那可就麻烦了。 荀破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而后看向身边的苏苏。 这名神秘女子,神情冷漠,眼神如冰雪般清澈,却又透着几分沉静与锐利的杀意。 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一个美艳女子,可荀破心里最清楚,她真正的身份、实力与底牌,是整个这次行动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再等下去,就只会让敌人做好防守。” 荀破低声开口,声音在风沙中被削弱了许多,他的眼神却格外冷峻 “苏姑娘。”荀破转头道,语气郑重,“你暂时隐藏在队伍中,若你现在就出现,只怕陈归火心生顾忌,死也不出城。” “你我皆知,此战关键,是要将他引出。” “等我与暗一先试试,看能否将他逼出城外。” “若成,到时你我联手,一击毙命。只要陈归火一死,他那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苏苏静静点头,没有多言,只轻轻拉下兜帽遮住面容,融入士兵之中。 她的寡言与配合让荀破心中略松。 荀破轻轻一笑,眼中有一丝赞许,却也不再多言。 他翻身上马,暗一紧随其后,两人率着一小队骑兵,蹄声震地,如雷奔涌一般地向着归火寨奔去。 黄沙之中,战马奔腾,扬起一阵如龙般的尘浪。 落日映照之下,整片天地仿佛都为之震动。 荀破带上暗一与三十余名精锐亲卫,跨上战马,扬鞭直奔城池。 沿途风沙扑面,远处天边翻卷着一层厚重的灰云,天地仿佛被压低了高度,荒野中一片沉寂,仿佛连空气都被战意凝固。 陈归火的城池巍峨耸立在黄沙之上,守城士兵如雕像般警惕站立,弓箭上弦,冷光闪闪。 陈归火的城池之下,城门紧闭,吊桥升起,箭楼上的守卫早已戒备森严。 守望的士兵从远处看到荀破骑队奔来,顿时齐齐上弦弓箭,神情紧张。 荀破勒马于城墙外数十丈,眼神凛冽,声音如寒风凛冽: “陈归火!当日你抢夺藏宝图,竟对我暗下杀手,害我重伤未愈,如今竟龟缩不出,只会躲在这城墙后做缩头乌龟么?!” 他的声音随着风势高高传入城头,清晰刺耳。 城头之上,陈归火站于垛口,披甲执刀,脸色顿时阴沉。 他一听这话便怒不可遏,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抢夺藏宝图之时,我何曾对你出手?” “那时你早已退出,避战不前,是你自己贪生怕死,如今却反倒倒打一耙?” 他将这话压在心中,而后回声大喝:“荀破,你不用编这些谎话,当时之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你不过是见岳凌风死了,北荒群龙无首,便起了野心,妄图染指整个北荒罢了。” “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荀破冷笑,朗声应道:“我有没有这个实力,不需你来评说。” “你只需明白,今日之后,北荒归谁管,就要看你敢不敢出这道门!” 暗一目光一寒,身旁几名亲卫皆虎视眈眈,已暗暗蓄势待发。 城头上,陈归火却毫不动摇,嘴角露出讥讽之意,轻蔑一笑:“你以为我傻?” “你两个九品联手,就是想让我出城赴死?荀破,你倒是变聪明了。” “可惜,我陈归火不是蠢货。” “你有本事,就攻进来!”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再不理会。 城墙上传来重重落锁声,闸门闭合如铁,整个城池再次陷入压抑与警惕之中。 荀破望着陈归火离去的背影,神色铁青。 他深知这一战若无法速胜,时间一拖,夜晚来临之后。 归火寨凭借坚固的城墙与地势之利,将会极难攻克。 他本以为凭自己挑衅能将陈归火引出一战,哪知这老狐狸竟如此谨慎,死守不出。 如今看来,只能强攻。 可正面攻城,不仅耗时久长,且伤亡极大。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默默勒住马缰,调转马头回返营地,脸色已沉如冰霜。 回到大营之后,他未多做犹豫,当即传令,将军队划分为两部: 一部两千精锐即刻出发,兵分两路强攻东南城墙,其余人马暂且观望,以备不测。 他知道,这不是最佳的时机,但也已别无选择。 营中士兵闻令而动,步履匆匆,磨刀声、战鼓声顿时响彻荒原。 尘土飞扬中,荀破负手立于高岗,望着那沉默如墓的城池,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与不甘。 他知这一战的艰难,也知若想速胜,代价或将惨重。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路。 军令如山,士卒们虽然知道此举艰难,但无一人退缩。 他们脸上带着风沙,却也藏着决意。 那些来自北荒最边远部落的青年,如今已成长为训练有素的兵士。 为了荀破,为了生存,为了改变命运,他们愿意赌这一战。 而荀破站在阵前,目光如炬。他虽非最强者,却有最坚定的意志。 他知陈归火狡诈,更知北荒如今群龙无首。 此战若败,不仅是失利,更是他多年布局一朝崩塌。 如今,箭在弦上,只能破城!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坠下,夜色渐至,战鼓未响,但杀机已起。 风继续刮着,黄沙遮天,杀机渐起,破城之战,一触即发。 第173章 战斗僵持,宁凡到来 黄沙漫天,风声如哨。 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昏黄的滤镜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血腥的前兆在地平线涌动。 远处高耸的城池城墙之上,旌旗猎猎,隐隐可见一队队披甲持弓的守军正严阵以待。 密布的箭楼与高处的投石架构成了一道森严壁垒,冷漠地俯瞰着即将到来的战火。 而在距离陈归火城池仅一两公里的荒原上,荀破率军已整装待发。 两千精兵被整齐地编列于城下,一排排盾兵矗立前方,身后是弓手与携带攻城器械的战士。 他们的铠甲光亮,刀锋如雪,武器装备都是这北荒中最上乘的制式,正是宁凡亲自安排所配。 可即便如此,此刻将士们的眉宇之间仍难掩一丝紧张,面前的城池,注定不好拿下。 荀破与暗一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之上,俯瞰全局,眉头紧锁。 他们身后,苏苏低垂着眼,静静地站在战阵之后。 披着一身普通士卒的甲胄,唯有那双眼睛不时微微闪动,时刻观察着战场与敌情。 此刻,她的身份与实力还未暴露,她明白,自己的出手必须精准、果断,真正成为压垮陈归火的一击。 “准备开始进攻!”荀破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随着命令下达,攻城部队缓缓向前推进。 几十架木梯在士卒的肩上晃动着前行,几辆简陋却坚固的冲撞车在巨轮滚动中发出“咯吱咯吱”的震耳声响。 战鼓在这时敲响,铿锵之声如雷霆激荡,响彻战场。 “推上去!”前方军官嘶声吼道,几人合力将沉重的撞门车缓缓顶向前方,车轮在沙地上碾出一道深痕。 而左右两侧,十余架梯子被迅速搭在城墙上,数十名士兵如蚁附般奋勇攀登。 他们面色紧绷,知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冲锋,而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搏杀。 “火油!滚石!给我砸下去!” 陈归火手下的副将在城墙之上冷声一喝。 早已准备好的滚石从高墙落下,轰然砸在梯子上,有人连人带梯一同坠地,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一排排利箭破空而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如乌云般扑向城下的敌军。 荀破一方虽有盾阵遮掩,可面对高空而下的箭雨,仍难尽数抵御。 不时有士兵胸口中箭,惨叫倒地,后方几人急忙将其拖走,却也暴露了空档,被对方又一波箭雨所趁。 战场上一片混乱。士兵们吼声震天,刀戟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鲜血顺着沙石流淌,甚至汇聚成一道浅浅的血渠。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金属味与血腥味,令人作呕。 那些攀登上城墙的士兵,大多还未站稳脚跟,就被对方士兵用长矛刺穿抛下,尸体重重摔在地面,骨骼碎裂之声令人心悸。 荀破站在后方高地,眺望着前方的战场,脸色铁青。 沙尘扑面而来,他却毫不在意,眉头紧皱,心中焦躁如焚。 他很清楚,若是陈归火死守不出,那他们想要攻下这座城池,至少得付出五倍以上的伤亡代价。 而宁凡那边传来的命令,却是让他们速战速决,不能耽搁太久。 暗一站在他身旁,眼神沉沉,语气低沉道: “陈归火这老狐狸,比我们想得更谨慎。” “他根本不想战,只守城而已。” “我知道。”荀破咬着牙,目光冰冷地看着城墙上被火油点燃的梯子倒塌。 “他是想拖,我们是想快,天然的局面就错了。” “不如我夜里潜入城中,看能否打开城门。”暗一低声道。 “不急。”荀破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烦躁。 “再试一次,如果再不行……我们就用非常规的手段。”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轻响。 营帐之中,一道熟悉却意外的身影悄然步入。 那人身穿青色长袍,身影修长,面色平静如水,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荀破下意识转身,原本还在调兵遣将的他猛然一怔,旋即惊喜交加地拱手行礼: “殿下!您怎么来了?” 正是宁凡。 宁凡脚步不疾不徐,扫了一眼营外黄沙弥漫、喊杀震天的战场,淡淡道: “你们打得这般吃力,我若再不来,你们恐怕真要尸横遍野了。” 荀破神色微变,心中一阵羞愧。他并非没有尽力。 只是没想到陈归火这般沉得住气,根本不肯正面出战。 若非是城池坚固,又有高地优势,他们这两千人攻得太憋屈了,简直像是送人头。 “属下无能,让殿下担忧了。”荀破低头道。 宁凡却摆摆手,并未苛责,只道:“我不是来追责的,我是来帮你们速战速决的。” “你们的计划没错,只是高估了陈归火的胆子。” 他顿了顿,忽而嘴角一勾,道:“不过没关系。” “我来了,事情就简单了。” 荀破眼中一亮:“殿下你……打算亲自出手?” 宁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指,朝天一指。 “你先稳住战线,别再无谓攻城,我带几个人,去城墙那边走一趟。” 荀破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猛地挺直脊背:“是!” 宁凡目光深邃,目光穿透黄沙,望向远方城墙之上的陈归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陈归火……你该出局了。” 风沙呼啸,天地如墨,沉寂多日的北荒,此刻终于要迎来真正的风暴。 第174章 黑色液体,遇火即燃 黄昏将至,夕阳仿佛一轮沉重的铜盘,缓缓沉落于北荒荒漠的尽头。 天际泛着血红的残光,如同这片土地即将沦陷于战火的预兆。 风起了,黄沙翻滚,漫卷而来,将天与地、人与器、尘与血混为一体。 陈归火的城池高耸孤立在荒漠深处,宛如一座沉默的孤岛。 四野苍茫,碎石裸露,地面干裂如龟壳,风从远处呼啸而来,掀起一阵又一阵黄沙,将半边天幕都染成了昏黄的铁锈色。 战火的味道尚未蔓延,但空气之中,已充斥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而在两公里之外的平地之上,荀破所率的先头部队已布阵完毕。 两千人,清一色的制式盔甲,兵器锋利,投石车、冲车、云梯一应俱全。 但即便如此,这支人数不算庞大的军队在强攻陈归火坚固城池时,所遭受的反击也远比预期更加惨烈。 “放箭——!” 随着一声怒喝,云梯之下的士兵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冒着箭雨架设攻城工具。 陈归火固守城池,并未亲上阵,而是坐镇后方,调度有度。 他的兵力虽不多,但利用城墙高地优势,完全压制住了荀破的部队。 箭矢如雨,从高墙之上倾泻而下,城头上的弓手居高临下,瞄准精准,每一波齐射都带走数十条性命。 血与沙混在一起,涂红了城下的土地。 荀破站在后方的高坡之上,眯眼望着前方那一座巍峨的城池,脸色越发沉重。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死死握着佩剑的剑柄,指节泛白。 他不是没有预料过城墙的防守会很强,但没想到——竟然强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士兵才堪堪攀上半截云梯,便被巨石砸落,连人带梯翻滚着砸向地面; 血染黄沙,尸横遍野。 不到半个时辰,两千人中便已有三四百人丧命,还有更多的人负伤倒地,哀嚎不止。 荀破站在远处的一座高坡上,手扶战刀,眉头紧锁。 尘土飞扬中,他看着麾下士兵一批又一批地前仆后继,心中如有烈焰灼烧,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该死的城墙……硬得像乌龟壳!”荀破咬牙,怒火中烧。 但偏偏,对方并未派出主将陈归火出战,这种对兵不对将的局势,让荀破既无法斩将立威,又无法逼迫对方动摇军心。 强攻只会继续拉大伤亡。 就在他抬手准备召回士兵、暂缓攻势之时,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掀开了营帐的帘布,悄然进入。 “殿下!”荀破眼前一亮,连忙转身单膝跪地行礼。 帐内其余人也随之恭敬起身,苏苏眼神微动,嘴角浮现一抹安定的笑意。 暗一则静静站在角落,目光锐利如刀,打量着宁凡的神情。 宁凡身披素色战袍,风尘仆仆,眉宇间虽略显疲惫,却依旧神色自若。 “你们这样攻下去,估计再打三天,死的只会是你们的人,城却依旧是他们的。”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荀破低头苦笑,面带憋屈之色,道: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属下实在无计可施,怕耽误了殿下的安排。” 宁凡摆摆手,道:“接下来由我来指挥。” 此言一出,荀破长长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了许多。 他本就不是善于攻坚的将领,如今宁凡主动接手,正中他下怀。 “传令,所有人,暂时撤回营地休整。”宁凡下达命令。 苏苏和暗一二人皆是当即应声,唯有荀破有些不解,道: “殿下,不进攻了吗?会不会让陈归火看出我们无力为继?” 宁凡淡然一笑,道:“强攻只会白白损兵折将,等你们杀到筋疲力尽,他再出兵反扑,就连撤退都做不到。” “撤兵,是为了下一步做准备。” 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自信,荀破闻言虽仍有疑惑,却不再多言,抱拳退下,去传令收兵。 片刻后,一小队斥候自外返回,将一幅粗糙却详细的地形图呈至宁凡面前。 “公子,城池地形周边,我们都查清楚了,这上面是标注出来的路线与制高点。” 宁凡接过图纸,细细打量,片刻后点头,道:“做得不错。” “接下来,全军加紧准备投石车和远程重弓,另外,准备大量草把。” 听到这里,荀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殿下,这是……火攻?” 不过荀破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也想过火攻,但是对于对方火攻作用不大! 宁凡未置可否,轻轻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锋芒。 仿佛是看出来了荀破的想法,笑着说道:“你的顾虑我明白。” 他继续说道,“在荒漠之地,火攻的确不易维持,敌军只需泼水或撤入石城,火势难以延烧。” 荀破点头,他确实想说这个问题。 宁凡这时候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淡淡地说道:“你先去安排。” “至于你的顾虑,回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荀破闻言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下去安排了。 在荀破离开了之后。 宁凡转头看向苏苏:“你还记得我前些年让你们寻找的那种黑色的液体吗?” 苏苏眼中一亮,忽然惊觉,脱口而出:“公子是说那种遇火即燃、难以扑灭的液体?!” “不错。”宁凡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那种黑色液体,流动如水,气味刺鼻,点火便燃,烈焰灼灼,即便无可燃之物也能持续灼烧。” “而这陈归火最大的问题……就是水源匮乏。” 苏苏顿时眼神闪亮,道:“我明白了!公子您是要用这种液体配合火攻,让整座城池化为火海!” 宁凡笑而不语,只是缓缓点头。 “苏苏,你现在就去,把那些储存好的液体尽数运来,越多越好,天黑之前必须准备就绪。” “我这就去调集黑油。”苏苏当即躬身告退。 宁凡点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天黑之前,准备好一切。”他说,“今晚……陈归火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黄沙依旧在风中飘扬,只是此刻这片死寂的战场,已经嗅到了火焰与死亡的气息。 一场真正的焚城之战,即将上演。 第175章 频繁骚扰,荀破疑惑 黄昏的荒漠上,风声渐紧,呼啸着掠过地面,卷起漫天黄沙。 仿佛一层浑浊的帷幕笼罩天地。落日西沉,残阳如血,天地之间仿佛也笼罩上一层杀意未歇的暗红。 陈归火所占据的那座孤城,沉默地立在荒芜的沙地之上。 四周不见山林,只有被风吹得起伏不定的沙丘,城墙斑驳,泥石混合,看似简陋却坚固异常。 这是北荒典型的防御型城池,依仗的并不是外部的厚重,而是地形与资源的限制,使人难攻。 而此时,城池下方,荀破带领的两千先头部队早已撤回,战马嘶鸣被命令压制,营地内恢复短暂的平静。 但这份“平静”只存在于荀破的营地,陈归火那边,却几乎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宁凡的计策早已展开。 他没有强攻,而是以“扰”为战。 一开始,只是派出几十名轻骑兵,在城外来回奔驰,不时放声高喊,叫阵辱骂; 半个时辰后,又换成百人小队,带着攻城器械似乎要再次进攻,可刚抵近,又退了下去; 夜幕来临之际,更是点起火把,一副要夜袭的架势,可每每鼓声响起。 对方就突然鸣金收兵,如影如魅,让人疲惫不堪却又无从应对。 “来一个时辰一次,折腾什么!”陈归火心头火起,看着脚下士兵神色疲惫,连瞌睡都不敢打,眼神不免阴沉。 “将军,他们……是想耗我们。”副将咬着牙,眼中满是血丝。 “我当然知道!”陈归火咬牙切齿地说,“但现在不是硬顶的时候。” “轮番值守,每批不得超过一炷香,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 营地内,荀破脱下披风,面色焦急不已。 他的确是猛将,可面对城墙之战,却没有太多良策,若非宁凡在,恐怕这一仗真要拖成持久战。 此刻的宁凡,正独自一人坐在帐内,昏黄的油灯将他身影拉得极长。 营地内,宁凡披着斗篷,站在一张临时铺设的木桌前,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 微弱的火光将他俊朗的侧脸映出淡淡的金红之色,额角轻挑,眉宇之间满是沉稳与冷静。 他一只手压着地图,一只手缓慢移动着小木人,似乎在推演着战局的变化。 哪怕帐外黄沙阵阵,他的呼吸依旧沉稳如钟。 他低头注视着桌上的地图,手指缓慢地来回移动,似是在寻找某个关键位置。 “这里……风势多变。”他低声自语,又望了一眼城池图的西北角,“这里沙丘堆积,若是点火,风借火势……呵。” 帐外脚步声响起。 荀破和苏苏先后返回,身后还有几名士兵,抬着物资鱼贯而入。 沙尘压着月光,夜色愈发沉重。 “殿下,我们回来了。”荀破拱手道,脸色略显疲惫。 “只找到了八辆投石车,三百远射程弓弩,其余人等仍在调集。”荀破补充说道,“不过够用的。” “公子,我带回来了。”苏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指着后方几口厚重木桶,“十七桶,您要的黑色液体。” “很好。”宁凡点点头,神色没有一丝惊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荀破一脸疑惑,盯着那几口黑漆漆的木桶,看着其上紧紧封死的盖子,隐隐有一丝刺鼻的气味溢出。 “殿下……这是?” 宁凡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道: “这玩意儿你可别尝试,喝一口轻则腹泻三天,重则命都没了。” 荀破原本还想好奇凑近一看,听到这话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那桶液体: “这么毒?殿下这是打算……投毒?” “呵,若是那么简单,你以为我会拖到现在?” 宁凡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我说过,这座城……该烧。” “烧?”荀破眉头一皱,“可是……这地方不是容易起火,但也容易灭火。” “尤其是他们在高处守着,一桶水就能灭一片火,火攻未必有效?” “如果用的,是普通柴草自然如此。”宁凡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几口黑桶前。 亲自揭开封盖,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这玩意儿,来自西北边境黑岩岭地底,熬炼三日三夜,挥发性极强。” “点燃之后,遇风而烈,遇水不熄,粘附性强……你说,用它烧这座城,如何?” 荀破听得头皮发麻,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苏苏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公子,这种东西……太可怕了。” “可怕?”宁凡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如水,“战争本就该让人害怕。” 沉默片刻,他继续吩咐:“今晚,挑选弓手百名,分发这黑液,每人一小桶。” “剩余的……浸湿投石车用的弹药,尤其是石弹。” “全部做好封装,一旦点燃,扔进城中。” 荀破听得浑身发热,战意激昂而起,连忙点头:“明白了,殿下放心!这次我定要让陈归火知道什么叫不战而败!” “别急。”宁凡摆摆手,“真正的时机,是在他们最疲惫、最警惕松懈的时候。” 他抬起头,看向天边,那一缕幽暗的月光终于从厚厚的沙尘中挣脱出来,映照在宁凡的眼底,如同燃起的一道火线。 “这一夜,不需要雷霆万钧,只要……一把火。”他说着,目光幽深,仿佛看透了整座城池的命运。 荀破和苏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这就是宁凡,他不需要以武服人,但他每一次动手,都能让敌人无处可逃。 “殿下……”荀破忽然出声,“属下以往觉得战事就是猛攻猛打,可今天一看,才知原来攻心更要紧哪……” 宁凡淡淡一笑:“兵者,诡道也。” “若只会蛮打,那不过是匹夫之勇。” 帐中再无多语,众人各自散去开始安排。 外面,风声愈烈,黄沙翻滚如潮,一轮残月挂在高空之上,昏黄惨淡。 宁凡独自立于帐前,看着城池方向,眼神冷静而锋利。 他的唇角微扬,低声喃喃道: “陈归火,你还能撑多久?” 而此刻的陈归火,却还在苦苦守城,不知死神的脚步,已经悄然临近。 当然,哪怕他知道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第176章 火烧城池,神仙手段? 夜色渐深,北荒的天空如同被厚重墨汁染透的布帘,没有一丝星光。 狂风夹杂着黄沙呼啸而过,漫天尘土遮掩了视野,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压迫感之中。 天边乌云堆积,像是巨兽蜷伏,随时准备扑下。 城外旌旗招展、兵戈铮鸣,却不像白日那般喧嚣,更多的是一种凝重压抑的沉默,宛如暴雨前最后的寂静。 陈归火寨子犹如沉睡的巨兽,厚重城墙之内,守军沉稳不露声色,却潜藏杀机。 大营外,呼啸的西北风将沙砾卷起,仿佛在预告一场浩劫将至。 此时此刻,荀破带人忙碌已久的布置终于完成。 八架巨大的投石车整齐排列,像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命令的发出。 几百名精锐弓箭手也已经就位,个个神情肃穆,双眼灼灼地看向陈归火的城池方向。 而在大军前方的一块略高的土丘上,宁凡正负手而立,目光沉稳如潭水,身上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旁是苏苏与暗一,荀破则小跑着回来,拱手道: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人手、器械、箭支,都已安排妥当。” 宁凡点了点头,语气不疾不徐:“很好。” “所有人听令,照我教的方式,一步步来,不可躁进,不可出错。” 说着,他走向一架弓箭前,随手从一旁木桶中拿出一把涂满黑色液体的箭支。 只见那箭矢末端绑缚了干草,隐隐还能嗅到一股古怪的焦腥味。 宁凡指着箭尾上的草把,淡淡地说道:“点火之前,先沾这黑液。” “注意不要溅到身上,哪怕是一滴,也足以致命。” 荀破凑过来一看,好奇地问道:“这就是您说的黑色液体?” “看着也不像什么烈火之物啊。” “外表平平无奇,实际却是焚世之毒。”宁凡轻笑一声,拿过火把,将箭尾点燃,只听“嘶”地一声,那草把瞬间燃起刺眼蓝焰。 宁凡拉弓搭箭,松指而发! “嗖——!” 那一箭破空而去,竟掠过高高的城墙,笔直落入城中! 只听“轰”的一声爆响,火光乍起,在黑夜中像是一簇突兀盛开的血色花朵,照亮了半边天。 随后一连串尖叫与惊慌从城中传来。 “着火了!!快,快灭火!!” “啊!这是什么东西?!烧不灭!根本灭不掉!” “天啊,我的手!我的身上……啊啊啊——!!!” 这一刻,陈归火的城池彻底陷入了混乱。 宁凡站在丘上,望着远方越烧越旺的火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侧头看向荀破,道: “让他们照做,一刻不停,连续放箭。” “是!” 荀破虽然心中震骇,但也明白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立刻下达命令。 “所有人!依殿下吩咐,每人一桶黑液,火箭接连发射!不许有误!” 弓箭手们动作迅速,如有神助,人一组,有人点火,有人射箭,有人传递黑液。 火箭如雨,划破夜空,一支支落入城中,像一条条燃烧的毒蛇,在黑夜中狂舞。 投石车也开始轰鸣,每次投掷都带起震耳的破风声与猛烈的撞击感,仿佛天地在此刻颤抖。 数十枚被黑色液体浸染的火石,在夜色中拖曳着长长火尾,砸入陈归火的城中,引发更大范围的爆燃。 城中很快火势连绵、浓烟滚滚,哭喊、咒骂、兵器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如炼狱般震撼。 “快救人!用水!” “水根本没用!这火……太邪门了!” “啊啊!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这不是火,这是神仙的法术啊!!” 远处的荀破听着这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整个人都有些愣住。 他不是没经历过残酷战争,也不是没见过火攻,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的火——无物可燃亦能燃,无水可灭亦不熄。 那一刻,他看着身旁不动如山的宁凡,喉头微动,终究没有说话。 他不再怀疑宁凡了。 此人……绝非常人! “这……”荀破忍不住问道,“这黑色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宁凡淡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世人称之为‘炼焰油’。” “寻常不得,此物昔年我偶然得之。今日便让陈归火尝一尝它的滋味。” “炼焰油……”荀破喃喃自语,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而此时的城中,陈归火披着一身烟灰与火光,眼睛通红,几乎要炸裂。 他身上的战袍早已被烧焦,手臂多处灼伤,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他们到底在用什么……水都浇不灭,火还越烧越旺!” “寨子,快想想办法啊,再等一会全军怕是要尽数葬送了!” 陈归火目光一冷,瞥了一眼身旁哀嚎的士兵与倒塌的楼阁,眼中满是愤怒与羞耻。 本来他也早预料到了对方可能会火攻,所以早早的做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对方这火,竟然无物自燃,哪怕是水也扑不灭! 以至于,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明白,现在不是拖下去的时候,必须尽快决断! 他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所有人,听我号令!不再死守!立即出城迎敌,生死一战!” “是!!!” 大门轰然开启,在火光照耀下,无数身影冲出火海,宛若群魔乱舞。 陈归火带头冲锋,赤红的双眼写满杀意。 而这一切,宁凡早已洞悉。 他站在风中,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城池,淡然吐出一句: “陈归火,该出局了。” 第177章 城门大开,一触即发 烈焰翻腾,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陈归火的城池,此刻已彻底沦为一座燃烧的炼狱。 城墙之上,木质的箭楼早已化作灰烬,巨大的火舌如同妖魔张牙舞爪,沿着城头延伸蔓延,将整座城池包裹其中。 破败的街道上,火光映着扭曲的人影,一些身上着了火的士兵滚倒在地。 拼命翻滚,试图熄灭那吞噬生命的烈焰。 “啊啊——!救我……救我!!!” 惊恐与痛苦的呼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几名士兵从燃烧的营房中冲出来,身上已是一片火光。 他们在地上拼命翻滚,试图借泥土扑灭身上的火焰,但这火似乎并非常火。 像是幽灵,死死地缠绕着他们,灼烧皮肤,噬咬骨肉。 有的人惊慌失措地冲向井边,大口大口地将水往自己身上泼,有的则跳进水缸中。 整个人沉在水里,片刻之后却又如被烫伤一般跳出水面,痛苦嘶吼。 “灭不了……灭不了,这火……不是寻常之物!” 一名统领模样的武者脸上全是焦黑,连头发都被烧焦,他扶着墙,一边咳血一边惨笑道。 火焰仍在肆意蔓延,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人肉味与浓重的血腥,令人作呕。 整个城池,仿佛成了一口血与火交融的大锅,沸腾着、翻滚着、吞噬着。 陈归火立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身后是乱作一团的残兵败将,身前是火光滔天的毁灭景象。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盯着那一片火海,胸腔剧烈起伏,心如刀割。 “到底是……谁出的这毒计……” 他低语着,拳头紧握,指甲早已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流下。 他的将士们不断惨叫、奔逃,有的扑向水缸,有的翻越屋顶求生。 有的则早已在烈火中化作焦炭。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死于非命,陈归火只觉胸中怒火如山海翻涌,既有愤怒,也有无力。 再不决断,便真要全军覆没。 “城池……是守不住了。” 他缓缓转头,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满是惶恐与不安的面孔。 “你们怕吗?”他问。 无一人应声。 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早已泄露了答案。不是怕死。 而是怕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同胞被活活烧死的绝望。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陈归火咬牙大吼,一步踏上城墙最前沿,身影如铁塔般笔直。 “开城门!!杀出去!!哪怕战死,也不做这火中的魂!!” “杀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士兵们如山洪决堤,终于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怒吼。 那声音中,既有挣脱的喜悦,也有赴死的悲壮。 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城门,几名兵卒更是奋力推开了早已烧得焦黑的沉重城门。 “轰隆——!” 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响起,那扇铁门终于缓缓洞开。 烈焰从城中倒灌而出,犹如地狱之门被打开,燃烧着的一切向着外界奔涌而去。 而此刻的城门外,宁凡静静站立在不远的高坡之上。 身穿一袭灰黑色斗篷,头戴斗笠,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他身边是荀破,身后是整齐列阵的五千余北荒兵士,个个神情肃杀,杀气腾腾。 当那扇城门缓缓开启时,荀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感叹道: “殿下神机妙算,若非您这火攻一计,只怕还得拖上好几日才能破城。” “现在看来,对方已无退路。” 宁凡双手负后,目光幽深地看着那燃烧中的城门,缓缓点头: “门开了,一切便好办了。你们去,接下来的事,我不便出面。” “明白。”荀破抱拳一礼,眼神中满是恭敬与果断。 他知道,宁凡是幕后主脑,不能暴露身份,而他们这些人,正是最锋利的矛尖。 “弟兄们——随我冲啊!!!” 荀破一声暴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五千余人怒吼着,踏地震响,犹如怒浪翻涌,向那火中冲出的敌军狠狠撞去!而此刻,城外。 荀破知道宁凡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出面,此役之后。 这场战争依旧是“北荒内部的权力更替”,对外不会有丝毫破绽。 “弟兄们——随我杀!!!” 荀破高声一喝,长刀指前,猛地跃马而出。 五千余人紧随其后,如同猛虎下山,杀声震天! 而宁凡,则悄然退下土丘,转身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 战场之上。 火焰尚未熄灭,浓烟还未散去,双方军队便于火海中厮杀成一团。 “杀!!!” 荀破身先士卒,手中长刀连挥数次,几名还未从混乱中反应过来的敌军瞬间被劈翻在地。 他的眼神犀利,气势如虹,身后的兵士紧随其后,如同狼群般冲入敌阵。 而在另一侧,一袭黑衣的暗一早已与陈归火碰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激烈交错。 陈归火虽是九品武者,但身上早已有伤,又心有焦急,在暗一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火光之中,兵刃交鸣之声、兵士哀嚎之声混成一片,如同地狱降临。 “啊——!挡住他们!!” 陈归火怒吼着,率领身边仅存的几名八品武者硬抗而上,试图阻织防线。 然而荀破与暗一实力过于强横,每一刀每一掌都带着杀意与雷霆之势,几名八品武者虽奋力抵挡,仍是节节败退。 苏苏此刻换了一身素雅的江湖装束,混迹在人群中,神色冷静,时不时瞥向战场中央。 她肩背轻剑,身形灵巧如燕,暗藏锋芒,随时准备出手。 她不是正面战场的主力,却是陈归火难以预料的杀招。 她的眼中,宁凡的命令最重。 而就在战场最前线。 火光中,荀破挥刀怒斩,鲜血飞溅在他铁甲之上,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或恐惧。他知道,此役若胜,北荒再无陈归火! “陈归火!!” 他一声怒喝,身形暴起,如猛虎般直扑陈归火。 而陈归火,也在火光中拔剑回迎,面容扭曲,双目猩红,怒吼道:“荀破!你敢!!” 兵戈交击,烈焰翻腾。 这座火焰中的战场,正酝酿着一场王座的更替—— 生死一瞬,一触即发! 第178章 局势白热,北荒共主 火光未熄,血战未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铁与血的交织。 陈归火的人马如潮水般自破损的城门中涌出,身披焦黑盔甲,脸上满是灰烬与鲜血。 纵然早已疲惫不堪,但此刻却也只能强打精神,迎向那从山坡下席卷而来的敌军。 荀破的人马早已蓄势待发,一声怒喝之后,犹如猛虎下山,呼啸而来。 双方在火光之下,于破晓之前,狠狠撞在了一起! “杀——!!!” 怒吼声如滚雷炸响,杀气如潮汹涌。兵器撞击的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刀刃入肉的闷响仿佛深入骨髓,血花在空中飞溅而起,洒在地上、盔甲上、面颊上,仿佛红墨泼洒而出的画卷。 陈归火的人,虽人数尚多,却个个伤痕累累,精神濒临崩溃。 火攻之后,许多人烧伤未愈,有些连甲胄都未披全,只能拿着破碎兵器作战,双目通红,神情中带着一丝麻木与恐惧。 他们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只知道不战就是死。 反观荀破麾下的五千余人,阵型整齐,神情肃然,盔甲光亮,兵刃锋利。 他们久已养精蓄锐,在宁凡策划之下攻其不备,士气高昂,手中每一剑、每一刀都带着必杀之意,精准而致命。 短兵相接的刹那,战场便已呈现出惊人的惨烈。 “挡住他们!拼了!!” 陈归火的副将嘶吼着,带头冲锋,刚挥刀砍倒一人。 却在转瞬之间被三柄长枪刺穿了胸膛,血喷如雨,连带着将身边几人也染红。 “快退——啊!!” 另一名将领刚想调转方向组织防线,便被一柄重斧从背后劈中。 整个人被砸倒在地,惨叫声未起,便已咽气。 …… 主战场的最中央,才是真正的决胜所在。 那是一个稍微平坦的空地,两侧是残垣断壁,满地焦土与碎石,还有不少被烈火灼烧后的尸体,面目全非。 血水与灰烬混在一起,沿着地势流向洼地,形成了一道道血河。 荀破与暗一如双煞齐出,拦在了陈归火身前。 暗一一身黑衣,身形如鬼魅,每一次出刀都冷静至极,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执行一次早已设定好的斩杀指令; 而荀破则如猛虎怒吼,霸道而直接,双刀出鞘,卷起杀机凌然的狂风。 陈归火怒喝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挥刀斩向荀破。 “叛徒!!” “哐——!!” 长刀撞上双刃,火星迸射,劲气激荡。荀破后退半步,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 “你已不是我对手了。” 话音未落,暗一从侧翼如电般穿出,手中长刀直取陈归火咽喉。 陈归火反应极快,侧身避开,长刀横扫,逼退暗一,却没能稳住身形,荀破已再度欺身而至,一刀斜劈肩膀。 “噗——!” 鲜血飞溅而出,陈归火闷哼一声,肩头被破开一道寸许深的血口。 他踉跄后退,脸色瞬间苍白几分。 他身边的三位八品武者连忙冲上来,一人迎向暗一,一人挡住荀破,但仅仅片刻便被压制得节节败退。 暗一的出刀轨迹诡异莫测,一位老将刚要招架,眼前骤然一黑,喉咙已被划破,鲜血喷溅中倒地不起。 “你们挡不住的!!” 荀破一声大喝,手中双刀旋转,力劈而下,另一人虽勉强接住,却被震得手臂骨裂,口中鲜血狂喷。 战圈中心,陈归火连退数步,身上的破衣已被鲜血彻底染红。 原本便因火焰灼伤而焦黑的衣料,如今更是斑斑血痕,凄惨至极。 他喘息如牛,手中长刀都开始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荀破,眼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你真的想做北荒共主?”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准备趁着如今北荒无人想要号令北荒?” “你以为你赢了吗?” “别忘了……戚南荒还没死!” 荀破一边压迫进攻,一边冷笑回应。 “你能杀我,但你能杀得了他吗?” “一旦他拿到赤霄剑回来,就算你当上北荒共主,又能如何?你挡得住他?” 陈归火仰天怒吼,眼中满是疯狂。 “到那时候……你会比我更惨!!!” 荀破却毫无动容,冷哼一声。 “我说了——那是以后的事,你今日,必死!” 话音落地,荀破脚下一踏,地面土石飞溅,整个人如同暴龙跃起,双刀化作风暴斩下; 与此同时,暗一再度无声接近,长刀从另一个角度斜斩而至。 陈归火勉力招架,却已无力回天。 “轰!!!” 一声巨响,长刀脱手,陈归火被震得后仰三步,口鼻涌血,胸口鲜血如泉涌,衣襟几乎被染透。 再看他身边的三位武者,此刻已全部倒地不起,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远处的战阵也渐入尾声。 荀破的兵马已稳稳占据上风,陈归火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破碎的阵型早已溃不成军。 整座城池之下,火光与血色交织,残阳透出一缕苍白的金光,将战场映照得如地狱一般。 陈归火站在废墟上,整个人如同血人,眼神失神。 “哈哈哈哈……荀破,你赢了。” 他低声笑着,笑得凄凉。 “可你……也完了……北荒,终究不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那我们就试试。” 荀破冷漠回应,双刀在阳光下微微颤鸣。 “但你,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去死。” —— 战局白热,城破在即。 北荒的风,似乎也随着这一场血战,开始朝着新的方向吹动。 新王之路,浴火而生。 第179章 落下帷幕,陈归火死! 天,亮了。 一缕晨光穿透西方残破的城门,洒在满地焦黑与血迹斑驳的土地上。 风变得温柔许多,黄沙不再像昨夜那般肆意狂卷。 只是带着轻轻的呜咽,仿佛在为昨夜的死者低声哀悼。 整个战场死寂一片。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火焰留下的焦糊味与血腥味交织的浓烈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遍地残肢断臂,焦黑的战旗残布还插在地上,却早已没有一丝风采。 那一面曾经象征着“天都陈氏”的大旗,如今已被火焰撕裂,烧成了焦灰的一角,随风消散。 地上血水流淌,蜿蜒成溪,染红了黄土,汇聚在沟壑之间,一眼望去,仿佛天地间都披上了一层凝固的血衣。 一具具尸体倒伏在地,有的还保持着持剑冲锋的姿势,有的则蜷缩着、仿佛在痛苦中挣扎至死。 伤兵在呻吟,却无人有力去理会,他们的脸上是惊惧,是不甘,是死前最后一刻的挣扎。 陈归火的军队,已不足三千人。昨夜,他的兵马从一万之数凋零至此。 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将士身上都带着血痕与火伤。 他们披着破烂的战甲,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就如同被死亡支配的行尸走肉。 而荀破这边,虽也损兵折将,所剩不过三千五百人,但却士气正盛,战意如潮。 昨夜那一把火不仅烧毁了敌人的防线,也彻底点燃了他们的胜势。 这场战斗,虽然人数悬殊,但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倾斜向荀破。 ——战场中央,三人激战正酣。 陈归火的身形已经变得狼狈不堪,他身上的衣袍早在火攻时就已烧得破碎。 此刻浑身鲜血淋漓,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他自己的。 他的脸上满是灰烬与血污,眼神中再没有昔日的骄傲与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疲惫,和一丝……无奈。 他的对手,是荀破和暗一。 这两人,一个如烈火冲天,杀意凛然;一个如鬼魅潜行,出手狠辣。 陈归火虽为九品强者,却根本无法在二人合击下占据上风。 战斗中,荀破一枪扫来,枪芒破空,带着凌厉寒意。陈归火咬牙挡下。 却未曾察觉身后一抹黑影忽然逼近,正是暗一如影随形而至,一柄匕首直刺其后心! 陈归火猛然转身,怒吼一声,长刀斜劈而下,与匕首撞击迸出火星四溅。 “荀破!”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眼中充斥着血丝,“我知道你要什么!我认输!我输了还不行吗?” 他的声音嘶哑,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体力、真气几乎耗尽,他双腿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北荒共主,是你荀破的了!我陈归火认命,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只求你留我一命!” 他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求,那种由傲骨低头所带来的屈辱,写在每一个字眼之中。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荀破冷冽的笑声。 “你以为,我是为了一个‘共主’之位?”荀破缓缓走近,手中的长枪依旧滴血未干。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如铁的杀意。 “你永远都不懂,你看到的,不过是棋盘,而我,早已看穿了棋局。” 陈归火一愣。 “你杀了我,有什么好处?我再怎么说也还是九品高手,你难道就不怕临死前我换掉你一个?” 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却也带着凶狠,“再说了,戚南荒……他还没死!” “呵——”荀破笑意更冷,“那你更得死。你,不配成为变量。” 他一步步逼近,而身旁的暗一更是杀意凛然,身形一闪又逼近几步,手中的匕首微微一颤,仿佛野兽在伺机扑杀。 陈归火后退了半步,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靠近,刚要回头,只见寒光一闪! “噗——” 一把匕首准确无误地刺入他的胸口,力道不大,却分外狠辣! 陈归火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去,只见那人一身寻常江湖衣裳,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苏苏。 她的眼神平静如水,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完成某个既定的使命,只是缓缓抽出了匕首,任由血液喷洒而出。 “你……”陈归火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剧烈颤抖,却还未倒地。 紧接着,一道枪芒破空而来! 荀破趁他心神失守,长枪穿心而过,硬生生将他身形掼退数步! “唔啊啊——” 陈归火仰天咆哮,双目圆睁! 下一瞬,又是一记黑影袭来,暗一无声无息地从侧翼杀至,匕首贯穿了陈归火的喉咙。 三重打击,连绵不断,精准狠辣! 陈归火的瞳孔开始涣散,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想说话,却只能吐出几口鲜血。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但却太晚了。 他死死地盯着荀破,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闭不上。 堂堂北荒霸主,陈归火,就此陨落。 “轰!” 他的尸体倒地,沉闷如山崩落石。 荀破没有任何停顿,手中长枪猛然一震,声音如雷,贯穿整个战场: “陈归火已死!再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投降者,饶其不死!” 声音落下,四野死寂。 陈归火的军中,剩余的两千多人还在奋战。 但此刻仿佛有人一刀切断了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他们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地上那具不再动弹的尸体。 身上的铠甲在流血,心中却是冰冷的寒意蔓延开来。 几息之后,一名伤兵扑通跪地,丢下了手中的兵刃。 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越来越多的士兵将兵器掷在地上,有的甚至痛哭出声,有的则默默跪倒在血水中。 投降。 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还有少数不愿放下兵刃的人,试图拼死一搏,最终被荀破的将士们毫不留情地击杀,当场毙命。 这一场血战,从白日杀到夜晚,再杀到天明。 从火光滔天到晨风微凉,从万军呐喊到尸横遍地,从一位霸主之死,到新一代枭雄登临。 终于,在天光初照之时,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陈归火,死。 北荒,从此改朝换代。 荀破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长枪,仿佛还能听到陈归火死前那不甘的怒吼。 “这就是战争。”他喃喃一声,眼神深邃如夜,“但……还没完。” 他抬头望向北方,仿佛有某道更为强大的气息,在远方静静凝视着这里。 那,是更深的棋局。 而他,不过刚刚入局。 第180章 入住城池,还没结束 随着陈归火最后一息的断绝,城外那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战斗骤然停歇。 战场上的硝烟弥漫,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气息。 炽热的余烬映红了天边的云霞,仿佛这座城池也被染成了猩红色。 断壁残垣间,燃烧的火苗跳动着,无声诉说着这几日来的腥风血雨。 荀破立于城门口,身披战袍,面容冷峻而沉稳。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焦黑的城墙上刻着弹痕与刀痕。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箭矢与倒伏的兵器,空气中隐约传来些许哀嚎和呜咽—— 那是被击溃敌军的残余在挣扎求生。 那些残余的守军,此刻心如死灰,或跪地哀嚎,或眼露怨毒。 但绝大多数已经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荀破眼神冷静,却毫不手软,那些极少数仍然试图顽抗的敌兵,在他的命令下迅速被手下斩杀,未留一人。 杀伐果断,是战场上最有效的震慑。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经历了数日数夜的鏖战,赤焰城终于平静下来。 荀破深知,这一刻的平静并非真正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序章。 “全军注意!”荀破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响彻城门。 “城中余孽无论如何不可放纵,立刻安排清点与收编,务必防范任何叛乱可能!”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刺入每个人的心头。 手下士兵迅速展开行动,将投降的敌军一一 押解入临时搭建的营帐。 荀破并未对投降者施以过重惩罚,冷静地思考着他们的处置。 “这群人暂时不能放松警惕,但也不能逼得他们反戈一击。” “得安排专人看守,同时做好心理安抚。” 荀破在心中权衡着利弊,这才是收编敌人时最棘手的问题。 城内残垣断壁之间,投降者们或面露惊恐,或满怀怨恨,唯有无奈。 他们深知,失败意味着生死未卜。 荀破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对未来的冷静规划。 他缓步巡查着战场的余波。士兵们忙碌着清理尸骸,回收武器,掩埋亡灵。 城门处堆积的粮草和战利品堆成小山,那是这次战役中最实实在在的收获。 荀破仔细查看战果,发现这座城池藏匿了大量金银财宝、粮草军需。 甚至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和兵器锻造材料。 “收获远超预期。”他心中暗自说道,但眉头依然紧锁。 “这只是第一步,”他明白,如今的胜利是压倒性一战,但并非终局。 北荒依旧风云变幻,大秦与蛮荒的势力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们一定会有反扑。 这时,暗一苏苏快步走来,向荀破报告着战场清理的进展。 荀破点头,示意再多安排人手,加强城内的秩序维护,避免任何突发状况。 整理完军情后,荀破与暗一苏苏一同走向陈归火的府邸。 那座府邸坐落于城中央,占地不算大,但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琉璃瓦顶依稀可见往日的辉煌。 院落中几株红梅盛开,花瓣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格外鲜艳,却也显得分外凄凉。 推开厚重的大门,吱呀声在寂静的空屋中回荡。 大厅内布置典雅,朱红的柱子上绘着精美的壁画。 案几上依旧留有些许未被搬走的文书和古籍,似乎陈归火离开时匆忙,却未能带走所有心头的秘密。 正当他们进入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几人转头,只见宁凡从侧门走入,神色淡定,目光如炬,似乎已经预见到战局的结局。 宁凡的出现,瞬间让气氛变得凝重又振奋。 荀破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迎上前去,恭敬说道:“殿下,多亏了您的指挥,我们才能如此顺利拿下赤焰城。” “若非殿下出手,这场战役恐怕难以如此迅速结束,甚至有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宁凡微微一笑,神色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次胜利,也是你们用鲜血换来的。” “牺牲虽大,但收获同样丰厚。” “相信你们对这场战役的结果一定满意。” 荀破点头,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能在如此艰难的战斗中胜出。 确实让他内心燃起了希望。 然而宁凡的笑容很快收敛,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陈归火已死,这个最大的麻烦解决了,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消息很快会传遍整个北荒,甚至大秦与蛮荒也会得知。” “那些势力绝不会容许北荒被一个人掌控,他们必然会派遣使者甚至武力前来阻止。” 荀破沉吟片刻,心中暗自认同。刚才的欢喜确实太早了,前方的挑战还未到达终点。 “殿下说得对,”荀破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抓紧时间收编剩余几个散落的寨子。” “若能做到这点,即便他们派兵,也难以撼动我们的根基。” 宁凡点头,眼神坚定:“这里距离大秦蛮荒尚远,他们从知晓消息到派人抵达,至少需要三到五天。” “我们必须利用好这段时间。” 荀破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不过,殿下,还有一件麻烦事—— 投降的敌军如何安置,实在让人头疼。” 宁凡好奇问道:“具体是什么?” 荀破目光凝重:“用他们怕叛变,不用又浪费兵力。” “如今营帐已满,态度时好时坏,不安定因素极多。” “既要防范叛乱,又不能激化矛盾,如何妥善安置,是个难题。” 宁凡思索片刻,沉声道:“必须安排专人看管,同时开展心理疏导。” “稳定他们的情绪,防止联合反抗。管理人心,是当前最关键的工作。” 荀破深深点头:“殿下所言极是,我们会指派心腹盯紧他们,同时争取他们的信任。” “现阶段,稳定后方至关重要。”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间皆是无声的坚定和决心。 战役虽结束,但未来的风云远未平息。他们深知,这仅仅是征程的开始。 但是就在荀破以为宁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时候,只见到宁凡竟然还在思索。 荀破不禁想到:“难道殿下还有更好的办法?” …… 第181章 该杀该放,还是任用? 陈归火的府邸,位于城池的中心地带,门楼厚重,雕刻着历代徽章与神兽纹饰,散发着久远而庄严的气息。 府邸内庭院宽广,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青藤攀爬在檐角,透着几分落寞的荒凉。 战火虽刚刚平息,却无法抹去这座府邸曾经的繁华和今朝的凄清。 穿过侧楼,厅堂尚存往日的雄伟。 高昂斗拱下,数柱红漆柱身被焦痕染黑,刻工精细的檐牙雕刻也留有大片的焚烧印记。 南方落地窗已碎裂,夜风灌入,卷起桌角散落的地图和奏折,发出沙沙声,犹如亡魂哭泣。 几缕残烛摇曳,将厅中一切扭曲拉长,映得壁画上昔日战旗猎猎,颇具阴森气息。 宁凡端坐于正殿主位上,背后锦帐随风轻摆。他身着深青战袍,袖口处仅有一道淡金绣纹,素雅却不失尊贵。 夜色下,烛火映出他冷峻的轮廓:剑眉微蹙,眸光如霜,唇角紧抿,仿佛在与某种难题博弈。 厅内寂静无声,唯有众将微弱的呼息和烛芯的低语回响。 厅堂之中,宁凡端坐于高高的主位,身着素雅的战袍,神情沉稳而凝重。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静的面容。四周的木质梁柱雕花精美,墙壁上挂着战旗与地图,记录着这场战役的全貌。 空气中弥漫着余烬的焦味和隐隐的紧张氛围。 荀破、暗一、苏苏几人整齐地坐在厅堂下方,目光专注,静静聆听宁凡的每一句话。 尽管他们心中各怀心事,但此刻全都把注意力聚集在殿下的安排上。 宁凡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眼下城池已归我方掌控,剩余几个散寨虽然不大,但仍需尽快收编。” “更重要的是,我们面临的难题不仅仅是占领这么简单。” 荀破缓缓站起,恭敬开口: “殿下,正如您所言,现如今还有一个麻烦的问题,虽说剩下的几个寨子不足为虑。” “但我们已经收编的这批人该如何处置,才是当前最棘手的难题。” 宁凡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 荀破的声音沉稳而略带无奈:“殿下,那些投降的敌军,杀了他们恐怕也会引起更大混乱,用了他们又心存疑虑,怕叛变;” “放了他们又不安全,更不可能完全放开。” “所以一直以来,我思考如何处理这些‘定时炸弹’,却始终未找到合适的办法。” 宁凡静静地凝视着荀破,眉头深锁,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他知道,荀破所说的正是当前军心稳定的最大隐患。 厅堂内,除了火光和几人的呼吸声,静谧弥漫。 宁凡沉思良久,面色凝重,似乎一时间被这难题压得无从下手。 荀破也有些焦急,眼神中流露出期盼,心想:或许殿下也无解? 就在这时,宁凡的眼睛突然一亮,语气坚定而自信:“我有办法了。” 众人闻言,顿时一振,齐声追问:“殿下,是什么办法?” 宁凡微笑,语气轻松:“其实很简单,就是‘杀一批,放一批,用一批’的策略。” 大厅内顿时一片诧异和疑惑。 “杀一批,放一批,用一批?”荀破忍不住皱眉,“殿下,您说得更详尽些。” 宁凡笑意盈盈,缓缓解释:“先说‘杀’——对于那些地位高、职位重的敌军头目,我们必须下狠手。” “杀了他们,影响不大,毕竟这只是一小部分,而且大多是陈归火的亲信。” “杀了不仅清除了最大的威胁,也震慑了潜在的叛乱。”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接着是‘放’——对于一些有地位、有名望的人物,可以适当放过。” “这样做,既显我方仁慈,也能防止他们抱团反抗,心生不满。” 最后,宁凡停顿片刻,眼神温和,“‘用’的,则是那些普通的江湖人,他们大多数依附性强,且对原主忠诚有限。” “只要我们对他们好一点,给予合理的待遇,他们自然会逐渐归顺,成为我方有用之人。”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紧接着荀破、暗一、苏苏几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赞: “妙啊,殿下计谋高明!这三步走的策略既务实又有效,完全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荀破眼中闪现敬佩之色:“殿下,您这招真是绝妙,杀了关键人物。” “放过能稳人心的,收服普通兵丁,简直是化险为夷的上策。” 暗一苏苏也轻声附和:“这方法不仅稳妥,也显示出殿下宽厚仁义,既威慑又笼络,太妙了。” 宁凡笑着摆手:“当然,这还不是全部。” “最重要的是‘用’的人不能随意放在一处,必须打散分配到不同的队伍中。” “防止他们聚集一起产生连锁反应,导致哗变。”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且,对他们的待遇必须与我们自己的士兵无异,不能让他们感到被排斥或孤立。” “让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更好,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效忠。” 荀破等人听完,纷纷点头。厅堂里空气顿时轻松了些,几人眼中闪烁着信心与期待。 暗一苏苏略带感慨地说道:“殿下这话说得极是,军心稳定才是根本,否则再多的兵力也难以成事。” 宁凡微笑回应:“只有赢得人心,才能真正坐稳这座城池。”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眼下的策略不只是用兵,更是用人。” 荀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殿下放心,我们一定照此行事,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众人心中各有波澜,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与安心。 虽然面前仍有诸多难关,但在宁凡的计谋指引下,他们看到了希望。 言罢,宁凡矫健起身,拂了拂战袍上的尘土,眸光坚毅如炬: “天下虽大,但人心为上。” “诸位可记住:用兵之道,胜在用人;” “安邦之策,成在得人。” “此计既定,万事可成。” 烛火倾斜,一阵风吹入,火苗猛然颤抖,却未熄灭。 厅中众人心潮澎湃,眼中皆闪烁着决心。 北荒的夜,因这一番谋划而再现曙光的曙色。 夜色渐深,府邸内外恢复了难得的宁静。 唯有那主位上的宁凡,目光如炬,思绪如潮涌动。 未来的路还很长,却充满无限可能。 第182章 按部就班,难题显现 宁凡话音刚落,厅内立时响起阵阵赞叹。荀破等人面露敬佩,纷纷起身抱拳: “殿下谋略深远,属下佩服无比,必将遵命执行!” 灯火下,他们的脸上既有对未来战事的信心,也闪现些许紧张—— 这场斗争才真算刚刚开始。 宁凡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语气却再度凝重: “接下来的战斗,本将军只有一个要求: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快的胜利。” “我相信荀破、暗一、苏苏三位,能给我一个惊喜。”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 “但也要谨防阴沟里翻船,各位行事之时务必多加小心。” 三人齐声应诺,誓言回荡在空殿中。宁凡见此满意点头,旋即挥袖示意: “那么,我这里不再多留,荒关那边事务尚有未尽之事,今夜我先行离开。” “诸位务必在三至五日内速战速决,切勿给大秦、蛮荒插手的机会。” 言毕,他转身,步下阶梯。 厅门外,月色如洗。 宁凡未疾行,而是以从容的步伐穿过庭院。 脚下碎石被风吹动,发出细碎声响,与他心中急促思量形成微妙对比。 待他踏出大门,身影融入夜色,连同他留给北荒的决心一并隐没。 ? 荒关,乃北荒内地与边陲的交通要冲,人流万千,却自宁凡北上后,似比昔日稍显冷寂。 城门两侧的石狮斑驳依旧,守卫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宁凡拂去肩头尘埃,步入人流之中。 入夜的荒关,没有华灯初上时的喧嚣,却也未见死一般寂静。 几处小酒肆的檀木门半掩,依稀传出琵琶低吟; 驿站旁,几个江湖客挑灯夜谈,论及的正是荀破攻陈归火之役。 “听说这次荀破和陈归火打得胶灼,可惜陈归火一死,便一败涂地。” “哼,听那边说,荀破那小子运筹帷幄,火攻运用得当,敌人措手不及。” “但到底是怎么弄得?我也想去听听当面讲究。” 宁凡侧耳倾听,眉梢微扬。他半掩在人群中,衣袍与夜色浑然一体,没有人认出他的真身份。 客人们的低声议论,虽带八卦之意,却也昭示着他战果的震动效应。 他不语,径至街角望着远方那座三层楼阁——惊鸿楼。 此楼高耸于荒关中,二层客人寻花问柳的地方,三层为情报与商业运营之所。 楼内驻扎谢鸢麾下大小探子十数人,负责北荒的情报收集与信息发布。 可最近人手吃紧,多番新任务亟待加派兵马与人力。 夜风轻拂,楼阁檐下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疏离又几分威严。 宁凡心知:若无惊鸿楼得力助攻,北荒纵可暂时统合,也难以持久立足。 他抬步向楼门走去,门前两名黑衣轻卫立定,见是熟面孔,纷纷恭敬退让。 踏上楼梯,吱呀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登至三楼,长廊宽敞,四周用屏风掩映,各处尘矢未扫,却也透着洗练的凌厉气度。 廊外可俯瞰荒关夜景,篱落灯火星星点点,一如北荒各寨尚未统一前的零散割据。 宁凡心中感慨:此番一统,是为更大的蓝图铺路。 厅门缓缓开启,谢鸢已在内等候。他身形修长,素衣如墨,眉目之间透着几分冷峻与睿智。 见宁凡步入,只微微颔首:“殿下千里迢迢归来,属下不胜荣幸。” 宁凡淡笑:“辛苦了。” “荒关这几日人手甚是紧张,想来你也感受到了。” 谢鸢点头,指着案几上一摞摞纸札:“从昨夜起,我们就连夜整理北荒各寨近期往来情报。” “每月与蛮荒、各路商贾的物资调运、兵刃往访……诸多线路,均需重整与扩充。” “可惜,目前探子仅二十余人,根本无法兼顾所有要道。” 宁凡听罢,目光渐深。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卷奏表,铺于桌上: “这是我在赤焰城所获账册,记载着陈归火粮草、财赋往来。” “此可作为商道——以粮换物、以物补粮的营运样本。” “荒关地处商旅必经之地,若能参照此道。” “设立调配中心,便可解决日后北荒粮食自给自足的根本问题。” 他指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继续道:“除了兵粮,我们还可引进大秦的丝绸、瓷器。” “以及蛮荒的兽皮、药材,构建‘三域商盟’,让荒关成为北荒的物资中枢。” “届时,探子数量亦需成倍增加,以配合商道往来与安全护送。” 谢鸢双眉微挑:“殿下此计甚妙。只要财赋畅通,人心自会安定。” “不过,此事牵涉路途安危与商贾利益,必有人觊觎高利,恐怕也会有暗中倾轧。” 宁凡凝视窗外月色:“正因如此,我此次回关,除了让荀破三日内平定余寨。” “还需马利调派人前来,补充惊鸿楼探员;” “另择三支精锐护卫商队,昼夜守护要道。” “更重要的,是要你先行与大秦、蛮荒在京城、边州处所,秘密结交几位要员,争取他们对‘三域商盟’的默许与扶植。” 谢鸢点头,神色郑重:“属下明白。” “此事如成,北荒自此根基更稳,殿下可安心后续大业。” 宁凡微微一笑,拍了拍桌面上账册:“放手去做。” “记住,凡与钱粮往来有关之处,皆是我们保卫的重点。” “探子虽小,信息却关乎我北荒荣枯。” 谢鸢躬身:“遵命。” 夜深,人静,惊鸿楼内却已灯火通明。宁凡起身,环视四周: 屏风后或为文书官员,或为监录探子,纷纷潜心案头。 众人虽低头伏案,却都对未来那一纸商道与情报布局,满怀期待。 此刻,宁凡心中却生一丝忧虑: 北荒若真统一,必有大量百姓流入,土地与粮食承载压力骤增; 他虽有“商盟”之策,但若执行不力,必生饥荒与动乱。 他必须分秒必争,早日将此网铺开,让北荒自给自足、繁荣昌盛。 夜色如墨,他的身影缓缓退向长廊,胸中却已涌起无数待办之事。 三日之内,荀破将带来胜利捷报; 三日之后,他还要在荒关点燃商道的星火。 北荒,尚未太平,但已在他的谋划与布局之下,缓缓走向统一与富庶。 第183章 宁凡三策,草方格法 惊鸿楼三楼,夜色如水,幽灯微烛。 窗外一轮孤月悬挂,淡淡月光洒落在雕花的檀木窗棂上,透过纱帘映进室内。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檀香,几盆翠绿的兰草被安置在靠窗的角落,悄然散发着幽幽香气。 室内陈设雅致,一张雕龙大案横陈于室中央。 紫檀木椅摆在两边,案几上已备好茶水,热气氤氲,香气四溢。 宁凡身穿一袭墨青色长袍,整洁而挺拔,剑眉星目,目光深邃如夜。 他静坐于椅中,眉眼间虽无锋芒毕露之气,却自有一股沉稳从容的威势。 他面前坐着的,是谢鸢。 谢鸢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青丝高束,气质清冷之中透着几分干练。 她坐姿端正,双目沉静,面对宁凡时眼神中不再是初见时的试探与疏离。 而是带着几分由衷的敬意与信任。 “公子,”谢鸢轻轻开口,声音如清泉入耳,“不知道接下来您还有何安排?” 宁凡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淡然之中藏着一抹锋芒。 他微微点头,道:“没错。接下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荀破那边,不出三日必有消息。” 他语气从容,似乎早已将一切尽握手中。 谢鸢神情一肃,眼中露出几分期待:“属下愿听公子差遣。” 宁凡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你不必这么说,能有你们在身边,是我的幸事。” 谢鸢却摇头,语气认真:“能为公子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宁凡闻言略一颔首,没有多言,旋即话锋一转,沉声说道:“ 不过这场仗打完,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他轻抿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低声却坚定地道: “北荒固然已定,但若想真正安稳,不仅要靠武力,更要靠稳扎稳打的谋略。” “所以,接下来,我有三件大事要安排。” 谢鸢坐姿更挺了一分,认真听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第一件事,”宁凡缓缓道,“便是情报组织完完善。” “如今北荒虽暂稳,但真正的动荡却未曾停止。” “大秦与蛮荒那边,绝不会坐视我整合北荒。” “谢鸢,你们的惊鸿情报虽然在北荒做得不错,但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里。” 宁凡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双指在案几上一点: “我要你们将情报的触角延伸出去,往西深入大秦。” “往北打入蛮荒,不是中心地带,而是边境线。” 谢鸢眉头微蹙:“公子是想提前知晓他们动向?” “不错。”宁凡点头,“边境动荡必有先兆。” “大秦、蛮荒再快,也需要几日调兵遣将。” “我要的,是比他们快半步的消息。我们必须在他们动之前,先下手为强。” 谢鸢沉思片刻,郑重点头:“明白了,这件事我亲自来安排。” “虽然难度不小,但如今北荒已在手,我们的资源也能调配起来。” “若能利用商队、流民、甚至驻点使者的身份,倒也未必做不到。” 宁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很好。” “第二件事,”他继续说道,“就是商业。” 谢鸢轻轻扬眉,显然略感意外。 “公子是说……与蛮荒之间的互通?”她试探性地问。 宁凡点了点头,笑意不减:“没错。” “蛮荒虽野,但资源丰富,牛羊遍地,马匹成群。” “他们的羊毛多而无用,肉类便宜而新鲜。” “而我们这边,瓷器、茶叶、丝绸,都是他们的稀罕物。” “我需要你们成立专门的商队,去往蛮荒进行贸易。” “甚至可以与他们部族中有影响力的头人建立联系。” 谢鸢略有迟疑:“但这些物资的运输……并不简单,路途遥远不说,还有盗匪——” “所以我们得用正规手段。”宁凡沉声道。 “组建自己的商会,安排武装护送,沿途设下驿站,一步步推进。” “同时,也可以鼓励民间商人,给予一定的便利和保护。” “还有一点——羊毛。”宁凡又补充一句。 谢鸢露出一丝不解:“公子,属下冒昧……羊毛确实廉价,蛮荒人也不怎么用。” “但我们买来,有何用途?” 宁凡微笑,语气温和却坚定:“蛮荒多风沙,北荒冬冷,这些羊毛如果运回来。” “制作成棉衣、毯子、军服,不仅百姓能御寒,军中士兵也可保命。” “一件羊皮袄,能救多少人的命,你说值不值得?” 谢鸢沉吟良久,忽然轻声道:“属下明白了。” “公子之志,并非仅仅在平定乱世,更在于安民。” 宁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第三件事……”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轻快了一些。 “我要你们在北荒试种粮食。” 谢鸢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试种……粮食?” 宁凡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用草方格法。” “你们挑一片沙地,按照田字格的样式插入捆扎好的稻草,每一格之间固定距离,稻草既能阻沙,又能保湿。” “然后定时补充水分,就算风再大,也不会轻易吹走土壤。” “等这些草方格稳定下来之后,再在其中试种耐旱作物,如高粱、谷黍,后期条件允许,也可以种小麦水稻。” 谢鸢听着听着,眼神逐渐震动:“这……真的有用?” 宁凡神色如常:“只要执行得法,沙漠可以种田。” “这套方法,我愿称之为‘草方格法’,日后它会改变北荒的面貌。” 谢鸢久久不语,半晌后,肃然起身,微微躬身:“属下明白了。” “公子之志,不止一地,不止一时,而是万世之基。” 宁凡摆摆手,语气淡然却有力:“我不是为了千秋万世,我只是不希望百姓再苦,战士再饿。” 窗外风声渐紧,夜色深沉。 屋内却一片静谧,仿佛所有未来的风起云涌、权谋争斗、千军万马…… 都从这一刻,悄然展开。 屋外,天色渐沉,日落的余晖洒在窗棂之上。 像是为这一场静默又深远的谋局,盖上了一层厚重而华美的帷幕。 第184章 皇城消息,等待结果 惊鸿楼三楼,窗棂斜挑,雕花古香,檀木的香气在屋内弥漫,混着淡淡的茶香,让人心境微沉。 窗外阳光从红木窗格间落下,投下一片片温暖的光影,铺洒在铺着细软锦毯的地面上。 桌案之上,摆着刚斟好的两盏清茶,茶色微绿,热气氤氲,在空气中勾勒出几缕轻烟。 谢鸢与宁凡对坐而谈,身后分别站着两名身着轻甲、面容冷峻的随侍,神色肃穆不语,只守在二人不远处。 谢鸢今日换了一袭淡青色窄袖长裙,腰间一根黑色束带收紧,将她挺拔而柔和的身形衬托得更为修长。 她垂着眼帘,眉间淡淡,神色沉静,细长的手指拈着茶盏,仿佛在仔细体会宁凡先前所言之意。 宁凡则换上了素净的月白色长衫,未着铠甲,却依旧自有一股内敛的锋芒,整个人沉稳如山,气度不凡。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声音清朗温和,却不乏分量: “刚才我说的三件事,你觉得是否有可行之处?” 谢鸢微微抬眸,深思片刻之后轻声答道: “属下觉得,虽有难度,却并非不可为。” “情报之事,向来是耗时最久、风险最大之举。” “但若能将情报触角延伸至蛮荒和大秦边陲,至少我们不会再陷入被动。” 她语气稳中带锐,显得极为理智和冷静。 “你能明白就好。”宁凡点头,“你有你的想法,不必事事都听我的。” “我说的,只是方向,具体操作还要靠你和你的人去落实。” 谢鸢神色一动,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敬意。 她从不习惯听从命令,却对宁凡例外。他的话从来不多,却总能一语中的。 让人知其深谋远虑,不敢小觑。 正当两人对话将至尾声,忽听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声音不急不缓,却敲得极有节奏。 谢鸢眼神微凝,身形轻动,正欲起身,只听外头传来一名女子清亮的声音: “老板,你养的鸽子飞回来了,好像还带了一封信。” 她眉间紧绷的弦终于缓了一分,轻声回道:“把东西带进来,随后你便退下。” 门轻轻打开,一名身着布衣的少女走了进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五官清秀,动作干练利落。 她一走进来,便见屋内尚有一名陌生男子在座,那男子神色平静、气度沉稳,虽不怒自威。 她微愣了一下,但并未多言,只是恭敬地将一只小竹筐放在案前,鞠了一躬,转身退下。 谢鸢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这才转头向宁凡解释道: “这人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信鸽、密信,皆由她一人负责。” “若我不在时,她有权自行处理某些紧急事务。” 宁凡闻言点头,表示明白。 眼下他已不是最初那名被暗中保护着的落魄皇子。 而是逐步掌控北荒势力的真正策动者,身边有能人辅佐是必须的。 而且目前来说,确实也要多培养一些人,要不然谢鸢一个人还真的忙不过来, 谢鸢小心地拆开信笺,看了一眼,眉毛微微挑起,随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那信推到了宁凡的面前: “公子,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宁凡一怔,伸手接过,展开细看。墨迹尚新,笔法苍劲,果然是暗影阁那位宗师亲手所写。” “信中所言内容与他早先从李子清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大致相符——” “百蛊门确有三位门主在逃,如今已有两人现身,最后一人正在南宋,似乎在准备某些大动作。 信中最后一句问的是:苏静姝该如何处置? 宁凡眉头微皱,当初他从北疆仓促赶来北荒。 苏静姝被擒之后便交由那位宗师处理,确实未及安排细节。 如今看来,这位七蜇门主的身份,还远未揭尽。 他想了想,淡声道: “你给他回信,就说苏静姝暂且留下,严加看管,不可让她逃走。我另有用处,待日后再议。” 谢鸢轻轻点头:“属下明白。” 她从不多问,也不擅揣测。 宁凡信任她到能将如此重要的信件直接交给她拆阅,她便更不会逾矩。 一封回信很快备好,由那名少女带着鸽子转身离去,房中再次归于寂静。 宁凡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远天,微风掠过,楼外街市隐隐传来商贩的叫卖声,与这安静的室内形成鲜明对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接下来就看荀破那边的消息。” 谢鸢轻声应下:“我会随时准备好接应。” 宁凡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他没有带人,也没有回头。 谢鸢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那身白衣走下楼去,才重新坐回原位 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却发现茶已凉了。 …… 惊鸿楼外,天色渐沉,暮色悄然落下。 宁凡缓步走在青石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街灯初上。 这个世界仿佛与战事无关,安稳、热闹,甚至有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可宁凡的心却不轻松。 荀破的战报尚未传来,苏苏还在追踪逃亡的残兵。 而他作为整个谋局的核心,不能过早暴露,更不能轻易行动。 再拖下去,便会引起怀疑;若冒然出现,也会打乱节奏。 “要快一些了。”他心中喃喃,步伐不觉又加快几分。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目前的难题还不算什么,他真正担忧的从来都只是大秦和蛮荒而已。 第185章 消息传来,北荒一统 三日过去,荒关之内,表面平静如常。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们追逐嬉戏,仿佛整个北荒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安详。 可只有那些真正关注风向变化的人,才隐隐感受到,这平静之下,正酝酿着惊天动地的变局。 在一间临街茶楼的二楼,几个看似悠闲的商人正在喝茶闲聊,眉宇间却藏着锋芒。 有人低声说道: “你们说,最近怎么没了荀破的消息?” “前几日还传出他攻下陈归火的消息,怎么现在忽然断了?” “嘘!”另一个人连忙摆手制止,“你不想活啦?” “陈归火都死了,那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 “那可是黑炎寨的主,说没就没了!你以为后头就这么简单?” 这些话虽轻,却仿佛石子落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 但只有极少数人才明白,这三日的表面风平浪静之下,实则波涛汹涌。 整个北荒正在经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变局。 只是消息尚未传入城中,多数人还浑然不觉罢了。 与此同时,城外,数百里之外的北荒大地上,风沙依旧肆意拍打着旷野,滚滚黄尘中,却已有另一种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那是权力更迭的气息,是铁与火编织的归属感。 是荀破与宁凡共同谋划下,北荒权力结构彻底改写的征兆。 三日前,陈归火伏诛,血染黄沙,震动北荒。 而在那场血雨腥风之后,荀破并未贪图片刻的休整。 他仅仅只在原地驻足了一天,便再次披甲出征,目标直指下一个寨子——黑牙寨。 此地已失去了镇守者厉秋罗,寨中兵力溃散,毫无斗志。 荀破麾下精锐如锋,势如破竹,几乎没费多少气力就攻破寨门。 黑牙寨寨墙不高,本就是以防御为主的构筑。 但在荀破这些天的战斗中早已熟练掌握攻城战法。 他亲自带着一队突击手,一夜之间攻破了主堡,将寨中所有拒不投降者尽数斩杀。 这一战,几乎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 黑牙寨,便像一头已经被抽去獠牙的巨兽,被荀破轻而易举地收编在掌中。 城内百姓惶恐不安,但看到荀破并未滥杀无辜,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荀破下令释放了之前被厉秋罗镇压的百姓头目。 扶持他们成为新的管理者,并派遣自己的心腹监视,确保忠诚。 次日天刚蒙蒙亮,荀破率军马不停蹄,直奔第二个目标——黑沙寨。 他原本以为此地是苦战之地。岳凌风虽然是个有些自负的角色。 但在北荒也是成名许久的人物,黑沙寨人口众多,地势险要。 他本以为岳凌风的余党会死战到底,毕竟岳凌风虽然已死,但是其人素来铁血,手下多是死忠之辈。 可真正交锋之后,他才发现,对方士气涣散得出奇。 前军不过象征性放了几箭,后军便已开始动摇,不少兵卒竟开始偷偷后撤、逃亡。 当荀破大军抵达时,对方几乎毫无战意。 寨门未闭,守兵溃散,甚至还有人主动出寨迎降。 荀破并不轻信。 他冷眼旁观,仔细审问被俘者,才逐渐明白,岳凌风死后,黑沙寨早已群龙无首,寨中早就陷入了分裂和内斗之中。 而且,不少人早就对岳凌风的高压统治心生不满,这一次不过是借着荀破之势顺水推舟罢了。 在宁凡的谋划下,荀破这支军队早已军容整齐、装备精良,且有大量物资支撑。 再加上连战皆捷的气势所向,这样一支铁军,对上黑沙寨这帮余孽,简直是摧枯拉朽。 “这些人不是忠于我,是忠于活命。” 荀破站在黑沙寨寨墙上,望着脚下的俘虏和民众,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就用规矩让他们老实。” 他调拨军中一部分文士,重设黑沙寨律法。 派驻兵马并开始清点仓库和武库,所有可用资源尽数打包,准备南运。 但荀破没有丝毫停顿。 他知道最后的难关才是关键。 三天后的黄昏,荀破大军抵达赤狼寨外。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是开门投降,也不是溃逃的残兵。 而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寨子和一群誓死守卫的兵将。 赤狼寨,是戚南荒留下的最后堡垒。而如今。 这支尚未得知戚南荒失踪消息的守军,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们的主上,会在关键时刻回归。 这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赤狼寨地形险峻,三面环山,一面为壁峭崖,仅一条主路可通进出。 荀破调集投石机、攻城锤,又安排夜袭与暗中破寨。 他率先冲锋,亲自斩杀数名敌军将领,鼓舞士气。 不同于前两个寨子,这里虽无主将坐镇,但守军却展现出惊人的抵抗意志。 寨中兵卒不惜以血肉之躯阻挡荀破的攻势,墙头冷箭不断,陷阱密布,顽强抵抗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赤狼寨的守军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们打得悍不畏死,甚至出现了妇女自持长矛加入守卫。 但荀破带来的军队,不再是最初那支杂牌军。 他们经历了陈归火之战的洗礼,又接连收复数寨,如今早已脱胎换骨。 经过一日一夜的苦战,赤狼寨终于陷落。 寨门轰然倒塌,火光冲天而起。 荀破披着战甲,站在赤狼寨主殿之上,望着脚下已归一统的山河,双目之中燃着胜利的光辉。 荀破此战,损失不小,至少几千人伤亡。 好在他兵强马壮,又有九品强者坐镇,在强力推进之下,终于撕开了防线。 血战之后,赤狼寨陷落。 最后一块拼图,终被收齐。 北荒五大寨,自此归于一统。 他知道,自己这一战,已不只是完成了宁凡的命令。 更是为整个北荒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对身边的苏苏说道:“传信——告知宁凡殿下,北荒已定!” 那一刻,冷风吹起,旌旗猎猎作响,如龙腾九霄,震慑群山。 战后的夜晚,营地内篝火通明,士兵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不敢过分喧哗。 因为荀破此时仍在静坐,将这一路的收编情况详细整理成册,派人飞马传往惊鸿楼。 他知道,这一切的荣耀应归于宁凡。 若非他布局谋划、调配资源、顺应人心,荀破再有勇猛之力,也难以在三日之间连破四寨。 当他提笔写下:“北荒大局已定,唯殿下之谋可定天下。”时。 眼神中,满是敬佩与真挚的感激。 ——而此刻的宁凡,仍静静等待着这封来来的捷报。 第186章 事件结果,要离开了 夜幕缓缓垂落,整座荒关城沉浸在晚风的轻拂中,远处的城墙投下深沉的阴影,仿佛连时间也慢了下来。 星光稀疏,月色如洗,洒在城中的青石路上,泛着淡淡银光。 宁凡独自走在街道上,脚步不快,每一步都回荡在静谧的夜色中。 他今日走得比往常更慢些,似乎在用脚步丈量着这座城池的呼吸与沉默。 回到客栈的时候,时辰已近亥末,街上早已人影稀疏。 只余偶尔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在空荡中显得分外清晰。 推开客栈的房门,熟悉的木香扑鼻而来,窗户没有关严,夜风卷着几缕凉意吹入室内,吹动案上的灯火微微摇曳。 屋内陈设简朴,一张木榻,一架书桌,一座衣架。 几只盛着清水的瓷碗,显出主人的清冷与节制。 宁凡将外袍脱下轻轻搭在衣架之上,刚欲落座,还未完全松下心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显得格外刺耳。 脚步极轻,灵巧而又急促,从声音判断,是女子。 而且来者身形不重,轻功不俗,但显然心急如焚。 宁凡眸光一凝,坐姿未变,但指间却悄然攥住了桌边放置的一枚袖中匕首,眼中寒意一闪。 他不是疑心重的人,但此时此地,这样的脚步声绝不会是寻常客栈女仆能拥有的。 就在他即将起身之际,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是苏苏。 那一瞬间,宁凡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神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他看着门口那道熟悉的倩影出现在月光之下,一身灰尘仆仆的劲装被夜色勾勒出曼妙的线条。 额前的发丝因风而乱,眼神中却透着掩不住的兴奋与急切。 “回来了?”宁凡的声音温和了几分,眼中也多了丝笑意。 苏苏快步踏入房间,一边擦去额头的汗珠,一边急促地说道: “公子,荀破那边的事情有结果了!” “你是——刚得到消息就直接赶回来的?”宁凡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她微微喘息的模样,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苏苏轻轻点头,坐到桌边,略显疲惫地说道: “没错,我在那边刚听完最后一个寨子的消息,立马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来时赶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夜路,风沙不小,马都跑得吐白沫了。” 宁凡不由失笑,随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道:“辛苦你了。” 苏苏接过水杯,轻啜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说道: “公子,按照您的安排,荀破三天之内连续攻打了三座大寨。” “第一天拿下的是黑牙寨,那边的寨主厉秋罗死了。” “所以守寨的人一听到荀破到来,士气低落,甚至都没抵抗几下就投降了。” “第二日,黑沙寨。”她抬眼望向宁凡,眼中略有异色。 “那边虽然人多一些,但寨主岳凌风已经死了,原以为会有些抵抗。” “但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也早就动摇了,一听荀破的名号,居然直接投降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撑不了多久。” “荀破几乎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了第二个寨子。” 宁凡微微颔首,静静聆听,眼神沉静如潭,心中却已有了定计。 “第三个,也是最难啃的——赤狼寨。”苏苏略微沉了下声。 “这一次花了我们将近一天时间,对方抵抗得非常激烈,死战不退。” “他们以为戚南荒还会回来,还留着最后一丝希望,所以拼了命地守。” “戚南荒确实是厉害的人物,他的部下忠诚度也高得惊人。” 宁凡淡淡地说道,“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戚南荒去的地方,是回不来的。” 苏苏点头,接着说: “最终,荀破调集全部兵力,从三面围攻,再加上他手下两位九品强者亲自破阵,终于将赤狼寨拿下了。” “不过,这一仗也死了不少人,但好在……结果圆满。” 她说完,目光期待地看向宁凡,“如今整个北荒。 最强的三股势力已经尽数被拔除,只剩下一些零散小寨子,成不了气候,很多已经主动派人送降了。” 宁凡静静听完,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在灯火下微微明亮,似乎正在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良久,他才缓缓道:“很好,你们辛苦了。如今大局已定,大秦与蛮荒再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接下来——我们该动了了。” “动身?”苏苏一愣,“去哪?” “该去见一见这北荒真正的执政者了。”宁凡轻声说道,眼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 “北荒刺史,他一直没有露面,是时候让他知道,我们来了,也该谈一谈了。” “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微敛,“我若再不露面,某些人可就要忍不住了。” “此行本就是借北荒立威,也是借北荒立信,是时候见一见这位北荒刺史大人了。” 苏苏点点头,又问道:“那暗一怎么办?他是跟着我们,还是继续留在这边?” 宁凡想了想,目光深邃,道:“他留下来,与荀破一同镇守北荒,整合余下的小股势力。” “这片地方虽已平定,但想要彻底铸成铁板一块,还需时间与铁腕。” 苏苏闻言,轻轻颔首,神情也随之沉静下来。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听宁凡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你这一趟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宁凡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轻轻关上那扇微敞的窗户。 “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北荒的事,交给他们。” 夜风终于被隔绝在窗外,室内灯光温柔,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丝暖意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苏苏起身行礼,轻声道:“属下明白,先告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宁凡这才重新坐回案前。 目光望向那张已经被他摊开的北荒地图,指尖缓缓在上面滑动,最终落在那座不起眼的小城之上。 ——北荒刺史府。 “是时候了。” 夜色静谧,屋内的灯火摇曳。宁凡独自站在窗前,仿佛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他知道,从这一步开始,一切才刚刚真正开始。 …… 第187章 轰动一时,最后赢家 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荒关街道上的石板依旧湿润。 一层淡淡的水汽在地面上飘荡着,仿佛笼罩着这片曾经战火频仍、如今却稍显安宁的土地。 天边朝霞如火,一缕金光从地平线上倾泻而下,将街道两侧的瓦房与旗帜镀上了一层淡金。 宁凡和苏苏身披斗篷,悄然从一家无甚起眼的客栈后门离开。 他们没有声张,也没有留下任何足以引人注意的痕迹。 宁凡只在临行前托谢鸢的人送去一封简短的书信,寥寥几句,告知他们已经离开,目的地则只字未提。 谢鸢看完信后陷入了沉思,但并未追问什么。 只是让人小心收好信件,然后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远方。 仿佛在等什么,又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离别。 整座荒关,此时仍沉浸在晨曦未醒的宁静之中。 直到两人身影被浓雾吞没,整个荒关仍未察觉。 这位策动了北荒风云的男人,已经悄然离去。 可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在辰时,最早开门的一家茶楼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拨江湖人。 原本只是想来吃个早饭、听点闲谈的他们,谁也没料到今日将听到一个足以震动整个北荒的重磅消息。 “你听说了吗?黑牙寨、黑沙寨……连赤狼寨都被破了!” “什么?!这玩笑开得可太大了,这才几天?” “不是玩笑,我舅子前天还在黑沙寨外送货,亲眼看到整座山寨大门洞开,旗帜都换了!” “真的假的……黑牙寨也就算了,毕竟厉秋罗死了,可赤狼寨?那可是戚南荒的地盘啊!” “戚南荒你别提了,那人这段时间压根没露面,我听说是去什么秘境了,这一走,就让荀破钻了空子。” 茶楼里,一下子炸了锅。桌椅间的交谈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不少人干脆放下饭碗,站起身围在说话的人身边,七嘴八舌地打探起更详细的消息。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荒关之中。 无论是喝茶下棋的老者,还是市井奔走的小贩,亦或是暂居于此的江湖侠客、异地商旅,几乎都被这则消息炸得目瞪口呆。 位于城南的“岁寒茶舍”今日格外热闹,楼上楼下坐得满满当当,茶香四溢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跟你说,我大哥在那军中做副统领——” 一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荀破带兵那叫一个狠,三日连破三寨。” “头一天灭黑牙,第二天平黑沙,第三天直接硬刚赤狼寨。” “真的假的?赤狼寨可是有上万人马啊,就算戚南荒不在,那也不是轻易能破的?” “你们懂什么!”角落里一个年纪略大的汉子冷哼一声,抿了口茶说道: “人家这叫运筹帷幄。这三寨本来就虚得很。” “两个主将死了,军心不稳,剩下的赤狼寨再怎么拼命,也只是垂死挣扎。” “荀破有兵、有将,还有个据说是九品的神秘人相助,破寨就是迟早的事儿。” 众人哑然,面面相觑。 这番话,让很多人心中不由得沉甸甸的。 若说之前还有些人抱有幻想,认为这些寨子自成一系、互不干涉,自己混口饭吃尚且安稳。 如今看来,整个北荒的格局已经彻底变了。 不光茶楼,连带着街边酒馆、小吃摊、甚至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都在谈论这件事。 一时间,整个荒关仿佛陷入了一种热烈却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 人人都在议论,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荀破下一步的动作。 有人欣喜若狂。 “哈哈,我看早该如此!那几大寨子压我们压了多少年?如今被一锅端,真是天理昭昭!” 也有人愁云满面。 “完了完了,我们寨子离黑沙寨不远,这下荀破肯定盯上我们了……” 一些小寨子的头目甚至连夜召集人马,暗中聚会,商议对策。 “兄弟们,这荀破要是来,我们怎么办?” “投降还是死战?” “他若真能统一北荒……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归顺。”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浪潮,从荒关逐渐蔓延至整个北荒。 风起云涌,变局之兆已然不可遏制。 而此时此刻,正是这场风暴中心的荀破,却坐在自己的军营中。 望着北方连绵起伏的山岭,面露微笑。 他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将战后收拢的人马重新整编。 原先那支五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一千余人。 但随着黑牙寨、黑沙寨、赤狼寨的兵力归附,他麾下的总兵力已逼近两万! 荀破没有辜负这些人的归顺。 他将三分之一的战利品分给将士,还亲自提拔了几位作战英勇的年轻将领。 这一举动令原本还心有疑虑的众人顿时忠心大增,士气如虹。 在中军大帐中,荀破对着地图沉思许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这些小寨子的选择了。” “我会先派人去问他们一问,愿意归顺的便留下命,不愿意的……杀鸡儆猴。” 他的话语不重,却带着森然寒意。而一旁的暗一,则始终沉默地站在角落里。 目光微垂,没有插话,但眼神中透着浓浓的警觉与戒备。 此时此刻,整个北荒已无可置疑地落入了荀破掌中。 而荀破,也终于站在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北荒之主。 而这一切的根源,来自那个在清晨悄然离去的男子。 宁凡。 荀破看着桌上那封宁凡留给他的密信,心中再次升起一丝敬意。 这个男人谋定而后动,一举扶他登顶,甚至在胜局已定之后。 依旧悄然退场,没有张扬,也未索取任何回报。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荀破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的笑意。 “日后若他开口,我荀破,愿为其马前之卒。” 北风猎猎,旌旗猎响,那一道破晓的阳光穿透乌云。 洒在他的铁甲之上,映出一道灿金之辉。 这一刻,荀破,已成北荒唯一的赢家。 而他的身后,是万众归心的大势,是一条通向真正王座的道路。 第188章 收到消息,公子猜测 春意悄然洒落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蛮荒大地上。 凛冽的寒风已然褪去,残雪消融,裸露的土地间开始冒出一抹抹嫩绿的小草,犹如沉睡的荒原开始苏醒,孕育着新生的希望。 山野之间,浅溪潺潺,远处的林地被薄雾笼罩着,一缕阳光从云层间斜洒下来,在地面上映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在这片广袤的原野中央,矗立着一处宏伟且肃穆的部落——蛮荒部落的中心营地。 这里是整个蛮荒势力的核心,十数万人的部族仰仗此地运转。 帐篷如林,布阵严整,横亘在山脉与河川之间,俨然如一座流动的城池。 这是蛮荒王庭,亦是整个蛮荒最具权威与势力的存在。 高高的桦木围栏勾勒出营地边界,旗帜猎猎,蛮图腾图案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主帐之中,陈设简约却不失威严。 巨大的兽皮地毯横亘其上,帐顶悬挂着雕刻精致的铜灯,灯盏中尚余昨夜未尽的香烟。 朝阳透过缝隙斜斜照入,将帐内的尘埃映出一缕缕金光。 营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黑金为骨、兽皮为帷的王帐,帐帘随风轻轻飘动,隐隐有金线织纹闪烁其上,仿若蛮荒天意的象征。 此刻,在这王帐之中,气氛沉静而厚重。 一个身着轻纱白衣的女子正安坐于帐中玉案之后,她身姿纤长,端坐不语,周身却自有一股清冷之气氤氲开来。 她的一头青丝如墨垂落至腰际,用一条银缕软带轻束。 白纱轻掩其面,只露出一双冷峻澄澈的美目,仿佛藏着深海星光。 她,便是蛮荒部落的公主——尘妤。 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令人心悸。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世上竟有如此绝艳之姿。 此时,她正低头注视着手中刚刚送到的一封密信。 密信纸张柔韧轻薄,却有特殊的符印,显然是蛮荒中情报体系中最机密的一环。 她目光微垂,轻展素手拆开信封,淡淡扫过信中的内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她的神情却未露出丝毫波澜。 那张被面纱遮住大半的脸庞安静得如同一池死水,冷静、理智、深沉,几乎让人无法揣测她的真实想法。 帐中烛火跳动,她将信轻轻放下,纤指轻按桌面。 旁边不远处,一位身形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始终默默注视着她。 他正是蛮荒部落的现任首领,也是尘妤的父亲,统领数十万蛮荒儿郎的真正霸主——蛮王·赫烈。 “怎么了?”他沉声开口,语气虽然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关切。 尘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赫烈接过之后,缓缓展开。 信中写的内容不多,但字字句句却如惊雷般击在赫烈心头: 戚南荒离开北荒、藏宝图失踪、荀破连破三寨、北荒统一…… 短短几日之间,整个北荒的格局就已彻底改写。 他眉头紧锁,盯着信纸沉默良久,神色越发凝重。 “真没想到……这个戚南荒竟然真的带着藏宝图私自离开了。” 赫烈低声呢喃,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遗憾,“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叫荀破的……” “他居然真敢动手,动作还如此果断迅猛,我们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似是压抑许久的怨愤终于泄出一丝: “为这张藏宝图,我们布了多久的局?结果最后……反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王帐中一片沉寂。 尘妤静静听着,片刻后才平静开口,声音柔和却清晰: “不仅仅如此,父皇,其实我觉得荀破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赫烈一愣,目光转向她:“你是说……这背后还有一只手在操控?” “是。”尘妤点头,缓缓解释道:“首先,那张藏宝图的出现本就蹊跷,太突然、太凑巧了。” “像是有人故意丢出来诱导我们争夺一般;” “其次,荀破在我们掌握的资料中,并不是个有大谋略之人,甚至可以说他之前毫无存在感。” 她微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现在呢?” “他非但没有争图,反而在关键时刻急流勇退,紧接着就开始扫平北荒诸寨,尤其是岳凌风的死……” “你不觉得蹊跷吗?如果真是大玄动的手,他们会沉默至今?” 赫烈陷入沉思,脸色越来越沉。 “而且,”尘妤声音低柔,“荀破手中,突然冒出几个九品高手,这在荒关中可是稀罕至极资资源。” “还有他们的兵器,也不是普通寨子能拿出来的,全都是上品精铸。” “所以我猜测,在荀破背后,很可能有一个极其隐秘且强大的势力在推波助澜。” “只是他们藏得太深,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听完尘妤的话,赫烈已然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原本还有些不甘与懊恼,如今却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他低声道:“若真如你所言……那这个幕后之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居于暗中,运筹帷幄,却无人察觉……可怕。” 他停顿了一下,望向自己的女儿,眼神复杂。 ——尘妤的智慧与冷静,远超常人,甚至连他这个老谋深算的蛮王,也在刚才的那番推演中感到自愧不如。 但正因为如此,他心中那一丝隐忧也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豪与慰藉。 “不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沉声说道。 “若那人真的存在,也不必太过慌张。我们蛮荒,从来不是胆怯之人。再者……” 他的目光落在尘妤身上,“我相信你。未来,就算是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也未必能胜得过你。” 尘妤没有回应,只是垂眸微笑,淡然却坚韧。 她知道,这场风暴还远未结束,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189章 大秦公子,终到边境 大秦王朝,皇城深处。 这座雄伟的城池,乃是中原大地最为富庶的所在。 皇宫四周层层宫墙如山如海,宫阙金瓦飞檐,尽显恢宏气势。 此时正值春日初融,虽仍带着几分寒意。 但院中玉兰已悄然绽放,鹅黄色的嫩芽从枝头吐出。 像是一点点生命的呢喃,为这静谧肃穆的宫苑添了几分生机。 在这宫城之中,一处宁静而肃穆的王府内,窗外风铃轻响,庭前水榭回廊。 数名身穿玄衣的侍女静静守在屋外,神情肃穆,不敢出声。 屋内香炉袅袅,案几之上铺着一张红木长案,一封密信正静静地躺在案上,封蜡尚未干透,显然是刚送来的急报。 一名身穿青金暗纹锦袍的男子,正背手立于窗前。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背影沉静如山,头发束于玉冠之中,眉目分明,轮廓冷峻。 那双眼眸如潭水般深邃,隐隐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沉稳,一看便知。 这人身份非凡,出身尊贵,绝非凡俗之辈。 此人,正是大秦皇室之人年纪不过二十五上下。 却已执掌情报密司、边疆调度等关键事务,在朝堂中地位举足轻重,被誉为“最像先帝的人”。 他缓缓转身,抬手取过密信,拆开之后展开细细阅读。 那张信纸不过巴掌大,上面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笔迹潦草而仓促,显然是边境快马连夜传回的。 信中所述,正是北荒近日突变之事—— 荀破率军三日连破三大寨,黑牙、黑沙、赤狼三寨皆在短短三天内一举拔除,北荒局势彻底翻盘。 而据暗线所传,荀破身边竟有九品武者协助,种种迹象。 皆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北荒,在无人察觉之中,已经变天了。 青衣男子读完信后,缓缓将其折起放回案上,神情平静,眼眸之中却有一抹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仿佛他早就猜到了会有如此结果,又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既定事实”有些无奈。 沉默片刻,他低声开口:“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身边站着一名中年人,身着朴素的灰衣,却神情冷峻、眼神凌厉,正是他最信任的亲信,赵澈。 “赵澈,这件事你怎么看?”青衣男子问道。 赵澈拱手行礼,眉头微皱,斟酌着说道:“殿下,属下以为,这一切虽有端倪,但仍令人惊讶。” “三天时间连破三寨,这非荀破一人之功,背后必有高人。” “岳凌风之死,如今看来更像是一次有意为之的布局,目的是清扫障碍,彻底掌控北荒。”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而我们……即便早有察觉,也根本来不及应对。” “一来北荒距此数千里,消息传递至少要三日,二来……” “岳凌风死后,我们已经失去了在北荒的支点。” “如今,荀破已成势,除非动用大军,否则再插手已然无力回天。” 青衣男子缓缓点头:“确实如此,我亦有此感。” “那地势贫瘠、人心涣散之地,竟在短时间内被统一……” “若非有神人辅佐,绝不可能。” 他言语淡然,但赵澈却从他微蹙的眉心之中,看出一丝不甘与冷意。 “只是……可惜了。”青衣男子淡淡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本以为此次可以趁乱而入,至少在蛮荒之前掌控一方,如今却成了为人做嫁衣。” 赵澈闻言沉默片刻,道:“殿下,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北荒虽重要,但毕竟不是主战之地,如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布局未完,不如就此放下,静观其变。” “也许他日,还有反制的机会。” 青衣男子轻轻颔首,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天际,那一抹天光微明,仿佛也在述说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他低声道:“让我们的人暂时撤出,北荒这一盘棋,暂且落子为止。” …… 与此同时,三日光阴悄然而过。 北荒之地,鸣沙城。 这是北荒南境最繁华的城池,坐落在沙漠与绿洲的交界之处,宛如沙海中的一颗明珠。 城墙高耸,四面设关,西南两侧有商队来往不绝,北面有大玄设立的重兵驻守。 十万大军筑防如山,使这座城成为实质意义上的边境要塞。 晨光洒落,阳光穿透天边晨雾,为城池镀上了一层金辉。 城门前,商贩们已支起摊位,远道而来的旅人牵马而行,叫卖声、人声、驼铃声交织在一起,熙熙攘攘,宛如浮世一图。 此时,城门前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 男的身穿素衣青衫,神情淡然,步伐从容。 虽衣着朴素,却难掩眉眼间的锋锐与清贵之气。 女的则轻纱遮面,身姿曼妙,目光如水,气质婉约中透着一股不容轻视的坚韧。 正是宁凡与苏苏。 两人并未兴师动众,也未携随从,只是悄然走入这座边境之城。 守城的士兵略作查验之后,便将他们放行。 毕竟这座城每日进出者无数,他们二人虽然气质出众,但行迹并无异常,也就未引起太多注意。 踏入城中,迎面而来便是热闹的人声与扑鼻的香味。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小贩叫卖不休。香料、绸缎、兵器、药材,应有尽有。 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江湖打扮之人倚门而立,眼神警惕地扫视四方,显然这地方虽繁华,底色却并不太平。 宁凡驻足望了望四周,目光深邃。与之前的荒关相比,这里无疑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 不论是城市规模,还是居民构成,都远远胜过荒关那种临时聚集地。 荒关,是江湖人的舞台,是杀戮与冒险的据点。 而鸣沙城,才是真正属于朝廷与百姓的边境重镇。 “这地方……不愧是北荒第一城。”苏苏低声感叹,目光扫过城中车水马龙,脸上多了一丝少见的放松。 宁凡轻笑:“这里才是真正的大玄地界,民生为本,自然不同。” 两人并肩走进城中,阳光落在他们身后,长影投于石板之上,仿佛这一对男女,正从荒芜走向新的征程。 而属于北荒的风云,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190章 片刻温馨,刺史府邸 春日和煦,天光清澈,白云悠游。 鸣沙城,北荒南境最后一座大城,恍若一只静卧在沙原与草原交界的巨兽,安稳地守护着大玄朝的边疆。 这座城池与荒关截然不同,没有那种随时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压抑气息,而是一种久违的繁荣与安宁。 城门高耸,厚重的青铜门扉泛着冷冷金属光泽,周围的黄土墙上铺满青藤,春意盎然。 城墙上巡逻士兵井然有序,步伐整齐,显然是正规军所出,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目光锐利。 宁凡与苏苏并肩走入城中,没有高调,也没有随从,更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仪仗与披挂。 两人一身简洁衣袍,虽不华丽,却干净得体,风尘仆仆中透着一丝雅致。 尤其是宁凡,眉宇淡淡含笑,气质沉静,走在人群中虽不刻意引人注目,但无形间却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刚一入城,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街道宽阔整洁,青石铺地,石缝中已有细嫩草芽探头而出。 街两旁林立的楼阁高低错落,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无一不透露出繁华与底蕴。 铺子门前悬着色彩斑斓的幡旗,迎风招展。 叫卖声、吆喝声、孩童嬉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热闹非凡的春日交响。 “客官里边请,咱家烧鹅可是城里第一!” “香酥饼、新出炉的香酥饼,一文一张,不好吃不要钱!” “来来来,新到的南越花茶,香得很呐!” 宁凡微微一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熟悉感。 身旁的苏苏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眸光微微闪烁,嘴角难得露出一抹近乎少女般的弯弯笑意。 她从来都是隐在暗处的影子,是冷冽如冰的杀手。 然而此刻,她却像是某个初次入城的小姑娘,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新奇与欢喜。 宁凡站在街口,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恍惚。 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安宁、热闹的民间景象了。 自离京北上,他几乎一直身处刀光剑影之间,或陷乱局,或步荆棘,如今这片刻的平静,让他生出一丝淡淡的感怀。 “这才是人间啊。”他喃喃道。 苏苏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他身旁,眼眸微动。 她的目光在街道上来回扫动,眼中竟多了一丝新奇与欢喜。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这片刻的清闲中。 她的眉眼竟不再冷冽,反而像极了一个寻常的女子,被市井之乐吸引。 “我们……不如走走?”她轻声道,声音低柔,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像是某种试探。 宁凡笑了笑,点头应下。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入这座热闹的城池中。 他们没有高调行事,也没有刻意隐匿身份,只是穿着得体,气质清雅,在这人流之中并不显眼,却也注定会令人多看几眼。 他们走进一处街市,那是鸣沙城最热闹的一段街道。 街上两旁摊位密集,有人卖字画,有人卖糖葫芦,有人用铜锣吆喝推销自家秘制的牛肉干。 还有几个江湖艺人正在变戏法、卖艺讨赏。 “你喜欢热闹?”宁凡侧头看她。 “嗯……”苏苏轻轻点头,声音却细得像风吹过树梢。 “这才是人活着的样子,不像我们……总在刀尖上跳舞。” 说着她便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摊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汉,正在细细地将糖浆浇到红彤彤的山楂上。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难得地伸手指了一串,宁凡会意,微笑着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 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像孩子般轻轻皱起眉头:“好酸。” 宁凡看着她,眼里浮起淡淡笑意,不是调侃,而是柔和。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吃了糖葫芦、买了几包茶叶,还在路边一个摊子前停下,挑选了一把雕花小扇。 苏苏选了一把碧绿色的,扇面上画着两只并肩栖息的白鹭,看起来温婉宁静,颇有几分雅意。 “这把扇子配你。”宁凡低声道。 苏苏微怔,低头看着手中的小扇,良久没有说话。 阳光落下,街道上的人群来来往往,而他们两人就像是两个正在游春的寻常情侣,静静地走在这喧闹的人间烟火中。 宁凡很久没有过这样的轻松,哪怕这份轻松只是短短一瞬,他也依旧想把它记在心底。 直至傍晚将至,天色泛起金黄,他们才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鸣沙城刺史府。 这座府邸矗立于城中西南角,正对着通往边疆的官道。 高墙深院,青砖红瓦,门前两只石狮张牙舞爪,雕工精湛,尽显威严。 府门上挂着一块金底红字的牌匾:“鸣沙刺史府”,大字遒劲如铁,气势恢宏。 门前站着四名身着甲胄的守卫,手执长戟,腰间佩刀,个个虎背熊腰,目光警觉。 他们看到宁凡和苏苏在门前驻足,彼此对视一眼,虽没有立刻呵斥,但眼中也带着警惕。 一名守卫缓步上前,目光打量了一下两人,语气倒不算太严厉: “两位,此处是官府重地,若无要事,还请早些离去。” 宁凡微微颔首,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股淡淡从容: “烦请通报你们刺史大人,就说……宁凡来了。” 话音落下,那名守卫顿时脸色一变,瞳孔陡然一缩。 他并不真正认识宁凡,但这个名字如今在朝中高层已是如雷贯耳。 再看眼前之人气质沉稳、神情从容,衣着虽不张扬,却无一丝庸俗之气,气度非凡。 他几乎可以断定,眼前之人极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皇室中人! “不敢怠慢,属下这就去通传!”那守卫连忙行礼,转身快步跑入府中。 苏苏侧头望着宁凡,唇角轻扬:“你现在越来越有威势了。” 宁凡摇了摇头:“若真有威势,也不至于让这北荒搅成如今这个局面。” 他语气轻淡,却藏着深意。苏苏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夕阳西沉,霞光洒落,映得刺史府前那对石狮的獠牙如燃。 风拂起两人的衣袂,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府前,仿佛一对即将改变命运的人,等待着命运的大门再次打开。 第191章 皇子到来?面见刺史 刺史府,鸣沙城正中心的象征。 春日的阳光洒落在这座宏伟的府邸上,金色的屋檐反射出一层微微的光辉。 门前的石狮沉稳肃穆,仿佛岁月流转也难以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四周高墙深院,朱漆大门静静闭着,显得威严又庄重。 门口两侧各立着几位披甲执戟的守卫,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双目炯炯,望向前方,仿佛随时准备迎接突发之变。 府邸深处,一座小巧的院落之中,茶香袅袅。 阳光透过屋檐下的竹帘,斑驳地洒落在雕花茶桌上。 堂内,刺史秦礼正坐于案前品茶,紫砂壶中是今年春日新采的雨前龙井,色翠香幽,水温七十有余,最是妥帖。 他身穿月牙白长袍,宽袖微卷,神情惬意,从容中透着几分倦意,仿佛连这天地间喧嚣都无法惊扰他一丝清净。 然而下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远处的小厢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守卫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报——大人,大人!” “慌什么!”刺史眉头一皱,声音沉了几分,放下茶盏,冷冷开口: “一点规矩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慌成这样?” 那守卫一边喘着气,一边慌忙行礼,然后才急声说道:“大人……皇子来了!是皇子殿下来了!” “皇子?”刺史本还悠然自若的面色顿时一变,眼睛猛地一睁。 他霍然起身,连茶盏的碰撞声也没听见,急急问道:“你说什么?皇子?是六皇子?” “是的,大人!他自己亲口说的,他叫宁凡。” 听到这个名字,刺史的心里猛地一跳。六皇子宁凡,自从几个月前秘密外放北荒以来,他就一直暗中关注此人。 朝中传闻,这位皇子既无根基,也无实权,年少时更是沉迷酒色,才被远远贬至北荒。 但谁也不敢轻视皇子的身份,尤其是在这种边疆之地,皇室的血脉就意味着最高的命令与不可违抗的权威。 “就他一人?”刺史皱眉追问。 “还有一位女子,穿着素净,但气势不凡。”守卫答道。 “果然……”刺史轻声呢喃,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来了,倒也符合传闻中那般随性。” 刺史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立刻把人请进来,我这就亲自去迎接。” “是!” 守卫如释重负,快步退下。 此时的刺史终于露出一丝动容,眉宇间多了几分复杂。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窗外那湛蓝晴空,心中暗道: “这个宁凡,终于还是来了……” 早在数月之前,他便收到密信,说六皇子奉命南下巡视,一路暗中行踪不定。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出事,甚至怀疑是否早已遭遇不测。 毕竟,这位六皇子游山玩水、风流浪荡之名传遍了整个皇城,若是死在半路上,对他这个地方官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这位皇子的安危,还牵扯着皇帝的脸面——一位亲子死在北荒境地,那可是天大的事。 他不止一次想派人去荒关打探,可每次又都作罢,深怕行动过大惹来其他势力的注意。 直到几日前,那个叫苏苏的女子突然现身,才让他心里稍稍安心。 “不过……”刺史拂了拂衣袖,嘴角微微一勾,“既然这位殿下终于到了,那就好好招待一番。” “他这样的人物,贪图无非是吃穿玩乐,只要把他伺候得高高兴兴,就算他回京述职,也不会说自己一句不是。” “传闻他无才无德,只知贪恋声色犬马,靠着身份苟延残喘……呵,” 他轻轻一笑,摇头不语,手中衣袍一拂,大步朝正厅迎去。 “但无论如何,殿下终归是殿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懈怠。” 想到这里,他迅速整理了官服,又仔细整了整鬓发,换上了更为隆重的衣袍,这才大步走出内院,准备亲自迎接。 …… 与此同时,宁凡与苏苏还在门口。 这座府邸的宏伟程度确实不负“鸣沙第一官府”的称号。 石板铺就的宽阔台阶一直延伸到堂前,两侧雕梁画栋,院落深深,足见权贵气派。 而那些守卫,早已列队站好,眼神警惕,满脸敬畏。 谁都明白,今日来者非凡。 宁凡背负双手,负雪青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面上含着淡淡笑意。 身旁的苏苏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裙,简单素净,却更衬得她眉目如画,与平日冷峻模样判若两人。 她静静地站在宁凡身侧,一双眼睛望着大门,却仿佛心不在焉。 宁凡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极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陪伴。 “这里倒是规矩得很,”宁凡淡淡一笑,低声道。 “不过也比那荒关强多了,起码百姓安居,街市繁华,有些正经官府的模样。” 苏苏闻言轻轻点头,没有多言,只是神色里也透出几分轻松。 不多时,那早前进去通传的守卫急匆匆返回,神色却已换成谦卑敬畏,行至两人面前,单膝跪地: “属下无礼,恕罪!刺史大人已得知殿下驾临,正在厅中恭候,请殿下移步入府。” 宁凡不怒不威,只是淡淡点头:“带路。” 一行人鱼贯入府,沿着石板铺就的小道穿过层层花园与廊亭。 刺史府内陈设讲究,却不浮华,隐约可见此人治府有道,守中有稳。 行至前厅,秦礼已然候在厅门口。 他一身深青色官袍,腰束玉带,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几分老练与世故,此刻却满脸恭敬,拱手上前迎接: “下官秦礼,拜见六殿下!” 宁凡摆摆手,语气和煦:“不必多礼,我这一路行来倒也无甚奔波,只是来看看。” 秦礼心知对方嘴上说着轻松,实则其中波折只有当事人才知。 此刻他神色恭敬,却也不卑不亢,笑道:“殿下能亲至此地,实乃我鸣沙一地之幸。” “臣已命人备好上宾之席,愿殿下一扫风尘,略作歇息。” 宁凡含笑点头:“也好,府中风景不错,我倒也想多歇几日。” 一句话,似笑非笑,言中藏意,让秦礼心中微微一紧,却仍神色自若: “殿下若愿久留,秦某自当竭力侍奉。” 两人言语之间,客气中已有暗流涌动。 苏苏则静静站在宁凡身后,一言不发,目光扫过刺史府每一处细节,仿佛早已进入防范状态。 这一日,宁凡正式踏入刺史府,也象征着他在北荒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一步,将会是风起云涌的前奏,还是短暂的平静,谁也无法预料。 第192章 宴会开始,潜入荒关 刺史府内,夜色初上。 一轮圆月悄然挂上了鸣沙城的夜空,微风拂动屋檐朱漆斑驳的瓦片,庭院内灯火摇曳。 一缕缕淡淡的檀香自青铜香炉中缓缓升起,弥散在空气之中,给这座昔日威严肃穆的官邸添上了几分柔和而庄重的氛围。 秦礼身着一袭藏青色官服,衣襟笔挺,腰间的金带系得一丝不苟。 刚从房中走出时,脚下步履稳健,脸上带着一丝与身份不相符的急切。 虽然他是鸣沙城的刺史,统管南境十城之地,一向沉稳老练。 但这一刻,却也难掩内心的紧张与谨慎。 因为,那个传闻中风评复杂的六皇子宁凡,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地界之中。 当秦礼快步走至府邸中厅时,远远便看见一道身影正站在青砖铺就的回廊下。 那人一袭墨青色袍子,衣料并不奢华,但裁剪极其讲究,身姿挺拔,背负长剑而立,眉宇间自有一股超脱于凡尘的清冷气息。 身旁,苏苏则静静站着,一身月白轻纱裹身,眉眼如画,眼神温柔之中透出一丝警惕。 “殿下大驾光临,秦礼未曾迎接,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秦礼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一礼,神态恭敬,语气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宁凡闻言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却不失礼数: “刺史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偶然来到此地,想着顺道拜访,并未想惊动太多人。” 他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隐隐有种身为皇族的从容与淡定。 让秦礼在恭敬之余,更多了几分试探和揣摩。 “殿下说笑了,您金枝玉叶,踏入这南境便是我等的福气!” 秦礼连忙客套几句,随后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殿下舟车劳顿,不如先入内稍作休息,末将在后厨已命人准备了些薄酒菜肴,为殿下接风洗尘。” 宁凡微笑颔首,不再多言,携着苏苏缓步走入府中。 刺史府的会客厅并不算奢靡,但布置极为讲究。 檀木雕花的案几泛着温润的光泽,两侧立着一对四尺高的青铜灯柱,烛火明亮柔和。 屋内壁画描绘的是大玄南境山川图,几幅花鸟水墨相间,别有雅意。 侍女们脚步轻盈,手中捧着早已备好的香茗和点心。 有条不紊地将茶具摆放整齐,不一会儿,厅中便飘出一阵淡淡的龙井香气。 宁凡坐下后,目光环视四周,似是随意地观察着府中陈设,神色依旧如常,却也能看出他心境颇为平和。 毕竟在经历了荒关风沙的洗礼之后,如今这份恬静的烟火气氛,于他而言,反倒显得格外珍贵。 “殿下这次来,不知打算在鸣沙城停留几日?”秦礼坐在一旁,举杯敬茶,话中带着探询。 “回大人,”宁凡淡笑道,“这次父皇命我巡视边疆,慰问将士,我打算在此地暂留些时日,再择机北上。” 秦礼点头不语,眼神微微一动,心中已有了盘算。 他当然听说过这位六皇子的种种传闻,游手好闲,不理政事,好风花雪月,但……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这位殿下愿意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地盘上,不闹事。 自己自然会尽心伺候,哪怕要花费些精力,也要把他稳稳当当地送回皇都。 “殿下既然如此说,秦某自然全力配合,今晚便为殿下准备一场接风宴,聊表心意。” 宁凡笑而不语,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就在他与秦礼在府内寒暄应酬之时,遥远的北荒之中,夜色更显沉寂。 荒关之内,一批身影悄然出现在城外边缘。 他们身披灰褐色斗篷,衣衫沾满风沙,看起来宛如一群落魄的江湖游人。 然而若有细心人去观察,便会发现这些人脚步沉稳有力,眼神清明锐利,行动之间隐隐带着不像普通之人的肃杀与果断。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眉目间透着冷冽,他手势轻轻一摆,十余人如同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荒关城中。 目标——惊鸿楼。 此楼乃是谢鸢掌控荒关以来的根据地,也是她安插眼线、调度人手的中心所在。 而这些人,正是宁凡早在出发前秘密安排,专门支援谢鸢的精锐。 他们如幽灵般穿梭于暗巷之间,没有惊动任何守卫,不带一丝声响。 与此同时,鸣沙城刺史府内灯火通明,夜宴终于开始。 为不引人注目,宴会并未设于府外酒楼,而是在府中偏厅举行。 偏厅布置得华丽雅致,红金彩帷自屋梁垂落,香炉燃起麝香。 一旁屏风绘着飞鹤竹林,十数名鸣沙城的地方官员皆已就位,笑容满面,依次向宁凡行礼。 秦礼则亲自引宁凡入座,设主位于厅堂中央,礼仪周全。 宁凡神情淡定自若,对这些场合早已驾轻就熟。 觥筹交错之间,乐声渐起。 舞女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轻纱薄裙、云鬓花颜,衣袂飘飘之间,如仙子踏云而至。 为首之人怀抱古琴,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指拨动琴弦。 一曲《水云间》宛若清泉般泻入厅内,众人皆为之侧目。 秦礼凑近宁凡,面露讨好笑容,低声道: “殿下舟车劳顿,今日这几人,都是我府中精挑细选的才女,既可歌舞,又通音律,不知殿下是否满意?” 宁凡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刺史大人安排得,自然极好。” 宁凡自然知道秦礼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自己说满意的话,这些女子晚上一定会被送入自己的房间。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因为秦礼这么猜测自己的话,正好符合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自己可以更加真实的了解这里的情况。 同时也可以方便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秦礼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殿下满意就好,若有不足,尽管吩咐!” 舞乐声中,觥筹声起,笑语盈盈,而在这喧嚣热闹的背后,一张更大的棋盘,正在缓缓铺开。 …… 第193章 北荒结局,北荒共主 北荒的风,总是带着沙尘与冷冽,即便正值春末,空气中依旧透着一股干燥与肃杀。 而此刻的荒关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城墙之上悬着铁旗无声猎猎,几名守卫顶着晨曦倦意,眼神却异常警惕。 他们知道,短短几日之间,这片向来乱象横生的土地,正发生着一场足以改变格局的巨变。 这场变局的中心,毫无疑问,是那个名叫荀破的男人。 自从那一夜率军攻破黑牙寨开始,荀破的名字便如风中烈火,席卷北荒。 他兵锋所指,连破数寨,雷霆万钧之势无人可挡。 昔日那些横行一方的山头势力,如今一个接一个地土崩瓦解,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出便已溃败。 传言他身披黑甲,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所过之处,敌无全军。 而荒关之外,那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曾经林立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寨子,如今正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动荡之中。 风中的消息一则又一则传来,每一个都仿佛丧钟般敲击着人心—— 谁谁归顺了荀破,谁谁投降得太慢,连人带寨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荀破的“通牒”送到了每一处主要势力之中,没有丝毫的客套与掩饰: 三日之内,要么归降,要么死。 消息传来那一刻,不少寨子高层彻夜难眠。 有人愤怒,有人惊惶,有人蠢蠢欲动。但更多的,是沉默。 在北荒这块贫瘠又残酷的土地上,只有实力才是规则。而如今,荀破的实力,不容置疑。 一些眼界开阔的寨主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他们甚至没有等通牒送到,就已遣使前往,表示归附。 他们中不少人心知肚明,早投靠早得利,慢一步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 而真正令北荒震动的,却是几座较大的寨子,其中不乏曾经与荀破齐名、甚至略胜一筹的强者势力。 他们自恃人多地广,不愿低头,在收到通牒之后不仅未做回应,反而在暗中召集兵马,试图合力抗衡。 他们大错特错。 在北荒西北部,有几座大寨实力雄厚,寨内人口动辄上千,自持兵强马壮,悍勇善战,便打算负隅顽抗。 他们不是不怕荀破,而是想赌一把—— 或许荀破只是在虚张声势,或许只要挺过这阵风,就能继续称王称霸。 “我们若是现在投降,今后在北荒还有谁会尊敬我们?” “荀破?哼,不过是一时得势的莽夫而已!” “别怕,只要我们团结,北荒他也吃不下!” 可惜他们错得离谱。 荀破没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夜便带兵赶到,火光映天,刀影如雪。 他亲自率领精锐之师,一路攻入寨中,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反抗的力量彻底碾碎。 那些曾经高坐寨墙之上的首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来得及组织,便被斩首示众。 脑袋被挂在寨门口,鲜血顺着木柱流了一地。 这是警告,更是威慑。 山风依旧呼啸,但这风中夹杂的,却是浓烈的血腥味与臣服的气息。 大火烧了三夜,映红了荒野的天空。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这是荀破需要的“杀鸡儆猴”。 之后的局势便再无悬念,所有未曾表态的寨子在惊惧中纷纷低头。 短短数日内,整个北荒的山头势力几乎尽数归顺。 第二日,原本还在观望的各寨寨主彻底崩溃,再无侥幸心理,纷纷带着供品前来拜见。 那些昨日还高谈阔论要反抗到底的人,此时跪得比谁都快,嘴里喊得比谁都响。 “拜见主公!” “北荒有主,愿为先锋!” 一时间,荀破的军营门前人满为患,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然而荀破并未因此而松懈,依旧铁面无情,治军有度。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臣服,他要的不是一群口头上的附庸,而是真正能为他所用的北荒之力。 整个北荒,从未如此迅速而彻底地归于一个人手中。 而在外人眼中,这是一位横空出世的乱世雄杰; 可真正熟悉荀破的人都明白,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曾在无数次征战后,夜里独自坐在荒地的篝火边,望着星空低声道: “北荒太乱了,是时候有人来掌控它了。” 这句话,如今已成现实。 他站在这片黄土之巅,万众归心,誓言之中不见浮夸,只有铁血和意志。 就在北荒大局初定的同时,一道传信密报悄然送入荒关,收信之人是谢鸢。 她看完之后,没有惊讶,只是将那信纸轻轻放入火中,看着火光舔舐字迹,低声喃喃:“终于等到这一步了。” 信中只有一句话:“北荒已成,接洽荀破,按计划行事。” 谢鸢回眸看着不远处正在调度军务的荀破,沉稳的声音低声落下: “是时候开始下一步了。” 这一切,正如宁凡早前所策划的那般精准无误。 在众人眼中,北荒的统一,是荀破一人之功,是他以血与火铸就王座。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早在宁凡入北之前,一盘大棋便已经开始布局。 荀破的兵权、谢鸢的调度、各寨的地形分布、粮草调拨甚至反抗势力的性情走向,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从未显山露水,但却像是一双隐在幕后的手,一点点牵引着整个北荒走向统一。 而这一切,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 北荒归一,百寨归心,风沙依旧在天边翻滚,却已失去了往日的混乱与嘈杂。 取而代之的,是秩序初立的寂静与稳重。 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一个属于“北荒共主”的新纪元,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个共主,不是皇朝册封的将军,也不是山野出身的土王。 而是用铁血、胆魄与谋略,一步步征服整个北荒的男人——荀破。 而没人知道,这位北荒共主的背后,还有一个安静坐在鸣沙城宴席之上的年轻男子。 正微笑着,与刺史觥筹交错,饮尽杯中酒。 这场变局,从他踏入北荒那一刻,便已注定。 第194章 失踪之人,皇帝心思 大梁皇宫,御书房。 一缕初春的阳光从半掩的窗棂洒进殿内,照在铺着织金云纹地毯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殿外的梅花早已落尽,枝头生出嫩芽,微风吹来,掀动帷幔,仿佛连空气中都透着些许躁动与不安。 寒冬虽退,初春的暖意还未真正洒落人间,宫中依旧沉浸在一股肃杀而压抑的气息中。 青砖铺地,宫女太监行走时皆是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宫中那位心绪烦乱的天子。 御案后,皇帝苏成均斜靠着椅背,眉宇间尽是倦意。 他的龙袍褶皱明显,领口未扣整齐,整个人没有往日里皇者的威严与神采,反而多了几分疲态与焦虑。 他手中拿着一道竹简,可却已经盯着同一个字良久没有翻动,仿佛根本看不进去。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那棵老槐树,眼神空茫,像是要从树影婆娑中找寻些什么失落已久的答案。 宝座之上,苏成均坐得笔直,但面容却已掩不住憔悴之色。 他一身玄金色龙袍,面容威严之中却多了一抹疲惫与愁绪。 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却因政务与战事交织,眉宇间早早刻下了深深的忧思。 他一手扶额,目光沉沉,似是在思索,又似是茫然无措。 旁边的茶盏已冷,连最喜饮的清露茶都无心再品。 他这些天已经连续好几夜未眠了 “姝儿啊姝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无力。 这几日,他整夜难眠。 身为一国之君,他本该以江山为重、大局为念。 可眼下,最让他烦心的,却是自己的亲妹妹,苏静姝的下落。 几个月前,苏静姝主动请缨,前往边境寻找苏浅浅,将她带回皇都,准备促成与大秦三皇子的联姻。 当时他对这位妹妹是完全信任的—— 她精明、果断,有魄力、有远见,在朝中虽无实职,却始终是他的左膀右臂,某种程度上比丞相还要让他安心。 更何况,那场联姻,正是她一手策划。 苏静姝曾经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秦野心勃勃,早就觊觎中原诸国,三国之中,大梁最弱,大秦若真要动手,必然先拿他们开刀。 可若能促成与大秦三皇子的联姻,就等于给大秦一个台阶,也为大梁争得宝贵的喘息时机。 甚至有可能在大秦和大玄两虎相争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那时他说:“朕怕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她却莞尔一笑,眸中自信满满:“即便是缓兵,也能缓得半载一年,局势瞬息万变。” “有时候,一年,便足以改写天下。” 他信了她。 可现在,苏浅浅已经被送回来了,苏静姝却仿佛人间蒸发般,毫无音讯。 几个月来,苏成均先是惊疑,后来焦虑,最后便是深深的忧虑与愤怒交织。 他派出了密探、锦衣卫,甚至连暗卫都动用了,可仍旧没有一丝线索。 宫中虽未传出风声,但内廷之中早已流言四起—— 有人说她叛逃,有人说她遇害,也有人说,她压根儿没去找苏浅浅,而是另有所图…… 大秦那边的催促越来越急,一封封国书、一批批使者,不断递到皇都。 语气也渐渐由含蓄转为逼迫,甚至隐约带上了威胁意味。 “陛下,丞相派人来禀报,大秦使团今日再次来信,请陛下尽快定下婚期,送公主启程。” 御书房门外,一名金甲禁军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低声禀道。 苏成均闻言,皱眉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烦躁:“又催。” 苏成均顿时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脸色更加沉重了几分:“又来了……” 他抬头望向高处那一幅大梁疆域的地图,目光划过边境,与大秦接壤的数条山脉与荒原之地映入眼帘。 “春日将至,万物复苏,若是大秦想动手,正是时候……” 他自语着,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预感。 他清楚,大秦那位年轻的三皇子绝非凡人。 雄才大略,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这样的对手若真动起刀兵,大梁如今的国力断然难以支撑。 正因为如此,苏静姝才提出以联姻缓兵。 起初苏成均并不信任这个提议,可静姝言之凿凿,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正将苏浅浅送去做筹码。 而且,她更是强调——若三皇子继位,大梁将成最大受益方。 大秦与大玄迟早一战,到时候坐山观虎斗,或许真能有机会一统天下! 苏成均回想起当初那番言辞,仿佛昨日仍在耳边。 但如今,那个一手布局的曾经大梁公主却不知所踪,整个计划就此被打乱,而局势却依旧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迟疑,随即摆了摆手:“你下去告诉丞相,就说……” “让他告诉大秦使者,婚礼已经准备妥当,两日之内便送公主启程,叫他们再耐心等候。” “遵旨。” 禁军退了出去,脚步轻快,却仍不敢发出太大动静,生怕打扰了皇帝沉思。 御书房内重新归于寂静,只余烛火轻晃,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鸟鸣交织成一曲不安的协奏。 苏成均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心绪却更乱了。 “姝儿,你若还不出现,朕真的就要把浅浅嫁过去了……” “你当初说的那些,现在都成了空话。” 他睁开眼,望向御案上摆着的一幅宫廷画卷—— 画中正是苏静姝与苏浅浅,两人并肩而立,皆是天姿国色,一个端庄雍容,一个俏皮灵动。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不仅失去了一个最信任的妹妹,也正在亲手将唯一的女儿推入未知的深渊。 “这江山,我到底是守,还是毁?” 他自问,却无人应答。 皇宫内万籁俱寂,唯有他的叹息久久回荡在殿中。 良久,他目光缓缓落向殿内角落,那处悬挂着列祖列宗的画像与御座,他站起身,缓步走过去,手负身后,神色凝重。 “列祖列宗在上,孩儿无能,临大敌而无可奈何……” “臣子无良、后嗣无才,如今江山社稷,危如累卵……” 他一字一句低语,仿佛在向祖先倾诉,也仿佛在向自己告解。 脑海中掠过自己的诸多子嗣,一个个影子浮现,却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他长子懦弱,次子贪权,三子愚钝,唯有那个四皇子苏铭,自幼聪慧敏锐,极有手段,可惜—— 那是他一时酒醉与宫女所生,身份尴尬,一直未被他正式承认。 “怎么能传位给那样的孩子?皇家威严何在?” 可随即,他却又苦笑一声。 “可若不传给他,还有谁能撑起这片江山?” 这一刻,他终于真正体会到“孤家寡人”的含义。 权力之巅,四顾无人。 第195章 宴会继续,秘密见面 鸣沙城夜色如墨,天边弯月孤悬,似一缕银钩静静垂落于天幕之上。 微风拂过城墙之巅,掀起一阵阵轻尘,吹散了白日的喧嚣与炎热。 取而代之的,是夜的宁静与几分不易察觉的暗涌。 此时,刺史府内张灯结彩,通明如昼。偌大的正厅内灯火辉煌,红烛高照。 细密的金丝纱帐在灯光映照下轻轻晃动,映出如梦似幻的影子。 厅外的廊下垂挂着串串红灯笼,风铃叮咚作响,似在为今夜的主宾吟唱欢迎之曲。 穿过前院长廊,便是正中的主厅。 厅内布置得奢华堂皇,三丈高的朱红立柱上缠绕着金龙雕纹,天花板用的是来自江南的金丝楠木,香气淡雅中透着尊贵。 席地铺设的锦毯用的是西北极为珍贵的天山雪羊皮,其上摆满金银案几,珍馐百味、佳酿琼浆,热气升腾,香气扑鼻。 此时,一场为宁凡接风洗尘的盛宴正在热烈进行。 正厅中央主座之上,宁凡身着一袭玄金相间的便服,姿态悠然,面带微笑,手中执盏。 与周围宾客推杯换盏,眼中含笑不语,倒真有几分世家皇子的气度。 只是那笑意里,谁也看不清真假。 席上珍馐美馔堆满玉案,香气弥漫,百味交融,令人食欲大动。 宴会还在继续。那名方才弹琴的女子早已被轻声遣下,余音未绝。 琴声仿佛还在厅内袅袅回荡,使得这热闹之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婉转余韵。 坐在主位之上的宁凡,神情懒散随意,唇边噙着笑意。 他左手随意搭在椅扶上,右手把玩着手中酒盏,那眼眸中光芒沉敛。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刺史秦桓率先举杯,身着暗金官袍,面带恭谨微笑,起身道: “殿下风尘仆仆,不远千里而来,某秦敬殿下一杯,以表敬意!” 话音刚落,众人皆举杯附和。 宁凡微微一笑,端起酒盏,目光扫过席间众人,笑意更浓: “秦大人客气了,今日这一场盛宴,我宁凡自是感激不尽。” “既然来了鸣沙,自然就是一家人,哪还分什么远近?” 说罢,一饮而尽,酒入喉,神色不改。 众人纷纷称赞,一时之间厅堂中笑语连连,气氛热烈如火。 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的气氛也逐渐走向高峰。 各路官员轮番上前敬酒,有人言辞恭敬,有人嬉笑打趣。 更多的,则是满脸谄媚地向宁凡投去讨好目光。 宁凡应对得体,无一冷落,哪怕对方言辞再无趣,他也能巧妙化解,让人如沐春风。 整个人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性情洒脱、喜好玩乐的皇族纨绔。 “殿下果然平易近人,和传闻中大不一样啊!”一名笑容谄媚的文官低声感慨。 “是啊,本以为是天潢贵胄,不想如此亲和亲近,日后若能多来几次鸣沙,岂不是我等之福?” “嘿,说不定将来就在这儿常驻呢?” 众人交头接耳,神情松动了不少。原本还心怀戒备者,此刻也都放下了心思。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位皇子,似乎并不在意政事。 只要肯供着他玩乐,供着他喝酒吃肉,他便不会去掺和地方上的实权大事。 宴席继续,觥筹交错,厅中热闹非凡。 可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下午随宁凡一同到来的苏苏,此刻却已不见了踪影。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宁凡身上,或试图攀谈,或只静静观望。 苏苏原本就如影子一般存在感淡薄,此时离开,自然也无一人察觉。 而这时,城中另一处府邸——司马李云的府邸,却在寂静中悄然亮起一盏灯火。 李云府邸并不奢华,反倒是深沉厚重,青砖黛瓦,楼宇森然。 书房位于东南角,门前种着两株老梅,夜风拂过,梅枝摇晃,在窗纸上留下斑驳剪影。 苏苏身形轻盈,步履无声。她绕过府外的护院,穿过长廊,行至那间早已熟悉的书房门前。 没有敲门,她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灯光从室内流泻出来,照亮她的侧脸。她的神色如水,平静中透着一丝谨慎与冷峻。 书房内,一盏琉璃灯静静地燃着,照亮屋内的陈设: 墙上挂着山水古画,书桌上一叠竹简,一部兵法,一柄未出鞘的短剑横放在一边。 显然这是李云平日里阅读与操演之所,毫无半点浮华。 坐在书桌后的中年男子正是李云,年约四十有余,面如铜铸,眉宇浓重,身形沉稳。 气息中透着一股军旅之人的干练与肃杀。他身穿墨蓝便衣,却也掩不住他长期握兵的威压。 见苏苏进来,他并未显得惊讶,只是起身微笑: “苏姑娘,今夜月色不错,你能来,我就知,殿下也到了。” 苏苏笑了笑,目光柔和:“不错,殿下今日抵达鸣沙,一切顺利。” “今晚的宴会如你所料,他没有让你露面,是他安排的。” 李云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殿下心思缜密,今日见他宴席上周旋自如。” “外人怕是都以为他是个只知饮酒玩乐的皇子了。” “他们只看到他表面的随性,却永远不会知道他目光落在何处。”苏苏轻声道。 “你说得对。”李云神色肃然,“这些年我能坐上司马之位,靠的全是殿下一手相扶。若非如此。” “我怕是还在边军中厮杀,不得翻身。如今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殿下也正是因为信你,才让我来。” 李云微微一怔,旋即坐正,目光沉稳,正色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苏苏轻轻抬起头,望着李云: “殿下此来,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他要借鸣沙之地做一件大事,需要你调动军中一支精锐……” “同时,还有别的部署,需要你暗中协助。” 李云闻言,眼中光芒一闪,神情凝重。 “既然如此,苏姑娘你请细说。” 苏苏没有再说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李云。 烛火映照下,那一纸密信仿佛点燃了某种宿命的契机——大局,已悄然展开…… 第196章 司马李云,北荒将军 夜色渐深,鸣沙城却仍未归于寂静。刺史府中灯火通明,酒香弥漫,丝竹之音悠扬不绝,宴会正值高潮。 主位之上,宁凡俊朗非凡,神情间仿佛带着一丝慵懒与玩世不恭,举杯之间自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仪。 下首坐着的刺史秦致脸上笑容温和,频频举杯向宁凡劝酒。 而其他大小官员们更是争相表态,纷纷上前敬酒,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殿下风采,实非常人能及,实乃我鸣沙城之幸!” “殿下文武双全,气度不凡,将来大有可为啊!” 觥筹交错之间,整个刺史府宛如一座华丽的舞台,宁凡成为了众人追捧的中心。 然而,他表面上的洒脱不羁、嬉笑应对,只是一个虚幻的面具。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时不时掠过在场众人,似在无声地审视与衡量。 没有人注意到,宴会开始许久后,那位随宁凡一同出现、气质出尘的少女——苏苏,早已悄然离席。 她并未惊动任何人,甚至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 仿佛本就是宁凡身边的一个影子,悄然无声地自人群中抽身,穿过热闹非凡的刺史府,掠入夜色中。 …… 夜风微凉,月光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间,给整个鸣沙城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苏苏身着夜行衣,身影轻盈如燕,在巷弄之间穿梭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对于这座城池,她已经无比熟悉。 特别是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司马府邸,更是再熟悉不过。 司马李云,这位表面上忠于刺史、办事得力的边地司马,实则早在数年前便暗中归顺于宁凡。 若不是宁凡的暗中扶持,李云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从一名普通幕僚崛起至今,成为刺史麾下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而这座府邸,也是苏苏与他多次密谋之所。 府邸大门紧闭,外围守卫森严,但对苏苏来说并不构成阻碍。 她如一道流光般掠入高墙,绕过庭院中的松柏假山。 步履轻盈地穿行在深宅大院之中,最终来到了熟悉的一间偏僻书房前。 烛火正静静地跳跃着,透过窗纸投出朦胧的光影。 苏苏轻轻叩门三下,又停顿一息,随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书房内陈设整洁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战阵图卷,案头堆着大量军政公文,几本书卷摊开在桌上。 正中坐着一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上下,五官方正、眉宇威严,虽无官服加身,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沉稳与气势。 他正闭目养神,听得门响,睁开双眼,视线落在进门的苏苏身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苏姑娘。”李云起身,步履稳重地走到苏苏面前,目光真诚又带着一丝敬意,“今晚来的那位,就是殿下?” “不错。”苏苏微微点头,声音如夜风般柔和,“殿下如今亲临鸣沙,是大事之兆。” “他会在这里暂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李云点了点头,神色郑重,“我明白。” “不过我是真的想当面拜见殿下,哪怕只是一面,也能让我安心。” 苏苏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却坚定:“殿下说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暂时还不能暴露。” “他身边的目光太多,一旦你此刻与他接触得太过频繁,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李云皱了皱眉,虽心有不甘,却仍点头应道:“是我太心急了,殿下既有安排,我自然听从。” 苏苏见他沉稳如故,满意地笑了笑,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递过去: “这是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其中是接下来的安排。” 李云接过密函,小心地收入袖中。苏苏继续说道: “第一件事,殿下希望你尽可能接近城中的各级官员,扩大你在鸣沙城的影响力,尤其是要稳住你在军中的根基。” “殿下说了,刺史或许换不掉,但可以架空他。” 李云闻言眼神一亮,低声道:“这是个法子。只要官员们多听我的,自然能从内部牵制他。” 苏苏点头: “你自己提出想要成为刺史,殿下也没有反对,只是你要明白,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我懂。”李云沉声道,“我会把这个目标放在心上,但不会急着动作。” “很好。”苏苏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件事。” “殿下希望你放宽对边境商队的出入限制,尤其是与北方蛮荒交易的商会,要大力扶持他们。” 李云略显疑惑:“殿下这是……要经营北荒的生意?” “可那一带危险重重,商人们也不敢过去啊,哪怕放宽了,他们也不会贸然涉足。” “你还不知道。”苏苏含笑道,“北荒……已经不一样了。” 李云闻言微怔,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情苏苏暂时不会说,等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明白。 “最后一件事,”苏苏顿了顿,面色稍微凝重些,“你可还记得镇守北荒的将军是谁?” “当然记得,”李云立即回道,“是姜飞,曾是我旧识,为人颇有担当,虽谈不上通透,但守边多年,忠心耿耿。” “殿下想知道此人是否值得拉拢。”苏苏缓缓道,“如果姜飞能归顺,那北荒的发展才有保障;” “若他不为所用……那就需另做打算。” 李云眯起眼:“我会试探他,不过姜飞性子刚直,说话要小心些。” “殿下并不急。”苏苏淡然地说,“这只是布子,他想将整个北荒纳入麾下,这一步不能走错。” 李云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眸望着苏苏,语气低沉却坚定: “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李云此生能有今日,皆是殿下所赐。” “但凡殿下有命,我纵使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苏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地回道: “你不需要粉身碎骨,只需要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好你的位置,将这座城……” “慢慢变成我们的人。” 夜深风冷,书房内灯火未熄,二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映得修长而坚定。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而在这沉沉夜色中,一枚枚棋子,正悄然就位。 第197章 宴会结束,秦礼秘密 夜色深沉,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鸣沙城的屋檐之上,为这座边陲之地蒙上了一层银辉。 刺史府中张灯结彩,酒香四溢,余音绕梁的丝竹声渐渐低下了调子,喧嚣热闹的宴会正缓缓步入尾声。 大殿内香烟袅袅,红烛高照,华丽的帷幔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金碧辉煌的灯盏将整座厅堂照得如白昼一般。 满座宾朋皆显醉态,或面红耳赤、或嬉笑不止。 一些官员靠在案几上已是歪歪斜斜,口齿不清,厅中酒香、香粉与脂膏混杂的气息弥漫,仿佛连空气都被醉意浸润。 宁凡倚坐在主座右下的贵宾位上,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眼神略显涣散,但那懒散中依旧有几分分寸得当的从容。 他的面前酒杯堆叠,酒壶早已换过好几轮。 今日,他没有运功化解酒力,而是任由酒意微熏,只为了更像那种无忧无虑、沉溺声色的“纨绔皇子”。 而他也确实做得滴水不漏——对于每一位敬酒的官员。 他都报以豪爽的笑容,频频举杯,态度热络到极点,偶尔还会语带调侃地说些轻浮的笑话,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刺史秦礼也喝得满面通红,频频举杯,举止间看起来已是醉眼迷离。 几次险些扶不住身子,下人早已在他身边伺候着,生怕他一头栽倒。 宴会到了这个阶段,场面看似已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政治意味,更多的是一种“兄弟情谊”与“英雄豪气”的展演。 但在场的几位精明之人心中都清楚,这一场酒宴,看似是给宁凡接风洗尘,实际上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试探,布局,或者说,是以酒为引的“权势交锋”。 但凡是能在这边境担任一方刺史的人,又有几个是庸人? 而宁凡,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合乎”他们预期的“纨绔”形象了。 于是,大部分人的疑虑也在酒酣耳热之中悄然淡去。 就在众人逐一散去之后,夜色已深,星辰满天。 下人们提着灯笼陆续送客,偌大的刺史府中重新恢复了平静。 宁凡在仆从的搀扶下离开了正殿,被带入刺史早早安排好的客房。 这是一间极为考究的房屋,檀木结构,朱红木雕窗棂,屋内香炉中香气淡雅,不浓不烈,恰到好处。 红纱幔帐垂落在四周,隐隐遮掩着雕花床榻,显得格外幽静而奢华。 他进屋后略作停顿,装作有些踉跄地关上了门,回身的动作却带着几分稳健。 他目光扫过屋内的一切,正欲走向水盂前洗净脸上的酒气,忽然—— 他的脚步一顿,眼神陡然一凝。 ——屋内,居然早已有人! 只见床榻边那一抹倩影在灯火下悄然现身,那正是宴会上曾为他弹琴的女子之一,名叫阿语。 妆容清雅,衣着也早已换下了笼罩式的表演衣裙,此刻着一身淡紫色轻纱薄衫,静静坐在矮几旁,像是在等候他多时。 “殿下。”她起身轻轻福了一礼,声音温婉却不失恭谨。 宁凡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她身后。果不其然,屏风后还隐约有两道纤细身影,似乎也是那日宴会上的女子。 “怎么,你们……怎么进来的?”宁凡收起笑意,声音中多了几分寒意。 阿语低头微笑,声音依旧温和:“是刺史大人吩咐的,说是今晚殿下酒酣之际,需要几位姑娘服侍一二。” “哦?”宁凡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角勾起一丝冷意,“这位秦大人,倒是‘用心良苦’。” 三名女子默不作声地跪坐在地毯上,动作极为得体,没有丝毫浮躁轻佻的神情,甚至可以说—— 她们的沉稳,超出了宁凡的预期。 “你们不是普通的舞姬,对?”宁凡忽然问道。 阿语抬起头,眉眼中并无惊慌,而是一种淡然如水的坦率: “殿下聪慧如海,自然一眼便识得真伪。” 宁凡轻轻“呵”了一声,走至椅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润喉: “秦礼这是在探我,还是在引我入局?” 阿语微微一笑:“殿下,不管他是哪种意图,奴婢们今夜不会对殿下有任何不利之举。” “我们只是按照吩咐,来‘陪’殿下。” 宁凡沉默片刻,眼神如刀般落在三人身上,忽然一挥手:“出去。” 三人都露出一丝讶异,阿语却仍旧恭谨地问道:“殿下,若奴婢不走呢?” 宁凡淡淡一笑,轻声道:“那我现在便将你们点晕,然后扔出去。” 阿语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还是低头一礼:“奴婢告退。” 三人悄然退下,只留下宁凡一人坐在房中,他这才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封信,打开细细研读。 这封信,是苏苏今夜离开前偷偷留给他的。 而其中所提及的,正是那位司马李云所提供的讯息。 还有关于边境北荒军中姜飞将军的一些只言片语。 宁凡微微闭眼,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 “秦礼……还会有其他的身份吗?” “北荒大将军姜飞吗?” “呵……那就更有趣了……” —— 与此同时,刺史府内另一座幽静的偏院。 昏黄的灯光中,秦礼静静躺在床上,身边的下人早已离去。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不再是酒意熏染的醉态,而是一种沉着而冷静的锋锐。 他从床头抽出一封密信,在手中缓缓摊开,那上面落着一道熟悉的印记—— 正是大皇子宁昭的专属信玺。 他读完后,低声呢喃:“宁凡,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若只是个纨绔,那自然一切好说,但……” “我更希望你不是。”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理由’,让你死在这片北荒。” “因为你得罪了……太多的人了啊!” 他轻轻一笑,眼底尽是寒意。 风,从窗缝中吹入,将案上的灯焰轻轻一晃,悄然摇曳。 …… 第198章 背后是谁?计划作废 夜,愈发沉静了。 刺史府高墙大院,玉砖铺地,朱门紧闭,灯火虽未熄尽,但早已不复先前的喧闹。 宁凡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眉头微蹙,神色肃然。 屋中仅剩的一盏青铜灯盏发出微弱光亮,照在他略显沉思的面庞上。 方才他遣退了那三位女子,随后立刻关上房门,双手交叠,指间捏诀。 一缕淡淡的玄气从指尖流转,如烟如雾,自掌心蔓延至周身—— 顷刻间,醉意如退潮般迅速褪去,神识清明,气息通畅。 整个人仿佛在瞬间从糊涂之中拔出,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深沉。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窗外幽暗的夜色,眼神深邃如潭。 “秦礼……果然不简单。” 他喃喃自语。 那三个女子,看似只是被命令送来讨他欢心,但她们的举止言语并非普通舞姬所有。 她们的从容、自制、甚或那一丝未加掩饰的“坦诚”—— 居然轻易承认了“另有身份”。这本身,就太过反常了。 正常的死士、密探,哪怕身份败露,也该沉默到底,或干脆拼死行刺。 而她们不仅未动杀意,甚至在发现他识破后直接退出了房间。 这说明什么? 宁凡的心思电转。 不是她们心慈手软,而是她们“认识”他。 或者说,至少是知道他是哪一方的人,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与自己这边存在“某种联系”。 “若不是我今晚来了,她们会不会被安排进秦礼的房间?” 宁凡目光微眯,“那时……她们又会做什么?” 这一点宁凡并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今晚这场‘安排’。 并非仅是表面那般简单的送欢取乐——而是一场早就布好的局。 只不过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让这局彻底改变了方向。 “看来……北荒城的局,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站起身,轻步走到窗前,推开半扇雕花窗棂,任夜风灌入室内,掀起他的衣袖与发丝。 月光清冷如水,洒在他的肩头与衣角,周围寂静无声,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苏苏已经将话带到了李云那里,下一步就看姜飞的态度了。” 宁凡心中一沉。北荒的真正主宰并非秦礼,而是镇守军权的大将军姜飞。 此人久在边疆,手握重兵,忠诚难辨,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若姜飞与秦礼、与大皇子宁昭是一伙的,那局势对他将极为不利。 “不过……” 他忽然想起一人,神情微变,唇角却缓缓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 “苏浅浅……” 自从上次分开之后,那抹倩影便再也未曾出现,仿佛在他纷乱的行程中,突然消失了。 她一如既往地安静、温柔,却也倔强坚定,不肯因自己的身份而走一步捷径。 “若有机会,我宁凡,绝不会让你前往大秦联姻。” 他轻声呢喃,眼神中的暖意渐渐变成一丝复杂的焦虑。 按理说,天机阁应早就传来她的信,可如今音讯杳无。 这不免让他担心,是否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她已经踏上了前往大秦的路途。 苏静姝虽然被他留在了身边,可这场联姻,是早就由两国高层敲定的,绝非某一人之力就能轻易改变。 哪怕少了苏静姝,只要南疆方面不推翻这个婚约,皇室还是会另做安排。 “是时候该想一想了。”他低语道,“究竟是劫亲,还是……毁约。” 他站在那里,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心中的抉择越来越重。 —— 与此同时。 北荒城另一角,东南角落里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中,石板路湿滑,墙壁斑驳,月光照不进来,唯有隐约灯影浮动。 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邸,表面看上去是一座破败的杂货铺。 木门紧闭、瓦片残缺,但若推门而入,后院却别有洞天。 院中松柏苍翠,石灯寂寥,屋檐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清响。 阿语轻轻推门而入,她身上的轻纱已经换下,穿了一身灰色紧衣,遮住了所有华丽妆容,神色肃然,不复方才在宁凡面前那般柔顺。 院中早有人候着—— 一位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蒙面人,正站在廊下的影中。他的面容被浓黑布巾遮住,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阿语快步走到他面前,微微躬身,吐气如兰地低声道: “计划失败了。” 她没有多作修饰,语气干脆果断。 “今天秦礼将我们送进了六皇子宁凡的房间,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秦礼本人。” 那蒙面人听完这句话,明显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沙哑:“既然如此,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不怪你们。” “原计划作废。” 阿语轻轻蹙眉,试探着问道:“那接下来……还继续吗?” 那人摇了摇头:“本来计划,是在宴会后引诱秦礼中毒昏迷,再设法盗出他藏着的兵符与手谕,但……” 他抬眼望向远处天际:“现在,六皇子宁凡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阿语眼神一动,犹豫了一下仍旧问道:“所以……他就是计划的关键?” “不是。”蒙面人语气忽然变得冰冷:“但他是计划的‘变量’。” “从现在起,你们全部潜伏,不再主动出手。听令行事,随时等调遣。” “那……我们还需要继续在秦礼府中安插人手吗?”阿语问。 “已经不需要了。”那人目光如刀,“秦礼……迟早会暴露,他不会撑太久。” 语毕,那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着什么,随即挥手示意。 “你回去,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上面自有安排。” 阿语抿了抿唇,显然还有很多话未出口,但她终究低头应声:“是。” 转身离开。 夜风拂过小巷,她的身影迅速没入黑暗之中。 而屋檐下,那名蒙面人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中多了一丝晦涩难明的深沉。 他低声自语: “六殿下……希望你,还来得及。” …… 第199章 大秦密谈,公主联姻 夜色如墨,重重宫墙之下,金瓦红柱,宫灯万点,将整座皇城映照得宛如白昼。 高悬在天际的圆月洒下清辉,却照不进这片皇权的深宫密室中。 此时,东宫偏殿——“承光殿”内。 一间不大的书房中,几盏琉璃灯静静燃烧着,幽蓝的火光跳跃如灵,映在墙上洒下一片虚浮的光影。 整间书房陈设雅致却肃穆:楠木案几、紫檀书架、古香铜鼎香烟袅袅。 檐下一方金龙挂帘随风轻晃,似乎都昭示着这片空间的尊贵与威严。 书房之中,三人端坐。 居中央者,身披暗金云纹龙袍,头戴九旒冕冠,面容冷峻,双眉如剑。 眼眸漆黑深邃,年约四旬,气势如山,正是大秦皇帝——秦熙。 他双手轻扣桌面,目光如电,虽然身形端坐。 却自带一种逼人的威压,那种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仿佛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在他左侧,坐着一位身材清瘦,身着朝服的人。 身姿依旧挺拔,眸中藏有老狐狸般的精明与沉稳,他正是大秦当朝丞相——李旬。 而另一侧,一名身穿内侍服、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安静垂首立于案侧。 他手持玉骨羽扇,神情看似温和恭顺,实则眼神灵动。 显露出宦海沉浮之人的圆滑与机敏,正是当朝总管太监——高构。 三人围坐在书案之前,案上摊开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中原九国山河尽在其中。 一旁的香炉轻烟袅袅,殿外侍卫如铁塔般站立,黑甲夜盔,手执长戈。 连脚步声都似乎被这肃杀的夜色吞噬。 秦熙沉默片刻后,冷冷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丞相,大梁那边怎么说?联姻之事,可有结果?这事他们已经拖得够久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落在这夜色静谧之中,宛若钟鸣。 李旬缓缓抬眼,声音沉稳: “陛下,刚刚接到南线传信,大梁方面已经确认。” “两日之内便会派使团护送那位公主前来我朝,婚期,也将在抵达后敲定。” 听闻此言,秦熙紧蹙的眉头这才略有松动。 但他并未显露喜色,只是冷哼一声,随手拈起桌上的紫砂茶盏,低头抿了一口,道: “终于舍得送来了。” 他语气中满是不悦,显然对大梁长久的拖延极为不满。 这场联姻,本该早在半年前便落定。但大梁的皇帝一再拖延,推诿扯皮。 甚至以国政繁忙、内务不稳为借口一再延后,令秦熙不得不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这等毫无效率、优柔寡断的做派,放在他自己治国的标准下,简直就是无能的代名词。 “哼,大梁这老儿,果然还是一副中庸之相,怕得要命。”他冷笑,“不过也好,正合朕意。” 一旁的高构小心地拂了拂袖,躬身轻声道:“陛下圣明,大梁皇帝素来胆小懦弱。” “此番联姻,既显我朝威仪,又可先安其心,未来有事也好施压。” 秦熙不语,眼神微眯。 他端起茶盏,盯着茶面上的涟漪,思绪翻滚。 其实他心中极为清楚,这一场联姻,绝非单纯的政治姿态。 而是整个大秦未来数年战略计划的核心。 当前局势,表面平稳,实则暗流涌动。大秦虽强盛。 但尚未到可以横扫四方的程度。 以眼下的情势而言,若要逐步吞并中原诸国,必先排除后顾之忧—— 第一步,联姻大梁。 大梁皇帝懦弱无能,朝堂中立派众多,只要联姻成功,就等于半个大梁已入掌中,至少在短期内不会有变数。 这样一来,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投入下一场战争。 而接下来的目标,显而易见——大玄。 秦熙抬眸,冷冷说道:“只要大梁不掺和,先吞大玄,然后平大宋。” “蛮荒那边——哼,等中原在手,他们再敢来犯,朕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话音一落,书房之中气氛骤然一紧。 李旬沉声附和:“陛下圣断。如今大秦兵强马壮,民心归附,内无叛乱,外无忧患,正是最好的出征时机。大玄虽旧朝尚在,但六位皇子分权割据,朝局不稳,只要动之以力,很快就能击溃。” 秦熙目光一寒,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中原之地,肥沃广袤,人口数倍于蛮荒。” “一旦为朕所得,即使日后与蛮荒鏖战,也可凭人力粮草耗尽其锋锐。” “而大宋那边——朕知道,那老狐狸宋文钧不会坐视不理,但只要我们先打下大玄,他就算想插手,也力不从心。” “朕要的,是一步步来,步步为营,最终——一统天下!” 话音落地,如雷贯耳。 高构与李旬皆是一惊,连忙低头附和,口呼:“陛下英明!定可万世一统!” 秦熙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冷风自窗外灌入,吹得龙袍轻拂作响。 那目光,仿佛穿透黑夜,看见了血与火铸就的未来。 秦熙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是野心被压抑后的平静: “这一战,是大秦真正称霸天下的第一步,也是朕一统九国,千秋万世不朽功业的。” “若是成了,数百年之后,他们不会记得今日的谋划,但一定会记得我这个皇帝。” 书房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案上蜡烛跳动,窗外夜风吹过。 带动帷幔微微摆动,仿佛也在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低语。 而就在这无声的夜色下,大秦的第一步征伐图谋,悄然拉开了帷幕。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在数千里之外的北荒城。 有一位名为宁凡的年轻皇子,正无意中搅动了他们千锤百炼、精密如钟表的计划。 —— 这一夜,无人知晓,在这间金碧辉煌的书房内,大秦帝国的未来已被悄然绘出轮廓。 他们的谋划,如山般沉重,如剑般锐利,若被他国知晓,怕是会在中原掀起一场滔天波澜。 而这,正是大秦之所以强大的原因——他们从不等待时机,而是亲手创造时机。 他们不问道义,不谈仁义,只信铁与火,兵与权。 第200章 大梁皇城,公主出嫁 晨曦微启,天色尚灰,宫墙深处的云雾如同轻纱飘荡在空中,笼罩着大梁皇城的巍峨与静穆。 然而今朝不同以往,沉静之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庆与不安。 整个皇城已被装点一新,处处红绸飞扬,宫门高悬着鎏金的大红灯笼,随风微晃,投下团团火光。 宫人来回奔走,衣袂翩然,脚步却无比谨慎,生怕惊扰了今日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皇家盛事。 锣鼓声在宫门外响起,远远传入宫中,像是打破黎明的一记鼓点,唤醒了沉睡中的众人,也拉开了这场联姻大戏的帷幕。 宫道之上铺满了红绸与金线织成的五福祥云图案,沿着中轴大道一直通往城门。 红烛、红幡、金铃、纱帐,层层叠叠挂满了整个皇宫。 连宫女太监的衣饰也都统一换上了大红色锦服,尽显隆重。 张灯结彩,钟鼓齐鸣。 今日,是大梁公主苏浅浅出嫁大秦的日子。 百姓早早聚集在宫外的长街两侧,挤满了石板铺就的大道。 老人披着旧袄站在前排,年轻妇人抱着孩童坐在门槛上,小贩在街边兜售着“公主喜饼”“皇家糖果”。 孩子们攥着铜钱奔跑欢笑,一片热闹非凡。 虽无人真正了解这桩婚事背后的政治意味,但皇家的喜事,向来是百姓最盼望的节日。 人群中,有人兴奋道: “听说这位公主温婉贤淑,美貌无双,连大秦那边都派人专门画了画像过去,三皇子看了才点头迎娶。” 也有人低声议论:“这场婚事拖了两年才成,怕是里面还有什么弯弯绕绕。” 议论纷纷,却也无人多敢揣测。宫门紧闭,御林军站得笔直如松,冷峻的目光扫过人群,压下了所有喧嚣与躁动。 凤仪宫内,檀香袅袅,珠帘轻晃。苏浅浅静静坐在镜前,面覆红纱,头戴凤冠霞帔,红绣裙摆如云,垂地三尺。 她面无表情,一双眼安静得没有波澜,似乎整个人早已跳脱出这场繁华之上,孤悬于尘世之外。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只是低头,静默。 宫女们忙碌地为她整理嫁服,发髻上簪满金玉,凤钗、宝坠、绣珠层层叠叠。 将她打扮得如一尊神圣的玉像,美则美矣,却无半点生气。 “公主吉时已到。”一名老嬷嬷躬身提醒。 苏浅浅缓缓起身,由两名贴身宫女搀扶着走出凤仪宫。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熟悉的宫墙,也没有望一望她自幼长大的庭院。 仿佛这些都早已在心中一一割舍。 外头红毯铺地,两侧鼓乐喧天,宫人跪伏在道旁,齐声呼喊: “恭送公主——!” 仪仗浩荡,旌旗猎猎,一辆雕金嵌玉的皇家马车停在大殿广场之中。 八匹雪白高头骏马静静站立,车帘半卷,如等待她登临的神殿。 苏浅浅被搀扶着走上车辇,未发一语。 苏浅浅坐上马车之内,身披大红喜袍,层层叠叠的锦绣华服将她纤细的身形衬得如同玉枝般弱柳扶风。 面上覆着一层轻纱,只隐隐可见一双低垂的眼眸,平静得仿佛湖面未起一丝涟漪。 她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前,指尖微微用力,藏在袖中的玉兰色指甲泛着苍白的光。 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是悲?是恨?是怨?还是……认命? 大梁皇帝苏成均身穿金纹龙袍,自内殿步出,神色威严,气度从容。 但仔细看去,目光却有些游离。 他的脚步不急,却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压着万斤担子。 他走到马车前,看着已经坐定的苏浅浅,眼神一动,终是伸手,轻轻撩开帘子一角。 那一瞬,他仿佛不是九五之尊,而是一个送女出嫁的迟暮父亲。 “浅浅……”他低声唤道,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低沉。 苏浅浅缓缓抬眸,隔着轻纱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双眼如止水,却沉静得令人心疼。 苏成均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太多,只将一方织金锦囊递了过去: “这是你母妃的遗物,护身符……你收好。” 苏浅浅接过,微微颔首。 片刻沉默后,苏成均终于轻叹一声:“去,为了大梁……也是为了你自己。” 苏浅浅再无言语,放下帘子。 马车缓缓启动,轮声碾过石阶,向着城门而去。 苏成均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负手而立,目送那一队人马离去。 他目光深沉,背影高大却透着疲惫,直到那金车红帷在视线尽头消失。 他依旧站着未动,仿佛想将那一点红留在心底。 这一送,可能是诀别。 皇城之门缓缓开启,皇家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踏出城门。 这支送亲队伍人数并不多,约莫千人左右,但每一个人都衣冠整肃,神情严肃。 前列是数十名金甲骑士,后方是随行宫人、内务太监以及担任护送的文官武将。 压轴的是一列列马车,车内装载的是数不清的嫁妆: 锦缎、珠宝、田契、金册、香料、书画、宫灯…… 足足百车,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昭示着这桩婚事的厚重与分量。 但其中,只有不到两成是负责护卫的兵士,且全都清一色是仪仗军,不带实战兵器。 因为无需。 他们这一行人,走的是堂皇之道,代表的是王朝与皇族。 世上没有几方势力胆敢冒犯这场联姻——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大梁与大秦的联手征伐。 苏浅浅端坐于车中,不言不动。她看不见外头的送亲队伍。 也不知城门外的百姓是否仍在欢笑,只觉得车身的晃动仿佛一阵又一阵地抽走她身体里的力气。 让她越来越轻,也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这趟路有多长,也不知道等在大秦的,是怎样的命运。 更不知道——为何苏铭,那个从小与她最亲的四皇兄,今日却连一面也未露。 她等了一路,却没有等到他。 也许是苏成均不许,也许是苏铭不愿,也或许…… 他根本就无法面对这个即将远嫁异国的妹妹。 没人知道真相,而她也不想再追问。 风吹起帘角,阳光洒入车内,照在她手中紧握的护身符上,那一缕光,竟有些刺眼。 第201章 苏苏回来,浅浅消息 天色微亮,晨光还未真正洒入鸣沙城的街巷,但刺史府内早已悄然苏醒。 这座坐落于北荒边地的高门府邸,虽远不及帝都的皇家园林金碧辉煌。 却也不失精致与雅致。院落以黄沙红石铺地, 四周筑有高墙,环绕着整座宅邸的走廊檐角雕刻细致。 飞檐翘角间挂着几盏早已点亮的宫灯,橘黄灯火映得整片廊道柔和静谧。 屋外小风穿过夹墙间的枯松,在枝叶间发出一阵阵低语般的沙沙声。 仿佛也在轻声诉说着昨夜那场宴会所隐藏的风波。 而此时,位于偏院西厢的一间客房内,一缕柔和的天光透过窗纱,洒落在榻上锦被之上。 宁凡缓缓睁开眼。 他睡得不算安稳,昨夜饮了几杯酒,本就精神绷紧,如今酒气未散,头脑还有些昏沉。 他坐起身,倚在床头,伸手揉了揉额角,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却依旧是那副淡然自持的神色。 这间房是刺史秦礼为他特别准备的。房中布置考究,铺着上好缂丝软毯。 矮几上放着刚泡好的清茶,一角还点着沉香,淡淡香气安抚着人心。 窗外一方园景小巧玲珑,虽远在边陲,秦礼的府邸却尽显用心。 他才揉着太阳穴,门口便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一道熟悉而轻盈的身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苏苏回来了。 她一袭淡青色窄袖衣裙,长发挽成利落的髻,神色温和中带着一丝调皮的倦意,显然是一夜未眠。 她手中托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汤色清润,带着淡淡的药香。 她轻轻把门掩上,走至榻前,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拿起汤碗,蹲身坐到宁凡身侧。 “殿下,醒了?”她语气轻柔,带着几分熟稔的亲昵。 宁凡看着她,笑了笑,“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苏眨了眨眼睛,道:“昨夜就回来了,看殿下睡得熟,也没敢吵您。” 说着,她将醒酒汤端起,轻轻吹了吹表面热气,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来,先喝了这个,醒醒脑。” 宁凡也不矫情,接过一饮而尽。汤药入口微苦,却有一丝甘润回味。 他放下碗,呼了口气,头脑果然清爽了不少。 “舒服多了。” 他微微笑着,伸了个懒腰,眸光渐渐凝起,“正好你回来了,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苏苏闻言坐直了身子,面露认真,“殿下请吩咐。” 宁凡抬眼望向窗外初亮的天色,缓缓道:“昨晚的宴席……” “你也看到了,那几个女子,身份有些可疑。” 苏苏微微一怔,“您是说,那几个弹琴、唱曲的女子?” 宁凡点头,神色渐冷,“她们自己承认有其他身份,虽然一切隐得极深,但她们明显不是普通艺伎。” “若不是我昨夜突入,她们恐怕已经对秦礼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道:“虽然我没察觉出明显敌意。” “但也不排除她们另有所图。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不能留。” 苏苏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明白了,我这就去查。” 刚欲起身,忽而又顿住,“不过……殿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安排?” “是留在鸣沙,还是另有打算?” 宁凡静默片刻,手指轻敲几下矮几的边缘,沉声道:“秦礼这个人……不简单。” “他表面谦恭,礼节周全,但从昨晚他处理场面的从容态度来看,此人绝非表面那么单纯。” “我估计,他十有八九是大皇子宁昭那一脉安排在北荒的棋子。” 苏苏点头,心中已有几分认同。 “不过……无所谓。”宁凡语气一转,冷笑一声。 “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我不会轻举妄动。最近,我打算去军中看看。” “去北荒军?”苏苏挑眉。 宁凡点头,“去看看那位北荒大将军姜飞,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拉拢。” “毕竟这片边地若真要动荡,军队,才是最有分量的一环。” 说到这,他忽而语气一缓,眸中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苏苏察觉到异样,试探道:“是因为……苏浅浅?” 宁凡没有否认,只是沉沉点头。 “我之前就让你去查大梁的消息,浅浅要联姻大秦三皇子的事,进展如何了?” 苏苏神色一敛,“殿下,我正要和您说呢。确实有消息了。” 她轻轻呼了口气,正色道:“大梁皇帝苏成均,因为苏静姝失踪的事情,一直拖延这场联姻。但大秦那边……” “似乎非常急,最近派了好几批使臣去催促。” “苏成均扛不住压力,加上大宋又频频施压,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两天,就会出嫁。” 宁凡闻言一愣,脸色微变。 “这么快?” “是的。”苏苏点头,“不过具体路线、护送人选以及下嫁对象的日程还未公开,我们的人正在打探,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来。” 宁凡沉默不语,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他原以为苏静姝的失踪至少能延缓此事几月,如今却已箭在弦上。 这意味着——苏浅浅此刻,或许已踏上前往大秦的路。 “劫亲?”他轻声呢喃,自语般地吐出这两个字。 可下一秒,他又紧紧皱起眉头。 “太冒险了,若是贸然出手,大秦必定认为是我方所为。” “到时哪怕没伤到她,也会引来外交交恶,甚至引发大战。” 但若不劫,又能如何? 他明知苏浅浅此去是牺牲,是棋子,是皇室为了换取生机而推上棋盘的一枚玉。 将她拱手送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接受。 苏苏看着他纠结的神情,轻声道:“殿下,那接下来……?” 宁凡沉吟良久,终是缓缓开口: “再查查,查得详细一些。如果实在不行……你直接去找大梁的四皇子苏铭问,他不会不知。” 苏苏点头,“属下明白。” 说罢,她转身离去,门轻轻合上,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 宁凡一个人坐在床沿,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心绪翻涌不定。 晨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脸上,落下一道道阴影。 他知道,这一次,他已经没时间再犹豫了。 第202章 蛮王赫烈,公主尘妤 春风自南而起,穿越层层雪岭与黄土高原,吹入这片广袤而野性的蛮荒大地。 蛮荒腹地,万里苍茫。 早春时节,积雪虽未尽褪,却已有一抹抹新绿从地表钻出,倔强地在风雪之间绽放生机。 地平线上,低矮的山丘连绵不绝,裸露着褐色岩石与苍灰土层。 偶有成群野马奔腾而过,长鬃飞扬,尘土四起。 而在这片天地的正中心,巍然耸立的便是蛮荒王庭。 这里并非中原那种高楼深宫,而是一座由千百帐篷组成的流动王廷,庞大而井然。 王庭中央,一顶高耸入云的黑金巨帐屹立在风中。 帐篷顶部缀着金雕羽饰与蛮荒图腾,猎猎风中如同怒火燃烧的黑旗。 这是蛮王赫烈的营帐,也是整个蛮荒部族的权力核心。 帐内宽敞无比,地面铺着野狼皮与白熊毯,左右摆着用整块青铜铸造的案几与兽骨镂刻的座椅,氤氲着野性与力量的气息。 四角挂着用山鹰羽毛制成的战旗,空气中飘着兽脂与野香草熏烟的味道,厚重、粗粝,仿佛能扑进人的胸膛。 此时,赫烈王正端坐于上首,身躯魁伟如山。 他满头赤发已被战冠束起,五官粗犷却深邃,胸膛赤裸,皮肤古铜色,纵横交错的刀疤映出一段段征战的旧史。 他坐在一头雪白犴兽皮铺成的王座上,眼神如鹰,沉静而威严。 在他下首,静静坐着一位身披银灰裘衣的少女。 她,正是蛮荒公主——尘妤。 尘妤年不过十九,眉目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清冷。 她面容极美,一双丹凤眼如秋水映霜,眸色微深,眼角微挑,带着天生的凌厉与疏离。 鼻梁挺直,唇瓣淡薄,脸庞线条分明,气质英姿飒爽之中又带着几分不染尘世的孤傲。 她的头发并未如中原女子一般挽成高髻,而是束成战辫,利落垂于肩后,发尾挂着一枚乌金鹰骨环。 她穿着战裙,腰佩骨刃,神情淡然却满含锋芒,坐姿虽静,却有一种宛如鹰隼蹲守于岩巅的肃杀之意。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面前案几上的几份情报简牍,眉头微微蹙起。 “……大梁与大秦,终于还是联姻了。”她轻声开口,声音温润清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赫烈没有开口,只是端起手边铜盏,饮了一口用野茶与马奶调制的烈酒,目光始终注视着女儿。 尘妤翻过最后一页简牍,将其放回案上,指尖轻轻敲了敲。 “父皇,他们选择联姻的时间,不算巧,却也不算突兀。” “大梁最近内乱刚平,宗室震荡,苏成均急需一个外部压力来重塑威信。” “大秦显然也是这段时间频频南调兵力,意在试探我蛮荒、试探中原。” “但更重要的是——”她抬起头来,眼中光芒如刀锋闪动,“他们这是要对大玄动手了。” 赫烈的嘴角动了动,终于发声: “你为何如此笃定?” 尘妤道:“若是对我蛮荒,他们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大宋远隔山河,地形不利,无法直接进攻;” “大梁虽联姻,但边境仍有疑虑,他们不会放任数万兵马踏入腹地。” “唯有大玄。”她语气笃定,“对他们而言,既有战略价值,又正值动荡,是唯一的突破口。” “而大玄一旦被攻破,便是他们掌控整个东线战线的第一步。” 赫烈沉吟半晌,将铜盏放下,指骨敲着兽骨案几,“妤儿,你说得不错。” “我也看出他们意图不轨。但我们……该如何应对?” 尘妤凝视他,语气不疾不徐:“父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此战虽然不会直接波及我们,但若让大秦得手,那便是我们今后入主中原的最大障碍。” “眼下我们还无法与大秦直接撕破脸,但我们可以做足准备,随时迎接可能出现的战端。” 她的眼神忽地变得锋利,“大秦若攻大玄,必陷苦战。”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时——给予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赫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他的笑声粗犷如雷,却并无喜意,反而带着一股深深的复杂与欣慰。 “我赫烈,生了个好女儿。” 他看着尘妤,眼中罕有地流露出慈爱与钦佩的光芒,“你看得很远,甚至比我还清晰。” 尘妤却摇了摇头,“父皇,若不是您亲手教我兵事,传我战略。” “我如何能看明白这些?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赫烈哈哈一笑,却忽而止住笑声,眉宇一沉。 “但即便如此,我们若要出手,需有情报为先。不能只凭猜测,便调动部族大军。” 尘妤点头,“我正有此意。父皇不必担心,我已经派‘黑羽’出境。” “去东线与玄边交界收集情报,最多十日,便会回报。” 赫烈道:“好,那你便亲自统筹此事。” 尘妤起身行礼,“是。” 帐内风声轻响,外头的春风终于从苍茫的蛮原深处吹入营地。” “掀起帐角的一角布帘,一缕阳光从帘缝中洒落。” “照亮了尘妤银白色战袍上的鹰纹战徽——那是蛮荒王庭最具威望的象征。 她,便是蛮荒之地的公主。 也是未来,最可能让整个中原为之一震的战姬。 第203章 秦礼试探,心思各异 次日清晨,鸣沙城云淡风轻,天光未全亮透,西北大地上却早已泛起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座地处边疆的重镇,虽不及帝都那般富丽堂皇,却也颇具规模。 城内街道纵横,市肆林立,商贩往来繁忙,人声鼎沸。 沿着主街道两侧,各色商铺鳞次栉比,熙攘的人群中混杂着来自北地草原、蛮荒、乃至大漠之南的异族面孔。 一如这座城的性格——粗粝、包容,却也暗流汹涌。 而在这喧嚣之外,刺史府却格外静谧。 刺史府坐落于鸣沙城西南角,占地甚广,高墙深院,宅第环绕。 一道道高檐飞瓦、红漆朱柱的走廊蜿蜒穿行于府中,随处可见巡逻士兵警戒而立,守卫森严。 宁凡所住的偏院,位于刺史府内西北隅,位置清幽,园林假山掩映其间,窗外便是小池一方。 池边垂柳低垂,春意盈盈,远处隐有几声鸟鸣,衬得整个庭院安详静谧,颇具几分书卷气息。 房中陈设简雅却不失精致。红木书案、青花瓷屏、羊脂玉灯俱是上品。 墙上悬挂一幅山水墨卷,笔意洒脱,似出自名家。 案上茶具整齐,一缕缕茶香正悄然逸散,暖意氤氲。 宁凡倚坐在雕花长榻上,身披一袭月白家常宽袍,腰间未束带,显得格外随意。 窗外的光线洒落在他肩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容。 他的神色安静,目光却极为清明,手中捻着一页刚展开的信纸,眉宇间若有所思。 他正在思索。 昨夜刺史秦礼设宴款待,表面上宾主尽欢,但宁凡自然知道,那不过是客套之辞。 身在这刺史府中,他每一步落子,都需要极其谨慎。 秦礼并非泛泛之辈,能在这边疆之地坐镇多年,又安然无恙,心机手段皆非寻常之人。 而他此番奉旨而来,本就是一场明里暗里的角力。 就在他神思飘忽间,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叩。 此时的宁凡虽看似慵懒随意,实则心思缜密。 他知道,今日秦礼极有可能会再次来访,试探还未结束,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是一道沉稳而有礼的声音: “殿下,末将秦礼,前来问安。” 宁凡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放下茶盏,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淡淡道:“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秦礼身穿一袭紫边官服,神色恭敬,步履稳健,年约四十。 面容刚硬,唇须修整得整整齐齐,眼神沉静,举手投足间尽显老练与稳重。 他虽一脸恭敬之色,但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细致打量与隐隐探测。 “殿下,不知昨夜的接风宴是否让您满意?”他含笑开口,语气和缓。 宁凡笑了笑,站起身来,拱手作礼,略带些随意: “自然满意,刺史大人准备得极为周到。” “无论是酒菜还是安排,都让本殿下倍感亲切。” 秦礼听闻此言,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语气却略显试探:“如此便好。” “只不过……末将听下人说,那几位送来的姑娘,殿下竟未曾收下,反而……将她们放了?” 他说得温和,却话里有话。 宁凡听罢,神色一顿,旋即露出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哎,说起来,这件事我倒是要责怪你了。” 秦礼一怔:“哦?不知殿下责怪末将何事?” “那几位姑娘……”宁凡叹了口气,一副惋惜模样,“当时我以为她们是烟柳之人,想着本殿堂堂皇子。” “这等女子不配在我房中伺候,便叫人放她们走了。” “结果今日你一说我才知她们原非风尘之人,还颇有姿色,实在是……错放了好人啊。” 秦礼面上维持笑容,实则心中暗暗叫苦。 “昨天我问你你说‘挺满意’,我才送人去的,结果你转头就给我放了,还来反咬一口……” 但他心里虽然腹诽万分,面上却依旧满脸陪笑: “殿下误会了,那几位姑娘确实在烟柳场所弹唱过曲子。” “但其实都是良家出身,琴艺出众,样貌在鸣沙城也属难得,末将本意是让殿下放松心情,绝无他意。” “唉,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宁凡一副懊悔模样,“若早知道,我倒也不至于……” 他摇头轻笑,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却说得秦礼无从反驳,只能干笑几声: “殿下若不嫌弃,改日末将再为您物色几位更合您心意的。” “那敢情好。”宁凡眉开眼笑地说,“刺史大人果然体贴。” 房中气氛一时轻松了些,秦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旋即又被他掩得极深。他顿了顿,忽地问道: “殿下,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前往军中走一遭?” “那几位将领得知您驾临鸣沙,早已翘首以盼。” 宁凡闻言,心中暗道:“来了。” 他早就预料到这一问,想来秦礼是想早些探清自己的底细。 看看他这个皇子到底是个庸人,还是真有什么能耐。 脸上却仍是笑意淡淡:“刺史大人不知,我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疲惫得紧。” “眼下好不容易到了这繁华之地,自然要先歇息几日,也好好转转城中,好久没出来散心了。” 秦礼听完,面上点头应是,心中却轻哼一声: “一个只知道玩乐的皇子,还想让本官忌惮?看样子……此人,不过徒有其表。” “既如此,那末将就不多打扰殿下休息了。”秦礼再次作揖。 “待殿下有意前往军营,还请提前告知末将,末将定当亲自陪同。” “好,刺史大人放心。”宁凡淡淡应下。 两人对视片刻,彼此眼中皆有波澜起伏,却都未表露丝毫。 秦礼礼数周到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宁凡目中神色逐渐转为冷静,笑意尽敛。 “试探么……”他轻声喃喃,自语一声,唇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 窗外阳光穿过垂柳,在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园中春色盎然,风静草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在这平静之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宁凡目送他离去,眼神深沉,直到门扉缓缓合上,笑意才一点点从脸上褪去,整个人恢复了那种淡漠且冷静的神态。 他缓步回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池中锦鲤缓缓游动,心中浮现的却是更远的图景。 “秦礼……你果然藏得够深。但你想看穿我,恐怕还早了些。” 阳光穿透窗棂,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棋局已落子。 只待风起云涌时,看谁执白,谁为黑 第204章 操纵全局,大梁边境 鸣沙城,城内 晨雾未散的街头,尘沙未起,一切安宁如常。 自从宁凡抵达此地,三日已过。 这三日里,他住在刺史府中,却未曾做出任何“正事”。 反倒是每日早早出门,或登楼看景,或流连街市,走马游花。 偶尔还会驻足于茶楼酒肆之间,与苏苏低声调笑。 时不时传出一两声轻快的笑声,引得周围人频频回首。 更甚者,几次出行时,他竟踏入了城中几家有名的青楼,与几位花魁共饮对吟,言语轻浮,神态恣意。 城中百姓对此谈论纷纷,却也皆当他只是来边地镀金的纨绔皇子—— 权贵出巡,不外如是。 这几日里,刺史秦礼也没闲着。 作为一地之主,他一直密切注意着宁凡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安稳,尤其是在得知朝廷派一位皇子“坐镇边境”之后。 他甚至有过片刻的警惕与不安,生怕宁凡是某位权臣背后推动的一枚棋子,意在监他、掣他。 但三天过去了,他亲自调动府中眼线,仔细探查宁凡的行程。 每一日、每一个时辰,几乎都能掌握得清清楚楚。 ——逛街、饮酒、看舞、买玉器、赏香粉、听评书。 做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闲事。 “这皇子,怕是养废了。” 秦礼在府中对心腹摇头苦笑,“我做梦也想过皇子来边地。” “是要来掺和军政、布武设防,哪知竟是个只会赏花听曲的。” 说罢,他一边摇头,一边轻叹,心里却反而踏实了几分。 他甚至暗中羡慕起宁凡的日子来——哪怕位居刺史,手掌一方兵马,威震一州。 但政务缠身、上下盘根错节,每日里都需应对文案、官员、商贾、军情,哪有半日清闲? 而宁凡这三日的“游荡闲逸”,反倒是秦礼多年梦寐以求的自在日子。 于是他心中最后一丝防备也逐渐散去——此人不过是朝廷安排来走个过场罢了,无须在意。 可秦礼哪里知道,这一切正是宁凡所布的局。 宁凡在城中游玩,表面浮华不羁,其实每一步都暗藏算计。 每次出门时,他都带着苏苏,举止亲密,一副风流纨绔模样。 然而,一旦夜深,他再度进入青楼的时候,苏苏却悄然不在。 实际上,苏苏根本不是被宁凡遗忘,而是被他安排去与一个人密会。 司马李云。 李云,早在宁凡抵达鸣沙前就已秘密隐藏鸣沙城。 此人行事谨慎、头脑缜密,与宁凡早有默契安排。 如今,宁凡在城中演戏,他则在暗中运筹。 苏苏每晚悄然离开青楼,穿过后巷,避开府中探子与巡街士卒。 在一座旧仓院中与李云碰头,交换情报。 李云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清楚,鸣沙虽是边城,却掌控着大秦通往北荒的交通命脉,而刺史秦礼不仅兵权在握,还手握税赋与贸易渠道。 若要搅乱这里的秩序、动摇秦礼根基,仅凭宁凡这位皇子外壳远远不够,必须要从内而破。 于是他开始接触本地商贾,以“北荒商路复通”的消息为,联合有野心者、胆大者,一一拉拢。 他许以大利,暗示未来的大玄会重启边贸,将北荒新矿、新茶、新丝重新铺入市场。 一开始,大多商人心存疑虑,不敢轻举妄动。但随着第一批响应者果然从中赚得盆满钵满,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消息如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如今的鸣沙城中,已有近三成商贾私下参与北荒交易的准备。 有的甚至开始调拨货物,暗中与北方边商接头,形成一股隐秘却惊人的经济暗流。 与此同时,李云还在做另一件极其关键的事。 他在暗中调查秦礼麾下的大小官员,一一搜集他们的背景、习性、贪欲与软肋—— 对那些有劣迹者,他暗中派人刺探证据,记于密档; 对那些清廉但无根基者,则示以小恩,慢慢试探其态度。 短短几日,他便整理出一份详尽的官员名册,标注红绿之别。 红者可用,绿者可拉,灰者待查。 最后,还有一个人,是宁凡交代必须亲自查明的人。 姜飞,北荒大将军,手握十万兵马,驻守边陲,是宁凡此次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一环。 李云曾两度私下拜访对方,对方皆无拒绝,却始终不表明态度。 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彬彬有礼,却带着模糊不清的含糊回应。 “你要做的事,若真对百姓有益,那我看着再说。” ——这是姜飞在第二次会面时留下的话。 这句模棱两可的回复,让李云颇为苦恼。 他将此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苏苏,苏苏则每日小心地将这些细节传给宁凡。 而宁凡,依旧装作不谙政务的模样,每日里游山玩水,戏花品香,一副彻底沉迷美色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已操控起整座鸣沙城的暗流,轻轻一拨,便可将刺史府上下摇动得风声鹤唳。 ? 与此同时。 大梁边境,夜幕降临。 山风徐徐,星光点点。 一条队伍缓缓穿行在官道之上,马蹄声声,车轮吱呀。 身披黑金铠甲的护卫一排排骑在前后,护着中间那一顶雕花金轿。 轿顶垂着薄纱,金线暗绣凤纹,灯笼在风中轻摆,映得四周微微泛红。 苏浅浅,就坐在轿子之中。 这一路已行了数日,从梁都出发,一路南下,直奔大秦边境。 她坐在轿中,卸去了最外层华丽外衣,只穿着一件素色绫裙,长发披肩,指间轻轻撩着轿帘,望着外头朦胧夜色出神。 夜风拂面,吹散几缕鬓发。 她的眼神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清冷与深意。 她也是第一次坐在这样的花轿中,也是第一次被冠以“和亲”的名义远赴异国。 可这一次,她心中却多了一种奇异的悸动—— 她想起了那位男子,那个曾在大玄朝堂上,身披玄衣,眼神深沉、却总带着一丝讥笑的男子。 宁凡。 她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笑意,那笑意如水面漾开的涟漪,浅而不易察觉,却藏不住内心的柔软。 她不是一个会甘心顺命的女子,更不是一个会为了所谓“和亲”就放弃一切的棋子。 这一路,她看似安静,实则早已在轿中布好棋局。 她身边的婢女,其实早是她从梁都亲自挑选而来——个个精明干练,手中藏着细软与令符,暗中传递情报。 她早已通过自己的关系,秘密联络了几个在大秦边地活动的梁国密探。 让他们潜伏、打探、布线,准备随时配合她行动。 她明白,大秦图谋大玄,而她此次“送亲”,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契机。 “既然要利用我,”她轻声道,低头拨弄手中的香囊。 “那我……便也借他们的手,替他做点事。” 她望着夜色下的大地,眼中不再是无奈与愁怨,而是如刀锋般的清明与果决。 而她这份隐藏在绵柔笑意下的坚韧与谋略,注定也将在这场风暴中,掀起不容小觑的波澜。 …… 第205章 秦礼带路,前往边关 晨曦初绽,鸣沙城上空飘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仿佛给这座荒漠中的城池披上了一层薄纱。 东方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阳光尚未完全升起,街道上仍稀疏寂静。 唯有少数早起的商贩与巡逻的士兵正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青石板的街道被昨夜的一场夜风吹得干净整洁。 两旁的屋檐下垂挂的红灯笼随着晨风轻轻摇曳,微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别有一番寂静中的生机。 宁凡今日起得极早。 他站在临窗的廊下,手中执着一盏还未喝完的茶,目光越过庭前垂落的珠帘,望向渐明的天色。 他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静,眉宇之间不再是前些日子那般的玩世不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心底的凝重与思索。 他轻轻抿了一口温茶,转头看向身后的苏苏。 “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都准备好了,殿下。”苏苏轻声答道,她今天穿了一身简洁的青衣。 衣摆压得整整齐齐,眼神清澈,带着一丝难以掩藏的紧张,“今天是要见姜飞大将军?” 宁凡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是时候见一见这位镇守北荒的大将军了。” “人,总不能永远藏在阴影里,尤其是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 他站起身来,衣袍翻动,腰间佩玉轻响,迈步走出廊下,径直往刺史府而去。 ? 清晨时分的刺史府依旧庄严肃穆,院中树影婆娑,晨露未散。 秦礼此时正在书房中阅览昨日的奏章,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三日来他已经逐渐放松对宁凡的警惕,甚至在心底将这位皇子归类为“无害的纨绔”。 谁知今日一大早竟听闻对方亲自前来拜访,不免让他略感意外。 就在他正沉思之际,门外传来通报声: “禀刺史,宁殿下到访。” 秦礼略一愣,随即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带着几分好奇迎了上去。 只见宁凡步入厅中,神情如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礼微微一礼,语带试探:“哟,殿下今日怎有空亲自登门?” “可是昨日饮多了酒,今晨醒来忽觉人生短暂、要务正业了?” 宁凡闻言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刺史此言差矣,我来此地可不是光为喝酒听曲的。” “父皇有命在身,我总不能真把自己玩废了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似笑非笑地转冷一分: “再不去看看边关,回去怕是连向父皇交代的脸面都没了。” 秦礼愣了一下,原以为这位皇子今日忽然转性,是想做什么文章。 可听宁凡说到“父皇骂我”时,反倒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 “原来是怕挨骂啊,哈哈,我就说嘛,殿下果然是洒脱之人。” 他捻须一笑,眼神揣摩着宁凡脸上的神情,又道: “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动身?” 宁凡装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色,转头看向窗外晨光微洒的院落,道: “就现在。” “待在城中这些日子也确实有些腻了,刺史若方便,不如陪我走一趟?” 秦礼怔了一下,随即拱手笑道:“这是我的职责,自当陪同。” ——心中却不免腹诽: 原来是真腻了……这皇子果然来此只是消遣的啊! ? 半个时辰后,宁凡与秦礼一同乘上了一辆雕花青漆马车。 苏苏骑马相随,十数名随行侍卫紧紧围绕,旗帜高扬,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随着车辚辚声响响起,整队缓缓驶出鸣沙城。 宁凡掀起车窗帘,看着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早市人群,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人群中的动向。 而城外,在逐渐偏远的官道上,行人愈发稀少,逐渐变成三三两两的马队与驼商。 他们或背着布包,或押着货车,一眼望去,多数脸生未曾见过,神情却透着些许急切与试探。 秦礼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这些商贾怎么一个个都往北边跑?” “是听说边关安宁了?还是……哼,难不成他们也打算走北荒那条路?” 宁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但在心中,他已然明了。 “看来李云办事的确有效率啊。”宁凡微不可察地低声喃喃。 随着行程推进,路况逐渐变得崎岖。 山势渐起,黄沙染地,风声猎猎,行军变得愈发艰难。 马车在陡坡间颠簸,宁凡时不时抱怨一句“怎还没到”。 秦礼在旁也只能苦笑应对: “殿下莫急,这边关位于北境之端,自古易守难攻,自然不在咫尺。” 但在心底,他却已经悄悄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个耐不住劳苦的纨绔。 几个时辰后,终于,在日头偏西之际,他们抵达了边关。 那是一座巍峨的关城,伫立在山隘之间,黑石筑城,红砖铺道。 高达十数丈的城墙上布满箭塔与望楼,金属器具反射着耀眼光芒。 城门之上挂着一块沉重的铜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天断关” 天断关,北荒与大玄之间的第一道防线。 它如同一柄巨剑,横插在大漠与山地之间,天险与人力之合,构成了数百年来抵御蛮荒侵袭的铜墙铁壁。 宁凡下了马车,站在关前,望着那巍然不动的关城,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竟有如此雄关……难怪蛮荒多年未能越境半步。” 秦礼跟着下车,颇为得意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天断关地势如龙脊。” “一侧是天险悬崖,一侧是刀锋石林,蛮荒人若来攻。” “须要跨越数十里沙石与断谷,再攻三层铁墙,哪怕有十倍兵力也难以撼动。” “这关,若在手中,便是万里边地的咽喉所在。” 宁凡望着远方飞扬的旌旗与城头林立的将士,神色平静。 却目光深沉如海,似乎在这一刻,已有了更深一层的谋划。 他眼中微闪的光芒,藏着的是—— 若此处,终有一日归我所掌,那天下之势,是否便可…… 反转? …… 第206章 宏伟边关,将军姜飞 天断关之下,风声猎猎,旌旗烈烈。 边关外的一行人并未在关前多做停留,尽管宁凡初到此地。 心中着实被这座雄关的壮阔与坚固所震撼,但他的面上却不动声色。 仅仅在初见之际微微扬眉,惊讶了片刻,便迅速恢复如常。 他不是一个轻易将情绪表露在外的人。 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懂得收敛锋芒。 秦礼在前引路,步伐沉稳,亲自带着宁凡与苏苏等人朝着关门走去。 随着他们靠近,那高耸的黑石城门下,忽然一阵沙沙声响起。 只见十几名守关士兵迅速现身,自暗处列阵而出,步伐整齐,手中长刀寒光闪烁,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的一名军士手掌一挥,横刀一挡,冷声厉喝: “前方何人?未经将军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天断关!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刀锋划破晨光,冰冷而沉重,瞬间便让气氛陡然一紧。 苏苏下意识地拽了拽缰绳,目中露出些微紧张,而宁凡却神情不变,眼神却闪过一丝赞许。 “这才是真正的军中气象。”他心中暗道。 这些守军目光如电、步伐稳健,虽未动手,却显露出从战场中磨砺出的敏锐与警觉。 与鸣沙城中那些站岗只为糊口、目光呆滞的兵丁简直天差地别。 “这些人……确实不是寻常兵卒。” 宁凡心中暗自点头,目光扫过这些人,仿佛在心底默默记下了每一个人的眼神和姿态。 此时,秦礼已上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制腰牌。 正面刻着大玄皇室的图纹,反面铭有他的职衔与调令。 他举起信物,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 “本官,鸣沙城刺史秦礼,今随六皇子殿下奉旨巡边,特来拜会大将军姜飞。” “尔等还不快快通报?” 领头那士兵闻言,眼神顿时一震。 他迅速向身边副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去通传,但身体依旧挺拔如松,丝毫未有放松警惕之态。 “得罪了。” “请殿下与刺史稍候,末将这便命人前去禀告。” “好。”宁凡点了点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却不由得再次掠过那列持刀士兵的身影。 ——纪律严明,气势内敛,却又锋芒毕露。 从他们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铁血之下的真正战魂。 也不由得心中再次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姜飞多了一分敬意与好奇。 “能带出这种军队的将领,绝非庸人。” 他站在原地,风吹起他宽大的黑袍,衣袂翻飞,神情沉稳。 目光却渐渐透出一抹审视与谋划的深意。 ? 不多时,边关之内,马蹄声响,铁甲铿锵。 一队军骑从关内飞驰而出,为首一人身披银黑重甲,肩披战羽,头戴铁盔却露出坚毅冷峻的面容。 此人身材颀长魁梧,步履如山而不滞,整个人如同战场上驰骋而归的战将,眉目之间自带肃杀之气。 正是北荒大将军——姜飞。 姜飞下马,沉稳地向前走来,他目光先是落在秦礼身上,略一颔首,算是见礼。 随后,他目光一转,望向站在一旁那名看似年轻却神情沉静、衣着华贵的青年。 他眼神微凝——这便是那位被传为“闲散纨绔”、此次奉旨而来、据说只爱饮酒听曲的六皇子? 却见那青年站姿从容,目光冷静,看向自己的时候没有半点浮夸与轻佻。 姜飞稍稍一愣,随即抱拳,铿锵有力地道: “末将姜飞,拜见六皇子殿下!” 声音如洪钟,在关前的石壁之间回荡。 宁凡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将军。 剑眉星目,肤色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呈现出刚毅的古铜色。 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自左眉延至鬓角,未损其容,反倒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他周身气场沉凝内敛,却让人不敢轻视。 这不是文臣的谨慎,也不是庙堂的虚伪。 而是一种真正从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肃杀与威信。 宁凡嘴角微微扬起,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大将军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是奉父皇之命巡视边关,也特地为将士们送来一批粮草犒赏。” “你们在这天断关前,守卫我大玄疆域多年,为我大玄百姓遮风挡雨。” “理应由我亲自致谢。” 姜飞闻言,眉头动了动,显然有些意外。 这皇子,不似传闻中那般纨绔。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姜飞拱手回道,虽是恭敬,却言语坚定,丝毫未显谄媚之意。 他并未因为宁凡是皇子而矫饰阿附,更多的。 是将臣子与皇族之间的界限清清楚楚地摆了出来。 宁凡并不恼,反而心中对姜飞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他微笑点头:“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姜飞没有回应,只略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殿下随末将入关详叙。” “请。” ? 一行人随姜飞步入天断关内。 高墙之下,四方通阔,关城内部布局极为整肃。 石板铺地,灰砖筑墙,道路笔直,两旁驻扎营帐、仓库、军械库,皆有专人把守。 每隔数十步便有士兵巡逻,佩刀持弓,眼神警惕,脚步坚定。 而当宁凡、秦礼等人缓步而入时,四周士兵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显然认出了宁凡的身份,有些人甚至微微张口,似想议论。 可下一刻便又将头低下,迅速归位,继续各自巡岗、搬运、演练。 仿佛宁凡的到来只是风中的一片羽毛,并未影响他们一丝纪律。 宁凡察觉到这一点,脚步稍微一顿。 他回头扫视了一圈,低声说道:“这支军队,不简单。” 秦礼在一旁苦笑:“那是自然。” “这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士,每一个人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除了打仗,其他什么都不关心。” 宁凡却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每一支军队都能像这样,大玄何惧外敌?” 他语气平淡,语速缓慢,却让秦礼心头一震。 这哪里像是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的皇子?这分明是—— 早已有谋,且知兵识势。 而他身旁的姜飞,却依旧神情未变,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请殿下入帅帐,我们边走边谈。” 第207章 天断关内,皇帝赏赐 天断关,冷风如刃。 关内兵营严整肃穆,士兵往来如流,每一步都踏在同一个节拍上。 铿锵有力,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高墙之内,一座巨大的黑色主帐伫立于营地中央。 四周设有重岗,岗哨林立,火炬高悬,军中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主帐前,姜飞领着宁凡、秦礼、苏苏缓步而入。 周围士兵看到这几人皆目露敬意,神情虽不激动,却分外专注地注视着那位青年。 宁凡并未多言,只是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一些操练场地、营房、箭塔之上。 此地虽苦寒,却布防森严,细节周密,毫无懈怠之意。 “此地……确实不凡。”他心中暗自评价。 很快,一行人进入了主帅大帐。 帐中灯火通明,虽是军中之地,但陈设极为整洁有序。 墙角处一张沙盘,占据半壁空间,其上插满细小的军旗、指牌,代表着各地兵力与地势分布。 除此之外,几张地图平铺于案,卷宗摞放整齐,可见将帅平日行军布阵之严谨。 姜飞在主位前停下,摘下头盔放于木架之上,转身对着宁凡恭敬一礼: “殿下,请坐。” 此刻的姜飞,卸下了战甲的冰冷,却依然不失沉稳之气。 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尽显沙场将军之姿。 脸上那道自眉角延至颧骨的淡淡旧疤,在烛火映照下愈发明显,为他平添一抹杀伐果决的气息。 宁凡点点头,没有急着落座,反倒笑着道: “姜将军,果然不是只知征战的猛将,人情世故也是一把好手。” 姜飞闻言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只亲自引着几人入座。 刺史秦礼也跟着坐下,虽说位列地方官员。 但在这帐中,他的气场明显被姜飞压了一头,甚至坐得都有些拘谨。 军中无茶,帐中只有一壶温热的清水。 士兵很快端上几盏木制茶盏,水气氤氲,微微泛着清苦的青草味。 姜飞望向宁凡,沉声说道:“殿下,边地条件简陋,军中无茗茶,唯有清水一盏。” “若殿下不嫌弃,还请润喉。” 宁凡接过水盏,轻轻一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能饮一盏将军亲奉之水,已是荣幸。” “姜将军太客气了。” 随后,他放下水盏,语气略微转沉: “此次我来,不只是为了巡视边关,更重要的,是为皇命而来——给将军和诸位将士带来些赏赐与安慰。” 说罢,他看了秦礼一眼,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道: “接下来我要宣读圣命,还请刺史大人暂避片刻。” 秦礼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连自己都不能听的皇命? 虽然他也有些怀疑这件事情是真的是假的。 但是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肯定是要离开的,毕竟宁凡都开口说了。 但他也不是不识分寸之人,立刻站起身,拱手告退:“下官遵命。” 秦礼退出帐篷后,帐中便只剩下宁凡、苏苏与姜飞三人。 姜飞神情顿时一肃,起身卸下厚重的肩甲与战袍,只穿一件单薄盔衣,单膝跪地,拱手道: “末将姜飞,恭听圣命。” 宁凡面色郑重,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道卷轴,亲自站起,朗声宣读: “朕素闻北荒大将军姜飞,英勇无比,使得边疆稳固,乃社稷之福;将士戍守,实黎民之幸。 卿镇朔方十载,枕戈待旦,风雪无阻,使胡马不敢南牧,百姓得享太平。 今特赐蟒袍一袭,以彰卿之忠勇; 白银千两、蜀锦百匹,聊慰戍边之苦; 御酒十坛、人参二十两,以养卿体; 卿之家室,可择京中宅邸安居,子女亦可入国子监就学; 望卿矢志不渝,为朕守好国门; 他日凯旋,朕必亲迎犒赏!” 圣命落毕,帐中寂然无声。 姜飞重重叩首,声音沉厚如钟: “末将姜飞,谢主隆恩,愿为陛下、为大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宁凡微笑着上前,亲自将姜飞搀扶起来: “将军不必多礼。这份功绩,是你应得的。” 他拍了拍姜飞的肩膀,语气多了一分坦率:“边关之事,若无你镇守,恐怕大玄百姓早就寝食难安。” 姜飞站稳,微微点头,眼中虽仍有谨慎,却已对这位年轻皇子多了几分认同。 “殿下言重了。末将所做,不过职责所在。” “呵。”宁凡轻笑一声,随即语锋一转:“将军,不知你对未来局势有何看法?” 姜飞一怔,下意识反问:“殿下指的是——?” “自然是边疆之外。”宁凡目光如炬,缓缓说道:“大秦、蛮荒,日益强势;” “大梁、大宋,波诡云谲。而我大玄,腹背受敌。” “将军认为……将来如何自处?” 姜飞沉默片刻,脸上的神情看似平静,实则眼神微凝,显然在斟酌言辞。 “外敌环伺,非一朝一夕之事。”他慢慢开口,语气依旧冷静: “不过无论将来如何,末将只知守好天断关,护我大玄一寸疆土。” 这是一种不偏不倚的回应,滴水不漏。 宁凡听罢,眼中笑意更浓。他望着姜飞,语气意味深长地道: “将军心中,自有自己的算盘。” 姜飞目光如常,却没有回答。 宁凡也未再逼问,只是缓缓端起水盏,抿了一口: “今日所言,尚浅。” “我来这边,还要住上一阵,等粮草抵达,还请将军安排得当。” 姜飞抱拳: “殿下放心,粮草既至,末将定妥善分配,不敢有误。” ? 帐外风声越发急促,天色渐沉,营地之中,火光如炬,旗帜猎猎。 边关之内,这场初见虽未明言太多,却早已暗潮涌动。 姜飞虽未明表立场,但宁凡已经看出—— 这个大将军,是个值得交手的对手,更可能,是未来的重要一子。 …… 第208章 姜飞装傻,宁凡判断 天断关,黄昏。 军帐之外,风沙轻掠而过,在旷阔的边塞中带起阵阵低沉的呜咽之声。 昏黄的天光自西边洒落,将高耸的关城与层叠的营帐拉出长长的影子。 几只铁鹰从关墙之上掠空而过,羽翅划破长天,留下苍凉而寂静的孤影。 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号角,宛若在向沉睡的大地宣告某种警示,低沉、庄重、又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肃杀气息。 而军帐之内,气氛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姜飞身着一袭黑银战甲,此刻已脱下头盔,将其放置于身侧的甲架上。 他眉眼刚毅,面如刀削,虽年不过四十,但双鬓已有些微白,眉宇之间尽是战火洗礼后的沉稳。 他的手指轻扣桌面,虽然表情看似从容,但细微之处的紧张却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内心的思忖。 而对面,宁凡一身锦袍,倚坐于兽皮所制的军椅之上,面带浅笑。 他眼神平静,举止看似随意,然而整个人却像是一张张开的弓,藏锋于鞘,静中带锐。 苏苏静静站在他身后,眸光不动,如玉雕的侍影,时刻注意着一切细节。 姜飞说完那句“殿下放心,有末将在,定不让大玄有后顾之忧”之后,军帐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这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一种试探之后的对峙。 宁凡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看了姜飞一眼,目光深沉,却不具侵略性。 像是在认真衡量一个人,也像是在观察一座沉默不语的山。 “将军,”宁凡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许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我想问的,并非是蛮荒。” 姜飞面色未动,目光坦然地迎了上去,“殿下说笑了,末将只知听命于皇命,对于朝中之事,不敢妄加揣测。” 语气平和,却也滴水不漏。 宁凡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眸光微眯,似乎在感叹,又似在无声地审视,“大将军不必太过谦虚。镇守天断关十年之久,一人管辖十数万大军,若说不明朝局,那就太难让人信服了。” 姜飞沉默片刻,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殿下谬赞,边关之人,眼里只认得疆土与敌军。” 这是一句典型的“装傻话”,一句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的“安全线”。 帐内的气氛再次凝固。 宁凡沉默了数息,手指轻叩椅扶,“看来,大将军是铁了心要不表态了。” 姜飞闻言,依旧面带笑意,微微躬身:“末将不敢。只是我所能知的,皆已相告。” 这时,宁凡忽然改变了语气,轻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便换个角度说说,看看将军是否感兴趣。” 说罢,他抬手指了指一旁挂着的大玄地图。 那是一张尺幅极大的手绘军图,勾勒出大玄疆域。 各国边界以及数十座关隘、山川河流,尤其在西境、北境与南部边缘都详细地用红笔做了标记。 宁凡的手指,缓缓落在了地图西边的某一点上。 “这地方,将军可熟?”他语气不重,但却犹如一把锋刃,骤然切入了姜飞的心神。 姜飞皱了皱眉头,视线顺着宁凡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处名为“西陵关”的要地。 正是大玄与大秦接壤之地,而该关隶属——大皇子宁昭。 “我分析局势将军来听听。” “大秦、蛮荒声势渐强,却互不联手,只因利益未合。” “大秦目前虽强,但尚不足以横扫诸国,尤其在面对北疆与中部联防之下,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于是,他们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宁凡语速缓慢,但字字铿锵:“与大梁联姻,看似联手,实则是借道。” “你说他们为何不选大宋,不选南楚,偏偏是大梁?” 姜飞面色微动,眉头渐渐皱起,似乎意识到些什么,但依旧未出声。 宁凡目光冷静,继续说道:“大梁乃中原门户,若大秦欲进攻我大玄,唯一可能借道之地,便是此处——西陵一线。” “此番联姻,说是政治安抚,其实是权衡边境通路。” “只要大梁默许,大秦即可兵不血刃直达我西线。” “而谁在西线?”宁凡顿了顿,看向姜飞,“是大皇子。” 姜飞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若胜,将我大玄西线拿下,蛮荒也会在边境伺机而动。而你——” 宁凡轻轻指了指他,“将军所镇守之天断关,他们不敢轻动你镇守的北荒。” “因为你这边有天险,有你十年铁血之名。” “但是如果,他们从背后过来切断你们的粮草补给呢?” 姜飞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这番推演,虽不惊人于情绪上,却极其严密。 仿佛每一步都已踏进现实的脉络里,让人无法反驳。 他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殿下的分析,末将听来……甚是受教。” 宁凡没有说破他“装傻”的态度,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我只是希望,将军日后能做出最有利于大玄的选择。” 姜飞缓缓抬头,目光终于带上了一丝郑重之意。 宁凡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淡然却笃定:“姜将军,你我二人皆知,朝中局势混乱,异动频仍。” “你若真一心只想守土,那便太可惜了。” “你是将才,不是守门人。” “一个人可以不入朝堂,但不能没有判断。” 姜飞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殿下果然不是传言中那般……只知花前月下之人。” 宁凡笑了笑,语气温和:“所以,本皇子才特地来与你详谈。” “姜将军,接下来这段时间,本皇子还会在北荒多留些时日。” “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交流机会。” “末将……明白了。” 这一刻,姜飞的神情终于略显凝重,不再那般轻松敷衍。 他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子,第一次将他真正放在了对等的位置。 而宁凡却已微微一笑,转身走回了主位,重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帐外风声依旧猎猎,只不过这一次,风里仿佛也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肃意与变化。 帐外,一阵风沙呼啸而过。 沉默之中,属于天断关的夜色渐浓,一场无形的博弈,正在这寂静之中悄然成型。 第209章 真真假假,宁凡攻心 天断关,夜色如墨,北风吹卷着旌旗,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将整个边关披上一层冷光。 军帐之内,灯火微明,帐顶随风微颤,一盏油灯静静燃烧,映照出几人的脸庞时明时暗。 帐内,气氛已经变得格外凝重。 姜飞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身穿便袍、气质沉敛的年轻人。 他原本只是将这位六皇子宁凡当成京城中众人眼里的那种花架子。 但此刻,眼前之人不但言辞犀利,更对朝局洞若观火,甚至连大秦的进攻方向都精准推演出来。 这已经不是一个“纨绔”该有的样子了。 宁凡接着说道:“其实我刚才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听到这之后姜飞反倒是惊讶起来了,没想到刚才那些竟然还不是全部。 接着宁凡又说道:“还没有完,其实我说和这些都很简单。” “在且不说也我大玄在西境的军队,人数众多,哪怕大秦实力强大,也不可能短时间攻破。” “蛮荒就更不用担心了,有北荒在,他们想要进攻过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至于西南方,虽然大秦确实有可能借道,但是有恭亲王的三十万大军在。” “哪怕大秦,也不用过多的担心。”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说到…” 说到这之后,宁凡停顿了下来,转头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赫然就是大玄的南境,也就是和大宋接壤的地方。 姜飞看到这之后双目微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殿下,你的意思是,大宋?!” “可是不可能。” 宁凡闻言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大宋不可能那么蠢是?” 姜飞闻言点了点头。 宁凡接着说道:“那如果我要告诉你,大宋的皇帝不是原来的大宋皇帝了呢?” “你说……大宋的皇帝,可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皇帝了?” 姜飞语调一沉,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内心却已经如翻江倒海,难以自控。 宁凡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目光沉静地望着帐篷外那缓缓掠过的夜风,语气缓慢却坚定地说道: “你想想看,这段时间以来,大宋从未对大秦和大梁的联姻做出任何声音。” “也没有在边境调兵布防,甚至连朝中对外发布的告示,都显得迟滞、混乱。” “以往那个文治自持、却又小心谨慎的大宋皇帝会这样吗?”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与姜飞四目相对,目光如刀。 “若是换了人,又不敢明着动手,那么悄悄配合大秦。” “趁大玄全力西守之时,从南境一举攻入,岂不正中下怀?” 姜飞沉默了。 军帐内的风,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动。灯火跳动的光影映在姜飞的脸上,一片沉沉的阴影在他眉间堆积。 他下意识地伸手捻了捻下巴粗硬的短须,显然在思索着种种可能。 宁凡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与笃定。 他并没有急于推进节奏,而是像在下棋一般,稳步递出每一个子,等待姜飞思维的松动。 良久,姜飞才低声说道:“殿下可有确切的情报?” 宁凡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目前不能完全确认。” “但我的人已经在南境查探数日,发现数位重臣突然‘闭门养病’。” “而一些并不当权的宗室却开始频繁露面。” “我怀疑,他们在掩盖什么。” 姜飞沉默不语,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神情极为凝重。 宁凡没有继续给他时间沉思,话锋一转,骤然切入更深的层面: “大将军,我不与你玩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了。” 他双肘压着案桌,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平静却令人不寒而栗,“你怎么看我大玄的朝堂?” 姜飞猛然抬头,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警觉。 “你觉得,若父皇百年之后,谁最可能继承皇位?”宁凡直白地抛出了这个问题,毫不避讳。 这一问,不啻于一颗石子丢入沉寂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姜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呼吸稍稍沉重。 他当然明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闲谈,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试探”,甚至是“挑选”。 试探他的态度,挑选他的位置。 “殿下……”姜飞缓缓开口,语调低沉,“末将只是一介武夫,从不参与朝堂之事……” “别急着拒绝。”宁凡轻轻一笑,眼神锋利。 “大将军,您能在北荒镇守十年,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封疆大将军,不可能是简单的‘不问政事’。” “有些话您或许不说,但不代表没想。” “这世道动荡,边境不安,蛮荒虎视眈眈,大秦野心勃勃。” “若将来朝局动荡,新的帝王登基,您觉得,哪一位才最有资格带领大玄继续抵御外敌,守护百姓?” 这一问,比之前的都更为直接。 姜飞呼吸明显一滞。他不是傻子,这种话已经是生死线上的试探。 答得好,是扶龙之臣;答得不好,轻则被边缘化,重则祸及满门。 姜飞紧盯着宁凡,眼神锐利,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是没听说六皇子宁凡,传闻纨绔无能,终日酒色犬马,如今站在眼前之人。 字字句句皆锋芒毕露,处处试探,他已经察觉到面前这位殿下并非池中之物。 良久,他才沉声道:“末将不敢妄言。” “这不是妄言。”宁凡站起身,走到姜飞身旁,低声道:“这是大玄的未来。” 姜飞抬头看着他,神情复杂。 他本不欲卷入朝局,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让他生出些迟疑。 尤其是刚才那段关于大宋皇帝已遭取代的推断,更是令他震撼不已。 他心中早已明白宁凡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是单纯的送粮探边,而是要以利动人,以局攻心。 而宁凡也察觉到了姜飞的动摇,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缓声说道: “将军若有顾虑,可以不言。” “但我想说一句——当今之势,早已不是简单的站队,而是选未来。” “我也不是在逼迫大将军,今天必须做出选择,咱们不妨先聊一聊朝中局势。” “如何?” …… 第210章 姜飞分析,误会由来 天断关,夜幕沉沉。 军帐里,火盆中的炭火微微迸出一丝火星,照亮帐内一角,也映照出姜飞那一身铠甲上的斑驳刀痕。 甲片微微晃亮,仿若一名历经万千征途的大将身上的勋章。 他身姿如松,坐在案前,身板挺拔,虽身披重甲,身影里却让人一眼便看出一股镇定如山的气质。 帐内一片肃静,只有火盆里发出一丝极轻的噼啪声。 映照在姜飞和宁凡身上的火光晃晃悠悠,拉出一片淡淡的影, 影里是北荒大将和大玄六皇子之间微妙的对峙,更是两个心思迥异的人之间一场无声的博弈。 宁凡说完方才一番直击时局的大话,身影在微弱火光里安然而坐。 身披一件黑绒镶银的大氅,衬得他本就立体清秀的面孔更添一丝疏远和莫测。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姜飞,眸光里一片幽黑。 似一口见不着底的古井,等着姜飞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姜飞一顿,身披铠甲,身板微微一颤,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犹豫。 他在北荒镇守多年,身为一方大将,面对过刀剑、戈戟,也面对过生死存亡的大局。 但面对宁凡,一个让他一时看不透、说不清的皇子,他一向凛厉如刀的心里也掠过一丝警惕。 他顿了顿,随即声音低沉而肃重: “殿下,若说心里话,末将身在北荒,身披甲胄,镇守一方。” “身后是万里江山,更是数万北荒儿郎的身家性命。” “所以对于皇位之争,末将向来是极为谨慎,更不敢轻言立场。” 说到这儿,姜飞顿了顿,抬起一双沧桑而稳重的眸子,看向宁凡,神态里有一丝让人说不清的复杂。 “若说朝中大势,目前公认有两位:一位是大皇子,镇守西境,身负军功,更是满朝文武皆知的储君之选;” “另一位是二皇子,虽身处书院,不问世事,然而文才堪称一时之冠,若是出世,恐也是一股让朝局颤抖的大力。” 说着,姜飞身躯一顿,微微直起身,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让人意想不到的敬意。 “然而,殿下,若说还有一位,那便是您。” 顿时,帐里一片肃静。 姜飞顿了顿,铠甲里一丝微微摩擦,带出了帐篷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抬起眼,看向宁凡,那一双久经征战、沧桑肃重的眸里,此时映出了火光。 也映出了身前这位皇子身上让他微微发怵、又让他久久琢磨不透的气质。 “说实话,殿下先前的说辞,让末将不得不重新看待您……” “您对局势看得通透,更是远见让末将也为之惊叹。” “若说其他皇子是立于局势之中,那殿下您,更像是立在局势之外,已将四方棋局皆收于心。” 说到这里,姜飞身躯一顿,身上甲片一晃,顿时一声脆响,似一曲肃烈之音,久久回荡在帐篷里。 “但殿下,末将身在北荒,身后是数万儿郎,更是万千北荒百姓,身肩重任,身负江山之安危,身命之重量远过一身荣辱。” “若说您是真命天子,末将自然誓死追随;” “若说您是心有所谋,意为江山万民,末将更是万死不辞。” 顿了顿,他声音里一丝让人肃然而敬的坚定,更一丝让宁凡暗暗吃惊的耿直。 “可若说是其他……若是为一己之权,意为争斗倾轧,意为皇位权力。” “那末将只会身披甲胄,携万千北荒儿郎,镇守大玄边疆。” “绝不为一方一姓之私,坏我北荒千万将士立身之大义。” 说完,姜飞身影一顿,身披甲胄,单膝一跪,重重一拳击在身前大地,甲叶共震,发出一声让人心颤的轰响。 “若有一日,殿下身披甲胄,为我大玄万万黎民百姓,身先士卒。” “镇我四方江山,末将纵身披重甲,身携万军,也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但若是身在乱世,意在一姓之私,末将纵身在北荒,身披甲胄,也必携万军,镇我大玄万里河山,万世安宁,不受他姓之祸!” 说到最后,姜飞声音里一丝若雷若锤之意久久回荡,重重击在帐篷里每一寸空间,更击在宁凡心头。 那一瞬,帐篷里一片沉寂,唯有火盆里一丝微弱的火光不时爆出一丝炭响。 映照着两个人影,一个坐镇高位,身披黑氅,黑眸里漆黑难测。 一个身披甲胄,单膝落地,身躯微躬,身后是万里北荒,身肩是大玄江山。 宁凡久久没有说话,他凝望着身前这个让北荒万千儿郎敬服的大将,心里久久回荡起一丝让他难以言说的敬意和共鸣。 他顿了顿,身影一抬,倾身起身,弯身双手扶起身披甲胄、身躯凛凛的大将姜飞。 声音里带着一丝让帐篷里火光共颤的坚定: “姜大将军,本殿若为一姓之私,必不配让北荒万里儿郎随我共击四方;” “若为江山万民,若为北荒千万百姓,本殿只问一句:当那一日,我身披甲胄。” “镇四方敌,抗万千军,身后只一寸江山,身旁只一身白骨。” “姜大将军是否携北荒万万儿郎,随我共起,万里共赴?” 那一瞬,帐里一丝微弱火光猛地一亮,映照出姜飞满是风霜、疤痕纵横的面庞。 也映照出宁凡一双黑眸里让人难以直视的肃烈和坚定。 姜飞身躯一颤,身披甲胄,猛一顿首,声若雷吼: “若有一日,殿下身披甲胄,身先士卒。” “末将携北荒万万儿郎,纵身万里,生为北荒万里江山,身殁亦为大玄万里堤堰!万死不辞!” 那一瞬,夜幕之下,北荒军帐里,一位身披甲胄的大将。 和一位身披黑氅的皇子之间,暗暗立下的。 不再是简单的言辞,更是让万里北荒共证的大势之誓。 火盆里一丝炭火迸裂,火光里,身影相对,肃然而立,久久不散。 第211章 姜飞承诺,篝火晚会 夜幕缓缓低垂,天断关的大营里一片肃静。 北风吹过帐幔,发出猎猎低吼,带着一丝荒漠里特有的呛烈气味。 军帐之中,姜飞刚刚说完,身披黑甲的大将一时间顿住身形。 抬起一双历经风霜的双眸,久久凝望着身前的宁凡。 他一身黑甲虽已沾满岁月侵蚀的痕迹,然而身板笔直。 身后披风在帐中的火光里微微晃动,映照着一副经历过刀尖血雨的肃烈身影。 宁凡看着面前的大将,顿时一笑,身影一顿,缓缓说道: “姜大将军,误会便解开了,若说皇位……” “说实在的,我对那位置没有丝毫执念。” “我只想让身在北荒、身在大玄的人,不受侵害,不受涂炭。” “我只愿大玄江山万世不倾,百姓万世安乐。” 说完,宁凡身影微微一侧,抬起一双漆黑的眸,里面一丝让姜飞说不清的光亮一掠而过,接着说道: “大将军,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拉你入局,更不是为了让你表态。” “我只想让身披甲胄、镇守北荒的男儿们明白,我宁凡,无意为皇权生纷争中。” “更无意让身披甲胄的大玄儿郎,为皇位之斗而受万里江山之难。” “我只想让北荒在未来的大局里,立于不败之地,万世不衰。” 说完,宁凡顿顿身影,双手一撑身前木案,身后黑氅随身势微微一展。 似一双黑鹰展翼,身影里顿现一丝让姜飞久久共敬的大气磅礴。 姜飞一顿身影,抬起一双沧桑里淬满北荒烈火的大眼。 久久凝望身前身披黑氅、身影虽不算高大,却让一帐之中骤起肃烈之气的皇子。 他一身黑甲一顿,身后披风猎猎一摆,猛地后退一大步,身躯一顿,双手一抬。 身披甲胄的大身影猛地单膝一跪,拳击甲胄,声若雷霆: “殿下,末将姜飞,镇北荒十载,身后万里江山、身前万千北荒儿郎,皆赖陛下之威,更赖殿下之气!” “末将虽不问朝局,更不涉皇权之争,然而只一言:” “若殿下未来身在北荒,身后万里大漠,身前北荒儿郎,皆为殿下身后之盾!” “殿下若立北荒,北荒万万儿郎,皆为殿下身后之剑!” 一声共吼,猛若雷鸣,在帐中久久共荡。 身影里一丝让北荒夜幕共颤的豪烈之气,久久共映。 宁凡身影一顿,身后黑氅一摆,猛一弯身,亲手拉起身披甲胄的大将。 身影里一丝让北荒豪烈共见的大气里,一丝笑意涌起,缓声说道: “大将军,我若立北荒,身后有万万儿郎共敬共立,身前有大将军共携共进。” “我大玄北荒,纵使万里苍凉,纵使万敌共侵。” “我北荒万里江山,皆为我大玄万世万家共享共安之邦!” 说完,身后一笑,身影一顿,抬身一转,撩起黑氅,身后烈火共映,更见一身黑氅身影里豪烈共彰。 顿顿,他一声洒然而笑,身影一转,撩起黑氅,声音里已是豪气四溢: “好了,夜已深,我看秦刺史也等久了,若再不出去,怕是连他也坐立不安了。” 姜飞闻言顿顿一笑,身披重甲的大将顿时一身气势一收,抚拳说道: “殿下说得是,我这便送您出去。” 说完,他亲自撩起帐帘,身影一顿,随同宁凡一同出了大帐。 帐外夜幕如墨,星幕疏淡。秦礼已在帐外踱步片刻。 见宁凡和姜飞一同出来,顿时一怔,连忙迎上身来,拱手说道: “殿下,大将军,里面说完了?” 宁凡一笑,并不说什么,只是淡淡说道: “说完了。秦刺史,本殿还有一夜时间,姜大将军说北荒虽苦,夜里篝火之宴。” “更能让人看见北荒儿郎的豪情,我看甚好,便让大将军安排一场,也好让本殿见见北荒男儿的风采。” 秦礼一顿,随即肃然而笑,连连颔首说道: “是,殿下说的是,末官这便安排。” 不久,夜幕里一堆堆篝火熊熊燃起,映照在天断关黑褐色的墙垣之下,照亮了夜幕里一方天地。 一只只剥好的全羊,在篝火之上慢慢翻转,滴落的油珠在火舌里迸发出一丝丝香气,伴着猎猎夜风飘散开来。 粗麻帐篷之间,身披甲胄的大玄北荒儿郎,一个个席地而坐,虽说身在荒漠,身披重甲,面色风霜。 然而一双双眼眸里都有着让人说不清的豪烈和淳朴。 夜幕里,宁凡身影一顿,缓步立于一堆篝火前,身旁是姜飞、苏苏,还有一列列北荒将士。 他身披黑氅,身影一顿,抬起一双黑眸,环视四方,顿顿开口说道: “北荒儿郎,我大玄立国数百载,北荒便是我大玄的北斗天堑,更是我大玄万里江山的脊梁!” “若无北荒儿郎身披甲胄,枕戈待旦,我大玄万里河山,早已沦为胡虏猎场。” 说到这里,宁凡一顿,身影一倾,从身旁亲卫手里接过一碗北荒烈酒,身影一顿。 豪气一抬,环顾四方,声音里一丝让夜幕里烈火共震的豪烈: “北荒儿郎,你们身披甲胄,血洒北荒,万里江山方享安宁!” “我大玄万世万家,当敬北荒儿郎一杯!” “殿下我虽身为皇子,也不过一身肉骨,更是我大玄万里江山一民!” “北荒万千男儿,便是我大玄万千不朽之脊骨!我宁凡,敬北荒儿郎一杯!” 说完,宁凡身影一顿,豪然而立,身披黑氅,在万千北荒儿郎的环绕里, 猛一仰首,碗里烈酒一口干尽,身后夜幕里,烈火共映,更映照一身黑氅。 一个让北荒万千男儿久久共敬共记的身影。 一瞬之间,身旁的北荒儿郎们,一个个顿身而立,身披重甲,身影肃然而共, 一个个举碗共敬,身披风霜的大汉一双双赤红的眼里,迸出了让夜幕共颤的豪烈呐喊: “殿下万安!我北荒儿郎,当为大玄万世江山,万世万家,万死不辞!” 一声共吼,若万雷震响,席卷北荒夜幕!身旁一排排北荒男儿。 一个个身披甲胄,席地而坐,身影豪烈,面上皆是赤红。 烈火里映照一双双让人说不清的肃烈、豪烈,更让夜幕里一丝荒凉里平添万分豪情。 夜幕里,宁凡身披黑氅,身影肃立,身后烈火共映。 更让身前万千北荒儿郎久久共敬,那一夜里,天断关里,烈火共照。 映照北荒万里大漠,更映照一位皇子身影里让万军共仰的豪烈与气魄。 在场的姜飞微微一顿,身披甲胄的大将一顿身影,身后万千北荒儿郎共吼。 身前一身黑氅的皇子身影肃然而立,身后烈火共映,更让他心里久久共震。 一丝让身经万千血火的大将久久共敬的敬服之意,瞬间久久回荡。 那一夜,北荒大漠,烈火共映,一个身披黑氅的皇子,一个身披甲胄的大将。 一个共誓万里北荒的大誓,一个让北荒万万儿郎共敬共吼的大夜。 久久铭刻在北荒万里大漠之上,久久共传万世江山之间。 第212章 拉拢人心,军心凝聚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苍凉的北风吹过大营,吹得一面面猎猎作响的大旗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但篝火晚宴的营地里,却因为一堆堆烧得极旺的火堆而亮如白昼。 一桶桶烈酒被抬上来,散发着浓烈辛辣的酒香,肉香和酒香交融,弥漫四野。 当宁凡说完第一碗敬酒之后,四周的士卒已经被那一番平易近人的言辞撩拨起一丝微微的共鸣。 一双双因为连日劳苦而微微黯淡的眼睛里,此刻似乎被一丝火光映照,微微亮起。 他们本就是身披甲胄、连命都随时挂在刀尖上的汉子。 最看重的就是身先士卒、共苦共甘的豪情,更最受不得那种高高在上、不闻人心的姿态。 然而宁凡不同,身影虽在火光里拉得修长,身姿里却没有一丝疏离。 他说完第一碗,豪爽一仰脖,将烈酒一口喝尽,碗一顿,顿出了石击玉磐之声。 顿出了豪迈,更顿出了让四方肃静片刻的豪烈气概。 “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一片低吼和附和声猛地从四面八方涌起。 似一股暗流席卷过大营,士卒们顿时共鸣起来。 没等声潮退尽,宁凡再提一碗,碗沿一转,映照一丝火光。 他声音沉稳,传入每个士卒的耳畔: “这第二碗,我敬我的兄弟们。” “我宁凡身为皇子,身披锦服,本该享受荣华。” “但你们在这里披甲戍边,日日刀尖舔血,身为大梁将士,身为大梁男儿。” “本就不该让你们受饥挨饿,更不该让你们因为后方粮草迟迟不至而受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顾四方,声音里猛地一沉,更似一声铿锵一击击打在每个人心里: “我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只要我宁凡一日不倒。” “我身为一国皇子,便立一日誓言——” “不让我大梁的好儿郎再受缺粮之苦!我说过,便是立誓,我宁凡愿以身家性命担之!” 说罢,碗一顿,烈酒倾入喉间,酒浆一线淋漓。 喉头一滚,烈火如刀,烧入五脏,更让四面静寂里,那一丝豪烈彻骨。 一瞬之间,四下顿时一片沸腾。 “殿下豪气!!”一名身材魁梧、满面风霜的老卒猛地一击碗沿。 身下碗碟飞起,他满是裂纹和老茧的大手一握,猛地一声吼: “说得好!说出了俺老黑的心里话!男儿保家卫国,没说过让俺们饿肚子!” “若是真如殿下说的那样,俺老黑这条命,往后便是殿下的!赴汤蹈火,不惧一身!” “对!!说得好!”四面一片吼声共起,碗碟碰击之声响彻夜幕,酒浆四溅。 甲片铿锵,更有一双双通红的眸子里映着火光,也映着一丝说不清的豪迈与希望。 一名年轻士卒一边抹着满是黑灰的面庞,一边声音颤抖说道: “是啊,保家卫国的人,若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若连一身甲胄都没有,那算什么男儿?” “殿下说到心坎里了!说到心坎里了!!” 四面顿时共鸣四起,一个个高高举碗,重重一碰,烈酒共洒大地,也共入腹肠。 而宁凡身影一顿,并未收碗,接着提起第三碗烈酒,火光映照,他一身黑甲,身影肃然而豪迈: “至于这第三碗,我敬诸位好儿郎,更敬这片大地上为家国抛洒过热血、为大梁付出过一身甲胄的人。” “过去的苦,我宁愿记在心里;未来的路,我愿与你们共行!”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我说过,我和诸位共吃共睡共生共死。” “我说到,更做得到!这一碗,我敬诸位,愿未来封侯加爵,愿我大梁有一日四方平定,万家安乐!” “我,宁凡,愿与你们共建盛世,也共享荣华!!” 说完,碗口一顿,猛地一倾,烈酒尽数入喉,呛烈如火。 洇透一身铠甲,也洇出了四方一片低吼共和。 一瞬之间,篝火烈烈,四面共吼之声若雷霆卷过夜幕。 更有人一时豪迈,猛击碗碟,吼出一声: “宁凡万岁!!” 一声起,四面皆吼,万岁之声,顿若浪潮席卷,直击夜空,久久不息。 “宁凡万岁!!宁凡万岁!!” 火堆里一丝丝火舌卷起,照亮一张张因为酒力和豪烈而通红的面孔。 也照亮一双双因为身受痛苦而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一旁,姜飞顿时一凛,猛一回首,心里一股说不清的寒意掠过脊骨。 他当然明白,一个“万岁”代表的意义,更明白这种呐喊若被有心之人传到朝廷里,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可这一夜里,他只感到一丝说不清的苦涩和忌惮。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似一身黑甲、随和豪迈的皇子,竟是拉拢人心的大能手,更没想到一场夜宴。 一个共吃共睡共苦共乐的夜里,便让万千将士对宁凡彻彻底底交出了身家性命。 更让他心里发麻的是,那位刺史秦礼若是亲见,只怕夜不能寐,更惧一身官服难以再稳当片刻。 然而秦礼早已因公务为名,先行退场,没能亲见这一幕,也没能料到。 当夜里万岁之声久久不息时,一颗颗心早已牢牢贴在一位皇子身上。 更让这片大地上的万千将士,将宁凡真正视为了共生共死、共赴江山的人。 夜里,篝火久久不熄,烈烈映照着一张张豪放、通红的面庞,也映照着一身黑甲卧坐大地之间的身影。 宁凡没有因为身为皇子而疏远,更没有因为身披华服而高高在上。 他身披一身黑甲,身旁横卧着身披同样黑甲的大梁士卒。 一个个以甲为枕,以夜幕为被,睡在一片夜风吹过的大营里。 宁凡也坐在他们中间,身后是吹过荒原的大风。 身前是烧成一堆堆暗红炭火的篝火,身侧是万千同袍共卧共生共死的人影。 那一夜,风吹过大营,吹过甲片之间,吹过一双双因为共苦共乐而真正相连的心。 更吹过那一声久久回荡在夜幕之上的呐喊: “宁凡万岁!!” “宁凡万岁!!” 那一夜,月照荒野,照见一位皇子真正立身万军之间。 也照见一颗颗因为共饮共誓共生共死而重新炽烈起来的心。 夜,更深了。 篝火里,暗红炭火一明一暗,久久不息。 夜幕里,豪烈呐喊久久回荡,久久不曾远去。 第213章 逐渐融入,粮草到来 天断关,晨曦初现。 一夜篝火余温尚在,淡淡的炭灰和酒气弥漫在营地里,和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 一夜的大醉让将士们睡得酣畅淋漓,当东方一抹微光洒下,甲胄碰击的轻微声便在营帐之间次第响起。 经过昨夜,那一碗碗烈酒,一声声共饮。 一个个共诉共笑,已经让天断关里上下顿觉一丝说不出的亲近。 一名老卒一边收拾着甲片,一边看向不远处:“殿下还没醒吗?” 身旁一名年轻士卒揉着一双尚有宿醉红丝的眼。 瞥向不远处一角帐篷里隐隐晃动的人影,低声说:“醒了!殿下起得比我们还早,还没见他休息呢……” “一大早就在检查器械,和老伍说说笑笑,我是真没见过这种皇子。” 四下里顿时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带着一丝敬意,更带着一丝亲近。 他们对宁凡,已经没有一丝隔阂,更没有因为身份而疏远,只当他是共渡荒凉、共抵大敌的同袍之一。 这一日,日头升至中天,天空澄澈,天断关的大营里已经重新恢复秩序。 士卒们整理甲胄、检修器械,整理辎重,人人都有条不紊。 一股肃然而又微微带着轻松的气氛笼罩着营地。 就在这时,宁凡身披一身黑甲,稳步登上一处高台,身后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抬起手,四面顿时一片肃静,所有士卒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 “兄弟们,我承诺过的粮草,现在已经运过来了!” “我说过,不会让兄弟们再饿着肚子作战,更不会让一寸大梁之土因为粮尽而丢失一寸!” 宁凡洪亮的声音回荡在营地,久久不散。 一瞬之间,四面一片骚动,紧接着一声声欢呼如雷涌起,瞬间席卷大营。 “殿下说到做到了!!” “说到就做,殿下豪气!!” “殿下万岁!!” 一声声呐喊,一句句共鸣,和着一双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久久久久回响在天断关之间。 因为粮草一向紧缺,身处险地的他们,心里其实一寸寸绷着一根弦。 生怕吃不上饱饭,更生怕因为后方粮尽而孤立无援。 然而今天,一切恐惧、不安,都因为宁凡一声承诺而彻彻底底被击得粉碎。 “开关!”宁凡一声大喝,身后两名亲卫一拉,沉重的城门随之隆隆开启。 远远望去,天断关之外,一条黑褐色的车队蜿蜒而来。 一排排装满粮草的大车,车身被麻布覆盖,麻绳紧扎,里面堆满一袋袋粮谷,在阳光下发出一丝微微的温润光泽。 一车车粮袋堆得满满当当,散发出让人安心的谷香,更让一双双因为吃过苦头而微微发干的眼睛顿时一亮。 更让众人意外的是,车列后方,还有一排排运送兵器和器械的大车。 一捆捆崭新锻造好的刀剑,刀身雪亮,黑漆漆的矛尖在阳光里映出了森冷的寒芒。 更有一车车堆满弓弩、甲片,和一桶桶密封严实的大桶。 桶身黑漆漆的,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更让一众老卒顿觉疑惑。 一名老卒踮起脚尖,喃喃说道:“这是……什么?黑漆漆的桶里是啥?” 身旁一名年轻士卒立刻拉拉他胳膊,低声说:“别说话,看殿下说什么。” 然而四面虽疑惑、虽有好奇,皆因为宁凡身影一顿,一个手势,四下顿时肃立。 没一丝喧嚷,更没一丝混乱,每个人都静静立在原地,等着皇子的吩咐。 宁凡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一丝微微的触动掠过。 他看见一双双因为吃过苦而略显干瘪、因为经历过劳顿而满是裂纹的大手。 一个个紧紧握拳,身躯笔直,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大梁士卒。 他心里暗暗一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声爽朗的大笑后,他一身黑甲顿顿一顿,猛地一摆手,豪声说道: “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过去卸车!这些都是咱们自己的粮食和兵器!” “过去搬回来,堆起来,吃饱肚子,换上好甲,往后让那蛮夷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声令下,四面顿时一片雷霆般的响应。 “是!!殿下!!”一名名士卒顿时高声呐喊,迅猛如猛虎出闸,一个个飞身而出,直奔车列。 一时间,车列之间,身影往来,脚步疾快。 吆喝声和车辙碾过大地的沉重碾响交叠共奏,构成一曲豪烈雄壮的大漠奏鸣。 当一袋袋粮谷被扛下车,一个个堆成小山般整齐,堆放在营地里。 当一捆捆崭新的兵器被一双双裂纹满是老茧的大手接过,久久摩挲。 当一桶桶黑漆漆的大桶被士卒们小心翼翼放好,四面顿时一片低低共鸣。 一名老卒一手紧紧抚过一杆新锻的黑甲长枪,声音里是说不尽的颤抖和喟叹: “殿下说了,粮草不会少,是真说到就做到了!” “咱们以后吃得饱,身披新甲,握着好兵器,更有力气和敌寇拼命!” “有殿下在身后,老子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身旁一名年轻士卒重重点头,眼里一片肃烈: “是!若说先前是因为殿下身份尊贵让我们让步,那现在……” 现在是因为殿下真正让我们心服口服!为殿下效命,为大梁拼命,值了!!” 远处,姜飞立身一角,望着那一幕幕车列卸粮、堆兵入库。 看着一双双因为共苦共荣而交融一处的身影,更看着身披黑甲、身影笔直若苍松的宁凡,久久不言。 心里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掠过,夹着一丝敬意,更夹着一丝说不出的忌惮。 若说先前他还有一丝犹疑,或是心里还有一丝疏远和提防。 那这一瞬,连他也不得不暗暗敬服:这个身披黑甲的皇子,并非只说说。 更是真真正正让这些在荒原里浴血而归的男儿共命共生的人。 烈日升至高处,映照着一车车粮草和兵器,映照着一张张因为共苦共荣而满是豪烈之气的面孔。 更映照着一位黑甲皇子身影屹立在车列之间,身后万千儿郎共立,身前车辙纵横,身侧大旗猎猎作响。 一时间,天断关的大营里,一股说不清的豪烈、肃静和共荣共敬之气,久久久久不散。 那一日,北风吹过天断关,吹过一双双因为共苦共荣而心贴心的人。 更吹过一位皇子身影,吹过一声久久回荡在大漠雄关之间的呐喊: “殿下万岁!!大玄万胜!!” 那一日,荒漠吹起一丝说不清的豪烈之音,吹向远方。 更吹响一幕幕共苦共荣、共成大业的豪迈未来。 第214章 粮草兵器,火油再现 天断关之外,北风吹过大漠,卷起一丝黄沙,扑打在一排排运粮车和器械车上,发出低沉而绵长的沙响。 烈日下,一车车粮草堆成小山似的,麻袋里饱满的粮食微微晃荡。 散发出一丝说不出的谷香,更让一双双因为饥饿而略显黯淡的眼里顿时泛起一丝亮光。 宁凡一身黑甲,身影立在车列之间。他没有因为身为皇子而让身旁的人先行。 更是亲身走过去,和一名老卒一同卸下粮袋。 老卒顿了一顿,满是老茧的大手一抖,抬起一对满是褶皱和血痕的眼看向宁凡。 顿时一股说不清的亲切和敬服涌上心头。 四面八方,士卒们看着这个身披黑甲的皇子,亲身拉车、扛粮,身上沾满尘土和谷末,顿时一片共鸣和低低议论。 因为昨夜共醉共卧,更因为亲身共劳共苦,每个人心里对宁凡的印象里已经再无一丝疏远。 片刻之后,当一车车粮草堆放整齐,另一侧,一排排崭新锻造的兵器也一一被卸下车列。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把抄起一柄新锻的钢刀,猛地一顿。 用力一劈身旁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刀身一声清脆颤鸣,瞬间没入木身,切口平滑如镜! 四下顿时一片惊叹,更有一名年轻士卒瞪大眼喃喃说道: “好家伙!这刀是真厉害!一刀劈过去,都没一丝顿涩,那树干一晃就断……好刀!是真好刀!” 身旁一位老卒满面豪烈,猛一拍大腿吼道: “殿下说到做到!这些刀是真好家伙!有了它,老子再见蛮荒狗崽,定让他们掉头就跑!” 一片附和声顿时席卷大营,四面顿时爆发一阵雷霆般的大笑和吆喝。 更让一双双因为久缺粮饷和兵器而发暗的眼睛顿时亮若星火。 宁凡见状,微微一笑,豪迈抬手一顿,示意众人稍安静,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尽的坚定: “路途遥远,粮草不容易运过来,我先让他们尽力先行运来这一批。” “够大伙儿吃上几个月,也够让诸位一身好力气。不必再为饥饿发愁!” “至于兵器,目前虽还不够让每一位兄弟都有一把。” “但是我说过,我宁凡说到就做到,后面源源不断,会有更多,更好的兵器运过来!” “但我说过,更说过一个公道:无论官职高低,只看你们在沙场上的血勇和功劳,功劳大者,便先用好兵器!” “我说过,我不会因为官阶让一把好刀蒙尘,更不会因为身份让一名猛士埋没。” 一席话说完,四面顿时一片共吼,豪烈之声回荡荒野。老卒顿顿顿连声击甲。 年轻士卒一边笑一边大吼,双眼里满是对未来的豪烈和对身前这个皇子说不尽的敬佩。 然而,车列后方,那一桶桶黑漆漆的大木桶,静静立在烈日之下,顿时引来一片疑惑。 一名身材略矮的士卒踮起脚尖,低声说: “殿下,那……那桶里是啥?难不成是烈酒?看着黑乎乎的,不大像是吃喝的。” 身旁顿时一片附和,更有一名老卒豪迈大笑: “若是真烈酒,那也是殿下豪爽,怕是运来让大伙解渴解闷的?” 一片笑声里,宁凡顿顿一顿,身影一转,缓步向那一桶桶黑漆漆的大桶走去。 一身黑甲在烈日里泛着微微的暗光,身影映在一桶桶大桶之间,更让一丝说不清的肃烈顿顿酿起。 他一只手拉过一桶,手臂一绷,猛地一扳,桶口一开,顿时一股浓烈刺鼻、黑漆漆的液体微微晃出。 在烈日里泛着一丝说不清的幽暗光亮。 一瞬之间,四面顿时一片安静,连呼吸声似乎都顿顿顿凝固。 一双双因为好奇而紧锁的大眼里,映出了桶里黑亮的液面。 更映出了宁凡身影一顿,缓步拉过一只碗,将一碗黑色液体缓缓倾洒在一片平坦的石面。 一名亲卫掏出一只火折,吹出一丝微弱火光,猛一顿,将火点向黑液。 一瞬之间,黑液猛地一窜,瞬间一片烈烈火舌猛然而起! 火舌一卷,猛扑而起,黑液在石面上烧得噼啪作响,黑烟腾起,火舌久久不散。 那黑色液体烧得极烈,烧过片片石面,更让四面一双双瞳孔猛一缩。 身影顿顿一退,顿时一片低低骇叹! 就连一向沉稳的大将军姜飞,也被火光映照着瞳孔。 猛一顿身,身影微微一倾,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这是什么?如此凶猛?我大玄若是有此物,那些蛮荒的狗贼……” “恐怕再难肆虐我大玄北境!” 宁凡身影一顿,转身面对一双双因为亲见烈焰而微微颤抖的面孔,豪烈一笑,拍手说道: “这个,我叫它——火油!若是蛮荒再来,若是大军临关,若是万千敌卒奔涌而至……” “只需沾一丝火油,附着箭镞之上,万箭齐发,便是烈火蔓延,寸草不生!” “我说过,我不说虚言,更不会让诸位赤手空拳面对蛮荒刀斧。” 四面顿时一片肃静,紧接着一声声共吼猛然而起,更是久久回荡在天断关的大营之外。 一名老卒身影一顿,猛一击拳,吼声里满是敬服: “殿下说到做到!有粮吃、有好刀使,更有这火油为器!” “我大玄儿郎,还怕什么蛮荒狗贼?!为殿下、为大玄,血战到底!!” 一时间,万千身影一顿顿共吼。 豪烈之声席卷荒野,更让身后远远立身的大将军姜飞久久立身不言。 身影里一丝说不清的敬服,更夹着一丝说不清的重重顾忌。 因为这一幕里,一个皇子已在万千士卒之间立身,一个身披黑甲、不说豪言只行实事的身影。 已彻彻底底映入万千男儿心里,更让一股共生共死。 共成大业的豪烈气势,猛然而起,久久不散。 烈日之下,粮车堆列,兵器映寒,黑漆漆的火油桶静立一侧,暗暗发着微微幽光。 映照一身黑甲、一身豪烈之气的大玄皇子身影。 也映照万千共身共命共甲共刀共烈的大玄儿郎身影。 一瞬之间,荒漠大风吹过,吹起一丝说不尽的豪烈共鸣,更吹起一丝说不尽的大玄未来的希望。 夜幕降临之际,天断关之外,篝火一堆堆映照。 映照一张张因为共生共荣而昂烈共豪的面孔。 更映照一身黑甲、不说豪言只说实事的大玄皇子身影,久久不息,久久不散。 第215章 大玄早朝,旧事重提 大玄皇城,晨曦微漾。 微光透过朱漆雕窗,洒落在大玄皇极殿的大理石阶上。 照出了疏疏影影,也照出了那一丝让人生畏的肃静。 一列列身着朝服的大臣,已在殿前排列而立。 身影肃然而笔直,皆低眉肃立,等待着一声传来的太监尖细嗓音。 “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悠长,顿时让四面一静。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大玄皇帝宁龙。 在一众小太监和御前内侍的簇拥下缓步登上玉阶。 他身材虽不再年轻,却身姿颀长,仪态威严。 一双凌厉凤目微微一抬,便让满殿文武一瞬肃立,齐齐叩拜,声若雷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里一片隆隆共震,久久不息。 殿上,宁龙一身龙纹锦袍,袖摆微晃,坐上那雕龙鎏金的御座。 身后是一幅山河万里璧画,身侧两行龙首瑞兽鎏金大烛。 映照一身明黄,更显一丝难以言说的肃穆与威仪。 他微微一抬手,声音沉而威重,回荡殿宇之间:“平身。” 一瞬之间,百官齐起,肃然而立,立身之间。 殿内一丝一毫的声响似都被掩去,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静谧。 大殿里的人影里,已不见一身黑甲的身影,更无一身青甲的身姿,更无一身玄甲一身戎装的大皇子之外的人影。 六皇子宁凡和五皇子宁林早已离开,已是不见身影; 三皇子宁武虽立身殿侧,身影漠然而立,四皇子宁无缺也立身一侧,皆一言不发。 而今的大殿,更似一片大皇子宁昭一脉的主场。 一身暗红蟒袍的大皇子宁昭立身最前,身后跟着一列亲近的大臣。 右手边是身披绯服的丞相王恒,面容肃厉,双鬓微白,身影笔直。 身后是身着官服、掌管兵权的兵部尚书梁肃,身影魁梧,面沉如山; 左手一列,礼部尚书王延之,身披锦服,手捧玉笏,面态疏淡如文士; 身旁是身着黑服、面容清瘦但一双眸子里精光不散的刑部尚书顾庭生; 再后是身披浅蓝官服、身影颀长、面态肃然而立的工部尚书陆青岩。 身后便是身着黑红官服的大理寺卿沈清越,身影微偏,微微低首,气质里说不清的疏淡和警醒。 殿上,大皇子身后的人影里,已看不见其他皇子的身影。 更让殿里一丝说不尽的微妙肃意顿顿顿在殿宇里拉开一丝说不清的间隔。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声低沉威重的天子之音,在殿里久久回荡。 片刻之间,大殿里一片低微的交互呼吸,然而无一人出列说话。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里,都一丝说不清的踌躇和微妙 仿佛一丝丝潜伏在大殿里、不见踪影的暗潮在酝酿着一丝说不明的旋涡。 就在一片肃静里,一个身影忽而一顿,从列首缓步而出。 身披一身暗紫官服,身影威肃,手握一方玉笏,身影顿顿一顿,朗声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奏。” 是丞相王恒。 一瞬之间,殿里一丝说不清的异态顿顿漾开,更让一双双官员的眼里顿顿一颤。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位向来极少率先开口的大玄丞相,若是说话,必有大事。 “说。” 龙座上的宁龙微微一顿,缓声说出一字,更让殿里一丝说不尽的静寂顿顿拉开。 王恒顿顿一顿,身影一立,抬眼之间,肃声说道: “陛下,在年会之时,我大玄曾与大秦有一赌约。” “当时大秦使者认输了粮草,言说过了冬天,开春之后便运送过来。” “如今春耕已至,时间已过,然而大秦粮草之诺,却迟迟未见踪影。” “微臣斗胆,建议陛下派使问问大秦,是否已准备好履行当年承诺?” 一言之间,殿里一瞬肃静。 片刻之后,顿顿顿一阵低低议论顿顿拉开,殿里一双双老臣顿顿抬首。 若有所悟,更有人一顿顿看向身旁同列,若有所悟地点首。 因为时间过得太快,年关一过,春耕已到,若非王恒说起。 殿里大多数官员恐已忘却这笔粮草,更因为北荒远远一角,粮草吃紧。 更因为北荒大营里一丝说不尽的疏远和隔膜,已让这场当年朝局上的赌局渐渐模糊。 而今一言顿顿拉开,殿里顿顿一丝说不尽的共识顿顿涌起,更让一双双官员顿顿共身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丞相大人说得极是,若是大秦赖账,我大玄岂可坐视?” 一瞬之间,殿里附议之声顿顿响起,更让坐镇龙座之上的宁龙一双老而威重的凤目微微一顿,缓缓一拍龙案,低声说道: “说得好。春耕已至,当是大秦履行诺言之时。” “那便交予丞相,着重跟进,务必让大秦按时奉粮。” 一言一顿,确定之势顿顿拉开,满殿共身一拜,齐声说道: “臣等遵旨。” 殿里一丝说不清的肃烈和共议顿顿拉起,更让一身暗紫官服、身影肃立的大玄丞相顿顿一礼,声若金石: “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然而,殿里肃烈共议之间,远在北荒之外的大秦。 却在一丝说不清的暗涌里早已静静埋好了局。 更让一丝说不尽的暗雷顿顿潜行在万里江山之外,直往大玄北境涌来。 而身在北荒、身披黑甲、身影昂烈的大玄六皇子宁凡。 并不知这幕在远方暗暗拉开的大幕,更不知一丝说不清的危险。 已经潜行在荒漠之外,悄然而至。 殿里一片肃静里,龙座之上的大玄皇帝身影顿顿一顿,身影里一丝说不尽的威仪。 更让一丝说不尽的旋涡拉开一丝说不清的幕幕,更让一方江山之上,暗雷潜行。 风雨未至,先卷一丝说不清的暗涌顿顿堆起。 第216章 浅浅心思,相处接洽 三天过后,天断关的大营里一切井然有序,北风吹过苍凉的边塞。 带着一丝肃杀,也吹开天幕上堆积的云层,露出一角苍青的天空。 晨曦照在天断关的墙垛上,映照出一片肃然而威武的光辉。 碉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士卒们身披甲胄,排列整齐。 晨练的号角一声接一声,在荒凉的大漠里久久回荡。 大玄的皇城里,早朝已经在晨曦微光里散尽,文武百官按照往常的步调退去。 身影穿行在殿阶之间,肃静而秩序井然。 碧琉玉阶之间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昭示着一夜的平静过去。 一纸公文封好了印,身着赤红官服的官吏快步离开。 携带着属于皇权和命运的讯息,奔赴远方。 而遥远的大秦境内,苏浅浅一行人已经顺利跨过大梁边境,进入秦境。 大秦的官道两旁,老树枝叶在微风里晃荡,疏影横斜,照在车辕和车帘之间。 一队车驾稳稳向前,车身镌着大梁的徽记,在秦国的晨光里显得有些异国的疏离。 苏浅浅静坐车中,身披一件雪白狐裘。 纤细的手指若有若无摩挲着车窗上的一点温润碧玉,眸光悠悠,若有所思。 她身旁,一个亲信侍女一丝不苟地为她倒上一杯碧螺春。 车辇里安静极了,只有茶水倾入杯中时微微发出的声响。 她一手掀开车帘,眺望着窗外陌生而辽阔的大秦土地。 心里一时间说不清是安稳还是忐忑。 一路上,和预想中一样,并未出现任何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按着轨道行进。 说来也对,这里是大秦,虽然自己身为大梁公主,行事难免惹人猜忌。 可也没什么蠢货会贸然而来,更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插手这桩事务。 更何况……她心里一顿,微微一叹,想起远在北荒天断关的那个人。 宁凡,那位让自己说不清是希望他出现,还是害怕他出现的人。 手里一封封从北荒传来的密信,早已让她知晓,宁凡尚在天断关,并未离开半步。 他和一众北荒将士共处一处,每天和他们同吃同练,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军营里。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一松,又微微一紧。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欣喜,甚至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绪。 其实,她一边希望那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行程里。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另一边又害怕若是真碰面,那些说不清的心事便再也掩藏不住。 况且,现在的局势微妙,大秦、北荒、大梁之间暗流涌动,身为大梁公主。 她身上的每一分气息、每一寸行程,都足以牵扯到一连串的博弈。 所以,当确定宁凡还在北荒,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行而贸然而来。 她心里一松,眸里一暗,心绪里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也好。 他在北荒,她在大秦。 隔着千里荒漠、重重边关,似乎也让她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 更让她有时间思考自己的步伐。 因为……这次进入大秦,她身负家国之重,更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并不想过早被别的身影和命运打乱。 …… 而在北荒,天断关的大营里,烈日当空,戍卒的吆喝声里满是豪气。 宁凡一身素甲,立在一处石台之上,身旁几名老兵低声说笑。 见他时常亲身检视辕车、亲手为士卒整理甲胄,纷纷面露敬意,更是亲近起来。 一连数日,宁凡都和士卒同吃同睡,和那些满身风霜的汉子席地而坐。 在一碗碗烈酒里说着豪言,也在一碗碗粗粝的粟米粥里分享着一丝温润。 他身上那身皇族的华服,早已换成北荒边军的黑甲。 在烈烈大漠里泛着一丝微光,更让身旁的人倍感亲近。 一向沉稳寡言的姜飞看在眼里,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他是见过大玄皇朝里那些纨绔皇子的,一个个娇纵无力,若是放到北荒。 怕是连一宿也受不住,更别说和将士同吃共苦。 但是眼前的宁凡,出身虽尊,身上的气质和那些被锦衣玉食腐蚀的皇子完全不同,更似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卒。 这种改变,不只是让身边一众老兵暗暗侧目,更让他们真正发自肺腑地对他产生尊重和认同。 一碗碗共酌的大碗烈酒,一个个夜里共卧的大帐,都让他和北荒的兵卒之间产生一丝微妙而稳固的联结。 刺史秦礼,更是身在其中,看在眼里。他身为大秦一州之官。 虽然对大玄的皇子殿下表面上敬重万分,暗里并不愿过多掺和。 但偏偏每次亲身过来,也不得不客套一番,递上邀请,邀请宁凡前往鸣沙城一叙。 一来是出于对一位皇子应有的礼仪。 二来也是心里琢磨着,若是真让他去了鸣沙,那麻烦说不定一股脑就堆到自己身上。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宁凡始终没有答应过邀请。 更没表现出丝毫想要离开天断关的意思。 一位身世尊荣的皇子,照理说应该是受不住北荒的苦寒和孤寂。 更应该受不住和一群粗豪军汉共处一营的简单苦涩。 可偏偏,宁凡就在这片荒凉的大漠里扎下了根。 和一群边关戍卒混在一处,笑声里没有隔阂,敬酒里没有高低。 更让一群北荒的老兵发自肺腑地说出那四个字:“殿下是真好。” 看着这幕,秦礼虽说疑惑,更说不上原因,只是暗暗嘀咕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他只想这一位殿下最好别过早说要离开,更最好是彻底留在这里。 不过,也好。 他暗暗想着,若是对方不愿随自己走,便最好不过。 对他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个不惹麻烦、不折腾、不惹事的大玄皇子,更让他心里一块大石稳稳落地。 大漠的北风吹过,吹起一角军帐,也吹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草香。 更吹过宁凡身后猎猎大纛,吹过一排排肃立的甲士。 也吹过那片遥远的大秦和车帐里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 世事纵横,局势微妙,北荒和大秦之间,一个身影,一个车影,隔着万里荒。 在命运的轨道里静静前行,等待着某一日交汇之时,便骤然而起,席卷四方。 第217章 大秦朝堂,早有预料 大秦,皇都,朝天殿。 天光微曦,东方一丝淡金穿过重檐殿脊。 洒落在殿前一方镌着龙虎纹的巨型青石广场,映照着两排肃立的大秦文武官员身影。 身披官服的文臣,立在东列,青纱官帽,绯红官服,皆是身影端肃,微垂双手,肃静不言; 身披甲胄的猛将,立在西列,黑甲乌靴,刀剑斜挂,身躯如桐,面色沉厉,更是让殿前一股凛凛之气扑面而来。 一声尖细悠长的喝声骤起,撕开晨曦静谧: “陛下驾到——” 一瞬之间,满殿文武皆躬身行礼,齐声而顿,气势磅礴如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一身黑金龙纹皇袍的秦熙,身姿挺拔,从殿后龙阶踱步而出,步态沉稳,犹若一尊肃立天地之间的黑色石雕。 他身材高大,鬓角微霜,漆黑的眸中映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威仪,气息之间,似有万里江山,万军雷霆,皆收于一身。 一身黑金交绣的龙纹大氅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身后两列身着暗红蟒服的大太监紧随,身影如影,极尽森严。 文官首列,身披绯红官服,身姿略见佝偻的老者,便是大秦现任丞相李旬。 他虽身形清瘦,鬓发雪白,面容布满岁月皱褶,然而一双眼眸里。 时而一丝精光一掠而过,尽显一代名相的老成和通透。 武官首列,身披黑甲,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黑髯若戟的大将军蒙武。 身后一条黑色斗篷微微晃荡,身影立在殿角,魁伟若一座黑色石山。 身躯之间肃烈之气如刀锋四溢。他一身戎装。 一柄镇国大刀立在身旁,刀鞘碧黑,刀身狭长,更映照一身凛冽。 身旁,一个身披暗红蟒服,身材瘦小、面若白玉、眼神里一丝似笑非笑光华一掠的大太监高构。 立身在皇帝身后,身影虽若平淡无奇,气息里却暗藏一丝让人生畏的肃冷。 朝臣排列两侧,皆已早早立身,一个个身影肃立如碑,殿外北风吹过。 吹起一丝雪屑,扑在鎏金碧瓦之上,更添一分森肃肃烈之气。 殿中,先是照例奏报民生、漕运、春耕、水利等事。 一名老吏步出文列,奏及北州春耕受旱,秦熙略一颔首,吩咐工部、户部立拟疏渠之策,务求一月见效。 一名年轻官员奏报东南江堤告急,洪涝有虞,秦熙当场吩咐监官,拨银五万,速派堤工,务必防止堤堤崩塌。 一桩桩国事说来虽琐碎,却丝丝环环皆见大秦秩序之森严,皇帝一言,满殿皆应,无一怠惰。 殿上气氛肃然而平稳。 然而,待一名官吏退步之后,殿内一时间骤静,文武官员皆肃立不言。 似在等着一丝暗涌,一个已被某些人提前得知、又让大殿里多数官员一无所知的“重磅”。 就在这一瞬,一身绯服、身姿略佝偻的老丞相李旬,缓步出列,行至大殿中央。 身影一顿,微微躬身,声音虽不大,落在殿中。 却如一颗巨石坠入平静湖面,瞬间漾开层层涟漪: “启禀陛下,老臣还有一事奏报。” 秦熙身坐龙椅,微微一抬眸,黑沉如夜的瞳里似映过一丝意料之色,微一颔首,声音低沉威重: “准奏。” 李旬顿了顿,抚一抚雪白的鬓角,身影微微一躬,缓缓说道: “陛下,老臣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密报……” “大玄那边,已经公议出了章程,意图向我大秦再行追索当年赌约余粮。” 一言落下,殿中顿时一片短促而紧绷的静寂。 片刻之后,东列文官中几位年迈官吏顿时一凛,面露疑惑之态; 而西列猛将一方,更是瞬间暴起一股浓烈的肃烈之气。 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大将猛地向前一踏,身上的黑甲和佩剑一声齐响。 一名身披黑甲、身影魁梧如山的大将猛步出列,单膝跪地,黑髯一抖,满面杀气: “陛下!大玄不过一介鼠辈,当年若非暗中使诈,焉得半分胜势?” “我大秦已予让步,分粮一半,本是大度之举,岂料对方竟不知收敛,厚颜无耻,妄再求粮?” “实在欺我大秦无人、无兵乎?!” “末将斗胆,请陛下下旨,允许我大秦铁骑出战,直取大玄,雪我旧耻,平我大秦威名!” 一言既出,满殿武将顿时齐声附和: “请陛下出兵!我等愿为先锋,直入大玄,雪我大秦旧耻!” 黑甲齐碰,刀鞘共鸣,满殿肃烈之气瞬间涌起,若江海拍案,连殿梁上的鎏金龙首似乎都为之一震。 一些身披文官服饰的大臣,虽见局势过烈,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一开口,便淹没在满殿如雷的吼声里,身影缩退,神态忐忑。 然而,身坐龙椅之上的秦熙,身姿岿然而立,黑沉的眼眸一眯,抬手一按。 一瞬之间,满殿雷声顿止,文武皆肃立不言,只有一丝北风吹过殿檐。 吹起一片雪屑,洒在鎏金的雕栏之间,静得似乎连一根银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秦熙缓缓起身,黑金龙袍如夜幕涌起一丝肃烈的涟漪。 他目光一寸寸扫过满殿群臣,声音低沉,若万里雷霆碾过大地,带着一丝让人窒息的霸烈: “大玄,当真是欺我大秦已久……” “本是我大秦让步,予粮一半,已是天大恩典,现如今,还敢再来索求?” “朕的大秦,岂能受辱?!” 一声厉喝,殿角蜡火猛地一晃,满殿官员顿时一齐俯身,山呼万岁: “陛下圣明!我等誓与陛下共雪大秦之辱!共靖大玄之乱!” 秦熙一手一抚龙案,黑金龙纹顿若夜幕里猛起黑雷: “传我旨意!三军集结,北镇大玄!我大秦,宁折不屈,更不受辱!” 一声一顿,满殿齐吼: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之间,刀剑共鸣,戎甲碰击,文官虽身颤心忐忑。 武将已豪情迸发。殿外风雪大起,吹着皇旗猎猎 吹出一幕昭示天下的大局拉开帷幕。 秦熙身披黑金龙袍,身影屹立殿阶之上,身后苍穹里。 一抹曙光若一线裂金,照映大殿,映照出一尊君王、万千文武、亿万大秦子民共赴的大幕,席卷北荒,撼天撼地。 第218章 风云将起,有序进行 北荒,苍凉雪幕。 苍白的天空,犹如一方冷硬的大幕,横亘在无尽雪原之上。 北风呜呜吹过大荒,携起一层又一层雪沫,掠过黑岩和荒漠,吹向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 天空里,乌黑的大鸦成群掠过,发出刺耳低沉的聒噪。 仿若在见证一场改变大势的局正在暗雪之间悄然拉开。 经过一番雷霆手段的大洗牌之后,北荒已经彻底换了天。 荒关之外,原本散乱无序、互相撕扯的北荒势力,如今已被一只大手彻彻底底收归掌中。 荀破身披黑甲,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黑髯若戟,一身甲胄在寒风里散发着森冷的暗光。 他一声雷吼,便让北荒荒漠里再无异议之音。一身黑甲立于营寨中央。 身后是排列森严、刀戟如林的大军,北风吹过。 猎猎大旗掠过碧黑的苍穹,猩红大字迎风昭示着一个新名字——北荒联盟。 北荒联盟,虽说成立不过数月,然而雷厉风行,已让北荒黑白两道再无二心。 荀破身为盟主,身旁立着一名身披黑斗篷、面容肃冷的大汉,便是副盟主暗一。 暗一身影漆黑若夜幕里一抹肃影,虽不言不笑,却让北荒里所有桀骜不驯的豪雄暗暗忌惮。 再往后,身姿纤秀、面若春雪的谢鸢一身青衫,立身暗幕一角。 手里一封封密文,身后一群身着青黑衣衫、脚步无声的暗使,便是北荒联盟里真正的暗流旋涡。 他们是北荒之外的“眼”,是北荒之外四方豪雄、四面局势里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 一月之间,北荒里曾喧嚣无序的豪酋、猛盗。 在荀破雷厉镇杀、暗一夜幕突袭、谢鸢密网碾压之下,一个个或身首异处。 或连夜逃遁,更有一批身家不厚、态度犹疑的人。 在谢鸢一封封亲笔密信和一场场无声夜访里纷纷倒戈,彻彻底底臣服于北荒新势力。 北荒的夜里,雪落无声,然而一封封黑漆漆的文书,早已如雪夜猛狼,送入北荒之外的大州重镇。 于是,当最后一丝不和之声也被荀破亲手碾成雪泥之际。 北荒便在一夜之间,从荒凉不堪之地,变成一股让四方豪雄忌惮的新势力。 新军列阵,黑旗猎猎,刀剑铿锵,陌刀雪亮。 一身身黑甲立身雪幕里,身影肃立如北荒黑岩,万里荒漠皆若一炉沸腾之火,蓄势而发。 …… 北荒之外,风雷暗涌,然而北荒境内、鸣沙州,仍是另一幅场面。 州衙里,身为刺史的秦礼,身披一身绯红官服,身材微胖,鬓角略见华发。 手里一杯碧芽新茶,身后一列身披官服的小吏,皆是他以往亲信。 一个个满脸堆笑,殷勤奉茶,嘘寒问暖。 这位大皇子麾下的刺史大人,满心里只想过一阵惬意而无事的官场生活。 他坐在官衙里,身旁案几堆满公文,然而真正让他关心的。 不过是官服上的刺绣是否端正,是否让来访的大皇子亲信满意; 是库房里收来的黄金银珠是否堆得满满当当,是否让他在升迁之时有足够银钱疏通上下。 他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荒雪里零落吹过的车队。 心里一丝惆怅,一丝不甘,更一丝身为州牧刺史的骄傲和沾沾自喜。 他一身官服虽说不大不小,却也享受了北荒州郡里一方土皇帝般的滋润生活。 更幻想着只等大皇子一声号令,他便携家携眷。 摆脱北荒的苦寒,往江南富庶之地换一个好职位,享一世荣华。 然而,他哪里知道,在他身后,州衙里一双双原本看似低眉顺眼的官吏,已在暗影里换好了主家。 身为州府司马的李云,身披一身黑青官服,身姿颀长。 眼角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暗光,更是身后一群州衙官吏共立暗幕之间。 成了北荒暗局里一颗让大秦高层尚未发觉的黑钉。 近几个月里,李云一封封公文,一个个密议,一个次次安排,一个个让官员悄然而换的位置。 已让州衙的大半官吏暗暗倒向北荒方向。 出北荒的大车一列列远行,商旅车辙碾过雪封官道,带来的消息里。 不再是过往刺史需要过问的大事小情,更是无数让北荒气焰暗暗升腾的大势暗涌。 但所有一切,都在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疏导和掩饰之间,成功避过秦礼漠不关心的视线。 秦礼身披一身绯红官服,坐在州府官衙里,还在一边吹着北荒刺骨雪风。 一边做着东山再起、平步青云的大梦。 身旁亲信无不低头附和,他身后幕僚皆是笑脸相迎。 然而暗影里一双双眸光里,已皆是嘲弄和漠然。 他完全没想过,更没看见,北荒雪幕里,一个身披黑甲黑裘的大皇子。 身后万里雪荒皆若一条猛兽伏卧,身前十万大军刀锋森亮。 已蓄势若雷,立身北荒雪幕里,静静等候一声号令。 更没想过,哪怕没有北荒大势,身在大秦北境州衙里。 他也是一颗随时可碾成粉末的棋子。一旦北荒局势起,身为州牧。 身为北荒大权在握的刺史,身为大皇子亲信,身为北荒对大秦态势里最关键的人之一。 若是北荒局势稍有不利,若是大秦局面一寸不稳,身处漩涡中心的他,纵使身家清白,也难逃一死。 更别说若北荒局势倾颓,若大皇子身败名裂,他必是第一个身首异处的人。 然而这一切,他不知,更不敢想。 北荒之外,苍雪一夜一夜堆满荒谷,黑羽大鸦扑翅低飞。 雪幕里,猎猎黑旗已立,雷霆之势,暗影之局,尽在这片苍茫北荒里一寸寸堆高,一丝丝凝实。 一场席卷北荒、横扫天下的大局,已悄然而成,只等一声号令,便是万里雷霆共奏之时。 第219章 各方反应,局势微妙 东风吹过大秦大殿,吹起一角珠帘,更吹开一封封密奏。 携着“大秦厉兵秣马、欲北伐大玄”四方而传,惊起万里风雷。 大梁,皇宫之中。 碧瓦朱檐,檐下瑞兽镇立,镏金的赤红殿门在晨曦里泛着微光。 一条玉阶,直通向殿中,殿里一只鎏金香炉里,檀香丝丝绕绕。 淡淡烟雾若青蛇般弥漫,添了一丝肃穆静寂之意。 殿上,大梁皇帝苏成均一身明黄龙袍,身材虽略显瘦弱。 然而一双丹凤眼里,精光四溢。 他身后是碧玉屏风,身旁是一身黑甲、肃立不言的宿卫。 一封加印“大秦密探”的奏疏,缓缓递至苏成均案前。 “陛下,密报:大秦已大张旗鼓,正在厉兵秣马,疑为北伐大玄之意。” 苏成均接过奏疏,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一顿。 眸中一丝厉芒一掠而过,随即放声大笑,身旁一众重臣顿时肃立不安。 他放下奏疏,身后殿柱间一对赤金龙雕似乎也一同映出了君主笑意里一丝冷厉。 “我大梁与大秦已经结亲,大秦若北伐大玄,倒也是好事。” “一来,不至引火烧身,二来,我大梁更可坐收渔翁之利。” 说罢,他起身踱步,步履间,镶着玉珠的靴面微微一顿,身旁一位老臣当即躬身说道: “陛下明鉴万里。” “大秦若是倾力北伐,势必使大玄元气大伤,若局势混沌,我大梁反而可趁势北进。” 苏成均微微颔首,嘴角一丝笑意里,掺着一丝让人生寒的肃厉。 “传令暗行司,密切监视大秦和大玄之间态势,尤其是边境方向。” “一旦局面混乱,立刻奏报。” 说罢,皇帝一袖轻甩,案上的奏书便如一片秋叶,飞落金阶之下。 ? 大宋,江南皇都。 碧水环绕,青檐碧瓦,檐角铃铃作响,风吹过一池碧荷,荷叶微颤,碧珠沾满叶缘。 一座大殿坐落湖心,殿里一身暗青龙服的宋皇赵恒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疏。 眉宇之间一丝疑虑一闪而过。 身旁一名白发老臣躬身说道: “陛下,大秦若北伐大玄,虽声势浩大,然而我大宋身处江南。” “北有大玄,西有大梁阻隔,东有万里大江天堑,东有大海碧波,倒是无虞。” 赵恒抚了抚手中的玉扳指,抬眼看向一旁漆黑沉重的大殿梁柱。 久久无言,最终淡淡一笑,声音虽轻,却让满殿肃静。 “大秦北伐,局势将乱,四方豪雄或起。” “传令暗阁,速速绘出北方态势,命暗使北行,静候天机。” 说罢,身旁一名黑衣使臣顿时躬身退下。 身影若夜幕里一丝黑烟,消失在殿外碧波之中。 ? 北荒,天断关大营。 天幕之下,北风凛冽,吹过一排排黑甲大军,吹起猎猎大旗。 吹过宁凡身披黑狐裘的大帐之外,吹开一角布帘,吹出一丝凛寒。 帐内,红炭炉火烧得通红,映照一身黑甲坐镇案前的宁凡,身影若山。 身后大帐一面巨大的北荒舆图,已被数次标绘,黑红之间勾勒出一条条潜行暗伏的轨迹。 一阵风掠过,厚重的毡帐一角一掀,身披青黑劲装的苏苏快步入帐。 身影利落,手里一封刚刚传来的密信。 “殿下,刚刚收到最新消息。”苏苏一身淡青软甲,面若玉雪,身影虽纤细。 然而一双眸里一丝肃厉让她身上的气场不输帐外黑甲猛士半分。 “说。” 宁凡一手抚过案上的舆图,头也不抬,只一字吐出。 苏苏顿了顿,随即一口气说完:“大秦已经开始厉兵秣马。” “传说是因为我大玄当初赌约粮草一事。” “秦相李旬在朝堂上当众提出,满朝附和,皇帝秦熙已下令开始准备北伐,直取大玄。” 说完,她一对清澈的眸里添了几分凝重,身躯微微一顿,等着宁凡的反应。 宁凡顿在案前,身影一顿,缓缓抬起一双黑眸。 瞳中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一掠而过,转瞬便被一丝肃厉和冷静取代。 “北伐大玄?”他一声低喃,身后炭火一爆,火星一蓬。 映照他一身黑裘里森冷的锋芒,更映照一丝极淡、让人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漠然的弧线。 他抚过案上的舆图,手指顿在北荒至大秦之间一条曲折黑线之处,微微一顿,喃喃说道: “看样子,我那位大皇兄宁昭,已经把北伐的大局和大秦串到一处了。” 苏苏一怔,随即低声说道:“殿下……您说的没错。” “我刚刚也收到了大玄那边传来的暗线,确实是大皇子宁昭一脉提出的大秦粮草争端。” 宁凡一声低笑,身后甲胄一阵微微震颤。 身旁一丝风吹过,更让那一丝笑意里,多了几分肃杀。 “很好,事情成局,北伐将起,乱世伊始。” 他抬眼望向远方,黑眸里一丝微微一闪。 若黑夜里雪幕中一颗微亮的北极星,映照着万里苍凉北荒。 映照着北境黑甲雷霆万钧之势,更映照着一颗平静里勃发雷霆的雄心。 “现在,没什么好急的。” 他一手一顿,身影顿立案前,声音低沉而镇定: “让大秦先和我那位大皇兄碰一碰,也省得他再在北荒之外耍什么暗棋。” 说完,他一手一摆,身后黑甲亲卫顿时肃然而立。 身旁苏苏一身淡青甲胄里一丝肃烈,更添一丝肃敬敬服。 “北伐一起,四方混局,诸侯皆蠢蠢欲动。” “对我而言,局势越乱,机会也就越大。” 宁凡身影在烈烈北风里不退反立,身后是万里雪幕。 身前是黑甲雷霆,一身黑裘若漆夜北幕,昭示着一场席卷八方的大局已静静拉开帷幕。 苏苏一身青甲微微一顿,随即一丝肃厉里携着一丝敬服,躬身一礼: “是,殿下,属下明白。” 北荒之外,北风吹过苍白大雪,吹起一丝黑裘猎猎,更吹开一丝黑暗里雷霆涌起的气息。 一场席卷北境、撼天惊雷的大局,已经在这苍凉雪幕里,静静拉开序幕。 第220章 大玄反应,宁昭决策 夜幕低垂,大玄皇宫,御书房里一盏八角琉璃大灯映照四壁。 淡淡的琥珀香气氤氲而起,氛围里一丝让人说不清的凝重。 房里,身披一身黑金锦袍的大玄皇帝宁龙坐在一张镌着螭龙纹的紫檀大案后。 身材虽略显瘦弱,然而一身气度里凝着一丝让人说不清是森严还是肃杀的帝王威仪。 一双略显深陷的眼睛里,瞳光里映着一丝让人忌惮的暗光。 他虽不言,然而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已经让四角黑檀香炉里淡淡升起的白烟似乎都顿了顿。 不多时,殿外一阵极为克制的脚步声传来,四位重臣相继步入。 丞相·王恒,鬓发斑白,身披一身青紫官服,身材虽略显单薄。 然而一双鹰隼般犀利的双眼里,皆是久经宦海沉浮的睿智。 兵部尚书·梁肃,身材魁梧,肩宽臂厚,身披暗红官服。 浓眉大眼之间一丝戾气未散,鬓角寸发里夹着一丝说不清是刀兵之气还是暮年不服的昂烈。 礼部尚书·王延之,身姿瘦长,面若白玉,身披一身淡碧官服。 身影虽不出挑,然而一双微微低垂的眼眸里,尽是运筹帷幄、涵养极深之态。 刑部尚书·顾庭生,身材瘦硬,肤色偏黑,身披一身黑青官服。 五官刚毅,颧骨略高,鹰钩鼻下紧抿的薄唇让他看起来更添一丝肃厉和不苟言笑。 四位大臣进入御书房,齐齐躬身一礼,见皇帝身影微敛。 气氛肃重,顿时面面相觑,心头一凛,顿觉一股异样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 身旁,一个身披银黑蟒服的大皇子宁昭静立一旁,身姿挺拔如刀。 肩头一角黑金蟒纹在殿火里微微晕出一丝暗沉冷光。 他眉宇之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肃烈,更让四位大臣心头一凛。 见大臣到齐,宁龙一掌按在大案之上,缓缓抬起一对狭长而暗沉的眸。 身影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疲惫,还是肃烈的气息一瞬流转。 “诸位爱卿,都坐。” 一声低沉而肃重的吩咐,四位大臣顿时齐身一礼,躬身坐到案前,身影微躬,静候天子一言。 一丝肃静里,丞相·王恒顿先开口,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 “陛下,夜半急召,是否因为北方局势有变?” 宁龙面色一凝,缓缓抚过案上堆着的大秦密奏,声音里一丝森冷: “刚刚收到消息,大秦已开始厉兵秣马,公然传出北伐之意。” 说到一半,顿了一顿,瞳光里掠过一丝让四位大臣皆顿觉一丝寒意的暗火。 “原因是我大玄向大秦催讨粮草之事。” “他们不但不同意,反说我大玄‘欺人太甚’,现已大军调集,随时可能北伐。” 一瞬之间,四位大臣齐齐一怔,彼此对望之间。 一个个面露骇色,顿觉一丝说不清的荒谬和耻辱席卷心头。 兵部尚书·梁肃顿时一掌拍在身旁案角,身影一顿,猛地立身而起,身影若苍狼,厉声说道: “好一个大秦!我大玄向他们讨回当年应有之粮,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们先赖我粮草不说,还反过来说我大玄欺人?!” “陛下,臣愿亲率三十万大军,誓让大秦知我大玄之威!” “定叫他们闻风丧胆,片甲不留!” 一席豪烈之言顿时让大殿一瞬沸腾,然而丞相·王恒微微一顿。 先是沉默片刻,旋即一身官服一摆,缓身起立,低身一礼,肃声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贸然而战!” “大秦厉兵秣马,已非一日之功,若贸然而出,极有可能身陷险局!” “更何况,我大玄北方局势不稳,更有蛮荒雪幕暗伏。” “若两面受敌,我大玄万世基业,恐受重创。” 说完,梁肃顿一皱眉,厉声说道: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秦若再猖狂,我大玄是让步一分便后退万里,若不应战,那大玄威仪何在?” 然而王恒并不看他一眼,转身对着皇帝宁龙一躬身,肃声说道: “陛下,目前局势,若贸然而出,只会让大秦坐收渔利,更何况。” “大秦背后还有大梁,我大玄若孤军北伐。” “极有可能腹背受敌,更不说北荒蛮荒虎视眈眈,极易雪上加霜。” 说完,四位大臣顿时一阵肃静,身影里一丝说不清的暗影。 皆已让气氛瞬间跌入一丝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凝重。 宁龙面色微黑,瞳光一瞬之间若雷霆掠过夜幕。 身后珠帘一颤,四位大臣皆顿觉一丝森厉扑面。 他顿一顿,转身看向身旁的大皇子宁昭,声音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苍凉: “昭儿,你说呢?” 身披黑蟒服的大皇子身影一顿,若黑夜里一柄无言冷刀。 身影一顿,沉默片刻后,声音肃然而低沉: “父皇,儿臣以为,丞相之言极是。” 说完,顿顿一顿,身影里一丝肃烈若漩涡涌现。 瞳光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凌厉还是肃厉的暗芒一瞬略过。 “若贸然而战,我大玄虽不惧大秦,然而若是北境受敌,东南受困,极有可能让大玄身处险局。” “儿臣建议,先行拖延。一则让大秦忌惮代价,不敢贸然而出。” “二则让我大玄有更多时间稳固局势。” “三则主动联合大宋,晓之以唇亡齿寒之理,拉一臂之力,更稳我北境态势。” “四则暗中挑拨大秦和大梁之间关系,若能让两国起疑,便是我大玄喘息之机。” 说到这里,宁昭顿一顿,身影一敛,低身一礼,肃声说道: “更重要的是,务必让我大玄在舆论上先声夺人。” “大秦先赖我大玄粮草,更言我大玄欺人,更是先撕毁盟约之先,更是无信之徒。” “若让天下皆知大秦先出尔反尔,我大玄之军,纵使北伐,也必是师出有名。” 一瞬之间,四位大臣皆微微一顿,顿觉一丝肃烈涌上心头,顿时齐身附和: “殿下之言,极是!陛下,此计若成,我大玄虽不出兵,已立不败之地。” 宁龙身影一顿,瞳光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厉芒还是肃烈的暗光一瞬掠过。 久久一言不发,身旁大殿里一丝让四位大臣皆觉凛冽的静寂久久不散。 片刻之后,身影一顿,低沉说道: “好,便照昭儿之言。传我口谕:北境厉兵秣马,东南修筑边防;” “使者东出大宋,密使出北荒,拉一方共击大秦;” “令我大玄暗谍四出,尽撕大秦恶名,务必让天下皆知大秦先背信弃义,师出无名!” 一声雷霆定局,大殿里四位大臣顿身一礼,身影肃立,齐声说道: “陛下圣明!” 然而身后,宁龙身影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肃厉,并未因为一时定局而消散。 他缓缓一顿,身影一转,背影若一座黑暗里耸立的孤山。 身影里一丝让四位大臣皆说不清是肃烈,还是凛厉的气息久久回荡。 夜幕里,风吹过御书房大殿之外,吹过黑漆漆的檐角。 吹过大玄皇都苍凉肃穆的夜幕,更吹过一丝让人说不清是雷霆涌起,还是暗局潜行的大势力。 一场席卷八荒的大局,已在一夜之间拉开序幕。 第221章 蛮荒动向,苏铭送信 春风吹过北荒,万里雪原已经开始褪去最后一丝严冬的肃寒。 苍茫大地之间,荒草微微吐绿,万里之处。 那一片辽阔苍凉的大荒之地,已经换上了一身春装。 蛮荒王庭里,最大的帐篷被一圈黑色毡毯和狼骨立柱环绕。 四角挂着兽皮铃铛,春风吹过,铃铛一阵低沉颤响,似是吹过一丝远古苍凉之音。 帐篷里,一副硕大而略显粗犷的虎皮软榻横陈中央。 中央坐着一位身影极为雄壮的男人,身披黑红交错的大氅。 鬓角微微泛着一丝苍白,更添一丝肃烈之态。 他便是蛮荒之主,北荒万里豪雄之首——蛮王赫烈。 赫烈身材魁伟,身若黑熊,肩背似崇山,黑黝黝的皮肤镌着一丝岁月和征战堆迭而来的疤痕。 一双眸瞳里似有雷霆暗涌,纵使一言不发。 身影里便有一丝让人说不清是肃烈,还是豪猛的气势扑面而来。 对面坐着一位身影纤细、气质清丽的女子。 身披一身雪白狐裘,面若桃花,眸若碧玉,身姿虽纤弱。 然而一身气度里,似也涌着一丝让人生畏的清寒肃厉之气。 她便是蛮荒公主,尘妤。 尘妤一手捧着一只青瓷茶碗,碗里碧色茶汤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晃漾。 映照着一双清澈而疏远的眼眸,若一汪碧潭,映着远天暮雪。 更映着一丝让人说不清是疏远还是凌厉的淡漠。 二人相对而坐,毡帐之外,北风吹过,猎猎作响。 一瞬之间,帐中只剩一丝碳火烧过炉灰的微微爆裂声,安静里。 赫烈身影一顿,声音低沉如雷,缓缓说道: “公主,你说的大秦……果然已经按捺不住了。” 尘妤一顿,碧眸里一丝微澜一瞬掠过,微微抿唇,声音清澈而疏淡: “大秦是虎狼之国,迟早按捺不住。大玄和大秦之间,虽看似平稳。” “实则暗潮早已涌动,我北荒若是坐看大秦吞掉大玄,未来北荒之局只会更凶险。” 说到这里,尘妤顿顿一顿,缓缓放下碗盏,身影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肃烈还是坚定的微光一瞬掠过: “大秦若是顺势北进,我北荒便是刀俎之肉,局势再无转圜。” “所以……父王,我北荒虽不宜过早出手,却也不宜坐看大秦做大。” 说完,赫烈身影一顿,瞳中雷霆一瞬掠过。 身影一顿,声音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豪烈还是沉稳的雄声再起: “公主说得极是,我北荒虽无意卷入中原纷争。” “更不愿让大秦一统北境。所以我北荒,虽不出手,亦当有所作为。” 说完,身影里一丝让帐里火光顿一颤的凌厉猛烈一瞬掠过。 帐中一时安静,只余风吹毡角,吹过一丝让人说不清是肃烈还是苍凉的气息。 片刻之后,尘妤身影一顿。 碧眸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漠然还是凝重的微澜一瞬涌过,声若春风吹过荒雪,缓缓说道: “是,父王,我北荒虽不宜现在大举出手,但完全可以暗中推波助澜,坐看大秦大玄相斗,尽力让二者两败俱伤。” “若是大玄不堪大秦之击,我北荒再择机南下,或让大玄一部分权力落入我北荒之手,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她顿顿一顿,碧瞳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淡漠还是肃烈的光一瞬掠过: “若是大玄撑过大秦,我北荒也大可暗中施以助力,换取北境未来更多话语权。” 说完,赫烈一顿,身影里一丝让四方毡角烈烈作响的豪烈顿起,纵声一笑: “哈哈哈哈!好!我北荒公主,果是真知远见!便照公主之意行事。” 一瞬之间,毡帐里一丝肃烈和豪猛交融,吹过一丝让万里荒雪顿涌暗潮的春风。 ? 大梁,四皇子府邸,幽静院落 远离大梁皇都喧嚣的一处静谧小院里,碧竹疏疏,流水淙淙。 春日里一丝微凉的微风吹过一方小小院落,吹皱一池碧水。 吹过一丝让院里一位公子身影顿顿一顿的幽淡气息。 公子一身素白锦袍,身影清瘦,气质疏淡,面若玉冠。 身披一丝若有若无的疏懒之态,坐在一张青石小桌后。 面前一壶碧螺春尚带一丝氤氲碧气。 他便是大梁四皇子,苏铭。 身影里一丝疏淡若远雪,身侧一丝让人说不清是疏懒。 还是疏远的静逸之气,似一副让风吹过万里后堆起苍雪的大山之态。 然而,就是在这片静谧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吹过。 一道黑影一瞬掠过碧竹疏疏,身后猛一顿,身影一顿。 身披一身夜行黑衣,面罩掩面,只露一双肃烈若鹰的眸。 然而,更让人说不清的是,那一瞬之间。 身影虽掠过一丝让万里雪夜颤栗的肃烈,那公子身影身若闲云。 手里一只茶盏举起,随即一声若有若无的淡笑,对着夜幕里黑影的疏淡说道: “若是我没猜错,阁下是受宁凡殿下之命而来?” 说完,黑影顿一顿,身影里一丝让人说不清是肃烈。 还是敬服的躬身一礼:“公子慧眼,正是受殿下之命,前来打探公主行踪。” 说完,他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苏铭身影一顿,唇角一丝让夜幕里吹起一丝说不清是疏淡。 还是漠然而惆怅的微笑一瞬漾起,缓缓放下茶碗,淡淡笑着说道: “我若说不知,你信么?” 黑影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但还是说道: “公子若说不知,我等必信。” 苏铭闻言丝毫没想到,但是还微微一笑道; “我妹妹让我什么也不说,不过留下一封信。” 说完,身影一顿,身旁一方黑檀小匣里一封浅淡封皮,镌着一丝说不清疏淡和苍凉气息的信。 缓缓推过身前,说道:“公主说,若是有人来问,便将信予他。” 黑影身影一顿,身影里一丝说不清是肃烈,还是微微的颔首,说道: “公子之意,我等必传达。” 说完,黑影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第222章 风沙砺刃,军心初凝 夜幕沉沉,天断关之外,荒漠上的风吹起一丝呛人的尘味。 夹着远处火堆里烧过的黑烟,久久不散。 白日里运抵的粮草和火油尚堆满辕车,然而让夜幕里北荒大营久久沸腾不息的。 并非粮饷,而是一场颠覆所有老卒认知的实战演练。 ? 天断一角,废弃的靶场里,宁凡身披黑甲,身后列着十名身手矫捷的弓箭手。 他亲手拉开一副漆黑大弓,弦若雷鸣,身侧士卒顿时屏息。 没错,经过这几天来的相处,在看到大家对于自己也更加信任了。 他也觉得是守护,该更加详细的给他们讲解一下火油的使用。 毕竟依个目前的情况来看,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到时候一定会波及到北荒。 如今早一点教会他们使用,以后也会多一些胜算。 黑夜里,他一边示范,一边低沉说道: “火油之重,在粘附,在附身,在难以扑灭。” “一箭一球,皆是让敌军步伐寸寸溃败的利器。” 说罢,他亲蘸火油,将一支箭镞涂抹至黑亮发黏。 箭身铠甲在火光里泛起一丝幽光。 身旁士卒皆瞪大双眼,凝神观看。 一声弦响,火箭撕裂夜幕,呼啸着没入数十步外堆起的草靶之中。 “砰”一声闷响,瞬间火球暴烈而起,黑色浓烟猛然席卷夜空。 呛人的气味扑面而来,火蛇蜿蜒,附着在靶身久久不灭。 那一幕,令人心脏猛缩。一名老卒喉头一颤,低声说道: “若是敌阵……一箭便让他一排倒下。” 另一名士卒一拍大腿,声若雷霆: “天呐!我北荒若有百支这种火箭,还惧什么蛮夷?!” “老天保佑,我等若是掌握,便是对手再猛,也难过我天断之关!” 一时间,沉寂的夜幕里骤起一片低低的喧嚣。 那些老卒一边掩着被黑烟呛呛的口鼻,一边彼此对望,满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肃敬。 ? 不远处的高坡,姜飞身披旧甲,身影一瞬顿住,久久不言。 一双在北荒吹雪里看惯了刀锋和血雾的眼睛,此刻里映着黑火里起伏的烈焰,微微颤抖。 身旁亲随低声说道: “大将军,那火……若是真用在大秦铁骑身上,会是何等局面?” 姜飞一握拳,骨节紧绷。他第一次彻彻底底明白。 身旁这个被北荒士卒传言说是“娇生惯养的皇子”。 已是和其他皇子完全不同的存在。 片刻之后,姜飞一甩身后黑斗篷,迈步向宁凡行来,身影在火光里拉得极长。 那一瞬,宁凡也缓身转身,身后烈焰滔天。 两位身披甲胄的身影隔着一堆火堆对望,一个是北荒老将,一个是北荒新来的皇子。 姜飞一言不发,先是重重点头,满身风霜里透出一丝钦佩。 他声音一顿,才低沉说道: “殿下,这火油之策,若是用好了,北荒天断……” “便是真成大秦和蛮荒止步之险。” 宁凡微一颔首,漆黑瞳孔里映着火光,更映着姜飞鬓角的苍白: “姜老将军,火油虽利,若无纪律之兵,若无明法之统,便成一堆烧身之毒。” “宁某欲立火油专营,配专职弓手,专官管理,专队训练,专律惩处。” 姜飞闻言,肃身一礼,第一次郑重称呼: “殿下,老姜服您这一身心血!我老姜纵横北荒数十年,若说看漏了什么,那就是没看漏您!” “老姜愿为您共立军令,火油一营,列为北荒最高机密,违令者——” “军法处斩,绝不姑息!” 夜幕里,火影交叠之间,两位身披甲胄的人影。 肩并肩立在一堆尚未熄灭的烈焰旁,久久无言,心意已成。 ? 将士归心,豪烈共铸 次日天明,北荒荒漠里吹起一丝干冷之风。经过一夜火球撕裂黑幕。 北荒大营里,每一名士卒看向宁凡的目光,都已全然不同。 一名老卒,身披补过数次的皮甲,拉过身旁的新兵说道: “昨夜见过火球了没?那可是殿下亲手拉弓,亲身示范!” “说是皇子,行的却是我北荒将士的事。” “往后若有人再说殿下只是个娇贵皇族,老子先扇他一巴掌!” 一名新兵顿时涨红脸,猛拍胸甲大声说道: “老哥说的是!我等若是真掌握了火油,便是秦军蛮荒再凶,也难越雷池半步!” “殿下说过,立功之兵皆有重赏,我等便是为家为国,也为博一身封侯之名!” 一夜之间,北荒营里议论纷纷,烈焰里凝成一股说不尽的豪烈之气。 那些老卒不再言说皇子的娇弱,更对宁凡身先士卒、言出必行的气魄推崇至极。 一名百夫长更是因为公然斥责一名对殿下心存疑虑的新卒而被满营传为豪烈之事,更添北荒军心向心力。 ? 暗流涌现,北境森寒 然而,豪烈之间,更有森冷暗潮涌起。 入夜,苏苏一身黑甲,猎鹰般掠入大帐,带来的消息让帐中顿时一静: “大秦边境已见大股调兵之势,北荒斥候回报,秦军先锋极有可能已跨过荒漠边缘,向我天断潜行。” 大帐里,姜飞、宁凡、苏苏及一名身经百战的百夫长共立一案,四面灯火映照着四张肃杀的面孔。 宁凡一掌拍在案角,低喝一声: “立刻加强北境警戒,增派夜间斥候,封锁通向天断的荒漠小径!” “若发现敌踪,飞鹰示警,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消息,务必让敌军在接近我天断时,寸步难行!” 姜飞一拳击案,声若雷震: “殿下只说一声,老姜这身骨血,为您镇北一方,虽粉身碎骨,也不让敌军踏我大玄寸土!” 苏苏一身黑甲,肃然而立,低声说道: “已安排好夜鹰斥候,若见异状,立时通传。北荒夜幕里,寸寸都是我等伏兵。” 帐里四方肃立,火光里映照着一双双沉静而炙烈的眸。 ? 夜幕里,宁凡独身一人,立于天断高墙之巅。 身后是火堆映照的北荒大营,身前是无尽黑暗里潜伏的大秦锋镝。 荒漠里,夜风吹起一丝低沉呜咽,扑向这座屹立北荒数百载的大关。 他身披黑甲,身影被夜幕拉成一条颀长黑影,身后火堆猎猎作响,身前黑暗森冷若渊。 一双黑瞳里,映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刀戟寒光,更映着一抹坚定不移的神色。 风过,夜幕里一丝黄沙扑面,带着荒漠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气。 宁凡抬手按住剑鞘,心头一根弦猛地绷紧。 “若北荒一役,成我北荒之名,成我大玄之骨,我便身立墙头,身先士卒,不让敌寇踏过寸尺关墙。” 夜幕里,北荒大漠似一头沉睡的猛兽,缓缓睁开一丝幽暗瞳孔。 预示着一场雷霆之战,已在苍凉大地之下暗暗酝酿…… 第223章 朝堂暗涌,祸根深种 夜幕里,皇极殿的大檐在黑暗里耸立,四角檐铃被夜风吹起一丝低微的颤音。 若远方荒漠里吹来的呜咽。 殿内,群臣肃立,金碧辉煌的殿柱之间。 火光映照着一幅大玄江山舆图,映照着一双幽深若渊的眼眸。 宁龙身披黑金蟒服,立于舆图前,身影凝固成一尊黑暗里伫立的雕像。 他声音清冷,掷地有声,瞬间让殿里一丝一毫的低语,都被夜幕吞没。 “使大宋之臣,务必携重礼,亲见宋皇,言大秦之侵,言北荒之危。” “更言若我北荒一失,东南四州之堤,亦成断裂之始。” “务必说服大宋共谋之局,若非共出兵,至少共出粮、共立同盟。” 一旁,礼部尚书身躯一凛,额角微见一丝冷汗,顿首说道: “是,微臣明白,必使舌绽春雷,不负陛下重托。” 宁龙微一颔首,转身,黑眸里一丝凛冽一掠而过,望向另一列肃立的大臣。 “对大梁、对大秦,皆以观星司暗线行事,挑拨疑忌,分裂同盟。” “让大梁疑大秦,更让大秦疑大梁。公主和亲,若成笑柄,便是裂痕。” “让大梁疑公主受辱,更让大秦疑大梁暗藏反意,务使二国之间裂纹暗起。” 说罢,身披青服、立在暗处的观星司首脑微一躬身。 身影里一丝极微的犹豫一掠而过,黑夜里一丝微微的暗光映照着他手里一枚极细极小的鹤羽。 顿时一晃而收,声若夜里低虫:“微臣明白。” 他名为王恒,身后虽是官身,更是大皇子一脉亲信,暗影里,似一条潜伏夜幕的黑蛇。 大殿里,宁龙顿步,转身看向一列身披朱服的大臣,声音顿一顿,转瞬转厉: “舆论之势,更是刀锋一刃。” “让京中说书、州县文士、里坊舆论。” “皆言大秦撕毁旧盟,侵我北荒,戮我大玄威名,更侵万千百姓之生。” “州府、茶馆、夜市,都当见说大秦侵略之罪,激我万民共忿之心。” “让一州州百姓知北荒之危,更知我大玄之辱。” 殿里一阵肃立,皆顿首答是。一时间,夜幕里,暗风吹过殿檐。 吹过殿角一只青铜镇兽,吹过一丝檀香里浓烈森森的肃气。 然而,烈火之外,更有暗潮涌伏。 一名身披官服的老臣上前,身影一顿,声音里一丝颤意微露: “陛下,北荒一役,重兵已出,粮秣已增,边州辎重皆已耗费大半国库之银。” “使团之资,舆论之费,更让库银吃紧。” “目前现银已不足三百万两,若再增拨,恐不得不加征田赋,或调用州县储银……” 一言说完,殿里一瞬凝固,四角兽炉里吐出的白烟顿顿一滞。 宁龙猛一拍案,案上鎏金印玺一震,发出一声让殿里所有大臣心惊肉跳的巨响。 黑眸里一丝雷霆涌过,森冷若漩涡。 他一字一顿,声若雷石敲击夜幕:“北荒若失,我大玄江山寸寸成枯骨!” “库银若无,便开源;州县若吝,便铮刀!” “身为大玄臣,若连寸银寸粮皆难为国尽力,身坐庙堂,立身何用?!” “若北荒一役倾颓,我大玄列祖列宗之灵,便无一寸立身之地!” 一言说完,殿里一片窒息般的肃静。那身披朱服的大臣身躯一颤,顿首退下。 身影里一丝苍惶让身旁官吏皆不敢言声。 而后,兵部尚书身影一顿,微一躬身,声若夜幕里吹过的一丝低风: “北荒已布重兵,东南已增防备,皆遵陛下之令。” “但北荒宁凡……身居北荒大镇,劳军安防,尚……尚可维持。” “若北荒大胜,恐尾大不掉,若大败,也恐牵一州之乱,臣……以为应加一寸提防。” 宁龙顿身,黑眸里一丝极微的暗光掠过,随即收敛,淡淡说道: “北荒虽远,乃我大玄北盾,寸寸皆是大玄骨血,寸寸皆是大玄威名。” “兵部当尽心,不得疏漏,更不得有丝毫懈怠。” 一言说完,兵部尚书顿首退身,身影里一丝微见不安让夜幕里一丝风吹过,更添几分森冷。 夜幕里,皇极殿之外,黑暗里一只夜鸦掠过檐角,吹起一丝森森夜风。 一丝黑影掠过墙檐,没入夜幕,身影里一丝微微颤抖,似一只潜伏暗夜的猎鹰。 转身而逝,携一丝皇权森冷之外,更浓烈的暗影。 夜幕里,丞相府大堂里,暗香炉里一丝青烟升起,映照着一张苍白瘦长的面孔。 王恒身披黑绣官服,身影沉坐暗影里,身旁,礼部尚书王延之额见微汗,身影微躬,低声说道: “陛下虽封我等重臣,疑心已起,更对北荒宁凡暗有忌惮。” “一旦北荒立功,恐尾大不掉。” 王恒一丝低笑,苍白修长的手里一枚黑羽静静转过,夜幕里一丝暗雷涌过。 森森一顿,声音若夜幕里吹来的风,更若蛇吐夜雾,低低说道: “北荒虽猛,粮若断,猛虎也成困兽。” “若北荒粮道不稳,纵有宁凡身披万刃,也不过荒漠里一只困狼。” 一言说完,夜幕里一丝黑影掠过檐角,吹过一丝让檐铃顿顿微颤的夜风。 吹过大玄皇都里一丝暗雷涌过夜幕,吹过一丝潜伏黑影里让江山万里骤起雷霆的大幕。 暗涌里,北荒烈火扑面,皇都暗雷涌起,刀锋之间,万里江山。 暗幕里雷霆已起,一个暗影里,一个裂局里。 一个江山里,北荒之外,雷声已隆,皇极之殿里,暗影里黑羽已张。 一场席卷万里江河的大幕,已在黑夜里拉开序幕。 …… 第224章 驿路惊变,红颜如刃 大秦境内,荒凉大漠之中,官道如一条黑色锁链,紧紧扣在苍凉大地之上。 苏浅浅一行车辇辗过万里黄尘,所见皆让她心头一寸寸绷紧。 沿途,黑甲兵列道,身披重甲,身姿犹如石雕,纹丝不动; 兵器铺里,刀戟森列,寒光映照行人面庞; 州郡官亭之外,吏卒成列,鞭声、号角、检问之吼,扑面而来。 若说大梁是水秀青山、檐角铃响的大方温润之态。 大玄是江河纵横、万里沃野的大气豪放。 那大秦,便是一幅冷厉森严、寸寸皆兵、寸寸皆刃的大漠画卷。 民风彪悍,官号肃烈,连驿道两侧的村寨,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车辕里,苏浅浅静坐,心头一寸寸被拉紧,身姿不曾懈怠一分。 身旁一只镶银小匣,里头一封刚展开的信,银丝封蜡微微反着火光,印记极浅。 只有一丝微微剑痕,若非极细心,几乎无从察觉。 她展开信,字里行间,皆是宁凡亲笔。 信里说,北荒局势风雷暗涌,大秦东征之势或已酝酿。 更提及若有机会,务必尝试接近秦如月,或能从中套取大秦军方对北荒态势、粮秣调度的蛛丝。 一行行字里,皆是北荒雷雨前夜的刀锋呐喊,更是身处黑暗之间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当然,在信的后面还说到了,目前来说,宁凡还没有办法动身。 而且宁凡也看到了苏浅浅留给他的信,也明白她的想法,让她注意自己的安全。 用不了多久,宁凡就会亲自救她。 苏浅浅一寸寸读过,心中微澜顿起,心绪里一丝说不清的温意一掠而过,随即化作一丝冷厉的决意。 一封薄薄信笺,已让身处大秦腹地的她,更知身后北荒大局。 更让一身红衣里一颗玲珑之心,更为坚定。 一寸火光里,信笺片片成灰,蘧蘧跌落铜炉,苏浅浅静立片刻。 身影一顿,心绪里一丝难言之涌缓缓平息。 夜幕里,驿馆巍然而立,黑石高墙如锁,檐角之间。 黑甲士立身森列,夜风吹过甲叶,呛啷若夜里厉吼。 房中,苏浅浅身影刚一顿身,窗外骤起一丝尖厉示警。 一瞬之间,四角号声齐起,黑夜里一丝刺烈火光猛地撕裂暗幕。 一只响箭携一丝火尾,猛击入驿馆院中,砰一声烈响。 火羽四散,黑红烈焰猛扑而起,顿时映红夜幕。 “有刺客!”黑甲士厉声大吼,黑夜里刀剑出鞘,身影交错,尖厉号角拉响,扑向一片烈火之间。 苏浅浅身影一顿,透过微开一丝窗扇,猛见黑夜里一丝极快极轻的身影。 掠过檐角一线,那身影纤细若影,步伐若雪里灵狐,身姿一顿之间。 一丝极淡极快的影像,猛击入苏浅浅脑海里某个极难忘却的角落。 是她?!一丝极浅极细若丝的熟识,在心头一掠而过。 但转瞬之间,那身影一纵,消失在黑夜里。 只留一丝若有若无的风,吹过檐角,吹过火幕里一丝刺烈呛人的火油气息。 院里,黑甲士纷涌而出,封锁四方,甲叶森列,厉声吼出一连串低喝。 一名身披黑绒大氅、身姿纤直若刀的女子骤现,身后银甲列列。 身影凛然而立,黑夜里一双眼眸若极北之雪,森冷、锋厉,更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掠过面庞。 是秦如月。大秦太傅之女,更是十美图里一名堪倾江山的名姝。 一身黑绒大氅,勾勒玲珑身影,更衬一张极美极厉的面庞。 黑夜里一双漆黑眸子,锋锐若刀,森然而立。 秦如月身影一顿,身后银甲列立,身姿若黑夜里一柄冷刀。 身影一顿,眼眸里一丝极淡极浅的敌意掠过,低声开口,声若夜幕里吹过雪檐一丝冷风: “公主殿下,夜里有刺客侵入驿馆,公主是否受惊?身边是否一切安好?” 苏浅浅身影一顿,身披一身浅红暗纹华服,身姿不惧一寸。 声音里一丝从容里若夜幕里一丝雪珠微颤: “劳秦小姐费心,本公主身在大秦驿馆。” “身后若有猛士,身前若有重甲,身旁若有刺客。” “那也不过一寸夜幕里一丝微影,无碍身心,更无碍两国之谊。” 一言说完,秦如月身影一顿,黑夜里一丝极微的笑意掠过唇角。 更一丝若刀若雪的微微颔首: “大梁公主之气度,果非寻常。一夜微澜。” “若公主无碍,便是我大秦之幸,更是我大秦之安。” 言罢,身后银甲森列,秦如月一顿身,身影里一丝微若暗雪里吹过檐角的低风。 黑眸里一丝让人看不清的意味一掠而过。 转身一瞬,身后银甲雷厉而退,黑夜里一丝森列刀戟顿顿收起。 只一瞬,驿馆里火光微敛,夜幕里森列黑甲重新立身四角。 黑夜里一丝极细极微的暗影,若一丝极淡极远的雪影,吹过檐角一丝黑夜里一寸刀锋。 苏浅浅身影立身窗前,夜幕里一丝微微颤抖吹过衣袖。 心里一寸雷霆猛击,身后北荒之远,身前大秦之重。 更有一丝极微极烈的暗影,若一丝黑夜里一寸刀锋。 若一丝雪里吹来的微羽,若一丝潜伏万里江山的大幕里一寸雷火。 身影一顿,心绪里一丝说不清的冷厉与决意猛然而起。 红纱里一寸暗藏短刃一顿微握,更一丝极微极烈的心意猛起: 身在大秦腹地,身后大玄北荒雷霆万里,身前大秦森烈刀戟若雪。 身旁暗影若雷,一寸寸皆是万里雷火之间,皆是万千刀剑里的一寸刀锋暗影。 她顿身立窗,黑夜里一双若雪若火的瞳孔里一寸寸映出北荒雷霆万里。 更映出身前身后黑夜里雷幕迭起的大幕,更映出身在大秦驿馆里一寸寸雷雪之间。 一个身披红纱的身影,一个身处雷幕之中的公主,一个身携北荒雷火之势的大幕开局。 夜幕里,万里雷霆,万里江河,更万里刀锋暗涌之间,一个身影。 若黑夜里一丝雪羽,一寸雷幕里一寸刀锋,更是一寸雷幕之间。 万里江山里一丝烈烈雷火,吹过黑夜,更吹过一丝若雪若刃的心。 第225章 西境烽起,宁昭请缨 晨曦微亮,金銮殿上的一片沉寂被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彻底撕裂。 那封带着封漆和泥污的军报一落在案,便让满殿文武顿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一束晨光透过殿角镂空雕花的窗棂,照在朱红大柱之间,映出一张张肃然而苍白的面孔。 官服上的蟒纹、肩头的鎏金,在微尘里晃出一片刺眼的光。 更衬得那些低首敛目的身影,像一尊尊静立在黑暗里、随时可能崩裂的石像。 龙椅之上,皇帝宁龙一手扶额,另一手的指尖一寸寸敲击着扶手。 发出一声一声低沉而让人心颤的顿响。 他久久不说一言,殿上也久久一片死寂。 终于,身披青蟒官服的兵部尚书梁肃一提官袍,跨步出列,躬身一礼,声音低稳: “陛下,大秦大军已压至西境,若是西境告急,恐殃及万里江河。” “但北荒方向,蛮荒蠢蠢欲动,我大玄若西顾而东疏,恐腹背受敌。” “臣以为,当先固北荒之险,后议西境之事。” 说罢,殿上片刻沉寂,唯有龙椅之上的宁龙微微抬眼,眸光里一丝迟疑掠过。 但就在这一刹,一个身披黑甲、身上尚沾着车履风尘的大皇子宁昭猛地跨步而出。 身影如一杆黑色标枪,重重顿在金阶之上,厉声一喝,声若雷霆,在殿宇之间久久回荡: “西境若崩,北荒再固若磐石,又有何用?!” “江河万里,皆源一角,若一角先崩,万里堤堰皆为虚设!” “大秦若席卷我西境,便是撕开大玄之腹。” “长驱直入,八百里平原皆为敌骑纵横之地,北荒再固若金汤,能换几寸江山?!” 说罢,他一撩身后黑甲披风,猛一顿身,单膝重重跪在殿心。 身影昂立若岳,声如洪钟,激烈铿锵:“儿臣镇守西境十年,知彼山川,通我兵势,愿亲率京畿精锐驰援西境!” “若能雪耻固关,儿臣身躯寸裂不惧;若败,儿臣愿携首颅悬镇远之门,向万里江山谢罪!” 一瞬之间,满殿文武皆为之摄魂,鸦雀无声。 文官一侧有人瞳孔微颤,武将一列里有人暗暗握拳,更有人掩袖微吐一口浊气,久久说不出一言。 一旁,身披紫蟒官服的丞相王恒微微垂首。 那一丝笑意似有若无,在他微敛的眼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一派肃色掩盖。 毫无疑问,随着大皇子宁昭一番话落下,在场的大臣们哪怕想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况且旁边还有着王恒没有说话,他们哪怕再偏袒宁凡也明白此刻宁龙的态度。 而且也确实,如今大秦虎视眈眈,西境不可不防! 退朝之后,御书房里,光影交叠,气氛更见凝重。 一身青衫、官袍袖口已被磨毛见线的沈彦跪在案前,额角一层细汗,身躯微微发颤。 他双手奉上一册账册,封面已被反复摩挲得泛起一层微亮的包浆。 里面一行行朱笔勾画的赤字,犹如一把把冷刀,晃得人心惊肉跳。 “陛下,西境粮饷,仅够半月之用,若再无补给,恐军心涣散,后果……” “不堪设想。” 一言落,殿里一丝沉重的寂静,连蜡烛的微微爆响也似成雷声。 就在这时,殿门一开,一身黑甲的大皇子宁昭昂首大步入内,完全无视跪在一旁的沈彦,厉声直言: “父皇,粮若断,军心必溃!” “若再迟疑,西境一旦崩塌,江河万里皆为大秦蹄下猎场!” “北荒粮库尚足,儿臣请奏,立调北荒之粮,先救西境,方为上策!” 宁龙微抬眼,身影在一片明暗里显得说不出的沉郁。 他凝望身前一幅已被标记为赤色重险的舆图,久久无言。 手中朱笔一寸寸滑过舆图边缘,最后一顿,吐出一声低若雷霆的允诺: “准!但北荒粮道,务必由沈彦亲督,不得有失。” 一旁,沈彦身影一颤,额间一丝汗珠滑过鬓角。 他明白,北荒粮道若是出了意外,自己这个新臣,身家性命恐尽折其中。 但一丝难言的微妙心思,也在那一瞬里,在他心头悄然而起: 若北荒粮道出了事,那后果,会让谁受拖累? 若有人借刀,更换局面,身在局中的他,是否也有一丝可乘之机……? 身为寒门出身,身负一身清廉,他一向只求安身立命。 但在这个漩涡里,身不由己四字,也已镌刻在了心头。 夜幕降临,东宫一角。 暗室里只一豆昏黄的蜡烛映照出一身黑甲的大皇子身影。 他立在一方案前,身旁幕僚身披黑氅,附身低声说道: “殿下,此次亲征,若能大胜,便是万里江山尽归您掌。” “但若北荒粮道稍有疏漏……” “西境若败,蛮荒若入,六殿下难逃大罪,满朝文武也再无异议,殿下便可顺势登极。” 一席低喃,幕僚抬眼,见那身披黑甲的大皇子一言不发。 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枚褪色的香囊,放在掌心里静静摩挲。 他低着眼,眸光里一丝微暗里夹着一丝说不清的厉色,顿片之后。 他缓缓一笑,声音里似有万千堆雪崩裂之势:“宁凡……若非因为你,我怎至于镇守西境十载,身披甲胄而不得寸步?” “若非因为你,一方大臣,远离权柄中心?” “没关系……没关系……我忍过一身刀疤。” “便是为让江山换姓之日,我亲手为你奏一曲送行之歌。” “而且这次大秦攻势,也将成为你埋葬北荒的伏笔!” “而且还可以顺势推给蛮荒或者大秦,这次我看你怎么逃!” 蜡火一晃,照见一张黑甲森然而平静的面孔。 他一寸寸收紧手掌,那褪色的香囊被捏得扭曲变形,森寒里,更带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 夜幕里,东宫之外,风吹疏竹,枝叶之间,黑影晃成一幕幕刀剑之间的杀意。 西境烽火已起,江河万里已成暗局,一个名字,一个身影,一个局势。 皆在命运旋涡里缓缓转向一个更为凶险,也更为决定性的方向。 …… 第226章 北荒雪夜,尺素传情 夜幕低垂,北荒大营之外,春雪纷纷扬扬,扑在一排排黑色戍旗上,堆成一层薄白。 天断关的箭楼里,宁凡身披一件旧黑斗篷,身影立在檐下,久久不言。 远处营帐里火光跃映,喧嚷和笑骂之声一浪叠过一浪。 混着雪夜里刀甲碰击的低响,构成一幅苍凉而豪烈的画面。 他身侧一只精致小案上,一枚旧银发簪静静躺着。 发簪上雕着一尾栩栩如生的游鱼,尾尖微微泛着一丝暗淡的微光,仿若一丝无言的记挂。 宁凡伸手,修长而略见老茧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发簪的尾尖。 脑海里掠过一幕幕身披薄纱、笑靥如春的身影。 苏浅浅,曾于听雨阁里一曲琵琶撩拨心弦,也曾在疏雪暗夜里一瞥之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说起来,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如今不知道她怎么样。 算起来,现在也该到了大秦的地盘了。 身后,苏苏一身黑衣,步伐极轻,递上密封好的信函,声音一如往常疏淡平静: “殿下,浅浅姑娘的信。” 宁凡顿了一瞬,缓缓展开素笺,雪夜里。 薄薄一层浅黄信纸微微晃着,映出一行行清秀中带一丝锋利的小字: “秦地春寒,犹忆君当日共温一壶烈酒,雪夜共炉火,不知北荒是否安好?” “驿馆里若见火油,是否似曾相识?” 字里行间,似是问候,更似一丝试探。北荒之外,江河万里。 若说一封家书里夹着一丝暗涌,那便是这看似温软的几行里,苏浅浅潜藏着一分机锋。 宁凡久久凝望,唇角掠过一丝难见的笑意,转身蘸墨,提笔一挥,向她回信。 一笔一划之间,冷厉的笔锋里难见一丝温软,然而字里行间,却透出一丝极淡极深的眷恋: “火油灼天,不若汝眸里一颗星火,照我千里黑雪。 若西境狼烟散,我必携北荒雪意,踏秦川万里,携手共看春江潮起。” 收笔时,他取过一枝北荒雪里晾干的红柳枝。 折成寸寸小节,放入信封,印上一方漆封,递向苏苏: “速递入关,务必亲交浅浅之手。” 夜幕之外,雪意更浓,北荒万里皆在雪幕之中静卧,似一幅封固江山的大画卷。 ? 一千里之外,大秦太傅府中,黑夜里一抹纤细身影如幽灵掠过檐脊。 身影若雪里一只夜鹊,轻巧而无声。 苏千雪,江湖“十美图”第四,身披一身夜行黑衣,身影一顿之间。 没错,上次也是她,本来她还在大玄皇城,因为在那里作用不大,加上大秦异动。 所以在不久之前就被宁凡秘密派来了大秦。 已立于一处琉璃飞檐之上,银丝一勾,扣向檐角,身姿一转便没入府墙之间。 院里,铁鹰卫身披玄甲,步态凌厉,每一寸青石甬道皆被森冷夜风吹过。 然而在这片森林里,一丝极细的身影疾如夜风,堪堪掠过。 苏千雪身如夜燕,足尖一寸寸勾过檐角。 袖中一丝银丝锁住飞檐,身影一荡,堪堪避过一队巡夜的甲士。 一瞬之间,她身影一掠,没入一处窗棂微掩的书房里。 黑暗里一抹微弱火光映照案头一幅大秦西境布防图。 苏千雪身影一顿,迅速掏出一管蘸有药水的小刷,极快极细地涂抹在一封密信封蜡处,顿见一丝微弱暗文显现。 黑暗里,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笑意,迅速将暗文绘录在一片薄绢之上。 收好,身影一转之间,碰落案角一尊玉貔貅,发出一声极低而清脆的坠响。 那一瞬,苏千雪身影已经掠过檐角,没入夜幕里。 只留一尊微微颤晃的玉貔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仿若一笔极为精准的暗记,静静躺在一片黑暗里,等待着某个迟来的发现。 千里之外,北荒大营里,宁凡身披一身雪衣,立在沙盘之前。 指尖一寸寸敲击着一方微微发暗的木案,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森寒。 “秦如月……该你登场了。” ? 雪幕里,夜色更浓,更冷,更让一方天地里的人心皆紧成一丝弦。 火光里,北荒大营一角,一次火油演练中。 一名新兵一脚踢翻一桶火油,烈焰瞬间席卷一角,尖叫与爆裂之间。 宁凡身影一晃,猛扑入火场,一把拉出跌跌撞撞的新卒。 大火映照他黑甲焦黑一角,身侧老将姜飞一声大吼,带人扑灭火势。 火场之外,雪夜里一群黑甲士卒跪伏一片,低声呜咽。 身披黑甲的北荒皇子坐在一角,撕下已经烧黑一片的甲片,露出一截烧红的胳膊。 拉过一条布帛,干脆一撕,将鲜血淋漓的胳膊简单一裹,声音淡漠而镇定: “北荒儿郎,一寸肌肤换一寸江山,无碍。” 身旁,老将姜飞亲递一碟金疮药,眼里一丝敬意一闪而过,低声一叹: “若西境主帅是您,或能力挽江河…” 当然他们也都听说了大秦进攻的事情,也明白现在西境危机。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更加相信宁凡。 所以理所当然觉得宁凡还是去的话,一定可以守住! 特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火油的存在! 宁凡一顿,侧身看向北荒雪幕之外,黑眸里一丝极淡的厉色一掠而过。 声音里似裹着万里雪幕的苍凉与肃烈: “西境成败,非一刀一剑,更非一身骁勇。” “决定胜败的,往往是身后一车车粮秣,更是身后一丝丝暗局之力。” 他顿了顿,眺望远方漆黑夜幕里一线微弱火光。 身影里一丝让人难解的肃杀意味一寸寸展开,低声说道: “当然,现在还太早了,北荒才是真正决定一局生死的刀锋。” 夜幕里,北荒万里雪原之外,东南角一丝微弱火光晃过。 映照出一幕幕黑暗里看不见的暗流,也映照出一条跨越江山,直抵帝座的大路。 已在一封封信笺里、一道道雪夜里悄然而成。 …… 第227章 京华暗涌,秦宫梅香 夜幕里,春雨淅淅沥沥,敲在大玄京畔一角。 檐角滴珠似一声声沉重叹息,洇入夜幕里久久回响。 雨里,户部衙门值房一角,烛火微晃,映照着一张苍白而瘦削的面孔。 沈彦身披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身影在雨幕里显得分外清瘦。 他对着一卷卷堆满案头的文书,久久不言。 一封北荒粮草调度文书被平平展在案上,皇帝亲批的大印猩红如血。 然而他一寸寸检视,心里一寸寸发寒。 北荒粮库已不多了,粮秣皆被宁凡暗中封锁,名为“北荒大库”。 在宁凡去到之前其实北荒粮食就所剩无几了,幸亏宁凡去的时候带了不少。 但是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一边是皇命如山,另一边是粮车已尽,官仓已空。 更有大皇子宁昭一系虎视眈眈,暗里意图分一杯羹。 一时之间,身为寒门出身的沈彦只觉身处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稍有偏差,便万劫不复。 身旁一封旧账册,封面处被朱笔重重勾成赤红大叉。 那是他为数次粮秣检点后,亲手标记的“赤字”。 手中毛笔一寸寸顿在半空,蘸满浓黑的墨,久久未落。 最终,他一声长叹,蘸墨,在一张无标记的素笺上一笔一顿勾勒出一行密文: “旨督粮道,实无粮可发。” “西境索北荒甚急,恐有变。” “京中耳目杂,慎之。” 他吹干墨迹,起身推开角门,迎面一名身影佝偻。 身着麻布的老仆无声出现,双手一揖,单膝一顿,似一尊黑夜里无言的石雕。 沈彦亲手将素笺封入一层极薄的蜡皮里,递入老仆的贴身夹袄,声音极低而肃穆: “送往城南药铺,亲手递予四殿下。” “万不可有疏漏。” 老仆身躯一颤,喉间一丝呜咽化作低不可闻的颔首。 身影一掠,没入夜幕里,雨幕里一丝身影片刻便被黑暗吞没。 四皇子府,雨敲疏窗。 炭火微红,药香里一抹身影斜倚软榻。 身披雪白狐裘,身形虽瘦若枝,眼眸里却藏着一丝让夜幕畏惧的森凉。 一封密信被送到,蜡封一开,沈彦笔力之间的颤抖让宁无缺一顿。 身影坐直,苍白指尖碾过密文,眸里一丝微光亮起,夹着一丝极淡极尖的笑意。 “大哥,还是这般心急啊。” “北荒的粮,他也敢觊觎?” “呵……只怕是借粮之名,行暗局之实。” 可惜你不知道,那粮草可不是你能觊觎的。 他一边低低呛咳,更让那一抹笑意里添出一丝森冷。 身旁一幅江山舆图展在案上,北荒一角被他碾过。 最后一顿,蘸着浓黑墨汁,他以极为难辨的暗码勾画一行: “沈彦可信。” “粮道虚名,无实可发,反成靶标。” “西境贪狼,已露爪牙,宜静不宜动。” “京中自有吾处,北荒无惧,万里江山共一局。” 吹干墨色,他亲手封入一方蜡印,递到身旁一名黑衣暗卫身前。 那身影一身劲装,似一头蛰伏黑夜的猛兽。 “影,务必亲手交予六弟。” “若途遇险阻,‘惊鸿’可为暗刃,务使无碍。” 黑影一顿,身影一没,转瞬便似一丝夜幕里吹过的微风,无声掠出重重朱墙之外。 大秦,春雨初歇,别苑里一树梅枝疏影横斜。 雪白梅瓣沾着春雨,在夜幕里似一场清冷的雪。 梅亭之中,苏浅浅身披一身淡青锦衣,静坐石凳。 身影若一枝雪后疏梅,身旁一壶新煮春茶,白雾袅袅。 秦如月一身素雪锦袍,身姿挺拔,携一丝说不出的疏冷坐下。 雪白手指抚过一只雪花纹暗器,放到石案之上,言笑之间一丝森冷若刀锋出鞘。 “公主殿下,昨夜家父书房里,来了一位身手极佳的不速之客。” “只留了这个……公主可曾见过?” 苏浅浅一顿,瞳里一丝微光一闪而过,极快极浅。 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事情是她干的,所以才如此。 而是因为以她的心思,似乎猜到了是谁做的所以才如此。 随即一丝淡淡笑意漾起,若春风吹雪,疏淡里藏着一丝说不清的锋利。 “好精巧的暗器。” 她缓缓抚过铁蒺藜,低声说道,声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秦小姐这是何意?” “若说是我大梁使臣使了这种手段,我大梁虽非巨富,也不至于为几封信件低作鼠辈。” “信件?” 秦如月一顿,瞳里一丝森冷掠过,笑里微添一丝尖意。 “公主殿下如何知晓丢失的是信件?” 苏浅浅抬眸一瞬,瞳里一丝澄澈如碧,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靥,落在夜幕里,似一剪春雪里映照的暗光。 “若非信件,秦小姐亲来过问,身携一枚暗器‘佐证’。” “是为一幅画、一只玉?还是一封密札?” 她放下暗器,端起茶碗,吹散一丝春雾。 身影里一丝让人看不透的疏淡里,夹着让对方不得不忌惮的从容。 “况且,若是我,秦小姐以为……” “我会在案上留一枚如此醒目的标记,等着让秦小姐亲手‘捡起’吗?” 一席话说完,夜幕里一丝沉静,秦如月身影一顿。 眸里一丝微漩扩展,似一尾被春雪击退的冷鹰。 片刻之后,她一声极淡的笑,缓身起身,折身一礼。 身影里一丝疏淡里夹着一寸说不出的意味。 “公主殿下,玲珑心思,名不虚传。” 苏浅浅一顿,抚过茶碗边沿,身影里一丝笑意若春雪里一枝梅。 疏淡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决绝: “秦小姐说笑,本宫身在大秦,不过一叶飘零,何敢论风姿?” “倒是秦小姐,才是风姿依旧。” 说完,她缓身起身,身影没入雨幕里。 身后只余一枝疏梅,雪里一丝春雨滑过,沾一丝清冽,似一声不见血色的低笑。 秦如月身影顿立片刻,身后亲随刚一躬身,便见她一摆素袖,淡淡一言: “收好了,盯紧梅亭,若再有人来,务必一寸寸查清。” 夜幕里,苏浅浅一手按在心口,那一方沾着一丝夜雪香气的红柳枝。 似一丝极远极远的问候,静静蜷在她掌心。 映照一丝微微颤抖里让她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跳。 …… 第228章 西境尘沙,无米之炊 西境三月,风卷地起,沙如刀。 夕阳斜坠,余晖赤红,将连绵营地染上一层薄血。 风从西北而来,掀起帐篷边角,哗哗作响。 仿佛数万战鼓低沉轰鸣,远处的旌旗已被风折断半角。 几杆长枪斜插在黄土之中,像战死者的孤墓。 宁昭翻身下马,落地如山。 在朝堂之上领命之后,宁昭就马不停蹄离开了大玄皇城。 经过几日的长路奔波,今日也是终于重回边境。 他未换戎装,铁甲之下的锦衣被风卷起一角,染尘不掩贵气。 他目光冷峻,绕过执戈侍卫,直入粮仓。 其实在之前他就收到传信,西境的粮草不多了。 如今大秦来势汹汹,免不了一场苦战,如今如今粮草紧缺。 那这仗就难了,这也是他为何如此急切来到粮仓的原因。 身后副将与军需官踉跄追来,却不敢发一声阻止。 仓内漆黑潮湿,灯火微弱。 一股霉腐气息扑面而来,宁昭皱眉。 掀开一袋麻布,眼前的画面令他足足沉默了数息。 干粟黏结,霉斑斑驳,夹杂其中的沙粒泛着诡异黄光。 宁昭蹲下身,指尖一捻,细沙滑落,粗粟嵌肉。 他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沙碜之味刺得牙龈作痛。 眉头皱起的刹那,一道冷光从眼中闪过。 “这粮,是何时抵达的?”他语气如霜,贴地而起。 军需官跪地磕头,声音颤抖: “殿下,三日前由中路驿道送来,点验时已是如此。” “臣不敢擅动,只待殿下查验。” “数量呢?” “合计三十八车,尚可支撑七日。” “七日?”宁昭轻声呢喃,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 他缓缓站起身,冷笑一声,“这不是军粮,这是棺材钉。” 他转身离去,步伐干脆利落,风沙仿佛也避让开他周身三寸。 副帅林卓欲言又止,终究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夜,彻底沉了下来。 西境大营东南角,一隅无人察觉的黑暗处,数辆粮车重新封包。 宁昭立于风中,裹着披风,目光如鹰隼巡视。 他指了指其中一袋粮:“掺三成沙,撒霉粉,再灌水密封,三日后自然变质。” 他低声下令:“再取蛮荒之羽,伪造劫粮痕迹。” “马蹄印引向北荒防线——要做得像些。” 心腹将领一顿,迟疑问道:“殿下是要……将此嫁祸?” “不错。”宁昭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酷与算计。 “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弹劾沈彦失职,粮道被劫。” “顺便提上一句:蛮荒粮草来得太顺,沈彦恐有私通之嫌。” “那……北荒?”心腹眸中一惊,已猜到他心底更深的意图。 “北荒,”宁昭眼底微光一闪,“正好该清一清了。” 远处,副帅林卓站在阴影下,远远望着那批即将启程的“赈军粮”。 掌心握着的,却是十年前亲手缝在战袍上的“护国”二字。 他低声自语:“护国之名,怎成刮骨之刀……” — 金銮殿上,春日初暖,却似冷铁迎面。 王延之大步踏入,手中捧着的密折如斩马之锋。 他跪而不伏,朗声道:“臣有折奏——西境军粮短缺,军心动荡。” “户部督粮沈彦,未尽职守,致使粮道中断,西境将士恐难支撑旬日,求陛下明察!” 朝堂一片哗然。 宁龙手中玉笏重重一敲,回声中带着寒意:“沈卿,如何解释?” 沈彦缓步上前,神色沉定。 他在朝中本无声望,寒门出身,每一次开口都需斟酌百遍。 可今日,他双眼炯炯有神,手中既无玉笏,也无金章,唯有一封账册,一布口袋。 “陛下。”他低声启唇,声音却如钟: “户部所督,仅为文义;实权在礼部。” “臣奉旨查仓,所接兵部调拨军粮,皆为霉粟掺沙。” “臣不敢妄动,已留证据。” 他一掌拍开布袋,一抔黄沙倾泻于玉阶之上,细而轻,与常见西境战沙迥异。 沈彦屈膝伏地,两手托沙,高举过顶: “蛮荒之沙赤如铁,血染不退;而此沙,细黄无力,乃是陇西干土。” “臣斗胆断言——此沙非战损,而为人掺入。” 殿上死寂。 宁龙眉头紧锁,目光在梁肃与沈彦之间来回跳动。 他取一撮沙,凑近鼻端轻嗅,旋即投向案前一枚战俘物资—— 蛮荒铁矢上残留的赤土与这黄沙一比,高下立判。 王延之面如死灰,强作镇定:“不过一袋黄沙,沈尚书欲以此诬本部调粮,未免牵强。” “是否牵强,”宁无缺轻咳着步出偏殿,语气懒散却言语锋利。 “可请太医院取其灰尘对比,也可调陇西仓图查鼠患情况。” “若此沙为鼠患所添,亦说明兵部失于仓管;” “若为人为……呵,兵部得自行对镜了。” 他目光不动,手中绢帕却被鲜血染红。 宁龙不语,挥手:“此事,暂压三日。” “梁卿,退堂之前,再查一回陇西调拨记录。” 王恒眉眼一低,侧目一瞬,眼底光芒冷如冰河。 — 而在沈府密室内,一名药童被带入内堂,老仆悄然取出锦囊,递至沈彦手中。 信中绘着一张沙粒放大图,纸边仅书六字:“陇西官仓,鼠患成灾。” 落款无名,纸质却与宁无缺常用信笺一模一样。 沈彦握紧锦囊,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如西境夜雨,落在燥热心头,唤醒冷静。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 北荒夜,雪未化,风犹重。 宁凡于营帐外独坐,雪落衣襟未曾拂去。 他掌中转着一枚墨玉扳指,深沉色泽里封着火油之魂,内刻游鱼,柔软与锋锐并存。 “她若见此,便知我未变。”他轻声道,似对雪语,又似对心。 苏苏在旁,轻咬唇角: “殿下,此物太重……若落入旁人之手,恐惹杀机。” “她知火油气息,识扳指刻纹。”宁凡低头一笑。 笑意中带着一点少年人少有的温柔,“她握着它,就握着我。” 他将那枚扳指与一枝红柳花封入素锦尺素。字不多,仅八字: “北荒春迟,静候归期。” 风起处,他衣袂翻飞,雪中孤影,不语如松。 而在遥远的大秦别苑之中,苏浅浅捧着那枚玉扳指,坐在梅枝下,眉心一寸不展。 目光却落在那游鱼上,仿佛见到雪中那人的眼。 红柳花干而不碎,像是北荒的风,孤独却不曾折服。 她轻轻将扳指贴近心口,低语: “北荒春迟……但你若在,哪怕晚一年,我也等。” …… 第229章 墨玉惊雷,千雪折翼 别苑深深,春寒未退。 晨雾拂动竹篱与梅影,枝头雪未尽,枝下风已寒。 苏浅浅倚窗而坐,指间轻抚一枝红柳。那是北荒风雪中才能生出的红柳花。 干而不裂,柔中带刚,正如她所念之人——宁凡。 信物藏于绣囊之中,一并藏下的,还有那枚刻有游鱼纹的墨玉扳指。 寒意透骨,指尖却炽热如灼。 她的指尖微颤,却非因寒冷,而是因那扳指内隐约可见的游鱼暗纹—— 如水中浮影,幽深难测。 她轻轻咬唇,轻声道:“你若已至,怎会不现?” 门忽然被撞开,风未先入,铁鹰卫已然破门而入。 金甲闪烁,杀气如风,几名铁鹰卫不发一言。 已翻开妆匣、撕裂锦被,连暗格里的胭脂都被碎玉刀挑散。 地毯被揭开,箱底密缝中却空无一物。 “够了。”一声清冷之音从门外传来,秦如月执伞缓步踏入。 她着玄青织梅长裳,发髻高挽,雪白指尖执着一枝红梅。 梅上水珠点点,分不清是雨还是露。 “本小姐亲自来查,公主莫要介意。”她淡淡道。 我眼神却早已扫视四下,最终落在苏浅浅枕芯下那一丝不自然的隆起处。 随手一掀,一物滚落在地。 那是一枚墨玉扳指,黯色深沉,雕纹游鱼,宛若寒潭深底悄然游走的杀机。 空气凝滞,铁鹰卫顿时止步不动。 秦如月弯身拾起扳指,指腹缓缓描摹其内侧—— 那道鱼纹,与驿馆火油桶上所刻纹路,一模一样。 她眼神一紧,手中扳指冷冷抵上苏浅浅咽喉。 “果然是你。”她声音低哑,眼中杀意倏起。 扳指瞬间抵住苏浅浅咽喉,秦如月咬牙切齿: “北荒来物,暗纹识火,连红柳都一起送来……你早就在通风报信!” 苏浅浅唇角微扬,忽地伸手握住秦如月手腕。 力道不重,却如铁钩定锁,冷冷道:“你错了。” “错?”秦如月嗤笑,“你还有脸狡辩?” “我不是通风。”苏浅浅声音极低,却掷地有声。 “我是那一把钉入大秦心脏的楔子。” 屋内一瞬死寂。 秦如月死死盯着她,手上力道陡增,扳指几乎要陷入肌肤。 苏浅浅却没有丝毫后退,反而一字一句道: “你大秦困我于苑,以为此生可控……” “可你不知道,你越是囚我,他便越早动手。 火油只是开端,红柳只是信物,你真正该怕的,是接下来被撬开的—— 边关,朝堂,和你这副伪善的笑容。” 秦如月脸色瞬变,手中扳指一抖,险些失控。 正此时,一名铁鹰卫急步进来,低语几句,她面色一凝。 “禀小姐,城东渡口……出事了。” 她目光一沉,扳指随手一掷,落入茶盏,玉波翻腾。 “公主好生歇息,改日再叙。”她转身离去。 却将那盏漂着游鱼的茶,冷冷留在苏浅浅面前。 茶水微温,浮出一圈圈漪漪,仿佛某种暗藏的命运,已被悄然搅动。 — 大秦城东,血水流入暗渠。 苏千雪背负一绢布防图,从太傅府出逃后,已在巷道、瓦顶之间连夜潜行三十里。 她身形如燕,银丝翻飞,残光中仿佛夜蝶掠过。 然而敌早已布下暗网。 巷尾水道,弩箭破空而至。 苏千雪猛地回身,以身作盾,箭刃划破肩胛,鲜血如注。 她强忍剧痛,袖中钩锁钩住废弃木橹,纵身跃入皇城污渠。 暗渠冰冷腐臭,水花激溅,那一匹绢布防图已被她血染透。 “不能…被夺去。” 她咬紧牙关,将布图塞入密防水囊中,绑缚于信鸽腿上。 “去——” 手一扬,白羽振翅而起,而她身形却失衡坠水。 最后一眼望见的是鸽影消失于雨云之后。 转瞬,破空箭再至! 苏千雪反应几乎本能,一记银钩卷起破损木板挡于身前。 箭羽破木而入,带出血珠飞溅。 她借势跃入水道,水花飞溅,人已没入暗渠。 岸边,黑影潜伏,望着水中浮起的一缕血色,低声道: “未死……她是苏千雪,怎么会如此难缠?” — 北荒雪夜。 信鸽扑翅而落,血迹未干。 宁凡接过缚信的防水囊,解开后,望见那幅被血渗透的布防图时。 他沉默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血鹰峡……”他低声呢喃。 那是西境西南角一处狭谷要道,若失守,则大秦侧腹洞开。 原本并不显眼,如今却在图上被血痕划成重红。 “她知道她回不来。”苏苏低声说。 宁凡手指拂过布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意缓缓从眼底漫起。 “这一箭——”他声线极低,字字如铁,“本殿记下了。” 他旋即下令,改演练计划,调整火油调配。 姜飞急匆而至,却看见宁凡正亲自于营外试验新火油。 将一罐掺入硫磺与黑盐的火油倾入陶罐,点火瞬间。 轰然一响,烟柱百丈,黑云吞没一片木草人,焦木飞扬。 姜飞哑然:“此物……” “可裂国门。”宁凡淡淡应道,扳指中火光倒映,宛若鬼神。 — 西境军营,风更狂。 宁昭正立于军图前,面色冷峻,心中却已有烦意。 为平“沙粒案”,他被迫将三千主力拨作“护粮”之兵,退驻百里外粮道,形同断臂。 而沈彦上奏彻查“陇西鼠患”一事更是牵动朝局,逼得王恒不得不低头斡旋。 沈彦步步紧逼,所用策略一丝不漏。他的密奏一送出。 宁无缺便在朝中代为疏通,一封又一封证据送至太常寺、巡仓司。 所指皆为王恒旧部党羽在粮仓私设“鼠患补粮”机制,私运霉粟图利。 茶盏轻颤,王恒看着自己手中微晃的茶汤,忽觉寒意上涌。 — 而别苑深处。 苏浅浅独坐梅下,月光如水,她再次握紧那枚扳指,感受其中尚存的体温与那鱼纹的轻颤。 她终是轻声一叹:“千雪,若你不归……” “这仗,我就替你打下去。” 一枚雪花形的铁蒺藜,在她指间轻旋,终于被她藏入袖中。 她知道,下一场博弈,将不再只是试探。 而是——落子无悔。 第230章 雨夜杀局,梅亭新约 夜幕沉沉,京华雨势未歇。 乌云压顶,凉风卷雨。皇城南巷,青石板路湿滑如镜。 一阵马蹄从远而近,却又在巷口倏然止步。 雨声里,传来车轮碾水的细碎之响,仿佛有一张无形之网,缓缓收紧,遮蔽了天光。 沈彦披着青色官袍,步履沉稳地走出户部衙门。 手中撑着一柄旧伞,伞骨轻颤,伞面已透出几道水渍。 雨打伞面,沙沙如织。他面容苍白,额角隐有冷汗。 却目光凝定,怀中密信不时被指腹捻紧。 他知道,今夜,是试探,也是搏命。 他方才从宁无缺府中收到密令:王恒旧部所设“陇西鼠仓”已查出初步证据。 若能借皇帝之手斩王延之左膀,宁昭阵营将断去半臂。 然而,太急的动作,势必引来反噬。 果不其然,户部尚未走出数十丈,身后黑影已至。 “护驾!”哑仆低吼一声,横身扑上。 那是一道冷芒,自夜雨中迸出,挟裹毒镖,直刺沈彦后心! 沈彦猛然回身,尚未看清,已被哑仆猛推开。 利镖贯胸,哑仆口吐鲜血,仍强撑片刻,手指死死扣住一名黑衣人腰间。 双方短兵相接,铁器交鸣之间,沈彦跌坐水洼中,惊魂未定。 目睹哑仆咽气前,掌中掏出一枚残碎腰牌。 那竟是一枚半虎符,隐隐刻着“昭”字龙纹。 黑衣人见势不妙,一击不中便即退去,如鬼魅般隐入雨幕。 几息之间,四下空无,雨声复归潺潺。 沈彦颤着手拾起那枚半虎符,望向倒地的哑仆,神色一凛: “昭王府兵……你终于忍不住了。” 他低头,发觉哑仆衣襟内还藏着另一封密信,乃是提前准备送往宁无缺的密报。 他将其取出,重新藏入袖中,踏着血雨而行。 宛如一个孤身搏命的寒门官吏,于风雨中默默执笔,力抗天命。 …… 皇城紫宸殿内,烛火幽微。 宁无缺身披狐裘,端坐案前,咳声不止。 帘外风雨拍窗,他却神情淡定,指尖轻描那枚浸在蛇毒中的半虎符。 毒液已泛出淡绿,若以南诏特产蛇涎药草浸之,更显青光逼人。 “昭王府私兵,竟使旧虎符入城,不奉朝令。” 他轻轻一笑,将虎符连同一枚染毒绢帕,封入木盒,唤来亲信暗卫: “送至御前。” 暗卫躬身退下。 宁无缺低声喃喃: “此物一出,王延之难逃,宁昭……你的臂膀,我替你斩了。” …… 次日朝会,风雨未歇,金銮殿却已雷霆乍响。 梁肃站于殿前,面如土色。 宁龙手持虎符,捻着毒泛青光的金属碎片,语气冷得几乎滴水成冰: “王爱卿,私调虎符,可知何罪?” 王延之跪地叩首,冷汗直流:“臣……臣冤枉!臣未曾发令,此物……” “住口。”宁龙抬手打断,目光犀利如鹰。 “来人,礼部尚书王延之,暂押天牢,禁足府邸,彻查虎符一案!” 王恒神色微动,强作镇定地端茶,手却微颤。 宁昭之权,从此断臂一支。 …… 别苑深处,白梅轻落,雨后湿香四溢。 苏浅浅身着素衣,独坐亭中。 她望着前夜被彻查过的绣榻与妆匣,心知此地不再安全。 红柳枝已被秦如月验看,扳指一事也无从掩饰。 秦如月步入亭中,神色从容,指间轻捻那枚“墨玉扳指”。 “公主殿下,”她微笑,“这枚扳指可不一般。” “北荒墨玉,内壁鱼纹,恰是当日驿馆火油桶之痕。” 苏浅浅淡淡一笑:“如此看来,秦小姐对火油也颇有研究了。” 秦如月眸光锐利,一步逼近:“你到底知晓多少?” “你,是宁凡的眼睛?” 苏浅浅抬手,轻轻握住她指尖所持之扳指,低声道:“不,我是那枚,钉入大秦心口的楔子。” 话落,两人对视,雨声沉默。亭外卫兵环立,却无人敢近。 秦如月收起笑意:“你想要什么?” 苏浅浅指了指扳指:“此物,换我每月朔望一日,入太学书库。” “你要的不是书。”秦如月眯眼。 “我要的,是一个能让战火止息的答案。” 苏浅浅语气温和,却带不容拒绝的坚定,“书库连通秦策档案室,你我心知肚明。” 若我愿将火油产地线索奉上,太学之钥,你给,还是不给?” 秦如月沉默半晌,缓缓将扳指收于袖中:“书库钥匙,每月一次。” “你若敢异动,别苑之外,一尺步难行。” 苏浅浅微笑:“秦小姐可放心,本宫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 北荒,天断关外,风雪交加。 宁凡负手立于沙盘之前,手持“惊雷”新配方卷轴,神情如铁。 他将新制火油混入硫磺与木炭粉。 制成“惊雷罐”,陶罐封口密实,一掷即燃,百步之内黑烟蔽日。 试验场上,一罐炸落,焦炭四溢。 将士围观,神色骇然。 宁凡回身,望向众人:“此物,名为惊雷。” “不是为了烧粮,不是为了毁敌,而是为了让西境,听见北荒的雷声!” 话音落,将士齐齐跪地,抽刀划臂,以血滴入火坛,口号震天: “以血养雷,护我河山!” …… 月夜将尽,京华雨停。 苏浅浅于灯前展信,扳指内藏“游鱼纹”微动。宁凡墨迹犹新: “北荒春迟,静候归期。” 她手指摩挲那抹纹路,忽忆当日马车中他为她斟茶一幕,微微一笑。 笑中却含泪。 她轻声道:“我会走进那座书库,为你取出想要的答案……” “也为我自己,寻一个归宿。” …… 第231章 暗流涌京,惊雷蓄北 入春之后,京华的雨似是带着怨意而来。 夜雨初歇,乌云未散,京华天牢的旧砖墙在雨水冲刷后愈发阴冷。 铁链摩挲之声在湿气中格外刺耳。 城南天牢,石砖高墙覆满青苔,积水沿着石缝缓缓流淌。 带着一股霉烂的铁锈味,在每一个角落悄然扩散。 天牢内的火把被湿气熏得半明半暗,昏黄的光线透着幽冷。 在铁栏阴影里跳跃,如同一只只鬼影。 王延之坐在牢房最深处的一角,身上囚衣早已湿透,泥水沿着衣襟滴落至脚踝。 夜雨浸骨,他却不动如山,只是定定看着墙角那只老鼠。 它正沿着墙根窜动,忽隐忽现。 “老王,这夜里连老鼠都不安生。” 狱卒将一盏茶水放在他面前,却不敢靠得太近。 王延之没有接,只冷冷地瞥了那狱卒一眼。 那目光虽无官威,却依旧锋利。 狱卒心头一跳,低头退去。 这天牢之中,曾关过贪官污吏,也关过通敌谋逆之人。 但能将“牢气”反压回去的,寥寥无几。 王延之便是其中之一。 他缓缓抬起手,那手曾执笔掌律、驭令定制,而今却满是泥垢与裂痕。 他指腹摩挲着掌心的一块干涸印痕,那是他进牢前偷偷藏入手掌的令牌的痕迹。 那枚令牌,他已交出,托人送往云霄阁左玄亭之手。 左玄亭,曾是王恒一手栽培出的黑手旧部,在宁凡肃清北荒后消失数年。 若他仍愿为王恒出力,此局未必不能翻盘。 王延之闭上双目,脑中浮现的却是金銮殿上那一刻。 沈彦持账簿直指其私设库藏、挪移赈银,证据确凿。 那册账簿,不是普通记账,而是亲手校点之物。 其内暗藏密码,唯沈彦与宁凡识得。 ——“小觑了他。” 王延之在心中低语,声音比风雨更凉。他此刻不恨沈彦。 更不恨宁无缺,他恨的,是自己的情敌。 许久,他睁开眼,望向狱门处昏黄灯火,低声道: “告诉王相,该动‘夜凛’了。” 那是一个埋藏多年的暗子组织,专为北荒布设,如今若不启动,便再无翻身之机。 同一夜,京华西郊,王恒府。 高墙朱门,花窗紧闭,门前水石积涧,石灯染雨。 王恒府中无灯火照窗,唯有内堂帷幕后,一炉炭火轻燃。 案几上,陈着一张未干的折扇,扇面上笔墨凌厉,是王恒今晨所书—— “负势而动,破局于静”。 他坐在长案前,披着狐裘,一壶温酒置于手边,未尝一滴。 手中执笔,却迟迟未落。 “延之被拿,朝中已有人试图染指礼部。” “顾庭生今日又递折子参我……一连三手,皆指向王氏。” 幕僚杜沐在旁低声回报,额头冒汗。王恒府虽未明言动乱。 但这几日气氛愈加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王恒缓缓转眸,那眼神像是探入人心深处的锋芒: “沈彦今日之举,非其本意。背后主使,是宁无缺。” “可宁无缺病体羸弱,从不插手政务。” “今日却骤然联沈彦、顾庭生,步步紧逼,分明——” “受人遥控。”王恒打断他,冷冷吐出四字。 他顿了顿,轻轻放下手中鹤羽笔: “宁凡在北荒,隔万里仍能制衡京中……” “这是我错估了。” 语气沉稳,却如一锤钉入棺盖。 杜沐见他语罢沉思,心中更惶。 “殿下,若今局不破,礼部若也失,恐朝中王氏根基动摇。” “启动‘夜凛’。”王恒忽然抬眸,寒光一闪。 杜沐怔住。 那是他最不愿听见的指令。 夜凛,是王恒在北荒布设的一支黑暗势力,专行不可为之事,多年未动。 王恒曾誓言,非局势崩坏,不启此局。 王恒却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雨幕: “让他们联络‘五角旧营’——那些被宁凡清洗后流亡荒地的败兵。” “让他们站出来作证:宁凡在北荒,纵火劫粮,杀良冒功。” “我不求证据,只求声势。” 他转身,目光如刃:“还有,让鹤羽去云霄阁——请左玄亭出山。” 北荒·天断关,夜风如刀,雪落无声。 白雪覆城,旌旗猎猎,关前烽火台熊熊未息,士卒巡防不停,脚步如鼓点阵阵敲响。 中军大帐内,一盏孤灯挑高,将整座军帐照得如昼。 宁凡立于沙盘之前,面前摊开的,是一幅被血染红的布图。 布面微皱,血色在灯下泛着干涸的黯红。 他的指腹轻轻滑过那斑驳血迹,神情沉冷。 “血鹰峡。”他说。 姜飞在旁,面色肃然。 “苏千雪为送出这布图,单骑闯敌营,死于乱箭之下。” 姜飞低声,“是她以命,换来这情报。” “她……值得我们重视。”谢鸢走上前,望着那图。 “这里——三面断崖,一线天堑,一旦被敌军夺下,等于将天断关腹地暴露。” 宁凡眉头微锁,良久,缓缓道: “敌军目标不再是正面硬攻,他们想绕,想调虎离山。” 帐内沉默,唯有火炉中炭火“噼啪”作响。 良久,他一字一顿: “加固天断关所有火油储备,建立三线防御,调五千人常驻西南前锋。” “荀破!” 一名黑甲悍将应声而出,面容刚毅如铁。 “带你的人,伪装成马匪、山民,渗入血鹰峡周边,测绘地形、设藏据点——不得暴露!” 荀破领命而去,帐外风雪愈烈。 谢鸢低声补充:“‘惊雷营’也应早日成军。” 宁凡点头。 不远处,一小型试验场早已布设。 随着一声号令—— 陶罐爆雷、弩箭齐飞,轰然巨响震撼天地,火油引燃,焦烟弥天。 火光映在众士卒脸上,如战神临世。 宁凡静立原地,眼中无喜无悲。 苏苏走来,低声道:“营已备,可封测。” 他却未言,缓缓摘下墨玉扳指,指腹摩挲其上,那是苏千雪之物。 良久,他低声喃喃: “千雪,你的血,不会白流。” “秦如月……大秦……此仇,必报。” 风雪撕裂长夜,一声惊雷,蓄而未发。 …… 第232章 书库藏玄,梅苑杀机 大秦京师西侧,太学高阙如林,青砖黛瓦,古柏参天。 天光微弱之时,尚有金光从院墙檐角泻下。 宛如将这片藏书之地笼在沉静又神秘的光晕之中。 苏浅浅行走在红石砌成的青阶之上,青衫束发,衣袂无声,双目轻垂。 如同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外邦贵女。 今日,她是以“外使亲眷”之名获准进入大秦太学,参观学政,顺道研读古籍。 而陪同者,正是秦如月。 那位秦太傅之女,朝中新贵,素有“冰焰凤眸”之称,心思幽深,寒气逼人。 书库外,两人并肩而行。 秦如月今日未着朝服,只一袭浅紫云罗。 外罩云锦鹤纹披风,风仪静谧,眸中却带着警觉与探寻。 “浅浅姑娘曾言对前朝工部手笔极感兴趣,今日恰可一观。” 她语气平稳,指引向北偏阁,“地志、矿录、工艺制法、前代营造皆藏于此。” “多谢秦姑娘。”苏浅浅微笑颔首,步履从容,眼波盈盈却不浮光。 她目光似是漫无目的地扫过书库长廊,两侧架上皆为铜铸木裱。 灯火错落,其上有各类书签标注年份与类别。 每一架每一册,皆有人看守、定期除尘、规制森严。 四名书吏静立于阁前,眼神无波。 再往内,是低垂的金丝帘后深处,藏着供内阁官员、贵族学士研读的密阁。 “不得入内。”守阁老吏见她目光微偏,提前断了念想。 苏浅浅微微颔首,似无所觉。 秦如月微一挑眉,冷眼相看,嘴角浮出一点弧度。 “苏姑娘切莫误入禁区。” “自然。” 苏浅浅轻笑:“我只看书,不越雷池。” 她步入第一排书架,眼神像是不经意地划过书签,却每一页都记下了编号规律。 天字号藏志按朝代,地字号按官署,人字号则藏民事乡志与匠艺手册。 所有门类的排列方式,并不杂乱,而是沿着某种“太傅批注”的规律自上而下。 “地志志略……前朝的。”她随意取下一册,翻阅。 秦如月站在十步之外,手执香扇,冷目观其每一个动作。 苏浅浅表面上翻书如水波无痕,实际上。 她的视线已在三息内扫过五页要点,挑读、略过、筛选。 最后停在一页泛黄的《陇西古矿录》前。 她装作读得入神,指尖在纸页边角轻点几下。 在脑中快速构建记忆图像。再低头于随身笔记上潦草写下几行文字: ——陇西矿脉,三分金二分铁,火油所用石膏或可辅开。 那信息半真半假,像是有点价值,却无大用。正好拿来喂鹰。 她抬头,略带疑惑地看向秦如月: “此矿似与东线之粮道走向略有重叠,或许能解释当年‘粮运延误’一事?” 秦如月垂眸不语,仿佛没听见。实则心头微动。 这女子,有意无意之间,似乎踩在了“边缘”。 秦如月缓步上前,盯着苏浅浅那本笔记本:“可否一观?” “当然。”苏浅浅坦然递出,眼波澄澈如镜。 秦如月接过翻阅。上面多是勾勾画画,夹杂一些水文图、古矿构图、山势走向。 果然写有“石膏”“油石”“重砂”等词。 这些东西真假难辨,却足够诱人。 “我会让人验证。”她语气依旧平淡。 苏浅浅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 两人之间,仿若无火,实则每一个字、每一眼,都在试探。 不远处,苏浅浅扫过密阁墙体交错之处,忽然察觉一缕不合常理的风—— 那是通风口中才会有的逆流之气。 她心中一动,面上不显,只故意打翻书页。 弯腰拾起之际,眼角余光扫到一线缝隙。 那里,墙砖稍新,光线微透,似乎藏有一道密门。 她站起身来,眼底微光一闪,转瞬便掩下。 今日的“探书”,果然不虚此行。 傍晚,书库之行归来。 秦如月告辞时,语气疏淡:“姑娘明日仍可再来。” “太学藏书浩瀚,便是查阅十年,也难穷尽。” 苏浅浅微一行礼:“借秦姑娘之便,浅浅感激不尽。” 马车行至别苑,她未入室,径直行往西苑梅亭。 此处原为太傅秦策所居,梅林古木相倚,花枝横斜。 亭上覆青瓦,岁久失修,却别有一番寒香袭人。 苏浅浅置酒一壶,独坐梅下,袖间掏出一根枯枝,是北荒红柳所制。 色泽深沉、木纹宛转,掌中摩挲间,仿佛能触到那片雪原呼啸之风。 她闭上眼,脑中反复推演今日所见。 藏书位置、守卫巡查频次、换岗节奏,以及那一线微光之后的未知—— 她全都烙印在脑中,明日,她要赌一次。 “你若在此,定会笑我疯。” 她低声喃喃,眉宇却无一丝软弱。 梅香袭来,却藏杀意。 亭外十丈,铁鹰卫悄然游走,一人向秦如月低声复命: “她读书之法古怪,不看整册,只瞄目录与图纸;” “笔记多杂乱,似在掩盖主线……属下已派人核查其所记内容。” 秦如月站于梅林深处,目光冷凝:“越是看似配合,越是不可信。” “她不是在找书,她是在找——通道。” “明日,她若仍去书库,便随她演下去。” “不过——” 她转身,落下帘帽,冷意漫过语气: “苏浅浅,若真胆敢试图窥探我父密卷……我便亲自送她归北荒。” 她未说“归宁凡”,而是“归北荒”。 那,是命断他乡之意。 北荒边境外,数日前。 一处乱石溪涧,水声潺潺,风雪将一具几乎无声的身影冲至岸边。 苏千雪,白衣沾血,伤在右肩,她的脸色惨白,身下残雪已被染成深红。 她身中铁鹰卫特制毒箭,毒性缓释,体内已开始轻微痉挛。 她意识模糊,衣襟间尚藏着一枚墨玉扳指,那是她誓死送出的密物,如今早不知遗落何处。 朦胧之间,她听见有人走近。 是沉重的布鞋声,带着寒湿的泥味。 “咦?这姑娘……”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鬓发花白,挑着药篓,眼神清明如镜。 “还能活。” 他将她背起,步入雪林深处。 —— 这场风雪尚未结束,梅林中的香气与溪水旁的血。 仿佛来自两个世界,却终将在风暴来临前,汇入一处。 第233章 粮道死劫,王府涌生 大玄西境,入夏未热,群山却已开始阴云密布。 沈彦所乘的车驾,在云岫岭西麓缓缓而行。 此处道路崎岖,两侧陡壁如削,一路之上,时有碎石滚落。 脚下之马蹄沉重,马匹嘶鸣中不乏焦躁。 漫天乌云仿佛悬在头顶,只等那一线风声拨动,便会骤雨倾盆。 这一趟,他亲自押运从京中送来的“干净粮草”——数量不多,但极为关键。 这些粮草,是宁凡从大玄私库中以“边防军需”之名拨出。 避开王恒、宁昭双线干扰,由沈彦亲自带队押往天断关前线。 此举,不仅是兵员军心所系,更是政治层面的主动示威。 他知道,宁昭不会放过这机会。 “此处峡谷,名曰断崖口。” “是五日前我们路勘时特意绕避的路线,今日重走此道,是否过险?” 副使低声在旁问。 沈彦披着青襦大氅,头戴斗笠,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静。 他眸色平淡,看着前方蜿蜒于山壁间的军道,道: “三日前有人故意放风,说北蛮在西南方向出现踪迹……” “若我按常理避开断崖口,才是正中其下怀。” 副使一怔:“大人是故意的?” 沈彦点头,目光不动:“宁昭设局,我便回敬他一杯东风。” 此时,队伍行至断崖谷底。 峡谷两侧壁立千仞,山石湿滑,唯有一条通道蜿蜒穿过林间。 可供马车一辆一辆缓行。 最前方三十名亲卫持弩开道,中段粮车紧随。 尾后压阵的,却是六名身披短甲的“随行书吏”。 实则皆为“影卫”精锐,由宁无缺秘密调遣,身份对外讳莫如深。 沈彦执简牍,眼睛却一直盯着四方岩壁。他在等—— 风起,林动。 就在车队进入谷口三成之时,前方探路兵忽然大喝:“上方有动静!”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箭矢自山壁横飞而下。 破空声撕裂山谷静寂,几名开路骑卒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倒于箭下。 “敌袭!护大人!” 乱箭如雨,车驾瞬间陷入混乱。 马惊、粮车倾覆,碎木飞溅,尘土弥漫。 沈彦纵然身为文官,未习武艺,此刻却面色不改。 从容向侧跃出车厢,几步躲入一块凸石之后,手中仍紧握账册不放。 “影卫,前出——”他沉声令下。 话音甫落,六名“书吏”顷刻脱去外袍,露出精炼黑甲,一人手持双刃。 一人弓弩如风,其余四人分列两翼,直扑谷壁上潜伏之敌。 那是一群装扮粗野、披着狼皮兽牙的“马匪”。 但沈彦一眼就看穿了。 ——他们不是蛮荒人。 衣饰虽仿,脚法却扎实,箭法统一,甚至出手之间透着军中训练痕迹。 尤其前排一人,一招刺喉翻身,标准北地骑军训练手势。 “宁昭的死士。”他心中冷笑。 “混在北蛮里,却用着大玄旧军的刀。” 战斗持续整整一炷香时间。 “影卫”虽精悍,但敌方人数众多,且以自爆式袭击逼战。 一名影卫最终挡在沈彦身前,中箭倒地。 沈彦左臂亦被箭矢擦伤,血如红缕染袖,仍冷静指挥,调拨最后三辆粮车冲出包围。 “别护我,护粮!”他咬牙喝道。 弩箭飞至,他强撑着身体,用唯一完好的右手将一罐火油抛向来敌。 燃起山林烈焰。浓烟滚滚,死士群乱,自乱阵脚。 最终,敌退谷中。 那名为首死士临走前,竟丢下一串残破狼牙饰品与断裂兽骨箭,象征蛮荒之物。 沈彦望着那串饰品,冷声道: “如此嫁祸……宁昭,你倒真是枉顾廉耻了。” 他坐在山壁旁,按压住流血的伤口,目光却无一刻动摇。 “回京后,我要你……血债血偿。” 京城昭王府。 日光透窗,府中一片金碧辉煌,却被打碎在地上—— 那是宁昭怒摔的茶盏,碎瓷横陈,茶水淌入名贵地毯。 “死士竟没拿下沈彦?” 他身披轻甲,眉目凌厉如刀,面色铁青。 “这批粮是宁凡调拨的,他竟派‘影卫’护送……此人早在北荒布网?” 幕僚贺兴低声道:“或许是宁无缺之人。沈彦近月来多在与宁无缺私下往来。” “无缺……”宁昭咬牙,拂开帘幕,眼望长街方向,目光似能穿透北疆。 “这一批粮,是要运至哪?” “天断关。” “北荒?”宁昭冷笑一声,指节泛白,“北荒有的是粮。” “他却还要借朝廷之粮,一面抢功,一面积势——宁凡,好算计。” 他回身坐下,重重一掌拍在旧战甲之上,那甲胄黯淡斑驳,早非当年沙场之物。 “传令下去,在朝上反咬沈彦——勾结江湖武人,手下来历不明,行踪诡异。” “可是否会引出‘影卫’身世?” “若真是影卫,那正好。”宁昭眼中寒光凛冽。 “我倒想看朝廷如何解释‘秘军绕制’之罪。” 贺兴上前,又悄声言道:“王恒那边传来消息,北荒旧部或许尚有残余。” “可借此串联,诬指‘影卫’与蛮荒私通。” “很好。”宁昭站起身,“再去联系大秦那边的暗线。” “你要借大秦之手?” “呵,北荒的宁凡再强,不过是边将之名;” “若被大秦列入‘逆使’黑册,不出三月,他将寸步难行。” 鸣沙州,夕阳沉沉,尘沙黄昏。 李云坐于州署西阁,手中攥着一封密信。 字迹复杂,笔锋却极为熟悉——是王恒那位旧部“吴连”的手笔。 信中措辞委婉,实则探问其是否仍愿“回归旧义”,以配合“大局平衡”。 他神情如常,将信折好,缓缓投入火盆中,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字迹。 须臾,他唤来亲兵,低声吩咐:“送一封密件给荀大人,速马三日内至。” 亲兵领命而去。 他立于夜色之下,眺望北方沙丘之上,冷风如刀,眼神却清澈如镜。 “王恒……你也配提‘义’字?” 西境山谷,狼牙之饰染血。 京城王府,金盏破裂尚温。 鸣沙之上,一封信灰飞烟灭。 而在更遥远的北境,宁凡手执布图,目光冰冷,静听风声。 风中传来一句话,遥远如梦: “宁凡,北荒的粮,我要定了。你的命……我也要收。” 第234章 惊鸿边关,公主试心 夜风穿过断崖与峡谷,呼啸如狼。 血鹰峡,西侧。 天色微明,一行六人悄然伏于崖顶,皆着粗布麻衣,装作西荒行商。 为首一人,绰号“乌铃”,实为暗影阁天阁副统。 九品修为,擅伪装与追踪,素来以冷静狠辣着称。 “下方那片营寨,昨日未在旧图中出现。” 他压低声音,目光如刃,盯着峡谷中的一片新设营地。 “换防节奏加快,秦军防线重新梳理过。” 副手“鹧鸪”皱眉,这也是他的代号,宁凡当是亲自赐给他的。 鹧鸪在地上摊开粗绘布图。 布图之上,是他们连日绘制的新地图,边角密布朱砂符号。 代表敌军岗哨、哨卡时间、巡逻路线与观察死角。 每一笔,都在命悬一线下得来。 “昨夜潜入峡南,意外发现一处废弃采石场。” 乌铃轻声,“位置偏僻,地势坍陷,外部几无守卫……可设藏所。” “若战起,可供一队百人奇袭。”鹧鸪眼中闪过一丝火光。 “继续探,越细越好。勿惹动风声。”乌铃缓缓点头,正欲命令下撤,忽闻风中异动。 “停。” 他霍然抬手,身形如雕,六人瞬间伏地。 不远处,碎石滑落,一队秦军骑队正沿崖底小道巡查。 人数不过十余,但队形齐整、甲具齐全,显然非寻常探子。 “绕远线、反常换路,疑似已觉察。” 乌铃目光冰冷,手按短刃,轻声一字: “动。” 六道身影倏然无声掠出,如鹰掠鼠,一瞬间降临。 地形陡峭、光线晦暗,惊鸿小队借势出手,招招狠绝,尽量不发一声。 秦军一人欲呼号,却被“鹧鸪”飞刃先一步封喉。 血腥在崖石之间迅速扩散,浓重得似要沁入风中。 五息之后,风停沙落。 地上无生者。 “收拾干净,移尸山洞。”乌铃吩咐,目中肃杀不减,“他们巡逻过早,有异常。” “秦军防线……已开始加强。” 他望着天边的晨光,心中泛起一股不安。 这场边境风暴,或许比他们预料的更早爆发。 朔望将至,天初微光。 太学书库内,尘埃仍沉,灯火新添。 苏浅浅如约再入,仍着素衣,袖口绣着淡雅鸢尾。 一步步踏入静谧深阁,仿若旧人入梦。 她神情自若,步伐依旧从容,手指偶尔在书架边缘拂过,仿佛在欣赏而非搜索。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次驻足,皆是记下前日守卫的换位时机。 书架层级高度、墙缝走线,以及那个“通往密室”的可能入口。 虽然宁凡没有过多希望她做些什么,但是她还是去做了。 只是因为她想要帮助宁凡,仅此而已! 她今日更进一步。 密门隐藏在三卷地志之间,砖缝之处略显松动。 她借翻阅之机,指腹一探,便觉那处微颤之感。 灰尘厚薄有异,地面划痕若隐若现。那不是自然摩擦,而是重物开合造成的轨迹。 她心中一紧,呼吸却更缓。 她不能动门,也不能停太久。她选择从容转身,走向对侧书架。 随手翻出一册《大秦历代营造录》,略读几句,才轻描淡写地提起: “此处结构之巧,颇有鲁氏匠心之味,尤其机关转轴……似隐龙锁。” 一语似是闲谈,实则重锤敲心。 秦如月今日亦在,站于十步之外,闻言神情未动,唇角仍笑,却在她转身之时,瞳孔微缩。 鲁大师,乃秦策亲掌工部时秘密延揽之人,外界几乎绝迹。 其设计机关“隐龙锁”,为太傅书库所独有。 苏浅浅何来此识? 她未应声,只轻轻掸了掸袖,冷眼相送:“苏姑娘真是博雅通今。” “不过,有时博学,亦难掩锋芒。” 苏浅浅似未听出冷意,只道: “若真是隐龙锁,那这书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入的。” 她不再言语,行礼离去。唯有那笑容,依旧温柔。 当夜,太傅府。 秦如月立于廊前,月光映在她冷峻的侧脸上。 “父亲,她试探我。” 秦策负手于后,年逾六旬,身穿墨袍,面容沉稳而不怒自威。 他听完苏浅浅所言,轻叹:“鲁氏机关……她不该知。” “她知道,便是在警告你我。” “她似乎想让我们知道她的目标。” “她是个聪明人。”秦策淡然道,“可聪明人,也常死于聪明。” “书库设‘蛇瞳’,再派老许重启底阁机关。” “此女暂且留着。”秦策顿了顿,拈须而语,“或可引那北荒皇子……现身。” “他们……本就是一对。” 蛮荒,千里之外,王庭灯火不熄。 尘妤身披银甲,立于王帐之前,手持一卷密令。 “秦军换防,侧翼新增弓骑百人,天断关物资调配增速……这些,说明大秦不安。” 她抬眸看向帐中之人,赫烈。 这位蛮王,雄躯如山,鬓发如铁,双目深陷,却透着一股雷霆未发之势。 “他们急,说明怕。” “而我们……正该缓。” 赫烈沉吟:“你要我……不出兵?” “非是不出。”尘妤眼中寒星微动,“而是出小兵。拨几个与秦国有仇的弱部,袭扰血鹰峡后侧,逼其分兵,自扰阵脚。” “我蛮荒可作箭,但先不作矛。” 赫烈哈哈大笑,重重一掌拍案:“好!不愧是赫烈之女!” “你想要这场仗赢得漂亮——便去赢。” 尘妤轻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她心里明白,如今还不到最后的时候。 因为现在大秦和大玄战事还没吃紧,如果他们过早插手的话。 只会让双方更加谨慎,从而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如今最好的策略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到来! 风起血鹰峡,崖石余温犹在。 书库机关初现,蛇瞳已启,密谋之下,杀意四伏。 蛮荒帐中,火烛明明。 宁凡之名,渐被三国四方反复提起——或敬,或畏,或杀意沉沉。 而惊鸿小队之图,已快递至宁凡案前。 风雪将至,边境沉沉。 …… 第235章 北荒砺剑,京华风骤 北风怒号,卷起层层黄沙,远山如墨,营帐林立,旌旗不动如山。 天断关外,一处被重新拓平的沙场正热火朝天地演练着。 “投!” 一声厉喝,数十士卒齐齐跃起,手中陶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沉沉弧线。 落入百步之外的圆形靶区,随即“砰”“砰”数声炸响,烟尘冲起,焦味弥散,地面碎石四溅。 那不是普通陶罐,而是“惊雷”——以火油、硫磺、木炭粉等为基的爆裂器物。 是北荒独制的秘密杀器,也是宁凡此次破局的底牌。 营地之外,一座临时高台之上,宁凡负手而立,目光如炬。 他一身玄色披风,被风鼓动,猎猎作响。 铁甲之下肌肉紧绷,身姿挺拔如槊。 脚下沙土飞扬,身后是肃立的亲卫与军中将领。 姜飞站在他身侧,面色冷峻,手中军令旗未曾稍动。 目光扫过演练场中每一个动作不到位者。 “第七队,命中率六成,出列重练。” “第五队罐封密度不足,爆裂偏弱,罚去今夜口粮。” 他的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令众人不敢懈怠。 惊雷营为北荒军中首次大规模引入“火器”的特殊部队。 不仅需力气与准度,更需胆识与冷静。 尤其是陶罐在手的那一瞬,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在自己手中炸裂。 “宁统领亲自定的赏令:本月命中率居前十者,赏银五十两。” “许家书一次,优秀者更可将家属迁入后营。” 姜飞说完,士卒们瞬间如被烈火点燃。 这些来自苦寒边塞的子弟,最怕的不是战死,而是身后老小无人照拂。 而今,为家中一碗热粥、一套棉衣,也为一线活命的机会,他们将命押在惊雷之上。 高台上,宁凡眯眼看着那片尘土飞扬。 “士气尚可,惟工艺与协同需再练。” “已着令陶罐封口加双层浆线,以防潮裂。”姜飞应声。 谢鸢快步而来,身后带着两名沾满黑灰的工匠。 “火油与硫磺近来消耗急剧,榷场那边控制得紧。” “我们从大梁走私过来的‘青岩油’暂可顶上几日。” “陶罐封装也略有进展,梁国的‘水养陶’配方比我们更稳,已经改进了一批试验品。” 她微微颔首,长发挽起,只穿一身灰蓝布衣,浑身沾灰。 看起来倒像个亲自下场抬料的女工匠。 “你亲自盯着?”宁凡略皱眉。 “当然。”谢鸢道,“那帮工匠一听我来自太初书院,才稍肯放话。” “我若不看着,他们早把硫磺拿去炼‘辟邪符’了。” 宁凡听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身形前移,走下高台,径直来到工坊区。 那是由石砖、木料拼凑而成的数十间低矮屋舍。 火光透出窗纸,炉膛灼热,硫磺味与木炭烟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工匠们正埋头锤炼、搅料、封装,一刻不停。 看到宁凡步入,众人面露敬畏,有人欲跪,被他抬手止住。 “此战成败,在此一役。” “你们,是背后真正立功的铁手。”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沉稳与信任。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工匠哽咽着低头: “将军放心,老命不要,也要把‘惊雷’铸得炸得响、炸得准!” 宁凡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工匠皆挺直了腰背。 他转身离开,夜风卷起披风一角,仿佛也卷走了满天的硝烟未散。 京城仍在梅花吐蕊的时节,御书房内却春寒料峭。 宁龙坐于高背御座,面色阴沉,手中两份奏报未曾放下,额角微跳,似在极力压抑怒意。 左手边,是沈彦从西境发来的紧急奏章。 详细描绘了粮草在途中遭袭、险象环生,列明其中可疑伪“蛮荒”装束,指证昭王纵兵嫁祸。 右手边,则是宁昭一纸泣血陈情,言辞激烈。 称西境将士饿极而怨,粮草腐坏、数量不及五成。 甚至暗讽沈彦“自导自演”,以求富贵功名。 “这帮儿子,没一个让我省心!”宁龙重重将奏章砸在书案上。 孰是孰非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明辨,但是有些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毕竟还有王恒以及他背后的世家的存在! 香炉中檀烟升起,书房中寂静如墓。 “召无缺。” 很快,四皇子宁无缺拄杖而入,仍着素白常服,面色苍白,但神情清明。 “父皇。”他轻声。 宁龙盯着他:“你看这两份奏报,谁真谁假?” 宁无缺略一思索,道: “沈彦一路被袭,死伤有据,其护卫中有江湖门派‘赤城门’的义士,皆有登记可查。” “昭王指控虽激烈,然所呈蛮荒物证粗劣。” “按理,蛮荒马匪惯用牛角与骨片为饰,岂会用断裂狼牙?” 他顿了顿,目光微沉: “恐是昭王意图栽赃北荒,逼朝廷下令强调边粮。” “此时若朝廷对北荒施压,反生嫌隙,轻则扰军心,重则毁大局。” “反制之法?”宁龙眯眼。 “遣一中立钦差,非王、非昭一系,且资历足以服众。可查沈彦、也可查粮案。” “如此,方得民心。” “至于宁凡……” 他咳嗽几声,道:“可下密诏,令其‘酌情支援’,既示怀柔,又明戒尺。” 宁龙点头,略松口气。 “宗室老王爷宁泰如何?” “可。” “旨意拟好后传王恒。” 王恒坐在厅中,神情沉重。 幕僚低声汇报:“宗室宁泰受命赴西境。” “老狐狸。”王恒冷笑一声。 他手指轻点椅扶,声音沙哑: “我们动不了北荒粮了。” “那就动西境军心。让他们自己乱。” “去联系‘曲云子’,让他准备那批‘烂面粮’。” “再放出风声,说是北荒囤粮不发……” “看宁凡怎么接这锅。”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皇帝老儿不肯定罪,那就让我替他推波助澜。” “西境,不可太稳。” ? 天断关上,士卒呐喊震天,陶罐爆鸣,火光冲天; 皇宫御书房,檀烟袅袅,帝心难安; 京中王府,茶未凉,谋已起。 风雨欲来,北荒砺剑,京华惊雷。 朝局未定,阴谋初成。 宁凡与宁昭、王恒等人之间的暗战。 正从战场,蔓延至背后看不见的权谋深海。 …… 第236章 情系素书,局困金丝 北荒 · 天断关 · 宁凡大帐 黄昏尚未沉落,天断关外的风雪却已起。 营中鼓声未歇,烽火台的炭焰在寒风中低吼。 宁凡立于大帐之中,眉宇沉凝,指尖摩挲着几张密报。 外头风沙拍打帐壁,如有恶兽咆哮欲破帷幕。 “惊鸿小队已抵血鹰峡外围。” 姜飞将手中地图在案前摊开,红笔在峡谷西北角圈出一道细痕。 “此处地势陡峭,秦军在两日前调整了哨岗,增设两处鹰眼台。” “确认是主攻方向?”宁凡低声问。 “可能性七成。”谢鸢缓步入帐,神色疲惫,指尖仍沾着硫磺的黑痕。 “大秦内部加税,楼中探子传回消息:上京郡已有民变苗头,边郡怨声载道。” 她顿了顿,又递上一封加密函件,“此外。” “大梁暗行司在西境活动频繁,蛮荒小股部队游弋血鹰峡边界……” “大概率也察觉到什么。” 宁凡不语,走至火盆前,火光映在他双眼深处,仿佛点燃了某种不容辩驳的决意。 “还有京城的消息。”姜飞将一封绣有“麟”字的密信递上,“ 宁无缺与沈彦密函,说钦差将赴西境,王恒一时不敢动粮。 只是,天子并未彻底定夺,大玄朝堂仍未真正倾向于北荒。” 宁凡看罢信,负手在帐内踱了几步。 他眼神落在那幅血鹰峡地形图上——那是一条天然的锁链,将大秦西南与北荒之间隔开。 但若秦军自此破局,西境将如门户洞开! 他回身,语气低沉而冷冽:“血鹰峡,是大秦刺向我大玄的刀柄。” “传令下去——” “惊鸿小队继续潜伏,重点破坏秦军攻城器械与粮草辎重,等我密令动手。” “天断关进入一级战备,军令严峻,擅离者斩!” “火油营布防就位,惊雷储备足数,不得外泄一粒火砂。” 姜飞领命而出。 谢鸢望着他,迟疑道:“你,要亲笔写信吗?” 宁凡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缠银毛笔。 他坐下,铺开一张青色细纹的薄绢信纸,蘸墨如练,笔走龙蛇。 ——浅浅: 北荒诸事已整,惊雷已成,风雪未息。 血鹰峡为今战之要,局势骤紧。君在虎口,凡心实忧。 策者如月,目冷心沉,行棋如刃;策之父,更非良善之辈。 若可抽身,勿涉其局。 来日重逢之约,宁不敢忘。纸短情长,唯托一枝红柳,祈君安好。 —— 凡 他吹干信纸,将其中几句以两人独有的暗语重构。 而“血鹰峡”三字,隐于笔画之间,只留若隐若现的一丝朱砂痕迹。 他从案旁玉瓶中取出一段刚折的新红柳枝,系于信后,以丝线缠绕固定。 “你亲自送去。”他将信封合后递给谢鸢,语气罕有的温软,“用你的人,从书库方向接近。” 谢鸢接过信,点头:“她若看到,必懂。” 大秦 · 别苑 · 苏浅浅居所 夜色沉沉,月如钩牙,别苑深处的红梅已渐落尽,枝头只余几点残雪与夜风翻卷的簌簌声响。 苏浅浅披着狐裘,独坐于小榻前,指尖握着一封青色的薄信。 她望着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眼神忽明忽暗,如幽水漩涡,深不可测。 “是他……”她轻声呢喃,周围静得连雪落声都能听清。 她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先将房门紧掩,吩咐信使撤下茶盏,假意疲倦欲睡。 待屋中彻底清寂,她才缓缓坐下,捧信入怀,指腹微颤地展开。 字迹依旧,锋锐中带柔意。 她一行行读下去,眸中神色几度明灭,到最后,忽而低笑出声,眼角却隐隐有水光泛起。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段红柳枝,红色早已褪去初春的明艳,却依旧柔韧不折。 “你这傻子,竟还记得我说过红柳象征生长与希望……”她喃喃。 信中的字句,她逐一收入心中,唯独在那行“血鹰峡”字迹处微一停顿,瞳孔骤缩。 她闭上眼,再睁时,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温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与果断。 “血鹰峡,是秦军要动的地方。” “惊雷……是他的底牌。” 她将信纸缓缓焚尽,细致地搅散火灰,以指尖将红柳枝缠入自己发间。 对着铜镜,她轻轻地为自己簪上一枚并不精致的玉钗,却恰好遮住发中的那段红红细枝。 她凝视镜中之人——唇瓣轻抿,眼神冷艳,浑身上下皆是无法掩去的笼中雀之静默孤傲。 她知道,她身处的是一座金笼,而身边的每一片瓦、每一枝花,皆可能藏刃。 铁鹰卫的巡视变得更加频繁,仆役之中也换了新人,眼神生涩却极易暴露尾随的生硬。 她知道秦如月已起疑。也许,信的到达不过是一次赌命。 可她从未想过后退。 ——哪怕是金丝笼中,她也要试着伸出喙爪,在这漫长而压抑的对弈中,啄破一点生路。 大秦西境 · 秦军前营 · 夜哨营帐 夜沉如墨,西风卷雪,大秦边军营地灯火零星。 在通往血鹰峡的东南侧,一列列铁甲战士于夜色中列队前行。马蹄声用厚毡包裹,旌旗紧束,仿佛幽灵行军。 军帐之中,主将蒙武负手站于沙盘前,目光如鹰隼盯着峡谷三口。 “天断关固若金汤,若强攻……损失不小。” “但血鹰峡若夺,西线可分三路直入其腹地。” 一旁的副将低声道:“先锋营已就位,攻城器械明晨可至,火油与粮草已备,唯恐对方有所埋伏。” 蒙武冷笑一声:“北荒不过土匪改军,何惧之有。” 他目光扫过营帐中诸将,道:“三日内破峡,五日破营,十日见血。” “若有人胆怯后退,斩。” 众将应诺,寒意更盛。 北荒,宁凡披甲策令,风雪不熄; 大秦,苏浅浅焚信簪花,眉眼如霜; 血鹰峡外,秦军战鼓潜伏,火油封缸待燃。 一封信,一枝柳,隔千里,牵双心。 这局棋已下至深渊边缘。 风起,不远。 第236章 情系素书,局困金丝 北荒 · 天断关 · 宁凡大帐 黄昏尚未沉落,天断关外的风雪却已起。 营中鼓声未歇,烽火台的炭焰在寒风中低吼。 宁凡立于大帐之中,眉宇沉凝,指尖摩挲着几张密报。 外头风沙拍打帐壁,如有恶兽咆哮欲破帷幕。 “惊鸿小队已抵血鹰峡外围。” 姜飞将手中地图在案前摊开,红笔在峡谷西北角圈出一道细痕。 “此处地势陡峭,秦军在两日前调整了哨岗,增设两处鹰眼台。” “确认是主攻方向?”宁凡低声问。 “可能性七成。”谢鸢缓步入帐,神色疲惫,指尖仍沾着硫磺的黑痕。 “大秦内部加税,楼中探子传回消息:上京郡已有民变苗头,边郡怨声载道。” 她顿了顿,又递上一封加密函件,“此外。” “大梁暗行司在西境活动频繁,蛮荒小股部队游弋血鹰峡边界……” “大概率也察觉到什么。” 宁凡不语,走至火盆前,火光映在他双眼深处,仿佛点燃了某种不容辩驳的决意。 “还有京城的消息。”姜飞将一封绣有“麟”字的密信递上,“ 宁无缺与沈彦密函,说钦差将赴西境,王恒一时不敢动粮。 只是,天子并未彻底定夺,大玄朝堂仍未真正倾向于北荒。” 宁凡看罢信,负手在帐内踱了几步。 他眼神落在那幅血鹰峡地形图上——那是一条天然的锁链,将大秦西南与北荒之间隔开。 但若秦军自此破局,西境将如门户洞开! 他回身,语气低沉而冷冽:“血鹰峡,是大秦刺向我大玄的刀柄。” “传令下去——” “惊鸿小队继续潜伏,重点破坏秦军攻城器械与粮草辎重,等我密令动手。” “天断关进入一级战备,军令严峻,擅离者斩!” “火油营布防就位,惊雷储备足数,不得外泄一粒火砂。” 姜飞领命而出。 谢鸢望着他,迟疑道:“你,要亲笔写信吗?” 宁凡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缠银毛笔。 他坐下,铺开一张青色细纹的薄绢信纸,蘸墨如练,笔走龙蛇。 ——浅浅: 北荒诸事已整,惊雷已成,风雪未息。 血鹰峡为今战之要,局势骤紧。君在虎口,凡心实忧。 策者如月,目冷心沉,行棋如刃;策之父,更非良善之辈。 若可抽身,勿涉其局。 来日重逢之约,宁不敢忘。纸短情长,唯托一枝红柳,祈君安好。 —— 凡 他吹干信纸,将其中几句以两人独有的暗语重构。 而“血鹰峡”三字,隐于笔画之间,只留若隐若现的一丝朱砂痕迹。 他从案旁玉瓶中取出一段刚折的新红柳枝,系于信后,以丝线缠绕固定。 “你亲自送去。”他将信封合后递给谢鸢,语气罕有的温软,“用你的人,从书库方向接近。” 谢鸢接过信,点头:“她若看到,必懂。” 大秦 · 别苑 · 苏浅浅居所 夜色沉沉,月如钩牙,别苑深处的红梅已渐落尽,枝头只余几点残雪与夜风翻卷的簌簌声响。 苏浅浅披着狐裘,独坐于小榻前,指尖握着一封青色的薄信。 她望着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眼神忽明忽暗,如幽水漩涡,深不可测。 “是他……”她轻声呢喃,周围静得连雪落声都能听清。 她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先将房门紧掩,吩咐信使撤下茶盏,假意疲倦欲睡。 待屋中彻底清寂,她才缓缓坐下,捧信入怀,指腹微颤地展开。 字迹依旧,锋锐中带柔意。 她一行行读下去,眸中神色几度明灭,到最后,忽而低笑出声,眼角却隐隐有水光泛起。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段红柳枝,红色早已褪去初春的明艳,却依旧柔韧不折。 “你这傻子,竟还记得我说过红柳象征生长与希望……”她喃喃。 信中的字句,她逐一收入心中,唯独在那行“血鹰峡”字迹处微一停顿,瞳孔骤缩。 她闭上眼,再睁时,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温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与果断。 “血鹰峡,是秦军要动的地方。” “惊雷……是他的底牌。” 她将信纸缓缓焚尽,细致地搅散火灰,以指尖将红柳枝缠入自己发间。 对着铜镜,她轻轻地为自己簪上一枚并不精致的玉钗,却恰好遮住发中的那段红红细枝。 她凝视镜中之人——唇瓣轻抿,眼神冷艳,浑身上下皆是无法掩去的笼中雀之静默孤傲。 她知道,她身处的是一座金笼,而身边的每一片瓦、每一枝花,皆可能藏刃。 铁鹰卫的巡视变得更加频繁,仆役之中也换了新人,眼神生涩却极易暴露尾随的生硬。 她知道秦如月已起疑。也许,信的到达不过是一次赌命。 可她从未想过后退。 ——哪怕是金丝笼中,她也要试着伸出喙爪,在这漫长而压抑的对弈中,啄破一点生路。 大秦西境 · 秦军前营 · 夜哨营帐 夜沉如墨,西风卷雪,大秦边军营地灯火零星。 在通往血鹰峡的东南侧,一列列铁甲战士于夜色中列队前行。马蹄声用厚毡包裹,旌旗紧束,仿佛幽灵行军。 军帐之中,主将蒙武负手站于沙盘前,目光如鹰隼盯着峡谷三口。 “天断关固若金汤,若强攻……损失不小。” “但血鹰峡若夺,西线可分三路直入其腹地。” 一旁的副将低声道:“先锋营已就位,攻城器械明晨可至,火油与粮草已备,唯恐对方有所埋伏。” 蒙武冷笑一声:“北荒不过土匪改军,何惧之有。” 他目光扫过营帐中诸将,道:“三日内破峡,五日破营,十日见血。” “若有人胆怯后退,斩。” 众将应诺,寒意更盛。 北荒,宁凡披甲策令,风雪不熄; 大秦,苏浅浅焚信簪花,眉眼如霜; 血鹰峡外,秦军战鼓潜伏,火油封缸待燃。 一封信,一枝柳,隔千里,牵双心。 这局棋已下至深渊边缘。 风起,不远。 第237章 西境烽火,钦差古道 西境边关 · 宁昭帅帐 烈日如熔金,无情地炙烤着西境的每一寸土地。 天地间仿佛被塞进一口巨大的蒸笼,热浪扭曲着视线。 干燥的风卷起层层黄沙,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营帐和士兵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沉重得令人窒息。 帅帐外,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斥候快马往来穿梭。 带起的烟尘尚未落下,新的烟尘又已扬起。 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绷紧的旗面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像极了战鼓在人心头擂响,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帐内,光线被厚重的帘幕阻隔了大半,显得阴郁而压抑。 宁昭身披玄铁重甲,甲叶缝隙间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块。 几道新鲜的血迹自他颈侧蜿蜒而下,滑过冰冷的胸甲,在腹部聚成一小片粘稠的暗红。 他像一头被困在囚笼里的凶兽,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粗糙的木质沙盘。 那沙盘上沟壑纵横,代表城池的土块被反复捏碎又重塑。 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按住沙盘上仅存的几枚代表大玄守军的木筹—— 那是他最后的防线,也是他仅存的依仗。 “又是陷阵营?!”他的声音嘶哑。 如同砂砾在铁器上刮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 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混着血污滑落鬓角。 副将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盔缨微微颤抖:“回禀王爷,是……昨夜子时,大秦陷阵营突袭西南角哨塔。” “守军三百弟兄……死战不退,然……生还者不足五十。” “哨塔……已失。”话语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废物!一群废物!”宁昭猛地爆发,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兵器架上。 沉重的长戟“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帐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他几步冲到帐门口,猛地掀开厚重的帘布。刺目的阳光和灼热的风沙瞬间涌入。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脊线上,黑压压的秦军营帐如同蔓延的瘟疫,覆盖了目之所及的大地。 无数面黑色的“秦”字大旗在风中沉沉招展,遮天蔽日,仿佛连天空都被染成了不祥的墨色。 低沉而雄浑的鼓声从秦营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声,一下下。 如同巨兽沉闷的心跳,又似山洪爆发前压抑的咆哮,重重敲打在每一个大玄士卒的心上。 “粮官何在?!”宁昭猛地回身,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片刻,一个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动的中年文吏被两名亲兵几乎是拖了进来。 扑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启……启禀王爷……西线粮仓……尚……尚余五日之量……” “前线将士……每日口粮定额……已减……减半……” “够了!”宁昭抬手,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杀意。 他不能再失控了。 杀了这个无用的粮官,明日将士的肚子依旧会饿得咕咕叫。 他甚至已默许手下搜刮了周边所有能入口的东西—— 树皮、草根、甚至是鼠洞里的存粮。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与不甘,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北荒……”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在诅咒。 “宁凡……他有粮!堆积如山的粮!却按兵不发!” “坐看我西境将士饿着肚子流血!看着我宁昭在这里苦苦支撑!” “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朽!”他猛地转身。 大步回到案前,抓起刚刚墨迹未干的檄文。 羊皮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激烈如刀,字字泣血: “……户部沈彦,尸位素餐,贻误军机,私蓄江湖亡命,祸乱朝纲!” “斥北荒宁凡,拥粮自重,坐视友军困顿,其心可诛!” “致使西线军心动摇,兵锋屡挫,山河危殆!” “恳请朝廷速赈粮秣,速查奸佞,速诛国贼!……” 末尾,是“速赈、速查、速诛”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拇指,狠狠按在檄文末尾。 那鲜红的指印,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烙在洁白的纸页上。 更像压在他自己心头的屈辱烙印。 西境官道 · 沈彦临时营地 · 营帐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西境荒凉的大地上。 天边燃烧着悲壮而凄艳的晚霞,将临时营地的简陋营帐染上一层如血的红晕。 沈彦半倚在行军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 左臂被粗糙的绷带高高吊起,肩胛处厚厚的纱布下。 隐隐透出大片刺目的暗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阵阵钝痛。 不过一日光景,他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灰白。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伤后的虚弱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锐利,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桌上,几样物件被仔细摆放着: 一块断裂的狼牙吊坠,材质粗劣不堪,断裂处露出崭新的、明显是人工打磨的碴口,绝非自然断裂; 几段染着黑褐色血迹的铁制箭簇,形制老旧,赫然是大玄军队多年前就已淘汰的旧式箭镞; 最沉重的是一份染血的名单,上面清晰记录着在断崖口伏击中死伤的影卫姓名、籍贯、代号。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划在沈彦心上。 “若真是蛮荒悍匪所为……”沈彦伸出未受伤的右手。 指尖轻轻拂过那劣质的狼牙吊坠,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他们劫掠粮草,凶悍直接,岂会留下如此粗劣、欲盖弥彰的‘证据’?” “更不会用我大玄早已淘汰的旧箭!”他的目光如针,刺向那些伪造的证物,仿佛要将其看穿。 他强忍伤痛,用右手艰难地铺开一张信笺,提笔蘸墨。 笔尖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落笔依旧沉稳有力: “……臣沈彦泣血再陈:断崖口伏击,疑点重重。” “其一,所遗‘蛮荒’狼牙吊坠,材质粗劣,断裂新痕,显系伪造。” “蛮荒部族多以完整兽牙、骨饰为荣,断无此等劣物。” “其二,伏击者所用箭簇,确系我大玄旧制‘破风锥’,此制已于三年前全军汰换。非军中私库或特定府邸,难以获取。” “其三,‘陷阵营’攻势日烈,显系备备而来,目标明确。” “臣恐钦差大人行程已泄,路途凶险,望殿下务必提醒宁泰老王爷,倍加警惕,宁昭……或有杀心!” 写毕,他仔细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叠成极小方块,唤来心腹信使。 他亲自用油纸仔细包裹,再用针线密密缝入信使贴身的粗布衣袖内侧。 他紧紧握住信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吃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信关乎西境存续,关乎十万将士性命,关乎社稷安危!” “务必亲手交到四殿下宁无缺手中!不得有片刻延误!” “若遇险阻……信毁人亡,亦不可落入敌手!” 信使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和冰冷的决绝,重重点头,转身没入渐浓的暮色。 信使离去,帐内只剩下沈彦粗重的呼吸和灯花爆裂的轻响。 他疲惫地靠回冰冷的榻沿,闭上双眼。 他知道自己已彻底置身于风暴的核心,每一次呼吸都需如履薄冰。 他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无法用刀剑劈开眼前的困局。 他只有手中的笔,胸中的正气,和那些用生命换来的、冰冷的证据。 他要用这些,撕开那张精心编织的、意图吞噬西境十万生灵的虚伪面具! “北荒之粮……宁凡殿下,”他对着帐顶摇曳的孤灯影子,无声地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你若再晚一步……这西境关墙下,便是十万忠魂埋骨之地……” “这大玄的脊梁,怕是要被生生打断了……” 帐外,落日终于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残红如同西境将士流尽的鲜血,将天空染成一片悲凉的暗紫。 希望,如同这西境的落日,正一点一点,沉入无边的黑暗。 京城 · 宁泰王府 · 内堂 王府内堂,檀香袅袅,紫铜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斜照进来的夕阳光柱中缓缓盘旋、消散。 光线柔和,映照在一位端坐太师椅上的白发老者身上。 宁泰,先帝同母胞弟,历经三朝沉浮,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智慧与沉静。 他穿着深紫色亲王常服,双手沉稳地接过内侍总管恭敬捧上的明黄绫诏书。 内侍总管尖细的嗓音清晰地宣读着圣旨: “……西境战事胶着,粮秣军情,流言纷扰,朕心甚忧。” “特命宗室宁泰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剑,即日启程,驰赴西境,查核粮秣军需,监军听政,理清流言,安抚军心。” “所至之处,如朕亲临……” 宁泰一字一句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 他阅毕诏书,并未立刻谢恩,只是将这份沉甸甸的。 象征着皇权也意味着巨大麻烦的卷轴轻轻合拢,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朝丞相王恒亲自前来“送行”。他身着绯红蟒袍,面带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拱手道: “王爷此去西陲,乃陛下倚重之信,朝野瞩目,百官咸服。” “西境战乱之地,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真伪难辨。” “还望老王爷秉持公心,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切莫使忠君体国之士……寒了心呐。” 话语恳切,眼神却幽深难测。 宁泰没有立刻回应王恒意有所指的“忠良”之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直直地看向王恒那双看似诚恳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相,若老夫此行,查得所谓‘忠良’,实为祸乱军心、动摇国本之奸佞,又当如何处置?” 王恒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仿佛早已预料到有此一问,他微微躬身,语气更加恳切: “王爷言重了。国法昭昭,军纪森严。” “若真有此等奸佞之徒,自然……当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下官与满朝文武,皆翘首以盼王爷秉公持正之裁决。” “好。”宁泰只回了一个字,缓缓站起身,将诏书郑重地交给身后侍立的老仆收好。 他负手而立,身形虽显老态,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 “老夫便以此‘依法而行’为准绳,走这一遭。” 他心中雪亮。王恒口中的“忠良”,指向的是谁?沈彦?还是宁昭? 或者两者皆有?他不信王恒冠冕堂皇的表态,亦不完全相信沈彦的密报或宁昭的檄文。 他只信自己手中的诏书赋予的职责,信自己这双看透世情的眼睛。 更信那些在战火和苛政下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的生死! 翌日拂晓 · 京城古道 天色未明,启明星尚在天际闪烁。 宁泰王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一辆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加固了精钢的宽大马车缓缓驶出。 宁泰端坐车内,身着御寒的暗紫色貂裘大氅,神情肃穆如铁。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马车前后,跟随着数十名骑手。 他们衣着普通,甚至有些风尘仆仆,既无宫廷仪仗的华丽,也无王府亲兵的张扬。 然而,他们个个眼神精悍,气息内敛沉稳。 身形在马背上稳如山岳,腰间、马鞍旁看似随意的包裹下,隐隐透出兵刃的轮廓。 这些人是皇帝从禁军和暗卫中精挑细选。 秘密派遣的顶尖高手,是宁泰此行真正的倚仗和屏障。 车轮碾过京郊古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 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尘土被缓缓带起,在熹微的晨光中弥漫。 马车渐行渐远,驶向那片被战火和饥荒笼罩的土地。沿途的景象愈发荒凉。 破败的村落,荒芜的田畴,倒塌的土墙。 衣衫褴褛的饥民目光呆滞地蜷缩在断壁残垣下。 孩童饥饿的啼哭和老妪绝望的哀叹随风隐隐传来。 每到一处稍大的村落或驿站,宁泰必会示意停车。 他不顾劝阻,亲自下车,将里正或村老唤至车前,详细询问赋税征收、壮丁征发、存粮情况。 将所见所闻,一笔一划地记录在随身的册页上。 纸页上,是触目惊心的“加征”、“断粮”、“逃亡”、“饿殍”…… 他越行越沉默,脸色也越发凝重。紧握册页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深知,这条通往西境的道路,不仅仅是一条地理上的征途。 它更是一条通向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深渊之路,每一步都踏在无数将士和百姓的鲜血与尸骨铺就的荆棘之上。 车厢内,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册页翻动的沙沙声,仿佛在为这片苦难的大地低吟。 西境,宁昭帅帐 暴怒的咆哮与压抑的绝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血与火的背景中扭曲升腾。 沈彦营帐:孤灯如豆,映照着伤者的坚韧与智者的冷芒,笔锋在绝境中刻下求生的希望。 古道之上,车轮滚滚,碾过尘沙与苍生,一位老王爷带着帝王的托付与苍生的苦难,沉默地驶向风暴的中心。 而天边,风卷着秦军的黑色旌旗猎猎作响,鼓声低沉如雷。 裹挟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气息,预示着更大、更残酷的风暴,已然酝酿成型。 乱世如棋,落子惊心。 一子既落,千山震动,万壑回响。 第237章 西境烽火,钦差古道 西境边关 · 宁昭帅帐 烈日如熔金,无情地炙烤着西境的每一寸土地。 天地间仿佛被塞进一口巨大的蒸笼,热浪扭曲着视线。 干燥的风卷起层层黄沙,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营帐和士兵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沉重得令人窒息。 帅帐外,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斥候快马往来穿梭。 带起的烟尘尚未落下,新的烟尘又已扬起。 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绷紧的旗面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像极了战鼓在人心头擂响,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帐内,光线被厚重的帘幕阻隔了大半,显得阴郁而压抑。 宁昭身披玄铁重甲,甲叶缝隙间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块。 几道新鲜的血迹自他颈侧蜿蜒而下,滑过冰冷的胸甲,在腹部聚成一小片粘稠的暗红。 他像一头被困在囚笼里的凶兽,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粗糙的木质沙盘。 那沙盘上沟壑纵横,代表城池的土块被反复捏碎又重塑。 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按住沙盘上仅存的几枚代表大玄守军的木筹—— 那是他最后的防线,也是他仅存的依仗。 “又是陷阵营?!”他的声音嘶哑。 如同砂砾在铁器上刮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 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混着血污滑落鬓角。 副将单膝跪地,头埋得更低,盔缨微微颤抖:“回禀王爷,是……昨夜子时,大秦陷阵营突袭西南角哨塔。” “守军三百弟兄……死战不退,然……生还者不足五十。” “哨塔……已失。”话语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废物!一群废物!”宁昭猛地爆发,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兵器架上。 沉重的长戟“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帐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他几步冲到帐门口,猛地掀开厚重的帘布。刺目的阳光和灼热的风沙瞬间涌入。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脊线上,黑压压的秦军营帐如同蔓延的瘟疫,覆盖了目之所及的大地。 无数面黑色的“秦”字大旗在风中沉沉招展,遮天蔽日,仿佛连天空都被染成了不祥的墨色。 低沉而雄浑的鼓声从秦营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声,一下下。 如同巨兽沉闷的心跳,又似山洪爆发前压抑的咆哮,重重敲打在每一个大玄士卒的心上。 “粮官何在?!”宁昭猛地回身,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片刻,一个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动的中年文吏被两名亲兵几乎是拖了进来。 扑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启……启禀王爷……西线粮仓……尚……尚余五日之量……” “前线将士……每日口粮定额……已减……减半……” “够了!”宁昭抬手,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杀意。 他不能再失控了。 杀了这个无用的粮官,明日将士的肚子依旧会饿得咕咕叫。 他甚至已默许手下搜刮了周边所有能入口的东西—— 树皮、草根、甚至是鼠洞里的存粮。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与不甘,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北荒……”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在诅咒。 “宁凡……他有粮!堆积如山的粮!却按兵不发!” “坐看我西境将士饿着肚子流血!看着我宁昭在这里苦苦支撑!” “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朽!”他猛地转身。 大步回到案前,抓起刚刚墨迹未干的檄文。 羊皮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激烈如刀,字字泣血: “……户部沈彦,尸位素餐,贻误军机,私蓄江湖亡命,祸乱朝纲!” “斥北荒宁凡,拥粮自重,坐视友军困顿,其心可诛!” “致使西线军心动摇,兵锋屡挫,山河危殆!” “恳请朝廷速赈粮秣,速查奸佞,速诛国贼!……” 末尾,是“速赈、速查、速诛”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拇指,狠狠按在檄文末尾。 那鲜红的指印,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烙在洁白的纸页上。 更像压在他自己心头的屈辱烙印。 西境官道 · 沈彦临时营地 · 营帐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西境荒凉的大地上。 天边燃烧着悲壮而凄艳的晚霞,将临时营地的简陋营帐染上一层如血的红晕。 沈彦半倚在行军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 左臂被粗糙的绷带高高吊起,肩胛处厚厚的纱布下。 隐隐透出大片刺目的暗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阵阵钝痛。 不过一日光景,他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灰白。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伤后的虚弱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锐利,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桌上,几样物件被仔细摆放着: 一块断裂的狼牙吊坠,材质粗劣不堪,断裂处露出崭新的、明显是人工打磨的碴口,绝非自然断裂; 几段染着黑褐色血迹的铁制箭簇,形制老旧,赫然是大玄军队多年前就已淘汰的旧式箭镞; 最沉重的是一份染血的名单,上面清晰记录着在断崖口伏击中死伤的影卫姓名、籍贯、代号。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划在沈彦心上。 “若真是蛮荒悍匪所为……”沈彦伸出未受伤的右手。 指尖轻轻拂过那劣质的狼牙吊坠,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他们劫掠粮草,凶悍直接,岂会留下如此粗劣、欲盖弥彰的‘证据’?” “更不会用我大玄早已淘汰的旧箭!”他的目光如针,刺向那些伪造的证物,仿佛要将其看穿。 他强忍伤痛,用右手艰难地铺开一张信笺,提笔蘸墨。 笔尖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落笔依旧沉稳有力: “……臣沈彦泣血再陈:断崖口伏击,疑点重重。” “其一,所遗‘蛮荒’狼牙吊坠,材质粗劣,断裂新痕,显系伪造。” “蛮荒部族多以完整兽牙、骨饰为荣,断无此等劣物。” “其二,伏击者所用箭簇,确系我大玄旧制‘破风锥’,此制已于三年前全军汰换。非军中私库或特定府邸,难以获取。” “其三,‘陷阵营’攻势日烈,显系备备而来,目标明确。” “臣恐钦差大人行程已泄,路途凶险,望殿下务必提醒宁泰老王爷,倍加警惕,宁昭……或有杀心!” 写毕,他仔细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叠成极小方块,唤来心腹信使。 他亲自用油纸仔细包裹,再用针线密密缝入信使贴身的粗布衣袖内侧。 他紧紧握住信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吃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信关乎西境存续,关乎十万将士性命,关乎社稷安危!” “务必亲手交到四殿下宁无缺手中!不得有片刻延误!” “若遇险阻……信毁人亡,亦不可落入敌手!” 信使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和冰冷的决绝,重重点头,转身没入渐浓的暮色。 信使离去,帐内只剩下沈彦粗重的呼吸和灯花爆裂的轻响。 他疲惫地靠回冰冷的榻沿,闭上双眼。 他知道自己已彻底置身于风暴的核心,每一次呼吸都需如履薄冰。 他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无法用刀剑劈开眼前的困局。 他只有手中的笔,胸中的正气,和那些用生命换来的、冰冷的证据。 他要用这些,撕开那张精心编织的、意图吞噬西境十万生灵的虚伪面具! “北荒之粮……宁凡殿下,”他对着帐顶摇曳的孤灯影子,无声地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你若再晚一步……这西境关墙下,便是十万忠魂埋骨之地……” “这大玄的脊梁,怕是要被生生打断了……” 帐外,落日终于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残红如同西境将士流尽的鲜血,将天空染成一片悲凉的暗紫。 希望,如同这西境的落日,正一点一点,沉入无边的黑暗。 京城 · 宁泰王府 · 内堂 王府内堂,檀香袅袅,紫铜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斜照进来的夕阳光柱中缓缓盘旋、消散。 光线柔和,映照在一位端坐太师椅上的白发老者身上。 宁泰,先帝同母胞弟,历经三朝沉浮,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智慧与沉静。 他穿着深紫色亲王常服,双手沉稳地接过内侍总管恭敬捧上的明黄绫诏书。 内侍总管尖细的嗓音清晰地宣读着圣旨: “……西境战事胶着,粮秣军情,流言纷扰,朕心甚忧。” “特命宗室宁泰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剑,即日启程,驰赴西境,查核粮秣军需,监军听政,理清流言,安抚军心。” “所至之处,如朕亲临……” 宁泰一字一句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 他阅毕诏书,并未立刻谢恩,只是将这份沉甸甸的。 象征着皇权也意味着巨大麻烦的卷轴轻轻合拢,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朝丞相王恒亲自前来“送行”。他身着绯红蟒袍,面带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拱手道: “王爷此去西陲,乃陛下倚重之信,朝野瞩目,百官咸服。” “西境战乱之地,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真伪难辨。” “还望老王爷秉持公心,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切莫使忠君体国之士……寒了心呐。” 话语恳切,眼神却幽深难测。 宁泰没有立刻回应王恒意有所指的“忠良”之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直直地看向王恒那双看似诚恳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相,若老夫此行,查得所谓‘忠良’,实为祸乱军心、动摇国本之奸佞,又当如何处置?” 王恒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仿佛早已预料到有此一问,他微微躬身,语气更加恳切: “王爷言重了。国法昭昭,军纪森严。” “若真有此等奸佞之徒,自然……当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下官与满朝文武,皆翘首以盼王爷秉公持正之裁决。” “好。”宁泰只回了一个字,缓缓站起身,将诏书郑重地交给身后侍立的老仆收好。 他负手而立,身形虽显老态,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 “老夫便以此‘依法而行’为准绳,走这一遭。” 他心中雪亮。王恒口中的“忠良”,指向的是谁?沈彦?还是宁昭? 或者两者皆有?他不信王恒冠冕堂皇的表态,亦不完全相信沈彦的密报或宁昭的檄文。 他只信自己手中的诏书赋予的职责,信自己这双看透世情的眼睛。 更信那些在战火和苛政下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的生死! 翌日拂晓 · 京城古道 天色未明,启明星尚在天际闪烁。 宁泰王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一辆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加固了精钢的宽大马车缓缓驶出。 宁泰端坐车内,身着御寒的暗紫色貂裘大氅,神情肃穆如铁。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马车前后,跟随着数十名骑手。 他们衣着普通,甚至有些风尘仆仆,既无宫廷仪仗的华丽,也无王府亲兵的张扬。 然而,他们个个眼神精悍,气息内敛沉稳。 身形在马背上稳如山岳,腰间、马鞍旁看似随意的包裹下,隐隐透出兵刃的轮廓。 这些人是皇帝从禁军和暗卫中精挑细选。 秘密派遣的顶尖高手,是宁泰此行真正的倚仗和屏障。 车轮碾过京郊古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 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尘土被缓缓带起,在熹微的晨光中弥漫。 马车渐行渐远,驶向那片被战火和饥荒笼罩的土地。沿途的景象愈发荒凉。 破败的村落,荒芜的田畴,倒塌的土墙。 衣衫褴褛的饥民目光呆滞地蜷缩在断壁残垣下。 孩童饥饿的啼哭和老妪绝望的哀叹随风隐隐传来。 每到一处稍大的村落或驿站,宁泰必会示意停车。 他不顾劝阻,亲自下车,将里正或村老唤至车前,详细询问赋税征收、壮丁征发、存粮情况。 将所见所闻,一笔一划地记录在随身的册页上。 纸页上,是触目惊心的“加征”、“断粮”、“逃亡”、“饿殍”…… 他越行越沉默,脸色也越发凝重。紧握册页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深知,这条通往西境的道路,不仅仅是一条地理上的征途。 它更是一条通向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深渊之路,每一步都踏在无数将士和百姓的鲜血与尸骨铺就的荆棘之上。 车厢内,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册页翻动的沙沙声,仿佛在为这片苦难的大地低吟。 西境,宁昭帅帐 暴怒的咆哮与压抑的绝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血与火的背景中扭曲升腾。 沈彦营帐:孤灯如豆,映照着伤者的坚韧与智者的冷芒,笔锋在绝境中刻下求生的希望。 古道之上,车轮滚滚,碾过尘沙与苍生,一位老王爷带着帝王的托付与苍生的苦难,沉默地驶向风暴的中心。 而天边,风卷着秦军的黑色旌旗猎猎作响,鼓声低沉如雷。 裹挟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气息,预示着更大、更残酷的风暴,已然酝酿成型。 乱世如棋,落子惊心。 一子既落,千山震动,万壑回响。 第238章 砺剑惊雷,红柳相思 北荒,天断关。 暮春初始,雪未全融,北风犹烈。 天断关如一尊静卧于群山之巅的铁甲巨兽,沉默、冷峻,却暗藏锋芒。 关下漫天风沙掠过旷野,雪与沙交融,抽打在厚重的城墙与旌旗下,带着令人颤栗的肃杀。 演练场外,硝烟未散。 “惊雷”陶罐在炸裂中腾起一朵朵火焰蘑菇。 炽热气浪冲击着低矮的土墙,尘土四溅,焦土气味灌入鼻息。 数十名士卒汗如雨下,在炭灰与呛烟中奔走调度,手中“惊雷”尚温,神色却不容迟疑。 姜飞手握铜杖,立于高坡之上,苍老眼眸紧盯着演练全貌。 他未言一句,嘴角绷紧,似是一尊从铁火中走出的老雕像。 直到一枚陶罐落点偏移,爆响迟缓,炸点偏离了预设靶标,才厉喝一声:“出列!” 那名失手的士卒脸色一白,跪倒在泥地里:“末将知罪!” “再练五十回,准度不过九成,不许进食!”姜飞冷声道。 “是!”士卒额头贴地,声音如铁。 宁凡自另一侧缓步而来,身着玄黑裘袍,神色沉定。 见姜飞神情冷峻,他未作干预,只缓缓问道:“今日哑火几枚?” “六枚。”姜飞回首,低声,“三枚陶罐裂纹未检,三枚火油未燃全。” “火油比例仍不稳。”宁凡眉头轻蹙,转向身后谢鸢。 “让工坊那边再试配一次新的封油配方,用赤霜膏封口试一批,务求不漏不裂。” “遵命。”谢鸢应声,旋即提笔记录,又补了一句,“ 新来的三十名陶工已经分配下去,加班至三更,可再增三百枚产能。” 宁凡微颔首,目光在场地上缓缓掠过。远处。 “惊雷营”的敢死队正模拟敌军攻城之势,或伏于坡下,潜行贴近“城门”; 或以手臂抛掷陶罐,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击破木制屏障。 试验的“敌军偶人”在爆炸中化为焦木,火焰舔舐着残旗,黑烟滚滚如云龙翻卷。 这些陶罐,是北荒手中最沉默、也最锋利的利刃。 姜飞低声道:“若秦军以云梯冲车为先锋,惊雷投射之后,一击即碎,是极好。” “但若遇东风,恐有不稳。” “让惊鸿的人明日带气象牌测风,在血鹰峡风口测试五日,再作推演。” 宁凡淡淡道,“另外,火油营这几日也该磨合一次,所有参战营长,一并观演。” 姜飞点头,沉声应下。 宁凡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低声问道:“新兵适应如何?” “怕是还需时间。”姜飞摇头,“‘爆火惊雷’虽利,然恐惧亦深。 昨日一新兵,听陶罐哑火,手抖将油袋撒出,几被反灼。” “既怕火,便教他们用火。”宁凡眸色沉沉。 “选十人,与火匠同寝,日夜沐火,闻烟即食,见油即抹。” “三日之后,再看他们是怕火,还是敢燃。” 姜飞眼角微动,笑意浮现:“殿下倒是狠得下。” “战争不会因他们的惧怕而停。”宁凡缓缓道。 “这火不是为了他们而烧,是为了北荒,为了百姓。” 他语罢,袍袖一拂,迈步离去。 ? 主帐内,昏黄的灯火将地图照得一片温暖。 宁凡面前摊着血鹰峡最新绘制的地形图,山脊线蜿蜒如蛇。 攻守险要之处被红墨细细标注。 谢鸢从一旁呈上一封密函:“惊鸿的人回信。 鹧鸪与乌铃抵达废弃采石场,发现一条隐秘侧径,可绕至秦军粮草屯。” 宁凡目光微凝,指尖轻按地图某处:“这里?” “是,位于峡东山腹,原为旧矿道,后被封。” “洞口虽隐蔽,但有水迹常流,判定可通。” 谢鸢顿了顿,“他们试探过风向,若火油灌入,有七成几率点燃敌军粮仓。” “七成,不够。”荀破冷声开口,自屏风后走出。” “他一身墨甲未解,面无表情,“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若失败,敌军必全军压境。” “所以,要兵分三路。”宁凡手指在地图上轻点三处,“主军于此设伏,佯攻前线;” “惊鸿小队夜潜采石场,引爆秦军粮草;” “火油营沿山腹设伏,一旦敌乱,雷火齐发。” 谢鸢与荀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宁凡缓声道:“我不赌,但我敢下这一子。” ? 夜,浓墨如漆。 帐中炉火微旺,照亮案几上一张信纸。宁凡执笔,字字如刀,笔锋却带柔。 “浅浅—— 北荒风烈,雪未消。惊雷初成,火未息。军士刻苦,将星凝望。 日来战事日紧,风沙扑面,万里烽烟。然我心有所念,如昨春之红柳,轻折不断。 尺素藏心意,愿君安。凡。” 他将信折起,轻插入雕花信筒中,夹入一截新剪红柳枝。 那枝条尚带嫩芽,枝体弯曲却不折,正如那人于困笼中微笑而立的身影。 “谢鸢。”宁凡低声唤道。 谢鸢入帐,躬身。 “此信,交予‘鸢络’,由水道出境,走隐渡口,务必送至。” 宁凡语气低沉,却带不容置疑的力量。 “谨遵殿下之命。”谢鸢接过信筒,拱手退下。 — 大秦,长安,别苑。 苏浅浅斜倚在水榭回廊之上,指尖轻抚着那一段红柳。 她手指微颤,眼神却愈加清明。春水荡漾,映着她眉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红柳柔韧,不惧霜雪。 她在铜镜前缓缓挽发,取出藏于袖中的那一页纸。 纸已燃去角落,只余数行密语与熟悉的笔迹。 她未言一语,只将纸页投入香炉之中。火舌舔舐间,一缕烟雾袅袅升起。 风动帘起,梅枝轻响。 她轻声道:“既风欲起……便让我,借这场风,为你助一程。” 她回身,步履从容,唇角挂起一抹清浅笑意,眼神深处,却藏着锐利刀锋。 第238章 砺剑惊雷,红柳相思 北荒,天断关。 暮春初始,雪未全融,北风犹烈。 天断关如一尊静卧于群山之巅的铁甲巨兽,沉默、冷峻,却暗藏锋芒。 关下漫天风沙掠过旷野,雪与沙交融,抽打在厚重的城墙与旌旗下,带着令人颤栗的肃杀。 演练场外,硝烟未散。 “惊雷”陶罐在炸裂中腾起一朵朵火焰蘑菇。 炽热气浪冲击着低矮的土墙,尘土四溅,焦土气味灌入鼻息。 数十名士卒汗如雨下,在炭灰与呛烟中奔走调度,手中“惊雷”尚温,神色却不容迟疑。 姜飞手握铜杖,立于高坡之上,苍老眼眸紧盯着演练全貌。 他未言一句,嘴角绷紧,似是一尊从铁火中走出的老雕像。 直到一枚陶罐落点偏移,爆响迟缓,炸点偏离了预设靶标,才厉喝一声:“出列!” 那名失手的士卒脸色一白,跪倒在泥地里:“末将知罪!” “再练五十回,准度不过九成,不许进食!”姜飞冷声道。 “是!”士卒额头贴地,声音如铁。 宁凡自另一侧缓步而来,身着玄黑裘袍,神色沉定。 见姜飞神情冷峻,他未作干预,只缓缓问道:“今日哑火几枚?” “六枚。”姜飞回首,低声,“三枚陶罐裂纹未检,三枚火油未燃全。” “火油比例仍不稳。”宁凡眉头轻蹙,转向身后谢鸢。 “让工坊那边再试配一次新的封油配方,用赤霜膏封口试一批,务求不漏不裂。” “遵命。”谢鸢应声,旋即提笔记录,又补了一句,“ 新来的三十名陶工已经分配下去,加班至三更,可再增三百枚产能。” 宁凡微颔首,目光在场地上缓缓掠过。远处。 “惊雷营”的敢死队正模拟敌军攻城之势,或伏于坡下,潜行贴近“城门”; 或以手臂抛掷陶罐,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击破木制屏障。 试验的“敌军偶人”在爆炸中化为焦木,火焰舔舐着残旗,黑烟滚滚如云龙翻卷。 这些陶罐,是北荒手中最沉默、也最锋利的利刃。 姜飞低声道:“若秦军以云梯冲车为先锋,惊雷投射之后,一击即碎,是极好。” “但若遇东风,恐有不稳。” “让惊鸿的人明日带气象牌测风,在血鹰峡风口测试五日,再作推演。” 宁凡淡淡道,“另外,火油营这几日也该磨合一次,所有参战营长,一并观演。” 姜飞点头,沉声应下。 宁凡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低声问道:“新兵适应如何?” “怕是还需时间。”姜飞摇头,“‘爆火惊雷’虽利,然恐惧亦深。 昨日一新兵,听陶罐哑火,手抖将油袋撒出,几被反灼。” “既怕火,便教他们用火。”宁凡眸色沉沉。 “选十人,与火匠同寝,日夜沐火,闻烟即食,见油即抹。” “三日之后,再看他们是怕火,还是敢燃。” 姜飞眼角微动,笑意浮现:“殿下倒是狠得下。” “战争不会因他们的惧怕而停。”宁凡缓缓道。 “这火不是为了他们而烧,是为了北荒,为了百姓。” 他语罢,袍袖一拂,迈步离去。 ? 主帐内,昏黄的灯火将地图照得一片温暖。 宁凡面前摊着血鹰峡最新绘制的地形图,山脊线蜿蜒如蛇。 攻守险要之处被红墨细细标注。 谢鸢从一旁呈上一封密函:“惊鸿的人回信。 鹧鸪与乌铃抵达废弃采石场,发现一条隐秘侧径,可绕至秦军粮草屯。” 宁凡目光微凝,指尖轻按地图某处:“这里?” “是,位于峡东山腹,原为旧矿道,后被封。” “洞口虽隐蔽,但有水迹常流,判定可通。” 谢鸢顿了顿,“他们试探过风向,若火油灌入,有七成几率点燃敌军粮仓。” “七成,不够。”荀破冷声开口,自屏风后走出。” “他一身墨甲未解,面无表情,“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若失败,敌军必全军压境。” “所以,要兵分三路。”宁凡手指在地图上轻点三处,“主军于此设伏,佯攻前线;” “惊鸿小队夜潜采石场,引爆秦军粮草;” “火油营沿山腹设伏,一旦敌乱,雷火齐发。” 谢鸢与荀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宁凡缓声道:“我不赌,但我敢下这一子。” ? 夜,浓墨如漆。 帐中炉火微旺,照亮案几上一张信纸。宁凡执笔,字字如刀,笔锋却带柔。 “浅浅—— 北荒风烈,雪未消。惊雷初成,火未息。军士刻苦,将星凝望。 日来战事日紧,风沙扑面,万里烽烟。然我心有所念,如昨春之红柳,轻折不断。 尺素藏心意,愿君安。凡。” 他将信折起,轻插入雕花信筒中,夹入一截新剪红柳枝。 那枝条尚带嫩芽,枝体弯曲却不折,正如那人于困笼中微笑而立的身影。 “谢鸢。”宁凡低声唤道。 谢鸢入帐,躬身。 “此信,交予‘鸢络’,由水道出境,走隐渡口,务必送至。” 宁凡语气低沉,却带不容置疑的力量。 “谨遵殿下之命。”谢鸢接过信筒,拱手退下。 — 大秦,长安,别苑。 苏浅浅斜倚在水榭回廊之上,指尖轻抚着那一段红柳。 她手指微颤,眼神却愈加清明。春水荡漾,映着她眉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红柳柔韧,不惧霜雪。 她在铜镜前缓缓挽发,取出藏于袖中的那一页纸。 纸已燃去角落,只余数行密语与熟悉的笔迹。 她未言一语,只将纸页投入香炉之中。火舌舔舐间,一缕烟雾袅袅升起。 风动帘起,梅枝轻响。 她轻声道:“既风欲起……便让我,借这场风,为你助一程。” 她回身,步履从容,唇角挂起一抹清浅笑意,眼神深处,却藏着锐利刀锋。 第239章 书库暗影,梅落心机 太学书库,位于大秦皇城东南隅,是天下典籍最丰藏之地。 今日微雨初歇,云幕未散,天光穿过高高穹顶上的雕窗。 如细针般落在尘埃弥漫的长廊上,勾勒出一幅古朴幽邃的光影画卷。 苏浅浅身着浅黛云纹织锦长衫,青丝以一支简素银簪挽起。 面上神色恬淡,步履从容地踏入这座满载历史与权谋的静默殿堂。 她目光平静,神态自然,仿佛只是来翻阅几卷与矿业志略相关的书册。 继续扮演那个“献策大秦”的外使女子。 但她的心,却如夜中剑客,紧握利刃,步步为营。 今日,是秦如月第七次“陪同”她入内。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回荡在石板之上。 仿若有意无意间交织成某种无声的节拍。 苏浅浅极其敏锐地察觉,书库内的守卫与往日略有不同: 两个着内甲的书吏位置似乎略有前移,原本闭合的西南角铁栏暗门。 微微张开一道缝隙,仿佛有人曾于其中进出。 而最令她在意的,是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一缕异香—— 极淡、极细,却带着一股植物干燥后特有的苦腥味。 混杂在书页霉香与檀木香中,若非她天生嗅觉灵敏,几乎难以察觉。 “蛇腥草……”苏浅浅心中微动,这味草药常用于炼制机关感应药粉。 配合机关术中某类“蛇瞳阵”,可感应细微体温变化和气息波动,难以破解。 秦策果然动手了。 她眸光微垂,似是沉浸在手中一卷《陇西矿录》之中。 眉头微蹙,仿佛发现了某处记载上的疑义。 “你觉得这处记载的‘阴泉赤铁’是否夸大其词了些?” 她语气不紧不慢,轻声向身旁的秦如月问道。 秦如月着一袭白底金丝纱衣,长发如墨,面容如雕。 她站在光影交界处,神色淡然如水,但目光却紧紧盯着苏浅浅每一个动作。 “陇西之地多硝矿,赤铁却属罕见。” “夸张不足为奇,倒是你对工部旧录颇有心得。” 她轻声道,似赞许,实则试探。 苏浅浅唇角一弯,指尖拈起书页: “在我梁国,也曾传言前朝鲁氏机关师。” “曾在此地修建一处矿井机关,以避水火盗贼。” “今日再读,忽觉此‘赤铁脉’与鲁家布阵笔迹略有契合,不知太傅是否也曾关注?”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恰如春水拂柳,然而句句皆刀锋暗藏。 秦如月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笑道: “鲁大师……的确是机关一道的奇人怪才。” “可惜遗作无多,今人难窥全貌。” “可若有人窥得呢?”苏浅浅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有意而为,语气飘然落下。 秦如月眸中寒光一闪,却终究按下波动,低声笑道:“浅浅姑娘今日兴致颇高。” “或许是春气入骨,令人思绪活络。” 苏浅浅依旧笑意盈盈,却在翻动书页的瞬间,袖中玉扣悄然滑落,滚入脚边。 那玉扣晶莹温润,无任何家徽或图案,极为寻常。 但恰恰因其“平庸”,才更易在关键时刻勾出蛛丝马迹。 她俯身拾起时,用余光扫过右侧那堵暗藏机关的石壁。 书吏的眼神果然猛地一紧,随后迅速恢复平静。 但这一刻的波动,足够她判断出机关应在石砖与书架之间的一段缝隙处。 其缝隙上方的一枚青铜铆钉,可能是触发之物。 她心中浮起几许喜意,却也越发警惕。 “此处气闷,不如早些回。”她将玉扣收回,笑意如旧。 “也好。”秦如月转身,却未放松分毫。 两女缓步离去,背影拉长,在高高书架间交错而过,仿佛两道缠斗的蛇影。 ? 梅亭风残,孤影筹谋 夜色渐深,别苑西院。 旧梅已落,枝头只余新芽,冷风吹过时微微颤抖,似在等待一场迟来的春讯。 苏浅浅倚坐梅亭内,红泥小炉温着清茶。 宁凡寄来的红柳枝正安置在青瓷瓶中,那一抹嫩绿在烛光中微微晃动。 像是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隅。 她轻轻抚摸枝叶,指尖感受到微妙的生命律动。 “他还记得,这红柳是我最初赠他之物。” 她轻语,唇角一弯,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苍凉。 茶香氤氲,她摊开一卷记录密符,将今日在书库所见、异味变化、守卫布置、机关猜测一一 记下,用秘语书于薄绢之上。她并未直接描述机关所在。 而是绘出书架间空气流动轨迹与砖缝光影细节,文字中藏有暗号。 她深知,这些资料若落入秦策之手,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可若能传回北荒,宁凡或可据此提前设局。 她眼神渐冷,将绢帛卷好,藏入机关暗盒。 与此同时,她也在脑中飞快构思,如何制造一条足够吸引秦策注意的“假情报”—— 内容必须接近真相,却不能伤及北荒实质,最好还能误导其判断。 她想起秦如月今日提到的“北荒火器”。这也许是机会。 她沉吟片刻,提笔在另一本表面无害的礼部典籍批注间写下一段话,字句含糊,却意在传达: 北荒“火器”核心并非爆炸物本身,而在于其“黏焰之毒”。 一旦粘附敌军甲胄可燃数息难熄,最适合于狭谷夜战使用。 这段话她会“偶然”留下,让某些人“意外”发现。 而真实的“惊雷”机制,则仍藏于她与宁凡之间那份沉默的书信。 春寒未歇,风起梅林,残瓣纷飞如雪,洒落苏浅浅的青衣广袖间。 她仿若一只身困囚笼却不曾折翼的鸟,悄然振翅,蓄势待飞。 她抬眸望向北方,那是风雪天断关的方向,唇角轻启,低语入风: “等我。” 第239章 书库暗影,梅落心机 太学书库,位于大秦皇城东南隅,是天下典籍最丰藏之地。 今日微雨初歇,云幕未散,天光穿过高高穹顶上的雕窗。 如细针般落在尘埃弥漫的长廊上,勾勒出一幅古朴幽邃的光影画卷。 苏浅浅身着浅黛云纹织锦长衫,青丝以一支简素银簪挽起。 面上神色恬淡,步履从容地踏入这座满载历史与权谋的静默殿堂。 她目光平静,神态自然,仿佛只是来翻阅几卷与矿业志略相关的书册。 继续扮演那个“献策大秦”的外使女子。 但她的心,却如夜中剑客,紧握利刃,步步为营。 今日,是秦如月第七次“陪同”她入内。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回荡在石板之上。 仿若有意无意间交织成某种无声的节拍。 苏浅浅极其敏锐地察觉,书库内的守卫与往日略有不同: 两个着内甲的书吏位置似乎略有前移,原本闭合的西南角铁栏暗门。 微微张开一道缝隙,仿佛有人曾于其中进出。 而最令她在意的,是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一缕异香—— 极淡、极细,却带着一股植物干燥后特有的苦腥味。 混杂在书页霉香与檀木香中,若非她天生嗅觉灵敏,几乎难以察觉。 “蛇腥草……”苏浅浅心中微动,这味草药常用于炼制机关感应药粉。 配合机关术中某类“蛇瞳阵”,可感应细微体温变化和气息波动,难以破解。 秦策果然动手了。 她眸光微垂,似是沉浸在手中一卷《陇西矿录》之中。 眉头微蹙,仿佛发现了某处记载上的疑义。 “你觉得这处记载的‘阴泉赤铁’是否夸大其词了些?” 她语气不紧不慢,轻声向身旁的秦如月问道。 秦如月着一袭白底金丝纱衣,长发如墨,面容如雕。 她站在光影交界处,神色淡然如水,但目光却紧紧盯着苏浅浅每一个动作。 “陇西之地多硝矿,赤铁却属罕见。” “夸张不足为奇,倒是你对工部旧录颇有心得。” 她轻声道,似赞许,实则试探。 苏浅浅唇角一弯,指尖拈起书页: “在我梁国,也曾传言前朝鲁氏机关师。” “曾在此地修建一处矿井机关,以避水火盗贼。” “今日再读,忽觉此‘赤铁脉’与鲁家布阵笔迹略有契合,不知太傅是否也曾关注?”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恰如春水拂柳,然而句句皆刀锋暗藏。 秦如月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笑道: “鲁大师……的确是机关一道的奇人怪才。” “可惜遗作无多,今人难窥全貌。” “可若有人窥得呢?”苏浅浅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有意而为,语气飘然落下。 秦如月眸中寒光一闪,却终究按下波动,低声笑道:“浅浅姑娘今日兴致颇高。” “或许是春气入骨,令人思绪活络。” 苏浅浅依旧笑意盈盈,却在翻动书页的瞬间,袖中玉扣悄然滑落,滚入脚边。 那玉扣晶莹温润,无任何家徽或图案,极为寻常。 但恰恰因其“平庸”,才更易在关键时刻勾出蛛丝马迹。 她俯身拾起时,用余光扫过右侧那堵暗藏机关的石壁。 书吏的眼神果然猛地一紧,随后迅速恢复平静。 但这一刻的波动,足够她判断出机关应在石砖与书架之间的一段缝隙处。 其缝隙上方的一枚青铜铆钉,可能是触发之物。 她心中浮起几许喜意,却也越发警惕。 “此处气闷,不如早些回。”她将玉扣收回,笑意如旧。 “也好。”秦如月转身,却未放松分毫。 两女缓步离去,背影拉长,在高高书架间交错而过,仿佛两道缠斗的蛇影。 ? 梅亭风残,孤影筹谋 夜色渐深,别苑西院。 旧梅已落,枝头只余新芽,冷风吹过时微微颤抖,似在等待一场迟来的春讯。 苏浅浅倚坐梅亭内,红泥小炉温着清茶。 宁凡寄来的红柳枝正安置在青瓷瓶中,那一抹嫩绿在烛光中微微晃动。 像是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隅。 她轻轻抚摸枝叶,指尖感受到微妙的生命律动。 “他还记得,这红柳是我最初赠他之物。” 她轻语,唇角一弯,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苍凉。 茶香氤氲,她摊开一卷记录密符,将今日在书库所见、异味变化、守卫布置、机关猜测一一 记下,用秘语书于薄绢之上。她并未直接描述机关所在。 而是绘出书架间空气流动轨迹与砖缝光影细节,文字中藏有暗号。 她深知,这些资料若落入秦策之手,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可若能传回北荒,宁凡或可据此提前设局。 她眼神渐冷,将绢帛卷好,藏入机关暗盒。 与此同时,她也在脑中飞快构思,如何制造一条足够吸引秦策注意的“假情报”—— 内容必须接近真相,却不能伤及北荒实质,最好还能误导其判断。 她想起秦如月今日提到的“北荒火器”。这也许是机会。 她沉吟片刻,提笔在另一本表面无害的礼部典籍批注间写下一段话,字句含糊,却意在传达: 北荒“火器”核心并非爆炸物本身,而在于其“黏焰之毒”。 一旦粘附敌军甲胄可燃数息难熄,最适合于狭谷夜战使用。 这段话她会“偶然”留下,让某些人“意外”发现。 而真实的“惊雷”机制,则仍藏于她与宁凡之间那份沉默的书信。 春寒未歇,风起梅林,残瓣纷飞如雪,洒落苏浅浅的青衣广袖间。 她仿若一只身困囚笼却不曾折翼的鸟,悄然振翅,蓄势待飞。 她抬眸望向北方,那是风雪天断关的方向,唇角轻启,低语入风: “等我。” 第240章 钦差风波,夜凛毒计 西境早春,仍未褪尽寒意。狂风携黄沙卷过官道。 天边压着厚重的铅云,如同埋葬未燃烈焰的灰烬。 暮色初沉,一队简约却不失威仪的车驾。 自东而来,缓缓驶入宁昭帅府所在的西境大营重地。 未有金甲护卫排阵,未有华盖鼓号震天。 唯有一面古老而黯淡的黄底绣龙旌旗在风中猎猎,昭示着这支队伍来自皇命。 车帘掀起,钦差宁泰自车内扶杖而下。 老者须发皆白,身着一袭藏青色朝服,衣料已略显陈旧。 然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冷锐如刀。 身后随行不过十数人,却皆神色冷峻、步伐矫健,显然非等闲之辈—— 正是皇帝宁龙亲派的密护队。 营门处,宁昭亲自出迎,身着银灰战袍。 披风猎猎作响,眉目间残留未散的血意。 他微微一躬:“四叔远道而来,昭未曾迎于十里,失礼了。” 宁泰不卑不亢,目光从他身上掠过: “老夫非来赴宴,亦非会亲,陛下令我查案,我便是朝廷耳目。” “宁将军,客套之语,毋需多言。” 话音未落,已自顾迈步而入,袖袍拂动,风声猎猎。 宁昭目光微寒,目送他背影入影,拳头在袖中紧握。 ? 堂上争锋 夜幕彻底压下,帅府临时辟为议事堂。堂中灯火通明。 两侧列席文武,空气沉闷压抑,仿佛连灯芯都烧得战战兢兢。 沈彦身着素袍,左臂缠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却神情坚定。 他由亲随搀扶上前,向宁泰一拜: “沈彦,奉命运粮西境,途中遇袭,谨奉证据请钦差明鉴。” 他徐徐展开几张陈旧油布包裹的物什: 数枚断裂的兵刃、涂抹不清的军号、几条粗制滥造的狼牙项链。 以及几份鲜血犹存的战报、影卫名册与医官尸检简记。 宁泰眉眼微敛,逐一细看,最终抬眼: “此等饰物,确为蛮荒风格,但刀痕之上锈蚀处混杂多层金属屑。” “不似部族惯用粗铁,而像是京师近年所造。” “是。”沈彦拱手,“属下请验此刀残,可见其中夹杂青铜片层,乃东厂改制旧兵所独有。 且袭击者所持弓弩,皆用玄纺弦索,实非边陲部族所能制。” 他目光平静如水,却字字沉沉如石:“此乃嫁祸之局。” “意图令朝廷误判为蛮荒劫粮,实则掩盖内贼图谋。” 台下一片哗然。 宁昭冷笑一声,猛地拍案而起:“沈彦!” “你运粮未果、行踪诡异,护卫皆江湖游侠,何证其忠?” “劫粮现场你独身脱险,可曾有人证?你敢诬陷本王,究竟居心何在!” 随着一声怒喝,他身后幕僚步出一人。 掀开一口漆匣,亮出几袋发霉发酸的粮食样本,另有一枚书吏封印未拆的粮章。 “沈大人所运粮草,实有掺沙充数,水浸霉变之嫌!” “这是西境兵卒中所收,亲笔验章,可有假?” 沈彦面不改色:“粮草调拨日久,途中遭袭,难免损耗。” “若有腐败,可由钦差自往粮仓亲查;若有掺沙,属下愿受军法。” “但……宁将军此时高举样本,不啻搅浑水耳。” 一时堂中唇枪舌剑,吏目咳嗽不止,诸将低声交头接耳,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宁泰敲响惊堂木,声如霹雳: “诸事纷争,暂封粮样、证据,明日老夫自巡营仓、查前线。” “若有一事不实,休怪老夫不念宗亲情分。” 众人齐声应下,各自脸色复杂。 ? 流言蔓延 帅府堂外,风声未歇,远处营帐间却有不安躁动悄然蔓延。 “你听说了吗?京里又不给粮,北荒屯粮千石,却见死不救!” “沈彦那老狐狸,早和蛮子勾上了,兵哥这顿粮怕也快没了……” “有兵说昨夜有人见蛮子面具的商队出现在三川小道口……” 酒盏低斟处,营中士卒交头接耳,怨声四起。 煽风点火者,正是自王恒府潜入军中的“曲云子”。 乃夜凛分支成员,惯以流言为兵。 他形貌普通,腰悬药囊。 行走于军中以“江湖游医”之名混迹,三言两语便能挑动士卒心弦。 营帐数处已有哗变苗头: 几名饥饿至极的士兵趁夜偷粮,被抓后生死未卜。 宁昭亲卫反应极快,未敢声张,然血气未干,怨愤仍存。 宁昭冷脸听完密报,咬牙切齿:“狗官!” “沈彦,宁凡……你们都等着!” 他的目光落向地图上一块未被点燃的角落——北荒粮道。 ? 夜凛现影 西境最北的戈壁地带,一群披着破毡的流亡军士悄然出没于荒野之中。 他们是“五角旧营”残部,昔日因贪墨军粮。 拒命退守而被军法诛连,如今苟延残喘,散如秋草。 今夜,一封密信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一名戴着青铜鬼面具的黑衣人站在断崖边,语声如毒蛇: “投靠夜凛,便得活路。” “不但可免旧罪,战功之后,还可恢复编制、封地得赏。” 他扬手掷出一袋金叶:“只需做一件小事——” “在通往天断关的要道袭击几个小商队,留下此物。” 他手中一抖,是一块染血的北荒军用布角。 刺着宁凡亲营之徽,竟是半月前从战场上搜得真品。 旧营军士彼此望了望,面上神色复杂,但终究,有人缓缓跪地,接过金叶。 鬼面人低语:“让天断关——也染一滴‘北荒血’。” ? 风声暗涌 钦差宁泰夜宿帅府,披衣独坐于烛前,翻看密封的粮仓清册。 夜已深,远处营地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吼声,似是士卒操练,似是夜风穿帐。 他微微皱眉:“这西境,怕是比我预想的更乱。” 与此同时,北荒天断关,宁凡夜立高台,手执望镜,凝望远方山脊。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寒意在风中游走。 而在大秦国都之中,秦策翻阅一封最新的密信,嘴角微微一翘: “夜凛已动……可惜啊,那宁凡,心太软了。” 春寒尚未退尽,风雪之下,局势已起波澜。 第240章 钦差风波,夜凛毒计 西境早春,仍未褪尽寒意。狂风携黄沙卷过官道。 天边压着厚重的铅云,如同埋葬未燃烈焰的灰烬。 暮色初沉,一队简约却不失威仪的车驾。 自东而来,缓缓驶入宁昭帅府所在的西境大营重地。 未有金甲护卫排阵,未有华盖鼓号震天。 唯有一面古老而黯淡的黄底绣龙旌旗在风中猎猎,昭示着这支队伍来自皇命。 车帘掀起,钦差宁泰自车内扶杖而下。 老者须发皆白,身着一袭藏青色朝服,衣料已略显陈旧。 然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冷锐如刀。 身后随行不过十数人,却皆神色冷峻、步伐矫健,显然非等闲之辈—— 正是皇帝宁龙亲派的密护队。 营门处,宁昭亲自出迎,身着银灰战袍。 披风猎猎作响,眉目间残留未散的血意。 他微微一躬:“四叔远道而来,昭未曾迎于十里,失礼了。” 宁泰不卑不亢,目光从他身上掠过: “老夫非来赴宴,亦非会亲,陛下令我查案,我便是朝廷耳目。” “宁将军,客套之语,毋需多言。” 话音未落,已自顾迈步而入,袖袍拂动,风声猎猎。 宁昭目光微寒,目送他背影入影,拳头在袖中紧握。 ? 堂上争锋 夜幕彻底压下,帅府临时辟为议事堂。堂中灯火通明。 两侧列席文武,空气沉闷压抑,仿佛连灯芯都烧得战战兢兢。 沈彦身着素袍,左臂缠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却神情坚定。 他由亲随搀扶上前,向宁泰一拜: “沈彦,奉命运粮西境,途中遇袭,谨奉证据请钦差明鉴。” 他徐徐展开几张陈旧油布包裹的物什: 数枚断裂的兵刃、涂抹不清的军号、几条粗制滥造的狼牙项链。 以及几份鲜血犹存的战报、影卫名册与医官尸检简记。 宁泰眉眼微敛,逐一细看,最终抬眼: “此等饰物,确为蛮荒风格,但刀痕之上锈蚀处混杂多层金属屑。” “不似部族惯用粗铁,而像是京师近年所造。” “是。”沈彦拱手,“属下请验此刀残,可见其中夹杂青铜片层,乃东厂改制旧兵所独有。 且袭击者所持弓弩,皆用玄纺弦索,实非边陲部族所能制。” 他目光平静如水,却字字沉沉如石:“此乃嫁祸之局。” “意图令朝廷误判为蛮荒劫粮,实则掩盖内贼图谋。” 台下一片哗然。 宁昭冷笑一声,猛地拍案而起:“沈彦!” “你运粮未果、行踪诡异,护卫皆江湖游侠,何证其忠?” “劫粮现场你独身脱险,可曾有人证?你敢诬陷本王,究竟居心何在!” 随着一声怒喝,他身后幕僚步出一人。 掀开一口漆匣,亮出几袋发霉发酸的粮食样本,另有一枚书吏封印未拆的粮章。 “沈大人所运粮草,实有掺沙充数,水浸霉变之嫌!” “这是西境兵卒中所收,亲笔验章,可有假?” 沈彦面不改色:“粮草调拨日久,途中遭袭,难免损耗。” “若有腐败,可由钦差自往粮仓亲查;若有掺沙,属下愿受军法。” “但……宁将军此时高举样本,不啻搅浑水耳。” 一时堂中唇枪舌剑,吏目咳嗽不止,诸将低声交头接耳,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宁泰敲响惊堂木,声如霹雳: “诸事纷争,暂封粮样、证据,明日老夫自巡营仓、查前线。” “若有一事不实,休怪老夫不念宗亲情分。” 众人齐声应下,各自脸色复杂。 ? 流言蔓延 帅府堂外,风声未歇,远处营帐间却有不安躁动悄然蔓延。 “你听说了吗?京里又不给粮,北荒屯粮千石,却见死不救!” “沈彦那老狐狸,早和蛮子勾上了,兵哥这顿粮怕也快没了……” “有兵说昨夜有人见蛮子面具的商队出现在三川小道口……” 酒盏低斟处,营中士卒交头接耳,怨声四起。 煽风点火者,正是自王恒府潜入军中的“曲云子”。 乃夜凛分支成员,惯以流言为兵。 他形貌普通,腰悬药囊。 行走于军中以“江湖游医”之名混迹,三言两语便能挑动士卒心弦。 营帐数处已有哗变苗头: 几名饥饿至极的士兵趁夜偷粮,被抓后生死未卜。 宁昭亲卫反应极快,未敢声张,然血气未干,怨愤仍存。 宁昭冷脸听完密报,咬牙切齿:“狗官!” “沈彦,宁凡……你们都等着!” 他的目光落向地图上一块未被点燃的角落——北荒粮道。 ? 夜凛现影 西境最北的戈壁地带,一群披着破毡的流亡军士悄然出没于荒野之中。 他们是“五角旧营”残部,昔日因贪墨军粮。 拒命退守而被军法诛连,如今苟延残喘,散如秋草。 今夜,一封密信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一名戴着青铜鬼面具的黑衣人站在断崖边,语声如毒蛇: “投靠夜凛,便得活路。” “不但可免旧罪,战功之后,还可恢复编制、封地得赏。” 他扬手掷出一袋金叶:“只需做一件小事——” “在通往天断关的要道袭击几个小商队,留下此物。” 他手中一抖,是一块染血的北荒军用布角。 刺着宁凡亲营之徽,竟是半月前从战场上搜得真品。 旧营军士彼此望了望,面上神色复杂,但终究,有人缓缓跪地,接过金叶。 鬼面人低语:“让天断关——也染一滴‘北荒血’。” ? 风声暗涌 钦差宁泰夜宿帅府,披衣独坐于烛前,翻看密封的粮仓清册。 夜已深,远处营地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吼声,似是士卒操练,似是夜风穿帐。 他微微皱眉:“这西境,怕是比我预想的更乱。” 与此同时,北荒天断关,宁凡夜立高台,手执望镜,凝望远方山脊。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寒意在风中游走。 而在大秦国都之中,秦策翻阅一封最新的密信,嘴角微微一翘: “夜凛已动……可惜啊,那宁凡,心太软了。” 春寒尚未退尽,风雪之下,局势已起波澜。 第241章 血鹰潜龙,惊雷初试 夜色如墨,风卷寒沙。 血鹰峡地势陡峭嶙峋,崖壁如刀削斧凿,岩层裸露,怪石森然。 月光被浓云吞没,天地如被泼墨,唯有偶尔巡逻火把闪烁,划破这无声的夜。 峡谷东南侧,是秦军后营所在,沿山依势而建。 灯火严控,唯有高台、营哨火点如豆,映照出营帐错落的轮廓。 风中隐约传来金属碰撞之声,似是甲胄摩擦,间或有秦军号令短促而清晰地穿透夜幕。 峡谷西缘,幽深的废弃采石场静卧山腹。 蛛网横布,潮气弥漫,裂缝中透出窸窣风声,如蛇如鬼。 此地偏僻易守,却也阴气森然,常年无人问津。 乌铃单膝伏于石壁之后,轻手一挥。 二十名“惊鸿”小队成员紧随其后,身着夜行衣,面覆黑巾,仿若幽灵。 “鹧鸪,北侧绕进,避鹰眼台,观火油库与粮囤。” “老六,你带三人随我走东侧石脊,去器械场。” 乌铃声音极低,冷静沉稳,宛如在下棋。她眼中不见一丝犹疑,唯有锋利与计算。 “是。”鹧鸪领命,贴崖而行。 “惊鸿”小队皆为北荒死士中之翘楚,或出身暗影阁,或由荀破亲选,其训极严。 每人配有特制短刃、弩箭、沉香骨哨。 以及三日分量干粮与微毒药囊,宁凡亲口言:“宁死不俘。” 此行,便是死地而行。 …… 秦军后营的巡逻极为严密。 每十五丈一岗,暗哨交叉,鹰眼台高处配有远视哨兵,配重火弓。 营地外围布有响箭机关,一旦误触,警号连连。 乌铃带人自断石脊缝潜入,一名秦军暗哨正倚枪瞌睡。 忽闻一阵轻响,正欲起身,却已咽喉冰凉—— 短刃破喉,一线血光乍现即灭。 乌铃迅速拖尸入暗处,俯身检查衣物与路线,无声点头。 夜,愈发沉重。 废弃采石场被小队整顿为临时藏身之所。 石壁内凿有旧矿洞,可供隐蔽、暂存图纸与装具。 乌铃将一张牛皮薄册轻铺于石上,上绘初步营地草图。 红线为巡逻路径,蓝点为重点目标位置。几名小队成员低声汇报: “粮草区有三道护栏,犬哨八只,人岗十二,火油储罐在南侧,有重兵守备,日巡三次。” “器械场云梯已组装六架,冲车三部,木料堆积成山。秦人好以麻索缠架,火易燃。” 乌铃目光沉冷:“记下承重位与缆索交接点,鹧鸪那边完事,就做标记,后撤。” 与此同时,鹧鸪一行人悄然逼近火油储藏区。此处守备极紧,两队轻甲军士来回巡逻,外围设有洒灰层与压绳警戒线。 他匍匐前行,探出细如蛛丝的钩绳,缓缓划出警戒缝隙。 抽出一枚黑陶罐头大小的引燃装置,嵌入木桩根部——此物非“惊雷”。 但足以引发小范围爆燃,用以扰乱敌营。 此时风向忽变,山口微响。 鹧鸪目光一凛,按下机关,转身贴影而退,黑衣一闪即隐于夜中。 乌铃亦同时点燃一枚“沉光信号石”,暗淡红光在崖角一闪即灭。此为撤离信号。 而远在峡谷东南侧的另一个次要隘口,荀破带队已然逼近。 此处本为秦军侧翼前哨,仅驻守两百人,防备相对松散。 夜深时分,火光昏黄,守兵困倦。 荀破挥手,十数名士卒如鹰扑鼠,一排陶罐随弓投出。 下一刻—— “轰!!!” 惊雷首度出鞘! 刺耳爆鸣震裂山谷,地动山摇。 一枚陶罐落入哨所木棚中央,瞬间轰然炸裂,浓烟滚滚,烈焰腾起三丈。 火油混合硫磺爆燃,冲击气浪直接将三名秦军士兵震飞出三丈之外,尸骨未存。 “啊——火!”“敌袭!” 营地彻底大乱,警号声接连响起,火光映红半边天。 惊雷罐持续爆裂,木栅碎裂,箭楼倒塌,士卒仓皇溃逃。 荀破一声长啸:“速撤!” 北荒小队如潮退入夜色,仅留一地残骸与烧焦气味。 秦军大营中,蒙武披甲奔出,眼见侧翼火光冲天,营中乱作一团,怒喝道:“斩!擅动者立斩!” 他厉声下令:“查!是火油泄燃?” “还是敌军偷袭?传令鹰眼台,全军戒严,弩车列阵,今夜不得熄火!” 而几乎在秦军主力被牵制的同时,乌铃下令点燃延时装置—— 废弃采石场方向,云梯架下突起三团火光,麻索燃起,蔓延至轮轴。 数架冲车半架焚毁,其余亦多受损。 混乱再起。 惊鸿小队趁机后撤,途中虽有两次险遭巡逻堵截,皆凭巧妙脱身,无一折损。 黎明前,他们已回返北荒边线外隐伏点。 乌铃立于崖顶,望着远方血鹰峡营地火光未熄,眼眸沉静如夜。 “初试,堪用。” …… 而在天断关指挥大帐,宁凡听完荀破与乌铃的汇报。 缓缓将一枚未投出的惊雷罐置于案几,目光如电。 “秦军已惊,惊雷之威,足以先声夺人。接下来——就看他们慌到什么程度。” 谢鸢低声问:“要不要扩大使用?” 宁凡摇头:“不急。让他们猜。等他们开始畏惧,才是我们动真格的时候。” …… 今夜,血鹰峡动荡不宁。 今夜,北荒的利爪,已刺破沉睡之敌的梦。 第241章 血鹰潜龙,惊雷初试 夜色如墨,风卷寒沙。 血鹰峡地势陡峭嶙峋,崖壁如刀削斧凿,岩层裸露,怪石森然。 月光被浓云吞没,天地如被泼墨,唯有偶尔巡逻火把闪烁,划破这无声的夜。 峡谷东南侧,是秦军后营所在,沿山依势而建。 灯火严控,唯有高台、营哨火点如豆,映照出营帐错落的轮廓。 风中隐约传来金属碰撞之声,似是甲胄摩擦,间或有秦军号令短促而清晰地穿透夜幕。 峡谷西缘,幽深的废弃采石场静卧山腹。 蛛网横布,潮气弥漫,裂缝中透出窸窣风声,如蛇如鬼。 此地偏僻易守,却也阴气森然,常年无人问津。 乌铃单膝伏于石壁之后,轻手一挥。 二十名“惊鸿”小队成员紧随其后,身着夜行衣,面覆黑巾,仿若幽灵。 “鹧鸪,北侧绕进,避鹰眼台,观火油库与粮囤。” “老六,你带三人随我走东侧石脊,去器械场。” 乌铃声音极低,冷静沉稳,宛如在下棋。她眼中不见一丝犹疑,唯有锋利与计算。 “是。”鹧鸪领命,贴崖而行。 “惊鸿”小队皆为北荒死士中之翘楚,或出身暗影阁,或由荀破亲选,其训极严。 每人配有特制短刃、弩箭、沉香骨哨。 以及三日分量干粮与微毒药囊,宁凡亲口言:“宁死不俘。” 此行,便是死地而行。 …… 秦军后营的巡逻极为严密。 每十五丈一岗,暗哨交叉,鹰眼台高处配有远视哨兵,配重火弓。 营地外围布有响箭机关,一旦误触,警号连连。 乌铃带人自断石脊缝潜入,一名秦军暗哨正倚枪瞌睡。 忽闻一阵轻响,正欲起身,却已咽喉冰凉—— 短刃破喉,一线血光乍现即灭。 乌铃迅速拖尸入暗处,俯身检查衣物与路线,无声点头。 夜,愈发沉重。 废弃采石场被小队整顿为临时藏身之所。 石壁内凿有旧矿洞,可供隐蔽、暂存图纸与装具。 乌铃将一张牛皮薄册轻铺于石上,上绘初步营地草图。 红线为巡逻路径,蓝点为重点目标位置。几名小队成员低声汇报: “粮草区有三道护栏,犬哨八只,人岗十二,火油储罐在南侧,有重兵守备,日巡三次。” “器械场云梯已组装六架,冲车三部,木料堆积成山。秦人好以麻索缠架,火易燃。” 乌铃目光沉冷:“记下承重位与缆索交接点,鹧鸪那边完事,就做标记,后撤。” 与此同时,鹧鸪一行人悄然逼近火油储藏区。此处守备极紧,两队轻甲军士来回巡逻,外围设有洒灰层与压绳警戒线。 他匍匐前行,探出细如蛛丝的钩绳,缓缓划出警戒缝隙。 抽出一枚黑陶罐头大小的引燃装置,嵌入木桩根部——此物非“惊雷”。 但足以引发小范围爆燃,用以扰乱敌营。 此时风向忽变,山口微响。 鹧鸪目光一凛,按下机关,转身贴影而退,黑衣一闪即隐于夜中。 乌铃亦同时点燃一枚“沉光信号石”,暗淡红光在崖角一闪即灭。此为撤离信号。 而远在峡谷东南侧的另一个次要隘口,荀破带队已然逼近。 此处本为秦军侧翼前哨,仅驻守两百人,防备相对松散。 夜深时分,火光昏黄,守兵困倦。 荀破挥手,十数名士卒如鹰扑鼠,一排陶罐随弓投出。 下一刻—— “轰!!!” 惊雷首度出鞘! 刺耳爆鸣震裂山谷,地动山摇。 一枚陶罐落入哨所木棚中央,瞬间轰然炸裂,浓烟滚滚,烈焰腾起三丈。 火油混合硫磺爆燃,冲击气浪直接将三名秦军士兵震飞出三丈之外,尸骨未存。 “啊——火!”“敌袭!” 营地彻底大乱,警号声接连响起,火光映红半边天。 惊雷罐持续爆裂,木栅碎裂,箭楼倒塌,士卒仓皇溃逃。 荀破一声长啸:“速撤!” 北荒小队如潮退入夜色,仅留一地残骸与烧焦气味。 秦军大营中,蒙武披甲奔出,眼见侧翼火光冲天,营中乱作一团,怒喝道:“斩!擅动者立斩!” 他厉声下令:“查!是火油泄燃?” “还是敌军偷袭?传令鹰眼台,全军戒严,弩车列阵,今夜不得熄火!” 而几乎在秦军主力被牵制的同时,乌铃下令点燃延时装置—— 废弃采石场方向,云梯架下突起三团火光,麻索燃起,蔓延至轮轴。 数架冲车半架焚毁,其余亦多受损。 混乱再起。 惊鸿小队趁机后撤,途中虽有两次险遭巡逻堵截,皆凭巧妙脱身,无一折损。 黎明前,他们已回返北荒边线外隐伏点。 乌铃立于崖顶,望着远方血鹰峡营地火光未熄,眼眸沉静如夜。 “初试,堪用。” …… 而在天断关指挥大帐,宁凡听完荀破与乌铃的汇报。 缓缓将一枚未投出的惊雷罐置于案几,目光如电。 “秦军已惊,惊雷之威,足以先声夺人。接下来——就看他们慌到什么程度。” 谢鸢低声问:“要不要扩大使用?” 宁凡摇头:“不急。让他们猜。等他们开始畏惧,才是我们动真格的时候。” …… 今夜,血鹰峡动荡不宁。 今夜,北荒的利爪,已刺破沉睡之敌的梦。 第242章 密室端倪,蛮荒乾坤 夜深而寂,太学书库密室入口附近弥漫着一片静谧与悬疑。 高足的书架仿佛古老活物,影影绰绰。 苏浅浅在这幽深压抑的空间里,步履轻如蝉翼。 唯一光源来自头上的油灯,摇曳生光,将她身影拉长在老旧石地板上。 过往几个时辰,守卫已因秦策临朝召议,被抽调至太傅府。 而她之前布下“玉扣试探”那一幕,也并未引发明显警觉——足够成为今晚的契机。 月光透过高窗洒落碎银,苏浅浅几步而至密室入口前。 幽暗中,她深吸一口气,手抚勒住心跳。 那玉扣恰落的位置,正对应灰色地砖边缘一角。她弯腰,仔细观察。 只有一块地砖较松,且缝隙偏宽。她心跳骤然加快。 “别乱。”她轻自提醒,将玉扣从袖内掏出,按盖在那颗地砖中央。 虽然外表普通,却是她与宁凡暗号的象征。 一旦触发机关,或是侦测到玉扣材料叠印,机关或响应。 她缓缓呼气,微微大脑静止。下一步,靠的是对“隐龙锁”与鲁氏机关的熟悉。 手指在旁边的书架上划过,指尖触到三卷地志标架。 不巧今晚像先前对照那样刚好调到“鲁氏诸匠”那一册。 她轻转书脊十二度,音微响起——果断。 书架缓缓后移,虚掩的门扉显露。 石门似曾蒙尘多年,表面纹路如蟠龙,沉默如古墓。她忍不住一颤。 “成功了……”她在心中低语。 点燃火折,火光微亮,映出深深的石阶。阴沉冷却,似要吞噬人心。 她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微光下,她快速扫视内部。 石阶通向斜下,却并未探出尽头; 甬道两侧嵌着多排黑色木架,似为存放卷轴之地,却已残缺,腐朽斑驳; 另一侧见有小案几遗留,上面散落几页旧卷,格局古朴。 她立于入口,既无勇气深入,又不愿留下痕迹。 轻抚入口边缘,让机关回复原位。 书架也无声复合。 她收起火折,身体未觉冷,却仿佛走出悬崖。 在离开之前,她弯腰拾起那堆旧卷之一。 纸角泛黄,卷首有明显大字“先朝兵部图纸”,但多数文字残湮、润脱。 她收起袖中。 走出之时,她整理衣领,将多余灰尘抹净,回到与秦如月同方向。 仍保持恬淡神色。 油灯下,她抿唇浅笑:“今日似无所获?” “似无所获。”秦如月语气含笑。 将目光转回那组在地砖处的书架,但很快眼神黯淡片刻。 苏浅浅心下一松,却未表情泄漏。 这是她的代价,也是她最大的收获。 ? 蛮荒大帐,尘妤落子 万里之外,蛮荒王庭大帐,牛油火烛摇曳,映出兽皮舆图的粗犷与震慑。 帐外是广袤草原与辽阔星空。 帐中赫烈端坐主位,眼若星辰,透着狼一般的饥渴。 尘妤衣袍素净,却目光冷冽,宛如猎鹰。 她手指舆图上一点代表血鹰峡的红砂,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父王,北荒今日显山露水,惊雷出鞘,而秦军已试探回响。” “他们将稳则不战,乱则速退……” 赫烈大笑一声,声音回荡帐内: “好!好!我蛮荒的刀刃,醉喜观战火蔓延他国胸膛。” “不过不可操之过急,须借此火候,亦点亦挑。” 尘妤忽然眼中上下光闪:“灰雁部自有世仇,血多金易白。” “可派其于侧后扰击小队,让秦军疲于应对。” “对。”赫烈应允。眼底平估,帐内火焰摇曳,他低声道: “至于北荒那边……可以但不宜直接联络。” “但派使秘入,为的是……问候天断殿下,看看他如何回应。” 尘妤垂首轻笑:“正是我所想。问候虽无所求,却可探其爱恨,再度试他选择。” “此子……处局将成,不可不了了之。” 赫烈伸手向她拍肩: “你孺子可教,今夜便命银甲五角旧营挑衅暗袭,再配手书北荒情报,看他们反应。” 帐外星空皎洁,风过草原草浪起伏,似暗鼓擂响。 尘妤抬眸,看向苍穹:“子规啼处,蛮荒定不作石沉水底之人。” ? 天断关城头,宁凡沉思 北荒天断关城头,城墙厚重。夜色之中,只见那微弱灯火不连城防线长。 风雪乍起,扬沙细雪交掺,侵蚀呼吸。 宁凡倚剑而立,手中摩挲那张淡黄色旧卷——苏浅浅密室所得。 这张旧卷残纸,未达中枢机密。 却隐隐描绘当年先朝兵部用以防敌入侵的秘密结构。文字记述简略,但词句精妙。 更多信息仍需解读,奈何她未及深入。但这代表她有勇气有智慧—— 也是宁凡最大信号。 他望向西侧,对着夜幕长途古道低声:“灰雁已动?蛮荒欲搅盘?” 南面方向,属地西境战局依旧胶着。 钦差宁泰尚在西境待命,钦差如何通报尚未全至,军报与庙堂呼声不断交加。 案几上还有昨日西境营报——“天断关是否进援?”三字重重压在他心头。 他紧握旧卷,叹一口气。 几个时辰之前,他召来荀破与谢鸢,密议抉择之策。 冠以大局角度考量,北荒不可轻动外围与边疆支持,除非收获极大交易。 支援过早,可能引来庙堂压制,也让大秦误判北荒意图,失去战略主动权。 夜色愈发凛然,风吹乱披风。 他自言自语,“……我可赌,亦需筹。” 边疆、庙堂、蛮荒、秦策、苏浅浅……此幕,四面皆敌,亦十方皆棋。 他抬眼,面色凝定:“明日,大雪未下,兵未动,但局已成。” 第242章 密室端倪,蛮荒乾坤 夜深而寂,太学书库密室入口附近弥漫着一片静谧与悬疑。 高足的书架仿佛古老活物,影影绰绰。 苏浅浅在这幽深压抑的空间里,步履轻如蝉翼。 唯一光源来自头上的油灯,摇曳生光,将她身影拉长在老旧石地板上。 过往几个时辰,守卫已因秦策临朝召议,被抽调至太傅府。 而她之前布下“玉扣试探”那一幕,也并未引发明显警觉——足够成为今晚的契机。 月光透过高窗洒落碎银,苏浅浅几步而至密室入口前。 幽暗中,她深吸一口气,手抚勒住心跳。 那玉扣恰落的位置,正对应灰色地砖边缘一角。她弯腰,仔细观察。 只有一块地砖较松,且缝隙偏宽。她心跳骤然加快。 “别乱。”她轻自提醒,将玉扣从袖内掏出,按盖在那颗地砖中央。 虽然外表普通,却是她与宁凡暗号的象征。 一旦触发机关,或是侦测到玉扣材料叠印,机关或响应。 她缓缓呼气,微微大脑静止。下一步,靠的是对“隐龙锁”与鲁氏机关的熟悉。 手指在旁边的书架上划过,指尖触到三卷地志标架。 不巧今晚像先前对照那样刚好调到“鲁氏诸匠”那一册。 她轻转书脊十二度,音微响起——果断。 书架缓缓后移,虚掩的门扉显露。 石门似曾蒙尘多年,表面纹路如蟠龙,沉默如古墓。她忍不住一颤。 “成功了……”她在心中低语。 点燃火折,火光微亮,映出深深的石阶。阴沉冷却,似要吞噬人心。 她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微光下,她快速扫视内部。 石阶通向斜下,却并未探出尽头; 甬道两侧嵌着多排黑色木架,似为存放卷轴之地,却已残缺,腐朽斑驳; 另一侧见有小案几遗留,上面散落几页旧卷,格局古朴。 她立于入口,既无勇气深入,又不愿留下痕迹。 轻抚入口边缘,让机关回复原位。 书架也无声复合。 她收起火折,身体未觉冷,却仿佛走出悬崖。 在离开之前,她弯腰拾起那堆旧卷之一。 纸角泛黄,卷首有明显大字“先朝兵部图纸”,但多数文字残湮、润脱。 她收起袖中。 走出之时,她整理衣领,将多余灰尘抹净,回到与秦如月同方向。 仍保持恬淡神色。 油灯下,她抿唇浅笑:“今日似无所获?” “似无所获。”秦如月语气含笑。 将目光转回那组在地砖处的书架,但很快眼神黯淡片刻。 苏浅浅心下一松,却未表情泄漏。 这是她的代价,也是她最大的收获。 ? 蛮荒大帐,尘妤落子 万里之外,蛮荒王庭大帐,牛油火烛摇曳,映出兽皮舆图的粗犷与震慑。 帐外是广袤草原与辽阔星空。 帐中赫烈端坐主位,眼若星辰,透着狼一般的饥渴。 尘妤衣袍素净,却目光冷冽,宛如猎鹰。 她手指舆图上一点代表血鹰峡的红砂,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父王,北荒今日显山露水,惊雷出鞘,而秦军已试探回响。” “他们将稳则不战,乱则速退……” 赫烈大笑一声,声音回荡帐内: “好!好!我蛮荒的刀刃,醉喜观战火蔓延他国胸膛。” “不过不可操之过急,须借此火候,亦点亦挑。” 尘妤忽然眼中上下光闪:“灰雁部自有世仇,血多金易白。” “可派其于侧后扰击小队,让秦军疲于应对。” “对。”赫烈应允。眼底平估,帐内火焰摇曳,他低声道: “至于北荒那边……可以但不宜直接联络。” “但派使秘入,为的是……问候天断殿下,看看他如何回应。” 尘妤垂首轻笑:“正是我所想。问候虽无所求,却可探其爱恨,再度试他选择。” “此子……处局将成,不可不了了之。” 赫烈伸手向她拍肩: “你孺子可教,今夜便命银甲五角旧营挑衅暗袭,再配手书北荒情报,看他们反应。” 帐外星空皎洁,风过草原草浪起伏,似暗鼓擂响。 尘妤抬眸,看向苍穹:“子规啼处,蛮荒定不作石沉水底之人。” ? 天断关城头,宁凡沉思 北荒天断关城头,城墙厚重。夜色之中,只见那微弱灯火不连城防线长。 风雪乍起,扬沙细雪交掺,侵蚀呼吸。 宁凡倚剑而立,手中摩挲那张淡黄色旧卷——苏浅浅密室所得。 这张旧卷残纸,未达中枢机密。 却隐隐描绘当年先朝兵部用以防敌入侵的秘密结构。文字记述简略,但词句精妙。 更多信息仍需解读,奈何她未及深入。但这代表她有勇气有智慧—— 也是宁凡最大信号。 他望向西侧,对着夜幕长途古道低声:“灰雁已动?蛮荒欲搅盘?” 南面方向,属地西境战局依旧胶着。 钦差宁泰尚在西境待命,钦差如何通报尚未全至,军报与庙堂呼声不断交加。 案几上还有昨日西境营报——“天断关是否进援?”三字重重压在他心头。 他紧握旧卷,叹一口气。 几个时辰之前,他召来荀破与谢鸢,密议抉择之策。 冠以大局角度考量,北荒不可轻动外围与边疆支持,除非收获极大交易。 支援过早,可能引来庙堂压制,也让大秦误判北荒意图,失去战略主动权。 夜色愈发凛然,风吹乱披风。 他自言自语,“……我可赌,亦需筹。” 边疆、庙堂、蛮荒、秦策、苏浅浅……此幕,四面皆敌,亦十方皆棋。 他抬眼,面色凝定:“明日,大雪未下,兵未动,但局已成。” 第243章 风起西陲,钦差明察 西境三月,依旧风寒如刀。 钦差行辕建于大营正南,离帅府不过百余步。 然与帅府那雕梁画栋、锦缎帘幔的奢华相比。 这座临时行辕更显肃然,四角不挂一旗,门外也不设彩帛。 仅一杆沉黑铁杆撑起“钦”字旗帜,随风猎猎而动。四名黑甲亲卫端立门前。 背挺如矢,甲胄不饰纹金,唯正中烙有玄铁狻猊。 张口似吼,怒目圆睁,令人一望生寒。 晨曦未透,天光昏灰,沈彦便已在亲卫搀扶下,缓步行至行辕前。 昨夜风急沙大,他衣衫沾满尘色,面色苍白,伤口未愈,脚下却未曾有一丝踌躇。 他低头微整襟袍,转身望向身后。 曲师爷早早候在门侧,抱着两卷沉重账册,一应证据样本也已由影卫送至前厅。 沈彦略一点头,轻声道: “今日之争,不只为我一人洗冤,更关北荒清誉与天下军心。” “万不可失。” 话音未落,门扉“吱呀”开启,两名黑甲卫轻声示意: “钦差大人已候于中,沈中丞请。” 行辕内,烛火通明。四壁无字画装饰,唯正中悬一幅乾隆黄纸手写条幅: “廉明为柱石,清慎立乾纲。” 宁泰立于条幅下方,身披素灰朝服,鬓边霜白更盛。 面色却不显老迈,神情沉静,双目澄明如潭。 旁设木案一张,案上摊开数页军粮检核清册。 几枚粮袋样本整齐摆列,另有一只青铜香炉,袅袅升烟,清苦而稳。 他抬眸望向沈彦,目光微凝,随即沉声开口: “中丞伤未痊,仍愿亲至为证,老夫心中钦服。来,请坐。” “谢大人。”沈彦一揖到底,随后在侧席坐定。虽面有倦意,却不见一分胆怯。 宁泰取过一只粮袋,微启袋口,指腹轻抚其表层米粒,随即探至中层,再至袋底。 忽地取出一根银针,插入粮底片刻后拔出。 只见银针微泛黑斑,一股腥霉夹杂泥沙的怪味随之扑鼻而来。 “此为您所送证物之一,来自西境第三粮仓,第七批次编号。” “沈中丞以为,此袋问题出于运送途中,亦或原粮便有异?” 宁泰语调平和,却字字如刀。 沈彦不答,反是取出一枚绣有北荒军制样式的麻绳,与之比照: “大人请看,此袋封口用绳为杂麻掺棉,且针脚宽窄不一。” “北荒军中一向以赤麻麻绳封粮,针脚定制为七针一寸,无差分毫。” 他又从怀中取出北荒制式粮袋实样一枚,呈于案前: “不止封绳,此袋袋底有三道防潮涂层,而霉粮袋仅一道,显系仿制粗劣。” 宁泰颔首:“言之有理。” “那运粮途中是否有异状?” 沈彦缓缓点头:“确有袭击。” “中途断崖口遭劫,影卫伤亡近半,臣身负重伤,仓惶之下方保粮队南进。” “但臣已命人缉得部分尸首与残兵器碎片,悉数带来。” 宁泰轻抚银须:“劫者何人?” “外披蛮荒皮饰,实为伪装。” “兵器锻纹与蛮荒制器不符,倒似……” 他目光一闪,却未明言,只道:“臣未敢妄断。” 宁泰不语,指了指案上另一封卷轴:“那宁将军又如何说?” 正当此时,行辕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门外黑甲低声通报: “西境主将宁昭,遣副将郑誉代为应质,请示钦差。” 宁泰眉头微皱:“传。” 片刻后,一名高大武将踏入行辕,铜盔披肩,腰佩青铜长刀,满脸风霜之色。 他略一拱手,沉声道: “末将郑誉,奉命代主将陈情。” “讲。” 郑誉上前数步,厉声道:“所谓劫粮之事,实乃沈彦中丞自导自演!” “我军数日前接收北荒粮草时,便已发现大量变质之物。” “若非我军识破及时,恐致万军中毒!” 言罢,他从随身锦囊中取出几包粮样,一一摆上案头。 每一袋开封,皆可嗅得出混杂的霉味与泥腥,颗粒之间夹杂着细沙与水迹。 其一袋粮中甚至赫然可见一截腐朽的鼠尾。 宁泰抬手止住他继续高声:“将军莫急,老夫自有分辨之法。” 他挥手示意亲卫: “封存所有样本,明日随我一同勘验粮仓。” 又望向沈彦:“两边之言皆有理有据,粮案事关军心,须查清楚。” 就在此时,外头亲卫又急步入报: “通往天断关的西商道一处商队遭遇袭击,现已查得疑似北荒军制残物!” 宁泰眸光一沉,望向两人:“你等有何解释?” 沈彦目光一震,低声道:“臣未曾派兵西行。” 郑誉却冷笑:“宁将军早言,北荒之人,不可信。” …… 第243章 风起西陲,钦差明察 西境三月,依旧风寒如刀。 钦差行辕建于大营正南,离帅府不过百余步。 然与帅府那雕梁画栋、锦缎帘幔的奢华相比。 这座临时行辕更显肃然,四角不挂一旗,门外也不设彩帛。 仅一杆沉黑铁杆撑起“钦”字旗帜,随风猎猎而动。四名黑甲亲卫端立门前。 背挺如矢,甲胄不饰纹金,唯正中烙有玄铁狻猊。 张口似吼,怒目圆睁,令人一望生寒。 晨曦未透,天光昏灰,沈彦便已在亲卫搀扶下,缓步行至行辕前。 昨夜风急沙大,他衣衫沾满尘色,面色苍白,伤口未愈,脚下却未曾有一丝踌躇。 他低头微整襟袍,转身望向身后。 曲师爷早早候在门侧,抱着两卷沉重账册,一应证据样本也已由影卫送至前厅。 沈彦略一点头,轻声道: “今日之争,不只为我一人洗冤,更关北荒清誉与天下军心。” “万不可失。” 话音未落,门扉“吱呀”开启,两名黑甲卫轻声示意: “钦差大人已候于中,沈中丞请。” 行辕内,烛火通明。四壁无字画装饰,唯正中悬一幅乾隆黄纸手写条幅: “廉明为柱石,清慎立乾纲。” 宁泰立于条幅下方,身披素灰朝服,鬓边霜白更盛。 面色却不显老迈,神情沉静,双目澄明如潭。 旁设木案一张,案上摊开数页军粮检核清册。 几枚粮袋样本整齐摆列,另有一只青铜香炉,袅袅升烟,清苦而稳。 他抬眸望向沈彦,目光微凝,随即沉声开口: “中丞伤未痊,仍愿亲至为证,老夫心中钦服。来,请坐。” “谢大人。”沈彦一揖到底,随后在侧席坐定。虽面有倦意,却不见一分胆怯。 宁泰取过一只粮袋,微启袋口,指腹轻抚其表层米粒,随即探至中层,再至袋底。 忽地取出一根银针,插入粮底片刻后拔出。 只见银针微泛黑斑,一股腥霉夹杂泥沙的怪味随之扑鼻而来。 “此为您所送证物之一,来自西境第三粮仓,第七批次编号。” “沈中丞以为,此袋问题出于运送途中,亦或原粮便有异?” 宁泰语调平和,却字字如刀。 沈彦不答,反是取出一枚绣有北荒军制样式的麻绳,与之比照: “大人请看,此袋封口用绳为杂麻掺棉,且针脚宽窄不一。” “北荒军中一向以赤麻麻绳封粮,针脚定制为七针一寸,无差分毫。” 他又从怀中取出北荒制式粮袋实样一枚,呈于案前: “不止封绳,此袋袋底有三道防潮涂层,而霉粮袋仅一道,显系仿制粗劣。” 宁泰颔首:“言之有理。” “那运粮途中是否有异状?” 沈彦缓缓点头:“确有袭击。” “中途断崖口遭劫,影卫伤亡近半,臣身负重伤,仓惶之下方保粮队南进。” “但臣已命人缉得部分尸首与残兵器碎片,悉数带来。” 宁泰轻抚银须:“劫者何人?” “外披蛮荒皮饰,实为伪装。” “兵器锻纹与蛮荒制器不符,倒似……” 他目光一闪,却未明言,只道:“臣未敢妄断。” 宁泰不语,指了指案上另一封卷轴:“那宁将军又如何说?” 正当此时,行辕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门外黑甲低声通报: “西境主将宁昭,遣副将郑誉代为应质,请示钦差。” 宁泰眉头微皱:“传。” 片刻后,一名高大武将踏入行辕,铜盔披肩,腰佩青铜长刀,满脸风霜之色。 他略一拱手,沉声道: “末将郑誉,奉命代主将陈情。” “讲。” 郑誉上前数步,厉声道:“所谓劫粮之事,实乃沈彦中丞自导自演!” “我军数日前接收北荒粮草时,便已发现大量变质之物。” “若非我军识破及时,恐致万军中毒!” 言罢,他从随身锦囊中取出几包粮样,一一摆上案头。 每一袋开封,皆可嗅得出混杂的霉味与泥腥,颗粒之间夹杂着细沙与水迹。 其一袋粮中甚至赫然可见一截腐朽的鼠尾。 宁泰抬手止住他继续高声:“将军莫急,老夫自有分辨之法。” 他挥手示意亲卫: “封存所有样本,明日随我一同勘验粮仓。” 又望向沈彦:“两边之言皆有理有据,粮案事关军心,须查清楚。” 就在此时,外头亲卫又急步入报: “通往天断关的西商道一处商队遭遇袭击,现已查得疑似北荒军制残物!” 宁泰眸光一沉,望向两人:“你等有何解释?” 沈彦目光一震,低声道:“臣未曾派兵西行。” 郑誉却冷笑:“宁将军早言,北荒之人,不可信。” …… 第244章 北荒砺剑,蛮使叩关 天断关外,天色未明,寒风自雪岭潜涌而至,裹挟着岩间残雪的凛冽。 夜色尚浓,星月微隐,而关下荒野间却已传来沉闷而密集的呐喊声。 “惊雷营,列阵!” “起爆壶,检查封油层!” 姜飞一声断喝,在暮雪尚未融尽的练兵场上回荡。 火油的辛辣气味和硫磺的刺鼻气息,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灼喉味。 十数个身形健壮的军士,身着新制皮甲,手持陶制投掷罐,列于焦土阵前。 这片焦土原是旧日演兵场,经数轮爆炸试炼之后。 地面坑洼不平,遍布灼痕与焦黑残渣。 若非新近积雪掩盖些许痕迹,这里几乎与战场无异。 “李石头,步伐歪了,站回射击位!” 姜飞不怒自威,他浓眉如剑,裹着一身杀气,走至年轻兵士跟前。 姜飞之所以来这里,当然也是受到了宁凡的指示,接着又听见他说道: “投掷时身随臂走,罐出不滞,步伐如斧劈木,记住了?” 李石头满面通红,额角汗水淌入眼中,眨也不敢眨。 他咬紧牙关,猛点头,站回队列,再度起身试投。 陶罐划破长空,挟着火油灼气落在百步外的靶区,轰然一响,火光冲天而起。 黑烟翻滚中,数只靶人应声而倒。 “好!”姜飞一声低喝,眼底浮现短暂欣慰,却未宽言一句,只冷声道: “再来三轮!” “惊雷营的命,是在火里打出来的,不在嘴里磨!” 不远处的高台上,宁凡静立披风之下,风掀衣角,发丝微扬。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场中士卒一轮轮训练,未曾错过哪怕一个细节。 “今日风向转了些,”荀破在一旁轻声道。 “东风转南,火油罐在空中受阻,杀伤半径缩了三尺。” 宁凡点头,目光落在谢鸢呈上的一纸笔录: “哑火率降至一成三,风向不利时有脱轨之虞,火油仍有自燃隐患。” “罐体陶心要再薄些,投手需要更强腕力。” 宁凡语声低沉,“爆点要稳,但不许炸在自己人脚边。” “属下已命工坊夜以继日烧制新罐。”谢鸢应声,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但储硫不足,若再大量炼制,需向北边盐井借料。” 宁凡抬眸望向远处雪岭,“下令斥候加强对北道运输线的巡视。 防止秦军出奇兵绕道突袭。”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自远而来,蹄声翻雪浪,未及至近,传令兵便高声道: “启禀殿下,关东蛮荒使者求见。” “自称‘尘妤座前鹰符使’,带有尘妤亲笔手书。” 荀破眉头微皱:“这时候来访……” 宁凡目光微动,轻吐二字:“请他。” …… 关内客帐设在旧日议事堂侧厅,因时值严寒,帘帐封紧。 室内以牛油大蜡四角照明,明黄烛火映在粗犷兽皮墙帐上,投下重重重影。 帐内气息凝滞。 那名蛮使身披黑貂金边披风,身形魁伟,发髻高束,鬓角残雪。 一张黧黑如铁的面容,仿佛风沙烈阳中雕琢出来,眼眸如鹰隼,寒芒掠人。 他行礼不拜,仅拱手,“北疆蛮部阿古拉,奉我主尘妤令谒见北荒王上。” 宁凡身着暗纹狐裘,斜倚主位,目光平视而来,未曾起身,语声温淡: “天断关寒重,阿古拉使者舟车劳顿,不若暖帐中细谈。” 阿古拉坦然应声,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 双手奉上,信上缀有金线织成的鹰狼之印。 谢鸢接过,略查无毒后,呈与宁凡。 宁凡指尖轻展,目光飞掠而过。 信中遣词含蓄,字句却颇为锋利。 尘妤以“敬佩天断关威名”开篇,复赞“天降神火破敌胆”。 随后轻描淡写提及灰雁部近日“偶遇”秦军粮道小队。 未有正面冲突,愿望北荒“多加体谅”; 紧接着一问,欲探宁凡如何看待“昔日恭亲王旧地”的归属,及大玄风雨之局。 字句温婉,实则连投数石,试探、挑拨、邀盟并行。 宁凡眸中寒光一闪,缓缓将信卷起,沉声道: “我北荒所图,不过安境保民;然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他语声不高,却如战鼓擂心。 阿古拉眼神微凝,面色不变,却隐有肃意。 宁凡转身,令谢鸢呈上一物。 那是一柄寸匕,刃宽三指,银光映影,刀身铸有云雷纹饰,寒气逼人。 “回信不必长言,”宁凡淡道,“我北荒赠君此器,以答贵使之意。” “锋锐可入石,藏芒于鞘,盼贵主慎思。” 阿古拉双手接过,目中一闪,一拱手,朗声道:“殿下好胆,好器。” “回禀尘妤主座,当一字不落。” 送使毕,夜色愈深,宁凡独立风前,遥望血鹰峡方向。 风中战鼓未歇,惊雷未远。他知,尘妤尚未出全手,秦军也未弃其锋,宁昭那边…… 仍有更大的浪,在酝酿。 …… 第244章 北荒砺剑,蛮使叩关 天断关外,天色未明,寒风自雪岭潜涌而至,裹挟着岩间残雪的凛冽。 夜色尚浓,星月微隐,而关下荒野间却已传来沉闷而密集的呐喊声。 “惊雷营,列阵!” “起爆壶,检查封油层!” 姜飞一声断喝,在暮雪尚未融尽的练兵场上回荡。 火油的辛辣气味和硫磺的刺鼻气息,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灼喉味。 十数个身形健壮的军士,身着新制皮甲,手持陶制投掷罐,列于焦土阵前。 这片焦土原是旧日演兵场,经数轮爆炸试炼之后。 地面坑洼不平,遍布灼痕与焦黑残渣。 若非新近积雪掩盖些许痕迹,这里几乎与战场无异。 “李石头,步伐歪了,站回射击位!” 姜飞不怒自威,他浓眉如剑,裹着一身杀气,走至年轻兵士跟前。 姜飞之所以来这里,当然也是受到了宁凡的指示,接着又听见他说道: “投掷时身随臂走,罐出不滞,步伐如斧劈木,记住了?” 李石头满面通红,额角汗水淌入眼中,眨也不敢眨。 他咬紧牙关,猛点头,站回队列,再度起身试投。 陶罐划破长空,挟着火油灼气落在百步外的靶区,轰然一响,火光冲天而起。 黑烟翻滚中,数只靶人应声而倒。 “好!”姜飞一声低喝,眼底浮现短暂欣慰,却未宽言一句,只冷声道: “再来三轮!” “惊雷营的命,是在火里打出来的,不在嘴里磨!” 不远处的高台上,宁凡静立披风之下,风掀衣角,发丝微扬。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场中士卒一轮轮训练,未曾错过哪怕一个细节。 “今日风向转了些,”荀破在一旁轻声道。 “东风转南,火油罐在空中受阻,杀伤半径缩了三尺。” 宁凡点头,目光落在谢鸢呈上的一纸笔录: “哑火率降至一成三,风向不利时有脱轨之虞,火油仍有自燃隐患。” “罐体陶心要再薄些,投手需要更强腕力。” 宁凡语声低沉,“爆点要稳,但不许炸在自己人脚边。” “属下已命工坊夜以继日烧制新罐。”谢鸢应声,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但储硫不足,若再大量炼制,需向北边盐井借料。” 宁凡抬眸望向远处雪岭,“下令斥候加强对北道运输线的巡视。 防止秦军出奇兵绕道突袭。”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自远而来,蹄声翻雪浪,未及至近,传令兵便高声道: “启禀殿下,关东蛮荒使者求见。” “自称‘尘妤座前鹰符使’,带有尘妤亲笔手书。” 荀破眉头微皱:“这时候来访……” 宁凡目光微动,轻吐二字:“请他。” …… 关内客帐设在旧日议事堂侧厅,因时值严寒,帘帐封紧。 室内以牛油大蜡四角照明,明黄烛火映在粗犷兽皮墙帐上,投下重重重影。 帐内气息凝滞。 那名蛮使身披黑貂金边披风,身形魁伟,发髻高束,鬓角残雪。 一张黧黑如铁的面容,仿佛风沙烈阳中雕琢出来,眼眸如鹰隼,寒芒掠人。 他行礼不拜,仅拱手,“北疆蛮部阿古拉,奉我主尘妤令谒见北荒王上。” 宁凡身着暗纹狐裘,斜倚主位,目光平视而来,未曾起身,语声温淡: “天断关寒重,阿古拉使者舟车劳顿,不若暖帐中细谈。” 阿古拉坦然应声,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 双手奉上,信上缀有金线织成的鹰狼之印。 谢鸢接过,略查无毒后,呈与宁凡。 宁凡指尖轻展,目光飞掠而过。 信中遣词含蓄,字句却颇为锋利。 尘妤以“敬佩天断关威名”开篇,复赞“天降神火破敌胆”。 随后轻描淡写提及灰雁部近日“偶遇”秦军粮道小队。 未有正面冲突,愿望北荒“多加体谅”; 紧接着一问,欲探宁凡如何看待“昔日恭亲王旧地”的归属,及大玄风雨之局。 字句温婉,实则连投数石,试探、挑拨、邀盟并行。 宁凡眸中寒光一闪,缓缓将信卷起,沉声道: “我北荒所图,不过安境保民;然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他语声不高,却如战鼓擂心。 阿古拉眼神微凝,面色不变,却隐有肃意。 宁凡转身,令谢鸢呈上一物。 那是一柄寸匕,刃宽三指,银光映影,刀身铸有云雷纹饰,寒气逼人。 “回信不必长言,”宁凡淡道,“我北荒赠君此器,以答贵使之意。” “锋锐可入石,藏芒于鞘,盼贵主慎思。” 阿古拉双手接过,目中一闪,一拱手,朗声道:“殿下好胆,好器。” “回禀尘妤主座,当一字不落。” 送使毕,夜色愈深,宁凡独立风前,遥望血鹰峡方向。 风中战鼓未歇,惊雷未远。他知,尘妤尚未出全手,秦军也未弃其锋,宁昭那边…… 仍有更大的浪,在酝酿。 …… 第245章 梅亭暗涌,蛇瞳窥伺 春寒料峭,天色未明,皇城别苑中那座偏僻的梅亭。 却已燃起了香炉,淡淡的沉香氤氲在寂静的晨雾中。 几枝残梅犹挂枝头,风起时。 落瓣随风而舞,洒落在石阶与画廊之间,如血滴溅落素绢。 苏浅浅独坐亭中,身前几卷陈旧典籍摊开,笔墨未干。 一缕茶烟袅袅升起,仿佛要将这静谧时刻定格在天地之间。 她今日着一身淡青襦裙,眉间点黛未施粉脂,素净中却更显一丝孤寂与警惕。 纤指夹着一枚薄纸小签,纸面上密密书符交错。 落款处却是一抹用朱砂写就的小篆“归”字,红得刺眼。 她并未立刻将那密信收入怀中,而是静静凝视良久。 眼中神色如雾似霜——冷静,却藏着未尽的波澜。 身后不远处,是假山掩映下的曲折游廊,自“惊雷”之事传回京师。 这别苑便添了三重暗哨,表面仍是供太傅府宾客女眷清修之所。 实则早已风声鹤唳。 苏浅浅早已觉察,自她“不慎”从秦如月榻前摔落玉扣那日起,一切便不同了。 那天夜里,她回到房中,点了一盏沉香小灯。 发现案头的花瓶位置略有偏移,靠墙书架下的一处地砖边缘有极淡的灰痕。 那是她前日用极细薄炭粉试过的“信号”。 她心中一凛,却仍面不改色,似是未察。 她知道,秦如月开始怀疑她了。 书库密室的图纸,只得其半,但足以让宁凡对“鲁氏机关”的布局有初步认知。 若能解出其中玄机,不啻于北荒破局之钥。 而她所知所行,已远超一个“秦府书女”的权限。 此刻,她从怀中缓缓取出那段红柳枝,细若无物。 通体削得滑润中空,端头以香灰封住,隐约可见其内藏有一道褶叠极密的丝绢细条。 上面写的,是她拼尽心力整理出的机关布局与“蛇瞳”的猜测图式。 “蛇瞳”——这绝非寻常机关。 根据她在密室外廊偶然嗅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草”味道。 以及书库最南侧地砖下那数道螺旋刻痕的线索。 她初步推测,这可能是一种结合感温、气味、声波乃至微弱振动的复合感应装置。 传说“鲁师十七坊”中,有一分支精擅“多感链式机括”。 若秦策得此残卷,其野心之大、布局之深,怕远非朝堂所能窥全貌。 苏浅浅心中翻涌,却面如止水。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她轻轻招了招手,身后草丛中,一只淡褐色鸽子缓缓踱步而出。 那是她在别苑日久,与一名掌鸽粗使成旧识,偷偷喂养驯化的一只信鸽—— 羽色寻常,叫声低哑,却极通人性。 她将红柳枝缠于鸽腿,用极细的麻绳捆好,眼神坚定。 “去,飞向关外,飞向他。” 她轻声呢喃,将鸽子放于掌心。 鸽子眨了眨眼,仿佛听懂了命令,一振翅,便跃上亭外一方瘦石。 半息之后,振翅而起,穿过梅林,在朝阳尚未跃起的灰蓝天际,留下一道淡影。 苏浅浅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忽而抚胸喘了口气,额角竟已沁出细汗。 她转身欲回房,方一挪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不动声色,只是顺势取下亭柱上的一柄折扇。 当作不经意的动作,却已将手指藏入扇骨之中,掩住脉搏。 “苏姊姊今日起得早。”那熟悉的女音随之响起。 带着一抹含笑不笑的调侃,却比晨风更凉几分。 秦如月缓步而来,身披绛紫斗篷,未着朝服,却依旧仪态雍容。 她的眼角扫过石阶上残留的半枚红梅花瓣,又扫了一眼那未熄的香炉,似笑非笑: “香不错,是江南来的沉水木?” “你在这儿,可是在写什么密语情书?” 苏浅浅垂眸浅笑: “秦姑娘笑我了,只是昨日读书太晚,晨来乏力,遂来亭中透气。” “至于信笺,不过是些校注笔记。” 秦如月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冬夜的冰霜: “我记得浅浅不喜沉香,尤其这江南香灰味,曾言‘太腻’。” “怎么,口味改了?” 苏浅浅轻轻一顿,随即笑着答道: “秦姑娘记性真好,是浅浅一时异想——这香,虽腻,却能盖潮气。” 秦如月不答,只是随手拈起案上那封未封口的小签,指腹轻弹,折痕未开。 她却似无意道:“你那日摔落玉扣,倒让我想起几年前……” “有个入内为书奴的女子,也偷看过鲁氏典籍。” “后来——嗯,她就被送去了长安坊外的‘洗心苑’。” 她望着苏浅浅,笑意更深:“你说,她后来,是不是也成了个写密语的行家?” 苏浅浅听罢那句“洗心苑”,心口骤然一紧,却面上毫无波澜,只微微垂首道: “洗心,乃修心也。” “那女子若真有错,也该是太执书理,不懂尊卑之分。” 秦如月漫不经心地将那纸签丢回案上,风一吹,纸角颤颤。 她信步入亭,坐在苏浅浅对面的石凳上,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梅花瓣,缓声道: “你说得不错。” “典籍虽好,也得看是谁在读。” 她语气温婉,指间却慢慢拨弄着一只玉骨镂金的小簪。 那簪上雕着细细的蛇纹,在朝光斜照下泛出一抹冰凉的寒光。 “最近书库出了些问题。”秦如月语气一顿。 “有几本旧书,不知怎地封皮潮了,有几位守卫也……” “犯了些小错,父亲便换了人手,又加了几处装置。” “听说其中一处,是鲁师后人设计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静静看着苏浅浅。 苏浅浅脊背已沁出冷汗,却依旧温声道:“太傅谨慎,自是该如此。” 秦如月倏地轻笑,眉目飞扬:“是啊,我也觉得该谨慎些。” 她起身踱步至亭边,望着远处的梅林,一边将手中蛇簪插回发间,一边似随意道: “父亲命人打造了‘蛇瞳’,可探声,可感温,可嗅气,也能察动。” “昨日书库新设了三处,前晚还试过,效果极好。” “有人从墙外靠近两丈,呼吸未匀,机关就动了。” 苏浅浅的指节微微收紧。 秦如月似乎不觉,自顾道:“当然了,这种好东西太少,不能全用。” “可这三处,刚好覆盖了——旧书区、鲁氏藏卷间,还有……机关所对应的内道口。” “你觉得,有了‘蛇瞳’,可够防人?”她忽转身,眼神锐利如刃。 苏浅浅望向她,神色恬静:“能防君子,不足防心鬼。” “若有人铁了心想窥密,再灵巧的机关也会有失误。” 秦如月轻轻一叹:“你这话听来耳熟。” “像是我那位早逝的婶娘——你还记得她么?” “她也喜欢讲这些听起来很聪明却没什么用的道理。” 苏浅浅低头掩住眼神,心头一震。 她当然记得——那位所谓的“婶娘”。 正是当年秦府试图覆灭“隐龙卫”时被牵连处死的密使之妻。 那个从苏家逃出、后被秘密收养在宫中为女官的“旁支”,她的名字,原本就是“苏婉”。 秦如月似是有意提起这个人。她想暗示什么?还是试探她身份? 亭外寒风一阵,一只黑羽鸦飞过天际,留下一声凄厉长鸣,仿佛给这场针锋相对平添了一丝不祥。 “不过——”秦如月转回亭中,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微笑着说道。 “父亲说,既然书库的典籍繁杂,便让你暂且免去其他琐事,好生静心整理这些旧书。” “你想去书库,不是吗?” “现在就如你所愿了。” 苏浅浅瞬间警觉: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软禁。 她抬头望向秦如月,声音清柔而坚:“殿下所命,浅浅自当遵从。” “只是旧书房中湿冷难耐,若能允我偶尔回梅亭歇息……” 秦如月莞尔:“当然可以。” “只是梅亭近来也要整修,香道铺设机关,怕你一时误触。” “你若回,一定要通传。”她望着苏浅浅的眼睛,像看一只躲在雪地里的小鹿,“ “你一直都很乖,不是吗?” 苏浅浅轻轻点头,心却沉入冰水。 “蛇瞳”的设置点,她早就预估过其中两处,但第三处,竟是在内道口—— 那意味着,密道很可能已被秦策部分觉察,亦或。 他布的是一张大网,只待“龙鱼自投”。 亭外,天色微亮,青灰色的雾霭在松影间翻腾如鬼影,远处晨钟初鸣,宫城幽幽。 秦如月起身,拂袖而去,步履轻盈,仿佛今晨只来饮一盏清茶,看一场梅落。 但她离去前,回望一眼亭中香炉,唇角的笑意中透着讥诮: “香不错。” “下次,我也来试一试。” 香烟袅袅,那炉中的沉香灰下,苏浅浅早已夹藏着一枚极细小的密封炭粉瓶。 便是那夜她撒在地砖边沿的源头。 她心知,自己已步入风暴中心。 …… 第245章 梅亭暗涌,蛇瞳窥伺 春寒料峭,天色未明,皇城别苑中那座偏僻的梅亭。 却已燃起了香炉,淡淡的沉香氤氲在寂静的晨雾中。 几枝残梅犹挂枝头,风起时。 落瓣随风而舞,洒落在石阶与画廊之间,如血滴溅落素绢。 苏浅浅独坐亭中,身前几卷陈旧典籍摊开,笔墨未干。 一缕茶烟袅袅升起,仿佛要将这静谧时刻定格在天地之间。 她今日着一身淡青襦裙,眉间点黛未施粉脂,素净中却更显一丝孤寂与警惕。 纤指夹着一枚薄纸小签,纸面上密密书符交错。 落款处却是一抹用朱砂写就的小篆“归”字,红得刺眼。 她并未立刻将那密信收入怀中,而是静静凝视良久。 眼中神色如雾似霜——冷静,却藏着未尽的波澜。 身后不远处,是假山掩映下的曲折游廊,自“惊雷”之事传回京师。 这别苑便添了三重暗哨,表面仍是供太傅府宾客女眷清修之所。 实则早已风声鹤唳。 苏浅浅早已觉察,自她“不慎”从秦如月榻前摔落玉扣那日起,一切便不同了。 那天夜里,她回到房中,点了一盏沉香小灯。 发现案头的花瓶位置略有偏移,靠墙书架下的一处地砖边缘有极淡的灰痕。 那是她前日用极细薄炭粉试过的“信号”。 她心中一凛,却仍面不改色,似是未察。 她知道,秦如月开始怀疑她了。 书库密室的图纸,只得其半,但足以让宁凡对“鲁氏机关”的布局有初步认知。 若能解出其中玄机,不啻于北荒破局之钥。 而她所知所行,已远超一个“秦府书女”的权限。 此刻,她从怀中缓缓取出那段红柳枝,细若无物。 通体削得滑润中空,端头以香灰封住,隐约可见其内藏有一道褶叠极密的丝绢细条。 上面写的,是她拼尽心力整理出的机关布局与“蛇瞳”的猜测图式。 “蛇瞳”——这绝非寻常机关。 根据她在密室外廊偶然嗅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草”味道。 以及书库最南侧地砖下那数道螺旋刻痕的线索。 她初步推测,这可能是一种结合感温、气味、声波乃至微弱振动的复合感应装置。 传说“鲁师十七坊”中,有一分支精擅“多感链式机括”。 若秦策得此残卷,其野心之大、布局之深,怕远非朝堂所能窥全貌。 苏浅浅心中翻涌,却面如止水。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她轻轻招了招手,身后草丛中,一只淡褐色鸽子缓缓踱步而出。 那是她在别苑日久,与一名掌鸽粗使成旧识,偷偷喂养驯化的一只信鸽—— 羽色寻常,叫声低哑,却极通人性。 她将红柳枝缠于鸽腿,用极细的麻绳捆好,眼神坚定。 “去,飞向关外,飞向他。” 她轻声呢喃,将鸽子放于掌心。 鸽子眨了眨眼,仿佛听懂了命令,一振翅,便跃上亭外一方瘦石。 半息之后,振翅而起,穿过梅林,在朝阳尚未跃起的灰蓝天际,留下一道淡影。 苏浅浅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忽而抚胸喘了口气,额角竟已沁出细汗。 她转身欲回房,方一挪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不动声色,只是顺势取下亭柱上的一柄折扇。 当作不经意的动作,却已将手指藏入扇骨之中,掩住脉搏。 “苏姊姊今日起得早。”那熟悉的女音随之响起。 带着一抹含笑不笑的调侃,却比晨风更凉几分。 秦如月缓步而来,身披绛紫斗篷,未着朝服,却依旧仪态雍容。 她的眼角扫过石阶上残留的半枚红梅花瓣,又扫了一眼那未熄的香炉,似笑非笑: “香不错,是江南来的沉水木?” “你在这儿,可是在写什么密语情书?” 苏浅浅垂眸浅笑: “秦姑娘笑我了,只是昨日读书太晚,晨来乏力,遂来亭中透气。” “至于信笺,不过是些校注笔记。” 秦如月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冬夜的冰霜: “我记得浅浅不喜沉香,尤其这江南香灰味,曾言‘太腻’。” “怎么,口味改了?” 苏浅浅轻轻一顿,随即笑着答道: “秦姑娘记性真好,是浅浅一时异想——这香,虽腻,却能盖潮气。” 秦如月不答,只是随手拈起案上那封未封口的小签,指腹轻弹,折痕未开。 她却似无意道:“你那日摔落玉扣,倒让我想起几年前……” “有个入内为书奴的女子,也偷看过鲁氏典籍。” “后来——嗯,她就被送去了长安坊外的‘洗心苑’。” 她望着苏浅浅,笑意更深:“你说,她后来,是不是也成了个写密语的行家?” 苏浅浅听罢那句“洗心苑”,心口骤然一紧,却面上毫无波澜,只微微垂首道: “洗心,乃修心也。” “那女子若真有错,也该是太执书理,不懂尊卑之分。” 秦如月漫不经心地将那纸签丢回案上,风一吹,纸角颤颤。 她信步入亭,坐在苏浅浅对面的石凳上,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梅花瓣,缓声道: “你说得不错。” “典籍虽好,也得看是谁在读。” 她语气温婉,指间却慢慢拨弄着一只玉骨镂金的小簪。 那簪上雕着细细的蛇纹,在朝光斜照下泛出一抹冰凉的寒光。 “最近书库出了些问题。”秦如月语气一顿。 “有几本旧书,不知怎地封皮潮了,有几位守卫也……” “犯了些小错,父亲便换了人手,又加了几处装置。” “听说其中一处,是鲁师后人设计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静静看着苏浅浅。 苏浅浅脊背已沁出冷汗,却依旧温声道:“太傅谨慎,自是该如此。” 秦如月倏地轻笑,眉目飞扬:“是啊,我也觉得该谨慎些。” 她起身踱步至亭边,望着远处的梅林,一边将手中蛇簪插回发间,一边似随意道: “父亲命人打造了‘蛇瞳’,可探声,可感温,可嗅气,也能察动。” “昨日书库新设了三处,前晚还试过,效果极好。” “有人从墙外靠近两丈,呼吸未匀,机关就动了。” 苏浅浅的指节微微收紧。 秦如月似乎不觉,自顾道:“当然了,这种好东西太少,不能全用。” “可这三处,刚好覆盖了——旧书区、鲁氏藏卷间,还有……机关所对应的内道口。” “你觉得,有了‘蛇瞳’,可够防人?”她忽转身,眼神锐利如刃。 苏浅浅望向她,神色恬静:“能防君子,不足防心鬼。” “若有人铁了心想窥密,再灵巧的机关也会有失误。” 秦如月轻轻一叹:“你这话听来耳熟。” “像是我那位早逝的婶娘——你还记得她么?” “她也喜欢讲这些听起来很聪明却没什么用的道理。” 苏浅浅低头掩住眼神,心头一震。 她当然记得——那位所谓的“婶娘”。 正是当年秦府试图覆灭“隐龙卫”时被牵连处死的密使之妻。 那个从苏家逃出、后被秘密收养在宫中为女官的“旁支”,她的名字,原本就是“苏婉”。 秦如月似是有意提起这个人。她想暗示什么?还是试探她身份? 亭外寒风一阵,一只黑羽鸦飞过天际,留下一声凄厉长鸣,仿佛给这场针锋相对平添了一丝不祥。 “不过——”秦如月转回亭中,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微笑着说道。 “父亲说,既然书库的典籍繁杂,便让你暂且免去其他琐事,好生静心整理这些旧书。” “你想去书库,不是吗?” “现在就如你所愿了。” 苏浅浅瞬间警觉: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软禁。 她抬头望向秦如月,声音清柔而坚:“殿下所命,浅浅自当遵从。” “只是旧书房中湿冷难耐,若能允我偶尔回梅亭歇息……” 秦如月莞尔:“当然可以。” “只是梅亭近来也要整修,香道铺设机关,怕你一时误触。” “你若回,一定要通传。”她望着苏浅浅的眼睛,像看一只躲在雪地里的小鹿,“ “你一直都很乖,不是吗?” 苏浅浅轻轻点头,心却沉入冰水。 “蛇瞳”的设置点,她早就预估过其中两处,但第三处,竟是在内道口—— 那意味着,密道很可能已被秦策部分觉察,亦或。 他布的是一张大网,只待“龙鱼自投”。 亭外,天色微亮,青灰色的雾霭在松影间翻腾如鬼影,远处晨钟初鸣,宫城幽幽。 秦如月起身,拂袖而去,步履轻盈,仿佛今晨只来饮一盏清茶,看一场梅落。 但她离去前,回望一眼亭中香炉,唇角的笑意中透着讥诮: “香不错。” “下次,我也来试一试。” 香烟袅袅,那炉中的沉香灰下,苏浅浅早已夹藏着一枚极细小的密封炭粉瓶。 便是那夜她撒在地砖边沿的源头。 她心知,自己已步入风暴中心。 …… 第246章 血鹰鏖兵,惊雷初啸 天光渐白,残梅在风中颤抖,寒露凝霜,点点坠落于石阶之间。 苏浅浅一袭素青布裙,低首缓行,穿过曲折小径,抵达太学旧书藏所。 守门的是新换的二等武士,陌生面孔,眼神漠然。 她奉了秦如月口谕,便不再多言,只递上调书令牌。 那武士仔细辨认半晌,终于侧身让开,木门“吱呀”一声半掩。 书库内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木架高耸,典籍层叠如山。 尘埃在晨光缝隙中飞舞,似无形蛛网。 苏浅浅并未急着深入,只在最外围绕行数圈。 似在寻找旧书目录所处之列,其实暗中观察新设机关。 “蛇瞳”所在果然藏得极深——她注意到角落书架之上微有异光闪烁。 金属感极弱,却与周围纹路不合。 她故意打了个喷嚏,掩在袖中取出随身炭瓶。 轻抖几粒至掌心,借着佯抚发丝的动作轻轻弹洒。 一股极淡的焦香掺杂草腥随即弥漫开来。 那是她调配的“散瞳熏”,以蛇腥草、百眼藤与少量炭灰混制而成。 既能遮掩体味,也可扰乱嗅觉敏感的机关系统。 但她并未立刻深入,而是绕过左厢楼,来到那处最偏僻的旧典案牍区—— 地砖略陷,残书堆垒,无人问津。 正是在这里,她此前意外触发了密道边缘机关,并在角落拾得那枚碎裂玉扣。 她驻足良久,目光静静扫过每一块地砖、每一段书架、每一截墙壁。 良久,她蹲下身来,用指腹轻拂那块略显磨损的青砖边缘,熟稔地按下三个极微小的凹点。 再按住书架最底层一本《乾元志略》的封面脊部。 不远处的木架轻轻一响—— 不是门开,而是一缝气流从地面缝隙升起,仿佛微微“喘息”。 她没有继续,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神色平静中带着极淡的不舍。 此处暂不能再入——秦如月已疑心渐重,任何异常皆可能被“蛇瞳”所感。 她迅速退回外层书区,挑了几本旧籍坐下。 装作整理记录,顺手取出随身袖筒,展开一页早已画好的图纸。 图上绘的是书库外部布局,与内藏机关位置皆作了精细标注,而图背。 则以特制草墨小楷密密书就,细述今日察觉之“蛇瞳”运作路径。 干扰建议、及密道可能延伸至地下废井的推测。 这一页,将成为她传递出的第二份情报。 她翻书时将其折成七层,封入特制空心书脊—— 这是她早已准备的道具,装作一本残旧的《郡志集残》。 她从容地收拾好笔墨纸砚,又翻查几页做出注解。 确认身后无人后,悄然将此书掖入袖中,转回苑中。 日头已升,光线穿过回廊木窗,在地上映出斑驳碎影。 苏浅浅回到梅亭,点起香炉,取出那只被她暗中驯养的小信鸽。 信鸽双翼已被她剪羽,不足飞远,只能滑翔至内院墙顶。 她打开袖书,将密卷藏入鸽足缚带内,再轻轻托起放于窗台。 “去。”她轻声。 信鸽扑棱着翅膀,掠出亭外,在空中划出一道斜线。 穿过梅林苍影,落入远方的松树密枝之间。 她望着那方向良久,才慢慢坐回原位,闭上双目,指尖仍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一次若被发现,她便将彻底失去行动自由。 可她也明白,如今的她,已不再只是一个深宫小女官。 她是北荒的眼,是宁凡的信,是这场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潜子”。 寒风再起,香烟袅袅,她的身影孤独地倚在梅亭中。 犹如风雪中绽放的白梅,明艳而绝绝。 西境边陲,天色如墨未落,黄沙裹地,空气中弥漫着腐草与铁屑的混合气息。 远处山势逐渐开朗,官道从断崖边蜿蜒而上,直通宁昭驻扎的要塞。 数百顶战帐列于官道两侧,地面杂陈干草与马粪,尘土被晚风吹成一片灰色迷雾。 而在最高处——宁昭的帅帐——帐中灯光昏暗,围着的是一桌大沙盘。 石灰细沙描画出城墙与地势轮廓,象征着西境防地的每一处细节。 宁昭眉目深沉,手持玄铁短剑反复划过沙盘一处峡谷入口。 眼中时而闪过焦灼,时而凝结冷色。 他身着披肩银甲,即便在沙盘前也未曾卸下 侧边堆着三杯未动的清茶,不见热气。 帐中,幕僚低声禀报:“秦军前锋云梯部队已抵达战线上。 下属‘陷阵营’精锐将在三刻后开始冲击主壁……”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盈帐,急报传来: “将军,攻势已起!云梯自东山分三路推进,扬旗亮溜祭,冲车轰雷!” 宁昭胸口起伏,眼眸陡亮:“报岳军正队形吗?” 幕僚报告:主阵未动,都指令待稳。 他猛吸两口寒气,目光似射夜刃:“先用火罢——叫沈彦。” “命银甲营抛掷火油弹,若能摧云梯一面为好。” ? 西境大营粮道前沿,沈彦左臂仍缠厚纱,眉间愈发锥出些许白发。 他身旁堆着几大木箱,内部是今日战前准备的干油瓶。 火箭箭簇与简易陶罐火油弹。 他看着稚嫩与老辣混合的30余名士卒,他们手持投掷轮盘或弓弩,眼中满是忐忑与决然。 “听我号令!”沈彦声音清晰而有力。 “前方有云梯架起之处,自我令动,三十步外全部发射!” “一旦晚于三秒,云梯被稳住,整个南壁将被攻破!” 士卒听令,颔首,空气被凝固。 ? “轰隆!”先声如山雷,一门地炮将近百斤重的石弹轰向官道入口处。 石块撞击干枯沙砾,溅起漫天黄沙。 云梯兵阵后,箭齐鸣响,弓弦上撋出一股股瞄准火油箭的火苗。 一望无际的山道,瞬间化作人烟与火花汹涌的战场。 “放!”宁昭低喝。 炸药与油罐在战壕里爆燃,烈焰冲天,火光映照天边,仿佛晚霞再临。 石矢、羽箭夹杂着喝声与惨叫,喧然乱响。 ? 兵士一声不吭,奋力撑起云梯,两侧队伍掷出油弹与烛火箭,火焰纷飞。 混乱中,秦军号角急促,但云梯被烧焦的木材炸响,炸裂的火箭让人猝不及防。 一阵叫声,秦军梯脚断裂,火焰迅速吞没横身者。 宁昭眉头紧锁:“沈彦,火势可控否?” 沈彦走出掩体,遥望火场:“火势已起,若风不转,能守三息有余。” 三息之间,战火烧裂云梯,并未给秦军稳实打开破口。 但天枢之风忽而偏西,吹散火势,烟尘弥漫中,数架冲车率先转移阵脚。 ? “调援莲花营补防东山!”宁昭继续吩咐,又让幕僚将计书推至宁泰那里呈报: “若仍不稳,今夜焚北境粮道,阴火将恐且足以撼敌心。” 他深吸冷气,将沙盘轻推至侧:“皇帝令北荒胃腹自顾,可拨兵支援,则我效忠若香灰。” 幕僚目光复杂,却都微微点头。宁昭再起,轻啜一口茶,深沉问道:“接下来呢?” “陷阵营或三轮破壁,或以斩天鼓号为信号,云梯可持续推进。” “但火油与惊雷距此千里,未及。”幕僚低声应。 他心下意识到:宁凡策划奇兵调动,但隔山千里尚不能救援。 他面色骤冷:“让今晚成为大秦名将蒙武的屠场,不让他轻易入西境!” ? 西境烽火渐烈,大营中士卒边拉紧弓弦,边将箭矢插于腰间。 衣甲刷亮,汗水混杂灰土,让他们像化石般坚硬。 沈彦看着火海中闪烁的红光,忽然听得远处号角风声又起。 后方号令传至:“大秦主力再推三路,云梯未倒者再次进!” “撤退转守!”宁昭瞠目。 ? 大秦军群阵如潮,佳音突泄,数百号列喊后。 “陷阵营”士卒纷纷被阵后云梯扶正,他们挟冲车直逼山口。 天光刚破,斧锤如雨点般落下,战鼓惨烈。 宁昭听着大营后方逐阵传来的风号与炮响,无言。 汗浸战袍,他黑线般眉宇纠结,深知今晚若京中告急,他迟早会被弃于历史灰烬。 沈彦抛下盾圈,将手搭在他肩膀:“将军,此事非沈彦所计,是西境该尽之责。但逃不得。” 宁昭握住他臂,久久无语,目光却重燃: “让云梯当壁,让火油临阵。若能守住这一刻,我们便赢了。” …… 第246章 血鹰鏖兵,惊雷初啸 天光渐白,残梅在风中颤抖,寒露凝霜,点点坠落于石阶之间。 苏浅浅一袭素青布裙,低首缓行,穿过曲折小径,抵达太学旧书藏所。 守门的是新换的二等武士,陌生面孔,眼神漠然。 她奉了秦如月口谕,便不再多言,只递上调书令牌。 那武士仔细辨认半晌,终于侧身让开,木门“吱呀”一声半掩。 书库内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木架高耸,典籍层叠如山。 尘埃在晨光缝隙中飞舞,似无形蛛网。 苏浅浅并未急着深入,只在最外围绕行数圈。 似在寻找旧书目录所处之列,其实暗中观察新设机关。 “蛇瞳”所在果然藏得极深——她注意到角落书架之上微有异光闪烁。 金属感极弱,却与周围纹路不合。 她故意打了个喷嚏,掩在袖中取出随身炭瓶。 轻抖几粒至掌心,借着佯抚发丝的动作轻轻弹洒。 一股极淡的焦香掺杂草腥随即弥漫开来。 那是她调配的“散瞳熏”,以蛇腥草、百眼藤与少量炭灰混制而成。 既能遮掩体味,也可扰乱嗅觉敏感的机关系统。 但她并未立刻深入,而是绕过左厢楼,来到那处最偏僻的旧典案牍区—— 地砖略陷,残书堆垒,无人问津。 正是在这里,她此前意外触发了密道边缘机关,并在角落拾得那枚碎裂玉扣。 她驻足良久,目光静静扫过每一块地砖、每一段书架、每一截墙壁。 良久,她蹲下身来,用指腹轻拂那块略显磨损的青砖边缘,熟稔地按下三个极微小的凹点。 再按住书架最底层一本《乾元志略》的封面脊部。 不远处的木架轻轻一响—— 不是门开,而是一缝气流从地面缝隙升起,仿佛微微“喘息”。 她没有继续,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神色平静中带着极淡的不舍。 此处暂不能再入——秦如月已疑心渐重,任何异常皆可能被“蛇瞳”所感。 她迅速退回外层书区,挑了几本旧籍坐下。 装作整理记录,顺手取出随身袖筒,展开一页早已画好的图纸。 图上绘的是书库外部布局,与内藏机关位置皆作了精细标注,而图背。 则以特制草墨小楷密密书就,细述今日察觉之“蛇瞳”运作路径。 干扰建议、及密道可能延伸至地下废井的推测。 这一页,将成为她传递出的第二份情报。 她翻书时将其折成七层,封入特制空心书脊—— 这是她早已准备的道具,装作一本残旧的《郡志集残》。 她从容地收拾好笔墨纸砚,又翻查几页做出注解。 确认身后无人后,悄然将此书掖入袖中,转回苑中。 日头已升,光线穿过回廊木窗,在地上映出斑驳碎影。 苏浅浅回到梅亭,点起香炉,取出那只被她暗中驯养的小信鸽。 信鸽双翼已被她剪羽,不足飞远,只能滑翔至内院墙顶。 她打开袖书,将密卷藏入鸽足缚带内,再轻轻托起放于窗台。 “去。”她轻声。 信鸽扑棱着翅膀,掠出亭外,在空中划出一道斜线。 穿过梅林苍影,落入远方的松树密枝之间。 她望着那方向良久,才慢慢坐回原位,闭上双目,指尖仍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一次若被发现,她便将彻底失去行动自由。 可她也明白,如今的她,已不再只是一个深宫小女官。 她是北荒的眼,是宁凡的信,是这场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潜子”。 寒风再起,香烟袅袅,她的身影孤独地倚在梅亭中。 犹如风雪中绽放的白梅,明艳而绝绝。 西境边陲,天色如墨未落,黄沙裹地,空气中弥漫着腐草与铁屑的混合气息。 远处山势逐渐开朗,官道从断崖边蜿蜒而上,直通宁昭驻扎的要塞。 数百顶战帐列于官道两侧,地面杂陈干草与马粪,尘土被晚风吹成一片灰色迷雾。 而在最高处——宁昭的帅帐——帐中灯光昏暗,围着的是一桌大沙盘。 石灰细沙描画出城墙与地势轮廓,象征着西境防地的每一处细节。 宁昭眉目深沉,手持玄铁短剑反复划过沙盘一处峡谷入口。 眼中时而闪过焦灼,时而凝结冷色。 他身着披肩银甲,即便在沙盘前也未曾卸下 侧边堆着三杯未动的清茶,不见热气。 帐中,幕僚低声禀报:“秦军前锋云梯部队已抵达战线上。 下属‘陷阵营’精锐将在三刻后开始冲击主壁……”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盈帐,急报传来: “将军,攻势已起!云梯自东山分三路推进,扬旗亮溜祭,冲车轰雷!” 宁昭胸口起伏,眼眸陡亮:“报岳军正队形吗?” 幕僚报告:主阵未动,都指令待稳。 他猛吸两口寒气,目光似射夜刃:“先用火罢——叫沈彦。” “命银甲营抛掷火油弹,若能摧云梯一面为好。” ? 西境大营粮道前沿,沈彦左臂仍缠厚纱,眉间愈发锥出些许白发。 他身旁堆着几大木箱,内部是今日战前准备的干油瓶。 火箭箭簇与简易陶罐火油弹。 他看着稚嫩与老辣混合的30余名士卒,他们手持投掷轮盘或弓弩,眼中满是忐忑与决然。 “听我号令!”沈彦声音清晰而有力。 “前方有云梯架起之处,自我令动,三十步外全部发射!” “一旦晚于三秒,云梯被稳住,整个南壁将被攻破!” 士卒听令,颔首,空气被凝固。 ? “轰隆!”先声如山雷,一门地炮将近百斤重的石弹轰向官道入口处。 石块撞击干枯沙砾,溅起漫天黄沙。 云梯兵阵后,箭齐鸣响,弓弦上撋出一股股瞄准火油箭的火苗。 一望无际的山道,瞬间化作人烟与火花汹涌的战场。 “放!”宁昭低喝。 炸药与油罐在战壕里爆燃,烈焰冲天,火光映照天边,仿佛晚霞再临。 石矢、羽箭夹杂着喝声与惨叫,喧然乱响。 ? 兵士一声不吭,奋力撑起云梯,两侧队伍掷出油弹与烛火箭,火焰纷飞。 混乱中,秦军号角急促,但云梯被烧焦的木材炸响,炸裂的火箭让人猝不及防。 一阵叫声,秦军梯脚断裂,火焰迅速吞没横身者。 宁昭眉头紧锁:“沈彦,火势可控否?” 沈彦走出掩体,遥望火场:“火势已起,若风不转,能守三息有余。” 三息之间,战火烧裂云梯,并未给秦军稳实打开破口。 但天枢之风忽而偏西,吹散火势,烟尘弥漫中,数架冲车率先转移阵脚。 ? “调援莲花营补防东山!”宁昭继续吩咐,又让幕僚将计书推至宁泰那里呈报: “若仍不稳,今夜焚北境粮道,阴火将恐且足以撼敌心。” 他深吸冷气,将沙盘轻推至侧:“皇帝令北荒胃腹自顾,可拨兵支援,则我效忠若香灰。” 幕僚目光复杂,却都微微点头。宁昭再起,轻啜一口茶,深沉问道:“接下来呢?” “陷阵营或三轮破壁,或以斩天鼓号为信号,云梯可持续推进。” “但火油与惊雷距此千里,未及。”幕僚低声应。 他心下意识到:宁凡策划奇兵调动,但隔山千里尚不能救援。 他面色骤冷:“让今晚成为大秦名将蒙武的屠场,不让他轻易入西境!” ? 西境烽火渐烈,大营中士卒边拉紧弓弦,边将箭矢插于腰间。 衣甲刷亮,汗水混杂灰土,让他们像化石般坚硬。 沈彦看着火海中闪烁的红光,忽然听得远处号角风声又起。 后方号令传至:“大秦主力再推三路,云梯未倒者再次进!” “撤退转守!”宁昭瞠目。 ? 大秦军群阵如潮,佳音突泄,数百号列喊后。 “陷阵营”士卒纷纷被阵后云梯扶正,他们挟冲车直逼山口。 天光刚破,斧锤如雨点般落下,战鼓惨烈。 宁昭听着大营后方逐阵传来的风号与炮响,无言。 汗浸战袍,他黑线般眉宇纠结,深知今晚若京中告急,他迟早会被弃于历史灰烬。 沈彦抛下盾圈,将手搭在他肩膀:“将军,此事非沈彦所计,是西境该尽之责。但逃不得。” 宁昭握住他臂,久久无语,目光却重燃: “让云梯当壁,让火油临阵。若能守住这一刻,我们便赢了。” …… 第247章 鹰讯狼烟,庙堂惊变 西境三月,依旧寒风凛冽,黄沙卷起漫天尘雾,吹得战旗猎猎作响。 大营南侧,雷鸣谷前线,秦军蒙武部四十万重装压境。 铁蹄所至,草木不生。主攻一线便是宁昭所部所镇之地。 山势险要的血鹰峡横亘其中,如獠牙横生,却也成了秦军拔不下的钉子。 雷鸣谷前的中军大帐,宁昭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帐门。 望着远处硝烟滚滚的战场,眉头紧蹙,眼角的疲态被铁血的意志生生掩盖。 “传我令,左翼第三营向西撤两里,诱其深入;” “命射雕营准备火弩阵地,再来一次陷阵反斩。” 她语调沉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副将钟渊抱拳领命,疾步而去。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三日来。 秦军连攻不下,死伤惨重,宁昭却咬牙坚持,一寸不退。 更兼粮案未决、营内流言四起、钦差冷面旁观,局势已岌岌可危。 “将军。”一名斥候风尘仆仆而入,单膝跪下,奉上密报,“ 天南粮库火光冲天,有守军称发现疑似蛮荒印记之人潜入……已焚三成粮草。” 帐中刹那沉寂,空气仿佛凝固。 宁昭未动,只是缓缓低头,盯着手中尚未拆开的情报封袋。 她缓缓起身,步伐沉重而稳,走到战图前。 “是谁值守?”她问。 “吕彧。”斥候答道。 “死了?” “……未见尸首。” 宁昭静默片刻,眼中似有冰火交织。“将吕彧列为叛将,立刻通缉。” 她转头,望向另一角的副将韩骧,“告诉宁泰大人,我会亲自拜见,请他明日审问火案。” 韩骧一怔,旋即应声退下。 她转身回案,提笔在战图上一笔重重画下红线: “蒙武将变,他若转攻南道,必绕过血鹰峡;” “若不转,则我退一步,他未必敢逼。” 外头风声大作,帐幔震动,火光将她影子拉得老长。 …… 雷鸣谷后方三十里,临时粮仓旧址,浓烟尚未散尽,炭屑飞舞。 宁泰站在焦土之上,手中银针被他折断,眼神冷如深潭。 “你说,是蛮荒奸细?”他望着跪地的仓头,语气平静,语调却寒气逼人。 仓头哆嗦着点头,“是……是属下亲眼所见。” “那贼人背上披着蛮荒图腾,火起后逃入山林……我等追之不及……” “图腾?”宁泰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沈彦。 沈彦神色平静:“此乃旧蛮符,一般草原商贩亦会携带,非蛮部专属。” “况且此地守卫虽紧,竟连一个贼影都未留下?” “更无火油痕迹,却偏偏焚自重点区段……大人,不觉奇怪?” 宁泰眯眼,望向火场中尚未完全熄灭的几堆焦粮,忽然问:“你们知火自何起?” 仓头一滞,“应是……后库。” 宁泰淡然道: “不,是前排第七仓。” “我来时,那边火最盛,温度最高,说明源点在那里。” “而你口称贼人逃向后山,呵……此贼,好大胆。” 仓头冷汗如雨而下,低头不敢再言。 沈彦适时开口: “大人,属下查阅守仓记录,此处虽属备用。” “但守将吕彧于昨夜忽然调走两班守军,名义是协防西坡粮道,而西坡并无战事。” 宁泰双目微敛,抬手,冷声道: “传我令,查吕彧,查其家族金账,查他三年内所有调令、所签文书。” “再调内库火场之物,全数封存。” 他回头看向沈彦,面无表情道:“沈校尉,想必你这趟西境之行……” “怕是要多留几日了。” 沈彦微微拱手,神情肃然,“属下愿协查到底,绝不令贼人蒙混。” …… 夜,深重如墨。 雷鸣谷东侧,宁昭独坐营帐,窗外风卷破帐,吹动油灯微晃。 她翻阅着方才传来的线报,眼底的冷意已凝成霜。 “吕彧失联,火案已被宁泰察觉……”她低语。 秦军压境、钦差猜忌、粮案未平,北荒未援。 她孤军奋战,疲于奔命,唯一可倚者,竟是朝堂那位亦敌亦友的王恒—— 可这位摄政王如今自顾不暇,哪有闲心顾及西境。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涩沁入心脾。 片刻后,她起身,望向营帐东侧。 那是一幅巨大的战图,血鹰峡、天南岭、霜石岗、鹰嘴堆……红线交错,杀机四伏。 她的目光,落在一条尚未标注的灰线上—— 那是她手下密探方才传来情报:秦军主力动向微变,似有转攻鹰嘴堆之势。 “若他真转攻鹰嘴,我是否就该……弃守?”她喃喃,握拳,指节泛白。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副将钟渊掀帘而入。 “将军,大事不好——朝中急报:” “御史台弹劾宁将军‘研制妖器、私蓄甲兵’,且有旨意,命钦差宁泰将此事查明清楚。” 宁昭脸色陡变。 她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寒光:“妖器……是指宁凡那边的火器?” 钟渊点头。 “好一个‘妖器’。”她冷笑,“他们想一箭双雕,借粮案毁我,又借‘火器’除宁凡。” 她放下茶盏,缓缓道:“传我令,密使前往幽州,让左玄亭出手——” “我要他,动一动那位宁泰大人……回京的路,不一定该走得那么平顺。” …… 第247章 鹰讯狼烟,庙堂惊变 西境三月,依旧寒风凛冽,黄沙卷起漫天尘雾,吹得战旗猎猎作响。 大营南侧,雷鸣谷前线,秦军蒙武部四十万重装压境。 铁蹄所至,草木不生。主攻一线便是宁昭所部所镇之地。 山势险要的血鹰峡横亘其中,如獠牙横生,却也成了秦军拔不下的钉子。 雷鸣谷前的中军大帐,宁昭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帐门。 望着远处硝烟滚滚的战场,眉头紧蹙,眼角的疲态被铁血的意志生生掩盖。 “传我令,左翼第三营向西撤两里,诱其深入;” “命射雕营准备火弩阵地,再来一次陷阵反斩。” 她语调沉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副将钟渊抱拳领命,疾步而去。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三日来。 秦军连攻不下,死伤惨重,宁昭却咬牙坚持,一寸不退。 更兼粮案未决、营内流言四起、钦差冷面旁观,局势已岌岌可危。 “将军。”一名斥候风尘仆仆而入,单膝跪下,奉上密报,“ 天南粮库火光冲天,有守军称发现疑似蛮荒印记之人潜入……已焚三成粮草。” 帐中刹那沉寂,空气仿佛凝固。 宁昭未动,只是缓缓低头,盯着手中尚未拆开的情报封袋。 她缓缓起身,步伐沉重而稳,走到战图前。 “是谁值守?”她问。 “吕彧。”斥候答道。 “死了?” “……未见尸首。” 宁昭静默片刻,眼中似有冰火交织。“将吕彧列为叛将,立刻通缉。” 她转头,望向另一角的副将韩骧,“告诉宁泰大人,我会亲自拜见,请他明日审问火案。” 韩骧一怔,旋即应声退下。 她转身回案,提笔在战图上一笔重重画下红线: “蒙武将变,他若转攻南道,必绕过血鹰峡;” “若不转,则我退一步,他未必敢逼。” 外头风声大作,帐幔震动,火光将她影子拉得老长。 …… 雷鸣谷后方三十里,临时粮仓旧址,浓烟尚未散尽,炭屑飞舞。 宁泰站在焦土之上,手中银针被他折断,眼神冷如深潭。 “你说,是蛮荒奸细?”他望着跪地的仓头,语气平静,语调却寒气逼人。 仓头哆嗦着点头,“是……是属下亲眼所见。” “那贼人背上披着蛮荒图腾,火起后逃入山林……我等追之不及……” “图腾?”宁泰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沈彦。 沈彦神色平静:“此乃旧蛮符,一般草原商贩亦会携带,非蛮部专属。” “况且此地守卫虽紧,竟连一个贼影都未留下?” “更无火油痕迹,却偏偏焚自重点区段……大人,不觉奇怪?” 宁泰眯眼,望向火场中尚未完全熄灭的几堆焦粮,忽然问:“你们知火自何起?” 仓头一滞,“应是……后库。” 宁泰淡然道: “不,是前排第七仓。” “我来时,那边火最盛,温度最高,说明源点在那里。” “而你口称贼人逃向后山,呵……此贼,好大胆。” 仓头冷汗如雨而下,低头不敢再言。 沈彦适时开口: “大人,属下查阅守仓记录,此处虽属备用。” “但守将吕彧于昨夜忽然调走两班守军,名义是协防西坡粮道,而西坡并无战事。” 宁泰双目微敛,抬手,冷声道: “传我令,查吕彧,查其家族金账,查他三年内所有调令、所签文书。” “再调内库火场之物,全数封存。” 他回头看向沈彦,面无表情道:“沈校尉,想必你这趟西境之行……” “怕是要多留几日了。” 沈彦微微拱手,神情肃然,“属下愿协查到底,绝不令贼人蒙混。” …… 夜,深重如墨。 雷鸣谷东侧,宁昭独坐营帐,窗外风卷破帐,吹动油灯微晃。 她翻阅着方才传来的线报,眼底的冷意已凝成霜。 “吕彧失联,火案已被宁泰察觉……”她低语。 秦军压境、钦差猜忌、粮案未平,北荒未援。 她孤军奋战,疲于奔命,唯一可倚者,竟是朝堂那位亦敌亦友的王恒—— 可这位摄政王如今自顾不暇,哪有闲心顾及西境。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涩沁入心脾。 片刻后,她起身,望向营帐东侧。 那是一幅巨大的战图,血鹰峡、天南岭、霜石岗、鹰嘴堆……红线交错,杀机四伏。 她的目光,落在一条尚未标注的灰线上—— 那是她手下密探方才传来情报:秦军主力动向微变,似有转攻鹰嘴堆之势。 “若他真转攻鹰嘴,我是否就该……弃守?”她喃喃,握拳,指节泛白。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副将钟渊掀帘而入。 “将军,大事不好——朝中急报:” “御史台弹劾宁将军‘研制妖器、私蓄甲兵’,且有旨意,命钦差宁泰将此事查明清楚。” 宁昭脸色陡变。 她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寒光:“妖器……是指宁凡那边的火器?” 钟渊点头。 “好一个‘妖器’。”她冷笑,“他们想一箭双雕,借粮案毁我,又借‘火器’除宁凡。” 她放下茶盏,缓缓道:“传我令,密使前往幽州,让左玄亭出手——” “我要他,动一动那位宁泰大人……回京的路,不一定该走得那么平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