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1995》


 第一章 谁是凶手

    1995年1月1日，元旦，夜半时分。
    云城大学，教职工宿舍区21号楼。
    “呕……”
    狄野站在脏兮兮的蹲式便池前，左手扶着膝盖，右手食指伸进嘴里，强迫自己呕吐，把胃里混杂着酒精气味的秽物全都吐出来之后，走到外间的洗衣池前，拧开一个水龙头，弯腰凑上去用双手捧水漱口洗脸。
    “嘶，真冷！”
    此时正值冬季，晚上气温接近零度，刺骨的自来水让狄野清醒了不少，他用滑溜溜的羽绒服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走出筒子楼的公共卫生间，在昏暗的灯光下，穿过堆着各种生活物品的狭窄走廊，来到位于楼梯口右侧的303室。
    303室大约十平米多一点，里面布置的非常简洁，只有四样家具和一个电器，分别是衣柜、椅子、书桌、单人床以及取暖器，另外床边墙上贴着一张1994年在内地上映的好莱坞大片《亡命天涯》宣传海报。
    “哈！把名字这么晦气的海报贴在床头，你也算是求锤得锤，虽然没亡命天涯，但是亡命时空了。”
    狄野看了一眼电影海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拿起放在上面的电子表，按了一下右上角的按钮。
    这款电子表是经典的卡西欧5600，右上角的按钮本来是显示背光的，但狄野按下去之后，背光灯并没有亮起，而是射出一道幽蓝的光束，化作半透明的光幕，光幕里出现了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开口问道：“怎么样，酒醒了没？”
    狄野朝单人床上一躺，揉着额头抱怨道：“醒个毛线！头晕脑胀，难受的很，你喝的是假酒？”
    眼镜男有些难为情，解释道：“我以前从没喝过白酒，今晚是第一次，所以……”
    狄野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解释，催促道：“别扯那些没用的，现在是10点43分，还有17分钟凶案就要发生了，你赶紧说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不用急，警方鉴定夏芳菲死于11点到12点之间，不一定正好是11点发生的……”
    “你能不能别废话！万一去晚了，和你一样蒙冤被枪毙，我就白穿越了。”
    眼镜男很有涵养，被连续打断了话头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凶案发生在图书馆西边的小树林里，那里路灯坏了，我书桌右边的抽屉里有手电筒，衣柜里有羽毛球拍，你拿这两样东西过去，如果遇到了夏芳菲，就让她赶紧跑，如果遇到了凶手，就用羽毛球拍防身。”
    狄野站起身来，从墙角的衣柜里拿出两个羽毛球拍，用力挥舞了几下，感觉太轻了，不足以当防身武器，问道：“你这有没有长一点，重一点的东西？”
    “让我想想…住306号房的老大爷有根龙头拐杖，晚上放在门口的鞋柜边上，你去看看合不合适。”
    狄野出门看了看，还真在306号房门口找到了一根龙头拐杖，又长又硬，十分趁手，于是拎着回到屋里，问光幕里的眼镜男道：“还有没有别的事？有的话赶紧说，没有的话我现在过去了。”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喊个人跟你一起去，不仅能帮忙，还能当证人。”
    “喊别人一起去的话，动静太大了，凶手肯定不会作案，很难人赃并获，给他定罪。”
    “救人要紧，凶手只要知道是谁就可以了，等以后再收拾他。”
    “也行，叫谁跟我一起去？”
    “我要好的几个朋友都住在学生宿舍那边，现在去喊来不及了，这栋楼里我只和105号房的冯老师聊过两次天，不过没什么交情，现在这么晚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陪你去。”
    狄野觉着眼镜男瞻前顾后的，太婆妈了，不屑道：“没交情给钱不就行了，你有钱？”
    “有，钱包在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里面有180多块钱。”
    “那够了。这个姓冯的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听别人喊他冯老师，好像是机械学院的辅导员。”
    狄野无可奈何，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手电筒，试了试开关，见功能正常，于是塞进衣服口袋里，再次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你不要冲动乱来，记住首要任务是救夏芳菲，其次是搞清楚陷害我的凶手到底是谁。”
    “放心，我没你那么弱鸡。”
    “那祝你好运。”
    眼镜男说完祝福语之后就消失了，光幕重新化作光束，返回到了电子表里。
    这种科幻电影里才有的场景非常神奇，但由于时间紧迫，狄野来不及研究，把电子表戴在左手腕上，拎起龙头拐杖，强忍着酒精带来的头疼和眩晕感，从三楼走到一楼，找到105室，屈指敲了敲房门，轻声呼唤道：“冯老师，冯老师。”
    “谁啊？”
    “我，住303的狄野。”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找我干嘛？”
    “我晚上和几个朋友聚餐，喝多了，回来的路上把bb机弄丢了，你陪我去找找，不管找没找到，我都给你100块钱。”
    “等我穿衣服。你也太不小心了，bb机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弄丢。”
    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十几秒钟之后，一个裹着军大衣的矮个子男人打开房门，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从哪条路回来的？”
    “记得，我从北门进来，在图书馆西边的树林里撒了个尿，然后从材料学院后面的小路回来的。”
    “那估计是掉在树林里了，赶紧去看看，不然明天早上说不定被人捡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冯老师回屋拿了个老式手电筒，然后关上房门，和狄野一起朝西北方向的图书馆走，问道：“你拿根拐杖干什么？”
    “酒喝多了，头晕的厉害，我怕走路摔到。”
    狄野随便扯了个借口，换话题道：“冯老师，您叫什么名字？我记一下，回头写在通讯录上方便联系。”
    “我叫冯世杰，世界的世，杰出的杰。你名字是哪两个字？”
    “狄仁杰的狄，陶冶…呃，狂野的野。”
    “你是哪个学院的辅导员？”
    “我不是辅导员，是计算机系大四的学生，303是我租的，考研看书用，宿舍里太吵了。”
    云城大学的校园非常规整，北边是教学区，南边是住宅区，图书馆正好坐落在中轴线上，距离21号教职工宿舍楼只有五六百米远，两人闲聊着几分钟就走到了。
    图书馆西边有一片小树林，呈不规则的四边形，里面有条南北走向的石子路，但只有一盏路灯，还坏掉了，这天是阴历腊月初一，没有月亮，林子里黑峻峻的，视野非常差。
    冯世杰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有些犯难，问道：“你具体在什么地方撒尿的？”
    狄野看了看电子表，发现才10点54分，于是拖延时间道：“我记不清了，现在只能把整个林子都找一遍。”
    “你确定bb机掉在了林子里，而不是掉在饭店里？”
    “我8点多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用bb机给人回过电话，所以肯定是丢在这片林子里了。冯老师，你去石子路左边找，我去右边找，如果找到了就喊一声。”
    “只能这样了。”
    冯世杰不疑有他，去了左边的林子，狄野沿着石子路朝北走了几米，在右手边找到一棵广玉兰树，广玉兰树旁边有几块大石头堆砌的假山，于是走了过去，关掉手电筒，握着拐杖，躲在假山后面守株待兔。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11点，学生宿舍楼统一熄灯了，校园一片安静，万籁俱寂，树林里显得格外阴森，不过狄野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兴奋感，嘀咕道：“要是能把手机带到1995年就好了，等凶手出现的时候放首应景的惊悚音乐，直接吓死他。”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石子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朝广玉兰树这边走了过来，由于他没有拿照明工具，狄野只能隐约看到此人的身型轮廓，却看不清五官相貌，于是把手指放在手电筒的开关上，准备等走近了搞个突然袭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冯世杰隔着石子路，远远喊道：“狄野，你那边找到了没？”
    人影仿佛惊弓之鸟，听到喊声，转身就跑，狄野急忙打开手电筒开关，从假山后面跳出来，朝人影照了过去，由于石子路弯弯绕绕的，人影又跑得飞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匆忙之下只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
    “靠！”
    狄野追了十几米，发现身体处在醉酒状态，头晕目眩，心虚气短，根本跑不动，不可能追的上，只好停了下来，扯着嗓子喊道：“冯老师，我这边还没找到。”
    喊完之后，狄野沿着石子路快步走到树林外面，站在图书馆北边的主干道上等了几分钟，看到一个戴着绒线帽，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生骑着自行车，从东边的路口驶了过来，急忙大声问道：“夏芳菲，是不是你？”
    “是我呀。”

 第二章 谁穿越了

    夏芳菲用力踩了几下脚踏板，冲到狄野面前，用脚尖撑着地面，笑嘻嘻的问道：“你专门在这等我？”
    1995年还没有led灯，主干道两侧路灯用的是高压钠灯，光线偏黄，把夏芳菲映照的颇为娇媚，狄野打量着她充满生命活力的容颜，明知故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夏芳菲轻巧的跳下自行车，大大方方的说道：“你让我来的，说有话要跟我讲。”
    “我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就是刚才呀，宿舍快要熄灯的时候，你打电话让我来这里。”
    “你确定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我自己报的名字还是你听出来了是我的声音？”
    夏芳菲听狄野语气不善，一连串的质问，羞涩顿时化作了恼怒，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来问去的到底想干嘛？当然是你自己报的名字！”
    狄野没有理会她的小脾气，继续问道：“我让你来这里的什么地方见面？”
    夏芳菲朝小树林抬了抬下巴，说道：“就那里的假山边上。”
    狄野问了几个关键问题，走完过场，这才语气严肃的说道：“夏芳菲，你被人骗了，我刚才根本没给你打过电话。”
    说完他转过身来，用手电筒照着那片树林，结合眼镜男交代的信息，按时间顺序慢慢说道：“今晚我和几个同学聚餐，不小心喝醉了，9点钟左右回租的房子睡觉，10点半因为口渴醒了，起床喝水的时候，发现bb机丢了，于是喊了个朋友一起来这里找，结果在假山边上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他听到朋友喊我的名字，立刻转身跑了，我觉着可疑，就追了出来，然后看到你骑车过来。”
    夏芳菲根本不信，哼了一声，揶揄道：“你侦探小说看多了？什么黑衣人白衣人的，瞎编故事！”
    狄野懒得争辩，带着夏芳菲走到树林边，喊了两声冯老师，等听到答复之后，说道：“我有没有骗你，等朋友过来了一问便知，而且你用脑子想一想，这片树林又黑又偏，我就算约你出来见面，也不可能选这个破地方？”
    夏芳菲倒追了狄野几个月，对他的性格和喜好比较了解，凝神一想，表情渐渐惊慌了起来，问道：“你真没打电话给我？”
    “真没打。”
    “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黑衣人是谁？”
    狄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看到他的脸，只知道身高大约1米7出头，体型偏瘦，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
    夏芳菲跺了跺脚，抓狂道：“这样的人学校里有很多！”
    这样的人确实很多，但那个包很少，因为那是个笔记本电脑背包，在1995年非常罕见，再联系到此人认识狄野，知道他和夏芳菲的关系，嫌疑圈子已经很小了。
    不过狄野刚刚穿越，很多事情还没搞清楚，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不露声色，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冯世杰举着手电筒，从石子路南边走了过来，见到夏芳菲之后，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有些破旧的军大衣，问道：“狄野，你找到bb机了？”
    “没有，不过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冯老师，这位是外国语学院的夏芳菲，她说……”
    狄野口才不错，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冯世杰和夏芳菲对了一下时间线，十分肯定的说道：“夏同学，如果你是10点50分左右接的电话，那百分百被人骗了，当时狄野和我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而且这附近没有公用电话亭，他要打电话给你的话，必须去西门外面，来回至少得20分钟。”
    夏芳菲大感后怕，颤声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狄野觉得报警没用，分析道：“这人肯定是用公用电话打的，警察很难查到，就算查到了，也没法定罪，只是个假电话而已，对方可以用开玩笑敷衍过去。”
    冯世杰也不同意报警，认为太小题大做了，说道：“夏同学不要过于紧张，咱们是重点大学，校园里很安全，说不定这就是某个朋友开的玩笑。”
    90年代社会治安不好，大学校园里各种恶性案件频发，只不过此时互联网还没普及，信息不畅，很多人自以为很安全，夏芳菲也是如此，闻言放松了下来，气冲冲的说道：“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开这种玩笑，非得扇他10个大耳光不可！”
    扇耳光有毛用，弄死才是王道……
    不过经过今晚这么一闹腾，想要弄死凶手得另想办法了……
    按照眼镜男的说法，凶手之所以杀夏芳菲，目的是为了嫁祸他，但这只是推测，狄野并不能确定，因此有些担忧，和冯世杰一起把夏芳菲送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叮嘱道：“你这几天小心点，没事别出宿舍，必须外出的话就叫几个朋友陪你一起，尤其是晚上。”
    夏芳菲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大为欢喜，笑着问道：“那我叫你陪我，你陪不陪？”
    狄野拉开袖子看了看电子表，见已经11点40了，他急着回去和眼镜男研究凶手到底是谁，没兴趣纠缠，随口说道：“方便的话就陪。”
    夏芳菲看到电子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问道：“我送你的这块表怎么样，戴着合不合适？”
    狄野吃了一惊，举起手腕，指着电子表问道：“这个是你送我的？”
    夏芳菲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这块表是我下午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狄野听她这么说，刹那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急忙打了个哈哈，郑重说道：“这表挺好的，我很喜欢，以后会天天戴着，多谢你了。”
    夏芳菲很满意他的表态，举起戴着绒线手套的右手挥了挥，说道：“你喜欢就好，我回宿舍了，拜拜。”
    “拜。”
    等夏芳菲让宿管大妈打开铁门，走进宿舍楼之后，一直站在旁边当电灯泡的冯世杰开口问道：“狄野，我们还去不去找bb机？”
    狄野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朝教职工宿舍区走，无所谓道：“不找了，丢了就丢了，反正平时也不怎么用，咱们回去睡觉。”
    冯世杰小跑两步跟上他，打听道：“bb机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家里挺有钱的？”
    狄野此时还搞不清楚这具身体的家庭情况，敷衍道：“还凑合。”
    冯世杰有一颗当狗仔队的心，继续打听道：“我看夏同学对你挺好的，你们俩在谈恋爱？”
    “不算是，只是关系比较好。”
    “夏同学蛮漂亮的，穿戴也讲究，和你很般配。”
    狄野同样搞不清他和夏芳菲的关系到底如何，瞎扯道：“那些都是虚的，谈恋爱主要看性格合不合适。”
    冯世杰闻言大发感慨，自嘲道：“你个子高，长得帅，有资格挑三拣四，像我这样又矮又穷的，连性格都没得选，只能选性别，是个女的就行。”
    狄野穿越之后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长啥样，闻言摸了摸脸颊，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掏出钱包，拿了两张50的纸币给冯世杰，岔开话题道：“冯老师，今晚多谢你了。”
    “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也没帮上什么忙。”
    冯世杰嘴上客套，手却一点不含糊，迅速把钱接了过去，热切的说道：“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找我，我跟教务处和学生会的人都很熟，计算机学院的老师也认识不少。”
    “好。”
    两人回到21号教职工宿舍楼，在楼梯口分别，狄野匆匆上到3楼，把拐杖放回306室门口，然后走进303室，关好房门，取下电子表，按了按右上角的按钮。
    这次电子表的反应没有上次那么快，狄野连续按了好几下，等了大约五六秒钟，半透明光幕才冒了出来，眼镜男脖子上挂着耳机，手上拿着手柄，问道：“情况怎么样？”
    狄野见他如此模样，有些错愕，问道：“你在玩游戏？”
    “是啊，2023年的游戏比1995年的好玩多了，我刚才玩了一会《街头霸王5》……”
    “靠！你别把我好不容易打上去的段位弄没了。”
    眼镜男放下手柄，取出一张身份证，举到面前，指了指上面的名字，再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说道：“咱俩灵魂互换了时空，现在我才是狄冶，连你的名字和你的身体都属于我了，更何况游戏账号？”
    狄野看了看身份证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再看了看光幕里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感觉极其荒谬，苦笑道：“你这个1995年的老古董在2023年倒是适应的挺快，居然一会功夫就学会了上网玩游戏。”
    “我好歹是云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这么简单的东西当然一用就会。”
    “呵呵，我要是穿越之前把stea自动登录取消了，不信你现在能玩得了。”

 第三章 金手指

    云城地处南北之间，宿舍楼里没有暖气，晚上非常冷，狄野和光幕里的狄冶瞎扯了几句之后，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取暖器，把刚才树林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狄冶听完之后，问道：“那个包是不是真皮做的，外面有个附件包，附件包下面有道红线，红线下面有个长方形的标记？”
    “是不是真皮的我不知道，不过造型跟你说的差不多，确实有红线和标记。”
    “那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计算机3班的石玉成，他有个东芝的笔记本电脑，平时背的包就是这样的。”
    光幕悬浮在电子表上方，只有巴掌大小，但显示效果非常逼真，连细微的表情都能展现出来，狄野见狄冶神色淡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既不愤怒也不激动，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恨他？”
    “我在电子表里待了20多年，把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过几万遍，已经麻木了，而且我早就猜到了可能是他。”
    狄野讶然，问道：“那你怎么不跟警方说？”
    “说了没用，因为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我是计算机1班的，石玉成是3班的，平时除了上大课之外基本没有交集，而且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和夏芳菲同样没有交集。”
    “那他干嘛要偷你的bb机陷害你？”
    “美国的ib公司下学期有个活动，打算邀请一些优秀大学生去他们总部参观实习，云城大学计算机系只有1个名额，系里为了公平起见，办了个编程比赛选拔，我拿了第一，石玉成是第二，他非常想去ib，曾经跟我说愿意出两万块钱买这个名额，我没同意。”
    狄野这才了然，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去找石玉成，把这个名额卖给他。”
    这次轮到光幕里的狄冶急了，劝阻道：“ib是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公司，去他们总部实习的机会非常难得，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狄野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嘲讽道：“老古董，你别顾着玩游戏，好好上网搜搜最近20多年计算机行业的发展史，ib在2023年已经衰落了，再说我对1995年的软硬件都不熟悉，去实习反而容易露馅。”
    1995年国内计算机行业非常羸弱，对ib这样的巨头极其推崇，狄冶明显深受影响，喃喃低语道：“ib居然也会衰落？”
    “王权没有永恒。”
    狄野说了句《魔兽世界》里的经典台词，把ib丢在一边，推敲道：“石玉成今晚刻意穿了一身黑衣服，显然不是激情犯罪，而是早有预谋，这种人像毒蛇一样，非常危险，必须尽早解决。如果我主动把名额卖给他，不仅让他没有了嫁祸的动机，保证夏芳菲的安全，还能化被动为主动，让他放下戒心，方便从背后插刀，对不对？”
    狄冶认同这个推论，但仍旧心有不甘，说道：“小心养虎为患，石玉成去ib实习镀金之后，国内任何一家企业都会抢着要他，高，升职快，以后你想对付他就更麻烦了。”
    狄野闻言乐了，哈哈大笑道：“你想象力太贫乏了，去网上找几本时空穿越题材的小说看看，看完就明白我在1995年到底有多厉害了，石玉成哪怕再高，升职再快，我也能轻松捏死他。”
    “有这种小说吗？”
    “网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穿越者很强。”
    狄冶见他一脸笃定，言之凿凿，就不再反对了，说道：“我几天前刚刚严词拒绝了石玉成，你明天突然主动把名额卖给他，他会不会起疑心？”
    “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就是了，比如…你父母都还在？”
    “在啊，我爸在城隍庙开了个电器铺子，我妈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
    狄野闻言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还有个姐姐，在邮电局当销售员，我那个bb机就是她用内部价买的。”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多少岁？性格怎么样？”
    狄野在书桌上翻了翻，找出纸笔，一边问一边记，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把家庭情况摸清楚了，然后用笔头在狄永昌的名字上敲了敲，编故事道：“明天我去跟石玉成说，父亲得了重病，缺钱治病，只好把去ib实习的名额卖给他。”
    狄冶和家人感情很好，接受不了这个故事，连连摇头道：“不行，哪有这样咒父母的。”
    “我又不是神仙，没有言出法随的神通，只不过是随口编的瞎话而已，你就别担心了。”
    狄野说完，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老式身份证，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现在我是狄野，狄永昌是我爸，不是你爸，我会照顾好他的。”
    狄冶无可奈何，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家里没人，父母都去世了，无牵无挂，你可以随便折腾。”
    “这样啊…那你父母在1995年应该都还在世，你可以去找他们。”
    “大哥，你仔细看看身份证，我是1996年出生的，1995年去找他们，万一产生了蝴蝶效应，把我弄没了怎么办？再说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认识我，何必自寻烦恼。”
    狄野暂时不想聊这个话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问起了下一个关键问题：“你跟夏芳菲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狄野呵呵冷笑，抬手指了指电子表，说道：“这块表是1994年美国世界杯纪念版，国内没有卖的，需要托人从海外代购，价格肯定不便宜，夏芳菲送你这么贵的新年礼物，你还扯什么普通朋友，不嫌矫情吗？”
    狄冶还是个纯情处男，闻言有些讪讪然，扭捏道：“我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电子表，夏芳菲是说过喜欢我，但是我觉着她刁蛮娇气，爱闹腾，所以没答应。”
    狄野简单打听了一下他和夏芳菲平时相处的细节，然后就没在这种感情小事上纠缠了，转而问道：“这块电子表有四个按钮，除了右上角的这个之外，其余三个都有什么功能？”
    “我也不知道，咱们挨个试试。”
    两人拿起各自的电子表，反复研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总结出了四个按钮的具体功能：
    右上角的按钮是视频通话器，按下之后能和对方跨时空视频聊天；
    右下角的按钮是镜头转换器，按下之后能切换视频聊天的视角，不再局限于只看对方的脸；
    左上角的按钮是留言收发器，按下之后双方能互相发送和接收留言；
    左下角的按钮是光幕控制器，按下之后能让光幕脱离表盘，在空中自由调整尺寸和位置。
    有了这些发现之后，两人都感觉交流方便了不少，由于狄野看过不少穿越小说，脑洞比较丰富，在他的指挥下，狄冶用智能手机做了几个测试，结果发现光幕无法被手机拍下来，录音也只能录到狄冶一个人的声音，无法录到狄野的声音。
    “这样的话，我估计别人都看不到这道光幕。”
    “应该是的，这块手表虽然非常诡异，却是个好宝贝，千万别弄丢了。”
    “不会弄丢的，我刚才出去拿外卖的时候试过了，只要离开这只表超过10米，耳边就会听到滴滴的警报声。”
    “真的假的？”
    “你去试试看。”
    狄野站起身来，把电子表放在书桌上，然后离开303室，走到楼道尽头，发现脑海里不仅能听到滴滴的警报声，还能感知到电子表所在的具体位置，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屋子里，说道：“看来这玩意是灵魂绑定的史诗级装备，不用担心弄丢或者被人抢走。”
    “灵魂绑定是什么意思？”
    “你上网搜一下就明白了。”
    此时已经凌晨2点多了，狄野酒醉未消，早已精疲力尽，打着哈欠说道：“睡觉，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明天早上一睁眼，咱俩又各自回归各自的世界了。”
    “你先睡，我上网研究一下你刚才提到的行业新闻和穿越小说。”
    “那完了，你铁定会通宵，我那个身体前两年受过伤，不怎么健康，通宵之后会很难受。”
    “我在电子表里睡了20多年，现在不困，你去睡。”
    “行，晚安。”
    狄野把电子表放在枕头边，然后脱下衣服，钻进被窝，关掉电灯，仰头看着天花板，在沉沉睡去之前，快速回顾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下午，准确的说，是2023年5月1日下午，他在一家旧货市场闲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块1994年美国世界杯纪念版的卡西欧5600，由于店主不识货，只标了50块钱的价格，于是就买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他在把玩电子表的时候，按了一下右上角的按钮，然后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身酒气的躺在单人床上，旁边的书桌上放着那枚电子表，电子表上方有道极具科幻色彩的光幕，光幕里有另外一个自己，喋喋不休的让他赶紧起床去救人。
    “真是神奇而又刺激的一天！”

 第四章 新生活

    “狄野，起来了没？”
    狄野被敲门声惊醒，睁开酸胀发涩的眼睛，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回过神来，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了电子表，这才松了口气，冲门外喊道：“冯老师，我刚睡醒，有事吗？”
    “没事，就是找你一起去吃早饭。”
    “那你等一下，我现在起来。”
    狄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7点半了，于是把电子表戴在左手腕上，下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对冯世杰说道：“冯老师，你先进来坐一会，我去洗漱。”
    “行，你去。”
    303室的墙壁上有个摆放生活物件的长方形凹槽，狄野从里面拿出装着牙刷牙膏的搪瓷缸子，再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了条毛巾，放进塑料盆里，打着哈欠走出了屋子。
    1995年住宅还没有全面商品化，筒子楼里住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走廊里一片热闹，不仅有大人的谈笑声和小孩的哭闹声，还有收音机放新闻，电视机放广告以及录音机放音乐的声音，又嘈杂又热闹，极具生活气息。
    这种场景狄野从没体验过，他饶有兴趣的四处观察，慢悠悠的走到位于楼道西侧的公共卫生间，然后在门口愣住了，因为里面的水槽前站满了人，后面还有不少居民在排队。
    “1，2，3……一共6个水龙头，居然不够用，真够壮观的。”
    狄野为之咋舌，只好有样学样，端着塑料盆去排队，等了三四分钟才轮到自己，他匆匆刷完牙，用毛巾洗脸的时候，被冰冷的自来水冻得打了个哆嗦，旁边的老大爷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声，鄙视道：“娇生惯养！”
    “大爷，您是不是住306？”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你身体挺好的，干嘛要弄根拐杖放门口？”
    “我打孙子用的。”
    “大爷您真威风。”
    狄野和老大爷瞎扯了几句，去隔壁方便了一下，然后哼着“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歌词，回到了303，把搪瓷缸子和毛巾放回原处，对坐在书桌前的冯世杰说道：“我好了，咱们走。”
    冯世杰把手上的《计算机组成原理》放回原处，起身说道：“计算机现在用途越来越广泛了，我一直想学，等你考完研了之后，把这些书借我看看。”
    “没问题。”
    狄野嘴上说的爽快，心理却有些疑惑，因为他2018年读大四的时候，也凑热闹参加过考研，当时是12月底考试的，而今天已经是1995年1月2日了，听冯世杰的语气，显然考研还没开始。
    “赶紧试试电子表能不能作弊，否则别说考研了，期末考试都要完蛋。”
    狄野抱着这样的念头，在去食堂的路上，装作定闹钟的样子，当着冯世杰的面，按了一下电子表左上方的按钮，召唤出了光幕，结果发现冯世杰完全没有反应，确实看不到光幕。
    “发达了！如此一来，只要和老古董搞好关系，等于有了个隐身的技术顾问，而且还是个有28年时间差的顾问。”
    左上角的按钮是留言收发器，狄野雀跃过后，见光幕上有两条留言，于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触碰光幕，点了播放，然后再次观察冯世杰，发现他仍旧没反应，明显听不到狄冶的声音。
    狄冶心思非常缜密，发过来的两条留言都是关于校园生活的，第一条告诉狄野他住11号学生宿舍楼402室，然后介绍了几个室友的姓名、外貌以及性格，第二条通知他早上有门计算机系3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9点50在主教学楼208上《编译原理》最后一节课，要划考试重点，石玉成肯定会去上课的，他喜欢坐在前排，左边脸颊上有颗黑痣，很好认。”
    这老古董记忆力真好，都过去了20多年了，居然还记得上课的时间、地点以及内容……
    狄野大为佩服，按了一下按钮，切换到发言模式，对着电子表轻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关掉光幕，在冯世杰的带领下，走进了位于体育场和主教学楼之间的第二学生食堂。
    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由于1995年没有智能手机这种社交毒药，不管是在塑料餐桌前坐着吃的，还是拎着袋子走着吃的，几乎每个人都在和同伴聊天交流，虽然绝大多数人的穿着很朴实，脸上却洋溢着昂扬热烈的精气神。
    狄野很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场面，一边跟在冯世杰身后排队，一边四处张望，等快走到橱窗口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买东西用的不是钱，而是各种花花绿绿的票子，有些懵圈，急忙掏出钱包翻了翻，从夹层里找到了几张塑料做的饭票。
    “1995年居然还没有校园卡？”
    除了饭票之外，物价也让狄野很惊讶，肉包子只要1毛5，白粥只要5分钱，这让他对1995年经济状况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觉得昨晚给冯世杰100块钱太亏了，应该给50…不，10块钱应该就行。
    食堂里的东西虽然便宜，分量也足，但味道却不咋样，狄野就着稀饭，吃了两个肉包之后感觉吃不下了，就把剩下的一个给了冯世杰，然后跟他告别，徒步前往11号学生宿舍楼。
    狄野是云城本地人，但没有在云城大学读过书，对校园里的布局不是很了解，沿途找人问了两次路之后才找到11号楼，逆着下楼的人群走上4楼，推开402室，然后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烟味和臭袜子味的浑浊气息。
    402室是典型的老式学生宿舍，两侧各有四张上下铺床，中间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桌，把空间挤的非常狭窄。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睡觉，还有一个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见到狄野进来，笑着打趣道：“哟，狄大才子今天怎么有空回老巢了？”
    “回来拿几本书。”
    狄野见他留着中分头，身型微胖，和狄冶描述的人物很吻合，于是打招呼道：“朱子春，大清早的你在看什么？”
    “《倚天屠龙记》。”
    “这么老的小说你没看过？”
    “早看过了，最近到处都在放这本书改编的电视剧，所以重温一遍。”
    狄野侧身穿过书桌和床铺之间的空隙，走到窗户前，把玻璃窗推开一条缝，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打听道：“你经常跟3班的人一起玩，知不知道石玉成住哪间宿舍？”
    “411，他跟你一样，都是云城本地人，平时不怎么住宿舍，你找他有事？”
    “有点小事。我看这家伙挺有钱的，你知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这时朱子春上铺的家伙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插话道：“我知道，石玉成他爸是新民制药厂的总经理，住大别墅，坐奔驰车，特别有钱。”
    根据狄冶的描述，睡朱子春上铺的室友名叫苏兆年，喜欢打扑克牌，经常在各个宿舍之间流窜，消息非常灵通，狄野听他这么说，心头一动，问道：“他爸是不是叫石卫东？”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听3班的人说石玉成家里特别阔绰。”
    狄野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新民制药厂是云城非常着名的国有企业，建于1958年，是苏联援建的重点工程之一，在90年代之前产销两旺，经营的红红火火，但是1992年之后急转直下，连年亏损，最终于1998年和一家香港企业合资改制。
    1998年改制闹得动静非常大，甚至还出了人命，事后经过调查，石卫东在1993年到1998年担任总经理期间，以权谋私，用各种手段侵吞公司资产，造成重大经济损失，最终锒铛入狱，判了十年。
    石卫东生活腐化，有很多桃色的小道消息，事隔多年之后仍旧在云城本地流传，因此连狄野这样的95后都对他有所耳闻。
    “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石玉成那么心狠手辣。”
    狄野又和苏兆年聊了一会，发现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于是就不再打听了，从宿舍墙壁的凹槽里找到一本《编译原理和技术》教科书，准备去主教学楼等石玉成。
    在临走之前，狄野见大书桌上有个塑料把手的镜子，于是拿起来照了照，发现比身份证上的照片要好看，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确实有点小帅，忍不住笑了，嘀咕道：“用2023年一套有24小时热水的房子换这张脸，不亏。”

 第五章 大忽悠

    主教学楼208是一个阶梯教室，有十几排座椅，非常宽敞，狄野为了逮住石玉成，在门口第一排坐了下来，见时间还早，于是翻开《编译原理和技术》看了起来。
    狄野大学读的也是计算机专业，由于性格跳脱，兴趣广泛，没有当程序员的耐心，毕业后不久就转行去做自媒体了，动手编程能力不行，但却掌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行业花边知识，看了一会之后，发现这本教科书基本照抄了图灵奖得主alfred aho等人1986出版的经典着作《编译原理》，也就是俗称的“龙书”。
    这个发现让狄野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把书丢在桌子上，眼神呆滞，开始走神，琢磨以后究竟要干什么。
    当学霸是一条路，有电子表这个作弊器，可以让狄冶帮忙把1995年的考研试卷找出来，轻松考上名校，然后剽窃未来的各种顶级论文，当教授，评院士，在象牙塔里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当富豪也是一条路，1995年互联网浪潮才刚刚兴起，有无数的发财机会，即使没有狄冶帮忙，自己也能凭记忆赚到大钱，在繁华都市里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
    当明星或者当导演也不错，有成千上万的作品可以剽窃……
    此时才8点多钟，大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特别寒冷，狄野手脚冻得冰凉，脑子却像烧开的热水，咕嘟嘟的冒着各种点子，让他意醉神迷，几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直到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9点40了，再过10分钟《编译原理》就要开课了。
    狄野收拾好情绪，站起身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装作熟悉的样子，和三三两两走进教室的同学打招呼。
    就这么等了几分钟，一个穿着灰色长款羽绒服，左边脸颊有颗黑痣的家伙走了进来，他没有背电脑包，而是拎着手提袋，见到狄野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低头躲开他的注视，走到教室后排，在角落处坐了下来。
    狄野见沿途几乎没有同学和他打招呼，感觉这厮人缘很差，心理素质也不行，立刻有了新想法，于是拿起自己带过来的教科书，走到石玉成旁边坐下来，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的笔记本电脑呢？”
    “坏了，前几天拿去让人修了。”
    “前几天是哪天？”
    “上星期五…不是，是上星期四。”
    狄野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道：“那太不巧了，我本来想借你的笔记本电脑写个程序，现在只好算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老师掐着点走进了教室，狄野不再说话，拿出一支铅笔，按照老师的提示，在教科书上画圈圈，把要考的知识点记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他时不时的扭头打量石玉成。
    狄冶性格温和，说话慢声细语的，像是一个花样暖男，但他留给狄野的身体，却是个阳刚气十足的型男，浓眉大眼，轮廓硬朗，再加上1米8左右的身高，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石玉成个子不高，身型瘦弱，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等下课铃声响起之后，立刻站起来想走，狄野堵着过道，拦住了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有一节课没上，这么快就要走？”
    “我肚子不舒服，不上了。”
    “正好我肚子也不舒服，要不一起去医院看看？”
    石玉成被逼急了，露出了本性，握紧拳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阴狠劲，低声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狄野穿越前在业余时间练过几年综合格斗，心理上比较自信，而且他已经27岁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根本不会被这种没毕业的雏鸟吓到，朝前迈了一步，紧贴着石玉成，居高临下的反问道：“你又到底想干什么？”
    石玉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说道：“打架斗殴会被开除的，我不信你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
    狄野闻言，故作迟疑的环视了一圈教室，然后侧身让开了走道。
    石玉成见状，冷笑一声，从他身边跨过，快步朝教室外面走。
    狄野等这厮走了几步，露出后背之后，突然冲上去，用颈脖绞的动作，右手臂勾住咽喉，左手臂抵住后脑勺，恐吓道：“信不信我直接勒死你？”
    颈脖绞是一种实战性很强的格斗技巧，能在几秒钟之内让人窒息晕倒，狄野没有用全力，动作幅度不大，而且面带笑容，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在勾肩搭背的嬉闹，所以没有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
    石玉成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摆脱束缚，呼吸却越来越困难，瞬间破防了，慌不择言的辩解道：“别别别，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狄野把脸贴在他的耳边，沉声问道：“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冒充你去找夏芳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劝你把实习名额让给我。”
    狄野得到了想要的口供，心头一松，放开石玉成的脖子，改为揽着他的肩膀，说道：“跟我出来，咱俩好好聊聊！”
    经过刚才的绞喉，石玉成清晰感知到了两人战斗力的巨大差距，不敢挣扎，被狄野半拖半押的带出了主教学楼，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坛前，看起来像只被老虎逮住的小白兔，惶然无措。
    狄野本来想装一回江湖大佬，但是发现缺少香烟或者雪茄这样的道具，只好作罢，问道：“夏芳菲是金陵人，你知道吗？”
    石玉成摇了摇头。
    “那她父母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石玉成继续摇头。
    “她父亲是军区的上校，母亲是苏省的副厅级干部。”
    夏芳菲确实是金陵人，但家世是狄野瞎编的，所以职务说的很含糊，他见石玉成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感觉效果不错，继续问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石玉成同样摇头，表示不知道。
    世界上所有的骗局，基础都来自信息不对称，狄野见他一问三不知，于是开始忽悠道：“我父亲在城隍庙开小卖铺，母亲是市医院的护士，和夏家不在一个层面，所以我才想要考研，用学历弥补家庭的差距，然而考研并不是十拿九稳的，如果失败了，就要去找工作，而且必须去金陵找工作，否则夏芳菲就要和我分手。”
    石玉成不明所以，疑惑道：“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狄野摊了摊手，说道：“有关系，夏芳菲让我寒假去金陵见她父母，顺便打点门路，为找工作做准备，可是我家里没钱，所以你昨晚根本不用去找夏芳菲，我本来就打算把去ib实习的名额卖给你。”
    “可是你前几天刚刚拒绝了。”
    “那是你开价太低！”
    狄野把狄冶的话搬出来，现学现用道：“ib是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公司，去他们总部实习镀金之后，国内任何一家企业都会抢着要你，高，升职快，你只出两万块钱就想拿走名额，不觉得寒酸吗？”
    一谈到钱，石玉成重新恢复了自信，傲然说道：“你开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答应。”
    狄野见他如此，本着宰肥羊的心态，试探道：“我需要5万块钱。”
    石玉成还真是个大肥羊，眼都不带眨的说道：“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然后你跟我去找费院长，把申报名额改了。”
    让人送钱过来，而不是转账，看来这厮家里的钱果然不干净……
    石玉成对去ib实习极为热衷，打电话的时候催的很急，于是只过了20多分钟，就有个穿毛皮大衣的漂亮女人开车来到云大北门，把一个手提箱交给了他，然后又匆匆离开了。
    “这位美女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她是我爸以前的秘书。”
    狄野盯着远去的桑塔纳，记下了车牌号码，然后去学校附近的银行网点，办了张新的银行卡，把钱存了进去，接着用父亲病重，需要照顾为由，去院里写了个申请表，把实习名额让给了石玉成。
    等走出计算机学院的办公楼之后，石玉成非常兴奋，主动说道：“狄野，你昨晚喝多了，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时候，把bb机落在了里面，被我捡到了，回头还给你。”
    “原来被你捡到了，我还以为被人偷了，那多谢了，回头我请你吃饭，算是感谢。”
    “哈哈，好。”

 第六章 厚脸皮

    从计算机学院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狄野想起自己那本《编译原理和技术》教科书还在教室里，于是走回去拿，结果看到夏芳菲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旁边还有个短头发的女生陪着。
    “朱子春说你把书丢在这里，没上最后一节课，干嘛去了？”
    “去学院里办了点事。”
    狄野看了看时间，发现刚好12点，早上的最后一节课10分钟之前就结束了，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夏芳菲站起身来，把教科书递给他，说道：“来找你一起去吃午饭，聊聊昨晚的事。”
    狄野刚赚了一大笔钱，心情很好，随手接过书，说道：“昨天你送了我新年礼物，今天我请你吃大餐，这位同学也一起去。”
    短发女生闻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走。
    狄野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两人很熟，绝不是陌生人，连忙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补丁道：“喂，别走啊，我真心请客。”
    “拉倒！我只是个‘这位同学’，就不当电灯泡了。”
    夏芳菲小跑两步，追上去拉住短发女生，劝说道：“什么电灯泡呀，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黄雅你和狄野是中学同学，跟他关系比我亲近多了。”
    狄野听说短发女生是中学同学，感觉有些不妙，于是急中生智，轻咳一声，用夸张的表情朝她使眼色。
    黄雅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暗戳戳的提条件道：“我今天下午有事，没时间跟你们去吃大餐，等下次再叫我。”
    “没问题，下次你随便点，想吃什么都行。”
    黄雅对狄野的回答很满意，挣脱夏芳菲半推半就的挽留，发出一串周星驰式的怪笑，扬长而去。
    夏芳菲被怪笑弄的有点不好意思，站在原地磨蹭，狄野上前打了个响指，说道：“走，吃大餐去，你想吃什么？”
    “咱们去吃肯德基怎么样？市中心刚开了一家，我还没吃过。”
    狄野脚步为之一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觉得去体验一下也未尝不可，说道：“行啊，在什么地方？”
    “在青云路那边，我带你去。”
    两人从主教学楼出来，在去北门的路上，狄野装作无意的样子打听道：“夏芳菲，昨天你送我的那块电子表，是在哪里买的？”
    “我二哥前阵子去东瀛考察，我让他帮忙买的。”
    “你二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熊猫电子当技术员。”
    熊猫电子是金陵的知名企业，狄野小时候家里的电视机就是这个牌子，闻言哦了一声，又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们也在熊猫电子上班，我爸是车间主任，我妈以前是会计，现在已经去世了。”
    狄野轻轻哦了一声，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又问道：“你跟你们宿舍的人或者班上的同学说过家里的情况吗？”
    夏芳菲感觉有些奇怪，侧头问道：“这里是云城，又不是金陵，我干嘛要跟别人说我家里的情况？”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学校北门，来到了马路边的公交车站牌处，狄野一边等车，一边叮嘱道：“如果最近有人打听你家里的情况，什么都不要说，就用保密这两个字敷衍。”
    夏芳菲更加惊奇了，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别管了，反正记着这么说就行。”
    这时路上来了一辆挂着出租车标志的昌河面包车，狄野急忙挥手叫停，夏芳菲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惊奇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居然舍得打车。”
    狄野指了指电子表，调侃道：“已经12点多了，坐公交车过去我怕会把你饿死，到时候没法交代。”
    “我看你是自己快饿死了？”
    “我勉强还能坚持……”
    1995年的云城市区很狭小，连二环路都没修好，两人打车只用十几分钟就到了市中心的肯德基店，但是点餐取餐却花了半个多小时。
    等把餐盘端到座位上的时候，狄野累的腰酸腿软，吐槽道：“这肯德基不如改名叫减肥鸡，吃一顿能瘦三斤。”
    夏芳菲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有新鲜感，拣了根薯条尝了尝，说道：“蛮好吃的。”
    狄野不喜欢吃薯条，帮忙把番茄酱包撕开，然后埋头吃起了汉堡，夏芳菲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狄野，你这几天变化挺大的。”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知道，反正是变了，像是换了个人。”
    “女大十八变，男大二十二变，我马上要22岁了，提前变身有什么奇怪的。”
    夏芳菲正在用吸管喝可乐，闻言噗的一下差点把可乐喷了出来，笑着埋怨道：“你看你，以前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爱说话，现在却像讲相声一样胡说八道。”
    根据昨晚打听的情况，狄冶对夏芳菲不来电，两人基本没有单独相处过，交流也不多，互相都不是很了解，因此狄野根本不担心露馅，递了张纸巾过去，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夏芳菲愣愣的看着他，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薯条，含糊着说道：“我都喜欢。”
    狄野想早点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打算含糊下去，逼问道：“你喜欢我，总得有个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理由。”
    “你要是这么说，我现在就走，以后别联系了。”
    夏芳菲用薯条在餐纸上画圈圈，过了一会抬起头来，脸颊变得绯红，说道：“我觉着咱们身高很般配，而且你有点像我二哥，做事认真稳重，感觉很踏实，所以就喜欢了。”
    这妹子居然是个兄控？
    狄野哭笑不得，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认真稳重了？”
    “我看过你给同学讲题的样子，也在机房里看过你写程序的样子，一脸专注，眼睛发光，特别帅。”
    “傻瓜！任何人坐在电脑前眼睛都能发光，因为屏幕会反光。”
    夏芳菲是个敢爱敢恨的女生，话说出口之后，没有了心理包袱，不再羞涩，反客为主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嫌我长得不好看，还是嫌我身材不够好？”
    狄野一时为之失语。
    夏芳菲脸型圆润，琼鼻丰唇，属于端庄耐看型的女生，虽然冬天穿的臃肿，显不出身材，但从她将近1米7的身高以及笔直的大长腿看，怎么着也不算差。
    “你说呀！”
    狄野叹了口气，把薯条盒子拿到面前，一根接着一根的往外拿，说道：“你搞错了，我不是个稳重的人，而是个花心的人，欲望特别多，就像这些薯条，今天想吃这根，明天想吃那根，所以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怕伤害你，你懂我的意思？”
    “我不信，黄雅说你以前从没谈过恋爱。”
    “那是以前，我以前还不爱说话呢。”
    狄野说完之后，继续埋头吃汉堡，等把两个鸡腿堡都吃完了，抬头一看，发现夏芳菲正盯着那些薯条发呆，于是说道：“谈恋爱不是写小说，自我脑补…自我幻想是靠不住的，你根本不了解我，就别自寻烦恼了，以后咱们各自安好，如何？”
    夏芳菲心情大坏，完全没有了食欲，起身离开肯德基，狄野跟在后面，陪她在街上走了一会，说道：“我送你回学校。”
    “不要你管，我自己会回去。”
    “昨晚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如果是捉弄你开玩笑的话，最多只会把你骗出宿舍楼，绝对不会约你去那个小树林的。”
    夏芳菲停下了脚步，扭头说道：“你干嘛还要关心我？”
    狄野笑了笑，说道：“难倒我们不是朋友吗？”
    夏芳菲只是单恋，投入的感情不深，难过更多是因为失落，而不是伤心，闻言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脸皮真厚！”
    “恭喜你，终于稍微了解我一点了。”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又收了我的新年礼物，所以不仅脸皮厚，还爱贪小便宜，对不对？”
    “不对，这个我必须要澄清，昨天我不知道你送的礼物那么贵重，所以收下了，包装盒已经扔掉了，没法还你，现在要么给你钱，要么你在这条街上任选一件商品，我买下来送你当回礼。”
    “真的？”
    “真的。”

 第七章 花心大萝卜

    狄冶和夏芳菲不来电的理由有三条，分别是刁蛮、娇气、爱闹腾，前两条狄野没发现，第三条这天下午感觉到了，因为她把青云路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逛了一遍，什么商品都试，但就是不买。
    “已经逛了两个多小时，腿都要断了，你选好了没有？”
    “我看你踢球的时候挺能跑的呀！这里的东西都不好，咱们去百货大楼看看。”
    “去百货大楼如果你再选不好，我就买串糖葫芦当礼物送你了。”
    “好好。”
    90年代属于百货大楼的鼎盛时期，是各大城市商业圈里不可或缺的核心，云城也不例外，里面游人如织，极为热闹，狄野看到了很多小时候耳熟能详的品牌或者产品，勾起不少美好回忆。
    不过他此时累坏了，只是走马观花的随便看了看，然后在三楼的女装区找了个角落，让夏芳菲自己去试衣服，自己则把《编译原理和技术》教科书垫在地上，坐下来休息。
    由于早上做过试验，确认外人无法看到光幕，在休息的时候，狄野光明正大的召唤出光幕，查看留言，结果发现几分钟之前狄冶发了个语音过来，问他方不方便视频。
    “都下午3点半了，这家伙才发信息过来，昨晚肯定通宵了。”
    狄野用食指在空中一划，把光幕拖到面前，调整成平板电脑大小的样子，然后按下了电子表右上角的按钮，申请视频通话。
    按下按钮之后过了几秒钟，狄冶出现在了光幕上，狄野见他顶着鸡窝头，满脸憔悴的样子，调侃道：“通宵的滋味如何？”
    “比喝醉了还难受，我早上10点才睡觉，现在刚起来，午饭都还没吃。”
    “你会点外卖吗？”
    “会啊，我昨晚已经点过一次了，刚才点了份肯德基套餐，要15分钟之后才能送到。”
    狄野听他也要吃肯德基，忍不住笑了，问道：“你昨晚通宵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看1995年到2023年之间的行业新闻，这20多年变化太大了！好多东西比科幻电影里的道具还神奇，比如手机，我在1995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2023年居然人手一个，而且功能比电脑还强，还有比如无人机……”
    狄冶是个典型的科技狂热分子，滔滔不绝讲了一大通，最后总结道：“这20多年真是风起云涌，精彩纷呈，我没能参与其中，十分遗憾。”
    “现在参与也不迟，我看你对编程特别感兴趣，完全可以自学……”
    百货大楼生意兴隆，顾客很多，狄野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样子，让一个陪老婆逛街的中年男子产生了好奇心，凑过来问道：“哥们，你对着空气念念有词的说啥呢？”
    “我在祈祷时间跑快点，这样才能早点结束痛苦。”
    “哈哈你真幽默。”
    狄野在应付中年男子的同时，心里却在酝酿和狄冶的对话，结果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光幕上出现了几行文字，把他的想法显示了出来。
    “你那边有键盘吗？居然能打字！”
    狄野脑洞大开，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以默念的方式，用文字解释道：“没有键盘，电子表和我们灵魂绑定在一起，既然能用语音传递信息，那同样也能用意识传递信息，心里想什么，就会显示什么。”
    “有意思，我也试试。”
    狄冶是个老古董，没经历过网文的洗礼，也没体验过语音输入法，试了好一会才学会。
    由于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因此很快又改成了说话，打听道：“有个叫钟智铭的人，刚才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过来，催我赶紧选好题材写稿子，你不是早就大学毕业了吗，怎么还要选题写论文？”
    “不是写论文，是写自媒体视频文案，我这会在百货大楼，不方便跟你细聊，等晚上再说。”
    “你在百货大楼干什么？”
    狄野按了一下电子表的按钮，调整视频角度，把周围环境展示给狄冶看，解释道：“我帮你和夏芳菲分手了，现在陪她买分手礼物。”
    狄冶三观受到了冲击，惊诧道：“你们2023年的人，分手还要送礼物？”
    “还有分手炮呢…算了不污染你纯洁的心灵了，夏芳菲送的那个电子表很值钱，我现在没法退给她，所以干脆买个礼物回赠。”
    “那倒也是，不过我一个月只有200块钱的生活费，你买不了和电子表等值的礼物。”
    “没事，我早上以5万块钱的价格，把去ib实习的名额卖给了石玉成，现在不缺钱。”
    狄冶对金钱看得很淡，仍旧有些耿耿于怀，说道：“我爸要是知道你把实习名额卖给了别人，肯定会暴跳如雷，你就自求多福。”
    “你爸脾气不好？”
    “不是脾气不好，是很爱面子，我下学期要去美国大公司实习的事，他已经跟亲戚朋友大肆宣扬过了，你现在把名额卖了，他丢了面子，肯定非常生气。”
    狄野闻言揉了揉额头，问道：“几月份去实习？”
    “3月6号到4月6号，实习一个月。”
    “那没事了，有3个月的缓冲期，完全可以找个别的方式去美国溜达一圈。”
    “去美国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狄野看到夏芳菲穿着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从斜对面的店面试衣间里出来了，于是匆匆说道：“去美国没你想的那么难。我先挂了，回头再聊。”
    “行，你去忙。”
    狄野从地上站起来，拿着教科书走了过去，见夏芳菲对着镜子反复照看，明显十分喜爱，于是说道：“这件挺好的，很适合你，就买它。”
    “还是算了，太贵了，要600多块钱。”
    “600块钱买我的双腿不受折磨，很划算了。”
    夏芳菲脱下大衣，挂回衣架上，坚持道：“真的太贵了，别买，你要是累了就继续坐着，我去看看别的。”
    脱下大衣之后，夏芳菲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把姣好的身姿展现了出来，狄野扫了一眼她圆润饱满的曲线，懊恼道：“我忽然后悔了，要不咱俩还是谈恋爱。”
    夏芳菲以前和狄冶相处的时候，有很强的患得患失心理，表现的比较拘谨，中午被狄野一番话打破了单相思，没有了心理包袱，开始放飞自我了，单手叉腰，摆了个模特走秀的pose，笑着说道：“覆水难收，你已经没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
    狄野伸手把那件大衣取了下来，调侃道：“古人说女人如衣服，你看，衣服挂回去了还可以重新拿下来。”
    “喂，这个真的很贵。”
    “不贵。走，我晚上还有事，没时间继续陪你逛街了。”
    狄野用早上新办的银行卡付了钱，然后打车回学校，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夏芳菲拎着衣服袋子，幽幽说道：“狄野，我现在相信你中午说的话了，你既会花言巧语，又舍得花钱，以后肯定是个花心大萝卜。”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要是喜欢青菜，咱们就做普通朋友，你要是喜欢萝卜，随时来找我。”
    “不要脸，滚你！”
    狄野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租的房子，在路过学生超市的时候，他进去买了一盒速溶咖啡，等回到303之后，用热得快烧了一瓶开水，泡了杯咖啡，然后和狄冶再次视频，向他科普什么是自媒体。
    狄冶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几分钟就搞明白了，再次感慨科技的神奇，说道：“在家里玩电脑就能赚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没想到在2023年居然这么容易就能实现。”
    “就是因为很容易实现，所以门槛低，竞争激烈，钟智铭和我主要做知识类的长视频，每次选题写稿都要花很多功夫，但赚的不多，只能勉强糊口。”
    “我看过你的银行卡，去年赚了20多万，我爸在城隍庙偷偷摸摸的卖了四五年走私电器，也才赚了这么点而已，这也算勉强糊口？”
    “大哥，一个大肉包子在1995年只要1毛5，在2023年要2块5，物价差了十几倍。”
    狄野吐槽了一句，好奇道：“你爸挺有门路啊，居然能搞到走私电器。”
    “不需要什么门路，粤省到处都有，羊城有个易发商场，专门批发走私货，我爸就是从那边进货的。”
    狄野只知道90年代国内出过很多走私大案，但没想到会如此猖獗，闻言很是惊奇，又追问了几句，发现狄冶只知道一点皮毛，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于是让他去网上用“易发”为关键词搜索，结果让他更加惊奇了。
    “90年代国内80以上的走私电器都从这家商城流出，还催生出了国美、锐丰、胜美达等知名企业……”
    “有意思，你跟钟智铭说，下一期视频就做这个易发商城。”

 第八章 考研试卷

    解决了选题写稿之后，两人按照时间顺序，从幼儿园开始，事无巨细的交代各自人生履历以及社交关系，以防再次出现狄野不认识同学，又或者狄冶不认识同事之类的乌龙事件。
    这项工作非常繁琐，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大致梳理清楚，狄冶在2023年有手机和电脑帮忙，照片以及影像资料也多，记起来非常轻松，狄野在1995年就苦逼了，用钢笔写了几十页的笔记，累的手腕酸痛。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我再也没写过这么多字了。”
    狄野看着记事本上东倒西歪的字迹，抱怨道：“1995年什么都好，就是电子产品太落伍了，还没有互联网，非常不方便。”
    狄冶拿着手机，一边整理微信通讯录，一边安慰道：“我昨晚看资料说1995年是中国互联网元年，京城和浦江1月份已经有互联网了，云城应该很快也会通网。”
    1995年邮电系统还没有拆分，缺乏市场竞争，工作效率很低，狄野不抱期望，端起重新泡的咖啡，说道：“等我7月份毕业的时候，云城都未必能通网……对了，你考研报的是哪所学校？”
    “金陵大学。”
    狄野闻言被咖啡呛了一下，放下杯子咳了两声，问道：“你不是对夏芳菲没感觉吗？怎么又报考了金陵大学。”
    “我报考金陵大学是刘教授建议的，和夏芳菲没关系，金陵大学有计算机软件新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
    “看来你对软件编程是真爱啊。”
    “我确实喜欢编程，你不喜欢的话，考研的时候去走个过场就算了。”
    90年代考研一般安排在春节前两周的周末，1995年除夕是1月30日，所以考研是1月14日和1月15日，正好在云大期末考试结束之后。
    狄野翻了翻书桌上的台历，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我还是去考一下，你在网上帮我把1995年的考研试卷找出来，我提前做一下准备，争取考个高分。”
    狄冶脑洞不够大，从没想过这种作弊方式，惊诧道：“还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
    “可是你这样做，就算考了高分，复试的时候也会露馅的。”
    狄野此时还没想好未来的发展规划，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初试过了，复试等以后再说。”
    狄冶昨晚通宵过后，已经能熟练使用浏览器和搜索引擎了，只用几秒钟就找到了1995年的数学、英语以及政治全国统考试卷，发现上面自带参考答案，于是郑重其事的提醒道：“这些卷子在你那边是绝密资料，千万别外泄出去，否则会惹上大麻烦。”
    狄野哈哈一笑，说道：“家里有打印机，你把这些卷子打印出来，等考研那天咱俩视频，把卷子摆在光幕前，我现场抄答案，只要别人看不到光幕，就不可能外泄。”
    狄冶本以为他要把答案背下来，没想到居然这么玩，目瞪口呆道：“你真是个作弊的天才！”
    “一般一般，只是经验比较丰富而已。”
    “这样也好，安全。不过考研除了数学、英语和政治之外，还有专业课，专业课是金陵大学自己出题的，不知道网上有没有？”
    没有人能抵挡用金手指作弊的诱惑，狄冶也不例外，他虽然没法自己考研了，但仍旧有很强的参与感，打开金陵大学计算机系的官方网站看了一会，苦恼道：“这上面没有1995年考研的专业课试卷。”
    “在你那个时代，考研是一门很赚钱的生意，像金陵大学这样的名校，网上肯定有人卖各个专业的历年真题，我教你怎么找。”
    在狄野的指导下，狄冶很快找到了一家专门卖考研资料的商铺，买了一份金陵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历年真题，下载之后看了看，见1995年的题目以编译原理和操作系统为主，有些技痒，说道：“我打印出来做试试。”
    “你做，我去吃晚饭。”
    此时已经晚上7点了，食堂里剩下的都是些残羹冷炙，狄野只好到校外吃了份牛肉面，然后又去了趟宿舍，找同学借早上旷掉的那节课的课堂笔记，好拿回去让狄冶帮忙准备期末考试。
    宿舍里只有朱子春一个人在，他像早上一样，裹着被子，靠坐在床头看《倚天屠龙记》，见到狄野进来，说道：“刘教授下午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根据狄冶介绍的信息，刘教授是他的毕业论文导师，水平很高，狄野有些头疼，问道：“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有，就是让你过去一趟。”
    “那我明天早上去。”
    狄野找朱子春要了课堂笔记，一边抄重点，一边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
    “小高被女朋友叫走了，苏兆年和董建中去西门外面的录像厅看电影，剩下的几个临时抱佛脚，去上自习了。”
    “他们去看什么电影，爱情动作片吗？”
    “电影不就这两样内容吗，要么谈情说爱，要么打打杀杀。”
    “也可以两者融合，在狭小的空间里，用激烈的肢体动作表现爱情的美好。”
    朱子春这才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道：“你真够损的，居然把黄片说的这么委婉。”
    两人正在说笑，这时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推开了宿舍的门，见到狄野微微一愣，然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长方形物件，说道：“狄野，原来你在宿舍啊，那正好，我刚才遇到了石玉成，他说捡到了你的bb机，让我顺便带过来。”
    “多谢了。”
    bb机在1995年属于新潮玩意，是身份的象征，拉风的很，但狄野对其完全不感兴趣，随手放进衣兜里，问道：“林家勇，你昨晚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林家勇故作豪爽的摆了摆手，说道：“昨天是元旦，同学之间一起聚个餐，热闹热闹。”
    “你为什么只请我，怎么不请朱子春？你们俩可是经常一起看小说的好朋友。”
    朱子春并不清楚昨晚的事，闻言不爽道：“就是啊，林家勇，你请了狄野居然不请我，太不够意思了，明天必须再请一次，否则咱们绝交。”
    林家勇为人小气，撑不住面子，连忙解释道：“昨晚聚餐是3班彭光洲组织的，我只是帮忙喊了一下人。”
    “他专门让你来请我？”
    “是啊，他说别人无所谓，你一定要请到。”
    “然后你们就集体灌我喝白酒？”
    林家勇面色一僵，讪笑道：“彭光洲嫉妒你拿了去ib实习的名额，想看你出洋相。”
    朱子春把手上的《倚天屠龙记》砸了过去，骂道：“你小子居然敢吃里扒外！狄野拿了名额，是咱们1班所有人的光荣，你帮3班的人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林家勇被砸了个正着，弯腰捡起书，叫屈道：“我没整他，昨晚我帮忙挡了不少酒，后来还送狄野回租的房子睡觉了，是不是狄野？”
    狄野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露出了笑容，说道：“昨晚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过几天我也组织一个聚餐，到时候你把彭光洲喊过来，好好陪他喝几杯。”
    “行，到时候我灌死他。”
    林家勇说完就走了，等他离开后，朱子春让狄野把《倚天屠龙记》递还给他，说道：“彭光洲天天打游戏，挂了好几门课，根本没资格嫉妒你，他灌你酒，肯定是石玉成指使的，这家伙自视甚高却又小肚鸡肠，从大一到大四，风头一直被你压着，都快嫉妒的发狂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狄冶当初被冤枉，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案发现场有他的bb机，而且机身上只有他的指纹，他自己又因为喝醉了，始终说不清楚bb机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所以当石玉成主动爆料，说在公共电话亭里捡到了bb机，就坐实狄冶醉酒是他搞得鬼，这厮平时不住校，昨晚却偏偏在北门外的饭店附近闲逛，哪有这么巧的事。
    等抄完课堂笔记，狄野回到租的筒子楼，把bb机的事交代了一下，狄冶听完说道：“夏芳菲没死，你也把实习名额卖了，这件事没法追究了啊。”
    “那可不行，必须追究到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我的人生信条，石玉成心思狠毒，必须要付出代价。你有没有在2023年查他？”
    “我昨晚查过了，网上没有关于他的信息。”
    “2023年他已经快50岁了，如果是个成功人士的话，网上不可能没有他的信息。”
    “石玉成能力还行，但是性格不好，孤高自傲，不合群，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他爸被判刑入狱之后，他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说的也是。”

 第九章 毕业论文

    “狄野，起来了吗？”
    “已经起来了，门没锁，你直接推。”
    1月3日这天早上，冯世杰又来找狄野一起去吃早饭，进屋之后见他坐在书桌前，在一沓稿纸上写字，问道：“你在写信？”
    “不是，写毕业论文的开题思路。”
    冯世杰走过去看了看，惊讶道：“上学期都要结束了，你毕业论文还没开题？”
    “我跟导师关系比较好，他让我先安心考研，等下学期再写论文，这间屋子也是他租给我看书用的。”
    “你导师人真好，叫什么名字？”
    “刘少松，你认识吗？”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不认识，刘少松是计算机学院唯一的海归博士，你抱上了他的粗腿，毕业论文肯定能拿优秀。”
    “那可不一定，他要求很严的。”
    昨晚狄野又发现了电子表的一个新功能，可以用语音或者意念控制的方式，把光幕上的内容截屏存储到留言箱里，这样不用和狄冶保持通话状态，也能剽窃2023年的各种信息。
    他一边和冯世杰闲聊，一边对着留言箱里的截图抄关键词，等写好最后几个字之后，关掉光幕，把稿纸塞进一个牛皮纸袋里，起身说道：“走，吃早饭去。”
    冯世杰在云城大学当了好几年辅导员，是个地头蛇，只用一天时间就摸清楚了狄野的底细，在路上打听道：“听说你3月份要去ib的美国总部实习？”
    “还不确定，可能。”
    “还是你们学计算机的有前途，不仅工作好找，还能经常出国。”
    “冯老师是学哪个专业的？”
    “我是学材料的，如果没有留校当老师的话，就只能去工厂里干苦力了。”
    在2023年，中国已经是世界工厂了，生化环材这四个专业仍旧号称四大天坑，1995年中国经济才刚刚起步，gdp只有美国的10分之1，就更加坑了，狄野对此无能为力，随口安慰道：“留校任教也挺好的。”
    在食堂吃过早饭之后，狄野去了计算机学院和管理学院共用的办公楼，在5楼找到一间门口挂着“刘少松”铭牌的办公室，屈指敲了敲门。
    “请进。”
    办公室也是共用的，里面有两张办公桌，后面各自坐着一个人，一个年龄比较大，是个50多岁的老头，另外一个比较年轻，看起来大约30岁的样子，狄野按照狄冶的描述，走到年轻的老师桌子前，打招呼道：“刘老师，你找我？”
    刘少松很重视形象，梳着精致的偏分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头也不抬的问道：“马上要放寒假了，你的毕业论文选题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准备开发一款新型的压缩软件。”
    “怎么个新型法？有损压缩还是无损压缩？”
    “无损压缩，我准备改进lz77算法，设计出一种比pkzip压缩比更高的软件。”
    刘少松闻言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狄野，提醒道：“lz77算法不是那么容易改进的，你有没有把握？”
    “我已经大致想好了，寒假期间应该能把软件写出来。”
    坐在对面的老头呵呵冷笑，嘲讽道：“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没谱了，本科还没毕业，就想写出比pkzip更好的软件，小心牛皮吹大了毕不了业。”
    狄野不认识这个老头，懒得理会，刘少松则针锋相对的回怼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大学生心气高不是坏事。”
    怼完之后，他指了指窗户边的一个凳子，说道：“狄野，你坐下，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改进lz77算法。”
    狄野从牛皮纸袋里拿出稿纸，说道：“我打算在lz77算法和defte算法的基础上，加入基于马尔科夫链的区间编码……”
    昨晚听说刘少松找他的时候，狄野感觉应该和毕业论文有关，回租的房子跟狄冶商量了一下，然后选择了压缩软件作为他在1995年打响名气的头炮。
    90年代网速慢，硬盘小，几乎每一台电脑都要装压缩软件，使用场景非常广泛，然而此时市面上大多数压缩软件都是收费的，算法也有专利保护，一不小心就容易吃官司，比如1993年，微软就因为一种名叫lzs的压缩算法，赔了12亿美元。
    lz77算法是无损压缩算法的基础，由abraha lepel和jab ziv于1977年发明，之后衍生出了很多改进版，其中最着名的要数defte和lza。
    defte算法是美国程序员philip katz于1988年发明的，他用这个算法开发出了pkzip，pkzip后来又衍生出了着名的zip，成为90年代压缩软件的王者，虽然在2000年之后衰落了，但它留下的zip文件格式，一直到2023年仍旧被广泛使用。
    lza算法是俄罗斯程序员igor pavlov于1998年发明的，他用这个算法开发出了7-zip，以压缩比高，速度快着称，而且是开源的，发布之后备受欢迎，很快成为了主流压缩软件之一。
    狄野向刘少松描述的，就是lza算法，他实操不行，但口才很好，而且穿越前是7-zip的忠实用户，读大学时曾研究过它的代码，对这款软件非常了解，再加上剽窃的稿子做铺垫，讲起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刘少松只听了一两分钟，就放下鼠标，转过身来，和狄野面对面交流，等听完之后，又详细看了一遍稿纸，然后鼓掌喝彩道：“狄野，你在计算机算法领域很有天赋，引入马尔科夫链是很精妙的想法，如果能实现的话，写出来的论文别说本科毕业了，就是硕士毕业都没问题！”
    “软件是写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对面老头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说了句阴阳怪气的场面话，然后端着保温杯走出了办公室。
    刘少松摇头而笑，说道：“别管他，这是个老混子，只会教《计算机基础入门》这种课，根本听不懂你刚才说了什么。”
    狄野嗯了一声，问道：“刘老师，你找我还有没有别的事？”
    刘少松起身绕过办公桌，把房门关上，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元旦那天去你爸店里买了几张打口碟，看他身体好得很，根本没病，你昨天却跟费院长说他病了，把去ib实习的名额让给了石玉成，到底怎么回事？”
    狄野是个大忽悠，被拆穿了丝毫不慌，换一种说辞道：“刘老师，我和石玉成都是云城本地人，他家有钱有势，我家普普通通，如果不把去ib实习的名额让给他，我怕不仅没法考研，甚至还会连累家人，与其鸡飞蛋打，两头不保，不如卖个人情，毕竟考研才是我的首要目标。”
    刘少松刚才怼老头毫不留情，像是一个不谐世事的人，此刻却表现的非常冷静，皱眉问道：“他威胁你了？”
    “明面上没有，但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
    刘少松坐回椅子上，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这样也好，你就专心考研，以你的天赋，继续深造比去找工作更有前途。”
    说完他指了指那沓稿纸，鼓励道：“这个压缩算法很有技术含量，写成论文应该可以发表到sci期刊上，对你考研复试很有帮助，你寒假期间好好琢磨一下，争取把它弄得尽善尽美，我今年春节不回老家，就在云城过，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谢谢刘老师。”
    计算机学院所在的办公楼正对着体育场，狄野走出来之后，看着有不少人在打篮球，一时兴起，跑过去和人组队打了几场3v3，搞出一身臭汗，由于学生宿舍和筒子楼都没有热水器，想要洗澡的话，只能等下午1点公共澡堂开放了才行。
    “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狄野反复哼着这两句歌词，从篮球架下捡起牛皮纸袋，准备回宿舍找几件换洗衣服，去校外的旅馆开个钟点房洗澡，结果刚走了没几步，袋子里的bb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见上面显示着一串电话号码，号码后面是“黄雅”两个汉字。
    根据狄冶的说法，黄雅和他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而且还当过一阵子同桌，属于青梅竹马的好友，没法不理会，狄野在附近找了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卖铺，拨通了bb机上的号码。
    “狄野，中午请我吃大餐，你昨天答应过的。”
    “晚上请，我刚才打篮球搞了一身汗，要去洗澡。”
    “打篮球？你不是只喜欢踢足球吗？”
    狄野没想到体育运动也能露馅，苦笑道：“早上没人踢球，我就去打了会篮球，锻炼一下身体。你找我吃饭是假，有事是真，说，什么事？”
    “夏芳菲说你变了，和以前判若两人，皮特别厚，嘴特别贫，我专门去买了块八卦镜，想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我知道你初中尿过裤子，也知道你高中暗恋过谁，别逼我跟你鱼死网破。”
    “哎呀完了，狄野你肯定被脏东西附体了，不然不会如此狠毒。”
    “再见！”

 第十章 青梅竹马

    狄野背着装有换洗衣服的双肩包，在书报摊上买了本1994年12月份的《科幻世界》杂志，站在街边看了一会，见黄雅从学校北门走了出来，于是收起杂志，按了按电子表，和狄冶连上线，通知道：“黄雅来了。”
    “不用担心，她只是想讹你请客。”
    “我不是担心，我是想让你见见青梅竹马的老朋友。”
    狄野装作拍打灰尘的样子，用手指拖动光幕，把它摆在左肩上方，然后把视角切换成观察模式，问道：“你和夏芳菲不来电，是不是因为喜欢黄雅？”
    “不是，我跟黄雅太熟了，看她就跟看我姐一样，而且我喜欢温柔安静的女生，她和夏芳菲性格差不多，都太闹腾了。”
    “你上网买个硅胶娃娃当老婆，保证安静。”
    黄雅穿过马路，走到距离狄野几米开外的地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枚小圆镜，对着他照了照，喝道：“妖孽，快显形！”
    狄野仔细一看，发现她拿的是个化妆镜，忍不住笑了，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大叫一声，然后化作一团黑烟，直冲北邙山而去？”
    “为什么要去北邙山？”
    “北邙山埋了很多帝王将相，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人，就算是被脏东西附体，也肯定是档次很高的那种，比如妖王鬼帝什么的。”
    黄雅瞪眼张口，做了个周星驰式的夸张表情，吐槽道：“夏芳菲说错了，你不是脸皮厚，而是没脸皮。”
    她很有灵气，表情生动，模仿的惟妙惟肖，狄野也是周星驰的粉丝，一眼就认出来了，配合着念台词道：“一日丧命散？”
    “哇靠！你不是不爱看电影吗？怎么会知道我模仿的是《唐伯虎点秋香》？”
    狄野伸出手来，在黄雅头顶上方做了个拉帽子的动作，笑着说道：“我还知道你吃了含笑半步癫，疯疯癫癫的。”
    黄雅个子不高，目测不超过1米6，和狄野站在一起显得特别娇小，她仰头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你才疯疯癫癫的！我好不容易把夏芳菲介绍给你，你居然不珍惜，要当什么花心大萝卜，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懂不懂？”
    自从黄雅走进光幕的显示范围之后，狄冶一直没说话，这时轻叹一声，嘱托道：“除了我爸我妈以及我姐之外，黄雅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以后多帮帮她，她家里比较困难。”
    那声轻叹中蕴含着浓浓的惆怅，狄野也是穿越党，对此感同身受，应允道：“我尽全力帮她。”
    “我去看压缩软件的代码了，如果有事再叫我。”
    狄冶说完切断了链接，肩头的光幕随即自动返回到了电子表里。
    狄野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表，然后打断了黄雅絮絮叨叨的埋怨，说道：“已经11点多了，去吃大餐，咱们边吃边聊。”
    “你要请我吃什么？”
    “去四海国际酒店吃自助餐，顺便开个房间洗澡，我现在一身汗，很不舒服。”
    “啧啧，为了洗个澡，专门去4星级酒店开房间，真有花花公子的派头！”
    四海国际酒店是1995年云城档次最高的酒店之一，距离云大只有3公里左右的路程，两人很快就到了，狄野去前台问了一下，发现不提供钟点房，只好开了个标准间。
    黄雅没住过星级酒店，非常好奇，跟着他去房间参观了一下，见里面洗浴设施很完善，有些心动，说道：“狄野，下午你在不在这里？我也来洗个澡。”
    “下午我有课，等会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开门。”
    “那好，你几点回来？我在这等你。”
    “4点左右。你去自助餐厅吃饭，我先洗澡。”
    黄雅和狄冶在中学时代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都考上了云大，但一个读了工商管理，一个读了计算机，不在一个学院，见面次数不多，因此惊讶于他的改变，却并没有觉得异常，在吃自助餐的时候，不停的劝说狄野和夏芳菲重归于好。
    “你别总是说我，你呢？你有没有遇到看上眼的男生？”
    “学校里的男生都太幼稚了，没有一个能看的。”
    “你总是模仿周星驰，就不幼稚了？”
    “我那是个人爱好！算了不聊这个了，你考研准备的怎么样？”
    “十拿九稳。你工作准备怎么搞？是服从学校分配还是自主择业？”
    聊到工作，黄雅不再嬉皮笑脸，苦恼道：“我想去鹏城看看，自己找个工作，但是我妈想要我在云城本地上班，这样方便照顾我两个弟弟。”
    根据狄冶提供的信息，黄雅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开小饭馆维持生计，家里还有两个读中学的弟弟，确实比较困难，狄野嗯了一声，说道：“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等下学期我帮你搞定。”
    “又吹牛，你能搞定自己就不错了。”
    “你等着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找个好工作。”
    1995年房卡还没有普及，狄野开房时拿到的是一把传统钥匙，等吃完自助餐之后，他把钥匙交给黄雅，自己回学校上课了。
    等到下午4点左右，狄野重新来到四海国际酒店，敲开房门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是夏芳菲，她刚刚洗完澡，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黄雅呢？”
    “她临时有事出去了，说过一会回来。”
    狄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站在门口说道：“卫生间有吹风机，你吹一下，我去楼下等她。”
    夏芳菲似乎没有尴尬的感觉，落落大方的说道：“不用去楼下，你进来等，毕竟这是你花钱开的房间。”
    狄野见她这么说，就走了进去，打开电视机看了看，见可以收到境外的频道，于是在床边坐下，用遥控器换了几个台，最后选择了一个英语频道的财经节目，因为这个节目在谈论墨西哥金融危机。
    1994年12月20日到22日，短短三天时间，墨西哥比索暴跌了42，触发了金融危机，之后3个月内，墨西哥股市跌幅高达48，这次危机虽然很快被以美国为首的国际资本平息了，但隐患并没有消除，被普遍认为是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先兆。
    “墨西哥金融危机之后是东瀛阪神大地震，再之后是巴林银行倒闭案……全是钱啊！得尽快找个机会出国转转，从中捞一笔。”
    夏芳菲吹好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狄野神情专注的盯着电视机看，问道：“你听得懂吗？”
    狄冶的英语很烂，当初就是因为要翻译一篇计算机论文，才在黄雅的介绍下认识了夏芳菲，狄野为了掩饰，说道：“勉强听得懂一点。”
    夏芳菲用双手把头发收拢好，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然后站在电视机前，以同声传译的方式，把电视节目上的内容讲给狄野听。
    狄野曾经去过美国以及澳大利亚等地旅游，英语还算凑合，他见夏芳菲翻译的又快又准确，对其刮目相看，说道：“你可以去外交部上班了。”
    “外交部太难进了，我准备去外经贸部下属的事业单位工作。”
    “已经确定了？”
    “还没有，我爸有个战友在外经贸部，他让我下学期去京城面试看看。”
    “你英语这么好，各种经济术语都翻译的很准确，应该没问题。”
    此时电视机里的财经节目结束了，狄野拿起遥控器，一边换台一边闲聊道：“你爸是退伍军人？”
    夏芳菲在另一张床边坐了下来，说道：“熊猫电子以前是军工企业，很多职工都是退伍军人。”
    这家饭店的标准间比较狭窄，两张床距离很近，狄野闻到了夏芳菲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心神一荡，侧头打量着她娇艳的容颜，夸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的这首诗很适合此时的你。”
    夏芳菲嫣然一笑，说道：“我可没有杨贵妃那么漂亮。”
    1995年社会风气和生活观念比较保守，狄野初来乍到，不敢造次，感觉再这么待下去有失控的风险，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假装看外面的街景，房间里除了电视机发出的杂音之外，再无动静。
    过了片刻之后，夏芳菲打破了沉默，说道：“狄野，今天有人打听我家的情况了。”
    狄野悚然一惊，从遐思中回过神来，转身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按照你昨天说的，用保密敷衍过去了。”
    “什么人跟你打听的？是同学还是陌生人？”
    “是我们班的辅导员。”
    狄野闻言，心头疑云大起。

 第十一章 真凶

    狄野编造夏芳菲的显赫家世，一是震慑石玉成，保护她的安全，二是抬高自己的身价，把去ib实习的名额卖个好价格。
    事后叮嘱夏芳菲保密，目的是拖延时间，防止石玉成在寒假之前知道了真相，恼羞成怒，带来新的危险。
    只要拖过寒假，狄野就能把那5万块钱转化为各种资源，拥有和石玉成抗衡的实力。
    但是现在来找夏芳菲打听家庭情况的人不是石玉成，而是她们班的辅导员，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石玉成性格孤僻，自视甚高，连计算机学院的辅导员都不搭理，更不用说其他学院的辅导员了。
    “你们班辅导员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他用什么方式打听你的家庭情况？是打电话给你的，还是把你叫去了办公室？”
    “打电话给我的，说有家外企想来我们系招人，要登记学生的家庭情况，我按照你昨天教的方法，说父母单位比较特殊，不能随便外传，他听完就把电话挂了。”
    “你确定是你们辅导员打的电话？”
    “当然确定，他说话软绵绵的，喜欢拖长音打官腔，一听就听出来了。”
    狄野低头看了看电子表，发现还不到4点半，又问道：“你知道辅导员的办公室在哪吗？”
    “当然知道。怎么了？”
    “你带我过去，我问问到底是谁让他打听你家庭情况的。”
    夏芳菲不明所以，惊疑道：“为什么要问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前天晚上那个冒充我打电话给你的人有关，你先别管了，等我搞清楚了再跟你解释。”
    狄野摆了摆手，催促道：“把鞋子穿上，我们现在就去，换洗衣服先放在这，回头再来拿。”
    夏芳菲见他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似乎遇到了极其重要的大事，不敢怠慢，急忙脱下一次性拖鞋，换上自己的短筒皮靴，和狄野一起离开了酒店，打车回到学校，前往外国语学院的办公楼。
    狄野心事重重，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等到了办公楼附近的时候，才开口问道：“你们辅导员姓什么？”
    “姓蔡，叫蔡文浩，办公室在212。”
    “办公室是和人共用的还是他一个人的？”
    “那间办公室很小，就他一个人。”
    狄野点了点头，让夏芳菲在楼下等他，自己一个人去了212室，里面有个30多岁的男人，正在口若悬河的教训两个学生，他站在旁边听了片刻，见全是官腔废话，于是打岔问道：“蔡老师，是哪家外企要来我们系招人？”
    “没看到我正在忙吗？你先去走廊上等一会，等我忙完了再说。”
    狄野没耐心等，走上前去，用双手撑着办公桌，加重语气，再次问道：“蔡老师，是谁让你打听夏同学的家庭情况？”
    “你哪个班的？怎么这么没有……”
    狄野抓起办公桌上的《读者》杂志，卷起来猛敲了一下桌子，指名道姓的喝问道：“是不是冯世杰？”
    蔡文浩吓得身子一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慌忙说道：“是他，就是他。”
    狄野深吸了一口气，把杂志丢回原处，冲蔡文浩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又对那两个学生说了句打扰，让他们继续，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冯世杰！
    居然真的是他！
    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石玉成刚刚出现，他就喊了我的名字……
    那天晚上在小树林外，他见到夏芳菲之后神情很不自然……
    夏芳菲身材高挑，经常运动，体力很好，石玉成是个宅男，瘦弱不堪，单独一人根本杀不了她……
    狄野心念电转，瞬间想明白了诸多疑点，带着夏芳菲离开外国语学院的办公楼，在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问道：“你以前认不认识冯老师？就是前天晚上和我一起在树林里找bb机的那个人。”
    “不认识。”
    “你仔细想想，他住在我租的那栋筒子楼1楼的105。”
    夏芳菲凝神想了想，说道：“圣诞节那天我去找你，在路上遇见过他，当时他拎着几个方便袋，其中有一个破了，东西掉了出来，我帮忙捡了一下。”
    “他当时对你态度怎么样？”
    “挺好的呀，特别热情，非要请我去他屋里喝茶，我当时急着找你出去吃饭，就没去。”
    前天晚上，在送夏芳菲回宿舍楼的时候，冯世杰一点没有当电灯泡的觉悟，不仅一直盯着她看，事后还以羡慕的口吻，多次打听她的情况。
    “……像我这样又矮又穷的，连性格都没得选，只能选性别，是个女的就行。”
    狄野想起冯世杰当时自嘲的话，心里愈发肯定了，叮嘱道：“这个人心理有问题，可能会对你图谋不轨，你以后离他远远的，千万不要跟他单独相处。”
    夏芳菲一头雾水，疑惑道：“那天晚上你们两个在一起找bb机，他不可能冒充你打电话给我呀。”
    “打电话给你的人不是他，但很有可能是他指使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
    狄野此时思绪纷乱，还没有完全理清时间线以及证据链，揉着额头想了想，说道：“你这几天跟我一起去酒店住，等我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回宿舍，否则不安全。”
    夏芳菲脸颊瞬间变红了，低头看着脚尖，轻声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话看似拒绝，但语气和姿态却是任君采撷的模样，狄野虽然心如乱麻，却也忍不住为之倾倒，微笑着说道：“放心，我是正人君子，有坐怀不乱的毅力。”
    “一会说自己是花心大萝卜，一会又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你到底是什么？”
    “都是。”
    “你真不要脸！”
    此时夕阳西下，夏芳菲端庄秀美的容颜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狄野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侧脸，轻声说道：“夏芳菲，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夏芳菲愣愣的看着狄野，眼眶变红了，目光却熠熠生辉，声音哽咽了，语气却欢欣雀跃，喜滋滋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就在此时，狄野感觉有一块炙热的陨石从天而降，坠入他的体内，在脑海中激荡出汹涌的巨浪，在心田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巨浪和火焰相互冲击，让他头疼如裂，两眼发黑，随时都要晕倒。
    “狄野，你怎么了？”
    “我有些不舒服。”
    夏芳菲见狄野面色赤红，嘴唇苍白，摇摇欲倒，不似作伪，上前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惊呼道：“好烫！你怎么突然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微凉而又柔软的触感让狄野精神一振，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急忙拉开袖口，依次按了按电子表上的四个按钮，结果只有光幕弹了出来，但却没有狄冶的踪影。
    “不用去医院，去你们学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一会就好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呀，一惊一乍的，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病了。”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用脑过度。”
    狄野在外国语学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以想喝热水的名义，把夏芳菲打发走，然后对着电子表右上方的按钮一阵猛按，低声说道：“狄冶，你出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狄冶出现在了光幕上，他的影像比以前要模糊，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问道：“怎么了？”
    “刚才是不是你控制了我的身体？对夏芳菲说出了那样的话。”
    “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你那具身体本来是我的，遇到情感刺激的时候，会和我产生感应，然后我就能控制了。”
    狄野根本不信，呵呵冷笑道：“你不会骗人，就不要学我编瞎话了。”
    狄冶推了推眼镜，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的观察力和想象力比我强得多，其实已经猜到了，对？”
    狄野平时思考的时候，喜欢揉额头，这次他揉的时间格外长，足足揉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字斟句酌的说道：“你一直在这块电子表里，并没有和2023年的我互换身体，是不是？”
    “是的。”
    “那些2023年的资料，包括你现在待的这间书房，其实都来自我的记忆，对不对？”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根据你的记忆模拟出来的。”
    狄冶挥了挥手，身后的墙壁、家具以及电脑统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间，然后解释道：“你从小到大接触到的所有信息，现在统统保存在这块电子表里，比如那些考研试卷，其实是你2018年考研时在网上看过的资料，当时你嫌年代太久远，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跳过了，印象不深，所以被遗忘在了记忆深处。”
    狄野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当年确实干过这种事，于是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模拟2023年的我？”
    “因为这块电子表里，不仅存储了你的所有记忆，也存储了我的所有记忆，混杂在一起，信息量非常大，你的大脑处理不过来，会昏迷很久，但是当时夏芳菲危在旦夕，我必须尽快唤醒你，让你去救她，所以就伪装了你在2023年的样子，用聊天交流的方式，把信息循序渐进的传输给你。”
    这时夏芳菲端着一杯水，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狄野只好暂停了和狄冶的交流。

 第十二章 真相

    狄冶不在2023年，有很多蛛丝马迹，其中最明显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关于夏芳菲被杀案，他只能提供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却不能在2023年利用互联网找到更多的资料，第二个是他明明很关心自己的父母以及朋友，却从不在2023年搜集他们的信息，甚至连提都不提。
    “狄野，你睡一会，我和夏芳菲出去吃饭，顺便给你打包带一份回来。”
    “你们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我们就在楼下吃，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
    等黄雅和夏芳菲两人离开酒店房间之后，狄野把枕头竖起来当靠垫，坐起身来，按下电子表的按钮，召唤出狄冶，继续刚才没有聊完的话题。
    “你的影像比之前要模糊，怎么回事？”
    “我蒙冤死亡之后，意识一直待在电子表里没有消散，是因为有三个强烈的执念，分别是抓住真凶，考研成功以及照顾亲朋。”
    狄冶伸出三根手指，微笑着说道：“真凶你已经找到了，考研也没有问题，夏芳菲和黄雅你都照顾的很好，只要再带我去见一下家人，就能彻底解脱了。”
    狄野想起他中午看到黄雅之后的叹息以及嘱托，怅然若失，挽留道：“现在真凶还没被抓，考研还没开始，夏芳菲和黄雅更谈不上照顾，我是个没有耐性的人，你应该监督我，直到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没必要，我相信你。”
    “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
    狄冶摇了摇头，坚持道：“你就别劝了，我在电子表里待了28年，早已精疲力尽，每一天都是折磨，再说如果我不走，你不仅无法继承我的记忆和能力，还会始终和我的家人以及朋友保持距离，所以不论是为了你好，还是为了他们好，我都必须尽快消失。”
    狄野为之默然，过了一会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在穿越之前，曾收到过几条钟智铭发来的催稿微信，你之前假装是我的时候，用的就是那段记忆，对不对？”
    “没错。”
    “那估计我在2023年的身体，现在已经被钟智铭送进太平间了。”
    “我看过你的记忆，你在2021年车祸受伤之后，生活很不规律，健康状况不好，猝死的可能性很大。”
    狄野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我父母都因为那场车祸去世了，我一个人活着感觉没意思，所以比较放纵。”
    “你是父母去世了，独自活着，我是父母都在，自己死了，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算有缘了。”
    狄冶说完在光幕里拿出了狄野的身份证，指着上面的编号说道：“你1996年出生的那天，恰好是我被执行死刑的日子。”
    狄野吃了一惊，坐直身体问道：“这么巧？”
    “就这么巧。”
    狄野觉得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问道：“我在2023年猝死之后，穿越到1995年1月1日的案发前，也是你做的？”
    “我没这种能力，可能和夏芳菲遇害前的执念有关。”
    狄野感觉头皮发麻，问道：“夏芳菲也在电子表里？”
    “不在，我是猜的，她遇害前肯定恨透了我，想找个能保护她的男朋友，所以把我塞进电子表里坐牢，再把你从2023年拉过来，取而代之。”
    狄野觉得这是狄冶愧疚感作祟，猜的未必准确，但也无从查证，转而问道：“这块电子表又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我在里面研究了20多年，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反正挺古怪的，可能是神仙法宝，也可能是外星科技。”
    “废话。”
    交代完前世今生的因果之后，两人隔着光幕，相对无言，过了片刻之后，狄冶说道：“她们应该快回来了，你休息一会，我继续去研究你记忆里那些开源软件的代码。”
    狄野大为佩服，说道：“你对编程真是一往情深。”
    狄冶淡淡的笑了笑，遗憾道：“可惜没能生在你那个时代，否则我肯定能成为世界一流的程序员。”
    “你绝对可以。”
    “其实你也可以的，你的记忆里有非常多的优秀资源，只要认真学一下，肯定能成为这个时代最好的程序员。”
    “我尽力。”
    狄冶以前一直模仿2023年的视频通话模式，先切断影像，再关闭光幕，这次他不再伪装了，直接和光幕一起，化作流光返回了电子表里。
    狄野把电子表摘下来，放在床头，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打量着镜子里越来越熟悉的面容，自言自语道：“你现在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世界眼下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说完这句《教父3》里的经典台词，狄野用毛巾洗了把脸，然后走到床边，把枕头放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筹划如何对付冯世杰。
    昨天在教室里，石玉成说约夏芳菲出来，只是想通过她劝说狄野，拿到去ib实习的名额。
    这厮的心理素质极差，当时被颈脖绞锁住，吓得差点尿裤子，已经无法思考了，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很高，所以他应该没有加害夏芳菲的心思，只是被冯世杰利用，当了帮凶。
    昨天早上，狄野已经把去ib实习的名额卖给了石玉成，但冯世杰却不知道，今天早上还在向狄野打听去ib实习的事，说明他们两个联系的并不频繁。
    早上狄野怕节外生枝，没有说已经把名额卖掉了，而是说还不确定，结果下午冯世杰就通过外国语学院的辅导员，去打听夏芳菲的家庭情况，说明他们两个仍旧有联系。
    “看来应该从石玉成入手，把冯世杰的底细摸清楚。”
    “在去找石玉成之前，得先把那天晚上的聚餐情况搞清楚。”
    狄野理顺了逻辑关系之后，重新坐了起来，按了按电子表，把狄冶又叫了出来，问道：“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之后，是不是林家勇送你回的筒子楼？”
    “我当时喝晕了，不记得了。”
    “那你最后记得的场景是什么？”
    “我从饭店出来的时候，bb机收到一个电话号码，就用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但是对面没有人接听，之后彭光洲给了我一瓶牛奶，说可以醒酒，我喝完在街边坐了一会，感觉天旋地转，像是飘在空中，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狄野听他如此一说，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推测道：“石玉成的父亲是新民制药厂的总经理，我怀疑他从厂里搞到了管制类的医用麻醉药，让彭光洲放进了你喝的牛奶里。”
    “可是我当时没有麻醉的感觉。”
    “麻醉药分很多种，有些能让人产生幻觉，短暂丧失记忆。”
    狄冶闻言若有所思，说道：“警方说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夏芳菲几乎没有挣扎就…就被勒死了，冯世杰和石玉成个子都不高，也不强壮，莫非同样用了麻醉药？”
    “有可能，回头我去查查。”
    “我们这样交换信息，效率太低了，还容易出错，明天你带我回趟家，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然后直接继承我的所有记忆，这样一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狄冶大约是不想见到黄雅和夏芳菲，直接化作流光，回到了电子表里。
    黄雅和夏芳菲给狄野带了一碗炒饭和一份老鸭汤，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后，说道：“你们今晚在这住，我回学校办点事。”
    夏芳菲有些担心，劝道：“你身体不舒服，不要跑来跑去的折腾了，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回学校。”
    狄野起身做了几个健身的动作，笑着说道：“我已经好了，再说我如果不走，被人看到和你们俩一起在酒店里过夜，说不定会被警察当流氓犯抓起来。”
    黄雅是电影迷，经常混迹录像厅，见多识广，不以为然道：“流氓不一定非要晚上活动，白天一样能干事，咱们三个在屋子里待了这么久，你要是耍流氓早就耍完了。”
    夏芳菲比较纯洁，拿枕头砸她，娇嗔道：“黄雅你矜持一点，别总是这么豪放。”
    “得了！我只是来这里洗个澡，你却跟着狄野来过夜，比我豪放多了。”
    “我让你瞎说……”
    虽然两个妹子打闹的场景赏心悦目，但狄野急着解决冯世杰，仍旧回到了学校，在404号宿舍找到正在看人打牌的林家勇，把他叫到走廊上，问起了送狄冶去筒子楼的经过。
    “那天晚上你喝得太多了，都不省人事了，我和彭光洲两个连拖带扛的才把你送到了筒子楼，累了个半死。”
    “是你们俩把我送上楼的？”
    “不是，我们在楼下找了个人帮忙，一起把你抬上去的。”
    “那人你和彭光洲认识么？”
    “不认识，他当时在楼梯口抽烟，见我们扛不动你，就主动帮忙了。”
    狄野描述了一下冯世杰的相貌，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没错，就是他。”

 第十三章 线索

    “三条k，你们有没有炸弹？没有的话我赢了，一张3。”
    “有没有搞错！狄野你也太狡猾了，居然最后留了张小3。”
    “这斗地主有意思，比升级好玩，咱们也去开一桌。”
    狄野坐在411宿舍的大书桌前，开了个斗地主教学班，传播这个正好在1995年发明的新玩法。
    等教到晚上10点多的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推开房门，见里面挤满了人，夸张的大声叫道：“哟哟哟，怎么这么热闹，是哪位大明星来我们宿舍送温暖了？”
    “狄野在教我们打扑克。”
    “靠！打扑克有什么好教的。”
    狄野此时正好打完了一局，起身把位置让给别人，上前招呼道：“彭光洲，我等你很久了，咱们出去聊聊。”
    彭光洲刚从游戏厅回来，精神本来有些萎靡，闻言打了个激灵，问道：“你要聊什么？”
    狄野见他如此，心头一动，用指向不明的话语诈唬道：“聊你前天晚上干的好事。”
    “前天晚上我什么事都没干！这是我们3班的地盘，你是1班的，别没事找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这家伙色厉内荏的姿态，和石玉成如出一辙，狄野忍不住想笑，竖起拇指朝身后晃了晃，提高音量道：“要不我把你前天晚上干的好事跟3班的同学宣扬一遍？让他们评评理，看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彭光洲目光躲闪，为之语塞。
    两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让整个宿舍都安静了下来，苏兆年趁机把手上的几张烂牌扔在了桌子上，帮腔道：“咱们都是计算机系的，不分什么1班3班。彭光洲，你前天晚上故意欺负狄野，把他灌的烂醉如泥，还敢说没干好事？”
    众人一听是这个原因，轰然大笑，毕竟喝酒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不再搭理他们俩，打扑克的继续打，围观的继续围观。
    狄野把彭光洲带到外面的走廊上，摆了个功夫电影里的姿势，右手握拳，冲左掌砸了两下，继续诈唬道：“你是想挨揍了以后再说，还是现在自己主动说？”
    彭光洲心理素质比石玉成更差，哭丧着脸说道：“确实是我拿了你的bb机，可是昨天石玉成已经还给你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狄野本来想诈唬关于牛奶加料的事，结果这厮却说他偷了bb机，不由的微微一愣，问道：“你什么时候拿的？”
    “把你送到筒子楼的出租屋之后，我看你睡得很死，离开的时候就把bb机拿走了。”
    “那怎么又到了石玉成手里？”
    “我把bb机拿回宿舍，被石玉成看到了，他出100块钱买了下来，说想用bb机和你套交情。”
    狄野听到这里，觉着不对劲，因为警方在现场发现的bb机上只有狄冶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他回忆了一下林家勇刚才交代的话，问道：“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我那间屋子的人吗？”
    “不是，你有个住1楼的朋友，我和林家勇走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用热得快帮你烧开水。”
    狄野闻言，感觉一股凉气从脊背直冲脑门。
    冯世杰偷了他的房间钥匙！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案发之后，把bb机上的指纹全部擦掉，再趁着狄冶醉酒昏睡的时机，重新按上他的指纹，丢到现场当证据。
    彭光洲见狄野怒气勃发，握紧了拳头，连忙撇清道：“我真的只拿了你的bb机，别的什么都没碰，林家勇能给我作证，你要是有别的东西丢了，就去找那个住1楼的人，肯定是他拿的。”
    狄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天晚上聚餐，是不是石玉成给钱让你安排的？”
    相比偷bb机，灌酒只是小事，彭光洲没什么好隐瞒的，承认道：“他看你不爽，让我找几个同学一起灌酒，看你出洋相。”
    “既然想看我出洋相，那他自己怎么没有参加聚餐？”
    “他本来要去的，临时有事没去成，等我们吃完了才过来。”
    狄野回想了一下，发现狄冶没说见到了石玉成，于是问道：“我怎么没看到他？”
    “他在饭店旁边的小超市里，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瓶牛奶醒酒，你当时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牛奶是我送过去的，所以没看到他。”
    “什么样的牛奶？”
    “就是云城本地产的玻璃瓶牛奶。”
    “我记得你送给我的时候，盖子已经打开了，是你开的？”
    “不是，石玉成买的时候，给每个瓶子都插了吸管。”
    狄野反复盘问了一会，见彭光洲说不出别的信息了，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皱巴巴的衣领，警告道：“回头我去找石玉成对质，要是发现你撒了谎，就等着进监狱，那个bb机要1000多块钱，足够判你年了。”
    “我没撒谎，句句属实。”
    “最好没有！”
    狄野放过彭光洲，回到自己的宿舍，反复思量了片刻之后，决定还是回筒子楼住几天，继续和冯世杰虚与委蛇，毕竟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搞死他。
    “我下午去外国语学院求证的事，蔡文浩应该向冯世杰通报了，看他明天早上怎么说。”
    为了以防万一，狄野在睡觉之前，在门后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摆着脸盆和刷牙用的搪瓷缸子，这样如果半夜冯世杰开门进来的话，就会惊醒他。
    然而这晚什么事都没发生，狄野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等到7点半的时候，冯世杰非常准时的来敲门，约他一起去吃早饭。
    冯世杰不仅心理素质远超石玉成和彭光洲，演技也相当出色，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一脸真诚的说道：“狄野，昨天我托蔡老师打听夏同学的家庭情况，实在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冯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苏省人，一直想去金陵工作，听说夏同学家境不简单，就想请她帮忙走走关系，但是我和夏同学刚刚认识，不怎么熟，贸然开口的话怕引起反感，所以拜托蔡老师帮忙打听一下，没想到引起你那么大的反应。”
    “主要是元旦那天晚上的假电话，让夏芳菲变成了惊弓之鸟，这几天疑神疑鬼的，不管谁打电话给她，她都觉得有问题，非要我去找蔡老师求证，我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去了。”
    “那你怎么猜到是我呢？”
    “我瞎蒙的，因为你认识夏芳菲，又是辅导员，正好和蔡老师有交集。”
    “你们学计算机的，逻辑思维能力就是强。”
    狄野同样是个演技出色的家伙，用诚恳的语气说道：“元旦那天晚上，冒充我打电话的嫌疑人有很多，但肯定不是冯老师，所以我回去跟夏芳菲一说，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说等哪天有空了，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元旦晚上送她回宿舍。”
    “哈哈，只是举手之劳，没必要，没必要。”
    “有必要的，到时候你跟夏芳菲好好聊聊，看能不能在金陵找到合适的工作。”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冯世杰飙完演技，狄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主教学楼，在《计算机图形学》的教室里找到石玉成，开门见山的问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我的牛奶里下药了？”
    石玉成买走ib的实习名额之后，又恢复了人见人厌的傲慢姿态，有恃无恐的承认道：“没错。”
    “你下的是什么药？三唑仑还是氯胺酮？”
    石玉成嫌他小题大做，皱眉道：“就是普通的安眠药，我只放了一点点，让你多睡一会，死不了的。”
    狄野见他对医药名词毫无反应，于是追问道：“安眠药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冯世杰给你的？”
    石玉成微微一愣，问道：“冯世杰是谁？”
    狄野也是一愣，正要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却听石玉成又说道：“冯世杰是住你楼下的那个冯老师？没错，是他给我的。”
    靠！这厮居然连冯世杰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时距离上课只有几分钟时间，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两人周围坐了好几个同学，已经不方便聊天了，狄野于是故技重施，揽住石玉成的肩膀，把他拖出了教室，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冯世杰的？”
    “我干嘛要告诉你！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我跟你……”
    狄野照着他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厉声说道：“冯世杰给你的不是安眠药，是独品，你是不是想死？想死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去公安局。”
    石玉成吓了一跳，连忙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道：“元旦那天早上，我去你租的房子找你买实习名额，结果你不在，我走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那个冯世杰，他说他可以通过夏芳菲说服你转让实习名额，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听了他的安排，晚上把你灌醉，再冒充你打电话给夏芳菲，把她约出来。”
    “你是猪脑子吗？”
    狄野此时已经确认石玉成被利用了，斥责道：“在熄灯之后把一个女生约到偏僻的小树林里，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
    石玉成觉着委屈，揉着后脑勺说道：“我打电话之前没想太多，打完之后回宿舍的路上也觉得不对劲，于是去小树林里查看，结果听到他喊你的声音，就赶紧跑了。”
    狄野闻言又是一愣，问道：“你冒充我打电话给夏芳菲之后，不打算去小树林？”
    “我去干嘛？冯世杰说他有办法劝说夏芳菲，让我第二天等消息。”
    “我发现你不是猪脑子，你就是头猪！”

 第十四章 意外

    “冯世杰元旦那天晚上把你当傻子耍，你居然还信任他，把夏芳菲的家庭情况告诉了他？”
    “他有我的大哥大号码，昨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搞得我很烦，就跟他说了夏家的情况，让他识相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狄野盘问至此，终于把整个案情搞清楚了，他找石玉成要了大哥大号码，然后提醒道：“这个人居心叵测，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我早就不想理他了。你别以为赢了编程比赛就比我强，等我从ib实习回来之后……”
    “你现在是头猪，实习完了之后是猪头，没什么区别，赶紧滚去上课。”
    “靠！你给我等着。”
    在上《计算机图形学》的时候，狄野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把狄冶召唤出来，让这个编程狂热分子听课，自己则拿着纸笔乱画，思考如何让冯世杰身败名裂。
    在穿越的蝴蝶效应下，夏芳菲逃过了死劫，凶案不了了之，因此没法用法律手段制裁他，只能用盘外招。
    但是这家伙相当狡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即使是管制类的麻醉药品，也很难给他造成威胁，一是因为石玉成把药粉都扔了，缺乏证据，二是因为1995年法律法规不完善，有些药物虽然危害性很大，却还没有被定义为独品。
    不过狄野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发现正规途径搞不定，立刻改用歪门邪道，嘀咕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偷了我的钥匙，那我也去偷你的钥匙，看看你屋子里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等下了课之后，狄野借了朱子春的自行车，去学校附近的几条街上逛了逛，找到了一家提供配钥匙服务的五金店，进去打听道：“我钥匙丢了，只剩下一张以前画着玩留下来的图样，你能不能帮我配出来？”
    “如果图样精细准确的话，可以配出来，但是价格要贵一点。”
    “只要能配出来就行。对了老板，你这铺子晚上几点关门？”
    “看情况，一般是晚上9点半到10点左右关门。”
    “那你开店挺辛苦的啊，大晚上的会有人来配钥匙么？”
    “偶尔也有。”
    从五金店出来之后，狄野骑自行车去了四海国际酒店，结果发现黄雅上课去了，只有夏芳菲一个人在房间里，于是把调查情况跟她简单通报了一下。
    夏芳菲听完大感后怕，抱着双臂说道：“这个冯世杰太阴险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以前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想要对付不难。”
    狄野安慰了两句之后，见她眼圈发黑，明显没睡好，问道：“你不喜欢住酒店？”
    夏芳菲素面朝天，没有化妆，显得有些柔弱，说道：“我从小就认床，在宿舍住习惯了，忽然换到酒店里，有点不适应。”
    狄野闻言想了想，说道：“那你回宿舍住，只要别单独外出就行，如果要外出，就用bb机联系我，我去陪你。”
    这番表态比元旦那晚充满敷衍色彩的“方便的话就陪”要强得多，夏芳菲喜笑颜开，站起身来说道：“你先把房间退了，然后我们去吃午饭，今天我请客，犒劳你找出了幕后黑手。”
    “别又去吃肯德基，我可不想排队了。”
    “不会，等我去化个妆。”
    夏芳菲像变戏法一样，去卫生间里待了几分钟，出来之后变得容光焕发，穿着前天买的驼色大衣，把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既飒爽又妩媚，即使放在2023年也颇为时尚。
    “啧啧，你们女人果然都是妖精，有几十张不同的脸，说变就变。”
    “那我现在这张好看吗？”
    “好看。看个年应该不会腻，年之后就说不准了。”
    “你真讨厌！”
    昨天狄冶为了放下执念，控制狄野的身体抚摸了夏芳菲的脸，打破了两人之前若即若离的关系，今天夏芳菲变得更加积极主动了，在走出酒店的时候，直接挽住狄野的手臂，贴着他一起走。
    两人在街头逛了一会，最终选择在一家本地特色的烤鸭店里吃大餐，狄野刚刚穿越，和夏芳菲只认识了三四天，还不是很熟，没话可说，在吃饭的时候为了不冷场，就把偷冯世杰钥匙的想法说了出来。
    夏芳菲确实如狄冶说的那样，是个爱闹腾的人，听完觉得很刺激，兴致勃勃的出主意道：“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他吃饭，把他灌醉，然后偷了钥匙去配一把。”
    “我酒量一般，估计灌不醉他，你会喝酒吗？”
    “会呀，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跟我两个哥哥一起偷我爸的酒喝，从没喝醉过。”
    狄野觉着有趣，问道：“你最多一次喝了多少？”
    夏芳菲侧头想了想，说道：“去年室友过生日，有几个男生非要找她喝酒，我帮忙挡酒，喝了3瓶100毫升的二锅头，当时除了有点头晕口渴之外，没别的感觉。”
    狄野竖起拇指，夸赞道：“你真是酒中豪杰，佩服！但是不需要，我有别的办法偷他钥匙。”
    “你怎么偷？”
    “我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拿到他的钥匙看几秒钟，就能记住形状和长短，然后画好样图让锁匠配出来就行了。”
    夏芳菲半信半疑，一边吃鸭舌头，一边说道：“可是你怎么拿到他的钥匙呢？”
    “我今晚去拜访他，观察一下他屋子里的布局，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拿到钥匙。”
    “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互相配合，机会更大。”
    狄野有些意外，抬头看着她，问道：“你不怕他？”
    夏芳菲嫣然一笑，理所当然的说道：“有你在身边保护我，我为什么要怕他？”
    这句话让狄野大为受用，夹了个鸭油烧饼给她，说道：“既然这样，咱俩就当一回雌雄大盗！”
    下午夏芳菲有四节课要上，狄野把她送到教室之后，跑去买了一大袋柑橘，回到筒子楼四处分发，和人拉家常聊闲话，打听冯世杰的情报，结果发现这厮深居简出，在筒子楼里住了好几年，但所有邻居都跟他不熟，也基本没进过他住的105号房。
    这种情况让狄野有些惊讶，因为冯世杰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表现的很热情，也很健谈，而且从他能让外国语学院的蔡文浩帮忙来看，在校内人脉关系很广，是个社交达人。
    狄野绕到筒子楼后方看了看，发现105号房挂着窗帘，看不见里面什么样子，于是回到303室，召唤出狄冶，和他商量道：“我觉得冯世杰的屋子里肯定有秘密，等晚上去拜访他的时候，你帮忙把屋子里的场景录下来，回头好研究。”
    狄冶答应了，问道：“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可能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不过我对心理学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很危险，得尽快解决了。”
    “你明知道很危险，还带夏芳菲一起去他的房间，万一他突然发难怎么办？”
    “我不打算让夏芳菲进房间，只要站在门口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行。”
    狄野做了几个拳击的动作，对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十分满意，说道：“你这个身体高大健壮，对付冯世杰不成问题。话说你那么喜欢编程，身体为什么还这么好？”
    狄冶笑了，说道：“1995年又不像2023年，电脑很贵的，我平时一个星期才去3次机房，每次最多待两小时，剩下的时间要么上课看书，要么踢球跑步，身体当然好了。”
    “难怪了。”
    就在这时，放在书桌上的bb机响了，狄野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一行汉字简讯：“石玉成被人捅了。”
    “我靠！不会是冯世杰干的？”

 第十五章 尘埃落定

    “你真是个废物！看到他拿刀捅我，不赶紧帮忙制止，居然站在原地发呆，连旁边的老娘们都不如，老娘们好歹还知道尖叫……”
    狄野来到校医院，在急诊室外面的休息区找到了石玉成，发现他羽绒服被人划了几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绒毛，两只手上都缠着止血绷带，正坐在塑料椅子上痛骂彭光洲。
    “刚才那些简讯是你发给我的？”
    石玉成举着像粽子一样的双手，没好气的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拿大哥大吗？我让彭光洲发的。”
    狄野打量着他，问道：“彭光洲说你被人捅了，怎么只是些皮外伤，谁干的？”
    石玉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满脸激愤的说道：“除了冯世杰还能有谁！我去找他讲道理，他居然拿美工刀捅我，好在我穿得多，衣服质量好，没被捅伤，反而把刀弄断了，然后他拿着半截刀乱砍，我用手去挡，结果被划了几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
    狄野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没看出有失血过多的迹象，问道：“冯世杰现在在哪？”
    “被扭送去学校保卫处了。”
    狄野松了口气，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你去找他讲什么道理？”
    石玉成余怒未消，梗着脖子说道：“我中午把元旦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仔细想了一遍，发现只要当时我在你的牛奶里多放一点药，你就很有可能醒不过来，然后他就会在小树林对夏芳菲为所欲为，事后警察追查起来，我就成了嫌犯和帮凶，肯定要坐牢，所以当然要去找他讲清楚！”
    狄野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石玉成那天晚上打完电话之后，感觉情况不对，跑去小树林查看，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但从结果来看，这厮不仅没有救夏芳菲，反而当了帮凶，把从彭光洲那里买的bb机交给冯世杰，伪造证据陷害狄冶。
    “所以我说你是猪脑子，我当天晚上就想明白的事，你到现在才想清楚。”
    狄野觉着石玉成还有利用价值，嘲讽了两句之后说道：“你去找冯世杰讲清楚有什么用？你应该去跟警察讲清楚。”
    “我又没有证据，跟警察怎么讲清楚！”
    “没证据就去找证据啊，他给你的药，应该是从学校某个实验室里偷出来的，盗窃公共财物以及管制药品肯定要坐牢的。”
    石玉成神色微动，但很快又泄气了，说道：“我已经把那些药粉扔了，现在连具体成分是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法查他从哪里偷的。”
    狄野见他对冯世杰恨意很深，于是鼓动道：“你是把药粉扔了，但是他未必只偷了那么一点，我们去搜一下他家，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药粉，如果找到了的话，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彭光洲沉迷游戏，平时缺钱花，所以一直给石玉成当小弟，刚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为了挽回颜面，连忙表现道：“那个姓冯的被关在保卫处里，没法阻拦，我回宿舍喊几个人过来，现在就去搜。”
    石玉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点头道：“行，你赶紧去叫人。”
    狄野觉着这两个家伙智商都有问题，阻止道：“你们一群学生去搜老师的家，是不是想被开除？”
    “那你说怎么办？”
    “办法有很多，但是要花钱，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石玉成从破烂的羽绒服衣兜里掏出钱包，看了看说道：“现金只有100多，不过银行卡里还有3000多块钱。”
    狄野站起身来，说道：“走，去取钱。”
    “取多少？”
    “那得看你对冯世杰有多恨了，非常恨就取3000，不怎么恨就取1000。”
    “我恨不得他去死！”
    云大校内有个工商银行的网点，石玉成把卡里所有钱都取了出来，直接交给狄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跟着我看戏就行了。”
    在1995年的时候，云城大学周围地块还没有开发，属于典型的城乡结合部，除了北门外的街道比较繁华之外，其余三个门外的街道都不怎么样，其中最为混乱的是西门，街道狭窄，路面坑洼，以盗版书摊、录像厅、游戏厅以及台球室等娱乐生意为主，被学生们戏称为堕落一条街。
    狄野带着两人来到西门外，先去买了瓶vc药片，然后找到一家挂着洗头按摩招牌的粉红色店铺，石玉成比较纯洁，不敢进去，提醒道：“这里不干净。”
    “要的就是不干净，你们在外面等我。”
    狄野拉开半掩着的磨砂玻璃门，走进去待了十几分钟，然后带着两个浓妆艳抹，烫着波浪发的女人出来，说道：“走，回学校。”
    石玉成打量着两个女人，好奇心大起，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狄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学校保卫处在哪吗？”
    “当然知道。”
    “那你带路。”
    云大保卫处就在西门附近，和图书馆遥遥相对，是一栋l形的两层小楼，狄野让四人先别靠近，自己一个人过去，装作咨询的样子，到处转了转，结果没发现冯世杰的身影，于是重新回来，把两个女人带进一间挂着“校园安全科”铭牌的大办公室，对她们说道：“就是这里了。”
    两个女人在来时路上表现的很紧张，一言不发，此刻进屋之后，见里面办公的人衣服五花八门，明显不是警察，立刻放松了下来，拿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纸包，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了故事。
    “你们学校有个叫冯世杰的老师，跟我们睡觉之后给了一包这种东西，说是兑酒喝很舒服，像成仙了一样，我们觉着有问题……”
    “他说他家里有很多这种东西，让我们先尝尝，如果觉着不错，以后去找他买……”
    石玉成和彭光洲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满脸惊愕。
    保卫科的科长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听了几句之后如临大敌，啪得一拍桌子，吩咐道：“老李，你赶紧带人去机械学院把冯世杰抓回来；小刘，你去查查冯世杰住哪栋楼……”
    狄野及时出现，举手说道：“老师，我认识冯世杰，他住教职工宿舍区21号楼105室。”
    “确定吗？”
    “确定，我跟他住同一栋楼，天天见面。”
    “好！小刘，你留在这招待两位大姐，做好笔录，其余人跟我去冯世杰家里看看。”
    中国人对独品深恶痛绝，大学里更是严防死守，高度重视，科长带着两个手下，赶到21栋105号房，直接一脚踹开了木门，走进去说道：“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狄野也想进去，却被科长拦住了，只好站在门口，按了按电子表，把狄冶召唤出来，让他录像截图。
    105室和303室一样，只有十几平米大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冯世杰似乎是个追求简洁的人，屋子里家具不多，物件摆放的都很整齐，科长带着手下仔细检查了十几分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
    就在狄野以为这事要无疾而终的时候，狄冶在光幕里说道：“床对面墙上的那张世界地图不平整，背后可能藏着东西。”
    狄野凝神一看，发现地图确实微微凸起，于是提醒道：“那张地图好像有问题。”
    科长扭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用手掌摸了摸，然后一把扯了下来。
    当地图被扯下来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贴着几十张照片。
    狄野视力很好，双眼都是50，他打量着墙壁上的照片，发现全是女生，而且明显都是偷拍的，其中只有几张是夏芳菲，别的他都不认识，有一些已经泛黄了，装扮也比较土气，看上去像是多年前拍摄的。
    “科长，你快看，这个不是林巧燕吗？去年失踪的那个应届毕业生。”
    “没错，就是她，我记得很清楚，她父母来学校打听情况的时候，说她眼角有颗小红痣。”
    此话一出，不仅狄野倒抽了一口凉气，科长也觉得事态严重，立刻反应了过来，挥着手说道：“所有人都出去，别破坏现场，赶紧去个人回办公室打电话报警。”
    “我有大哥大。”
    石玉成在门口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又惊又怕，用缠着绷带的双手，从彭光洲背着的电脑包里掏出大哥大，交给科长报警。
    警车很快呼啸而至，封锁了现场，狄野站在筒子楼外面的花坛前，看了一会热闹之后，见已经下午4点多了，于是准备去主教学楼接夏芳菲，跟她对好口供，把细节补全，以应对接下来的警方问询。
    石玉成见狄野要走，急忙追上他，问道：“那两个女人还在保卫处，万一把我们供出来了怎么办？”
    “只是一包vc药片磨的粉末而已，供出来了又能怎样？你被冯世杰砍了，我帮你整他，结果破了大案，警方不会为难我们的。”
    石玉成一想也是，对狄野佩服的五体投地，郑重其事的承认道：“你确实比我厉害，我各方面都不如你。”
    狄野哂笑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你比我有钱。”
    石玉成听到钱字，忍不住好奇心，又问道：“你把3000块钱都给那两个女人了？”
    “没有，我给了她们一人300，剩下2400是我的劳务费。”
    “靠！”

 第十六章 选择

    1995年1月13日，星期五，阴有小雨。
    这天是云大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放寒假了。
    “语义分析的基本功能包括确定类型、类型检查、语义处理以及某些静态语义检查……”
    在狄冶的语音指导下，狄野笔走龙蛇，只用半个多小时就把《编译原理和技术》试卷做完了，他懒得检查，直接起身走到讲台前，把卷子交给了负责监考的刘少松。
    刘少松扫了一眼试卷，轻声吩咐道：“你在走廊上等一会，先别走，我跟你说点事。”
    “好。”
    狄野在走廊上等了几分钟，刘少松走出教室，把他带到楼梯口，掏出香烟点了一根，问道：“明天就要考研了，你有没有信心？”
    “不能说十拿九稳，至少也是稳操胜券。”
    “有你这么用成语的么！”
    刘少松被逗笑了，抽了一口烟，又问道：“你那个压缩软件，弄得怎么样了？”
    狄野穿越前也是烟民，但现在他非常珍惜健康，朝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二手烟的范围，说道：“问题不大，寒假期间应该能搞出来。”
    刘少松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说道：“费院长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留在本校深造，如果愿意的话，他去跟校领导沟通，让你直接保研，硕博连读。”
    狄野微微一愣，问道：“保研名单不是早就公布过了吗？”
    “你情况特殊，可以特事特办。”
    “我确实挺特殊的，居然发现一个连环杀人狂，但是咱们学校不是公安大学啊。”
    刘少松又被逗笑了，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点他，说道：“和杀人狂无关，我跟费院长聊了你的毕业设计，他也认为那个压缩算法如果搞出来了，肯定能发表在sci期刊上，你知道国内一个能在本科阶段发sci论文的学生有多珍贵吗？现在很多博士一直混到毕业，都发不了一篇sci论文！”
    在2023年的时候，大部分高校都要求博士至少发一篇sci论文才能毕业，狄野没想到1995年居然如此宽松，有些惊讶，问道：“博士发不了sci论文怎么毕业？”
    “毕业答辩的时候，让导师请一些业内好友当评审，互相吹捧，把论文评为优秀，然后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刘少松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目前国内只有金陵大学的研究生学院要求博士必须发3篇sci论文才能毕业，学风正，混子少，所以我才推荐你报考他们。”
    狄野这才恍然，他因为有金手指，对去哪所大学读研不是很在乎，问道：“刘老师，你觉得我应该留校还是去金陵大学？”
    “从感情上来说，我希望你留在云大，毕竟是母校，各方面都熟悉，但是从理性上来说，我希望你去金陵大学，那边水平高，能学到真本事，咱们学校的计算机系太拉胯了，在国内根本排不上号，会耽误你发展。”
    狄野笑了，调侃道：“刘老师你可真会打太极，两头不得罪。”
    刘少松也笑了，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之后说道：“你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这件事关乎未来前途，要自己考虑好，不要被别人轻易的左右了。”
    “我明白。”
    “那行，你回去休息，明天好好考，争取考个高分，这样才有选择权，进退自如，不至于被动。”
    狄野答应了一声，离开教学楼，撑着雨伞一边朝女生宿舍方向走，一边召唤出狄冶，询问他的意见。
    冯世杰被抓之后，狄冶的影像又模糊了不少，现在连脸都看不清了，他和刘少松的态度一样，也是让狄野自己做选择。
    狄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筹划道：“刘老师说得对，明天我去考个特别高的分数当筹码，到时候左右逢源，谁提供的条件更宽松，我就在哪读研。”
    “读书又不是做生意，你这样太市侩了。”
    “我总共只有28年的信息优势，如果学校要求太严格，不能旷课请假的话，会错过很多机会的。”
    “人的精力有限，你没必要什么都想插一脚，挑选几个自己喜欢的领域，认真做下去，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狄野苦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
    狄冶在电子表里看过一些狄野穿越前的记忆，对他的性格很了解，提醒道：“你不仅喜欢的东西多，心还很野，好自为之，别玩的太过火，要时刻记住，你只是个比别人早活了28年的普通人，不是刀枪不入的超人。”
    “我会牢牢记住你这句话。”
    狄冶嗯了一声，说道：“今晚带我回一次家，等明后天考完研之后，我大概就要彻底消失了。”
    狄野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如丝如雾的细雨，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伤感情绪，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现在还不到3点，我先把夏芳菲送到汽车站，然后带你回家。”
    狄冶同样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说道：“我从你的记忆里找到了一首歌，很适合现在的场景。”
    “什么歌？”
    “《送你一朵小红花》。”
    狄野闻言笑了，轻声哼唱道：“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伤疤，奖励你在下雨天，还愿意送我回家。是不是这句？”
    狄冶没有回答，而是也唱了一段歌词：“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心底最深的泥沙，奖励你能感受，每个命运的挣扎。是谁挥霍的时光啊，是谁苦苦的奢望啊，这不是一个问题，也不需要你的回答。”
    狄野静静的听完，然后洒然一笑，说道：“咱俩真是难兄难弟，唱歌都很难听。”
    “确实不怎么好听。你去送夏芳菲，我要继续看代码了。”
    当狄野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夏芳菲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的遮雨棚下面等他，见面之后问道：“考的怎么样？”
    “应该能拿满分，挺简单的。”
    夏芳菲不太想走，看着外面的雨丝，拖延道：“今天雨太大了，要不我等你考完研了再回金陵。”
    “这点小雨不算什么，再说考研又不是踢足球，你当不了啦啦队，也鼓舞不了士气。”
    “谁说鼓舞不了士气，被看添香夜读书懂不懂？我今晚陪你读书，说不定明天能多考几分。”
    狄野见她目光盈盈，充满柔情，本来低落的心情为之一振，调侃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万一我把持不住，说不定把考研时间错过了，0分都拿不到。”
    遮雨棚下有好几个女生，听到这话在一旁窃笑，夏芳菲大羞，抬手打了狄野一拳，埋怨道：“你怎么老是胡说八道！”
    狄野哈哈一笑，弯腰拎起她的行李箱，说道：“别磨蹭了，走，你都跟父母说过了今天回去的。”
    两人离开遮雨棚，刚走了没几步，背后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传了过来。
    “那个男生就是狄野吗？”
    “就是他，又高又帅又聪明，难怪能抓住杀人狂魔。”
    “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胆大心细，特别有安全感。”
    夏芳菲听到这些话，脸上笑开了花，把自己的雨伞收了起来，钻进狄野的伞下，紧紧揽着他的手臂，以此来宣誓主权，娇嗔道：“她们夸你呢。”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习惯被人夸奖了。”
    “真能臭美。”
    “这里是云城，不是西湖，你也不是白娘子，别玩雨伞，衣服都要弄湿了。”
    “我就说下雨天不要走的嘛……”
    狄野不顾夏芳菲的反对，拎着行李箱走到学校北门，打车把她送到了汽车站。
    在两人即将分别的时候，夏芳菲依恋不舍，问道：“狄野，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寒假多吃点，我喜欢圆润的女生，摸着舒服。”
    “你真是个讨厌鬼！”

 第十七章 家庭

    等夏芳菲检票上车之后，狄野走出候车厅，站在川流不息的街边，召唤出狄冶，说道：“现在才3点半，家里应该没人，不如我带你去看看你爸妈以及你姐的工作情况？”
    狄冶同意了，说道：“去看看也好，我以前从没关心过他们的工作。”
    由于之前两人交流过家庭信息，狄野知道每个人的具体工作地点，在脑海里规划了一下路线，说道：“先去邮电局，然后去市医院，最后再去城隍庙，怎么样？”
    “行。”
    云城除了横穿整个市区的主干道叫青云路之外，其余街道大都以山川命名，狄冶的姐姐名叫狄燕，在青云路和泰山路交叉口的市邮电局上班。
    狄野打了一辆面的，来到邮电局门口之后，见周围商铺林立，心头一动，对狄冶说道：“我帮你买几样礼物，送给他们当做纪念。”
    “不用，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他们是他们，你我是你我。”
    狄冶不再坚持，有些内疚的说道：“我从没给他们买过礼物，不知道要买什么。”
    狄野也不擅长买礼物，想了想之后说道：“亲情如金，永不退色，去百货大楼买几样金首饰。”
    “黄金很贵的，你别买太多，否则没法跟他们交代钱的来源。”
    “我知道。”
    1995年黄金其实不贵，1克还不到100块钱，狄野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条金项链和两个金戒指，把之前从石玉成那赚到的2000多块钱劳务费全花掉了。
    在返回邮电局办公楼的路上，狄野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说你姐在邮电局当销售员，具体卖什么东西？”
    “什么都卖，我以前在家吃饭的时候，听她跟我爸聊过卖邮票、bb机以及大哥大之类的事。”
    “你没问过她具体的工作职务吗？”
    “没有，我跟我姐年龄差的比较大，她平时除了关心我吃穿以及学习之外，别的都不怎么聊。”
    狄野有些无语，边走边分析道：“你姐比你大6岁，1990年就大专毕业了，那时候大专生还很吃香，所以我敢跟你打赌，她现在肯定不是销售员。”
    狄燕确实不是销售员，而是云城市邮电局人事科的副科长，有独立的办公室，狄野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对着一台电脑打字，头也不抬的说道：“别再来打听了，过完年之后邮政和电信要分开经营是谣言…咦，小弟你怎么来了？”
    狄野瞥了一眼光幕，见狄冶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只好自己说道：“今天期末考试结束了，我准备回家吃个饭，顺便来你这看看。”
    “这么快就期末了？你考研是哪天？”
    “明天。”
    狄燕性格很强势，闻言竖起了眉毛，斥责道：“那你不待在学校好好看书，跑我这来干什么？”
    狄冶估计从小到大被教训怕了，在光幕里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狄野见状忍不住笑了，瞎扯道：“姐，书我已经看过几百遍了，用不着临时抱佛脚，这两天期末考试考的我晕乎乎的，所以出来放松一下，养精蓄锐，这样明天考试的时候头脑才会清醒。”
    这番话虽然是瞎扯的，但听着很有道理，狄燕表情缓和了下来，说道：“要放松的话去找你姐夫，他那里好玩的东西多，我这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枯燥无聊的很。”
    狄野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姐，你打个电话给姐夫，跟他说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顿饭，给我考研壮行。”
    “考研又不是去当敢死队，壮什么行！”
    狄燕横了狄野一眼，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没好气的说道：“要打你自己打，我现在忙，没空。”
    光幕里的狄冶见状，开口说道：“我姐肯定又跟我姐夫怄气了，你帮我劝劝他们。”
    狄野把电话拿到面前，用意念在光幕上打字问道：“你知道你姐夫的工作单位电话吗？”
    “不知道。”
    狄野发了个捂脸的表情图，然后问了一下狄燕，狄燕随口报出一串数字，说道：“你不是要壮行吗？让他去买瓶好点的红酒晚上喝。”
    狄冶的姐夫名叫陆汉明，在云城文艺出版社当编辑，接到电话之后很爽快的说道：“我现在就去买酒，晚上咱们好好喝几杯。”
    狄野是开着免提打的电话，狄燕听到了，又竖起了眉毛，呵斥道：“陆汉明！你又在上班时间办私事，是不是想被单位开除？”
    “那什么……马上要春节了，单位里没事做，我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你就去看看书，写写字，别一天到晚像个二流子一样到处晃荡！”
    狄野见情况不妙，连忙拿起话筒，把免提关了，对陆汉明说道：“姐夫，晚上六七点钟才吃饭，不用急着去买酒。”
    “我非要现在去，看你姐能把我怎么样！”
    狄野侧头瞥了一眼狄燕，见她满脸怒容，咬牙切齿的，只好以答非所问的方式，为陆汉明遮掩道：“行，姐夫你先上班，咱们晚上再聊。”
    说完他挂掉电话，拿起桌上的玻璃茶杯，给狄燕续了杯水，劝解道：“姐，你别生气，姐夫是真心对我好，才急着想去买酒。”
    “好个屁！都快30岁的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他那个破出版社效益差得很，每个月只有两三百块钱的工资，还都被他拿去吃吃喝喝了……”
    狄燕发了一会牢骚之后，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家，我4点半还有个会要开，大概六点多才能过去。”
    狄野见她胸口起伏，余怒未消，于是从衣兜里拿出装着金项链的盒子，笑着说道：“姐，我送你一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狄燕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发现是金项链，不喜反惊，厉声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
    由于冯世杰的案情特别重大，目前还在侦查取证阶段，狄野身为这起案件的重要证人，不能对外乱说，因此他把刘少松搬出来做挡箭牌，说道：“我帮刘教授写了一个软件，他给了我2000块钱的工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赚到钱，所以特意买了这个送给你。”
    “乱花钱，买这么贵的金项链干什么，买件衣服就行了。”
    狄燕嘴角含笑，一边数落，一边从盒子里拿出金项链，举起来试戴了一下，然后感慨道：“没想到我第一次收到值钱点的礼物，居然是小弟你买的。”
    这话很明显在隔空怼陆汉明，狄野不想煞风景，就没有搭腔，他见狄冶也不说话，只好想了个话题，问道：“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你说邮政和电信要分开经营，是不是真的？”
    “怎么你也来问这种问题，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是谣言。”
    “谣言指的是时间，还是事件？”
    狄燕闻言笑了，把金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说道：“小弟你长进了呀，居然能听出来我话里有话，邮政和电信分家是大势所趋，但是上面还没有出台具体的政策，所以执行时间不确定。”
    “可是我听你刚才说话的语气，现在内部已经开始做人员调整了，对？”
    “那当然，邮电局在全国有几百万的员工，分家之前肯定要先把人事关系理清楚。”
    “你打算去哪个部门？”
    “我打算去电信，虽然邮政这边家大业大福利好，但电信业务现在发展的很快，未来应该更有前途。”
    狄野闻言，在光幕上打字道：“以你姐的干劲和眼光，以后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狄冶嗯了一声，说道：“我不担心我姐的工作，我比较担心她的生活，她跟我姐夫性格不合，经常吵架。”
    “不吵不闹不是真夫妻，只要他们有感情基础，性格差异可以调解。”
    “他俩感情应该没问题，初中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下来从没闹过绯闻外遇之类的破事。”
    “那还好。”
    接下来狄野又打听了一下互联网接入方面的情况，发现狄燕对此并不清楚，也就不再耽搁了，离开邮电局，去市人民医院见狄冶的母亲。
    狄冶的母亲名叫张秀芝，已经53岁了，即将退休，在医院里负责培训和指导新护士，工作比较清闲，见到狄野非常高兴，介绍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给他认识。
    在医院里和小护士们厮混了十几分钟之后，狄野又打车去了城隍庙，带狄冶见他父亲狄永昌。
    “其实不用去城隍庙，我爸开的铺子我经常去，他的工作我很了解。”
    “仪式感很重要，还是去一趟。”
    城隍庙是云城的小商品集散中心，规模很大，有上千家店铺，除了家电、服饰、玩具等现代工业产品之外，还有古董字画以及花鸟虫鱼之类民俗玩物，非常热闹。
    狄永昌开的铺子位于城隍庙西北角，主要卖随身听和cd播放器，附带着卖盗版磁带以及打口碟。
    狄野进去的时候，狄永昌正在和一个不知道是顾客还是朋友的人聊vcd，但聊的不是vcd播放器，而是vcd盗版光碟。
    “狄老板，1张vcd光碟的成本只要十几块钱，卖出去至少要五六十块钱，利润空间很大，咱们几个集资，去粤省批发一些成龙和周星驰的电影光碟回来卖，肯定能大赚一笔。”
    “瞎扯淡，现在vcd机要四五千一台，没几个家庭买得起，光碟买回来了卖给谁？”
    狄野见两人光顾着聊天，没注意到他，就帮忙出主意道：“可以卖给录像厅啊。”

 第十八章 离去

    “滴滴……滴滴……”
    狄野被电子表的闹铃声惊醒，睁开眼睛，透过窗外射进来的微光，看到了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昨晚没回学校，在家里睡的。
    昨晚的家宴很成功，狄永昌直爽，张秀芝和蔼，狄燕虽然和陆汉明斗气，却没有在父母面前给他摆脸色，一晚上都说说笑笑的，气氛既温馨又热闹。
    “小野，已经6点半了，该起床去学校了，免得考试迟到。”
    “爸，我已经起来了。”
    狄野翻身坐起，伸出右手，在黑暗中按了按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白炽灯，然后趿着拖鞋走到窗户边，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电动剃须刀，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不对劲。
    “我为什么对这间屋子如此熟悉？”
    狄野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转身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敲了敲表壳，轻声问道：“狄冶，你还在不在？”
    自从狄冶不再伪装是2023年的人之后，电子表的四个按钮就成了摆设，狄野可以用任意方式召唤他，但这次召唤之后，狄冶并没有出现，只弹出了写着两行文字的光幕。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走了，你保重。”
    “ps：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喜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狄野仍旧难以接受，心头五味杂陈，看着光幕发呆，直到狄永昌在外面第二次喊他的时候，才把电子表戴在手腕上，走出了卧室。
    张秀芝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站在厨房门口说道：“小野，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鸡蛋饼，一会多吃两个，不然考试的时候容易饿。”
    “好。”
    狄野神不守舍的走进卫生间，挤好牙膏之后，想起还没看狄冶给他留的礼物是什么，于是重新召唤出光幕，用右手刷牙，左手点了一下特意加黑加粗的“礼物”两个字。
    点击过后，光幕里跳出一个可爱的卡通熊猫，头上戴着一朵小红花，用软萌的萝莉音说道：“主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狄野噗的一下，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喷了出来，他急忙拧开水龙头，用杯子接水漱了漱口，嘟囔道：“没想到你这个老古董，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玩人工智能。”
    熊猫的智能比较低，有些呆滞的回应道：“我没有听懂，主人请描述的更具体一点。”
    狄野摇头而笑，一边重新挤牙膏，一边问道：“你有名字吗？”
    “我叫小红花，主人如果不喜欢，可以帮我取个新的名字。”
    “不用，小红花挺好的，就叫这个。你会做什么？”
    “我会帮主人检索记忆信息，还会根据记忆信息，模拟不同时代的软硬件系统，做一些简单的移植编程工作。”
    狄野听到这里，心头一动，停下了刷牙的动作，测试道：“你能模拟1995年的x86硬件系统，用lza算法写一款dos环境下的压缩软件吗？”
    “用哪种编程语言？”
    “用c语言。”
    “好的。”
    熊猫说完之后，光幕上出现了一个装着dos系统的台式机，台式机的crt屏幕上显示着宝蓝公司出品的turbo c编译器，编译器里快速闪动着一行行代码，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把软件写好了。
    狄野见状，差点又把牙膏喷出来了，他放下牙刷，正准备测试几个别的项目，却听狄永昌在外面喊道：“小野，别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快点出来吃早饭。”
    “来了！”
    狄野匆匆洗漱完毕，出去吃了早饭，然后在父母充满期望的目光中离开家，坐公交车回云城大学，准备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
    狄冶曾经说过，只有他消失了，狄野才能继承记忆和能力，事实确实如此。
    狄野是1996年出生的人，不了解1995年的社会环境，之前闹过不少乌龙事件，今天却完全不同，上车时非常熟练的找售票员买了票，坐车时也对街景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
    等到了考试的时候，狄野发现他不用作弊，能自己做出来很多题目，解题思路也和光幕上的参考答案有所不同。
    “既然这样，我何必故意做错题呢？”
    有了这个觉悟之后，狄野放开手脚，作弊做的更加丧心病狂，本来只打算考个420分左右就行，现在打算至少考480分，剩下20分看阅卷老师的心情。
    石玉成也参加了考研，早上考试结束之后，他专门在主教学楼门口等狄野，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我爸要请你吃饭。”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因为你帮我洗脱了是冯世杰帮凶的嫌疑。”
    狄野哂笑一声，说道：“吃饭就算了，如果你爸真想感谢我的话，给钱好了，一两万不嫌少，四五万不嫌多。”
    “你怎么满脑子就知道钱。”
    石玉成虽然性格恶劣，但并非一无是处，平时学习很认真，对电子产品尤其热衷，显摆道：“我爸打算送你一台惠普的oni 600笔记本电脑。”
    狄野对90年代的笔记本电脑市场不了解，只知道thkpad最为着名，问道：“为什么不是ib的？”
    “你把实习名额卖给了我，我爸怕你看到ib的牌子心里不舒服，再说ib在1994年没有推出新产品，惠普的oni 600是现在性能最好的，要2万多块钱才能买到。”
    狄野现在确实需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闻言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说道：“你爸真大方，难怪能当总经理。他打算什么时候请吃饭？”
    “今天和明天咱俩要考试，后天晚上怎么样？”
    “行。”
    和石玉成约好请客的具体时间地点之后，狄野去学校外面吃了碗炸酱面，然后回租的303室午休，当他走进筒子楼的时候，有不少居民都跟他打招呼，显得特别热情。
    住306的王大爷以前嫌狄野娇生惯养，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现在也改变了态度，端着饭碗站在门口，笑眯眯的问道：“狄野，早上考得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的。”
    “感觉好那肯定没问题，我中午做了红烧肉，要不要来吃点？”
    “我已经吃过了。大爷你找我有事？”
    王大爷端着饭碗，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今天早上有两个记者来找你，被我打发走了。”
    冯世杰犯下了多起案件，手段极其残忍，警方为了慎重起见，暂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随着寒假的来临，各种小道消息肯定会从学生口中传到全国各地，有记者闻风而来不足为奇。
    狄野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问道：“哪家报社的记者？”
    “有一个是本地的《云城晚报》，另外一个是苏省的，具体叫什么我忘了。”
    “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就是夸你心思细，眼睛亮，有大福缘。”
    前两个夸词狄野能理解，第三个有些不解，问道：“我为什么有大福缘？”
    王大爷跟着他走进屋子，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个姓冯的杀害了好几个女孩子，现在你帮她们报了仇，积了很多阴德，肯定有大福缘啊。”
    狄野本来对这套说辞不感冒，但是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表之后，想起夏芳菲的命运以及狄冶的执念，又觉得王大爷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暗自决定以后要多做善事，多救一些无辜的人。
    下午考试结束后，狄野再次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发现一楼走廊上有几个拿着相机和小本本的人，应该都是记者，于是转身离开了学校，坐公交车回家住，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当名人的准备，而且也不想以“名侦探狄野”的方式出名。
    等吃过晚饭，狄野又找了几个程序，再次测试熊猫小红花的编程能力，结果让他有些失望，因为小红花在移植这些程序的时候，不仅速度远不如早上，还出现了很多低级错误，需要他一点点的纠正。
    “看来那款压缩软件，是狄冶临走前提前编好的。”
    狄野让小红花在光幕里模拟出一台486电脑，试用了一下压缩软件，发现各方面都达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由得再次感慨狄冶生不逢时，于是决定把这款压缩软件命名为dy-zip，以此来纪念他。

 第十九章 收藏

    “差不多了。”
    在2023年，由于电子通讯设备高度发达，考研规定不能提前超过30分钟交卷，但是在1995年并没有这样的规定，狄野于是在考生和老师的惊诧目光中，提前1个多小时递交了专业课的考卷，淡定的走出教室，结束了考研任务。
    “真冷，看样子要下雪了。”
    狄野走出主教学楼，见外面阴云密布，寒风呼啸，于是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把拉链拉到最高处，缩着脖子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拨打了夏芳菲留给他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的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一个男人接听了，他用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请问找谁？”
    “我找夏芳菲。”
    “你是谁？找我妹妹有什么事？”
    这时狄野听到了夏芳菲的声音，她一反在学校里温婉的样子，大声嚷嚷道：“二哥！我说了下午的电话只能由我来接，快把话筒给我。”
    “家里电话是我掏钱装的，你凭什么说只能由你接？”
    “就凭我是你妹妹，走开，快给我……”
    对面嬉闹了一会之后，夏芳菲终于抢到了话筒，喂了一声，语气欢欣的问道：“狄野，是不是你？”
    “是我。”
    “现在才四点钟，你不应该在考试吗？”
    “题目太简单，我提前交卷了。”
    “这么快就交卷了？二哥你走开……”
    夏芳菲那边突然没声音了，估计是捂着话筒和她哥斗法，过了十几秒钟之后，她重新恢复了温婉的样子，说道：“你提前这么久交卷，肯定能考上。这几天要不要来金陵大学看看校园环境？我给你当导游。”
    “只是当导游吗？”
    “你还想做什么？”
    狄冶曾经说过，如果他不消失，狄野会始终和他的家人和朋友保持距离。
    这话说的没错，虽然狄冶并没有喜欢过夏芳菲，但狄野却始终把夏芳菲当做他的女朋友对待，平时只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口头玩笑，从没有动手动脚过。
    狄冶现在名义上消失了，实际上却和狄野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自然也就没有了道德障碍，花心大萝卜的本性开始暴露，调笑道：“我想做的事很多，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怎么配合？”
    “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种配合，我现在考完试了，不早朝也没关系。”
    “配合你个大头鬼！”
    夏芳菲大羞，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居然敢在电话里说这种话，要是被我大哥和二哥听到了，非得把你痛打一顿不可。”
    “我怎么感觉你挺兴奋的，是想看我挨揍，还是觉着刺激？”
    “看你挨揍！你到底来不来金陵？”
    这时天空中飘下来了零星的雪花，狄野伸出手掌，用清凉的触感压抑内心的火热，说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等过完春节再说。”
    “你要忙什么？”
    “忙着赚钱啊，我要养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钱少了可不行。”
    “我现在真想看你挨揍，往死里揍！”
    “哦，这么说你刚才其实是觉得刺激，对？要不下次我说点更刺激的？”
    “不要……”
    狄野站在四面透风的电话亭里，和夏芳菲瞎聊了十几分钟，直到电话卡里没钱了才结束通话，等放下话筒之后，他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摇头而笑道：“没想到我居然也会煲电话粥。”
    1995年长途电话收费很贵，狄野刚才只聊了十几分钟，就把一张面值20块钱的磁卡用完了，感觉非常肉疼，于是叫了辆面的，直奔市邮电局找狄燕，她是内部员工，买电话卡有折扣，而且折扣很大。
    这天是星期天，本来不用上班的，但狄燕和陆汉明搞冷战，不想在家里怄气，主动跑来单位加班，狄野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翻看一摞厚厚的人事档案。
    “小弟你这么快就考完啦，感觉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能考500分，运气不好的话499分。”
    狄燕对考研不是很了解，诧异道：“你估分估的这么准？”
    狄野伸出右手朝她晃了晃，装逼道：“因为满分只有500分。”
    狄燕见他一脸自信的样子，大为欢喜，听说要买电话卡，直接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沓出来，抽了几张面值100的给狄野，说道：“以后别在外面买电话卡了，用完了来找我拿，我这里有的是。”
    “姐你真大方。”
    狄燕指了指脖子上细细的金项链，笑着说道：“你第一次赚到钱就买这么好的礼物送我，我要是不对你大方点，还能算姐吗？”
    狄野为之一笑，低头看了看电话卡，发现全都是磁卡，问道：“怎么没有ic卡？我听说ic卡打长途更便宜。”
    “ic卡还没有发行，要再等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
    狄野把磁卡收起来，正准备走人，却听狄燕嘱咐道：“这些卡用完之后别扔了，给你姐夫，他喜欢收藏这个。”
    “这些卡有收藏价值？”
    “你姐夫说有，我也不知道。”
    狄野感觉自己以前看过一些和邮卡收藏有关的资料，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于是敲了敲电子表，召唤出光幕，让熊猫小红花以邮票和电话卡为关键词，检索遗忘的记忆。
    小红花很快搜出了十几篇文章，狄野简单浏览了一下，发现国内在1995年到1997年期间爆发了第三次邮卡收藏热潮，其中有一篇文章列举了几款备受追捧的热门磁卡，比如“羊城磁卡公用电话开通纪念卡”、“t-00地图试机卡”、“t-03梅兰芳百年诞辰卡”、“t-04乙亥年生肖猪卡”……
    “梅兰芳百年诞辰卡？”
    狄野从衣兜里掏出磁卡看了看，发现狄燕刚才恰好给了他一张这种卡，于是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说道：“姐，这个卡挺漂亮的，应该有一整套，你怎么只给了我一张？”
    “这套卡一共有5张，面值分别是10、20、50、100以及200，我这里只有面值100的，别的没有，你要的话我明天帮你买一套。”
    “谢谢姐。”
    “呵呵，你现在懂礼貌了呀，以前可没这么嘴甜，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还没有。”
    “小样！还想骗我，你没谈女朋友弄这么多电话卡干什么？”
    狄野笑而不答，让狄燕把抽屉里的电话卡都拿出来，参照光幕上的文章找了找，结果发现了一张名为“t-02国庆45周年纪念卡”的热门卡，他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些磁卡上面有的有编号，有的没编号？”
    “有t编号的是中国电信全国统一发行的，没有编号的是各地邮电局自己发行的。”
    “你们邮电局不是还没分家吗，这个中国电信是怎么回事？”
    “去年3月份，邮电部把邮政总局和电信总局改成了两个单独核算的企业局，所以中国电信可以使用自己的招牌。”
    狄野这才明白，把几张热门卡收了起来，其余的还给狄燕，说道：“姐，我已经有t-02和t-03了，你帮我找找t-00和t-01的卡，凑个连号。”
    “邮电局只卖卡，不回收卡，你想要旧卡，去找你姐夫，我这可没有。”
    狄野瞅了瞅狄燕的脸色，见她没有前天那么生气了，于是顺着话头说道：“我觉着姐夫这人挺好的，就是缺点运气，等哪天时来运转了，肯定能赚大钱。”
    狄燕哼了一声，不满道：“他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就知道吃喝玩乐，猴年马月才能赚大钱。”
    狄野点到为止，不再提陆汉明，换话题道：“姐，外面下雪了，你一个人在这加班没意思，跟我一起去买菜，晚上咱们在家摆个庆功宴。”
    狄燕只是来单位躲清静，并不是真想加班，闻言把档案放回文件柜里锁好，笑着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学校里饿坏了，变着法子想聚餐，前天壮行，今天庆功，明天是什么？”
    “明天有人请客，不用在家聚餐了。”
    “谁请客？”
    “一个大老板，新民制药厂的总经理。”
    狄燕微微一愣，问道：“他为什么要请你？”
    这两天去那栋筒子楼采访的记者越来越多，冯世杰的案子马上就要曝光了，狄野没有必要继续隐瞒，在回家买菜的途中，用春秋笔法掐头去尾，把故事讲给了狄燕听。
    由于他把和冯世杰虚与委蛇以及卖ib实习名额之类的细节都省略了，只留下了目光如炬，英明神武的形象，狄燕听完大感宽慰，眉飞色舞的说道：“看你平时闷不吭声的，还以为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狡猾，居然敢找洗头妹陷害学校老师。”
    “姐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对了，你救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你糊弄鬼呢！快点给我老实交代……”

 第二十章 生意

    狄家位于市人民医院90年代初集资兴建的宿舍小区里，户型是两室一厅，面积大约90平米，由于没有所谓的公摊面积，每平米都用上了，所以一家5口人聚在一起吃饭，丝毫不嫌拥挤。
    这天晚上的家庭聚会上，冯世杰成了热议的主角，狄永昌怒斥此人的凶残，张秀芝惋惜受害者的不幸，狄燕帮狄野查漏补缺，隐瞒夏芳菲的存在，陆汉明则惊奇案情的曲折，吃完饭之后仍追着问个不停。
    “姐夫，你是出版社的编辑，不如以这个案子为原型，写本小说，出版以后说不定还能改编成电视剧。”
    “我平时只写过一些影评乐评之类的小杂文，赚点烟钱，没写过小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狄燕觉着写小说是个好主意，督促道：“有什么好考虑的，小弟把故事都告诉你了，你拿笔在纸上写出来不就行了。”
    陆汉明有自知之明，摇头道：“写小说没有那么容易的，把语言变成文字是一门艺术，需要有很高的……”
    “我看你就是懒！”
    狄燕斥责了一句，然后气哼哼的跑去厨房帮张秀芝收拾碗筷了，狄永昌捧着茶杯，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对小夫妻俩的日常拌嘴充耳不闻。
    陆汉明有些尴尬，走进狄野的卧室，在床沿边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苦笑道：“你姐这暴脾气，也就我受得了，换别人早就吵起来了。”
    狄野见他只说吵架，丝毫没有离婚的意思，明显和狄燕感情很深，帮忙劝解道：“我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下午还惦记着你，让我把用完了的电话卡给你留着。”
    “我当然知道你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处处让着她。”
    陆汉明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洒脱旷达，说不好听点叫没心没肺，很快把烦恼抛之脑后，兴致勃勃的问道：“你都有什么卡？拿出来给我瞧瞧。”
    狄野下午刚刚发现商机，只收集了几张卡，没什么看头，于是参考穿越前的文章，用事后诸葛亮的思路，跟陆汉明交流收藏心得。
    “电话卡是一种工业产品，想要收藏升值的话，需要从三方面考虑，分别是发行量、存世量以及需求量。”
    “其中发行量是公开的，我姐可以查到；存世量的话，现在没法查，但是可以大致推测出来；至于需求量，我觉得应该看题材，比如生肖卡、名人卡以及节日纪念卡，肯定比普通卡要受欢迎。”
    陆汉明大受启发，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我之前收藏电话卡的时候，只管好不好看，不管数量和题材，看来是走偏了。”
    “你现在收藏了多少张卡？”
    “你姐把持了家里的财政大权，我只能用买烟的零花钱收着玩，只有200多张。”
    狄野闻言有些失望，又问道：“这200多张里，有多少是中国电信发行的？就是有t编号的那种。”
    “大概30多张，怎么，你觉着中国电信发行的更有升值潜力？”
    “肯定啊，各个地方发行的电话卡质量良莠不齐，而且不好查发行量和存世量。”
    狄野说到这里，透露了一个明年才会发生的信息，说道：“中国电信马上要独立经营了，到时候会把电话卡的发行权收回去，以后全国只有t编号的电话卡。”
    陆汉明脑子很灵活，立刻反应了过来，推敲道：“现在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电话卡有收藏价值，用完直接扔了，所以编号越靠前的，存世量就越少，对？”
    “对，另外编号越靠前的，越有纪念意义，需求也越大。”
    陆汉明大为兴奋，把烟头丢进自己的茶杯里弄熄灭，说道：“前天中国电信刚刚发行了猪年的纪念卡，编号好像是t-04，咱们多收藏一些这张卡。”
    “之前的那几张卡也要收藏，尤其是编号00和01的。”
    “那当然。”
    陆汉明虽然不求上进，但交际广阔，狄野觉得应该好好利用他这个优势，问道：“姐夫，除了电话卡之外，邮票和纪念币你收藏么？”
    “我手上没钱，那两样玩不起，而且我也分辨不出真假，所以只收藏电话卡，电话卡便宜，没假货。”
    “那你认不认识倒卖这些东西的人？”
    “认识很多，你想玩的话，回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行。”
    这时狄燕收拾好了厨房，来叫陆汉明回家，等两人走后，狄野去客厅里陪狄永昌看电视，以闲聊的方式问道：“爸，春节期间城隍庙的生意最好做，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粤省进货？”
    狄永昌不抽烟，但嗜好喝茶，而且是特别浓的茶，端起挤满了茶叶的玻璃杯子，咕咚喝了一口，说道：“我这两年已经不去粤省进货了，缺货就直接找你范叔拿，他现在专门做批发。”
    狄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形象，问道：“范叔平时什么时候去粤省？”
    狄永昌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想去粤省玩？”
    狄野撒谎成精，随便编了个高大上的理由，说道：“学计算机要软硬件结合才行，粤省那边电子工业很发达，我想趁着寒假过去看看，开开眼界，免得以后去金陵读研的时候，被人说是书呆子。”
    狄永昌认可了这个理由，点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马上都要大学毕业了，还从没出过省，去看看也好，小范最近应该会去一趟羊城，我明天联系一下，让他去的时候把你带上。”
    聊完粤省的事，狄野想起前天去城隍庙的时候，遇见狄永昌和一个人讨论盗版vcd光碟，于是问道：“爸，上次找你集资做盗版vcd生意的人是谁啊？”
    “那是毕万喜，城隍庙着名的败家子，总是喜欢搞一些新潮的玩意，做一笔亏一笔，搞得现在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狄野倒是觉着此人挺有眼光的，因为未来几年盗版vcd光碟会席卷全国，非常赚钱，据说很多人3个月能买一台桑塔纳。
    不过狄永昌当时说的也没错，vcd影碟机虽然是1993年发明的，但万燕将其正式商品化是1994年5月份，每台售价高达4995块钱，贵的离谱，整个1994年只卖出去了不到2万台，销量如此惨淡，光碟自然也就没几个人买了。
    狄野的版权意识比较强烈，而且他爱惜羽毛，不想沾染违法的生意，对盗版vcd光碟没什么兴趣，倒是对vcd影碟机有点想法。
    “爸，你店里最便宜的家用cd播放机要多少钱？”
    “800块钱左右。”
    “二手的vcd影碟机大概要多少钱？”
    “那就不知道了，城隍庙现在只有几台vcd影碟机，都是当展示样机用的，有价无市。”
    狄野一听如此，觉得应该有利可图，说道：“cd和vcd的光盘格式以及播放原理是一样的，电脑城有一种叫做peg解压卡的东西，只要把它接到cd机上，就能播放vcd了。”
    狄永昌来了兴趣，扭头问道：“这个解压卡要多少钱？”
    “大概三四百块钱。”
    狄永昌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琢磨了片刻之后，起身拿了1000块钱给狄野，说道：“明天你去电脑城买两张解压卡送到店里，我跟你周叔研究一下。”
    “好。”
    狄永昌以前是云城无线电3厂的技术员，3厂在七八十年代以生产收音机和黑白电视机为主，90年代初因为经营不善，发不出工资，他干脆辞职去城隍庙开店做生意了，之前提到的“范叔”以及“周叔”，就是当时一起辞职下海的同事。
    把peg解压卡和cd播放机连在一起当vcd影碟机用，是狄野以前在网上闲逛时看到的土办法，自己并没有试过，所以第二天早上，他去电脑城买了两块便宜的二手解压卡，送到城隍庙给狄永昌做试验。
    狄永昌和老周两人折腾了几个小时，居然还真折腾成功了，当电视机里出现刘德华《忘情水》v画面时，狄永昌仿佛一下子年轻了20岁，拍了拍电视机厚重的外壳，笑着问道：“老周，咱俩这算不算技术创新？”
    “算个屁，东拼西凑而已，咱俩连原理都不懂，纯靠瞎蒙。”
    “我是不懂，但是我儿子懂啊。”
    老周生了4个女儿，没有儿子，闻言脸一黑，怼道：“你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个好儿子！”
    狄野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打岔道：“爸，周叔，你们觉着用这种法子帮人改造cd机，有没有搞头？”
    “肯定有啊，以现在的行情，每改造一台，至少能赚四五百块钱。”
    “那你们俩吵什么呢，赶紧把工艺弄完善了，然后打电话联系客户，晚了说不定别人也会了。”
    “你这小子够机灵，比你老子有前途。”

 第二十一章 推销

    “石叔叔，前面那个小区就是我家。”
    “好。小王，在路边停一下。”
    狄野拎着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背包，从一辆奔驰s320的后座下来，隔着车窗和副驾驶位上的石卫东讲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对坐在后排的石玉成说道：“有空来找我玩，我准备写个和音乐有关的程序，咱们一起研究。”
    “播放器？”
    “差不多。”
    “行，我过几天来找你。”
    石卫东打量着狄野的背影，等他走进小区，消失不见之后才吩咐司机开车，扭头对石玉成说道：“你这个同学不仅学习成绩好，还精通人情世故，器宇不凡，前途无量，平时要跟他多联系，搞好关系。”
    “他仗着个子高，经常欺负我，根本搞不好关系。”
    “那可未必，这人看似谦逊，其实心高气傲的很，如果没把你当朋友，根本不会欺负你，只会把你当空气看。”
    石卫东是个人精，一顿饭的功夫就看穿了狄野的性格，叮嘱道：“玉成，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不是机器编出来的，你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别总是盯着电脑玩，要多接触人，多交朋友，这样才能在工作上有所成就。”
    “和人打交道没意思，我就喜欢玩电脑，只要代码写得好，不愁找不到好工作！”
    “你啊你…算了，既然你喜欢，那就专心搞技术，搞技术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能远离是非，也是一条出路。”
    张秀芝晚上要去市医院值夜班，狄野本以为家里只有狄永昌一个人，结果开门之后发现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几样卤菜，一边看电视，一边跟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喝酒。
    “小野回来啦，过来一起喝两杯。”
    “范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爸喝酒？”
    这个胖子名叫范大志，以前在无线电3厂给狄永昌当过徒弟，关系比较亲密，笑呵呵的说道：“我是来找你的，结果你出去吃饭了，只好在这守株待兔，顺便陪你爸喝几杯。”
    “找我什么事？”
    狄永昌举杯抿了一小口白酒，说道：“你范叔觉着把cd机改成vcd影碟机有得赚，想投资一起搞。”
    范大志只比狄野大10岁左右，80年代末就辞职下海了，他眼光准，胆子大，敢打敢拼，混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就成了百万富翁，比在城隍庙开店的狄永昌和老周风光的多。
    vcd影碟机是新生事物，不同的资本有不同的玩法，狄野把笔记本电脑包送到卧室里放好，然后搬了个矮凳，在茶几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问道：“范叔打算投资多少？”
    “我打算投10万块钱，去粤省采购一批解压卡回来，由你爸和老周负责安装调试，赚到的钱五五平分。”
    “10万块钱大概能买300张解压卡，每张卡大概能赚500块……”
    范大志夹了两粒花生米，边吃边说道：“不止500，现在一台全新的vcd影碟机至少要4500，我们改装的cd机按半价算，一台卖2200，成本最多1200，这样每张卡大概能赚1000块钱。”
    狄野目视狄永昌，狄永昌点头道：“下午我跟老周重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这个利润。”
    90年代的电子产品真是暴利啊……
    狄野暗自感慨，重新计算道：“300张卡，一张赚1000，总共是30万，五五平分的话范叔赚15万，我爸和周叔各赚7万5，没错？”
    “没错。”
    狄永昌是1940年出生的人，现在已经55岁了，历经波折，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做事之前未虑胜，先虑败，说道：“现在市面上一张正版的vcd光碟要60块钱，盗版cd碟和打口碟才十几二十块钱，愿意把cd机改成影碟机的人不多，300张解压卡太多了，半年都未必能卖掉。”
    狄野笑了笑，举起酒杯说道：“爸，别说300张解压卡，就是500张，我也能一个寒假卖出去，你信不信？”
    范大志闻言，抢在狄永昌说话之前，举杯和他碰了碰，追问道：“你怎么卖？”
    狄野不喜欢喝白酒，用嘴唇沾了沾杯口就放下了，问道：“爸，你还记得那天在城隍庙，我说要把盗版vcd光碟卖给谁吗？”
    “卖给录像厅？”
    “没错，春节期间很多人闲着没事，会去录像厅看电影打发时间，vcd光碟成本比录像带低，咱们可以和毕万喜合作，让他去粤省买盗版碟回来，然后……”
    范大志性子急，再次打断了狄野，说道：“不用找毕万喜，我后天去粤省，到时候可以自己买。”
    狄野一听这话，连忙说道：“范叔，后天把我也带上，我想去粤省见见世面。”
    “没问题，你爸刚才已经跟我说过了。”
    狄永昌对改装cd机的生意很上心，催促道：“后天才去粤省，现在先不急，小野你继续讲vcd的事。”
    vcd的崛起和溃败，是90年代中国电子产业史上浓墨重彩的经典案例，狄野穿越前看过不少相关的新闻报道，但大都遗忘了，这两天让小红花把它们找出来重温了一遍，此时胸有成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现在1张正版的vcd碟片要60块钱，盗版的大概要40块钱，还是比较贵，而且电影不是音乐，很多人看一两遍之后就不会再看了，所以咱们应该把卖碟改为租碟，一张碟租一次5块钱，租8次就能回本了，vcd光碟是数字刻录的，只要表面没有被弄坏，不管租多少次都不影响画面质量……”
    “咱们在春节期间，先跟云城大大小小的录像厅合作，给他们搞个租碟套餐，把cd改装的影碟机推销出去，顺便利用录像厅打广告，鼓动家里有cd机的人来我们店里做改装……”
    范大志听到这里，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好办法，好办法！小野你果然聪明，难怪考上了重点大学，这样操作的话，什么300张500张的，就是1000张解压卡也能卖的出去。”
    云城虽然是三江省的省会，但经济不怎么繁荣，有钱人比较少，狄野感觉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劝说道：“还是少搞一点，现在国内外很多家电厂商都在研发vcd影碟机，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大降价，咱们这种毕竟是野路子，坚持不了多久的。”
    “说的也是。”
    范大志拿起筷子，夹了几块卤牛肉，边吃边寻思，越寻思越觉得这门生意有搞头，于是对狄永昌说道：“昌哥，我现在手头紧，就只有10万块闲钱，不如你也出10万，咱们搞600张解压卡回来，赚到的钱给老周留1成，剩下的咱俩对半分。”
    狄永昌现在已经把狄野当主心骨了，问道：“小野，你觉着呢？”
    “我觉着没问题。”
    “那行，明天我带你去银行办张卡，把钱存进去，后天你跟你范叔一起去粤省买解压卡。”
    等范大志走后，狄野回到自己的卧室，把石卫东送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插上电源，开机检查了一下配置，发现cpu是英特尔的486 dx4，主频只有75hz，再加上8的内存和340的硬盘，以后世的眼光看可谓相当寒酸。
    笔记本的屏幕也比较小，只有95英寸，不过小有小的好处，重量比较轻，方便携带，狄野把玩了一会，感觉十分满意，嘀咕道：“明天去一趟刘老师家，把该装的软件装上，然后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时狄永昌敲门走了进来，见到笔记本电脑之后问道：“石经理真把这么贵的电脑送你了？”
    “是啊，他说他儿子的名声，比这台电脑珍贵得多，让我一定要收下。”
    狄永昌闻言感同身受，点头道：“这话没错，他儿子如果成了帮凶，进了监狱，一辈子都完了。”
    狄野笑了笑，说道：“其实他儿子也是有功的，如果不是他非要去找冯世杰理论，冯世杰不会暴露的那么快。”
    冯世杰是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平时伪装的很温和，一旦遇到了刺激，就容易丧失理智，表现出高度的攻击性，而石玉成恰好是个性格恶劣，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在办公室那种公共场合里跟他大吵大闹，结果两败俱伤，一个被美工刀砍了，一个被警察抓了。
    狄永昌站在书桌边，看狄野玩了一会电脑之后，说道：“600张解压卡的生意，我和老周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得再雇几个人，你回头问问黄雅，看她愿不愿意来帮忙。”
    黄雅的父亲去世前也是无线电3厂的员工，和狄永昌关系很好，两家人算是世交，狄野嗯了一声，说道：“我明天早上就去。”

 第二十二章 处境

    “主人，现在是早上6点30分，你该起床听新闻了……”
    狄野被小红花絮叨式的闹铃声吵醒，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打开昨晚特意摆在床头柜上的收音机，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经典节目《新闻与报纸摘要》。
    “根据新华社最新消息，当地时间17日凌晨5时46分，东瀛关西地区发生了里氏73级地震……”
    听完这条新闻之后，狄野关掉收音机，对光幕中的小红花说道：“把阪神大地震的相关记忆检索出来，做成文档给我看看。”
    “没有问题，马上就好。”
    狄冶在电子表里待了28年，也研究了28年，狄野继承了这些记忆之后，经过一番天马行空的分析和瞎猜，认为这是一台来自外星的超级量子计算机。
    小红花的表现似乎也印证了这个判断，虽然刚开始智能很低，但学习速度很快，狄野最近几天一有空闲就去调教她，现在不仅能力拓展了不少，会做一些简单的文档工作，说话也变得人性化了，不再那么呆板。
    “日经指数…巴林银行…灾后重建…中小企业破产…”
    狄野盯着光幕上的文档，浮想联翩了一会之后，挥手让小红花退下，自己则裹紧被子，睡了个回笼觉。
    大约7点钟的时候，张秀芝值班回来，刚打开房门，就听狄永昌说道：“秀芝，你把保险柜钥匙藏哪了？找出来给我。”
    “你要钥匙干什么？”
    “明天小野要跟小范去粤省进货，我今天带他去银行开户，办张存折，存点钱进去。”
    “小野是该有自己的存折了。”
    张秀芝走进主卧室，从衣柜深处摸出一只厚袜子，再从袜子里掏出一把钥匙，交给狄永昌，问道：“你打算给小野存多少钱？”
    “他这次去粤省采购，货款要10万，我打算多给2万，让他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2万估计不够，粤省消费高，好东西多，你给5万，他愿意花就花，不愿意花就留在户头上。”
    家里的保险柜大约有1米高，四四方方的，非常沉重，两三个人都推不动，平时摆在主卧里当床头柜用，狄永昌蹲在地上一边转密码盘，一边调侃道：“你个老太婆，小野只不过给你买了个金戒指，你就要把棺材本给他了？”
    张秀芝伸出左手，打量着金戒指，美滋滋的说道：“小野第一次赚到钱，就只给家里人买了礼物，自己什么都没买，不是乱花钱的人，我对他很放心。”
    “那倒是，小野上了4年大学，基本没怎么花家里的钱，连学费都是用奖学金交的。”
    狄永昌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两张存折出来，看了一下余额，发现有将近28万块钱，于是说道：“这次生意如果做成了，估计能再赚这么多，干脆给小野18万，剩下10万够咱俩花了。”
    “你这老头子，刚才还埋怨我，现在居然比我还大方了！”
    “咱俩就小野一个儿子，钱本来就是留给他的，早给晚给都一样，再说小野懂的东西多，脑瓜子灵活，这次去粤省万一发现了新的赚钱门路，正好用得上。”
    “这些钱是你辛苦赚回来的，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我不反对。”
    狄永昌收好存折，蹲下身子看了看保险柜，把狄野送他的金戒指拿了出来，递给张秀芝，笑着说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戴金戒指不合适，你拿去找个金铺改改尺寸，在右手上也戴一个。”
    张秀芝举起金戒指端详了片刻，然后弯腰放回了保险柜，说道：“小野说这是对戒，咱俩一人一个，配套的，你不戴就放家里搁着，反正黄金又不会坏，再说两只手都戴金戒指不好看，像是暴发户。”
    “行。”
    狄野手上只有5万块钱的启动资金，狄永昌愿意给他18万，属于意外之喜，自然不会反对，为了方便以后出国使用，这次他选择去中国银行开户，办了一张万事达长城卡。
    等一切办妥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狄野打了个面的，把狄永昌送到城隍庙，然后再掉头去云城无线电3厂找黄雅。
    无线电3厂早在80年代末就不行了，到1995年的时候已经停产了好几年，员工要么下海经商了，要么去南方打工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还留在厂区里生活，虽然人数仍有不少，却显得非常破败。
    黄雅家住在一栋60年代建造的筒子楼里，她母亲在筒子楼旁边搭了个简易房，开小餐馆卖早点以及快餐，狄野走过去的时候，见黄雅正蹲在筒子楼门口的一个水龙头前洗餐具。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之前一连下了两天雪，今天太阳出来了，但阳光毫无热度，气温低至零下三四度，自来水寒彻入骨，把黄雅的双手冻得通红，她却毫无所觉，机械的从水桶里拿起一个碗，用丝瓜瓤快速搅动几下，放入旁边的塑料盆里，然后再拿起一个碗，如此循环。
    “你怎么不戴防水手套？”
    黄雅扭头看到狄野，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家里没手套，再说戴了也没用，反正都会冻僵。”
    狄野见她手都冻僵了，脸上却笑的很灿烂，大为心疼，走过去想要帮忙，黄雅竖起手臂阻挡道：“你别添乱，这些碗很滑的，小心打破了，我马上就洗完了。”
    水桶里还有七八个碗，但狄野没有丝瓜瓤，无从下手，只好放弃了帮忙的想法，问道：“你的两个弟弟呢？”
    “去找同学玩了。”
    “他们两个今年多大了？”
    “黄宗山19，黄宗海16，一个读高三，一个读高一。”
    狄野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们学习成绩怎么样？”
    黄雅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既不帮家里干活，又不爱学习，看来是两个宠坏了的麻烦货，狄野忍不住吐了口气，又问道：“你妈呢？”
    “她这几天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在家里歇着。”
    狄野冷哼了一声，揶揄道：“我看你妈不是感冒，而是看你放假了！这几天餐馆里的所有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忙活的？”
    狄冶曾说黄雅家里比较困难，让狄野帮忙照顾，然而当狄野继承了他的记忆之后，发现黄雅不是家里困难，而是只有她困难。
    黄父对黄雅很好，省吃俭用供她读书上大学，但黄母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人，对儿子百般宠溺，对女儿百般压榨，所以自从3年前黄父去世之后，黄雅的日子就变得非常艰难，开学期间每个周末都要回家干活，放假期间就更不用提了，完全把她当包身工使唤。
    黄雅把所有碗筷洗好之后，又放到水龙头下重新冲了一遍，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狄野把手伸到水龙头前，感受了一下刺骨的水温，说道：“我给你找了个工作，今天就去上班。”
    黄雅有些惊讶，仰起头来，问道：“什么工作？”
    狄野见黄雅清澈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希冀之色，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了，因为只有沉浸在电影的欢笑中，才能暂时逃避沉重的家庭压力。
    “你先带我去见你妈，具体什么工作回头再跟你说。”
    黄雅把碗筷冲洗干净，送回简易房的小饭馆，然后带着狄野来到筒子楼2楼的一间屋子前，掀开用旧棉被充当的门帘，对里面说道：“妈，狄野来了。”
    无线电3厂的筒子楼比云大的要宽敞一些，大约20平米左右，里面放着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大衣柜，窗台前还有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狄野进去的时候，黄雅的母亲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剧，丝毫没有感冒难受的样子。
    “狄野，你来找黄丫头有事？”
    黄雅的名字来自丫头的谐音，是上小学时老师帮忙取的，狄野不想和这样的母亲扯皮，开门见山的说道：“阿姨，我给黄雅找了个工作，寒假这段时间……”
    “不行，黄雅要帮我开饭馆，没空出去打工。”
    狄野扭头看了看黄雅，见她咬着嘴唇，眼神一片空洞，心头很是难受，于是开了个黄母无法拒绝的条件，说道：“寒假打工一个月，2000块钱的工资，包吃包住，另外还有奖金和提成。”
    黄母果然无法拒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满脸贪婪之色，问道：“一个月真有2000？”
    狄野不跟她废话，掏出钱包，数了10张早上刚取的百元大钞，放在被子上，说道：“这1000是预付的工资，剩下的1000等寒假结束的时候再给。”
    黄母不顾形象，从被窝里探出身子，把钱抓过去一张张的数，狄野见状说道：“阿姨，这个工作很急，我现在就要带黄雅去上班。”
    “行，你带她去。”
    狄野见她忙着数钱，连什么工作都不问就同意了，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对黄雅说道：“你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黄雅很快拎着一个陈旧的军绿色书包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跟着狄野离开筒子楼，等走出无线电3厂锈迹斑驳的大门之后，她才露出了周星驰式的夸张笑容，问道：“狄野，你不会把我卖了？”
    “你这种又矮又瘦的黄毛丫头，能卖几个钱？”

 第二十三章 安排

    云城无线电3厂在80年代辉煌一时，生产的收音机和黑白电视机供不应求，管理却非常混乱，导致厂区附近的华山路上聚集了一批倒卖原材料以及零部件的地下商贩。
    90年代初无线电3厂不行了之后，这些商贩又转型卖起了彩电、冰箱以及计算机等产品，逐渐形成了云城着名的家电一条街，其中有一栋两层高的商场，主卖各种电脑配件以及盗版软件，俗称电脑城。
    去粤省采购peg解压卡需要好几天之后才能回来，所以狄野早上取了3000块钱，准备到电脑城买几张卡先应急，结果卡还没买，就先浪费了1000块钱给黄雅母亲。
    电脑城距离无线电3厂只有几百米，狄野在步行前往的途中，将vcd影碟机的生意跟黄雅讲解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爸和周叔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年纪大了，不懂电影行情，所以需要你帮忙搞推销。”
    黄雅是个电影迷，对这门生意非常感兴趣，跃跃欲试道：“我跟云大西门的几个录像厅老板都认识，下午就去找他们推销试试。”
    “不用急，我今天先给你做个培训，提高一下推销技巧。”
    黄雅离开家之后，很快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斜着眼睛打量狄野，鄙视道：“你一个学计算机的，想培训我这个学工商管理的推销技巧？”
    工商管理是90年代最为热门的几个专业之一，但是缺乏优秀的老师，教材完全从欧美照搬，不接地气，很难学以致用，狄野以后来人的视角说道：“工商管理是个大杂烩，什么都学，什么都不精，你当初就不应该报这个专业，而且你性格太软绵了，也不适合搞管理。”
    黄雅为之默然，过了一会之后解释道：“我爸以为学了工商管理就能坐办公室当领导，所以让我报了这个专业，他当了一辈子工人，不想让我下车间吃苦。”
    狄野听她这么一说，感觉有些唐突了，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钱？”
    “有啊，我之前当家教存了200多块钱。”
    黄雅从军绿色的旧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封皮的日记本，从封皮的夹层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说道：“你刚才给了我妈1000，我等会去取100给你，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你。”
    狄野根本不在乎那点钱，瞥了一眼书包，见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用的贴身内衣，别的什么都没有，皱眉道：“你的毛衣和外套呢？”
    “那些都在学校宿舍里，家里没有，我下午去拿。”
    “你那些都是旧衣服，别去拿了，我等会带你去买两套工作装，当推销员必须要穿得体面，否则容易被人看不起。”
    “呵呵呵…你最近变得这么阔绰，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
    狄野没有搭理黄雅刻意的插科打诨，指了指她手上的银行卡，说道：“把这张卡藏好，别让你妈发现了，等寒假结束的时候，我把提成和奖金存进到这张卡里，你自己留着用。”
    “真有提成和奖金呀？”
    “当然有，每卖出去一台vcd影碟机，给你30块钱提成，每招揽一个来店里改装cd机的客户，给你20块钱提成，如果寒假结束的时候能卖出去500台机器，我另外给你1000块钱奖金。”
    “哇塞！狄野你好有老板风范，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行啊，你就当个小秘，天天给我端茶递水，洗衣叠被。”
    “你以为你是唐伯虎呀？”
    电脑城旁边恰好有个中国银行的网点，狄野进去重新取了1000块钱，然后带着黄雅在电脑城里转悠了一会，找到一家报价最低的店铺，买了10块全新的peg解压卡。
    在1995年的时候，国内计算机市场规模还比较小，电脑城里全是一些小本经营的散兵游勇，连10块解压卡都没法一次性拿出来，需要找同行调货。
    在等老板调货的时候，狄野捡了一张电脑配置单，在背面画出了peg解压卡的工作原理图，向黄雅科普道：“peg这四个字母是ovg picture experts group的缩写，中文叫做动态图像专家组，1991年他们发布了peg-1，这是一个视频和音频有损压缩标准，vcd用的就是这个……”
    “vcd视频是压缩之后刻录在光盘上的，播放的时候需要解压缩，奔腾——就是586——586之前的cpu性能有限，处理不过来，所以需要外接一张专门负责解压缩的芯片，就是我们现在买的peg解压缩卡，简称解压卡……”
    “你把这张图以及这些专业术语记下来，推销的时候拿给顾客看，跟他们说vcd影碟机把图像和声音混在一起播放，而我们改装的cd机是把图像和声音分开播放的，所以效果更好……”
    黄雅对技术类的名词一知半解，但她情商高，听出来了语气中的忽悠成分，问道：“真的效果更好吗？”
    “你看我像说真话的人吗？”
    黄雅秒懂，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招？”
    “有啊，回头你推销的时候，说咱们的技术是云大某个教授发明的…就报刘教授的名字，现在国内很推崇东瀛的家电产品，正好他是从东瀛留学回来的博士。”
    “你居然连毕业论文导师都敢冒充，小心被他知道了毕不了业。”
    “没冒充，我下午正好要去见刘教授，说不定能把他请到我爸店里当几天形象代言人。”
    “你真是胆大包天，无耻至极。”
    “做生意嘛，不寒碜。”
    这时店铺老板拿着几个盒子从二楼走了下来，狄野把写满专业术语的原理图塞进黄雅的书包，说道：“你去推销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别让懂行的人看到这张图，否则他们立刻就知道咱们买解压卡是要干什么了。”
    黄雅闻言有些紧张，搂着书包问道：“这个解压卡的原理，只有你知道？”
    “不是，原理这个电脑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解压卡平时用在电脑上，他们暂时还没想到把解压卡用在cd机上。”
    等验完货，付好钱之后，狄野打车把解压卡送去城隍庙，在街边下车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支开黄雅，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店里，把早上的经过跟狄永昌说了一下。
    狄永昌和黄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听完之后连连摇头，说道：“这丫头不容易，她妈不讲理，她那两个弟弟也不争气，你做得没错，早就该把她从那个家里弄出来了。”
    “我跟她妈说包吃包住，可是家里没有空房子，要不让她去我姐那暂时住几天？”
    “不用，咱们家对面老吴的女儿嫁人了，有间现成的空房子，我回头跟他商量一下，租下来给黄雅住一个月。”
    “那再好不过了。”
    城隍庙有上千家小商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卖衣服的，不仅便宜，花样还多，什么款式都能买到，中午狄野带着黄雅四处逛了逛，让她自己选几套新衣服，黄雅也没客气，看到喜欢的就买，一脸果决，毫不手软。
    “看你这样子，是打算卖身给我了？”
    “我已经做好了毕业之后给你白打三年工的心理准备。”
    “那你亏大了，早这么说的话，我带你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了，好歹是个重点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档次不能低了。”
    “这样啊，那改成白打3个月工好了。”
    “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等买完衣服已经下午1点多了，狄野准备去找刘少松，由于有求于人，得带点礼物过去，于是回到铺子里问狄永昌道：“刘老师喜欢买什么类型的打口碟？”
    狄永昌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记事本，说道：“这上面应该有记录，你自己看。”
    “爸，你服务态度不错啊，居然记了这么多顾客的喜好。”
    “这是你姐夫搞的，我连打口碟上的字母都认不全，哪会做记录。”
    狄永昌把记事本交给狄野，感慨道：“你姐夫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就是做事没耐性，一会东一会西的，这些打口碟本来是他从浦江买回来卖的，结果只卖了一个多月就嫌麻烦，然后全丢给了我。”
    “姐夫是个富贵闲人的性子。”
    狄野在记事本上找到了刘少松的名字，发现他喜欢电影原声带以及摇滚乐，于是从一堆打口碟里选了几张合适的，装进背包里，然后又找了家玩具店，买了个小猪造型的灯笼，准备送给刘少松的女儿当春节礼物。
    在买灯笼的时候，狄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温婉娴静的脸，他微微一愣，然后哑然失笑，嘀咕道：“狄冶啊狄冶，难怪你不喜欢夏芳菲，原来暗恋师母，真是罪大恶极。”

 第二十四章 资料

    中国1981年才正式实行学位制度，1983年第一批博士毕业的时候，总共只有18人，之后规模不断扩大，到了90年代初的时候，每年大约有3000名博士毕业。
    然而相对于全国1000多所高等院校来说，3000名博士完全是杯水车薪，所以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连普通硕士都可以轻松在大学里找到不错的教职工作，更不用说海归的博士了。
    刘少松1993年从东瀛筑波大学读完博士回国后，由于家庭原因，放弃了清北复交这些顶级名校，选择来云大这所普通重点大学任教，成为计算机学院唯一的海归博士。
    云大对刘少松非常重视，不仅刚入职就直接提了副教授，还分了一套带小院的房子，狄野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塑料铲子，在院子里堆雪人。
    “刘老师，你这雪人堆得有点偷工减料啊。”
    “给晴晴堆的，她才2岁多，没必要弄太高。”
    “不是高的问题，而是丑的问题。”
    刘少松哈哈大笑，挥舞了一下铲子，说道：“那你来给我堆个好看的。”
    狄野举了举手上拎着的小猪灯笼，说道：‘我给晴晴买了个新年礼物，先放屋里去，免得弄湿了，等会再陪你堆雪人。”
    刘少松来云大任教之后，教了《数据结构》和《操作系统》两门课，这两门课狄野都表现的非常出色，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平时来往比较频繁，说道：“你自己进去，放客厅里就行，晴晴闹腾了一早上，这会在午睡。”
    狄野在玄关换好拖鞋，左转走进客厅，见沙发上坐着一位看书的女子，面容柔美，气质温婉，正是刘少松的妻子傅文静，于是和她打了声招呼，将小猪灯笼放在了茶几上。
    傅文静见灯笼做工精致，憨态可掬，问道：“这是手工做的吗？”
    “是的，城隍庙有个老师傅，做了几十年的生肖灯笼，手艺好的很。”
    “他的铺子在什么位置？我回头也去买几个送给亲戚家的小孩。”
    狄野报了个方位，然后从笔记本电脑包里拿出3本封面颇为古旧的书，说道：“文静姐，这是我在城隍庙旧书摊上找到的，1931年首次出版的《啼笑因缘》，上中下三册齐全，送给你当新年礼物。”
    傅文静非常喜欢张恨水的作品，大为惊喜，站起来接过书，问道：“狄野，这个很贵？”
    “不贵，这个品相比较一般，只要几十块钱。”
    傅文静把3本书摆在茶几上，一边打量一边含笑说道：“狄野，你来我们家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突然给我和晴晴送礼，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刘老师帮忙？”
    “确实有件事想找刘老师帮个小忙，不过这几本书纯粹是感谢文静姐这两年对我的照顾。”
    “难怪少松说你最近变机灵了，能说会道的。”
    狄冶对傅文静是纯粹的单相思，消失之前从没主动提到过她，因此狄野也就懒得多生事端了，简单闲聊几句之后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帮刘少松堆了个《冰雪奇缘》里的雪宝。
    雪宝造型滑稽可爱，让午睡醒来的晴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迈着小短腿绕着它转了好几圈，刘少松啧啧称奇，特意回屋拿了照相机，拍了十几张照片留念。
    “狄野你设个延时，过来跟我们一家人一起拍张合影。”
    “好。”
    等拍完合影，刘少松把狄野带到书房里，一边帮他的笔记本电脑安装各种软件，一边跟他讨论压缩算法如何实现，结果发现狄野胸有成竹，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编程思路。
    “你最近进步很大，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不是看了什么秘籍？”
    “我确实看了一些秘籍，刘老师，你知道自由软件和lux吗？”
    “当然知道。”
    刘少松停下打字的动作，抬头问道：“你看了lux的源代码？”
    狄野记忆里确实有lux的源代码，但是由于此时云城还没有互联网，很难解释代码的来源，只能含糊着说道：“看了一些，很受启发。”
    刘少松点了点头，说道：“lux是一群世界顶尖程序员联手开发出来的，看它的源代码确实能学到很多知识，你能举一反三，水平提高的这么快，看来天赋比我预估的还要好。”
    狄野见他对lux很推崇，应该是个自由软件的拥趸，于是问道：“刘老师，你这里有没有能看源代码的软件？”
    “我没有lux，只有一些gnu的组件，等会拷贝给你。”
    自由软件是传奇程序员richard atthew stallan提出的概念，他认为软件用户应该拥有自由运行、拷贝、分发、学习、修改以及改进软件的权力，于是在1984年发起了gnu计划，想要打造一个兼容unix的开源操作系统。
    gnu计划发展到1991年的时候，已经拥有了编辑器、编译器、调试器等诸多组件，几乎涵盖了计算机应用的方方面面，唯独缺少一个稳定的内核，恰好在这一年，l torvalds发布了lux内核，于是两者融合，优势互补，形成了大名鼎鼎的gnu\/lux操作系统。
    刘少松把几个gnu组件拷贝进狄野的笔记本电脑之后，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张光盘，说道：“这是我当年从东瀛回国时买的386bsd操作系统，只有内核，几乎没有应用功能，但是代码写的简洁优雅，有很高的学习价值，你拿回去研究一下。”
    狄野见光盘上标注着“willian
    lynne jolitz”的名字，就像傅文静看到了《啼笑因缘》一样，喜出望外，接过来珍而重之的放进电脑包里，说道：“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
    由不得他不欣喜，因为willian和lynne是计算机史上极具传奇色彩的一对夫妻档程序员。
    gnu计划的目的，是为了打造一个兼容unix的操作系统，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unix是商业收费软件，版权属于att公司。
    unix操作系统1970年诞生于着名的贝尔实验室，att于1977年将其商业化，就在同一年，在unix之父thopn的指导下，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bill joy编译出了bsd版本的unix，之后两个版本的unix并行发展，一个闭源卖许可证，一个开源自由传播。
    由于att的许可证越来越贵，从1979年的99美元涨到了1989年的25万美元，伯克利分校的计算机研究小组忍无可忍，决定剔除所有属于att的代码，重新编写unix，然而经过18个月的努力，最终还剩下6个内核文件无法剔除。
    等到了1991年，willian jolitz和 lynne jolitz这对夫妻联手，只用了半年时间，不仅把那6个内核文件重写了，还把unix从服务器为主的小型机，移植到了普通人使用的英特尔386电脑上，将其命名为386bsd，传奇程度堪比杨过和小龙女。
    386bsd虽然由于社区矛盾很快不再更新，但仍旧衍生出了诸多版本，比如freebsd、bsd以及苹果的ac os，微软的dows也借鉴了不少代码，因此在操作系统发展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狄野是个叶公好龙式的伪劣程序员，写不好代码，但很喜欢收集各种计算机周边产品，现在能搞到原版的386bsd光盘，自然喜不自胜，收好之后问道：“刘老师，你在东瀛留学的时候，上没上过互联网？”
    “上过，怎么了？”
    “我明天要去一趟粤省，听说那边可以通过香港的光纤上网，我想体验一下，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去自由软件社区看文章？”
    “这个简单，我给你一些新闻组和论坛的网址，另外电子邮箱也可以给你几个……”
    刘少松是个非常称职的老师，对狄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书房里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下午4点多才放他走人。
    “看在这几张打口碟质量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盗用我的名字卖改装cd机了。”
    “多谢刘老师，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送你个大红包。”
    “学生给老师送红包，我怕会被学校调查，要送你送给晴晴。”
    “刘老师人情练达，学生佩服！”
    等回到家之后，狄野在小红花的协助下，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用笔记本电脑把dy-zip的源代码敲了出来，另外又抄了几篇关于开源软件的经典文章，用软盘存储起来，放入行李箱里，准备带到粤省去，找机会发到互联网上。
    第二天早上8点钟左右，范大志开着一辆金杯海狮面包车来到小区门口，载上等候在路边的狄野，朝粤省方向开去——马上要春节了，客车票、火车票和飞机票很难买得到，想要去粤省采购，只能自己开车。
    面包车里除了范大志之外，还有三名乘客，其中有一个狄野认识，正是那天和狄永昌讨论盗版vcd光碟的毕万喜。

 第二十五章 黑客

    云城距离粤省的羊城大约1200公里，在2023年的话，开车只要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是1995年交通情况很不好，一方面高速公路少，路况差，另一方面沿途有很多拦路收费的路霸，因此狄野等人1月18日早上出发，19日晚上才抵达羊城。
    狄野有驾照，一路上和范大志两人轮换着开车，累的腰酸腿软，整个人仿佛要散架了一样，在酒店里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9点多钟，才被范大志叫起来，去酒店隔壁的茶楼里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行程安排。
    开车跑长途是非常枯燥的事情，沿途一行人为了打发时间，嘴都没停过，因此每个人来粤省的目的以及去向都不是秘密。
    其中狄野要去鹏城，范大志和毕万喜要去香港，杨章林要去顺德，只有孟昆要留在羊城采购走私小家电，由于除了范大志之外，其余4人都没有手机，需要提前协商好，免得错过了回去的时机。
    “我跟毕万喜要去香港考察vcd光碟生意，大概要24号下午才能回来，孟昆你如果愿意等，就在这家酒店里等，如果不愿意，就自己买火车票回去。”
    孟昆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壮小伙，一边啃蒸凤爪，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粤省，我得好好玩几天，就在酒店里等你们。”
    “羊城鱼龙混杂，春节前后乱的很，你别玩得太疯，小心自己的钱包。”
    范大志叮嘱了两句之后，又问另一个人道：“杨章林，你准备在顺德待几天？”
    杨章林戴着眼镜，瘦高个，相貌不俗，但一脸苦相，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娟子愿意跟我回去，我就带她来这等你们，如果不愿意，我就留在顺德陪她打工，不回云城了。”
    范大志端起一笼虾饺，重重的扔到他面前，呵斥道：“吃饭！你这个鸟样子，我要是娟子，肯定不跟你回去，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就知道矫情。”
    杨章林是范大志的表弟，在云城一所中学里当语文老师，老婆李娟嫌他工资低，9月份突然不辞而别，跑来粤省打工了，几天前从一个朋友那得知她在顺德，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狄野从不掺和别人的感情私事，淡定的在旁边喝艇仔粥，等范大志教训完杨章林之后，说道：“范叔，我就在鹏城等你们。”
    范大志对他态度比较好，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一个人在鹏城待好几天，没问题？”
    “没问题，我姐帮我联系了一个在鹏城邮电局工作的朋友，他会照顾我的。”
    “那就好，24号下午我和毕万喜从香港回来的时候，你把金杯车开到罗湖那边的国贸大厦附近等我们。”
    “行。”
    吃完早餐之后，范大志再次发动金杯车，带着毕万喜和狄野前往鹏城，在路上他问道：“小野，你确定做盗版碟比做影碟机更赚钱？”
    “范叔，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所有赚大钱的生意，其实都写在《刑法》里。盗版碟就属于刑法里的生意，利润很高，但是需要打点好关系，否则容易出事。”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毕万喜哈哈大笑，说道：“看《刑法》赚大钱，这个笑话真有意思。”
    毕万喜是个破落户，没有顾虑，但范大志可不一样，他是身家百万的富豪，闻言皱眉道：“《刑法》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东西，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狄野对范大志观感不错，帮忙出主意道：“范叔如果不想惹麻烦，可以专门做租盗版碟的连锁店，这样既不生产盗版，也不售卖盗版，还能提供就业机会，政府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以后转行也容易。”
    “这倒也是，我再考虑考虑…对了差点忘了，小野，你有边防证？没边防证进不了鹏城。”
    “我有，在学校集体办的。”
    云大为了方便学生就业，10月份为有需要的大四学生集体办理了边防证，当时狄冶在黄雅的鼓动下办了一张，现在正好用上了。
    1995年广深高速已经试通车了，往来比较方便，只用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鹏城，范大志和毕万喜两人急着去香港，连午饭都没吃，直接通关离开了，把金杯车和狄野留在了罗湖口岸附近。
    “终于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折腾了！”
    狄野开着金杯车，到处转悠了一会，发现1995年的鹏城远比他想象的要落后，而且很多打工人已经返乡过节了，街头比较冷清，于是没有了看风景的兴趣，在书报摊上买了张旅游地图，用笔分别在香格里拉酒店、润迅通信以及鹏城邮电局三个地方画了个圈。
    香格里拉大酒店是鹏城最早的国际连锁5星级酒店，开业于1992年，狄野跑去开了间套房，稍事休息之后，去附近的几家商场逛了逛，花5000多块钱买了两套行头，把自己全方位包装了一下，从略显土气的在校学生，变成了风度翩翩的都市精英。
    等重新回来酒店时，已经下午3点多了，狄野从行李箱里拿出昨晚弄得软盘，放入新买的公文包里，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距离香格里拉并不遥远的润迅通信而去。
    90年代是bb机的黄金时代，每年新增用户上千万，借着这股东风，润迅通信1992年成立之后，短短几年就从资产200万的小企业，成长为了营业额十几亿的庞然大物，“一呼天下应”的广告语深入人心。
    不过随着bb机热潮的褪去，这家企业迅速陷入了衰落，21世纪网民对这家企业的最大印象，来自一个姓马的普通员工。
    狄野穿着一身西装，拎着公文包，昂首挺胸的走进润迅办公楼，对前台接待小姐说道：“我是鹏城电信数据通信局的，来找你们研发部门沟通几个技术问题，请问该怎么走？”
    不知道是因为单位名字比较唬人，还是因为狄野浓眉大眼，不像坏人，接待小姐不仅非常热情的给他指了路，还特意提醒道：“今天下午公司有个高层会议，李总这会应该不在办公室，您可以先去会议室里等一会。”
    “我不是来找李总的，而是找你们这一个叫马华誊的员工，之前我已经跟他电话沟通过几次了，这次是来确认技术参数的。”
    狄野随口瞎扯，然后瞥了一眼接待小姐胸前的工牌，笑着恭维道：“关梅梅小姐，你对公司很熟悉啊，连高层开会都知道。”
    关梅梅是个青春靓丽的女生，看样子只有20岁左右，水灵灵的，抿嘴而笑道：“公司早上发了通知，所以我才知道的。”
    “那你这里应该有公司内部通讯录？你帮我把马华誊叫出来行么，我还没跟他见过面，去了研发那边不认识，得一个个的问，挺尴尬的。”
    “那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得做个登记。”
    “我叫曾里青。”
    关梅梅涉世未深，毫不怀疑，从抽屉里找出通讯录，打了个内部电话，几分钟之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来到前台接待处，满脸疑惑的问道：“曾先生，你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狄野打量着那张现在虽然青涩，但未来全国网名都认识的脸，伸出右手，笑着说道：“马先生，咱俩神交已久，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喝杯咖啡怎么样？”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马华誊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无法拒绝狄野的邀请，被他半哄半骗的弄出润迅通信，打车重新回到香格里拉酒店，在大堂酒廊里坐了下来。
    马华誊有个从初中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的好友，曾经在鹏城电信数据通信局工作过，对这个部门的行事作风比较了解，见狄野把他带到这么奢华的地方，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喝什么都没点，就直接问道：“曾先生，你到底是谁？”
    “马先生，你听说过社会工程学吗？”
    “没有，那是什么？”
    “社会工程学是黑客的一种攻击方式，我刚才用的就是。”
    狄野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再次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狄野，狄仁杰的狄，狂野的野。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因为我听说你在上大学时，是个玩电脑病毒的高手。”
    马华誊大感诧异，隔着餐桌和狄野握了握手，问道：“你也是鹏城大学毕业的？”
    “不是，我是云城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之前从没来过鹏城。”
    “那你怎么知道我大学时写过电脑病毒程序？”
    狄野笑而不答，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说道：“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二十六章 结识

    “狄野，cfido只支持英文id，你想取个什么样的网名？”
    狄野站在马华誊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简陋的注册页面，说道：“就用我的名字拼音，叫di ye好了。”
    “你名字拼音挺个性的，都是两个字母，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姓氏。”
    “也是，那换一个，叫lrf好了，三个字母都大写，little red flower，小红花的缩写。”
    马华誊扭头打量了狄野一眼，调侃道：“你这身高体型，和小红花不搭调啊，莫非是想伪装成女生钓凯子？”
    狄野为之一笑，说道：“为了纪念我在幼儿园拿小红花的美好时光。”
    马华誊勉强认可了这个理由，一边打字帮他注册，一边问道：“你在云城没有上过cfido吗？”
    狄野摊了摊手，解释道：“我家还没装固定电话，没法上，不过我最近刚赚了一笔钱，打算过完春节在家里开个cfido的站点。”
    马华誊大起知己之感，点头道：“我也打算过完春节在家里弄个站点，到时候咱们可以通过cfido经常联系。”
    两人正在闲聊，这时一位中年妇人端着果盘，推开了书房的门，笑着招呼道：“小野，来吃点水果。”
    “谢谢黄阿姨。”
    下午狄野用先声夺人的方式，营造出一种思想前卫，特立独行的个人形象，然后以黑客、dy-zip以及剽窃的几篇开源软件文章为话题，成功打破了马华誊的心理防御，认为他是值得结交的计算机高手，在吃过晚饭之后，将狄野带到家里来上cfido网。
    cfido并不是互联网，而是一种用电话线路连接的原始bbs系统，由美国人to jenngs于1984年研发出来的，叫做fido，1991年台湾人罗依在京城架设了一个中文站点，之后和国内其他几个站点互联，形成了cha fido社群，简称cfido，中文名叫惠多网。
    1995年初的时候，全国只有不到10个cfido站点，活跃用户大约100人，但质量很高，要么是已经在计算机行业功成名就的人物，比如求伯君，要么是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比如丁雷、雷君以及眼前的马华誊。
    马华誊帮狄野注册好账户之后，指了指搁在电脑桌上的软盘，说道：“你的这几篇文章，打算先发哪个？”
    狄野把几张软盘拿起来，看了看标签，然后选了一张出来，说道：“先发这个，《开源软件的定义以及相关协议》，发的时候帮我在开头注明欢迎转载。”
    晚上在香格里拉吃饭的时候，马华誊听狄野介绍了他写的几篇文章内容，但没有看过正文，现在打开之后一看，发现是中英双语的，有些惊讶，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
    “是啊，我女朋友是英语专业的。”
    “那难怪了。”
    马华誊没有觉察到狄野话语中的歧义，稍微看了一会，发现文章很长，于是说道：“cfido上传和下载数据很慢，太长的文章看着不方便，不如弄成连载，我每天帮你发一部分上去，这样更能引起关注。”
    “也行，我跟你说一下这几篇文章的连载顺序……”
    狄野自从决定考研之后，很快规划了一条未来路线，那就是当学霸，而且是具有传奇色彩的超级学霸，想要达成这样的成就，必须要有一杆特色鲜明的旗帜，这样才能吸引众多追随者，把他推上神坛。
    “开源”就是狄野选中的旗帜。
    开源在21世纪深入人心，对计算机软硬件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谓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然而这个概念是1997年之后才有的，在1995年还没有出现，所以狄野打算抢先一步，占据理论制高点。
    马华誊此时还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对这个理论的重要性一无所知，把《开源软件的定义以及相关协议》部分章节传到cfido上之后，兴致勃勃的研究起了dy-zip，一边测试一边问道：“你这个压缩软件打算卖钱，还是打算开源发布出去？”
    狄野虽然规划了学霸路线，但并不打算放弃商业，毕竟成年人嘛，什么都要，说道：“我准备用gpl协议发布源代码，然后以共享软件的方式卖钱。”
    共享软件是互联网时代早期兴起的一种分发方式，在软件里内置一个注册机，然后发放，让客户试用一段时间，试用之后如果觉着好，就打钱从作者那买注册码，所以在90年代末21世纪初的时候，很多盗版软件都会附赠注册码或者破解程序。
    马华誊是个很现实的人，说道：“你都开源了，还想卖钱？别人把你的源代码抄一遍就能直接用了。”
    “这种做法在欧美应该不行，因为版权是我的，我打算赚老外的钱。”
    “理论上是不行，实际上未必，这种行为很难查证，跨国打官司也很麻烦。”
    “靠天收，我主要想靠这个压缩软件混点名气，暂时不指望它能赚多少钱。”
    狄野在马华誊家一直待到9点多才告辞离开，等回到香格里拉，他先打了个电话给狄燕报平安，又和夏芳菲煲了几分钟电话粥，然后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狄野早上去酒店内置的健身中心玩了一会，感觉身体有点虚，没有刚穿越那会有活力，仔细一算，发现有将近20天没有参加体育运动了，远不如狄冶自律，顿时大感内疚，发誓等过完春节，找个体育项目好好练练。
    回到套房洗完澡之后，狄野换上一套偏休闲的行头，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状态不错，有点浪荡公子哥的样子，很适合忽悠人，于是召唤出小红花，吩咐道：“把许朝波的联系方式找出来，越靠近1995年的越好。”
    小红花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在光幕里不断检索，最后找到了一段有些模糊的第一视角影像，在这段影像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子，举着一张纸片，说道：“这是我哥在鹏城的号码，你打个电话找他借点钱。”
    “他会借吗？”
    “他如果有钱肯定会借的，就怕他也没钱。”
    随着对话，有只手接过了纸片，纸片从光幕正中划过，模糊的字迹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小红花眼疾手快，将其定格在了光幕上。
    狄野打量着光幕中的影像，疑惑道：“这是我多大时候的记忆？”
    “1个月零7天的时候，当时你被你爸爸抱在怀里。”
    狄野啧啧称奇，问道：“才1个多月大的婴儿也有记忆？”
    “从你出生那一瞬间开始，所有看到的或者听到的东西都被保存在了电子表里，只不过1个多月的婴儿眼睛还没有发育完全，看不清远处的东西，所以很模糊。”
    “原来是这样。”
    狄野走到套房的电话机前，拿起话筒，看着光幕上显示的纸条，尝试拨打上面的号码，结果运气不错，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喂了一声，说道：“我是许朝波，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许经理，听说你那里可以做境外的股指期货？”
    “是的，我们公司提供纽约、伦敦、东京以及香港等地股指的期货交易服务……”
    狄野打断了许朝波热情洋溢的介绍，直截了当的说道：“许经理，我想下周一做空日经指数，你周末上不上班？如果上班的话，希望你能来一趟香格里拉，咱们当面谈。”
    “我们提供24小时全方位服务，没有周末一说，我现在就出发，大约30分钟能到。”
    “好极了，我在大堂酒廊等你。”
    狄野妆模作样的问了一些徐朝波的相貌特征，然后走到窗户前，一边欣赏远处的街景，一边计算下周一的收益。
    下周一是1月23日，这天是中国的北方小年，也是东瀛股市大跳水的日子，日经指数会暴跌1055点，跌幅为56。
    狄野现在手上有卖ib实习名额赚的5万，狄永昌给的18万，再加上范大志让他代买peg解压卡的10万，总共是33万，他准备拿30万去做空日经指数，以10倍杠杆计算，理论上大约能赚168万块钱。
    “去掉各种手续费以及中介费，估计只能赚个15万左右，有点少啊。”
    这时套房里的电话响了，是马华誊打过来的，说有两个朋友想见狄野，约他中午一起吃饭，狄野闻言问道：“不会是你那个曾经在鹏城电信数据通信局上过班的同学？”
    “没错，就是他，另外我还有个在华南理工读研的朋友，他也想认识你。”
    “行，那就中午聚一聚。”
    狄野放下电话后，嫌赚钱太少的懊恼消退了不少，感觉第一次来鹏城就能结识3个企鹅创始员工，也算不虚此行了。

 第二十七章 不靠谱

    许朝波服务态度很好，10点30分接到狄野的电话，10点48分就赶到了香格里拉的大堂酒廊，见面之后热情的寒暄道：“狄先生，你好你好，我就是许朝波。”
    “许经理你好，请坐。想喝点什么？”
    “咖啡。”
    许朝波有一张非常标准的国字脸，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金丝眼镜的经典组合，给人一种既稳重又专业的感觉。
    然而狄野很清楚此人既不稳重也不专业，因为他是自己穿越前的亲舅舅。
    许朝波本来在云城一家建筑公司当会计，1992上半年股市疯涨的时候，他靠运气赚了不少钱，于是头脑发热，把工作辞了，跑来鹏城专职炒股，结果下半年股市暴跌，赔的连底裤都不剩了。
    好在这家伙为人圆滑，能说会道，在炒股的过程中，结识了粤国投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然后摇身一变，成了金融掮客，专门帮国内客户做境外投机交易。
    粤国投全称粤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拥有国家指定的地方级“窗口公司“资质，能在境外借贷和发行债券，八九十年代风光无限，发展的非常迅速，从1983到1993年，短短10年就把资产从十几亿扩张到了几百亿，业务涵盖金融、证券、通讯、医疗、交通以及房地产等诸多领域，号称金融航母。
    然而好景不长，1995年之后国家调整政策，取消了“窗口公司”的特殊优待，1997年又遇上了亚洲金融危机，粤国投迅速衰败，于1998年被关停，1999年宣布破产，遗留问题一直到2017年才得以解决。
    粤国投的破产除了外因之外，内因也很关键，管理层不仅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甚至都不知道旗下到底有多少子公司，年报上说有36个，实际上有240个，大部分都是欺上瞒下挖墙角的蛀虫，许朝波现在任职的这家公司，就是蛀虫中的一员。
    “狄先生是想做空日经指数是？”
    “是的。我的通行证还没办好，没法去香港开户，所以想请许经理帮帮忙。”
    “没问题，我们粤国投在香港有从事这方面业务的投资公司，可以提供账户给狄先生操作。”
    “你把具体操作流程跟我说说。”
    “是这样的……”
    许朝波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打印的宣传单，口若悬河的向狄野讲解如何操作，狄野只听一会就明白了——他们用粤国投旗下一家香港子公司的资金和账户，替客户远程操作，从中赚取高额佣金。
    “我在鹏城把钱存进你们公司的户头，你同事按照我的指示，在香港用粤国投的资金做交易，如果赚了，你连本带利把钱还我，如果亏了，你拿走我的钱去补香港那边的亏空，是这样的？”
    “大致是这样的。”
    “如果我赚了，需要多久才能把本钱和收益提出来？”
    “收益在50万以内的话，交易结束之后当场就能提走，50万以上的话需要等24小时。”
    狄野听到这里，叫服务员过来，给许朝波续了一杯咖啡，然后打听起了佣金以及杠杆之类的问题，一边打听一边观察，凭借和自家舅舅多年相处的经验，很快发现他心态很焦躁，迫切想要拿下这单生意。
    “许经理，你们公司提不提供融资业务？我现在手上只有30万，想再借20万，凑个整数。”
    “狄先生想借多久？”
    “只借1天，就下周一，如果你能帮我借到的话，我给你10的利息。”
    许朝波大感诧异，下意识的反问道：“只借1天？”
    狄野点了点头，强调道：“只借1天，给你2万利息。”
    许朝波听到2万利息的时候，眼神明显变得呆滞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问道：“我们公司可以提供融资业务，只是不知道狄先生有没有抵押物？”
    狄野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自己算不算抵押物？下周一我全天待在你们公司当人质。”
    许朝波在鹏城厮混多年，听过、见过甚至经历过不少骗局，虽然眼馋那2万块钱的利息，却仍旧保持了戒心，推脱道：“狄先生说笑了，人质是绑匪才干的勾当，我们是合法经营的公司，没有权力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那我找个人担保如何？”
    “什么人？”
    “盐田港集团副总经理马成书家的公子，够不够资格？”
    盐田港是鹏城的主要集装箱港口之一，集团副总经理属于处级干部，许朝波闻言大喜，连忙点头道：“有这样的人帮忙担保，别说20万，就是40万也没问题。”
    “我用不着40万，就20万好了。”
    狄野抬手看了看电子表，发现已经11点了，为了拖延时间，他和许朝波聊起了闲话，说道：“我听许经理的口音，似乎是云城人？”
    “是的，莫非狄先生也是？”
    “真是巧了，我也是云城人，许经理家在哪个小区？”
    两人攀了十几分钟老乡交情之后，狄野看见马华誊带着两个年龄相仿的朋友走了过来，于是起身说道：“许经理，马公子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在互相介绍的时候，狄野只说许朝波是老乡，没提他的职业，许朝波被马华誊的家世迷惑，有些受宠若惊，没有听出来问题，讲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马华誊带来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张志栋，在华南理工读计算机硕士，一个叫许晨业，在金陵大学读计算机硕士，都是90年代国内顶尖的技术人才。
    中午吃饭的时候，狄野为了强化自己的天才形象，把小红花召出来当参谋，将“才思敏捷”、“博闻强记”、“标新立异”等标签贴在脑门上，很快就让两位在读硕士起了钦佩之心。
    许晨业听说狄野报考了金陵大学的研究生，很是高兴，把计算机学院的知名教授都介绍了一遍，并重点推荐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徐家福，另一位是吕建，让他复试的时候选这两人当导师。
    “计算机软件新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就是徐老主持建设的，他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见识不凡，尤其擅长指导学生发展，吕建教授就是他的亲传弟子，拿过两次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一等奖，未来肯定能当院士。”
    狄野在穿越前听说过这两位教授的大名，一个是国内计算机行业的先驱和泰斗，一个是未来的院士和金陵大学校长，不过他此时还没决定去哪里读研，只能含糊着说道：“我尽量争取。”
    张志栋个子不高，容貌憨厚，外号“冬瓜”，计算机水平却是最好的，他对狄野写得那几篇文章赞不绝口，尤其是其中一篇名为《c\/c++简明编程规范》的文章，认为如果所有程序员都遵循这样的规范，软件开发会变得容易很多。
    由于1995年搞开源硬件还不现实，所以狄野把重点放在了开源软件上，一共炮制出了4篇文章，内容分别是理论定义、开发实现、商业利益以及应用场景。
    张志栋说的那篇文章，是狄野让小红花根据1995年的实际情况，以《谷歌 c++风格指南》和《华为 ++语言安全编程规范》为蓝本炮制出来，属于开发实现中的内容，因为开源软件的代码来自五湖四海，需要统一编程风格，加强一致性，以免给代码阅读者和其他代码提交者造成困扰。
    1995年中国软件行业才刚刚起步，程序员以单打独斗为主，团队协作的情况很少，根本没有可供参考的代码规范，因此狄野的那篇文章极具开创性和指导意义，对张志栋这位未来的企鹅首席技术官而言，堪称《九阳神功》一样的存在，引起惊叹在情理之中。
    由于几个人兴趣相投，话题很多，午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才散伙，等送走马华誊等人之后，狄野再次打了个电话给许朝波，瞎扯道：“许经理，马公子说没必要搞什么担保，他明天带我去找他父亲借20万，所以不用麻烦你了。”
    许朝波生怕自己的2万块钱利息丢了，连忙劝说道：“狄先生，你从我们这融资，只需要还钱，找马公子家里借钱，不仅要还钱，还要还人情债，人情债可不好还。”
    “跟你们融资，我要找他做担保，还不是一样欠人情债。”
    许朝波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如果狄先生真的只借1天的话，不要担保人也不是不行。”
    “你确定吗？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就找你们融资，利息按早上说的算，1天2万。”
    “确定！如果我们老板不同意，我给你当担保人。”
    狄野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自家舅舅的不靠谱，嘴上却说道：“许经理够仗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晚上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把周一做空日经指数的事安排妥当。”
    “好的。”

 第二十八章 收益

    “…………，破了！日经指数跌破1万8了！”
    “狄先生，现在要不要平仓？”
    狄野坐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拿着一本最新版的《花花公子》翻看，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询问声之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用，继续等，还没到我预设的低点。”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许朝波站在办公桌侧面，弯腰盯着电脑屏幕，一脸焦躁的提醒道：“狄先生，还是见好就收，日经指数已经跌了800多点，应该马上就要触底反弹了。”
    “小许！不要干扰客户的判断，去外面待着。”
    坐在狄野对面的中年男子喝止了许朝波的不专业行为，把他赶出了办公室，然后满脸堆笑的恭维道：“狄先生，您真是股神一样的人物，说跌1000点就跌1000点，看得够准！”
    “运气好而已。”
    “您谦虚了，看得准光靠运气可不行，狄先生一定有绝招，如果愿意指点一二的话，这次佣金我们就不收了。”
    “我没什么绝招，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
    “怎么说？”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萧俊，是这家挂着粤国投名号的理财投资公司总经理，狄野见他一脸热切，就随口举了个例子，说道：“一个人如果突然吐血了，肯定要去医院检查，而检查需要时间，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这个人会心存侥幸，认为吐血只是意外，不是绝症，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
    “一个国家也是如此，东瀛1月17日发生了大地震，震区交通中断，信息不畅，没人知道损失到底有多严重，在侥幸心理的作用下，前几天日经指数没怎么跌，但是现在大地震已经过去1周了，损失差不多该统计出来了，所以我今天特意来做空日经指数。”
    萧俊听他这么解释，既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太过取巧，问道：“狄先生认为东瀛的这次大地震损失很大？”
    狄野一边看《花花公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把东瀛比作一个人的话，大阪和神户就是他的两个肾，现在肾被地震弄坏了，以后再也干不了重活，只能苟延残喘的过日子，损失怎么可能不大？”
    1995年是东瀛经济最后的辉煌，之后就陷入了失去的30年，虽然源头来自广场协议，但阪神大地震却是直接诱因，在地震之前，东京和大阪两个经济圈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地震之后，大阪经济圈陷入衰退，大量中小企业破产，让东瀛经济成了跛脚怪，跟不上竞争对手的发展速度，开始掉队。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神户港，地震之前神户港是东瀛第一大集装箱码头，世界排名第六，地震之后一蹶不振，连世界排名前50都进不去了，由此可见这次地震对当地经济的破坏有多严重。
    箫俊对东瀛经济不怎么了解，不清楚大阪和神户的重要性，半信半疑道：“这么说日经指数还会继续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日经指数大概会震荡着往下跌一段时间。”
    “震荡下跌的话，就不好操作了。”
    “是啊，所以我只做今天一天。”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又响了，香港那边的交易员用极其兴奋的语气汇报道：“狄先生，日经指数刚才跌破了的预设值，电脑已经自动平仓了！”
    “辛苦了，帮我把收益算一下。”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收盘，这就不玩了？”
    “不玩了。”
    萧俊非常佩服狄野的定力，竖起拇指夸赞了一声，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计算器，一边计算一边报账道：“50万的本金，10倍的杠杆，建仓，平仓，正好跌了1000点……狄先生，您这次账面上总共赚了26万5957块钱，佣金以及香港那边的手续费我就不收了，只扣掉2万的利息，所以是24万5957块钱，没错？”
    狄野看了一眼光幕上小红花算出来的数据，点头道：“给我24万5，零头就不要了。”
    “那您稍等，我现在就去转账。”
    萧俊前脚刚离开办公室，许朝波后脚就钻了进来，打听道：“狄先生，日经指数真跌到以下了？”
    “是啊。”
    “厉害！佩服！”
    狄野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说道：“你前天晚上不也认为日经指数会大跌吗，怎么不自己投钱玩一把？”
    许朝波连连摇头，苦笑道：“我是心理素质不行，只会纸上谈兵，看别人玩能说得头头是道，自己玩立刻就晕头转向了，玩一把亏一把。”
    “那你还是别炒股了，转行做点安稳的生意。”
    狄野规劝了一句，把《花花公子》丢在办公桌上，问道：“许经理，你春节回不回云城？”
    许朝波面露羞愧之色，说道：“我今年没赚到什么钱，没脸回家。”
    狄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没赚到钱，而是把赚到的钱亏光了，于是又问道：“今天这单你能分到多少？”
    “大概3000，不多。”
    狄野故意用高额利息找许朝波融资，就是想变着法给他送钱，再由他去补贴前世的父母，现在听说只能分到3000块钱，有些失望，于是改变了策略，准备把许朝波弄回云城，然后通过他去接触父母。
    “许经理，你会不会开车？”
    “会，我已经有四五年驾龄了。”
    “我这次来鹏城采购了一批电脑配件，明天想要运回云城，你愿不愿意帮忙当司机？我给你1000的劳务费。”
    许朝波有些心动，说道：“我得问问萧总，看他让不让我提前放假。”
    萧俊办完转账手续之后回来，听说狄野想让许朝波帮忙运货，立刻同意了，吩咐道：“狄先生是我们公司的贵客，你要好好服务，不要偷奸耍滑，否则开年之后我饶不了你。”
    “许经理的服务质量一流，我很满意，要不然也不会请他帮忙开车。”
    狄野给自家舅舅撑了一下面子，然后说道：“春节过后我会再来鹏城，做一些外汇方面的交易，到时候还要麻烦贵公司帮忙融资。”
    萧俊一听这话，立刻打听道：“狄先生打算做哪种外汇？”
    “现在还不好说，我需要再研究一段时间。”

 第二十九章 理论

    东京比中国早一个时区，因此股市比国内早开盘1个小时，狄野离开理财投资公司的时候，还不到下午3点，他在街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许晨业家的电话。
    “许师兄，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电信数据通信局那边确实在调试互联网接入服务，大概春节之后就能全市开通了。”
    “那么许师兄，有没有兴趣杀过去一探究竟呢？”
    许晨业绰号“好好先生”，性格随和，喜欢交朋友，笑着说道：“我早有此意，中午就给你打电话了，结果你一直不在酒店。”
    “现在去也不晚，你家在哪？我打车过去接你。”
    狄野前几天刚到鹏城的时候，买了一张旅游地图，在地图上标注了三个地点，分别是香格里拉、润迅通信以及鹏城邮电局，现在前两个都去过了，只剩下邮电局了。
    1995年是世界互联网商业化的，也是中国互联网普及的开端，几个提前抢跑的城市，最后都收到了丰厚的回报，比如京城、浦江、鹏城以及杭城。
    在来粤省之前，狄野假借狄燕的身份，打了个电话到鹏城邮电局，得知他们下辖的电信数据通信局正在和一家香港企业合作，打算通过太平洋海底光缆开通互联网，网速比京城和浦江的那两条64k卫星专线更快。
    为了去电信数据通信局见证历史，狄野当初到润迅公司找马华誊的时候，特意冒充了这家部门的员工，因为企鹅的5名创业元老中，有两人曾在这个部门工作过。
    一个是许晨业，1993年从鹏城大学毕业后，在电信数据通信局工作过半年；另一个是曾里青，1995年刚好在这个部门工作，他的名字现在正躺在润迅公司前台小姐的登记簿上。
    经过这么一番操作之后，不管是通过马华誊结交许晨业，还是假冒马华誊去回访曾里青，狄野都能借此进入电信数据通信局玩玩，可谓一石二鸟，稳赚不赔。
    狄野打了辆出租车，在教育局附属的小区门口接到了背着笔记本电脑的许晨业，他一上车就大声嚷嚷道：“狄野，你可真够野的！居然在《开源软件的定义以及相关协议》那篇文章里引用了一大段毛选里的语录。”
    “开源的本质不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吗？”
    “可是你写的是计算机论文啊，不是政治论文。”
    “理论上是相通的就行，八卦图还和二进制有关呢。”
    许晨业处在一种兴奋和好奇交织的状态中，说道：“八卦图和毛选又不是一回事！等我把你这几篇文章传到互联网上去之后，不知道老外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美国人。”
    “你想多了，看过毛选的美国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比如1992年泰森在监狱里看了英文版的毛选，备受鼓舞，后来特意在右手臂上纹了伟人的头像。”
    出租车司机听到这个八卦，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兄弟，你说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许晨业前天和狄野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讲了不少颠覆传统的言论，既觉得新奇又觉得离谱，有些疑神疑鬼，说道：“师傅你别信他，这个人特别爱胡说八道，十句话里能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泰森确实看过毛选，也确实在手臂上纹了伟人的头像，但具体什么时候纹的，狄野并不清楚，于是轻轻放过了这个八卦，转而问道：“许师兄，我那几篇文章你都看了？”
    “大致看了一遍，你写的太简略了，有些句子需要反复思考才能明白，搞得我头晕脑胀。”
    许晨业抱怨了两句之后，兴致勃勃的说道：“等下学期开学之后，我把你这些文章打印出来，拿去给系里的教授看，估计你复试都不用参加了，直接通过。”
    “如果真能那样的话，到时候我请许师兄吃一个星期的大餐。”
    “一言为定！”
    许晨业考上金陵大学的研究生之后，并没有从电信数据通信局离职，工作岗位仍旧保留了下来，等明年硕士毕业后还会回来上班，所以没人为难他，带着狄野，畅通无阻的走进了门口贴着“非请勿入”警示语的机房。
    机房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值班人员，没有看到调试互联网接入服务的香港团队，许晨业跟值班员拉了一会家常，找他借了根网线，把自己背来的笔记本电脑连上了机房的服务器。
    这种毫无安全意识的操作，放在21世纪百分百会被当场开除，但是在1995年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值班员不仅不阻止，还主动帮忙指点如何登录互联网。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准备一些木马程序，丢在服务器里潜伏，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狄野暗自吐槽，然后报出刘少松提供的新闻组和bbs网址，让许晨业帮忙把那几篇开源文章的英文版传上去，至于dy-zip，由于要拿去写毕业论文，暂时还不方便传到网上去。
    “狄野，你煞费苦心的把这几篇文章翻译成英文，是不是想拿它们当敲门砖，申请去美国名校留学？”
    “我没有要出国留学的想法。”
    “为什么？美国多好啊，做研究有斯坦福、伯克利、麻省理工，找工作有ib、微软、oracle，比国内强太多了。”
    狄野不置可否，说道：“美国什么都好，就是饮食不怎么样，我喜欢吃中餐，去了肯定不习惯，所以还是算了。”
    坐在旁边的值班员听他这么说，揶揄道：“你既然不想出国，干嘛要用英语写文章，还非要传到互联网上去？直接用中文写，打印出来在大街上到处发就是了。”
    狄野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什么非要是我出国，而不是老外来中国找我？”
    值班员为之愕然，背靠着电脑椅，伸出两根拇指晃了晃，大力嘲讽道：“你牛逼！”
    这时机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见状问道：“谁牛逼？”
    值班员从电脑椅上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解释道：“曾经理，我跟人闹着玩呢。”
    狄野打量着此人方头大耳，颇具威势的容貌，心想这也太巧了，伸出右手说道：“曾经理你好，我叫狄野，是云城电信局的，听说你们这里可以上互联网，所以过来参观学习。”
    “你好你好，我叫曾里青，是鹏城电信局下属的龙脉公司市场部经理。”
    许晨业看了看煞有介事的狄野，又看了看蒙在鼓里的曾里青，低头窃笑，没有拆穿。
    曾里青是过来打听互联网接入服务什么时候开通的，听值班员说要等到年后，有些失望，于是把他抛在一边，凑到许晨业的笔记本电脑前看了看。
    许晨业做事很仔细，把文章上传到bbs之后，重新打开检查一遍，以防格式和排版有误，曾里青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狄野引用毛选阐述开源理念的那一段话，他凝神看了一会，高声喝彩道：“这篇文章谁写的？太牛逼了！”
    值班员被喝彩声吓得肩膀一抖，扭头问道：“怎么了？”
    曾里青没理他，侧身从许晨业手中夺过鼠标，把文章拖到最上端，看了看标题和作者id，然后抬头问狄野道：“lrf-di，这是你？”
    “是的。”
    “你居然能从毛选中悟出软件开发的道理，有意思！”
    狄野有些得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身为一个中国内陆地区的在校学生，狄野从没开发过大型软件，也没有接触过互联网，无法服众，很难凭空把“开源”这杆大旗竖起来，所以他为自己的理论找了个源头，那就是毛选中的一段话。
    “将群众的意见（分散的无系统的意见）集中起来（经过研究，化为集中的系统的意见），又到群众中去作宣传解释，化为群众的意见，使群众坚持下去，见之于行动，并在群众行动中考验这些意见是否正确。然后再从群众中集中起来，再到群众中坚持下去。如此无限循环，一次比一次地更正确、更生动、更丰富。”
    这段话完美契合了开源的理念，前一部分讲述了“全体参与”“集中管理”的开发模式，后一部分讲述了“正向循环”“快速迭代”的市场策略，所以狄野把它放在了文章的开头，作为自己的理论依据。
    企鹅的5名创业员工中，马华誊重视实用，张志栋重视技术，许晨业重视沟通，他们三人都对理论性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发现《开源软件的定义以及相关协议》这篇文章中的奥妙。
    但曾里青不同，他是做市场营销的，商业嗅觉非常敏锐，虽然没能看完整篇文章，却下意识的认为这段话里蕴含着巨大的机遇，于是把鼠标还给许晨业，站直身体，说道：“狄野是？你有没有写中文版？有的话给我一份，我要好好读一读。”

 第三十章 账单

    “许经理，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狄野将1000块钱劳务费交给许朝波，目送他走到公交车站牌边上之后，才重新坐回金杯车里，问范大志道：“范叔，你是去城隍庙还是直接回家？”
    “先去一趟城隍庙，把光碟和解压卡放到仓库里。”
    “那我跟你一起去。”
    1月18日早上，一行5人去了粤省，1月26日下午回来的时候，除去许朝波之外，仍旧是5人，只不过际遇各自不同。
    范大志和毕万喜去香港考察后，发现vcd片源都被黑道控制了，而且周边地区有几十条生产ld的盗版厂开始改做vcd了，竞争非常激烈，碟片价格跌得很厉害，一天一个价，自己开厂不划算，于是转而买了2000张光碟回来，打算做租碟生意。
    杨章林去顺德之后发现媳妇给一个当地老板当情妇了，根本不认他这个丈夫，再怎么苦劝也没用，只能满腹愁绪，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了。
    孟昆在羊城泡妞中了仙人跳，把买走私小家电的资金赔掉一大半，只好弄了一些廉价电子表回来凑数，亏得吐血，一路上唉声叹气，没有了去时的意气风发。
    狄野在鹏城既结交了人，又赚到了钱，只不过他自己不说，许朝波的口风也很严，所以无人知晓，属于闷声发大财。
    范大志把金杯车开到城隍庙附近的批发仓库时，已经下午4点多了，几个人又累又饿，匆匆卸完货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狄野在街边找了个面馆，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雪菜肉丝面，恢复了部分体力之后，拖着在鹏城买的行李箱，慢悠悠的步行前往自家铺子，结果发现狄永昌不见踪影，只有黄雅在里面。
    “狄野，你终于回来啦！”
    “回来了。”
    狄野打量着黄雅明显变红润了的容颜，调侃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黄雅同样打量着狄野，说道：“看你这一身名牌的样子，在鹏城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嘛。”
    两人说完都笑了起来，笑完之后狄野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我爸呢？”
    “狄叔怕泄露技术机密，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改装cd机，让我帮忙看店。”
    黄雅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里拿出账本，举在手上扬了扬，笑嘻嘻的问道：“你猜你走的这几天里，我们接了多少订单？”
    狄野这次去鹏城，来回间隔了差不多9天时间，他见黄雅一副中了大奖的样子，感觉1天应该有10台左右，猜测道：“100？”
    “错了，是142台。”
    狄野有些惊讶，拿过账本看了看，见每一笔订单后面，都标注着推销人的名字，其中最多的是陆汉明，推销了21台，其次是黄雅，推销了17台，再之后就是各种不认识的名字，他略加思索，问道：“这些人是不是录像厅老板？”
    黄雅踮起脚尖看了看，点头道：“没错，我跟他们说，只要推销1台vcd机出去，以后来我们这租碟就打9折，推销出去5台，就打8折，10台就打7折，以此类推，最高5折封顶。”
    狄野对她刮目相看，说道：“羊毛出自羊身上，你可真够狡猾的。”
    黄雅有些得意，嘴上却谦虚道：“主要是范叔的功劳，那些录像厅老板听说他要从香港买2000部电影光碟回来，眼睛都绿了，特别积极。”
    “2000张光碟是不假，但并没有2000部电影，vcd容量有限，一部电影要2张光碟，而且有不少是重复的，另外还有一些是电视剧光碟。”
    “电视剧更好呀，播放时间长，能让人一直看下去，录像厅老板最喜欢了。”
    狄野数了数账本上的记录，见已经有30多台交货了，问道：“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解压卡，电脑城那边没有察觉吗？”
    “你姐夫前几天专门跑了一趟金陵，从那边买回来的。”
    “姐夫终于干了件正经事，难怪我在电话里感觉我姐最近心情不错。”
    狄野把账本还给黄雅，和她聊了一会闲话，见天色越来越暗，而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说道：“现在天寒地冻的，晚上没什么生意，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跟我回去。”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狄野打了一辆车，带着黄雅回到了家，进门之后发现狄永昌把客厅改成了工作室，各种零部件堆得到处都是，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有些头疼，说道：“爸，你跟周叔在城隍庙租个房子干活啊，又近又方便，何必在家里折腾。”
    狄永昌省钱省惯了，说道：“这单生意只能干一两个月，没必要租房子。”
    “那等会吃饭怎么办？我跟我姐说了，晚上过来一起聚餐。”
    “自家人有什么好讲究的，端个碗随便找个地方吃就是了。”
    狄野无可奈何，只能将就，好在自己的卧室没有变化，仍旧和临走前一样，他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跟进来的黄雅，说道：“送你个礼物。”
    黄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支精美的钢笔，应该价值不菲，但自己又确实很喜欢，于是一边爱不释手的把玩，一边欲哭无泪的说道：“完了，又要多给你白打3个月工。”
    狄野被她灵动的表情逗笑了，强调道：“这是送你的，不是借你的。”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你从千里之外特意买了支笔送我，我无以为报，只能给你白打工了。”
    “你等会，我去找个小本子，把你白打工的时间记清楚，免得以后不小心多发了工资。”
    等到晚上6点钟左右，狄燕和陆汉明过来了，狄野见两人态度亲密，有说有笑，已经结束了冷战，很是高兴，于是把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分别是一个名牌提包和一台进口相机。
    “小弟，这是正品还是仿品？”
    “正品，我在国贸大厦免税店里买的。”
    狄燕和黄雅一样，陷入了纠结状态，拎着提包看来看去，嘴上却埋怨道：“你怎么又买这么贵的礼物！”
    陆汉明完全不纠结，兴高采烈的拿着相机四处乱照，问道：“小野，你是不是在鹏城赚钱了？”
    “嗯，赚了20多万。”
    “多少？！”
    做空股指期货虽然风险很大，但并不违法，狄野不认为有隐瞒的必要，把给狄永昌买的手表以及给张秀芝买的翡翠也拿了出来，然后讲述了一遍做空日经指数的理由和过程，为了不过度刺激父母，他忽略了融资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所谓成王败寇，在实打实的24万块钱盈利面前，冒险变成了果决，风险变成了运气，陆汉明听得心潮澎湃，跃跃欲试道：“小野，下次你要是再发现了这样的机会，也带我去试试。”
    狄燕仍旧保持了清醒，白了他一眼，否决道：“你想都别想！小弟这次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哪还有下次。”
    狄永昌和张秀芝不懂期货交易，把一切归功于狄野有本事，眼光好，看得准，特别欣慰，当场决定这些钱他自己留着，不用上交了。
    黄雅用租碟打折做诱饵，轻松搞到了上百个订单，本来挺得意的，现在则有些气馁，在吃饭的时候悄悄对狄野说道：“我有种预感，你这辈子始终都会比我厉害一点点。”
    “我比你厉害一点点不值得夸耀，你比我差一点点才值得夸耀，少年，继续努力！”

 第三十一章 光碟

    “狄野，《一屋两妻》是不是三级片？”
    “不是，这是1987年上映的喜剧片，陈友、梅艳芳、夏文汐主演的。”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这个肯定是？”
    “也不是，这是1989年上映的奇幻剧情片，王祖贤、曾志伟、林俊贤主演的。”
    1995年初的盗版vcd产业链还不成熟，范大志和毕万喜买回来的光碟，大部分都是录像带转制的老电影，封套上一片空白，只用记号笔写了个名字，如果不是对香港电影历史非常了解的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狄野坐在仓库墙角的插座前，把笔记本电脑摆在一张折叠餐桌上，一边用excel制作清单，记录光碟的名字和数量，一边指挥毕万喜给电影分类，装进不同的盒子里，以防出现把三级片当做合家欢推荐给客户看的乌龙事件。
    在vcd出现之前，中国电影市场已经萎靡多年，录像带又因为盗版成本高，生产效率低，价格比较贵，再加上体积大，运输不便，因此内陆地区的录像厅片源有限，经常翻来覆去的放同一部电影，导致此时的电影爱好者阅片量很低。
    毕万喜是个破落户，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之所以能和范大志搭上线，一起去粤省买盗版碟，除了在香港有亲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常年混迹录像厅，看过100多部电影，懂行。
    然而对狄野这种互联网时代的影迷来说，区区100多部的阅片量不值一提，只要毕万喜报出电影名字，他就能立刻说出上映时间、大致内容，主要演员甚至相关八卦，把这个所谓的“行家”碾压的渣都不剩。
    “狄野，这么多电影你都看过？”
    “当然没有。”
    去掉来回路上浪费的时间，狄野一共在鹏城待了5天，这5天他一个人独处，瞎话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随口说道：“我前几天在鹏城闲着无事，找了个旧书摊，看了很多香港娱乐方面的过期杂志。”
    “你看一遍就记住了？”
    “我连上万的英语单词都能记住，还会记不住几百部电影的简介？而且成龙、周星驰、张曼玉这些人的名字，比布鲁斯·威利斯、汤姆·克鲁斯、梅丽尔·斯特里普那些好莱坞明星容易记得多。”
    “我靠，i服了you……”
    “《大话西游》。”
    “你牛逼！”
    有了狄野这个外挂，统计工作完成的非常顺利，范大志10点钟左右来到仓库的时候，发现不仅所有光碟都分好了类，连电影目录和广告传单也打印了出来。
    “小野，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啊，脑子太好使了，难怪能在鹏城一天赚20多万。”
    “范叔早上见到我爸了？”
    “是啊，我刚才去了一趟你家，跟你爸商量要不要再雇几个人。”
    狄野一听这话，连忙说道：“要雇，不仅要雇，还得租个大点的屋子当工作间。”
    范大志很精明，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
    狄野从身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写着《男儿当自强》名字的光碟，说道：“范叔，咱们去粤省的那天，一张光碟要40块钱，可是咱们回来的那天，一张光碟只要30块钱了，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一张光碟的价格可能会跌到10块钱左右。”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没敢买太多，只买了2000张。”
    “如果光碟价格跌到10块钱的话，买vcd影碟机的人会变多，卖碟和租碟的人也会变多，所以咱们不如春节期间搞个活动，一方面尽快把那600张解压卡卖掉，另一方面给租碟店打响名气，抢占客户资源，回笼一些资金。”
    范大志若有所思，问道：“什么样的活动？”
    狄野举起手上的光碟晃了晃，说道：“交200块钱，办一张会员证，其中100块钱是租碟费，100块钱是押金，会员在正月这一个月里，所有光碟随便看，正月过后如果不租碟了，100块钱押金全额退还，如果继续租碟，就租金打8折。”
    范大志为之一愣，下意识的说道：“租一部电影要10块钱，就算一天只租一部出去，一个月也能赚300，你现在100块钱让人随便看一个月，不是很亏？”
    狄野笑了，解释道：“范叔，你认为每个人每天都有时间看电影吗？上班族初四就要上班了，学生正月十六之后也要上学了，不可能天天来租碟的，再者说了，想要租碟，首先得有影碟机，而目前只有我们这里有大量影碟机卖，可以把售价提高一点。”
    范大志转过弯来，连连点头道：“如此一来一去，说不定还能多赚一点，听你的，就这么干！”
    这时黄雅打着一把雨伞，从街头匆匆走了过来，站在仓库门口问道：“狄野，我听毕万喜说你已经把租碟资料弄好了？”
    “只弄好了电影目录，宣传册还得去找我姐夫帮忙配图印刷。”
    “先把目录给我，店里来了几个录像厅老板，我拿去给他们看看。”
    狄野把一本目录递了过去，说道：“总共是300部电影和10部电视剧，其中比较好看的我用星号标注出来了，你按我昨晚说的办法操作。”
    “明白，你就放心。”
    黄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范大志打量着她娇小的背影，笑着说道：“这丫头虽然矮了点，但性子坚韧，做事认真，脑子也灵活，以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小野你不考虑考虑？”
    狄野不喜欢别人干扰他的感情生活，直接岔开话题道：“范叔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我回家写毕业论文了。”
    “还有个事，本来我是想跟你爸商量的，结果他让我来找你……”
    范大志点了根烟，踌躇片刻之后说道：“小野，这个租碟生意是你想出来的，也帮了不少忙，现在马上要开张了，得把股份弄清楚，毕竟咱俩之间，还夹着一个毕万喜。”
    “范叔和毕万喜打算各出多少钱？”
    “毕万喜没钱，打算拿家里的铺子入股，他那个铺子大概值10万块，所以我也准备出10万。”
    狄野想了想，说道：“我还是个学生，只能帮点小忙，大方向还得靠范叔主持，就出5万块钱好了，拿20的股份吃分红。”
    范大志主要做走私电器的批发生意，年底资金链比较紧张，早上从狄永昌口中得知狄野在鹏城一天赚了24万，手上有30多万闲钱，担心他会加大投资，摊薄自己的股份，所以刚才有些踌躇，现在听说只要20的股份，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租碟生意虽然赚钱，但毕竟属于灰色地带，而且做不长久，狄野不是很重视，等聊完了股份，打听道：“范叔，你的香港通行证是怎么申办下来的？”
    “怎么，你想去香港玩？”
    “我想下学期去见识见识。”
    “申办通行证的方法有三种，分别是探亲，跟团游以及商务签。毕万喜的爷爷在香港，所以可以申请探亲，你没这种关系，就不用想了；跟团游没意思，管的特别严，不能自由行动，所以最好是弄个商务签，能在香港待7天……”
    范大志简单介绍了一下通行证的种类，说道：“通行证每年都有配额限制，你又是个在校学生，走正常途径估计办不了商务签，得另外想办法，回头我找人帮你问问。”
    “行。”
    和范大志聊完天，狄野拿着一册电影目录和几张广告传单，打车去了位于衡山路上的云城文艺出版社，在资料室里找到陆汉明，问道：“姐夫，香港电影明星的宣传照你搞到了没？”
    “我已经联系了一个跑娱乐新闻的朋友，他说明天给我。”
    狄野见他在一堆泛黄的过期杂志里乱翻，有些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资料？”
    “前几天你们学校的那个案子上了《云城晚报》，我提了一嘴改编成小说的事，总编很感兴趣，让我写试试，结果我写了两天都没写出来一个字，刚才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篇破案小说，里面情节和这起案子有点相似，所以想找出来参考参考。”
    狄野闻言来了兴趣，问道：“那篇小说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作者名字呢？”
    “也不记得了，哪一年的也忘了，所以只能一本一本的找。”
    狄野闻言，很想把毕万喜的那句“i服了 you”送给陆汉明。

 第三十二章 套路

    “算了不找了，我去朋友那帮你拿明星照片，不等明天了。”
    “姐夫你小心点，别被我姐发现你又工作时干私事。”
    “没事，我这几天帮你爸推销影碟机，成绩斐然，你姐已经不管我了。”
    陆汉明是个很随性的人，做正经工作的时候极其敷衍，搞业余爱好的时候却又非常积极。
    中午他在资料室找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找不到想要参考的小说，下午干脆请假了，跑去找一个记者朋友弄到了上百张港台明星的宣传照，和电影目录组合起来，炮制出一份图文并茂的租碟手册，然后找印刷厂连夜印了几百本。
    黄雅之前通过录像厅老板构建了一个遍布云城的销售网点，现在有了片源库，100块钱看一个月电影的优惠活动也足够诱人，立刻引爆了市场。
    仅仅1月28日和29日这两天，收到的vcd影碟机订单就高达337个，把采购回来的peg解压卡消耗掉了大半，狄永昌再无后顾之忧，乐得合不拢嘴。
    范大志则是痛并快乐着，快乐是因为这些订单不仅把他仓库里积压的cd机全卖出去了，价格还拔高了不少，痛苦是因为电脑城那边的同行发现了解压卡的妙用，开始和他抢生意了。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范大志顾不上在家过节，跑来找狄野吐苦水道：“那些人太不讲规矩了，一台影碟机只卖2000，比我们便宜了500，搞的昨天一个晚上，就有十几个人取消了订单。”
    狄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安慰道：“他们没有片源，只能靠降价跟我们竞争，暂时不用担心。”
    “不担心不行啊，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拨人去粤省买光碟了。”
    范大志忧心忡忡，抽了两口烟之后，哀叹道：“咱们之前是2500一台卖出去的，现在如果跟着降价，已经提货的客户肯定会回来闹，如果不降价，订单又会不断流失，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为难！”
    狄野正坐在厨房门口帮张秀芝摘菜，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用降价，让下了订单的客户来咱们店里办超级会员证，只要交2500块钱，承诺未来5年只在咱们店里租碟，影碟机直接送他，如果5年后这2500块钱没用完，余额全部退还。”
    “送？”
    狄永昌大年三十同样没闲着，从工作室背了几台cd机回家，正在客厅里忙活着改造，闻言大吃一惊，扭头说道：“小野，影碟机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送！”
    “爸，我说的是先交2500块钱，然后再送影碟机，是假送，不是真送。”
    范大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催促道：“小野，我跟你爸都没多少文化，你别卖关子，详细说说。”
    “我们假设客户一周看一部电影，一个月是4部，一年是48部，5年是240，现在租一部电影的行情价是10块钱，所以总租金是2400，我们让客户交2500办会员证，相当于花100块钱就能拿走一台影碟机，听起来很划算，对？”
    “当然划算。”
    “其实不划算，因为现在一部电影的租金是10块钱，不代表未来5年租金一直是10块钱，说不定几个月后租金就只要两块钱了，按照刚才的算法，5年下来只需要花480块钱。”
    狄永昌此时无心干活了，说道：“5年后余额会退还的啊，如果租金只要两块钱，到时候退的钱也多，还是很划算的。”
    “退多少余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用根本不值2500的东西，把客户的资金锁了5年，在这5年里，客户的钱我们可以自由使用，比如买更多的光碟，开更多的店面，从而赚更多的钱，所以影碟机名义上送的，实际上是我们给客户的抵押物。”
    狄野的这种操作，在互联网时代是司空见惯的套路，在1995年却有点降维打击的意思，所以他没提“放贷”、“炒股”等容易引人堕落的词汇，只说拿钱去拓展生意。
    狄永昌是个老实人，听得一头雾水，范大志比较精明，想了一会之后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小野啊小野，你可真够滑头的，这么搞都有点非法集资的意思了。”
    “如果5年后把公司做垮了，那就是非法集资，如果5年后把公司做大了，那就是正常商业运作，到底是做垮还是做大，就看范叔怎么想了。”
    范大志把烟头用力按进烟灰缸里，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这人虽然很爱钱，但是从不做违法的事，肯定是要把公司做大的！”
    批发走私电器和租盗版碟都是违法生意，这厮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奉公守法，狄野心里直摇头，脸上却挂着微笑，祝愿道：“希望范叔能保持初心，把公司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公司你也有份，咱们一起把它做大做强！”
    范大志不知道是因为烟瘾大，还是因为心情舒畅，重新又点了根烟，问道：“那之前已经提过货的客户，该怎么安排？”
    “一样的套路，换一种用法就是了，就说为了补偿，只要交800块钱办个会员证，未来两年租碟打五折。”
    “真有你的，满天飞。”
    范大志哈哈大笑，起身告辞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对狄永昌说道：“昌哥，你生了个了不起的儿子，以后要享尽清福了。”
    “哪有什么清福，我这几天被他折腾的头都大了。”
    狄永昌满脸笑容的把范大志送到了楼梯口，然后回来关上房门，问道：“小野，刚才那么做真是非法集资？”
    “如果5年后范叔有钱把余额还给客户，就不是，如果没钱还，那就是。”
    狄野的解释和刚才说的其实是一个意思，但听起来更接地气，狄永昌放心了，说道：“小范资产上百万，百十块钱的余额不算什么，他肯定能还的上。”
    如果范大志老实本分，5年后确实能轻松还上，如果他贪得无厌，5年后别说百万资产了，就是亿万资产也很有可能玩完，不过狄野没必要说这些，只是附和道：“应该。”
    张秀芝中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可惜只有三个人吃，她嫌不够热闹，在饭桌上絮叨着催狄野赶紧找女朋友。
    狄野没想到穿越后还会遇到这种事，有些难以招架，匆匆吃完饭之后，找了个保温盒，装了几样肉菜，说道：“黄雅今天一个人在城隍庙那边值班，我去给她送点吃的。”
    “是应该给她送吃的，你赶紧去。”
    等狄野走出家门之后，张秀芝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八卦道：“老头子，你说小野和黄丫头有没有在谈恋爱啊？”
    “应该没有，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跟兄妹差不多。”
    “小时候是兄妹，现在长大了可未必。黄丫头人挺好的，各方面我都满意，就是家里太难缠了，拖着两个弟弟……”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瞎掺和，小野本事那么大，要是真喜欢黄丫头，肯定能把她那两个弟弟收拾好。”
    “说的也是。”
    黄雅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值班，而是在毕万喜家的租碟铺子里，狄野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学生大声嚷嚷道：“姐，我知道你这里有成龙的《a计划》，赶紧拿出来，我下午要去同学家里看。”
    “《a计划》已经被会员电话预定了，你租个别的。”
    “我不要别的，就要《a计划》！”
    “这里不是家里，你嚷嚷的再大声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
    黄雅不紧不慢的训斥完弟弟之后，扭头看到了狄野，笑着说道：“我正准备去煮泡面，结果你就来了，快拿过来，让我看看芝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狄野把饭盒交给她，打量着那个中学生，感觉应该是黄雅的小弟，于是问道：“你是黄宗海？”
    “没错！”
    狄野见他明明满脸稚气，表情却拽了唧的，一副古惑仔混社会的样子，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呵斥道：“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你妈过节，跑这来干什么？”
    黄宗海大概是被宠坏了，被扇了之后不顾实力悬殊，立刻挥拳打了过来，狄野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朝前一拖，再顺势一扭，以反剪的姿势把他按住，再次喝问道：“你不在家陪你妈过节，跑这来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信任

    黄宗海刚上高一，才16岁，正值中二病严重的年龄，自以为狂拽酷炫，其实拉稀摆带，被狄野一顿修理，很快认清了现实，哭着鼻子说是他妈让他来通知黄雅晚上回家吃年夜饭。
    “今天来租碟的人很多，晚上你们先吃，我等7点钟下班之后再回去。”
    黄雅从柜台下拿出一部《龙的心》，交给黄宗海，说道：“这部电影也是成龙主演的，你拿去同学家看，记得明天还回来，否则以后别想去任何一家录像厅看录像。”
    “这部电影我在录像厅看过了，不好看，给我换一部！”
    狄野见他态度仍旧恶劣，抬手又扇了一巴掌，训斥道：“看过了就再看一遍，好好跟成龙学学怎么照顾家人。”
    黄宗海刚才被修理惨了，不敢再较劲反抗，见黄雅捧着饭盒专心吃饭，完全没有要换光碟的意思，只好拿着《龙的心》，一脸不情愿的走了。
    “你这个当姐姐的，在弟弟面前没权威啊，我要是敢凶巴巴的跟我姐讲话，她非得把我打个半死不可。”
    “你姐打你，你爸你妈都会帮她，我要是打弟弟，可没人帮我，再说了……”
    黄雅拖长声音，用筷子夹了一根短小的糖醋排骨，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的小身板就跟这块排骨差不多，就是想打也打不动呀。”
    狄野被她逗笑了，在柜台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来，问道：“今天来租碟的人很多？”
    “不多，主要是光碟太少了，缺货缺的厉害，总共300部电影，有260多部被租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烂片、文艺片以及恐怖片，不适合过年看。”
    狄野拿起租碟登记簿，一边翻看一边问道：“这两天来办会员证的人多吗？”
    “挺多的，现在已经有400多个会员了。”
    “咱们影碟机才交付了180多台，怎么会有400多个会员？”
    “一个会员一次只能租一部电影，上一部还了才能租下一部，很多人懒得来回跑，就干脆约朋友或者亲戚一起来开会员证，而且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提前办证能享受整个正月的优惠。”
    狄野这几天忙着在家里架设cfido站点，只提供了“正月随便看”的活动策划，并没有参与具体操作，听黄雅如此一说，感觉是意外惊喜，说道：“一次只能租一部电影，是你规定的？”
    “没办法呀，光碟太少了，如果会员一次可以租多部电影，根本应付不过来。”
    “那倒也是。”
    黄雅在营销方面很有天赋，而且也喜欢干这种工作，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一边细嚼慢咽的吃饭，一边商量道：“毕万喜打算明天再去一趟粤省，买500部电影和30部电视剧回来，等这批货到了之后，我打算搞个送碟上门的服务项目，送一次收2块钱，你觉着怎么样？”
    “可以啊，除了送光碟之外，还可以找几家小超市合作，帮忙送瓜子可乐之类的零食，这些东西利润也挺高的。”
    “哎，你为什么总是比我想得更多呢！”
    “大概我是你的天敌转世。”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时从铺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一脸热切的问道：“黄经理，周星驰的电影现在有没有？”
    “没有啊，被那几个黄金会员全部租走了，最早的也要初五才能还回来。”
    “那成龙和李连杰的呢？”
    “也都没了，现在只有两部成龙早期拍的垃圾片，没人爱看的。”
    中年妇女大为懊恼，后悔道：“早知道那天我也办个黄金会员就好了！”
    狄野见状，心知这是个录像厅老板，于是故意打听道：“大姐，黄金会员是什么？”
    “黄金会员是录像厅老板才能办的证，有了这个证，能比别人先拿到热门电影和电视剧的光碟。”
    “办这个证要多少钱？”
    “按月拍卖的，正月要1800。”
    “这么贵？”
    “本来我也以为贵，所以没办，结果亏大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两天有黄金会员证的录像厅都赚疯了，从早到晚一直放个不停，场场都坐满了人，票价也比别人贵，分分钟就能把1800块钱赚回来了。”
    中年妇女在铺子里待了十几分钟，羡慕嫉妒恨的发了一大通牢骚，然后在狄野的推荐下，租了洪金宝主演的《鬼打鬼》和《人吓人》——这个系列的电影其实很好看，可惜名字比较恐怖，租的人少。
    等送走中年妇女之后，狄野啧啧惊叹道：“黄雅，我明明说黄金会员按一年2400的标准收费，你居然给改成按月拍卖了？”
    黄雅有些得意，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解释道：“那天我把电影目录拿给录像厅老板看的时候，他们为了几部热门电影吵得不可开交，于是我灵机一动，干脆把黄金会员改成拍卖，让他们自己出价，结果从200一直拍到了1800，小赚了一把。”
    “下个月到处都是光碟，你再拍卖就没这么多了。”
    “下个月再改成年费制也不迟嘛，正好有正月做示范，买黄金会员的老板应该不少。”
    狄野忍不住笑了，调侃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还真是灵活。”
    黄雅白了他一眼，说道：“再灵活也没有你灵活。早上范叔打电话过来，让我筹备办超级会员送影碟机的活动，这主意又是你出的？”
    “没错。”
    黄雅的风险意识远比范大志强，正色提醒道：“这么做非常危险的，充钱送影碟机的噱头太诱人了，说不定会有上千人来办会员，能聚积几百万的资金，如果有人动了歪主意，把这些钱挪用了或者卷跑了，你我都要完蛋。”
    狄野深表赞同，问道：“现在租碟这边的收支账目，是不是都由你一个人负责？”
    黄雅嗯了一声，说道：“所以我才说危险呀！春节这段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财务，你在家里玩电脑，范叔有别的生意要忙，毕万喜不懂记账，只能由我一个人暂时打理，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你们找个专业的会计，把所有账目都审查一遍，交割清楚，免得以后扯皮。”
    “账目肯定是要审查的，但不是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而是正月过完之后。”
    “为什么？”
    狄野拖着塑料凳子，朝黄雅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因为我要在正月24那天挪用集资款项。”
    黄雅愣了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这话问的有些含糊，但狄野却能从语气中听出来，黄雅不是问他为什么要挪用资金，而是问他要拿资金去干什么，心头有些感动，因为只有极度信任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正月24那天，有一个代号为‘327’的国债期货要到期了，我打算去炒一下这个期货。”
    “就像前几天你在鹏城做的那样？”
    “差不多。”
    黄雅盯着狄野看了一会，问道：“你有把握吗？”
    狄野直视着她的眼睛，点头道：“十拿九稳。”
    “万一不稳，你清楚后果？”
    “清楚，找个富婆，给她白打几年工。”
    黄雅忍俊不禁，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可真会做白日梦。行，到时候我想办法把钱转给你。”
    狄野见她问都不问“327”国债期货是什么，就这么直接同意了，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黄雅微微一笑，说道：“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给富婆白打几年工。”
    狄野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心头有所触动，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今晚我陪你回家看看。”
    “不用，我就是回去转一圈，陪我妈聊几句闲话就走，晚上不在那边住。”
    狄野站起身来，坚持道：“今天路上没有出租车，我去找范叔借他的金杯用用，下午5点过来接你。”

 第三十四章 解脱

    明明没几个人租碟，黄雅却跟弟弟说生意很好，要等到7点下班之后再过去，显然心有顾虑，不想回那个家吃年夜饭。
    狄野本来打算等下学期毕业之后，安排黄雅去别的城市工作，远离是非，但现在改变了主意，决定帮她解决心病，一了百了。
    范大志住的小区距离城隍庙不远，狄野步行过去借了金杯车，开车来到无线电3厂住宅区附近，用香烟引诱几个揣着散装鞭炮到处炸的街溜子，打听黄宗山和黄宗海的情况。
    等摸清楚了大致情况，狄野重新回到城隍庙，先去买了几箱不同种类的烟花，然后来到租碟铺前，让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取暖器前看书的黄雅关门打烊。
    “现在才4点半，再等一会，说不定等会有人来租碟。”
    “现在街上冷清的连个麻雀都没有，晚上又有春晚，谁会来租碟？走，别在这浪费电了。”
    黄雅在狄野的劝说下，磨磨蹭蹭的关上了铺子的卷闸门，坐进金杯车后也对烟花没什么反应，呆呆愣愣的，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灵动。
    “别怕，今晚你要是想打弟弟，我给你撑腰。”
    黄雅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我不是怕，而是心烦，我妈最喜欢胡搅蛮缠，跟她讲不清道理，再说我干嘛要打弟弟？他们虽然不听话，但也没欺负过我。”
    “你要是不打，我可就打了。”
    “小海你随便打，小山很壮，你未必打得过。”
    狄野哈哈一笑，发动金杯车，重新开到了无线电3厂的住宅区，停在黄家住的筒子楼门口，在下车之前，他再次对黄雅说道：“不要怕，我给你撑腰。”
    “我不怕。”
    黄雅虽然嘴上说不怕，但来到黄家门口的时候，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变迟缓了，狄野见状只好帮她打头阵，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黄家三口人都在屋里，黄母坐在床沿边看电视，黄宗海拿着一个山寨掌机玩俄罗斯方块，另外还有一个剃着板寸短发，看起来颇为壮实的青年在看电影杂志。
    “黄阿姨，新年好。”
    黄宗海见到狄野进来，立刻嚷嚷着告状道：“妈，哥，中午就是他打我！”
    “我打你了吗？”
    狄野哂笑一声，见黄母摆着一张臭脸，眼睛盯着电视机，对他视而不见，于是也懒得理她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丢给那名壮实青年，说道：“黄宗山，出来咱们聊聊。”
    黄宗山接住香烟，发现是平时抽不起的高档货，脸色缓和了下来，跟着狄野走了出去，在门口见到黄雅的时候，没有打招呼，但却侧身托着门帘，等她进屋之后才放下来。
    狄野见状，对他观感稍微好了一些，说道：“黄雅，我带你弟出去玩一会，你跟你妈好好聊聊。黄宗海，出来！”
    黄宗海很识趣，从屋子里跑出来，跟着两人一起走到了筒子楼外面，狄野中午已经教训过这家伙了，现在不想再重复一次，于是从金杯车里搬出一箱烟花，把他打发走了。
    黄宗山等弟弟走远了之后，拆开烟盒，点根烟抽了一口，眯着眼睛问道：“你找我聊什么？”
    “聊赚钱的事。”
    狄野为了克服前世遗留的烟瘾，从衣兜里拿出一盒条状的口香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上课了？”
    黄宗山抽烟的手微微一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也就你妈还蒙在鼓里。”
    “你跟我姐说了？”
    “没有，用不着说，她知道你不爱读书，成绩差得很，去不去上课都一样。”
    “那你跟我说这事干什么？”
    狄野撕开外包装，模仿赌神吃巧克力的姿势，把口香糖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你不去上学，又没有工作，天天在街上瞎混，肯定缺钱花，我给你找个赚钱的活，你干不干？”
    “那得看什么活了，工厂和工地的活哪怕再赚钱，我也不干。”
    狄野闻言，想起穿越前那句和打工有关的网络流行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去粤省买光碟的活，你干不干？”
    黄宗山停下了抽烟的动作，问道：“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
    “具体要我干什么？”
    狄野用手掌比划了一下，说道：“当保镖，从云城到粤省往返途中有很多路霸，你帮忙保护光碟，别被人抢了。”
    黄宗山对这个工作很感兴趣，慨然说道：“这活我干了，一趟下来能赚多少钱？”
    狄野举手示意他别激动，解释道：“当保镖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路霸都是地头蛇，人多势众，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人家，所以不能打打杀杀，而是要拉关系讲情面，否则别说光碟，车都会被人烧了。”
    黄宗山吐了口烟圈，用江湖老油条的口吻说道：“我知道怎么做，就是在车里帮忙撑场面，别让路霸小瞧了，以为咱们好欺负，对？”
    狄野有些意外，说道：“你很懂啊，以前干过这种活？”
    “我去年基本没去过学校，隔三差五的跟人出去收保护费，当然懂了，在外面混的，十个有九个都是靠吓唬人过日子，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真动手打人。”
    狄野见他不是无脑莽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交代道：“来回一趟1000块钱，明天早上9点之前去城隍庙找你姐，她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黄宗山对这个工资很满意，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问道：“你跟我姐现在是什么关系？”
    狄野呵呵冷笑，问道：“你关心她？”
    “废话，她是我姐，我当然关心。”
    “你关心个屁！你知道你姐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你姐最近3年学费怎么交的吗？你知道你姐在学校打了几份零工吗？你知道你姐手脚都生了冻疮，又痒又疼，肿的像馒头吗？”
    黄宗山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以前你不关心，以后也用不着你关心，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你姐为你操心。”
    狄野说完之后，把口香糖吐在地上，转身走回了筒子楼，结果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了黄母扯着嗓子乱嚎：“大伙快来看啊！我家出了个忘恩负义的小贱货，老娘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现在一毛钱都舍不得给我花，还敢动手打我……”
    这泼妇！
    狄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黄家门口，掀开门帘一看，只见黄雅站在屋子中间，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黄母则瘫坐在大衣柜前的地上，哭天抢地的卖惨。
    “怎么回事？”
    “她说我赚了大钱，要给她5000块钱过节费，我说我没有，她不信，非要脱我衣服搜身，我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就坐在地上乱喊。”
    都什么年代了，还搜身？
    狄野完全不能理解黄母的脑回路，见她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撒泼，于是决定以毒攻毒，拿出自己的钱包，把所有现金都掏了出来，举在手上晃了晃，喝道：“别嚷嚷了！”
    黄母立刻不嚎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但狄野并没有把钱给她，而是打算给站在门口，阴沉着脸的黄宗山，让他去解决自家母亲的丑态。
    然而就在这时，黄雅抓住了狄野的手臂，说道：“别给。”
    狄野感觉她的声音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于是停下脚步，不再有动作。
    黄雅无视地上重新开始干嚎的黄母，目光平移，环视了一圈狭小的屋子，然后转身对黄宗山说道：“小山，我走了，这个家是你的了。”
    说完她推开黄宗山，掀起门帘走了出去，狄野急忙追上去，在邻居们的围观和议论下，肩并肩的一起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辞旧迎新

    “咻……啪啪啪……”
    狄野把金杯车开到高中就读的云城16中，在校门口找了块空地，搬下来一箱烟花，从中选了两个体积比较大的，用打火机点燃，然后走到车厢边，问黄雅道：“你现在的心情，像不像这些半空中无处安放的烟花？”
    黄雅没有下车，趴在车窗前，仰头看着空中绚烂的花火，说道：“我有那么脆弱吗？”
    “我没说你脆弱，我说的是心情。”
    狄野穿越前经历过父母去世的伤痛，很了解突然没有了家的感觉，轻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无依无靠，心里空落落的？”
    黄雅默然无语，等地上的两个大烟花全都放完了，才幽幽说道：“狄野，你打算给我撑腰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你不想要我撑了，又或者我撑不动了为止。”
    黄雅幻想了一下场景，眉目舒展开来，微笑道：“等你撑不动的时候，估计咱俩都七老八十了。”
    狄野见她情绪似乎好转了不少，于是继续用玩笑话开导道：“也未必，说不定过几年你成了亿万富姐，腰比鲸鱼还粗，翻个身就能把我压死，我怎么撑？”
    “我才不要那么粗的腰。”
    黄雅被逗乐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下车和狄野一起，把箱子里的烟花全都放了，等放完之后，她扭头打量着16中的校门，说道：“以后咱俩每年春节都来这里放烟花。”
    “行啊。”
    这时衣兜里的bb机响了，狄野拿出来看了看，说道：“6点半了，我爸催我们回去吃饭，然后一起看春晚。”
    “那走。”
    狄野把放完的烟花残骸收集起来，重新装进纸箱，搬到车厢里，然后坐上驾驶位，正准备开车，听到副驾驶位上的黄雅轻轻哎呀了一声，以为她掉了什么东西，问道：“怎么了？”
    “狄野，如果你一直给我撑腰，那我肯定得一直给你白打工，如果一直白打工的话，我怎么可能成为亿万富姐？”
    “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黄雅没有搭理调侃，只是问道：“你说，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白打一辈子工？”
    狄野侧头一看，见黄雅痴痴得看着他，眼神宛如清澈的湖水，潜藏着欲说还羞的涟漪，于是松开车钥匙，正色说道：“我不想让你给我白打一辈子工，我想要你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黄雅眼中的涟漪化作为波浪，剧烈荡漾了起来，水润水润的。
    狄野是个老司机，既然给出了承诺，就不再磨叽，探身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先给你盖个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黄雅被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为弄得呆住了，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额头，红着脸说道：“我还没同意呢，你凭什么盖章？”
    狄野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嬉皮笑脸道：“那你也给我盖一个，然后咱俩扯平了。”
    黄雅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然后解开安全带，把大半个身子都凑过去，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狄野额头。
    “你这也太敷衍了？”
    “你刚才不也一样吗？”
    “今晚睡觉的时候别关门，我去找你，咱俩好好研究一下如何盖章。”
    黄雅虽然和狄野很熟，平时谈笑无忌，但到底是个女生，闻言大羞，拍了狄野一巴掌，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好色！”
    “盖章不算好色，对账才好色。”
    “对账是什么？”
    “对账就是两个人一来一去的核查对方身体细节。”
    “你真龌龊，把好好的专业名词说的乱七八糟……”
    两人一路嬉闹斗嘴，折腾到7点钟左右才回到家，等吃完年夜饭的时候，春晚正好开场。
    1995年号称春晚天花板，质量极高，不仅有《如此包装》《牛大叔提干》《有事您说话》这样的经典小品，还出了十几首不同风格的流行金曲，比如《辣妹子》《忘情水》《笑脸》《雾里看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等等。
    狄永昌和张秀芝都习惯了早睡早起，看到10点钟左右就去洗漱睡觉了，等主卧的房门关上之后，狄野朝黄雅身边靠了靠，搂着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咱俩先研究一下当情侣的感觉。”
    黄雅还没谈过恋爱，不适应亲密的接触，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小声提醒道：“会被你爸妈看见的。”
    “看见了有什么关系？”
    黄雅被狄野毫不在乎的态度感染，渐渐放松了下来，扭来扭去的折腾了一会，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他怀里继续看春晚。
    1995年春晚的精华节目狄野穿越前看过很多次了，早已没有了新鲜感，于是一边把玩着黄雅的发梢，一边把安排黄宗山去粤省采购光碟的事说了一遍。
    “你这个弟弟不是善茬，如果一直待在无线电3厂那边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早晚会进监狱，所以我让他跑几趟粤省，见见世面，看清世界有多大，如果以后磨炼出来了，也算给你爸一个交代。”
    “小山能行吗？”
    “我看他虽然壮实，却没有迷信自己的身手，脑子挺清醒的，应该没问题，而且又不是他一个人去，还有毕万喜和许朝波帮忙照看。”
    “那就让他试试。小海怎么办？”
    “黄宗海才上高一，不用急着安排，而且他性子懦弱，好逸恶劳，做不了大事，也干不了坏事，以后如果考不上大学，就给他开个小商店或者小饭馆之类的，安稳度日就是了。”
    “也好。”
    “你妈以后如果来找你闹，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三选一：打电话报警、让小山去收拾、让你去收拾。反正我就当她是个陌生人。”
    “聪明。”
    两人相互依偎，聊着闲话，看着春晚，一直等到12点钟新年钟声敲响之后，狄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别看了，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
    黄雅有些意犹未尽，坐在沙发上不动弹，说道：“你去洗漱，我再看一会。”
    狄野去卫生间洗漱过后，走出来发现黄雅不见了，自家的房门和对面老吴家的房门却都开着，于是走了过去。
    老吴一家人几天前就回乡下过年了，只有黄雅一个人住在次卧里，狄野推开房门，见她正对着镜子化妆，想把脸上几丝淡淡的抓痕遮掩起来。
    “不用担心，只是很轻微的痕迹，我妈给你涂了药膏，过两天就好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黄雅放下镜子，像站军姿一样挺着娇小的身板，红着脸说道：“你不是要研究怎么盖章吗？来。”
    狄野一听这话，仿佛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上前双手一抱，把黄雅整个人揽在怀里，低下头去，来了个《乱世佳人》式的浪漫湿吻。
    “唔……唔……哪有这样盖章的，地位不对等，不公平。”
    “那我给你找个凳子？”
    “不要，你坐下来，让我研究一下怎么从上面盖章。”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张秀芝见狄野和黄雅眼圈发黑，都没睡好，问道：“你们俩昨晚看春晚看到了几点？”
    两人心里有鬼，不约而同的抢答了，结果完全没有默契，一个说12点，一个说1点。
    狄野无奈，只好发挥编瞎话的能力，说道：“我们看到12点的时候，黄雅突然想起vcd影碟机的账目有点问题，让我陪她对账，结果对了整整一个小时，1点的时候才睡觉。”
    狄永昌信以为真，关心道：“账目没问题？”
    “没问题，总数是对的，只是几处细节上出了点小差错，改好了就没事了。”
    由于毕万喜等人去粤省要用金杯车，吃完早饭之后，狄野送黄雅去城隍庙上班，顺便还车。
    在路上黄雅埋怨道：“你干嘛非要找个对账的借口。”
    “对账怎么了？”
    “我们昨晚明明没有对账！”
    狄野平时习惯了口花花，很多玩笑话说完就忘了，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在回家路上瞎扯的暗喻，忍不住笑了，说道：“早晚都要对账的，不如今晚咱俩除了盖章之外，也研究一下。”
    “盖章可以，对账不行。”
    “为什么？”
    “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别忘了我还是个花心大萝卜。”

 第三十六章 反馈

    狄野来到城隍庙的时候，才刚过8点半，结果发现许朝波和黄宗山都到了，正站在租碟店门口抽烟聊天，看样子已经互相认识了。
    黄宗山看到黄雅，态度比昨晚要尊敬，先喊了声姐，然后才跟狄野打招呼。
    狄野见状，觉着这家伙还算可造之材，于是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场面话，然后把许朝波带到金杯车边，给了他一张纸条，说道：“许经理，这是马华誊的联系方式，车里有一些土特产，你帮我送给他，另外我托他买了一些书籍，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上。”
    “没问题，我一定送到。”
    “那多谢了。”
    狄野再次施展间接补贴大法，给了许朝波1000块钱辛苦费，然后以寒暄的口吻说道：“许经理，你家里人都好？”
    “都挺好的。”
    狄野是1996年5月份出生的，在1995年春节期间连受精卵都不是，因此对前世的父母一直抱有矛盾心理，很想去接触，又不敢去接触，只好通过许朝波这个舅舅当中间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家里人都很健康，没出什么毛病，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9点钟左右的时候，毕万喜带着两个同伴，打着哈欠来到了租碟店，狄野拿出一份打印的好莱坞经典电影目录，让他按照目录买碟。
    自从整理碟片那天被碾压了之后，毕万喜对狄野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目录两眼放光，连称呼都改了，夸赞道：“小野哥，你是真牛逼，连英文电影都记得这么清楚。”
    狄野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无视了他的吹捧，吩咐道：“你这次去鹏城，买一些香港出版的娱乐杂志和电影海报回来，明星照片也行，不要管年代，只要是和电影有关的都要。”
    “买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
    “找个印刷厂翻印，然后拿去给有黄金会员证的录像厅做宣传，不然人家凭什么每个月交会员费？”
    “懂了。”
    过了一会范大志也来了，送走了毕万喜等人之后，他和狄野以及黄雅在租碟店里开了个碰头会，商讨办理超级会员证的一些细节问题。
    “我昨天跟几个朋友聊了聊，他们都对这个充2500送影碟机的活动很感兴趣，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去掉那些已有的订单，我们只剩下100多台影碟机的存货，不够用啊。”
    “可以和电脑城那边合作，以一台影碟机1500的价格收。”
    “现在影碟机供不应求，2000一台随便卖，咱们只出1500，他们能答应么？”
    “电脑城那边都是些散兵游勇，实力有限，而且也不知道咱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张解压卡，范叔可以找他们一个个的谈，各个击破，就说如果现在不卖，等送影碟机的活动推出来之后，1000一台都卖不掉了。”
    范大志觉着这是个好办法，决定去试试，在临走前，他踌躇满志的说道：“小野，如果办会员的人多，能凑到上百万的钱，咱们投资办个正规厂子生产vcd影碟机怎么样？”
    狄野和黄雅对视了一眼，然后字斟句酌的说道：“等正月十六开学了之后，我去找电子系的教授问问，看能不能把电路图设计出来，只要解决了电路图，办厂应该没问题。”
    “行，等开学之后你尽快去问。”
    等范大志走后，黄雅有些担忧，说道：“范叔心太大了，你昨天刚提出来会员计划，他今天就想着怎么挪用资金了。”
    狄野微微一笑，提醒道：“我比他更早想到要挪用资金。”
    “那不一样，你是为了挪用资金，才提出来的会员计划，他是被vcd影碟机的高额利润刺激，才想到了挪用资金。”
    “我是预谋挪用，他是激情挪用，有什么区别吗？”
    “你有把握，他没把握。”
    狄野哈哈大笑，伸手撩拨了一下黄雅额前的碎发，说道：“你真偏心。”
    黄雅虎着脸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别在这里动手动脚的，会影响我做生意。”
    狄野从眼神中读出了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于是诚恳道歉道：“我错了，以后会注意的。”
    “都快10点了，你别在这里磨蹭，回家去陪你爸给人拜年。”
    黄雅催促了狄野几句，然后拿着一张光碟遮住半边脸，眼波中透着动人的风情，小声说道：“看你这么识相，晚上我让你多盖两个章。”
    “三个。”
    “行，你赶紧走。”
    狄永昌和张秀芝是60年代三线建设时迁到云城的，和老家联系已经很少了，在本地也没有亲戚，只需要给一些同事和朋友拜年，非常轻松，和串门差不多。
    狄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狄永昌正在用他卧室里的固定电话给人拜年，于是调侃道：“爸，你这太敷衍了，小心被人戳脊梁骨。”
    狄永昌之前每年都会带狄野到处拜年，显摆有个在重点大学读书的好儿子，今年他急着改装cd机赚钱，没心思显摆了，说道：“都是些老朋友，互相送酒送了这么多年，没什么意思，等我把那300多个订单做完了，去丰华楼开两间包厢，请他们好好吃一顿就是了。”
    “这样也不错。”
    狄野从鹏城回来之后，让狄燕帮忙在家里装了一部固定电话，然后去电脑城配了两台486兼容机，在家里架设了一个cfido站点，将其命名为“云站”。
    cfido是一种原始的bbs系统，可以设置不同主题的板块，狄野偷懒，只设置了3个，分别是开源社区、信息交流以及娱乐生活，非常的简陋，也非常的冷清，1月28日开通至今，总共只有十几个人登录过，其中以马华誊最为频繁，在娱乐生活区发了几个笑话灌水。
    等狄永昌用电话拜完年之后，狄野打开速率只有144kbps的调制解调器，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依次登录了国内几个主要的cfido站点，查看自己那几篇开源文章的反馈，结果让他非常失望。
    或许是因为理念太超前了，那几篇文章收到的回复不多，而且以嘲讽为主，认为是痴人说梦，几乎没有人认真讨论文章内容，仅有的几个讨论也和张志栋类似，只对《c\/c++简明编程规范》十分赞赏。
    《c\/c++简明编程规范》取材自谷歌和华为的开发经验，当然是好东西，但相比于开源这个宏大的主题来说，它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小细节而已，并不是很重要。
    这种情况就像狄野做了一桌子满汉全席，结果客人只对一盘水煮花生感兴趣，让他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让狄野更加无可奈何的是，许晨业这几天回老家过春节了，不在鹏城，没法接收互联网上的信息，导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海外对那几篇文章有什么反应。
    “要不我干脆去鹏城住一段时间？”
    狄野是个很念旧的人，本来觉得住在云城挺好的，但是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因为1995年的互联网还处在原始状态，每一天都很重要，他需要尽快跑马圈地，抢占资源，为以后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下学期还有6门课要上，另外还有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考研成绩大概2月底公布……”
    狄野对照着日历，仔细研究了一下时间表，最终下定决心，自言自语道：“等干完327国债这一票之后，就去鹏城注册个公司，开始搞事业。”

 第三十七章 出差

    狄野当初出主意把cd机改造vcd影碟机，只是想给狄永昌找个赚外快的活，所以不是很上心，除了去鹏城买peg解压卡之外，别的一概不管，连每天能生产多少台都不知道。
    现在他决定自主创业，感觉钱不够用，于是决定玩一把大的，争取在2月23日之前筹集到足够多的资金，于是走到客厅里，打听道：“爸，你们现在一个人一天能生产几台vcd？”
    “我和老周一天大概能弄出来20台，其余几个还不怎么熟练，只能弄出来十三四台。”
    狄永昌这几天沉迷改造cd机，已经上瘾了，一边拿着螺丝刀忙活，一边说道：“小野，以现在的生产速度，最迟正月初五解压卡就要用完了，你让毕万喜从粤省再采购一些回来，免得断货了。”
    狄野摇了摇头，说道：“问题不是解压卡，而是cd机，等我之前买回来的那600张解压卡用完之后，云城估计没几台水货家用cd机给你改造了，毕竟这玩意在国内很小众，远没有便携式cd机受欢迎。”
    狄永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找人问问，看能不能从金陵采购一些回来。”
    “你赶紧去。”
    狄野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椅子上思考了片刻之后，拿起话筒拨打了夏芳菲家的电话——根据90年代国企处处追求全面，却又处处一团乱麻的管理模式，熊猫电子的员工或者员工家属里，肯定有不少人在做倒卖家电产品的生意。
    电话是一个声音略显沧桑的男人接的，他自报家门道：“喂，我是夏启德。”
    狄野没想到居然是夏芳菲亲爹接的电话，有些心虚，用左手揉了揉额头，放缓语气说道：“夏叔叔，新年好，我是夏芳菲的大学同学，请问她在家吗？”
    “她出去逛街了，不在家。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听夏芳菲说她有个哥哥，是熊猫电子的技术员，水平非常高，所以想找他咨询一些vcd影碟机方面的问题。”
    夏启德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芳菲居然会夸建武？你等会，她哥就在家里，我去喊他。”
    过了大约十几秒钟，夏芳菲的二哥夏建武接听了电话，语带笑意的调侃道：“狄野，大年初一找我咨询vcd影碟机，这么离谱的借口，亏你也想得出来。”
    “现实就这么离谱，我是真找你咨询vcd影碟机生产方面的事。”
    狄野之前找夏芳菲煲电话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是夏建武帮忙喊人以及打掩护，因此虽然还没见过面，却比较熟悉了，知道他在做cd机改造vcd影碟机的生意，闻言问道：“怎么，你想鸟枪换炮，大规模生产影碟机？”
    “大规模谈不上，小规模。”
    “有多小？”
    “一个月3000台的样子。”
    夏建武啧啧称奇，半是嘲讽半是惊叹的说道：“一个月3000台还是小规模？你野心够大啊！”
    “不大，只是个小目标而已。”
    vcd影碟机的销量既不是线性增长的，也不是指数增长的，而是爆炸式增长的，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1994年的不足2万台猛增到了1995年将近100万台，因此一个月3000台的生产规模确实不算大。
    狄野把目前缺少cd机的困境跟夏建武讲述了一遍，问道：“建武哥，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如果你一定要水货cd机的话，我最多只能给你搞到300台，3000台就别想了，整个金陵都未必有这么多。”
    狄野听他话里有话，改口道：“只要是价格便宜就行，是不是水货不重要。”
    夏建武的性格和夏芳菲有点像，都是开朗活泼的类型，卖关子道：“既然这样，我确实有个门路，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诚意了。”
    “我这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诚意，建武哥你说。”
    夏建武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们集团有一条给国外品牌做代工的cd机生产线，只要你愿意出一笔有诚意的加班费，我可以找一些员工利用下班时间帮你生产3000台出来。”
    “一台cd机的物料成本大约是多少？”
    “看你需要什么样的质量了，低端的只要五六百，高端的要一两千。”
    狄野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当机立断道：“建武哥，我明天去金陵找你，咱们当面聊。”
    “喂喂喂，你这样讲话，要是让我妹听到了，肯定又要跟我闹了。”
    “那好，建武哥，请转告你妹妹，我明天去金陵找她。”
    “喂喂喂，你这样讲话，要是让我爸听到了……”
    “为了防止你爸听见了，我先挂了，明天见！”
    狄野做事风格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尽快做完，和夏建武结束通话之后，他连话筒都没放下，又拨通了范大志的大哥大，询问和电脑城那边谈的怎么样，结果他正在家里陪亲戚打麻将，说过两天去谈。
    “范叔，你亲戚多，朋友也多，这几天要到处拜年，肯定忙不过来，不如让我去找电脑城那边的人谈，如果谈不好，再由你亲自出马。”
    “你去谈的话……别动，九筒我碰！”
    狄野见范大志如此心不在焉，趁机为以后挪用资金埋伏笔，说道：“范叔，咱们把价钱压得很死，电脑城那边估计不会同意赊账，如果谈好了，我得从影碟机和租碟店那拿一些资金应急。”
    “行，到时候你去找黄雅拿。”
    晚上狄野等父母睡下之后，偷偷跑去找黄雅研究盖章艺术，顺便把去金陵的事交代了一下，黄雅听完之后感慨道：“你真够无耻的，居然一边搂着我盖章，一边讨论利用夏芳菲的哥哥。”
    “明明是互相合作，一起赚钱，怎么能叫利用呢。”
    “那你见到夏芳菲的时候，不觉得内疚吗？”
    “为什么要内疚？我早就跟她说过我是个花心大萝卜，又没有骗她。”
    黄雅依偎在狄野怀里，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无耻就好了。”
    从云城到金陵的直线距离只有150多公里，沿途大部分都是高速公路，往来比较方便，狄野第二天早上9点多就赶到了金陵，在汽车站的出口处见到了夏芳菲和夏建武。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我二哥的？”
    “本来是来找你二哥的，结果一见到你，就忘了你二哥是哪根葱了。”
    夏芳菲很满意这个回答，上前搂着狄野的手臂，笑颜如花的示威道：“二哥，听见了，你是哪根葱？”
    “我是大葱，他是小葱，你是葱花，全是葱，就不要分彼此了。”
    夏建武用诙谐的语气调侃了所有人，然后伸出右手，说道：“狄野，咱们终于见面了，欢迎来金陵。”
    狄野感觉这家伙是他穿越后见过的所有人中，情商最高的一个，连忙放下行李箱，郑重其事的握了握手，顺杆爬的改口道：“二哥，新年好。”
    夏建武瞥了一眼紧挨着他的夏芳菲，笑着点头回应道：“你也新年好。”
    “你们俩别这么肉麻，要下雨了，快走。”
    金陵的经济比云城繁荣，人口也更多，正月初二街上已经有很多出租车了，大都以红色的夏利为主，夏建武在路边挥手叫了一辆，把狄野带到了位于秦淮区中山东路的熊猫电子总部。
    “你们熊猫电子真是家大业大，居然在市中心搞了150亩地当厂区。”
    夏芳菲很自豪，夏建武却有些黯然，发牢骚道：“外强中干罢了，再好的家当，也经不起反复瞎折腾，要是管理层再不作为，熊猫电子迟早要倒闭，到时候这块风水宝地，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狄野闻言，对夏建武刮目相看，因为他说的没错，1996年熊猫电子在电视机价格战中大败亏输，2005又在手机业务上栽了跟头，由中国电子收购重组，这块风水宝地也被改造成了商业地产项目。

 第三十八章 晚了

    “物料按一台400算，3000台的话要120万，加班费按件计价，一台20块钱，总共是6万，另外还要8万块钱的公关费……”
    “王科长，物料我就不跟你掰扯了，但是狄野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跟他合伙做生意，你好歹给点面子，公关费打个折，5万怎么样？”
    “行，我给你个面子，就5万。这样总共是131万，没问题？”
    狄野隔着圆形酒桌，打量着对面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说道：“王科长，钱没问题，但质量你得有保证。”
    秃顶男子呵呵干笑，保证道：“我们是军工国企，不会弄虚作假的，你放一百个心，再说就算我敢弄虚作假，也瞒不过你未来岳父的眼睛，他可是当了20多年车间主任的老江湖。”
    夏芳菲听到岳父两个字，有些害羞，低着头瞄了狄野一眼，狄野微微一笑，从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要不等会带我去见见你爸？”
    “不要，这批货我哥会帮你盯着的，不用去找我爸。”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你爸？”
    “因为你肯定不安好心。”
    夏建武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说道：“王科长，cd机不是什么紧俏产品，我和狄野也拿不准一定能卖出去，先付20万订金给你，你帮我们生产500台出来试试水，如果能卖掉，再生产剩下的2500台。”
    王科长默算了一下，发现20万差不多正好是500台cd机的成本，于是点头道：“可以。”
    “王科长就是爽快！来，咱们一起喝一杯，预祝这次合作顺利。”
    狄野这次来金陵，和夏建武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都是灵活机变的人，一个狡猾，一个圆滑，臭味相投，短短一个上午就达成了合作协议，狄野承诺投资夏建武创办一家生产vcd影碟机的公司，夏建武则帮狄野低价搞定应急用的3000台cd机。
    等午餐结束，送走了醉醺醺的王科长之后，狄野好奇道：“他们是怎么做到一台cd机物料成本只要400块钱的？”
    夏建武冷笑了一声，解释道：“他们用的零部件，大部分都是做假账克扣下来的，成本几乎为0，卖400块给你已经赚很多了。”
    “原来是这样。”
    “熊猫电子就像晚清时的中国，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蛀虫贪腐，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我一直想出去办厂，可惜我爸不同意，还好现在遇到了你，不然我还得再熬几年……”
    夏建武站在酒店门口的走廊上，说了几句牢骚话之后，撑起雨伞告辞离开，在离开时提醒道：“小妹，别玩的太疯，注意时间，晚上9点之前必须回家，否则就纸里包不住火了。”
    “知道啦，你赶紧走。”
    赶跑了夏建武之后，夏芳菲挽着狄野的手臂，问道：“你想去哪玩？”
    狄野看着外面朦胧的细雨，说道：“这么大的雨，还是不要出去玩了。”
    “这雨哪里大了？”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我送你回金陵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雨啊。”
    “讨厌！那天你明知道我不想走，还非要送我走，今天轮到我做主了，必须陪我出去玩。”
    “行，金陵是你的地盘，你说去哪玩，我就陪你去哪玩。”
    金陵是六朝古都，旅游胜地，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夏芳菲盘算了几个着名景点之后，突然泄了气，说道：“还是不出去玩了，没意思。”
    狄野讶然，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夏芳菲耷拉着眉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道：“同样是放寒假，你的日子过得又充实又精彩，我的日子却像白开水一样，又乏味又无聊，除了逛街就是看电视，再这样下去，你会离我越来越远的。”
    “觉得乏味无聊，就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做啊。”
    “可是我不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
    狄野撑起雨伞，带着夏芳菲一边朝招待所方向走，一边引导道：“那你喜欢什么？我是说爱好。”
    “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那你有没有遇到让你特别兴奋的东西？比如某个故事、某部电影或者某段经历。”
    夏芳菲听到这里，抱紧了狄野的手臂，说道：“那天咱俩在烤鸭店里讨论怎么偷钥匙的时候，我特别兴奋。”
    狄野有些诧异，放慢脚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发现确实如此。
    当时夏芳菲明知道冯世杰对她图谋不轨，却毫不惧怕，先是提议把他灌醉，后来更是主动提出要去他的房间当诱饵……
    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偷窃？
    就在狄野瞎猜的时候，却听夏芳菲小声说道：“你考完研的那天，在电话里调戏我，我也挺兴奋的。”
    狄野为之愕然，低头打量夏芳菲，见她面颊微红，眼神中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春情，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调笑道：“咱们去招待所里好好研究一下，看什么样的行为才能引发你的兴奋。”
    夏芳菲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软作一团，紧紧贴着狄野，用一种飘忽的声音说道：“我昨晚从大嫂家偷了一盒那个，就在包里。”
    狄野感觉全身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夏建武回到家的时候，见父亲夏启德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一本象棋棋谱研究残局，于是走过去说道：“爸，我陪你下一局。”
    “你中午喝酒了？”
    夏建武没有给夏芳菲打掩护，直接说道：“小妹的男朋友找我帮忙弄3000台cd机，我带他去找王耗子喝了几杯。”
    夏启德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边摆放棋子，一边问道：“就是昨天打电话过来的那个？”
    “对，他叫狄野，是云城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报考了金陵大学的硕士，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会来这边读书。”
    “那还不错，他性格怎么样？”
    “除了有点过度自信之外，别的都挺好，对小妹也很体贴。”
    “如果他真能考上金陵大学的话，自信是优点，如果考不上的话，就是缺点了。”
    夏启德点评过后，继续问道：“3000台cd机不是小数目，他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从哪里搞来的钱？”
    夏建武把狄野以“租碟”为核心，捣鼓出来的几个套路都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爸，我感觉狄野搞的这些东西一旦推广开了，vcd影碟机的销量肯定会疯涨，现在入局正是时候。”
    夏启德不置可否，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问道：“狄野什么时候回云城？”
    “明天早上。”
    “你跟他一起去云城看看具体情况，如果vcd影碟机真像他说的那样受欢迎，我就支持你自己建厂，另外不要做盗版碟生意，会影响你大哥的仕途。”
    “我知道。”
    晚上8点50分，夏芳菲用钥匙打开家门，见屋里一片安静，似乎都睡了，于是换上拖鞋，蹑手蹑脚的穿过客厅，走到自己的卧室前，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然后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全做了无用功，因为夏启德正坐在书桌前看当天的晚报。
    “爸，你干嘛跑我屋里看报纸？”
    “我专门等你……”
    夏芳菲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夏启德专门等夏芳菲回来，是想教导她要自珍自爱，不要轻易被男人欺骗，结果见自家女儿眉目含情，肌肤红润，明显在回来之前洗浴过，说什么都晚了，只好把千言万语憋回心里，黯然说道：“早点睡，以后别再这么晚回家了。”

 第三十九章 垄断

    正月初三，早上10点，金陵新街口，中央商场。
    夏芳菲穿着一套黑色高领衫+浅灰色小西装的职业装，从试衣间里走出来，问道：“狄野，这套怎么样？”
    狄野spy霸道总裁，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两眼，点头道：“可以，就这套。”
    这套衣服远比当初在云城买的那件大衣要贵，夏芳菲却不再阻止，让营业员把标签剪掉，就这么直接穿上了，然后拎着换下来的旧衣服，提议道：“这附近有眼镜店，我去配个平光眼镜怎么样？显得更职业。”
    “不用，咱们是去诈唬人的，又不是去演电影的，搞那么多花样显得太假。”
    “那好。”
    熊猫电子总部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距离新街口只有2公里左右的路程，狄野打了一辆出租车，只用几分钟时间就到了南门，和站在一辆奥迪车旁边抽烟的夏建武汇合。
    夏芳菲从出租车里下来之后，朝夏建武微微鞠了个躬，恭恭敬敬的说道：“夏总，我是你的秘书flora，请多指教。”
    夏建武丢掉烟头，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盼着小妹你给我打工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感觉真不错。”
    “夏总，请您注意身份，不要随便乱讲话。”
    “那好，flora，过来给我捶捶背…哎呦你真锤啊！”
    狄野等兄妹俩嬉闹完了之后，指了指停在奥迪后面的两辆货车，问道：“500台cd机这么快就生产好了？”
    夏建武拉开后座车门，一边招呼他俩上车，一边解释道：“这两天是法定节假日，厂里无所事事的人很多，如果你把钱给足，别说500台，就是3000台，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也都能生产出来。”
    “不愧是老牌国企，底蕴够深。”
    “那当然，国内没有比熊猫底蕴更深的电子企业了。”
    夏建武对两辆货车的司机挥了挥手，示意出发，然后坐进奥迪车里，拿起放在副驾驶位上的两个大哥大，扭头对狄野说道：“做戏要做全套，大老板怎么能没有大哥大。咱俩一人一个，你的自己拿着，我的让秘书拿着。”
    狄野接过大哥大看了看，见上面有熊猫电子的品牌标识，问道：“这是你们集团生产的？”
    “是啊，去年总共生产了3万台，结果只卖出去了1万多台，剩下的都在仓库里吃灰，这是我们科室以研究的名义拿出来的，随便用。”
    “这玩意用的是模拟信号，马上要被淘汰了？”
    “所以我一直说集团领导全是猪脑子，明知道采用数字信号的gs即将在国内铺开了，还非要花冤枉钱从东瀛引进技术生产这种模拟信号的垃圾东西……”
    夏建武今年只有25岁，虽然做事很圆滑，但内心还是个热血青年，在去云城的路上火力全开，把熊猫电子高层干的蠢事全都数落了一遍，狄野听得津津有味，不仅发现了一些商机，还对夏建武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不仅有眼光，还有理想。
    “vcd影碟机的核心部件是美国c-cube生产的解码芯片，成本不超过5美元，售价却要70美元，和抢钱有什么区别？如果我把公司做起来了，就自己研发芯片，让他们一毛钱都赚不到！”
    “真是巧了，我也有类似的想法，打算等有钱了研发一款芯片。”
    “你要研发什么芯片？”
    狄野举了举手上的大哥大，说道：“手机芯片。”
    夏建武是金陵邮电学院电子系的毕业生，很清楚手机芯片的研发难度远比视频解码芯片要高，有些惊讶，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爸没给你取错名字，野心够大。”
    “我也觉着这名字挺好的，很符合我的性格，所谓人如其名……”
    夏芳菲不忿狄野的厚脸皮，偷偷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贴着耳朵轻声呵斥道：“你还花心呢！怎么不叫狄花？”
    狄野被吹气如兰的娇嗔弄得心里发痒，调整了一下坐姿，揽着她的纤腰，小声调笑道：“我是狄花，你是葱花，咱俩天生一对。”
    “要当狄花你当，我才不当葱花。”
    “那你想当什么花？流水桃花还是出水芙蓉？”
    昨天两人在招待所里胡天胡地的研究了七八个小时，解锁了很多有趣的玩法，狄野说的四字成语，就暗指了其中两样。
    夏芳菲情窦初开，特别敏感，几乎是一触即燃，握拳捶打了两下狄野的胸口，用发腻的声音埋怨道：“你怎么这么讨厌，又胡说八道。”
    情侣之间的交流是一种水涨船高的互动游戏，狄野本以为自己是老司机，定力高强，结果却被夏芳菲的媚态引发了连锁反应，瞬间支楞了起来，只好默念了几句“心若冰清”之类的咒语，强迫自己进入贤者状态，然后继续和夏建武聊正经话题。
    等到了云城，在城隍庙附近的仓库卸货的时候，夏芳菲给了狄野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说道：“我去租碟店找黄雅，叫她来一起吃午饭。”
    “这两天来租碟的人很多，她恐怕没时间。”
    “那我就去找她聊聊天，等会再过来找你们。租碟店怎么走？”
    狄野随手指了一下方位，然后继续回去指挥卸货，夏芳菲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发狠道：“狄花，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这次从金陵采购回来的除了500台cd机之外，还有200多张peg解压卡，狄野清点过后，付了双倍的运费，打发走货车司机，对夏建武说道：“兵贵神速，咱们下午就不休息了，直接开工，怎么样？”
    夏建武也不喜欢拖泥带水，说道：“你安排，我没问题。”
    “你在这稍微等会，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之前的安排准备好了没有。”
    由于那两台熊猫牌的大哥大是模拟信号手机，要去邮电局写号入网之后才能使用，狄野只好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陆汉明，约他一起出来吃饭。
    “我已经在吃了，家里来了客人。”
    陆汉明似乎喝了不少酒，说话有点含糊，好在意识还很清醒，说道：“你要的店面我找好了，就在天马电影院隔壁，面积大概200平米，租金有点贵，要3万一年。”
    “3万一年不算贵。报社那边怎么说？”
    “《云城晚报》的金总编很喜欢你写的那几篇影评，同意开个专栏，另外那几篇新闻稿由于都是软广告，只能放在生活版里，不能放在头版和第二版。”
    “生活版就行，你下午再去联系一下，明天开始发，连发5天。”
    “知道了。”
    狄野打完电话之后，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整个计划，感觉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回到仓库里，对夏建武说道：“万事俱备，只等你妹妹回来了。”
    说来也巧，他话音刚落，夏芳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若无其事的说道：“租碟店太忙了，黄雅走不开。”
    “那就不管她了，咱们先吃饭，吃完去电脑城上演强龙横扫地头蛇的好戏。”
    《孙子兵法》中有句名言，叫做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之前由于实力不足，狄野只能出主意让范大志各个击破，现在他有了夏建武这个强援，就改成了正面碾压，吃过午饭之后，开着奥迪车跑去电脑城，把大大小小的十几家商铺老板集合起来，强迫他们合作。
    “这位是熊猫电子vcd影碟机事业部的夏总，这位是他的女秘书flora……”
    “熊猫电子从东瀛引进了一条vcd影碟机的生产线，下个月即将投产，由夏总全权负责市场推广，他已经和我们影锋公司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夏总卖给我的cd机，每台只要600，而且要多少有多少，你们的cd机成本至少要800，拿什么跟我竞争？”
    “正月初六之前，我1500一台收你们的vcd影碟机，正月初六之后就只出1200收，要卖就赶紧……”
    “夏总已经答应了，只要你们正月期间不跟我抢生意，等熊猫电子的vcd影碟机正式上市的时候，你们去提货可以打8折……”
    “愿意跟我合作的，去找flora登记，领8折提货卡的凭证……”
    三人配合默契，扯着熊猫电子的虎皮一通忽悠，把电脑城的散兵游勇打的溃不成军，连一个反抗的都没有，全都签了合作协议，让狄野独家垄断了云城的vcd影碟机市场。
    “接下来去哪？”
    “去天马电影院，我准备在那边开个旗舰店，把门面功夫做好，这样客户来充值的时候才会放心。”
    “难怪小妹总说你特别会骗人。”

 第四十章 败家仔

    天马电影院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距离百货大楼只有四五百米，在80年代是云城最繁华的场所之一，但到了90年代，由于电影市场迅速萎靡，影院失去了引流作用，导致周围商铺生意冷清了不少，不复往日的热闹。
    不过这种情况在1995年发生了改变，因为成龙的《红番区》大年初一上映后，引发了观影狂潮，从此在内地开创了“贺岁片”和“春节档”的概念。
    “17，21，22……”
    在电影院门口等店铺房东的时候，夏建武闲着无聊，数了一会前来买票的观众，说道：“成龙的这部电影应该很精彩，下一场要半小时之后才开始，现在就有20多人来买票了。”
    狄野打量着售票处窗口两侧贴着的《红番区》大幅海报，说道：“这部电影确实不错，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
    “你看过了？”
    “还没有，不过这几天一直有人来租碟店问有没有这部电影，想在家里再看一遍，所以质量肯定不错。”
    夏建武闻言，饶有兴趣的问道：“像这样的热门电影，一般上映多久之后会有盗版？”
    “上映当天就有了。”
    夏建武吃了一惊，问道：“怎么这么快？”
    狄野仍旧在看《红番区》的海报，总觉得这里有商机，有些心不在焉的解释道：“香港的黑道很猖獗，上映当天会拿摄像机去电影院，把整部电影拍下来，然后压制成光碟到处贩卖。”
    “这样拍下来的画面质量应该不高？”
    “vcd的分辨率很低，观众本来就看不清，所以也不会在意，等再过几年dvd出来了，这种偷拍的盗版就不行了。”
    夏建武微微一愣，问道：“dvd是什么？”
    狄野见他如此反应，立刻召唤出小红花查了一下，发现dvd是1995年9月份索尼和东芝达成协议之后才有的名字，于是打补丁道：“vcd采用的是peg-1标准，去年peg-2标准出来了，下一代影碟机肯定会用这个新标准，所以我随便取了个代号，叫做dvd，就是数字影像光盘的意思。”
    夏建武对peg标准很了解，若有所思道：“peg-1是1990年发布的，1994年vcd才正式商用，按照这个时间表推算，去年peg-2发布，你说那个dvd应该会在1998年商用，对？”
    “应该差不多。”
    根据小红花整理的记忆信息，1996年dvd就开始商用了，但是1998年才开始在国内普及，所以这个推断从商业角度来说没什么问题。
    “那咱们得抓紧了，趁着这两三年的时间差，多卖点vcd。”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聊了一会闲话之后，房东终于过来了，打开了隔壁的店铺，这家铺子之前是卖廉价服饰的，所以基本没有装修，四面都是灰扑扑的水泥墙，狄野在里面转了两圈，感觉大小很符合自己的需求，当即拍板租了下来。
    夏建武觉着太简陋了，问道：“这里装修需要多长时间？”
    “不装修，明天找人打扫干净，然后在墙壁上贴满电影海报就行了。”
    “你刚才不是说要把门面功夫做好吗？”
    狄野见房东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于是敷衍道：“门面功夫不一定要富丽堂皇，我们可以搞抽奖，可以送礼品，可以请明星表演，可以拔高会员资格等等，总之只要地段够好，地方够大，就能有很多玩法。”
    “你鬼主意真多，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这时天马电影院的检票员用喇叭喊《红番区》即将放映，让观众赶紧买票进场，夏建武一时兴起，决定去看这部电影。
    在去买票之前，他把奥迪的钥匙给了狄野，说道：“我等会自己打车回酒店，这车你先用两天，撑撑门面，不过别弄坏了，我也是借的。”
    狄野没有跟他客气，把钥匙收好，说道：“今晚芳菲估计要闹腾我，就不陪你一起吃饭了，等明天再请你好好搓一顿。”
    “她从小就精力旺盛，闹腾起来没完没了的，你自求多福，我一个人落得清静，求之不得。”
    夏建武幸灾乐祸的走出店铺，然后想起一件事，扭头问道：“你这个租碟店叫什么名字？”
    “影锋，影视先锋的意思。”
    “影视先锋？这名字不错，回头等我创办公司的时候，你也帮忙想几个好听的名字。”
    狄野哈哈一笑，应承道：“我尽量。”
    范大志和毕万喜觉得狄野是大学生，文化水平高，坚持要他给公司取名字，狄野于是以恶趣味的心态，从《魔兽世界》里选了一个经典武器的名字凑数，就是这个“影锋”，它的升级版叫做“影之哀伤”，正好应对vcd从时尚先锋到时代眼泪的全过程。
    夏芳菲在电脑城那边冒充女秘书，过了一把角色扮演的瘾之后，对租店面这种小事提不起兴趣，自己打车去城隍庙找黄雅了，狄野和房东签好合同之后，见时间还早，于是开着奥迪回了一趟家，把在金陵的收获通报给了狄永昌。
    “爸，晚上我要陪夏总吃饭，可能不回来住了。”
    狄永昌还处在一下子有了3000台cd机的惊喜当中，连夏总具体是谁都没问，说道：“行，你好好招待他。”
    狄野没有急着走，而是打了个电话到狄燕家，得知陆汉明去《云城晚报》报社还没回来，只好说道：“姐，你让姐夫明天请个假，帮我把店铺装修弄一下。”
    狄燕的事业心很强，不满道：“明天是新年第一个工作日，请假不合适，等后天，后天是周末。”
    狄野打算正月初六开张，一天都不想浪费，劝说道：“出版社又不是邮电局，放假期间不会积累业务量，第一天上班肯定没事做，再说那个铺子如果做好了，我至少能赚十几万，到时候给姐夫发的分红比他一年的工资还多。”
    “我本来一直担心你姐夫会把你带坏了，现在发现是你要把你姐夫带坏了。行，等晚上我跟他说一下。”
    狄野见她在原则问题上松了口，决定趁机把另外一件事也解决了，跑去把卧室的房门关上，说道：“姐，夏芳菲来云城了，明天晚上我带她去见你，一起吃个饭。”
    狄燕是家里唯一知道夏芳菲的人，也知道狄野昨天去了金陵，闻言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们确定关系了？”
    “基本上确定了。”
    “要么确定了，要么没确定，基本上是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
    狄野用简略的话语，把自己即将面临修罗场的现状描述了一下，狄燕听完大为恼怒，声色俱厉的痛斥了他好几分钟，最后用一句话总结道：“我真想拿鸡毛掸子抽死你！”
    “姐你别激动，我是想让你帮我……”
    “这种破事我帮不了你，也不可能帮你！她们两个都是好女孩，不能就这么被你祸害了。”
    “我没让你帮我应付她们，我是让你帮我瞒着爸妈，暂时别让他们知道了。”
    狄燕呵呵冷笑，嘲讽道：“暂时？你是打算一直脚踩两只船啊？”
    “那当然，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她们两个都是好女孩，我不能就这么祸害了之后甩手不管。”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弟弟！”
    狄燕虽然极为恼怒，却又拿狄野没有办法，数落了一会之后，无可奈何道：“你以后收点心，别再乱搞瞎搞了。”
    “不会了。”
    “那明晚见到了夏芳菲，我该说些什么？”
    “不用说什么，就是见个面，因为我见过她哥了，所以你得见见她，礼尚往来。”
    毕竟是自家亲弟弟，狄燕冷静下来之后心不由自主的偏了，说道：“那我得准备个贵重一点的见面礼，安慰安慰夏芳菲，免得她生你气。”
    狄野不是正人君子，从穿越之后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脚踩多只船，而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因此在鹏城赚了一笔之后，买了不少应急用的礼物回来，闻言说道：“姐，你不用准备，我这里都有。护肤品、香水、手环、戒指、项链、手拿包、女士腕表…你觉得哪种合适？”
    狄燕整个人都麻木了，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大概4万块钱。”
    “你…你真是个超级败家仔！”

 第四十一章 刺激

    “关之琳的这张好看。”
    “那个适合你，我喜欢张曼玉的这个短发，看着清爽……”
    狄野走进租碟店的时候，发现夏芳菲和黄雅并排坐在柜台后面，研究宣传册里的女明星发型，自己预想的修罗场并没有出现，于是干笑着问道：“怎么，你们俩要去剪头发？”
    “不剪，只是随便看看。”
    夏芳菲从柜台里走出来，挽着狄野的手臂，说道：“黄雅，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黄雅嗯了一声，合上宣传册，摇着手回应道：“明天见。”
    狄野见两人一副好闺蜜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黄雅说道：“明天早上找个人在这值班，你跟我去天马电影院那边，研究正月初六开业的事。”
    “行。”
    等离开租碟店之后，夏芳菲听说她哥去看《红番区》了，兴致勃勃的提议道：“狄野，咱俩还从没一起看过电影，也去看看。”
    狄野还没有在90年代的老式电影院看过电影，也想去体验一下，问道：“你想去哪里看？”
    夏芳菲在云城读了四年书，已经算是半个本地人了，熟门熟路的说道：“天马电影院太老了，去辉光影剧院，那里前年刚改造过，音响设备比较新，椅子坐着也舒服。”
    “可以。”
    辉光影剧院位于青云路上，外立面上有一大片弧形的玻璃幕墙，在1995年显得非常时尚，但内部仍旧是老式电影院的格局，只有一个放映厅，可以同时容纳800多人。
    狄野和夏芳菲先吃了晚饭，然后才去买票，结果发现6点30分的票已经卖掉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位置。
    “要不买8点20的票？”
    “那场太晚了，要等很久，就买这场。”
    狄野暗戳戳的买了两张后排角落里的票，等电影开场之后，夏芳菲见周围几对情侣都腻歪在一起，于是有样学样，抛弃了自己的座位，和狄野搂抱着坐在一张椅子上，轻声咬耳朵道：“难怪电影院一直是约会圣地，真刺激。”
    “你是专门来找刺激的，而不是来看电影的，对？”
    “当然啦，我不爱看这种打来打去的电影，就是想体验一下约会的感觉。”
    话虽如此，《红番区》前半段轻松幽默的剧情还是吸引了夏芳菲的注意力，她认真看了十几分钟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看了看狄野，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么老实？居然没有动手动脚。”
    “因为我很害怕。”
    狄野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君子模样，讲故事道：“有一只大灰狼，把两只小白兔抓回了家，然后两只小白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嬉戏玩耍，完全没有担惊受怕的样子，那么大灰狼会不会怀疑这两只小白兔，其实不是小白兔？”
    夏芳菲以手掩口，轻笑道：“不是小白兔是什么？”
    “母老虎。”
    “我们像母老虎吗？”
    “你们要是像母老虎，我敢抓回家吗？”
    夏芳菲觉着这个话题比电影有趣，调整了一下坐姿，背对着荧幕，用双手勾着狄野的脖子，说道：“那你猜我们两只母老虎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狄野低头吻了一下夏芳菲的耳垂，试探道：“你想要精彩刺激的生活，黄雅想要安宁稳定的生活，所以你们互不干涉，对不对？”
    夏芳菲身体非常敏感，被吻之后软做一团，完全丧失了抵抗力，招供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狄野试探出了两人的心态之后，见好就收，不再多问了，抬头看了一眼大荧幕，说道：“我看你下午扮演女秘书挺来劲的，想不想去演电影？”
    “不想，我喜欢在现实中扮演不同身份，电影都是按照剧本演的，太假了，不好玩。”
    “那你是想当个女骗子？”
    “我只是喜欢切换身份带来的新鲜感，不一定非要骗人呀。”
    夏芳菲的这个特殊癖好，让狄野怦然心动，瞬间联想到了非常多的骚操作，于是再也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咱们回酒店，继续昨天的课题，研究什么样的行为才能引发你的新鲜感。”
    “嗯。”
    第二天早上，夏建武在四海国际酒店的自助早餐厅里见到狄野时，调侃道：“兄弟，看你精神有点萎靡啊，以后要多锻炼身体，否则小心我妹妹红杏出墙。”
    狄野一边吃茶叶蛋补充蛋白质，一边吐槽道：“你好歹是个当哥的，说这种骚话合适吗？”
    夏建武端着一杯豆浆，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心思太活泛了，怎么看都不是个专一的人，既然你能拈花惹草，那我妹妹当然也能红杏出墙。”
    狄野抬头打量了夏建武两眼，见这家伙眉清目秀，卖相不俗，再联想到他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属于很受女性欢迎的斯文败类，于是反驳道：“你是疑心生暗鬼，自己不专一，所以看谁都像不专一的人。”
    “不是，我很专一的。”
    狄野闻言，想起了穿越前的一个网络段子，笑着说道：“你所谓的专一，是一次只和一个女人上床，对？”
    夏建武被豆浆呛了一下，放下杯子，朝前凑了凑，一副得遇知音的样子说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确实不喜欢一对多，没有隐私，放不开。”
    狄野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引的夏建武自爆了，忍不住揶揄道：“你隐藏的够深啊，芳菲一直说你特别正派，都25岁了，还从没谈过恋爱，是个黄花小伙子。”
    夏建武摇头而笑，懊恼道：“小妹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被保护的太好了，特别单纯，所以才会被你轻易的骗走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教她一些防骗知识。”
    “你教了也没用，因为我没骗你妹妹，我只是太优秀了。”
    “你要点脸行吗？”
    这时夏芳菲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风衣，容光焕发的走进了餐厅，来到狄野和夏建武的餐桌前，笑吟吟的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轻咳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聊起了早上的日程安排，当听说城隍庙那边的租碟店需要人值班的时候，夏建武很感兴趣，主动请缨去当一天店员，考察vcd租碟市场的潜力。
    夏芳菲对租碟生意以及店铺装修都不感兴趣，约了两个同班同学出去玩，狄野于是把夏建武送去城隍庙，然后载上黄雅，一起去邮电小区接陆汉明，准备布置天马电影院那边的租碟旗舰店。
    “范叔这两天有没有去店里查看？”
    “没有，他带老婆孩子去江城的岳父家了，大概要初八才能回来。”
    “那就好。现在账目上有多少钱了？”
    “截止到昨晚7点，vcd影碟机已经交付了512台，每台售价2500，总共61万4000；会员有847人，会员费和押金总共200，一共是16万9400；黄金会员一共10名，会员费共计1万8000；另外还有一些零散的客户……”
    黄雅把账目打理的非常清晰，一条条数据张口就来，最后汇总道：“扣掉毕万喜这次去粤省买光碟的10万钱，再扣掉旗舰店的房租之后，共计有139万9100块钱。”
    ''“就这几天的功夫，居然赚了100多万？”
    “没有100多万，vcd影碟机是按售价算的，范叔和你爸还没有来收账，所以多出了66万。”
    狄野微微颔首，说道：“尽量拖到月底再跟范叔和我爸结账。”
    黄雅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连你爸的钱也挪用呀？”
    “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挪用一下有什么关系。”
    狄野开着奥迪来到邮电小区，没有急着去找陆汉明，而是把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解开安全带，和黄雅温习了一下盖章技巧，然后直接问道：“你和夏芳菲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嗯，她陪你世界各地到处玩，我在云城陪你和你爸妈。”
    狄野虽然昨晚就猜到了这种分工，但仍旧有些感动，握着黄雅的手，承诺道：“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有别的女人来云城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相信你。”

 第四十二章 策划

    陆汉明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平时喜欢到处闲逛，社交圈子非常广泛，掌握了很多本地商业信息，在他的帮助下，狄野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旗舰店的装修给弄好了。
    “姐夫，你真是个活地图，应该去《云城晚报》或者云城电视台当记者的，在文艺出版社太屈才了。”
    “我倒是想去当记者，可惜没门路啊，编制太难拿了。”
    “如果你真想当记者，回头我帮你想办法。”
    “还是算了，当记者太累，没有编辑安逸。”
    陆汉明的事业心几乎为零，坐在旗舰店右侧的二手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一排二手电视柜，说道：“小野，你搞了这么多二手货，太简陋了啊，显不出档次。”
    狄野打开店铺门口的二手饮料柜，从里面拿出两罐可乐，递了一罐过去，说道：“我有别的法子提高档次。”
    “什么法子？”
    “等黄雅回来了再说。”
    陆汉明现在唯狄野马首是瞻，并不在意他卖关子，拉开可乐喝了两口之后，想起了一件事，起身说道：“今天的《云城晚报》应该上市了，上面有你写的影评，我去买一份回来看看。”
    “多买一份，我也看看。”
    陆汉明走后没过多久，黄雅拿着一张《红番区》的电影海报，从隔壁的天马电影院回来了，她也有些口渴，从狄野手中拿过可乐罐，喝了一小口，说道：“周经理同意跟我们合作，但是票价不打折，25块钱一张。”
    “不打折就不打折，海报他能提供吗？”
    “他给了一张印刷厂的名片，让我们自己去联系，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这家伙真够抠门的！”
    狄野吐槽了一句，把《红番区》的海报放在沙发上，指了指店里的摆设，问道：“你觉着怎么样？”
    黄雅环视了一圈，见四面墙壁上贴满了电影海报和明星宣传画，虽然有些杂乱，却营造出了影迷圈子的气氛，中间则用一排货架充当隔断物，把空间一分为二。
    其中右侧是接待区，摆着几组沙发和8个半人高的电视柜；左边是业务登记区，一字排开4个带玻璃隔板的柜台，柜台后面摆着一个有很多小抽屉的药橱，抽屉外面贴着白色的标签，标签上写着各式各样的电影分类，比如“武侠”、“爱情”、“史泰龙”、“成龙”等等。
    “挺好的，就是办公用品太杂了，有点不伦不类。”
    “等把东西摆上就好了，比如这些电视柜，上面弄8台25英寸的电视机，循环播放电影预告和精彩片段，比如这些货架上摆满vcd影碟机，药橱外面贴上明星照片……”
    狄野介绍了一下后续布置之后，又补充道：“开业那天我再找一些群众演员，在门口排队，营造火爆的场面，到时候没人会关注这些二手的办公用品。”
    “你去哪找群众演员？”
    “等你弟从粤省回来之后，去无线电3厂喊一声，一天20块钱，估计能来上百个。”
    黄雅忍不住笑了，说道：“老头老太太可不行，容易露馅，必须要找年轻的…对了，小山昨天打电话给我了，他们今天下午从粤省出发，明天晚上7点之前应该能到。”
    “他们买到《红番区》的光碟了吗？”
    “买到了，一共50套。”
    “50套应该够了，我给毕万喜的那本好莱坞经典电影目录，他买到了几部？”
    “大概80部，你标注了星号的基本都买到了。”
    狄野感觉有80部经典电影撑场面，足够吸引一波电影迷了，于是等陆汉明买报纸回来之后，开始安排具体的操作。
    首先他在黄雅拿回来的《红番区》海报上写了“影锋请你看电影！”的广告语，让陆汉明以此为蓝本，下午去印刷厂印500张出来，然后再雇一群人，今晚半夜行动，把海报贴满整个青云路。
    陆汉明听完之后，提醒道：“这样干有损市容市貌，肯定会被罚款的。”
    “根据1993年制定的《云城市容环境卫生条例》，未经批准，擅自在公共场所散发或张贴广告，情节严重的，处5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罚款。”
    90年代市容管理远不如后世严格，没有“没收非法所得”这个惩罚，所以狄野有恃无恐，推演道：“明天《云城晚报》会刊登青云路上一夜之间贴满广告的新闻，后天会刊登我们公司被罚2000块钱的新闻，大后天会刊登我们公司的道歉信，再往后一天会刊登我们公司为了弥补过错，请环卫工人看电影的新闻……”
    自从除夕那晚离开家之后，黄雅再也没有模仿过周星驰了，此时却忍不住露出了夸张的表情，笑着说道：“你可真够狡猾的！”
    狄野也笑了，摊着手说道：“总而言之，2000块钱打个让全市人民都知道的广告，很划算。”
    黄雅也觉着划算，但是认为那句广告词不好，说道：“影锋才刚成立，没人知道我们的业务是什么，也不知道店铺具体在哪，海报上只写这么一句话，效果是不是不太好？”
    陆汉明此时终于明白狄野为什么让他去《云城晚报》提前预约版面了，抖了抖手上的报纸，笑着说道：“小野前两天就安排好了，明天的《云城晚报》会刊登影锋的整版广告，上面有具体业务和详细地址。”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看《云城晚报》的呀。”
    “那不是更好吗，不知道的人会到处打听，从而产生更大的传播效果。”
    黄雅一想也是，又问道：“影锋请你看电影，就因为这个广告词，你才让我去找天马电影院合作，买1000张电影票？”
    “对，我打算给每一个充2500块钱的超级客户送4张《红番区》的电影票。”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现在只卖出去了500多台vcd影碟机，却有800多人办理了正月随便看的会员，为什么？因为几个朋友一起看电影比一个人看电影要有趣。”
    狄野化身为营销导师，滔滔不绝的说道：“如果我给一个超级客户送了4张电影票，他肯定会请朋友一起来天马电影院看《红番区》，而我们店就在隔壁，他们看完电影之后，十有八九会顺便来我们店里逛逛，这样1传3，3传9，滚雪球一样扩大潜在用户群体。”
    陆汉明不服，说道：“未必，他也可以带自家老婆孩子来看电影，又或者直接把电影票卖掉。”
    “当然有这种可能，但数量不会很多，一是因为《红番区》是动作电影，家庭妇女不怎么感兴趣，二是因为现在vcd影碟机是抢手货，家里有了这玩意，十有八九都会向亲戚朋友炫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而那4张电影票，正好给他们提供了炫耀的道具。”
    陆汉明被说服了，回忆道：“这倒是没错，记得1988年我家买了台彩电之后，我爸为了炫耀，经常倒贴钱买烟买酒，请朋友来家里一起看电视剧。”
    黄雅重新推演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同意这么操作，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招数？”
    “有，我爸他们现在一天能生产200台左右的vcd影碟机，但是我打算正月初六那天只放出去100个名额，用来营造供不应求的现象……”
    狄野把后世互联网时代的耍猴技巧拿了出来，什么提前预约、摇号、邀请码之类的统统讲给黄雅听，让她选择几个方便操作的去执行。
    黄雅记了满满两张纸的笔记，仍旧不满足，继续追问道：“还有没有？”
    “还有一招，就是利用社会精英阶层的影响力，把vcd影碟机镀上一层金，让普通民众狂热追捧，我下午去找刘教授，让他帮忙联系几个云大的教授来我们这办超级会员。”
    “你应该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把毕业设计导师当赚钱工具用的学生，刘教授估计见到你就想哭。”
    “那可未必，他见到我说不定会笑的合不拢嘴。”

 第四十三章 天才

    正月初四，下午2点，云城大学教职工住宅区。
    狄野开着奥迪来到刘少松家的院子门口，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陪着刘晴晴散步溜达，于是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搬出一箱茅台，打招呼道：“傅主任，晴晴，新年好。”
    “狄野哥哥！”
    刘晴晴快3岁了，已经有了一定的记忆力，迈着小短腿一摇一摆的跑了过来，狄野连忙放下箱子，迎上去把她抱起来，顺势转了个圈，笑着问道：“晴晴今天乖不乖？”
    “可乖了。”
    “真棒。我们举高高好不好？”
    “好！”
    那名老人名叫傅传义，是刘少松的岳父，退休前当过云大的教务处主任，他看狄野和晴晴很亲近，觉得有些眼熟，说道：“我以前好像见过你，你是少松的学生？”
    “是的，我叫狄野，刘老师是我的毕业论文导师。”
    傅传义看了看奥迪车，又看了看地上印着茅台标识的纸箱，皱眉问道：“你来找少松有什么事？”
    狄野正在逗晴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随口说道：“我给刘老师拜年，顺便请他帮忙看看毕业论文。”
    傅传义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不善的说道：“少松不需要你这样的学生来拜年，你回去。”
    狄野微微一愣，感觉他误会了自己的来意，正准备解释，这时刘少松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地上的纸箱子，笑着说道：“狄野，你这次送的礼物可没有上次雅致，俗了啊！”
    “那我现在回去，把茅台换成打口碟？”
    “别，我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留着等晴晴以后长大了嫁人的时候喝。”
    “刘老师真是深谋远虑，爱女心切。”
    “你这乱用成语的毛病，还是改一改的好。”
    刘少松和狄野打趣闲聊了两句，自己动手把装着茅台的箱子抱了起来，问道：“你那个压缩软件写的怎么样了？”
    “软件和论文都写好了，我这次带过来了，刘老师帮忙看看投哪个期刊比较好。”
    “这么快就写好了？走走走，跟我去书房。”
    刘少松让狄野把晴晴交给傅传义，然后带着他急匆匆的去了书房。
    傅传义见状有些困惑，抱着晴晴回到屋里，问正在客厅里画素描的傅文静道：“文静，刚才那个学生什么来头？”
    “狄野是计算机学院最好的学生，少松说他是天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报考了金陵大学的研究生，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
    傅文静一边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涂抹，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爸，你那么爱惜人才，恨不得所有好学生都待在云大，还不赶紧想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傅传义拿了一盒积木，放在沙发上给晴晴玩，自己则坐在茶几旁，一边看护，一边解释道：“文静，我坚持让少松来云大，确实有私心，但也是为了他好，筑波大学毕竟不是斯坦福或者it那样的顶尖名校，他去清北复交任教，拿不到现在这么好的待遇。”
    傅文静一言不发，继续画画。
    傅传义见状，用推演的方式继续说道：“少松一来云大就是副教授，今年会评为正教授，然后担任计算机系的系主任，等1999年费向辉退休的时候，他有很大机会竞争计算机学院的院长，发展前景远比在清北复交当普通教授强。”
    傅文静哼了一声，埋怨道：“你只知道关心少松，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发展前景？我是学服装设计的，在云城这个破地方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幼儿园教小孩子学画画，要是在京城或者浦江，我至少能有个正经工作。”
    “唉，你们是夫妻一体，少松好不就是你好吗？你要是觉得没地方施展，我出钱给你开个服装店。”
    “服装店和服装设计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总是这样，重男轻女……”
    就在这时，刘少松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没有注意到父女俩的争吵，满脸兴奋的走到固定电话前，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说道：“费院长，现在有空吗？……狄野把压缩软件写好了……对，论文也写好了，我粗略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好，我等你。”
    傅传义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奇心大起，等刘少松挂断电话之后，问道：“你叫费向辉过来做什么？”
    “狄野写了一篇高质量的论文，不知道该投稿给哪家杂志，我让费院长过来提提意见。”
    傅文静瞥了一眼自家父亲，故意拱火道：“少松，狄野到底是打算留校硕博连读，还是去金陵读研？”
    刘少松此时情绪颇为高涨，笑着说道：“狄野刚才跟我吹牛，说考研成绩至少有450分，如果真能考到这么高的分数，金陵大学那边肯定也会让他硕博连读的，没必要留在云大了。”
    傅传义是云大的建校元老，有很强的归属感和荣誉感，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说道：“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能随便拱手送人。少松，我看你跟这个狄野关系不错，好好劝劝他，让他留在云大继续深造。”
    “爸，就算我想留也没法留的啊，以狄野的天赋，云大计算机系没几个人能教他，所以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傅传义吃了一惊，半信半疑道：“他天赋有这么好？”
    “他天赋确实很好，可惜心思太杂，耐不住寂寞，如果专心做学问的话，说不定两三年就能超越我了。”
    傅文静听他如此评价，也有些吃惊，停下了画画的动作，说道：“少松，狄野平时对咱们挺尊重的，今晚留他在家吃顿饭。”
    “今天不行，下次，他说最近很忙，等会就要走。”
    “那好。”
    等刘少松重新回到书房之后，傅传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停在院子门口的奥迪，问道：“他一个在校学生，居然开奥迪，家里是做什么的？”
    傅文静刚才一直在画画，没注意狄野是怎么过来的，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拱火道：“狄野家里很普通，这车挂着金陵的牌照，说不定是金陵大学招生办的人来了，把车借给他用。”
    傅传义虽然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仍旧很关心教学工作，摇头道：“考研分数要到月底才公布，金陵大学不可能现在来找他。”
    “那可说不定，少松刚才那么兴奋，说明狄野写的论文不简单，金陵大学或许提前听到了风声。”
    傅文静只是为了和父亲怄气，随口瞎说的，傅传义却当了真，等费向辉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他立刻迎上去责怪道：“费教授，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的，好不容易出了个优秀学生，怎么不提前让他保研。”
    费向辉是个50多岁的干瘦老头，苦笑着说道：“老傅啊，保研又不是拉壮丁，人家不申请，我难道还能强迫他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
    “我先去看看他论文写得怎么样，如果确实不一般，再想办法让他留下来。”
    “快去快去。”
    傅传义干了几十年的教务工作，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从不打扰和干涉学术方面的工作，虽然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却仍旧只在客厅里转悠，不去书房旁听。
    傅文静被他转悠的心烦意乱，于是把素描本收了起来，嘲讽道：“爸，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和亲，就别费心思了。”
    傅传义瞪了她一眼，说道：“胡说八道！你和少松是自由恋爱的，我可没拿你去和亲。”
    “当年要不是你明里暗里的制造条件，少松会跟我谈恋爱？”
    “那也得你们俩互相有好感才行，我又没强扭着让你们谈恋爱。”
    这时坐在沙发上玩积木的晴晴抬起头来，奶声奶气的问道：“妈妈，什么是谈恋爱？”
    傅文静脸上露出了微笑，把女儿抱起来，柔声说道：“爸爸和妈妈牵着手一起走路，就叫谈恋爱。晴晴，咱们出去逛街，让外公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好不好？”
    “我不要抱，我要牵手，和妈妈谈恋爱。”
    “好，晴晴和妈妈谈恋爱，走咯。”
    傅文静母女俩走后，傅传义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换台熬时间，等了大约2个小时，狄野从书房里走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开车离开了。
    “费教授，他论文写的怎么样？”
    “写得很好。”
    费向辉之前通过刘少松传话，劝狄野留校继续深造，仅仅是走个过场，避免以后被人诟病，说他对优秀学生不重视，但此时却态度大改，敷衍了傅传义一句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少松，你跟我去见宋校长，咱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把狄野留在本校深造！”
    “好。”
    傅传义见两人表情都很凝重，越发的好奇了，问道：“他写了一篇国内顶级的论文？”
    费向辉急匆匆的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道：“论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互联网方面的天赋和才华。”
    傅传义不明所以，追着刘少松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少松神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感慨道：“爸，我刚才说狄野两三年就能超越我，其实错了，他一个寒假就超过我了，不管是留在云大深造还是去金陵大学深造，都只能自学，因为国内没人教得了他。”
    傅传义直接石化了。

 第四十四章 优秀

    刘少松和费向辉走了之后，傅传义去书房转了转，在电脑桌上找到一张便签，见上面写着“浏览器”、“htl”、“gif”、“jpeg”、“开源”等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又回到客厅里，继续看电视熬时间。
    等到5点钟左右的时候，傅文静抱着晴晴回来了，见屋子里一片冷清，连灯都没开，有些诧异，问道：“爸，少松呢？”
    “和费向辉一起去找宋校长了，还没回来。”
    “去找宋校长干什么？”
    傅传义见晴晴睡着了，连忙起身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沙发上，解释道：“为了那个狄野，说要想尽办法把他留在云大。”
    傅文静打开客厅的大灯，找了条毛毯盖在晴晴身上，说道：“这是费院长该干的活，少松去凑什么热闹。”
    傅传义觉着女儿太单纯了，没有意识到其中利益纠葛，不厌其烦的分析道：“少松是狄野的毕业设计导师，有师徒名分，如果狄野以后真能成大器，少松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怎么能说是凑热闹。”
    傅文静冷笑了一声，反驳道：“如果狄野真能成大器，那他不管在哪，少松都会水涨船高，你们非要把他限制在云大这个小池子里，说不定会耽误他，反而不能成大器了。”
    傅传义被驳的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好黑着脸继续看电视。
    十几分钟之后，刘少松回来了，对傅传义说道：“宋校长很重视，让我找个时间带狄野去见他。”
    傅传义刚才被怼了之后，已经没那么狂热了，询问道：“狄野只是个本科生，你是留学回来的博士生，走之前说他已经超过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少松弯腰看了看晴晴，见她睡得正香，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解释道：“计算机有很多应用方向，最近几年以互联网最为热门，狄野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他打算开发一款具有革命意义的浏览器……”
    “你等一下，这个浏览器是什么东西？”
    由于傅传义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刘少松感觉没法跟他说清楚浏览器是什么，想了想之后说道：“爸，浏览器是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狄野如果开发成功了，那么他未来肯定会成为院士。”
    云大目前一个院士都没有，傅传义被这个评价震惊了，神色激动的问道：“你确定他能当院士？”
    刘少松已经激动过了，此时比较淡定，强调道：“如果开发成功的话，肯定没问题。”
    “那他能不能开发成功？”
    刘少松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因为开发浏览器必须要有互联网，而云城现在还没有互联网。”
    傅传义为之愕然，问道：“那他怎么会想到要开发这个什么浏览器？”
    “他春节之前去过一次鹏城，在那边接触到了互联网，发现目前流行的几款浏览器有很多问题，从鹏城回来之后，他根据这些问题，想出了几个具体的技术解决方案，每一个方案都很有开创性……”
    刘少松介绍到这里，摘下无框眼镜，揉了揉鼻梁，然后继续说道：“爸，你知道他在鹏城接触互联网的时间有多久吗？”
    “多久？”
    “总共不到10个小时。”
    刘少松重新戴上眼镜，总结道：“所以我才说他天赋极高，已经超过了我，因为我在东瀛用了一年多互联网，却从没想过他想到的那些问题，更没想过如何解决。”
    傅传义为之默然，过了片刻之后问道：“互联网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云城没有？”
    “互联网有点类似电话网，需要邮电局开通，云城目前还没动静，宋校长说他过几天去打听一下。”
    “过几天？过几天黄花菜都凉了！我明天早上就去市邮电局打听。”
    刘少松被岳父的孩子气逗笑了，安抚道：“爸，明天是周六，邮电局的领导不一定上班，再说你急也没用，架设互联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金陵有没有互联网？”
    “现在全国只有京城和浦江开通了互联网，鹏城可能这几天也开通了，金陵目前应该还没有。”
    傅传义闻言放松了不少，恰好此时晴晴醒了，于是陪外孙女玩了起来，不再聊狄野的话题。
    等吃过晚饭之后，刘少松从书房里拿了一张传单出来，对傅文静说道：“狄野在天马电影院隔壁开了个租vcd光碟的旗舰店，明天是试营业，你约几个朋友过去看看，给他捧个场。”
    傅文静接过来看了看，见上面有充值2500送一台vcd影碟机的活动，问道：“这个送的vcd影碟机是用cd机改装的？我记得你说这种机子质量不行，读碟不稳定。”
    “质量是不太好，不过狄野跟我保证了，说下个月会进一批正规厂商生产的vcd影碟机，到时候云大的教职工可以凭证件去换一台全新的。”
    傅文静有些心动，一边看传单上的内容，一边说道：“那还不错，如果他们那电影光碟多的话，我就去办个会员。”
    “你直接办一个，狄野说他派员工去粤省买了500部电影回来，其中就有今天《云城晚报》上推荐的那部《肖申克的救赎》。”
    傅文静喜欢看艺术电影，大为惊喜，抬头问道：“真的？”
    刘少松忍不住笑了，说道：“当然是真的，《云城晚报》上那个影评专栏叫作‘影锋讲电影’，影锋就是狄野的公司名，那个影评是他自己写的。”
    傅文静啧啧称奇，夸赞道：“他可真是多才多艺。”
    刘少松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不以为然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这样什么都搞，太浪费时间了，我得找个机会劝劝他，让他平时少看点电影。”
    “人又不是机器，总得有点精神上的享受，不然活着多累，你不也经常在编程的时候听音乐吗？”
    “听音乐不影响我思考和打字，看电影可就没法思考和打字了。”
    傅传义在院子里陪晴晴放了几个小烟花，回到屋子里之后看到传单，听说是狄野搞的东西，吹胡子瞪眼道：“他还是个在校学生，怎么能去经商，完全是瞎胡闹，少松你得好好管管他。”
    傅文静白了他一眼，辩驳道：“狄野是大学生，不是中学生，已经成年了，利用寒假时间做生意又不违法，少松只是他的毕业设计导师，凭什么去管？”
    刘少松见父女俩针锋相对，火气都很大，连忙灭火道：“狄野那个租碟店生意好得很，每天至少能赚上千块钱，我就算能管，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去管。”
    傅传义干了几十年教务工作，接触过成千上万的学生，自诩不管什么样的刺头都能对付，然而此时却有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用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贬损的语气说道：“他还真是才气逼人。”
    “发财的财吗？”
    “才华的才！晴晴，你妈妈不乖，总是气外公，你帮外公去气妈妈好不好？”
    “不要，我最爱妈妈了。”
    傅文静乐开了花，抱起晴晴亲了一口，说道：“乖宝宝，明天妈妈给你买好吃的。”
    傅传义拿外孙女更没有办法，郁闷至极，只好去外面院子抽烟，刘少松跟着他走了出来，也点了根烟，说道：“爸，以我对狄野的了解，如果他不想留在云大，下午根本不会跟我和费院长聊浏览器的事。”
    “什么意思？”
    “他在待价而沽，如果云大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留下来，如果不能，他就去金陵大学。”
    傅传义吐了口烟，笑骂道：“这小子！少松，狄野是否留校的事，你以后不要插手了，文静说得有道理，云大这个池塘太小了，如果他真是条龙，强留他只会耽误他。”
    刘少松嗯了一声，说道：“我觉着狄野最好去美国留学，因为国内互联网行业目前还是一片空白，既缺乏学术研究，也没有商业应用，任何一所大学都会耽误他成长。”
    “出国留学可不容易，你要是有门路，可以帮他联系联系，结个善缘。”
    “我这几天联系一下以前的同学，看看有没有机会。”
    傅传义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一件事，问道：“狄野的毕业论文，写得到底怎么样？”
    “质量挺高的，费院长建议他发到《计算机学报》上去。”
    《计算机学报》是国内计算机领域里的顶级期刊，傅传义有所耳闻，啧啧惊叹道：“博士生都很难在这本杂志上发表论文，他一个本科生写的论文，能通过审稿么？”
    “应该没问题，其实那篇论文完全可以发到国外sci期刊上，只是邮寄审稿的周期太长了，等刊登的时候，狄野早就毕业了，所以费院长让他发《计算机学报》，说可以找人帮忙插个队，大概三四个月之后就能发表。”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应该是云大建校以来最优秀的本科毕业生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1995年整个中国最优秀的本科毕业生。”

 第四十五章 妖娆

    狄野急着离开刘少松家，是因为晚上狄燕要在凌云饭店请夏建武和夏芳菲吃饭。
    凌云饭店始建于1975年，前身是云城第一招待所，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以环境静雅，菜品丰富着称，接待过很多高官和名人，狄燕为了表示尊重，特意找朋友帮忙，在这里定了间顶级包厢。
    晚上的主角本来应该是狄野和夏芳菲，但是他俩心里有鬼，一个装憨厚，一个装淑女，都不怎么说话，把场面交给了狄燕和夏建武。
    云城市邮电局有500多名员工，内部鱼龙混杂，盘根错节，狄燕才26岁就当上了人事科的副科长，社交能力自然不差，晚餐时和夏建武谈笑甚欢，一点都没冷场，散伙时还专门互换了名片。
    狄野晚上没有喝酒，担任专职司机，先把夏氏兄妹送到酒店，然后再送狄燕回家，在路上提醒道：“姐，夏建武是个斯文败类，比我还花心，你可千万别被他迷惑了。”
    “只要看他和你勾肩搭背的样子，就知道你俩是同一类货色。”
    狄燕拿出夏建武的名片，丢进了副驾驶位的手套箱里，说道：“我已经结婚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那么容易被人迷惑。”
    “我这不是看你和姐夫经常吵架，怕被人趁虚而入嘛。”
    “你是不挨揍不舒服是不是？我跟你姐夫感情好得很，别说什么斯文败类，就是四大天王来了，我也没兴趣。”
    “那我就放心了。”
    等到了邮电小区的住宅楼，狄燕在下车时耍了个花招，把狄野骗到面前，然后一把拧住他的耳朵，警告道：“夏芳菲有两个哥哥照顾，日子过得很滋润，有你没你都行，但是黄雅没你不行，你要对她好一点，别让她受委屈，否则我用鸡毛掸子抽死你。”
    “我知道。姐，你快松手，回头我给你专门做一个钛合金的鸡毛掸子，你想怎么打都行。”
    “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快滚！”
    狄燕松开狄野的耳朵，目视他落荒而逃之后，哼着《今儿个真高兴》的小曲，走进住宅楼，从提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201室的房门，然后看到陆汉明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份打印的文件翻阅。
    “在看什么呢？”
    “小野让我去影锋旗舰店当几天临时店长，我在看他写的营销方案，免得出差错……你喝酒了？”
    “刚才跟小弟女朋友的哥哥喝了几杯。”
    陆汉明放下文件，起身给狄燕泡了一杯绿茶，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在茶几上，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今天帮小野跑了一天腿，赚了1000块钱，你数一数。”
    狄燕看了看百元大钞，再看了看那杯绿茶，心里有所触动，说道：“这是你赚的外快，自己留着用，不用交给我。”
    陆汉明闻言不喜反惊，诧异道：“燕子，1000块钱可是相当于我在出版社2个多月的工资！”
    狄燕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伸手端起那杯绿茶，轻轻的啜了一口，问道：“汉明，我把你管的死死的，不让你出去乱跑，也不让你存私房钱，还经常埋怨你，说你不上进，你嫌不嫌弃我？”
    陆汉明更加诧异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说道：“燕子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尽说胡话？”
    狄燕拍开他的手，坚持问道：“你有没有嫌弃我？”
    “我嫌弃你干嘛，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像面团一样软绵，要不是你管着，我早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了。”
    陆汉明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把那1000块钱拿起来，放到狄燕怀里，强调道：“我就喜欢你管着，你不管了，我反而不舒服。”
    狄燕嫣然而笑，放下茶杯，从1000块钱里抽了4张出来，递给他说道：“以前你到处瞎折腾，所以我管的严了点，现在你跟小弟一起混，上进了不少，以后可以稍微松点，赚到的外快四六分，四成你自己花，六成留着以后给小宝宝买奶粉用。”
    陆汉明又惊又喜，把400块钱随手一丢，问道：“你怀上了？”
    “你每次都戴套，我拿什么怀！不过我准备今年怀上，你同不同意？”
    “同意，我太同意了。”
    陆汉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搓着手说道：“现在才9点，我12点要去青云路上贴海报，还有3个小时的时间，燕子，咱俩现在先做一次。”
    狄燕被他猴急的样子逗笑了，从腰间抽出靠枕砸了过去，说道：“我今晚喝酒了，不合适，等明天。”
    “对对对，喝酒了确实不合适，那就明天。”
    陆汉明捡起靠枕，重新坐回沙发上，把刚才丢在上面的400块钱收了起来，问道：“你之前说要等邮政和电信拆分了之后再生小孩，怎么突然改想法了？”
    “我本来想趁着邮政和电信拆分的机会，把副科提成正科，今晚吃饭的时候，小弟认为拆分至少要两三年才能弄好，而且他有别的办法帮我升职，所以不如今年先把小孩生了，以后就可以专心工作了。”
    “行，你放心生，生完了我在家带孩子，我就喜欢和小孩一起玩。”
    陆汉明和狄燕中学就看对眼了，虽然婚龄只有两年，但相处的时间都快10年了，属于老夫老妻，浪漫早已化作了温情，因此他畅想了一会有孩子的生活之后，又开始看起了狄野给他的营销方案。
    “你呀，要是能在单位里这么认真就好了。”
    “在单位里干活，哪怕做的再好，总编也就给几句口头夸奖，给小野干活，奖金几百几千的给，我当然态度要端正一点，再说他是你弟，我要是没做好，岂不是丢了你的面子。”
    狄燕对陆汉明今晚的表现非常满意，凑过去给他按摩肩膀，问道：“小弟说他准备拿10万块钱搞营销，你觉得能赚回来么？”
    “肯定能，而且很快，我估计一个星期左右就能赚回来。”
    “真的假的？”
    “真的，天马电影院那边的旗舰店明天要试营业，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是想让我去看你当店长的英姿？”
    “嘿嘿，我难得风光一次，当然要表现给你看看，不然多没意思。”
    狄燕忍不住笑了，心头一片甜蜜，拍了拍陆汉明的后背，说道：“咱俩很久都没一起干过出格的事了，我先去睡一会，等12点的时候陪你一起去青云路上贴海报。”
    “好！”
    邮电小区距离四海国际酒店不到两公里，当狄燕和陆汉明讨论生小孩的时候，狄野已经来到了酒店顶楼的豪华套房，进去之后见夏芳菲坐在床边，正在端详狄燕送她的见面礼。
    “狄野，你姐姐给了我一个很漂亮的翡翠平安扣。”
    狄燕没有拿狄野从鹏城买回来的各种奢侈品，而是自己准备了一个，狄野对翡翠不了解，见平安扣色泽纯正，碧绿晶莹，应该价值不菲，说道：“这个漂亮是漂亮，但是太脆了，容易弄坏，你好好收起来，我另外送你一个礼物，平时戴着玩。”
    “是什么？”
    狄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夏芳菲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枚卡地亚的trity戒指，由玫瑰金、黄金和白金三种颜色的圆环交织组成，忍不住笑了，揶揄道：“你真是处心积虑，连买戒指都买三个环的。”
    “官方说这三个环代表爱、忠诚与友谊，我觉着挺应景的。”
    “才怪！这三个环分明是代表你、我、她。”
    狄野没有辩解，而是从盒子里拿起戒指，戴在了夏芳菲的左手的中指上，宣誓主权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夏芳菲举起左手打量了一下，发现戒指和手指完美吻合，有些惊奇，问道：“这是你在鹏城买的？当时我没在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指大小？”
    “因为寒假之前牵过你的手，所以记得。”
    夏芳菲特别喜欢这种亲密的贴心举动，决定奖励狄野一次，嬉笑着提议道：“你肯定也给黄雅买了一个，要不现在开车去接过来，给她也戴上。”
    这个提议明显隐含着别的意思，狄野大为意动，但还是忍住了，拒绝道：“算了，我怕她害羞。”
    夏芳菲这两天进步神速，已经完全抛开了少女的羞涩与矜持，很豪放的说道：“我和黄雅以前经常一起去学校公共澡堂洗澡，互相搓过背，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干吗？”
    “我是想这么干，但不急于一时，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母老虎，我得先一个个的摸清楚，然后才能一起对付，不然万一被你们俩反过来收拾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你来摸，我不反抗。”
    狄野再也忍不住了，化身为大灰狼，扑上去把妖娆作态的夏芳菲按倒在了床上。

 第四十六章 托

    1994年3月份，国内开始实行“隔一周5天工作制”，俗称大小周，但这种制度只有部分省市执行了，其余省市要么仍旧执行6天工作制，要么执行5天半工作制，云城执行的就是后者。
    正月初五这天是星期六，早上本来应该上半天班，但此时春节刚刚过去，很多公司或者单位没什么业务，员工也无心工作，所以干脆直接放假了，使得街头格外热闹。
    在这种气氛下，青云路上所有店铺一夜之间被人贴上了《红番区》海报的新闻，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当天的热门话题。
    狄野在组织行动的时候，没有用强力胶水，而是用双面胶贴的海报，可以很轻易的撕下来，以此吸引喜欢成龙的影迷主动去撕，给不少店铺增加了人气，因此不仅没有引起业主们的厌恶，反而津津乐道，更加助长了影锋的知名度。
    早上10点左右的时候，傅文静开着家里的雅阁车，和几个闺蜜一起来到了影锋旗舰店，下车之后被门口四排长龙一样的队伍吓到了，惊讶道：“怎么这么多人？”
    “就是呀，不是说今天是试营业，不对外开放的吗？”
    “每排队伍至少有上百人，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文静，你不是说这家店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开的吗，去找他来帮我们插个队。”
    “我找找看。”
    傅文静走到店铺的橱窗前，朝里面张望，发现四条长龙最前方摆着四张收银台，每张收银台上都竖着一个蓝底白字的招牌，分别是“云大客户通道”、“邮电客户通道”、“传媒客户通道”以及“其他客户通道”。
    一位闺蜜也看到了招牌，感觉有些奇怪，说道：“文静，排在云大客户通道里的那些人，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
    这时傅文静看到狄野和一个穿着墨绿色邮电制服的女子从店里走了出来，连忙招手道：“狄野，狄野！”
    狄野听到喊声，连忙带着狄燕过去，介绍两人认识，然后观察了一下傅文静带过来的几个闺蜜，发现都是三四十岁的家庭妇女，于是说道：“文静姐，你不用亲自来的，打个电话预定一下就行，我回头把vcd影碟机送货上门。”
    傅文静冰雪聪明，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笑着回应道：“你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我怕所谓的回头，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所以还不如自己过来办。”
    人是群居动物，有很强的从众心理，傅文静的几个闺蜜本来只是来闲逛的，此时见场面如此火爆，忍不住心动了，围着狄野打听活动的具体内容，然后被他三言两语侃晕了，决定集体办理充2500送vcd影碟机的套餐。
    “姐，邮电局那边的业务你去安排，我带文静姐她们去收银台那办一下手续。”
    “行。”
    狄燕的个子和夏芳菲差不多，大约有170，穿制服的时候显得英姿飒爽，气势不凡，傅文静还是第一次见到，很是惊艳，看着她的背影说道：“狄野，你姐身材真好，完全可以去当模特。”
    “她对当模特不感兴趣。”
    狄野把傅文静几人带到收银台前，大声宣布道：“各位，这个通道是专门给云大客户办理业务的，刚才她们没过来，所以临时借用了，现在客户过来了，要优先给她们办理，不算插队，请大家让让。”
    云大是云城唯一的重点大学，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声望，而且傅文静她们只有四五个人，数量不多，因此没人反对，很快让出了位置。
    在办理的时候，狄野借口要填家庭情况，询问了一遍傅文静几个闺蜜丈夫的身份信息，然后用看似不高，却能让很多人听见的声音报了出来，一水的教授头衔让排队人群出现了骚动，其中有个大聪明不信，跟身边的朋友说道：“云大的教授怎么可能来这里租光碟，肯定是托！”
    傅文静是专门来捧场的，听到了这句话，立刻从提包里拿出大哥大，针锋相对道：“要不要我把老公叫过来给你看证件？”
    那几个闺蜜都是家庭主妇，很在乎教授夫人头衔带来的虚荣，纷纷声援，狄野等她们闹了一会，把那人怼得下不来台了之后才出面劝解，把风波平息了下来。
    “文静姐，今天多谢你了，回头我送你一套1994年十大经典电影合集。”
    “那太好了，不过你这所谓的回头，可别让我等太久。”
    “不会，明天就送到你家去。”
    傅文静等人离开之后不久，狄燕带着十几个邮电局的中层干部来办理套餐，90年代中期邮电局风光无限，利润高，福利多，市民阶层普遍羡慕，因此各种“科长”、“主任”之类的头衔，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邮电局的人走后，又来了一群自称电视台、出版社以及报社的客户，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把前来办理套餐业务的其他客户忽悠的晕头转向，让影锋的口碑迅速发酵，信任感在无形中树立了起来。
    等到下午5点的时候，狄野不顾门口上百人的集体抗议，宣布打烊，然后贴了张公告，内容是由于产品供不应求，从正月初六到正月十六期间，每天限量300个套餐名额，其中200个名额现场发放，100个名额抽签决定。
    “靠！看来明天必须要起个大早来排队了。”
    “排队太累了，我准备明天打电话报名抽签，看能不能中奖。”
    “太麻烦了，我就办个普通的正月随便看套餐，然后租碟去亲戚家看。”
    影锋才刚刚创办，正式员工只有黄雅一个人，收银员、接待员以及维持秩序的保安都是外聘的，等打烊之后，狄野给每个人发了100块钱的工资和100块钱的奖金，以此来刺激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因为接下来几天会更忙更累。
    1994年全国人均工资每个月不到400块钱，一天200块钱属于超级高薪，每个人拿到钱之后都很兴奋，其中有两人当场表示愿意辞去原单位的工作，来影锋上班，但都被狄野找借口婉拒了。
    这天除了狄野、陆汉明以及黄雅等人忙的脚不沾地之外，夏建武也累的够呛，因为他一直在接待区和形形色色的客户交流，调查这些人对vcd影碟机的看法以及使用体验。
    由于太过疲惫，晚餐没人想折腾，狄野在店铺附近找了家土菜馆，随便点了几样菜，问道：“二哥，调查结果怎么样？”
    夏建武满脸疲惫之色，精神却非常振奋，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非常理想，在盗版碟的催化下，城市居民看电影以及电视剧的欲望很强烈，vcd影碟机市场潜力比我预估的还要大，我准备明天早上回金陵，开始筹备建厂的事。”
    夏芳菲今天再次充当了女秘书，帮忙记了满满一大本笔记，同样累的不轻，靠在狄野身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哥，明天你一个人走，我元宵节之前再回去。”
    “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这天晚上夏芳菲终于不搞幺蛾子了，回到酒店洗完澡之后很快睡着了，狄野见状开着奥迪回了一趟家，向狄永昌交代了一下今天的盛况，让他再多雇几个人，把vcd影碟机的产量提高到每天500台。
    “不是说每天限量300吗？”
    “爸，限量300不代表只卖300，如果有熟人来买，你能不卖吗？如果我姐的上司想买，我能不卖吗？”
    狄永昌恍然大悟，接着又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过不了几天，cd机和解压卡又不够用了。”
    “夏总明天回金陵，他会再帮我订购2000台cd机，解压卡也会帮忙采购一些。”
    狄永昌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上次定了3000台，这次又定了2000台，按600块钱一台算，总价要300万，你从哪搞这么多钱？”
    “不用付全款，只要付一些订金给夏总就行，余款等月底再结。”
    从熊猫电子的王科长那里买cd机，价格还不到500块钱，但狄野一直对外说是600块钱一台，因为中间那100多块钱的差额，是夏建武的劳务费——他要帮狄野忽悠王科长，以极低的订金拿到全部的货物。
    第二天早上，狄野把奥迪还给夏建武的时候，问道：“上次给了王科长20万，他只生产了500台cd机，这次我要3000台，需要给他多少订金？”
    “如果你能保证月底和他一次性结清货款，我可以一毛钱都不出，让他把4500台cd机全都生产出来。”
    “我对着车灯发誓，保证月底和他结清。”
    “那行，三天之后我派人把货送过来。”

 第四十七章 表明

    夏建武走得很急，早上6点半就离开了云城，等他走后，狄野去套房看了看，发现夏芳菲睡得正香，于是写了张留言条，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离开了酒店，准备回家吃早饭。
    “90年代交通太不方便了，得买辆自己的车。”
    狄野在酒店门口等了将近10分钟，愣是没等到一辆出租车，只好改坐公交车，结果在小区附近站台下车时候，正好遇到了值夜班回来的张秀芝。
    “小野，你那个送vcd影碟机的活动，如果有多的名额，就给我留两个，我们医院有人想要。”
    “老妈的面子大于天，别说留两个，留两百个都行，你明天上班的时候统计一下，如果医院有超过10个人需要，我亲自带着vcd影碟机过去上门服务。”
    张秀芝被狄野哄得眉开眼笑，拉着他的手说道：“上次你去医院找我，我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她们可是经常找我打听你。”
    狄野虽然花心，但并不滥情，这两天和狄燕沟通好了，又给了黄雅承诺，闻言不再耽搁，说道：“妈，你怎么老是想着你们医院里的女孩子，却看不见家门口的女孩子，黄雅不好吗？”
    张秀芝微微一愣，连忙问道：“你跟黄雅好上了？什么时候？”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你们去睡觉了之后，我跟她亲了个嘴，结果第二天早上都顶着黑眼圈，你忘啦？”
    “哎呦！我当是就觉着不对劲，你还骗你爸说什么对账，哪有大年三十半夜对账的。”
    张秀芝拍了狄野一巴掌，脸上却笑开了花，埋怨道：“你们俩真是的！都亲嘴了，干嘛还要瞒着我和你爸？”
    狄野觉着先跟黄雅沟通一下比较好，编了个理由，拖延道：“黄雅觉着家里条件不好，怕你们嫌弃，打算等大学毕业之后找到工作了再跟你们说。”
    “我和你爸是看着黄丫头长大的，嫌弃她什么啊，喜欢还来不及呢，等会我去跟她好好说说，让她别担心这个。”
    “妈，你别添乱，这事我回头跟她说，等她想通了，再跟你们挑明。”
    “也好，那就再等等。”
    黄雅从小做家务活，养成了勤快坚毅的性格，昨天在旗舰店负责收银和提货，工作量远比夏芳菲大，今天早上却仍旧很早就起床了，狄野和张秀芝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正在帮狄永昌剥咸鸭蛋的壳。
    “小野，你瞧瞧，这么好的闺女，我们怎么可能嫌弃，以后要好好对她，否则我和你爸饶不了你。”
    “我会的。”
    张秀芝心里藏不住事，在吃早饭的时候眉眼含笑，不停地打量黄雅，黄雅被看的有些局促不安，匆匆吃完之后跑回了对面老吴家。
    狄野是最后一个吃完的，他把碗筷收拾好，端到厨房里，一边朝洗碗池里放热水，一边小声说道：“妈，你刚才表现的太明显了，吓到人家了。”
    “去去去，别在这装勤快，我来洗碗，你过去陪黄丫头，跟她好好聊聊。”
    狄野回到自己的卧室，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枚尺寸略小的trity戒指，然后找了根红绳子，把戒指串起来做成挂坠，放进衣兜里，敲开了老吴家的房门。
    老吴是昨天下午才从老家回来的，开门之后说道：“狄野，我女婿想办那个送vcd影碟机的套餐，你能不能帮忙弄一个名额？”
    “没问题，我让我姐夫安排一下，下午给你弄个中奖号码。”
    “中奖号码不是电脑随机抽的吗？”
    “号码是随机抽的，但是名单是人公布的，可以暗箱操作，偷偷改一两个，就像那些彩票一样。”
    “呵！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买了上百张彩票，一次都没中过……”
    黄雅听到两人聊天的声音，打开次卧的房门，把满嘴跑火车的狄野叫了进去，然后反锁上房门，有些羞涩的问道：“你是不是跟芝姨说了我们的事？”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说了一下。”
    狄野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黄雅亲近了，搂着她盖了两个章，然后一起坐在床沿边，从衣兜里拿出系着红绳的戒指，说道：“你跟夏芳菲和解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我觉着现在把关系挑明比较好，以防我妈以后乱牵鸳鸯谱。”
    黄雅不反对挑明关系，但看到戒指后的反应和夏芳菲一样，埋怨道：“你买这种戒指，不嫌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商家说这三个环分别代表爱、忠诚和友谊，虽然只是骗人的广告词，但我认为你确实三者齐备，所以才买了这个。”
    狄野把戒指挂在黄雅的脖子上，然后握住她残留着些许疤痕的双手，继续说道：“明年冬天的时候，我们去南方住几个月，把身体养好，免得以后再生冻疮。”
    夏芳菲动情的时候，身体特别柔软，扭来扭去的主动迎合，黄雅与之相反，动情的时候身体特别僵硬，一动不动的任人摆布，低头看着戒指，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里是老吴的家，不是咱们的家，今晚搬过去和我一起住，我卧室里那张床很大，能睡得下两个人。”
    “嗯。”
    “我们现在去跟爸妈说一声，等会还要去店里上班。”
    “嗯。”
    黄雅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狄野牵回了家，迷迷糊糊的跟狄永昌和张秀芝表明了关系，改口叫他们爸妈。
    狄永昌和张秀芝两人老怀大畅，笑的合不拢嘴，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对祖传的银手镯，给黄雅戴上，认定她就是儿媳妇了。
    “爸，妈，我和黄雅要去城隍庙那边收拾昨晚运回来的光碟，先走了。”
    “去去。”
    张秀芝把狄野和黄雅两人送到一楼的楼梯口，然后回到家里，笑眯眯的自夸道：“老头子，我早就看出来他俩在谈恋爱，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你看得准，行了。”
    张秀芝嫌狄永昌不解风情，上前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道：“别捣鼓cd机了，你去把小野的卧室收拾一下，我去老吴家把黄丫头的东西拿过来。”
    狄永昌有些惊诧，抬头说道：“他俩还没领证办酒呢，现在就要住一块了？”
    “你真是老古董，都快21世纪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黄丫头刚才喊咱们叫爸妈了，和小野住一起有什么关系，总比住老吴家里让他到处乱嚼舌根强？”
    “黄丫头能同意吗？”
    张秀芝轻笑一声，爆料道：“我刚才送他们俩下楼，小野让我这么干，黄丫头在旁边听着，红着脸没反对。”
    狄永昌仍旧有些担心，说道：“他们俩大学还没毕业，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怀了就怀了，小野一个寒假就能赚几十万，还怕养不起孩子？要是黄雅真怀上了，我立刻申请提前退休，在家伺候她养胎。”
    狄永昌这些天改造了上千台cd机，虽然一毛钱都还没收到，但账面上已经赚了七八十万，心气和以前完全不同，闻言把螺丝刀一丢，说道：“你去老吴家收拾，我打个电话给燕子，让她来一趟，等会陪你去百货大楼买几样高档的床单被子回来。”
    “还是老头子你想得周到，这些东西确实应该买几样新的。”

 第四十八章 安排

    “狄野，《月黑风高》应该放在哪？”
    “这就是前天我在报纸上推荐的那个《肖申克的救赎》，放到1994年十大经典电影专辑里。”
    “为什么名字不一样？”
    “这是香港那边的译名，湾湾那边叫《刺激1995》，更离谱。”
    粤省的盗版光碟行业发展极为迅猛，毕万喜等人这次去采购的时候，不仅光碟价格从之前的30块钱一张降到了15块钱一张，封套也从白板变成了带有演职员表的电影宣传画，虽然印刷的非常粗劣，但比没有强。
    这给狄野和黄雅带来了很大便利，两人只用一个多小时，就把毕万喜等人采购回来的6000张光碟整理了一遍，统计出500多部电影和30多部电视剧，另外还有10张特别定制的影视混剪碟。
    除了光碟之外，毕万喜还弄回来了一大堆电影海报、明星画册以及娱乐杂志，有了这些东西助阵，狄野搞营销更加丧心病狂了，正月初六这天旗舰店9点钟开门，9点45分就宣布200个名额用完了。
    “有没有搞错啊！才开门40多分钟就没名额了？”
    “老子早上7点就来排队了，怎么可能会排到200名以后，肯定有人插队了！”
    “老板出来！给个说法！”
    等到外面群情激奋的时候，狄野让夏芳菲带几个漂亮妹子出去，给每个人发一瓶可乐，再送一本最新版的租碟指南，自己则拿着大喇叭打鸡血，承诺明天提供热饮、板凳以及号牌，优化排队体验，鼓励他们不要放弃，继续坚持。
    如此双管齐下，很快把人群驱散了，陆汉明见状有些不解，说道：“小野，咱们明明有500台vcd影碟机，你却只拿200台出来卖，故意吊人胃口，图什么啊？”
    “求之不得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所以越吊人胃口，越卖的红火，另外还可以制造优越感，吸引高端客户。”
    “咱们云城哪有什么高端客户。”
    “那可未必，里面太吵了，咱们去外面聊。”
    此时排队的客户虽然散了，但旗舰店里仍旧挤满了人，围在接待区的8台电视机前观看精彩纷呈的影视混剪，狄野把陆汉明叫到店门外，找了个僻静角落，问道：“姐夫，市容市貌归哪个部门管？”
    “应该是城建局，他们有个监察大队。”
    “咱们前天晚上在青云路上贴了那么多海报，他们怎么还没来罚款？”
    陆汉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说道：“那些海报一会功夫就被人撕光了，对市容市貌基本没影响，估计监察大队懒得管。”
    狄野不这么认为，说道：“现在很多单位靠罚款搞创收，2000块钱不是小数目，监察大队早晚都会找上门的，不如你代表我们公司主动过去认罚。”
    陆汉明为了养精蓄锐生小孩，从昨天开始戒烟了，情绪有些焦躁，催促道：“小野你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我想让你从监察大队入手，发展一批体制内的客户。”
    “怎么发展？”
    “普通客户来办套餐，拿到的vcd影碟机只保修3年，以后如果想换新的影碟机，需要另外补差价，但是云大的教授以及我姐的同事来办套餐，下个月就能换新的影碟机，而且未来5年如果坏了，只换不修。”
    狄野介绍了一下套餐内容的差别之后，说道：“监察大队那边同样按云大教授的标准执行，应该能吸引一批人办套餐，如果效果好，咱们再去公安局、税务局、交通局、银行、医院等其他单位试试。”
    陆汉明吃了一惊，提醒道：“小野，这样的条件太优厚了，如果只有十几二十个客户还好说，要是广撒网搞来了几百个客户，未来5年光是以旧换新就能让你亏到破产！”
    狄野摇头而笑，说道：“姐夫，你想错了，以旧换新不仅不会亏钱，甚至还能赚一笔。”
    “为什么？”
    “因为银行、邮政以及各大行政单位的公务员，是云城最优质的客户，社会影响力很大，如果我们现在招揽的客户数量足够多，以后不管哪个品牌的vcd影碟机，如果想在云城快速打开市场，都得交一笔推广费给我，否则以旧换新的时候，我不提供他们的产品。”
    陆汉明没想到还能这么操作，愣了一下之后说道：“小野你真是天天都能让我大开眼界。”
    狄野为之一笑，说道：“姐夫，做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广交朋友，而且是有能量的朋友，说不定其中有人可以帮我姐升正科。”
    陆汉明大为意动，但又有些为难，搓着手说道：“我和你姐今年打算生小孩，现在要戒烟戒酒，没法搞应酬啊。”
    狄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信息，也有些为难，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姐夫，戒烟戒酒要3到6个月之后才能改善小蝌蚪的质量，你下个月再戒，顺便跟我一起健身，好好锻炼，这个月先去我刚才说的那些单位跑跑，争取弄点客户回来。”
    陆汉明是个软绵性子，没什么主见，说道：“你姐那边你得帮我说清楚，不然我怕她会生气。”
    “我等会就打电话给我姐。”
    “那我现在去监察大队试试水，店长的职务给黄雅，她比我会管事。”
    狄野嗯了一声，拿出钱包，数了3000块钱给他，说道：“2000是罚款，1000是招待监察大队的餐饮费，不要省，如果不够就打我电话，我让人给你送钱。”
    陆汉明接过钱，笑呵呵的自嘲道：“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花公款大吃大喝的一天。”
    如果给陆汉明的能力打分的话，工作能力最多50分，但社交能力至少有80分，狄野对他做这种事很放心，稍微叮嘱了几句之后，说道：“如果在监察大队那拿到了订单，安排他们明天早上9点统一来办理登记手续。”
    “我懂你的意思，用他们来弹压那些排队的人嘛。”
    陆汉明昨天当了一天临时店长，今天已经没有了兴趣，连和黄雅交接的心思都没有，抬手打了辆面的，就这么直接走了。
    狄燕有单位配发的大哥大，狄野回到店里，打了个电话过去，得知她在百货大楼陪张秀芝买床上用品，有些头大，说道：“别买那些红色的，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没人在乎，咱妈和黄雅喜欢就行。”
    狄野无奈，只好不再过问，把让陆汉明去跑业务的事说了一遍，狄燕对此很热衷，说道：“让他去，生小孩早半年晚半年都行。”
    这天早上狄野很忙，黄雅也很忙，只有夏芳菲无所事事，在接待区把影视混剪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到中午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撒娇道：“狄野，你不是说要对我和黄雅一视同仁吗？现在她有了合适的工作，你得帮我也找一个。”
    “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不知道。”
    “你喜欢做什么？”
    “和你一起睡觉算不算？”
    黄雅道德感比较强烈，三人一起的时候表现的很拘谨，闻言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个不能算工作。”
    夏芳菲远比黄雅放得开，做了个非常暧昧的手势，挑逗道：“但是好玩呀，而且刺激，等哪天咱们一起玩。”
    黄雅脸红了，低头扒拉米饭，不敢看她，更不敢看狄野。
    狄野无视了夏芳菲的出格举动，夹了一只元宝虾给她，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已经为你量身定制了一个工作，下午就开工。”
    “什么工作？”
    “云城影迷俱乐部秘书长。”

 第四十九章 打赌

    午饭过后，黄雅继续回旗舰店当店长，狄野则背着一个双肩包，打车带夏芳菲去云大找刘少松夫妇。
    两人在云大北门下车，沿着校园主干道走了一会之后，夏芳菲看到了远处的女生宿舍楼，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怅然若失道：“明明只放了十几天假，我为什么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狄野见她眉目之间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本来想说两句玩笑话转换气氛，话到嘴边却又改变想法，轻声哼唱了一句歌词：“爱让这女孩，一夜长大。”
    歌声并不优美，歌词也很平实，但却触动了夏芳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泪仿佛决堤的湖水，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她顾不上去擦，停下脚步，仰头问道：“狄野，你爱我吗？”
    “我爱你。”
    狄野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立刻做出了回答，然后伸出右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补充道：“以后不要再刻意迎合我，委屈自己了。”
    夏芳菲听到了自己一直渴望的表白，也得到了自己一直期盼的理解，破涕为笑，眉目之间的忧伤彻底消失了，宛如春雨过后的桃花，既娇艳又娇羞，跺着脚澄清道：“我才没有刻意迎合你！”
    “是，你没有，你只是好色。”
    “我才不好色。”
    “是，你不好色，你只是喜欢在床上锻炼身体，而且喜欢引诱闺蜜一起锻炼。”
    “我才没有引诱她，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们俩是怎么锻炼的。”
    “真的吗？”
    两人一路打闹嬉笑，从教学区走到了教职工住宅区，等快到刘少松家的时候，夏芳菲有些紧张，站在路边不走了，从提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埋怨道：“都怪你，把我妆弄花了。”
    “没事，刘老师不会注意到你的，文静姐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的。”
    “文静姐会答应当影迷俱乐部的会长吗？”
    “她答不答应，全看你的本事，我要和刘老师谈毕业论文，帮不了你。”
    狄野抓住想打退堂鼓的夏芳菲，把她押送到刘少松家的院子外，按响了门铃。
    傅文静听到铃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招呼道：“狄野，怎么不早点来，我和你刘老师都等你半天了。”
    “今天太忙了，没办法。文静姐，这是我女朋友夏芳菲，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
    “难怪你最近变得比以前活泼了，原来是交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快进来，别客气。”
    傅文静带着两人走进屋子，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拿出一双新拖鞋给夏芳菲，说道：“夏同学，我昨天好像见过你，你在影碟店里给人当秘书，对？”
    夏芳菲属于人来疯性格，遇事之前很紧张，事到临头反而不紧张了，一脸乖巧的解释道：“那个是我哥哥，他昨天要做市场调研，让我假装女秘书，帮忙衬托身份。”
    “原来是这样。”
    刘少松听见说话声，走到书房门口，无视了夏芳菲，急不可耐的对狄野说道：“过来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狄野对夏芳菲摊了摊手，示意他刚才的预测没错，然后走进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傅文静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夏同学，你别在意，我们家少松就是这性格，一遇到计算机上的事就忘了怎么跟人打交道。”
    “文静姐，咱俩真是同病相怜呀，狄野也是这样的，他正月初二那天去金陵见我哥，愣是聊了几个小时的电子电路，把我丢在一边，尴尬死了。”
    “是吗？不过这确实像狄野的风格，他每次来我家，都会和少松在书房里聊个没完。”
    “狄野来的时候说要和刘老师聊一下午，咱们别管他们了，一起看电影，我把1994年十大经典电影的光碟带来了。”
    “太好了，都有哪十部电影？”
    书房的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之后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狄野将双肩包取下来，放在书桌边的地上，调侃道：“刘老师，我今天过来没带礼物，你连杯水都不给我喝，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要喝水等会自己去倒。”
    刘少松没有像以前那样和狄野互相打趣，而是拿出了几张a4纸，说道：“我联系了一个在美国工作的老同学，让他帮忙从互联网上搜集了一些你那几篇文章的反馈，你看一下。”
    狄野又惊又喜，问道：“反馈是怎么传到云城的？”
    “他用电子邮件发到浦江的另一个老同学那，然后打印出来传真到我这里。”
    “真够麻烦的。”
    “确实麻烦。”
    狄野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过那几张a4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大部分是业内知名人士的点评，而且都很短，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来自1995年还处在小有名气状态的l torvalds，内容只有一个英文单词——terestg！
    我和小红花辛辛苦苦的写了几万字，提前3年帮你竖起了开源软件的旗号，你这家伙居然只用一个单词就给打发了？
    太不厚道了！
    除了点评之外，还有几个篇幅比较长的讨论，其中最重要的一篇来自自由软件的创始人richard stallan，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千字，用来论证“开源软件”这个提法，是对自由软件的亵渎和背叛，必须要抵制。
    “……‘自由软件’和‘开源软件’基本上指的是同一范围的程序，然而不同的是，自由软件是一种为自由和公正而战的运动，开源软件是一种开发模式，只重视实用利益，忽视了道德观念，目的仅仅是想把软件做得‘更好’，因此我不赞同lrf提出的开源理念，也不会使用开源软件这个词。”
    刘少松见狄野盯着那篇回复发呆，以为他受到了打击，劝解道：“richard stallan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想法比较偏激，说的不一定对，你别放在心上。”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果然如此。”
    狄野感慨了一句，把那几张a4纸放在书桌上，说道：“姜还是老的辣，我觉着这篇文章分析的很精准，开源软件确实只是一种开发模式，但是对绝大多数程序员来说，自由公正什么的太虚无缥缈了，把软件做得更好才是王道。”
    刘少松在东瀛留学时接触过不少这方面的信息，深有同感，说道：“我感觉自由软件运动像是代码和法律混合起来的产物，有时候让人无所适从，开源软件这个提法清晰明了，更容易接受，只不过需要时间。”
    确实需要时间。
    开源软件之所以发轫于1998年，是因为当时微软携dows 95和dows 98横扫全球，让ib、sun、aol、oracel等巨头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不得不放下成见，互相抱团取暖，而想要在抱团取暖时避免内讧，只能选择开源。
    然而在1995年2月份，dows 95尚未发布，微软还没有成长为让所有巨头都感到恐惧的超级恶霸，在这个时候提出开源软件理念，有点太超前了，生不逢时，不受重视很正常。
    狄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也一直在按部就班的执行，先去鹏城接触互联网，编造研发浏览器的动机，再用压缩算法为突破口，勾画研发浏览器的前景，现在前两步基本完成了，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刘老师，除了时间之外，我觉得还需要另外一个东西，那就是类似lux的标志性开源项目。”
    “你想用开源的方式研发浏览器？”
    “没错。”
    刘少松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提醒道：“你要想清楚，国内基本没有人懂得如何研发浏览器，一切只能靠你自己，闭源研发的话，如果失败了，仅仅是浪费了个人时间，但是如果开源研发失败了，不仅浪费了时间，还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我不喜欢闭门造车。”
    狄野弯腰拎起脚边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两本厚厚的大部头英文书，说道：“等我把这两本书里的内容掌握了，应该没问题。”
    刘少松抬眼望去，发现一本是《unix网络编程》，另一本是《tcp\/ip详解卷1：协议》，前一本他看过，是w richard stevens 1990年出版的经典着作，后一本他没见过，问道：“这本是什么？”
    狄野把书推了过去，介绍道：“这本也是 richard stevens写的，去年刚刚出版，是目前世界上讲解tcp\/ip协议最好的书，我托朋友从香港买回来的。”
    w richard stevens被誉为“伟大的技术作家”，是网络编程方面的权威专家，《tcp\/ip详解》是他的代表作，据说在这套书没有出版发行之前，全世界能搞清楚tcp\/ip协议的人不超过100个，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但足以说明它的重要性。
    刘少松拿起书，随手翻阅了一会，皱眉说道：“这本书写得很深，以理论方面的知识为主，而且是全英文的，看着很累，想要完全掌握不容易。”
    “英文书确实看着累，我打算一边研究，一边把它翻译成中文，这样双管齐下，既能加深理解，还可以找个出版社出版，赚点零花钱。”
    “你倒是挺自信。”
    刘少松嘲讽了一句，把书放在桌子上，敲着手指说道：“这本书如果让我看，至少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大致搞懂，你打算用多久？半年还是一年？”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看懂它。”
    “你这根本不是自信，而是不自量力！狄野，咱们打个赌，如果你能在一个月搞懂这本书，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你随便选一个拿走。”
    “如果我没看懂呢？”
    “那你就留在云大读研，好好给我当学生。”
    “刘老师，咱们握个手，一言为定。”

 第五十章 计划

    “芳菲，明天早点过来，咱们继续研究影迷俱乐部的章程。”
    “知道啦，会长大人。”
    夏芳菲和傅文静在家门口分手告别，然后小跑几步，追上等在院子外的狄野，笑嘻嘻的说道：“不辱使命，影迷俱乐部过几天就要成立啦。”
    “你怎么说服文静姐当会长的？”
    “我没说服，就是下午看电影的时候提了一下，文静姐立刻同意了，我感觉她好像挺寂寞的，想找点事做。”
    夏芳菲对刘少松观感很一般，解释过后猜测道：“是不是刘老师对文静姐不好呀？”
    狄野回顾了一下最近几次来刘少松家观察到的情况，说道：“刘老师对文静姐挺好的，只是一个喜欢研究电脑技术，一个喜欢文学艺术，缺少共同话题而已。”
    夏芳菲闻言心有戚戚，搂着他的手臂，担忧道：“你喜欢研究电脑，我喜欢到处玩，以后咱们会不会也这样？”
    狄野有小红花负责研究电脑，并不担心，笑着说道：“没有共同话题可以培养啊，等你们俱乐部正式成立的时候，我第一个申请入会，给夏秘书长当男秘书。”
    “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不安好心，我才不要你当男秘书……”
    这时狄野背包里的大哥大响了，是狄永昌打过来的，说已经快六点了，黄雅要下班了，催他赶紧回家。
    “我刚从刘老师家里出来，一会打车回去。”
    “快点，别让人等。”
    下午夏芳菲收获了表白之后，在情感上不再缺乏安全感，言行举止收敛了不少，不像前两天那么豪放痴缠，等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独自一人下了出租车，不准狄野送她去套房，警告道：“男秘书，今晚别锻炼过头了，明天我要检查工作。”
    “互相检查。”
    狄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狄永昌换上了平时从来不穿的中山装，张秀芝做了一桌子比除夕那天更加丰盛的菜，狄燕和陆汉明也过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以很有生活气息的方式接纳了黄雅。
    晚上8点钟左右，狄燕和陆汉明两人准备离开了，狄野借口送他们出去，找机会小声问道：“姐，你跟我姐夫说了我脚踩两只船的事没？”
    “当然说了，他天天跟着你到处混，不说怎么帮你瞒着爸妈。”
    “姐夫口风挺严的啊，在我面前居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你姐夫缺点一大堆，唯独不爱说人闲话。”
    狄燕有些得意，打量了一眼站在楼梯口抽烟的陆汉明，然后一把抓住狄野的耳朵，呵斥道：“说，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夏芳菲认床，在酒店里一个人住不习惯，既然姐夫都知道了，要不让她去你家住几天。”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弄得乱七八糟，到底图什么……”
    狄燕捏着狄野的耳朵，恶狠狠的数落了他几句，然后要走了酒店套房的电话号码，警告道：“以后不准再带别的女人来家里，否则我让她们俩抽死你。”
    “知道知道，以后不会了。”
    送走狄燕之后，狄野回到家里，发现狄永昌和张秀芝两人都躲进了主卧，还把房门关上了，心头泛起一股既温暖又温馨的感觉，站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呆，然后关掉大灯，走进了自己的次卧。
    次卧和以前变化不大，没有贴红双喜之类的装饰物，只是把床上用品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另外还给黄雅弄了一张单独的书桌，摆在两台电脑桌旁边。
    狄野进屋的时候，黄雅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坐在书桌前写字，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你在写什么？”
    “我把最近在租碟店的一些经历记录下来，打算作为案例写到毕业论文里。”
    此时时间尚早，没到要睡觉休息的时候，狄野在旁边的电脑桌前坐下来，打开486兼容机，登录cfido，一边看最新的反馈，一边和黄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毕万喜下午有没有去店里找你？”
    “去了，我给了他1万块钱奖金，让他在城隍庙那边值班，专门负责租碟业务，他挺高兴的。”
    “这家伙脑子迷迷糊糊的，明明是公司大股东，却被你当小弟使唤，还觉得很正常，早晚会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他这个人不坏，对市场反应很敏感，只是做事分不清轻重缓急，特别爱拖沓。”
    “我知道，以后尽量不让他吃亏就是了…你弟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想让他先去学个驾照，然后做送碟上门的服务，你觉着怎么样？”
    “可以，但是不要送碟上门，送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让客户自己出来拿，这样不仅能节省成本，还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近社会治安不太好，报纸上连续刊登了好几起上门抢劫的案件。”
    狄野去几个热门cfido站点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价值的反馈，于是回到自己架设的“云站”里，在娱乐生活区看到了马华誊发的几个和“牛”有关的歇后语笑话，一时兴起，回复了一些“小刀拉屁股”、“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之类的经典段子。
    黄雅此时已经写完了笔记，见狄野一脸贱笑的对着屏幕打字，凑过来一看，忍不住也笑了，说道：“周星驰应该请你去写剧本的。”
    所谓人面桃花相映红，屋子里虽然没有桃花，但是喜庆的红色却把黄雅的笑容映衬的格外娇俏，狄野心头大动，丢掉鼠标，伸手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调笑道：“娘子，一起去洗浴怎么样？”
    黄雅听到这个称呼，身体立刻变得僵硬了，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洗过了。”
    “那我去去就来。”
    狄野跑去卫生间匆匆洗了个澡，等再次回到卧室里的时候，发现电脑和灯都已经关掉了，床也铺好了，黄雅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是不是什么都没穿？”
    “嗯。”
    “咱们先盖章，再对账好不好？”
    “嗯。”
    第二天早上，狄野被轻微的响动弄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黄雅正在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挣脱，想要起床，而窗外夜色沉沉，明显距离日出还有段时间。
    “起这么早干嘛？”
    “我每天早上都是这个时间起床，习惯了。”
    黄雅是个传统观念比较浓的女孩子，狄野知道她想早起给父母做饭，于是说道：“我最近作息时间很不规律，马上要开学了，得调整一下，陪你一起。”
    家里的这套房子的户型比较老旧，实用面积有90多平米，卧室却只有两间，导致各个房间都很宽敞，两个人一起行动完全没有局促的感觉。
    黄雅洗完脸，站在盥洗台前抹护肤面霜的时候，透过镜子看到身边闭着眼睛刷牙的狄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轻声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生活，真好呀。”
    狄野耳朵尖，听到了，说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等洗漱过后，黄雅在厨房里忙活做早饭，狄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都是简单的家常菜，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就又聊起了工作的事，问道：“范叔这两天有什么消息没？”
    “范叔昨天下午打了个电话到店里，让我帮忙给他的几个朋友办套餐。”
    “那他应该听到了风声，明天从江城回来之后肯定要查账。”
    “让他查吗？”
    狄野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随便查，反正账目是清晰的，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有记录，挑不出毛病，只要别让他把账上的钱转走就行。”
    黄雅咬着嘴唇，忍了又忍之后还是没忍住，说道：“狄野，影锋现在局面很好，每天都能赚不少钱，你为什么非要冒险去做国债投机？”
    “你想的太简单了，vcd影碟机利润极高，盗版碟又是非法的，很快就会有势力插足这门生意，咱们只是普通人，斗不过他们的，影锋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被人收购，要么破产倒闭。”
    黄雅虽然工作能力出众，但毕竟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比较单纯，半信不信道：“姐夫昨天去城建局和公安局弄了100多个订单回来，今天他打算去税务局和交通局，这些可都是实权部门，咱们有这么多优质客户资源，怕什么呀？”
    狄野哑然失笑，上前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解释道：“这些优质客户要的只是服务，至于谁提供服务，他们并不在乎，再说了，如果那些势力看中的就是这些优质客户资源呢？”
    黄雅为之失语，等炒好了一盘葱花鸡蛋之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我炒完国债之后，考研分数应该差不多出来了，到时候我以需要去金陵读书为由，把影锋20的股份卖掉，这样以后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和咱俩无关了。”
    “你真要去金陵读研呀？”
    “谁知道呢。”

 第五十一章 抢夺

    范大志带着妻子和小孩去江城的岳父家拜年，本来说正月初八回来，结果正月初七这天下午，他就一个人匆匆赶回了云城，跑到天马电影院隔壁的旗舰店参观。
    “黄丫头，你和狄野不愧是大学生，短短几天功夫，就把生意做成这个样子，真是给范叔我开了眼了。”
    黄雅一听这话，想起昨晚狄野在cfido上发的歇后语，忍不住笑出了声，为了掩饰，她连忙说道：“范叔，狄野太乱来了，还好你今天回来了，要是再晚几天，他说不定把生意都做到金陵去了。”
    “这么说我应该等到明年再回来，让你们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范叔你别开玩笑了，好好劝劝狄野，让他收敛一点，别弄到最后没法收拾了。”
    “我再看看，等下了班再说。”
    下午5点钟，附近银行网点的押运员上门取走了钱箱，狄野随即宣布打烊，等所有店员都离开之后，拉下卷闸门，让黄雅把账本拿出来，让范大志查看。
    范大志打开账本之后，见第一页夹着一张便签条，上面写着“截止2月6日下午5时，总金额为371万元整”的汇总数据，吓了一跳，顾不得细看，问道：“才营业3天，就有这么多客户了？”
    “其中有一部分是之前买影碟机的老客户，他们这两天过来重新登记，转成了套餐用户，新增的客户从这里开始……”
    黄雅一条条的向范大志讲解账目，狄野则见缝插针，把去金陵找熊猫电子订购5000台cd机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忽悠道：“王科长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非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上次我带了20万过去，他只愿意生产330台cd机，后来还是夏总帮忙做担保，才又多生产了一些，凑齐了500台。”
    范大志默算了一下，说道：“剩下的4500台，要270万，对？”
    “没错。范叔，上次那20万是我用私房钱付的，所以订单挂在我爸的名下，剩下的这270万我肯定付不起了，你看是把cd机的订单转移到影锋这里，还是暂时从影锋挪用一笔钱给我应急？”
    范大志在影锋只有40的股份，和狄永昌合伙改造cd机是55分账，在几百万的生意面前，10的差额足够诱人了，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先挪一笔钱给你应急，vcd影碟机是咱们两家人合作搞的生意，没必要分钱给毕万喜。”
    由于开业时间太紧张，影锋还没来得及注册，临时挂靠在范大志的公司名下，黄雅一听这话，趁机说道：“我明天以公司的名义再去开个账户，方便操作。”
    范大志此时已经看完了账本，发现每一笔收支都记得很清楚，发票、收据以及签字等凭证也很完整，对黄雅非常放心，点头道：“行，明天我把公章拿给你。”
    狄野见解决了转账问题，对黄雅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客户资料登记册拿过来，继续忽悠道：“范叔，这两天我姐夫去公安局和税务局跑业务，拉了300多个客户回来，其中甚至有几个处级干部，我觉着这些客户应该重点关照，多提供一些便利服务，比如送碟上门，每月新电影推荐之类的，你觉着怎么样？”
    范大志是做走私电器生意的，处在灰色地带，一直渴望和实权部门的领导搞好关系，闻言立刻来了兴趣，把账本丢在一边，拿起登记册问道：“你姐夫是怎么拉到这些客户的？”
    “就是拿着咱们公司的宣传资料，一家家的上门推销，然后请客吃饭拉关系，账目里都有记录，每天餐饮费按1000块钱报销。”
    “这样啊，那明天我跟他一起去推销，另外餐饮费1000档次太低了，改成2000，要知道饭店里的烟酒是可以带走的。”
    “哦对！我忘了这茬，还是范叔想的周到。”
    狄野大拍马屁，语气夸张的说道：“我姐夫这人档次太低，平时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很吃力，如果范叔出马的话，效果肯定要好很多。”
    范大志一边翻看登记册，一边志得意满的说道：“小野啊，你为了拍我马屁，连你姐夫都损，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
    狄野搓着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是这样的，当初我找黄雅来帮忙的时候，给她开了一个月2000的工资，现在咱们公司能发展的这么好，她功不可没，所以我想给她发点奖金。”
    范大志看了看目光躲闪的狄野，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黄雅，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
    狄野装模作样，嘿嘿傻笑，黄雅则本色演出，满脸通红，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大好事！恭喜恭喜，我早就跟小野说过你们俩很般配。”
    范大志哈哈大笑，豪气冲天的说道：“毕万喜去一趟粤省就拿了1万奖金，黄丫头功劳比他大多了，必须拿2万，另外再多给1万，算是范叔送你们俩的贺礼。”
    黄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谢谢范叔。”
    “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
    晚上范大志请狄野和黄雅吃了顿饭，吃完又跟着两人一起来到狄家，和狄永昌聊了将近一小时的闲话，然后才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狄野走进卧室，一边登录马华誊刚刚架设好的cfido站点，一边对坐在旁边看书的黄雅说道：“毕万喜完了，早则一两天，迟则五六天，他的股份就要被人抢走了。”
    “范叔要抢毕万喜的股份？”
    “范叔不会抢，但是他会拿毕万喜的股份去讨好他认为值得结交的人，毕万喜糊里糊涂的，肯定保不住自己的股份。”
    黄雅大为紧张，问道：“那你的股份呢？”
    狄野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暂时是安全的，因为他们需要我把影锋弄的更大，赚更多的钱。”
    狄野猜测的非常准，仅仅过了两天，正月初九的晚上，范大志在凌云饭店摆了桌酒宴，介绍了两个人给狄野认识，说他们收购了毕万喜的所有股份，是公司的新股东。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30岁左右，矮矮胖胖的，戴着眼镜，说话态度谦卑，一团和气，像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女的大约只有20出头，容貌艳丽，身姿妖娆，非常高调，在席间大肆炫耀自己的出国经历以及身上的名牌首饰，一看就是个被包养的情妇。
    等酒宴结束之后，范大志开着一辆桑塔纳送狄野回家，在路上说道：“毕万喜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被打了一顿，断了几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明天另外安排个人去城隍庙那边的租碟店值班。”
    “让黄雅的弟弟去，他和毕万喜一起去粤省买过光碟，之前也在店里帮过忙，知道怎么做。”
    “行，那就让他去值几天班。”
    范大志透过后视镜，看狄野一脸淡定，有些惊奇，问道：“小野，你不害怕吗？”
    狄野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毕万喜是砧板上的肉鸡，我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应该没有人会做杀鸡取卵的傻事？”
    范大志闻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又说道：“这几天如果有人来找你买股份，不要答应，我会帮你摆平的。”
    “多谢范叔…对了范叔，我办香港通行证有门路了吗？”
    “以前是没有门路，现在有了，过两天就能帮你办好。”

 第五十二章 扩张

    “燕姐，这个酱萝卜真好吃，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啊，这个简单，回头我教你，保证一学就会。”
    狄燕从厨房里拿出两碟小菜，摆在餐桌上，正准备去喊睡懒觉的陆汉明起床，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于是说道：“芳菲，去开门，肯定是小弟来了。”
    夏芳菲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收拢起来，用橡皮筋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走过去打开房门，见狄野穿着深棕色的西装，系着红色的条纹领带，一副商务精英的范儿，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你今天是来给我当男秘书的吗？”
    狄野单手插兜，摆了个故作深沉的姿态，说道：“夏总，我这样帅不帅？”
    所谓人靠衣装，狄野平时穿的都是羽绒服之类的普通服饰，忽然换了一身正装，显得既俊朗又挺拔，夏芳菲是个颜值党，心头涌起爱慕之情，伸手在他胸口乱摸，调笑道：“帅呆了，等会来我屋里，我要仔细检查你的身体状况和工作能力。”
    狄燕从卧室里出来，见状笑着说道：“骚包！我要的鸡蛋饼呢？”
    “带来了，老妈亲手做的。”
    狄野从深沉型男切换成温柔暖男，举了举手上的两个保温盒，对夏芳菲说道：“我专门给你买了豆腐脑，没让老板放调料，咸甜自己调。”
    夏芳菲眉开眼笑，贴上去亲了他一口，狄燕在后面看到了，鄙视道：“芳菲，你也太好收买了，一碗豆腐脑就亲上了？”
    “我是为了占便宜吃豆腐，不是为了豆腐脑。”
    “你真是个女流氓…过来吃饭，别站在门口吹冷风了。”
    陆汉明昨晚有应酬，喝了不少酒，早上还有些宿醉，打着哈欠走出主卧，见狄野穿的如此正式，精神一振，问道：“小野，今天又有什么安排？”
    “姐夫你先去洗漱，等会边吃早饭边说。”
    陆汉明去卫生间洗漱过后，重新出来的时候，见狄野坐在沙发上，举着一张云城旅游地图看，问道：“你今天要和芳菲出去玩？”
    “不是，我打算今天一天之内，在云城开10家影锋分店。”
    “啥？！”
    陆汉明吃了一惊，狄燕和夏芳菲也很惊诧，从餐桌那边扭头看他，狄野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把昨晚范大志介绍新股东的事讲了一遍，问道：“姐夫，你知道这两个人什么背景吗？”
    陆汉明想了想，说道：“那个郑应强，可能是城建局副局长郑奎的亲戚，任英莲就不知道了。”
    夏芳菲这时插话道：“我知道，任英莲是三江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钟荣科的情妇。”
    陆汉明双手一拍，恍然道：“那应该没错了，前天中午范大志带我去过三江省进出口公司。”
    狄燕大感惊奇，打量着夏芳菲，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芳菲一边用勺子喝豆腐脑，一边解释道：“我和文静姐这两天为了发展影迷俱乐部的会员，联系了一些在云城本地工作的优秀校友，钟荣科是云大化工学院毕业的，他没让自己老婆参加俱乐部，而是推荐了任英莲。”
    狄燕更加惊奇了，说道：“你和文静姐搞的那个看电影俱乐部，要有身份的人推荐才能加入？”
    “那当然，我们是高端俱乐部，每年只收100个会员，而且仅限女性。”
    狄燕对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很敏感，扭头问狄野道：“这是你搞出来的？说是电影俱乐部，其实是枕头吹风俱乐部。”
    狄野摇头否认，说道：“我让芳菲找文静姐弄个影迷俱乐部，好方便推销vcd影碟机，结果她俩一通折腾，搞了个所谓的私人影迷俱乐部，和我的目的南辕北辙。”
    夏芳菲见狄燕不信，帮忙辩解道：“文静姐曾经陪刘教授去东瀛留学，东瀛很多企业都有职员夫人会，定期举办活动联络感情，所以她就想在云大也搞一个。”
    “原来是这样。”
    90年代中期正值东瀛经济鼎盛时期，国内有很多人无脑追捧他们的管理文化，狄燕有些心动，问道：“我不是云大的，能入会么？”
    “你弟弟是云大的呀，当然可以入会，回头我给你办一张会员证。”
    陆汉明对影迷俱乐部不感兴趣，就着小米粥吃了一张鸡蛋饼，问道：“小野，你刚才说今天要开10家分店，打算怎么开？”
    “这几天有不少人去粤省买光碟回来了，分别在城隍庙和电脑城开了6家店，由于我们搞的套餐捆绑了云城大多数有vcd影碟机的客户，这几家店的生意很冷清，我打算今天把他们全都收编了，改成影锋的加盟店。”
    狄野折叠了一下地图，只展示市中心的地段，继续说道：“另外我还要在云大北门、市政府、青云路以及丰悦苑附近租4家铺子，开影锋的直营店，这样一共是10家，明后两天再开10家，争取正月十五之前，在云城所有大型小区门口都开一家店，总共大约50家。”
    狄燕被他的宏伟计划吓到了，放下筷子呵斥道：“你疯啦？知不知道开这么多店要多少钱？一年光租金就要上百万！”
    “没那么多，那6家现成的店不用我掏钱，让他们给我钱，按月收加盟费，另外44家店，除了几个热门地段按年付租金之外，其余的全部按月付租金，有得赚就继续租，没得赚下个月就不租了。”
    “商铺又不是民房，谁会按月租给你？”
    狄野哈哈一笑，说道：“姐，我是顾忌公司形象才去租商铺，如果租不到，我就改用民房开分店，不仅一毛钱都不出，甚至还能倒赚钱。”
    狄燕气极反笑，哼哼道：“胡说八道！”
    陆汉明现在是狄野的脑残粉，不觉得他在胡说，饶有兴趣的问道：“小野，你怎么用民房开店？”
    “很简单，现在一部电影光碟售价50块钱，租一次要10块钱，姐夫你给我1000块钱押金，外加500块钱加盟费，我把影锋在邮电小区里的套餐客户名单给你，然后你去我那拿光碟回来，转租给他们，租金咱们按37分账，你3我7。”
    “租金是从那2500块钱的套餐费里扣，对？”
    “没错，你转租的时候收不到租金，只能登记客户信息，月底拿到旗舰店那报备，然后就能分钱了。”
    “一部电影租1次10块钱，每次我能分到3块钱，500块钱加盟费，我得租出去168部电影才能回本，168部电影也太多了，得租很久？”
    狄野摇头而笑，说道：“影锋在邮电小区有37个套餐客户，假设每个客户每周租一部电影，仅仅需要5周的时间就能租掉168部电影了，剩下的都是纯利。姐夫，这个生意不用租门面，在家就能干，而且又简单又轻松，一个多月就能回本，你愿不愿意做？”
    “我肯定愿意啊！”
    狄野耸了耸肩膀，对狄燕说道：“看，姐，我一毛钱都没出，只凭几句话，就让姐夫倒贴500块钱，在你家里开了个分店。”
    狄燕嫌陆汉明不争气，瞪了他一眼，但又无法反驳，只好咬了一大口鸡蛋饼，低头喝粥。
    陆汉明难得见狄燕吃瘪，脸上笑开了花，给她夹了块酱萝卜，说道：“燕子，以后别和小野谈生意上的话题，他脑子太灵活了，一般人比不了的。”
    夏芳菲深有同感，安慰道：“燕姐，狄野最会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咱们是正经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狄燕犹自不服气，想了想之后又问狄野道：“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要花钱租商铺开直营店，直接这么干不就得了。”
    狄野有些无奈，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说道：“第一，我要以开直营店的名义，把公司账目上的钱卡住，不让那两个新股东挪用；第二，这种招数遗祸无穷，我不想当坏人把事情做绝。”
    陆汉明不明白，说道：“这有什么遗祸无穷的？你赚加盟费，我赚转租费，各取所需，挺好的啊。”
    “姐夫，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是好人，只收你1000块钱押金和500块钱加盟费，我要不是好人，会收你3000块钱押金和2000块钱加盟费，等几个月之后你发现赚钱无望，想拿回押金和加盟费的时候，我早就跑的没影了。”
    “2000块钱加盟费，租一部电影我能赚3块钱，要租667部电影……”
    狄野见陆汉明仍旧有些迷糊，居然还在那计算，忍不住直摇头，说道：“姐夫，现在整个云城的vcd市场都由我控制，我说一部电影的租金是10块钱，那就是10块钱！等再过一阵子，各大品牌的影碟机以及租碟店纷纷出现的时候，可能一部电影的租金只要2块钱了，37分账的话，你租一次只能赚6毛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2000块钱的加盟费赚回来？”
    陆汉明哑口无言，狄燕哈哈大笑，有样学样，给他也夹了块酱萝卜，复述道：“汉明，以后别和小野谈生意上的话题，他脑子太灵活了，一般人比不了的。”

 第五十三章 冲突

    垄断就像核弹，作为筹码和人谈判威力无穷，因此狄野的扩张计划进展的非常顺利，从正月初十早上开始执行，截止到正月十二晚上，以每天10家的速度，成功开了30家分店。
    这30家分店只有青云路、市政府等热门地段的店面是花钱租的，其余各个小区门口的分店，几乎都是找房东合作搞出来的，不仅没花租金，还倒赚了一笔加盟费。
    狄野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押金和加盟费收的不高，而且按月签合同，把风险降到了最低，再加上vcd租碟店不需要装修，只需要雇一个店员，放一本电影目录，以及挂一个影锋的招牌即可，因此非常受欢迎，等到正月十三的时候，他已经不用到处去选址了，房东会主动跑来旗舰店求合作。
    分店的迅速扩张，不仅解决了租碟麻烦的问题，还拔高了影锋的口碑和人气，让办套餐送vcd影碟机的活动更加火爆，于是在狄永昌的多次催促下，狄野在正月十三这天下午，打电话给夏建武，再次订购了2000台cd机以及相应的解压卡。
    “大哥！你打包卖了这么多cd改装机出去，下个月我还怎么卖自家的vcd影碟机？”
    “喂喂喂，别乱喊大哥，我可担当不起。”
    “别说喊大哥了，就是喊大爷我也立马开口，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悠着点，给我留点汤喝。”
    狄野从电话里听出了夏建武的焦虑，问道：“你那边不顺利？”
    “顺利个鬼啊，我想独立建厂，弄个自己的品牌，我爸非要让熊猫电子入股，用熊猫的牌子，说这样更好卖，只为这事就吵了三天，到现在还没下定论。另外我看好的几个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本来说好了一起辞职的，现在又都打了退堂鼓……”
    夏建武吐了几分钟苦水之后，话锋一转，说道：“现在关键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解码芯片的供应，另一个是启动资金，只要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其余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资金不是问题，你先把解码芯片的供应搞定。”
    “你给个准话，到底打算投资多少？什么时候投资？”
    “我3月1日去一趟金陵，到时候看情况而定，少则投资200万，多则投资500万，这话够准了？”
    “你这中间差了300万，哪里准了？”
    狄野握着话筒，摇头而笑。
    从熊猫电子采购的7000台cd机，每台出厂价只有400多块钱，对外却宣称600块钱，其中去掉贿赂王科长以及其他相关人等的费用，至少有100块钱落入了夏建武的口袋，帮他赚了70万，建个小厂子绰绰有余了，结果这家伙居然还不停的哭穷，显然是想扮猪吃老虎。
    狄野没有兴趣经营vcd影碟机公司，夏建武想靠这种方式争取主动，那就让他主动好了，于是说道：“3月1日我去金陵看看情况，如果你缺钱，我就多出点，如果你不缺钱，我就少出点，反正厂子你做主，我辅助。”
    “你倒是自在。”
    夏建武适可而止，没有再多试探狄野了，转而说道：“我有两个朋友明天想去云城考察租碟连锁店，顺便把小妹开学要用的行李带过去，你帮忙招待一下，顺便指点指点，没问题？”
    “没问题。你之前不是说要来接芳菲回去过元宵节吗？”
    “我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过元宵节，让小妹就在云城待着，反正也快开学了。”
    “你爸会同意？”
    “他比我还忙，早忘了还有个女儿在云城。”
    狄野哑然失笑，说道：“你这话太假了，芳菲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
    “我为什么说假话，你心知肚明，小妹太单纯了，报个平安都能说漏嘴，要不是我帮忙遮掩，我爸早就去云城揍你了。”
    夏建武说完轻轻叹息了一声，提醒道：“明天好好招待我那两个朋友，别漏了马脚。”
    狄野摸了摸额头，擦掉不存在的冷汗，说道：“我明天在旗舰店恭候他们。”
    和夏建武结束通话之后，狄野招待了一个过来谈加盟的商铺老板，等签完协议，送他出门的时候，看到黄宗山开着金杯车过来了。
    “小野哥，在忙呢。”
    “你这么快就考到驾照了？”
    黄宗山现在对狄野很尊重，不像以前那么拽，痞气也消退了不少，认认真真的解释道：“我去年暑假就学会了开车，只是一直没去考驾照，前两天去驾校找个师傅重新培训了一下，考试一次过。”
    “开车不是闹着玩的，小心点。”
    狄野随口叮嘱了一句，把手上招待客人用的香烟丢给了他，问道：“毕万喜现在怎么样了？”
    “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就是没什么精神，一直躺在床上发呆，连饭都不怎么吃。”
    “查清楚是谁打的他吗？”
    黄宗山虽然还不到20岁，却是个老烟民了，熟练的点了根香烟，说道：“是一个外号叫任大头的人，在日化厂那边开了家歌舞厅，据说背后有人罩着，面子很大，派出所都不敢管他。”
    姓任的话，那应该是钟荣科的情妇任英莲指使的…
    狄野和毕万喜只是泛泛之交，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打听这件事不过是未雨绸缪，防止有人对自己下黑手，现在搞清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了，说道：“把车钥匙给我，我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
    “要我陪你么？”
    “不用，你去店里陪你姐聊会天。”
    云大正月十六开学，狄野坐拥两个妹子，开学之后肯定不会住宿舍，所以前天他去考察分店选址的时候，顺便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现在忙里偷闲，跑去百货大楼采购生活用品。
    金杯车内部空间很大，能装很多东西，狄野除了买床单被子，锅碗瓢盆等日用品之外，还买了哑铃、篮球、羽毛球之类的运动器材，为锻炼做准备，毕竟要伺候两个妹子，身体不好不行。
    等采购结束，重新回到旗舰店的时候，已经快下午5点了，狄野在门口停好车之后，立刻发现不对劲，因为他透过橱窗，看到所有人都围在了业务区，没有人在接待区看电影。
    “靠！十有八九是某个新股东来闹事了。”
    狄野随手抓起刚买的羽毛球拍，走进店里，听到人群里面有个女人气势汹汹的嚷嚷道：“小贱人！你只是个打工的，老娘是股东，让你把钱拿出来，你居然敢不拿，真是反了天了……”
    “都给我让开！”
    狄野大喝了一声，用羽毛球拍敲打身边的桌子，发出嘭嘭嘭的响声，将围观人群驱赶开来，走上前一看，发现任英莲穿着貂皮大衣，拎着lv的提包，趾高气扬的站在收银台前，指着守在钱箱旁的黄雅喝骂。
    黄宗山站在收银台的入口处，用身体挡住了通道，脸上有道明显的红印子，应该是被任英莲打了耳光，狄野见状皱起了眉头，问道：“任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任英莲不知道是情商极低，还是被人奉承惯了，居然没有看出狄野的愤怒，反而把他当帮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狄经理，你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个小贱人开除了！我让她拿10万块钱给我，她居然说没有，我明明看到钱箱里有很多钱。”
    狄野脸色更加冷峻了，嘲讽道：“任小姐，你是要我打110送你去监狱，还是打120送你去精神病医院？”
    本来安静的围观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任英莲大为气恼，撒泼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然后从提包里拿出大哥大，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我明白了，你和这个小贱人是一伙的，吃里扒外！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老范，让他来做主。”
    狄野挥了一下羽毛球拍，冷笑道：“别打给老范了，打给任大头或者钟总，让他们来救你，否则你今天出不了这个店门。”
    任英莲智商堪忧，连狄野如此明显的威胁都没听出来，反而更加嚣张了，嚷嚷道：“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大哥过来，到时候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行，你让他来，到时候看谁满地找牙。”

 第五十四章 以退为进

    “钟总，任大头和他的几个小弟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30分钟之内派人来影锋旗舰店把任小姐领走，否则后果自负。”
    “你……”
    钟荣科话还没说出口，对面就挂掉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他有些愕然，关掉免提，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范大志说道：“你这个便宜侄子，不怎么好惹啊。”
    范大志抽着烟，苦笑道：“我早就说了，狄野不是毕万喜那种废物，任英莲去招惹他，只会自讨苦吃。”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钟荣科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说道：“我本来以为他一个在校大学生，遇到泼妇和流氓会惊慌失措，请你去救场，然后你趁这个机会，把公章和账本弄到手，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解决了。”
    “他连云大杀人狂都敢抓，泼妇和流氓算个屁！”
    由于冯世杰的案件会严重打击云大的声誉，在学校的强力干预下，警方处理的很低调，狄野、夏芳菲以及石玉成等当事人也都拒绝接受记者采访，因此虽然有不少媒体报道过这起案件，但都语焉不详，缺乏细节。
    钟荣科是云大校友，自然知道详情，不屑的笑了笑，说道：“只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而已，杀人狂又不是他亲手抓的。”
    范大志正想反驳，这时公文包里的大哥大响了，他一边开包去拿，一边说道：“肯定是狄野打过来的。”
    “把大哥大搁桌子上，我听听他要说什么。”
    范大志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到烟灰缸里，然后按下了大哥大的接听键，用平时常用的语气说道：“小野，什么事？”
    “范叔，今晚有没有空？把郑总和钟总都叫出来，咱们开个股东会议，把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免得起误会。”
    范大志目视钟荣科，见他点头了，于是说道：“行啊，几点钟，在什么地方？”
    “7点，就在旗舰店里。”
    “好，我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三江省进出口公司的办公楼距离影锋旗舰店不足1千米，等范大志挂断电话之后，钟荣科走到落地窗前，远眺着店门口醒目的招牌，问道：“影锋的钱，你现在一分都转不出来？”
    “黄雅那个死丫头把公章拿走了，一直没还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钱在哪家银行，怎么转？”
    “老范啊老范，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把公章随便给人。”
    “你要是有个手下，短短十几天帮你赚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你也会信任有加的！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钟荣科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下个月急需用钱，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把公章和账本拿到手。”
    “我尽量。你要用多少钱？”
    “至少500万。”
    范大志吓了一跳，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钟荣科吐了口烟圈，一脸阴沉的说道：“我去年挪用公司的钱炒粳米期货，亏了500多万，下个月上级要来查账，我得把这笔亏空填上，否则不仅职务不保，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范大志1990年辞职下海的时候，第一桶金就是钟荣科利用职务之便帮忙弄的，两人平时经常往来，牵扯到很多利益，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闻言大感头疼，想了想之后说道：“狄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我现在去旗舰店接任英莲，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行，你去。”
    范大志开着钟荣科送他的二手桑塔纳，来到影锋旗舰店之后，见门口的饮水机被人推倒了，水流了一地，接待区的8台电视机被人砸了3台，到处都是玻璃碎片，桌椅板凳也是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狄野没有让人收拾，而是站在旗舰店外面的台阶上，一手拿着香烟盒，一手拎着啤酒瓶，和十几个闲汉围在一起侃大山。
    “还是贵叔机灵，把饮水机推倒，大喊一声有电，把那几个小痞子吓得够呛。”
    “王哥，刚才要不是你英雄救美，护着小月，她肯定会受伤，明天我让她亲手给你泡咖啡，到时候千万别害羞，约她去逛街。”
    “周建，你小子以后少看点武侠片，还真以为自己会飞啊，居然敢跳起来踹人，没把腰摔坏算你命大……”
    范大志见那帮闲汉中既有穿西装的白领，也有穿棉袄的民工，既五十多岁的老头，也有十几岁的少年，明显不是一个路数的，狄野却能面面俱到，跟每个人谈笑风生，不由得大为纳闷，暗自嘀咕道：“这小子明明是个内向的性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健谈了。”
    狄野也看到了范大志，把手上的烟盒交给黄宗山，走过去说道：“范叔，钟总让你来接任小姐？”
    “是啊，我刚才在家打麻将，钟总火急火燎的让我过来接人，所以就赶紧过来了。任英莲人呢？”
    “在里面。”
    范大志一边朝店里走，一边假模假样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狄野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任小姐脑子有病，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莫名其妙的跑来找黄雅要10万块钱，黄雅没给，她就喊她大哥带几个小痞子过来硬抢，还好当时店里的顾客见义勇为，帮忙守住了钱箱，警察也及时赶到，把他们都抓走了。”
    “这个任英莲被宠坏了，太任性，回头我让钟总好好管教管教她。”
    任英莲被狄野关在了收银区里，头发散乱，两边脸上都被人打了耳光，红彤彤的，见到范大志进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嚷嚷道：“老范，你快打电话给钟总，让他带人来教训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
    范大志毫不客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扭头对狄野说道：“好男不跟女斗，你怎么把她打成这样？”
    “我没打她，黄雅打的，因为任小姐先打了黄宗山一个耳光。”
    范大志再次刷新了对黄雅的认知，皱眉道：“这事闹的，都没法收场了，钟总那边……”
    狄野打断了范大志的话头，说道：“范叔，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把任小姐送到钟总那去，等晚上咱们开股东会议的时候再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范大志嗯了一声，但并没有动弹，试探道：“小野，如果只是为了这场闹剧，没必要开股东会议，毕竟这事和郑总无关，只要和钟总一起吃个饭就能解决。”
    “这场闹剧只是顺便聊聊，主要是我想跟你们通报一下公司最近的经营情况，另外云大马上要开学了，我和黄雅准备退出影锋，得把交接工作准备一下。”
    范大志闻言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你…你和黄丫头要退出影锋？”
    “是啊，我要准备考研复试，黄雅要写毕业论文，另外我们俩还要参加毕业实习，实在分不开身，只能退出影锋，不然万一耽误了学习，拿不到毕业证就麻烦了。”
    范大志难掩喜色，连挽留的场面话都没说，追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退出？”
    “影锋现在主推的几个活动，都限定在正月，如果我和黄雅现在退出的话，这些活动就会半途而废，太可惜了，所以我们打算等正月结束之后再退出，按阳历算的话，正好是2月28号，所以今晚开股东会的主题，就是到时候如何交接。”
    范大志一听他要在2月28日退出，更加欢喜了，完全忘记了任英莲的存在，从公文包里拿出大哥大，说道：“我现在就通知钟总和郑总，晚上7点整，就在这里开会，对？”
    “对，就在这开，毕竟是旗舰店，有纪念意义。”

 第五十五章 诱饵

    范大志带走任英莲后，狄野给门口的闲汉们每人发了一包香烟，把他们打发走了，然后把黄宗山叫到店里，单独奖励了他800块钱，夸赞道：“你今天表现的很好，不仅护住了你姐，还守住了收银台入口，关键时候靠得住，是条汉子。”
    黄宗山虽然在外面瞎混，但本质上只是个未满20的毛头小子，还残留着些许纯真，没有居功，讪讪然的说道：“我当时想去揍那个女人，是我姐拉住了我，让我守着入口的。”
    狄野把钱塞到他手里，继续夸道：“你被女人打了耳光，还能保持理智，听你姐的话，已经很了不起了，全国上下没几个人有你这样的定力。”
    黄宗山难得被夸了一次，乐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收起钱，然后环视着一片狼藉的店铺，积极表现道：“小野哥，我帮你把这里打扫一遍。”
    “不用打扫，就保持原样，我等会和钟总开会，让他看清楚损失，然后要赔偿。”
    黄宗山听到这话，联想到了电影里的黑帮大佬谈判，摩拳擦掌道：“小野哥，我陪你一起。”
    “我们是开股东会议，你不是股东，只能站在门外吹冷风，陪不了。”
    “在门口可以帮你望风啊，万一那个什么钟总耍阴招，又找一群混混过来，我好帮你报警。”
    狄野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驱赶道：“钟总是生意人，来开会是为了和气生财，不是为了好勇斗狠。你回家去，别在这磨蹭了。”
    黄宗山误会了和气生财的意思，更加不愿意走了，一脸愤恨的追问道：“他是来帮任英莲要那10万块钱的？”
    狄野见状，干脆搬了两个塑料板凳过来，招呼他坐下，说道：“你以为10万块钱很多，对？其实10万块钱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任英莲真想要，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我，然后私下里过来拿，但是她非要在旗舰店营业期间跑来闹腾，很明显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狄野没有急着解答，而是反问道：“你经常在街头混，应该知道现在的放贷利息是多少，就借一年的那种。”
    “知道，关系好的话大概2成，关系不好就2成半到3成。”
    “那你知道影锋在银行里有多少钱吗？”
    “不知道，我姐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
    “截止到今天下午，影锋在银行有1020万，而且每天以100万左右的速度增加，这么多钱，如果拿出去放贷，一天能赚5000多块钱，如果拿出去炒股或者投资，会赚的更多。”
    黄宗山注意力跑偏了，啧啧惊叹道：“每天100万？咱们公司这么赚钱？”
    “那不是赚的钱，而是客户暂时放在公司里的钱！所以我和你姐控制着公章和账本，不让钟总、范总以及郑总插手乱搞，假如你是他们，明知道公司里有1000多万的钱，却不能自己花，也不能拿出去用，能忍吗？”
    “那肯定不能忍啊，别说1000多万了，就是几万块钱，我也忍不了。”
    狄野被黄宗山的坦诚逗笑了，说道：“所以钟总才会派任英莲来捣乱，想让我和你姐出丑，只要我俩出丑了，他和范总以及郑总就有借口把公章和账本拿走，然后为所欲为。”
    黄宗山这才明白过来，发狠道：“刚才就不应该把任英莲放了，应该扣下来当人质！”
    狄野不屑的笑了笑，说道：“那不过是个炮灰而已，你觉着钟总会在乎她？就算钟总在乎她，不动手了，范总和郑总早晚也会动手的。”
    黄宗山一想也是，有些泄气，问道：“如果他们三个以后一直耍这种阴招，该怎么办？”
    “想知道怎么办，就回学校好好读书，否则你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只能当个像任英莲那样的炮灰。”
    狄野觉得让他知道刚才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了，不再继续解答，再次驱赶道：“你先回家，我要去吃晚饭了。”
    赶走了黄宗山之后，狄野去附近找了家饭馆，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等到6点45分左右，郑应强坐出租车来到了旗舰店，进门之后见满地狼藉，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看起来已经知道了下午的闹剧。
    “狄经理，这事钟总做得不地道，等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就是了，没必要退出影锋嘛。”
    “郑总，我确实是因为学业繁忙，顾不上这边才要退出的，和下午的事无关。”
    “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在校大学生，像你这么会做生意的大学生，全国估计是独一份了。”
    郑应强八面玲珑，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和任英莲截然相反，但狄野却对他更加警惕，因为泼妇很容易对付，笑面虎却防不胜防。
    又过了几分钟，钟荣科开着一辆皇冠轿车，带着范大志来到了旗舰店，狄野和两人扯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起身拉下了卷闸门，正式开起了股东会议。
    狄野没有和钟荣科在下午的闹剧上扯皮，一开场就甩出影锋最新的财务报表，详细介绍了每一笔款项的来源，当钟荣科听到账面上有1020万的时候，面露狂喜之色，当听到正月结束的时候，账面上会有2000万左右的资金时，狂喜都要变成狂笑了。
    “狄经理，关于下午发生事，我必须诚恳向你道歉，任英莲仗着我平时宠她，无法无天，明天让她……”
    狄野抬手打断了钟荣科毫无诚意的道歉，说道：“钟总，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和女人一般见识，任小姐的事就这么算了，但是任大头不能就这么算了，旗舰店是我们影锋的招牌，被他带人砸了个稀巴烂，要是不被严惩，以后业务肯定要受影响。”
    郑应强点了点头，赞同道：“狄经理这话说的在理，要是任大头来店里打砸抢了之后，还能毫发无伤，客户会怎么看我们？其他人会不会效仿？所以必须要严惩，否则不足以服众！如果钟总不反对的话，我回头去市公安局找朋友问问，看怎么安排他。”
    钟荣科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抽了两口烟之后说道：“任大头是任英莲的堂兄，从小就爱闹事，胡作非为惯了，确实该受点教训了。”
    狄野看了一眼范大志，见他聚精会神的盯着账本看，完全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只好自己说道：“郑总和钟总收购毕万喜的股份，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结果任大头却自作主张，把毕万喜打断了几根肋骨，现在他在医院里不吃不喝，有自杀的倾向，毕万喜的爷爷是香港人，这事万一闹起来，对影锋的生意一样有影响，所以我打算去安抚一下他，你们看怎么样？”
    范大志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说道：“对，毕万喜确实要安抚一下，不能让他破坏了公司的大好局面。”
    钟荣科和郑应强也都同意了，问道：“狄经理打算怎么安抚？”
    狄野竖起三根手指，说道：“第一，严惩任大头的时候，顺便让毕万喜把气出了；第二，给毕万喜一笔封口费，让他闭嘴；第三，我让朋友把毕万喜送去鹏城，不准他再回云城。”
    “狄经理安排的很周到，三管齐下，毕万喜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该消散了，就这么办。”
    聊完了公司以及毕万喜的事之后，狄野开始给自己争取利益，做好退出影锋的准备，说道：“我在担任影锋总经理期间，一毛钱的工资都没有，等正月结束退出的时候，要拿一笔10万的奖金，你们没意见？”
    10万块钱的奖金虽然听起来很吓人，但是狄野的业绩太过耀眼，因此三人都没有反对。
    “我手上有20的影锋股份，打算在退出的时候一并出售了，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商量个内部价给我，如果没兴趣，我就放出风声卖给感兴趣的人。”
    此言一出，范大志和钟荣科立刻对视了一眼，郑应强则推了推眼镜，本来笑嘻嘻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贪心不足

    “慈悲心肠白素贞，刀下留人收小青……”
    狄野回到家的时候，见黄雅正在陪张秀芝用vcd影碟机看《新白娘子传奇》，于是调侃道：“小雅，你居然公器私用，把店里最受欢迎的光碟偷偷拿回家讨好咱妈。”
    “我下班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来还光碟……”
    张秀芝现在特别偏心，护着黄雅，不让她解释，说道：“儿媳妇讨好婆婆天经地义，你多管什么闲事。”
    狄野凑过去，嬉皮笑脸的说道：“你儿媳妇是我媳妇，我为什么不能管？再说没有我这个儿子，你哪来这么好的儿媳妇？”
    张秀芝被他的无赖样子逗笑了，嗔怪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厚脸皮的儿子！”
    黄雅还没有完全适应新身份，被媳妇这样的词语弄得有些害羞，站起身来朝厨房走，说道：“你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帮你热一下菜，电饭煲还在保温。”
    “我吃过了，你陪咱妈看电视剧，我去玩电脑。”
    “瞧瞧，儿子长大了只会顾着自己玩，根本不会陪爹娘，所以还是女儿好……”
    在张秀芝的念叨声中，狄野走进自己的卧室，召唤出小红花，在她软萌悦耳的语音提示下，在笔记本电脑上写浏览器程序。
    自从上次去刘少松家，和他打赌之后，狄野虽然到处忙活，看似全身心的经营影锋，其实每天一有闲暇，就和小红花用意识交流，研究如何写出一款符合1995年互联网现状的浏览器，经过七八天的努力，现在已经基本写好了。
    之所以会这么快，是因为此时的互联网非常原始，连最基础的htl语言都没成熟，版本号还停留在09，技术标准只有700多字，其余诸如css、javascript、okie、do等技术就更不用提了，根本不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浏览器的功能很少，只能显示静态的文字和图片，连电子邮箱都打不开，极其简陋，和2023年的浏览器相比，只能算个玩具，研发难度很低。
    而刘少松主动和狄野打赌，认为研发浏览器很难，是因为1995年国内懂网络编程的人太少了。
    wrichardstevens的经典名着《tcp\/ip详解》一共有三卷，狄野那天拿出来的是第一卷，副标题叫做“协议”，内容以理论为主，即使看懂了，也没法立刻编程，因为脑子会了手不会，是人之常情。
    正因为如此，《tcp\/ip详解》的第二卷副标题叫做“实现”，提供了500多幅图例和多行代码，详细讲解网络编程的具体实践，但是狄野却没法拿给刘少松看，因为两人打赌那天是1995年2月5日，而第二卷的发行时间是1995年2月10日。
    至于对研发浏览器帮助更大的第三卷，发行于1996年，狄野就更不可能拿给刘少松看了。
    如果用个类比的话，在1995年的时候，《tcp\/ip详解》就像《九阳神功》，其余人学的都是残缺版，只有狄野掌握了全套内容，而且还拥有太极拳（小红花）和乾坤大挪移（未来知识）等神功，相当于巅峰时期的张无忌，写一个简单的浏览器自然不在话下。
    狄野对着笔记本电脑，敲了十几分钟代码之后，黄雅推开房门，端着一杯绿茶走了进来，模仿赵雅芝的样子，温婉贤良的说道：“官人，请用茶。”
    黄雅很喜欢模仿明星，也很善于模仿，表情、语气以及仪态都惟妙惟肖，狄野有样学样，起身接过茶杯，放在电脑桌上，然后握着她的双手，深情款款的说道：“娘子辛苦了。”
    “哎呀你学的不像，不是连在一起说的，要分开说，是‘娘子，你辛苦了’。”
    “你在云大学工商管理太屈才了，应该去北影学演戏的。”
    “要论演戏我哪里比得上你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黄雅和夏芳菲一样，都对当明星没什么兴趣，和狄野互相打趣闲聊了一会之后，问起了晚上的股东会议，狄野把经过简单介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他们三个心怀鬼胎，不会让我把那20的股份卖给外人的，肯定会开个高价内部收购。”
    “能开多高？”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的底线是200万。”
    黄雅最近接触了太多资金，已经对钱没了感觉，对200万的报价并不吃惊，只是有些担忧，提醒道：“别忘了他们喜欢仗势欺人，收购毕万喜40的股份才给了20万。”
    “仗势欺人得看局面，现在的局面有点像斗兽棋，我是小老鼠，范叔是猫，钟荣科和郑应勇是狗……”
    黄雅忍俊不禁，笑着说道：“范叔被你玩的团团转，应该你是猫他是老鼠。”
    “只是个比喻，不要较真。”
    狄野端起电脑桌上的绿茶，轻啜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云城是省会，有权有势的人很多，一旦我把影锋有上千万闲置资金的消息放出去，立刻会有老虎狮子级别的人物扑过来，钟荣科和郑应勇这两条狗，在老虎狮子面前根本不够看，所以他们不敢像对付毕万喜那样对付我。”
    黄雅觉得有道理，又问道：“200万不是小数目，他们会给么？”
    “咱们搞的活动套餐是以5年为单位的，现在银行5年定期存款利率是1386，如果月底我们搞到了2000万，放银行里存5年，利息有1386万，20的股份收益是277万，这是最保守的收益，所以200万他们应该会给的。”
    黄雅听他这么一算，觉着200万太亏了，说道：“他们不可能把2000万存银行里吃利息，肯定会拿去做投资或者炒股票，你可以趁机卖贵一点。”
    狄野摇头而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是至理名言。200万差不多了，再多会引起麻烦的，毕竟咱们只是小人物，一下子吃太多容易撑死，再说咱们有别的计划，没必要在这点小钱钱上浪费时间。”
    黄雅白了他一眼，反驳道：“你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上百万的钱都不放在眼里，还小钱钱……”
    这时台式机旁边的固定电话响了，狄野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捧着茶杯，老神在在的说道：“我猜这个电话是范叔打来的，你信不信？”
    黄雅没有理他，起身按下了固定电话的免提键，结果还真是范大志打来的，他用远比平时热情的语气说道：“小野，我跟你爸在老杨火锅店吃饭，你也过来也吃点。”
    “范叔，都8点多了，还吃火锅啊？”
    “大冬天的，吃火锅热热身子，黄丫头在不在家？在的话叫她一起来吃点。”
    “她在，你和我爸先吃，我们一会过去。”
    等电话挂断之后，黄雅打开衣柜，一边找适合吃火锅穿的旧外套，一边猜测道：“范叔是想找你买那20股份吗？”
    “不是，范叔是害怕了，想让我别卖股份。”
    狄野忙里偷闲，继续对着笔记本电脑敲代码，同时分析道：“以前是毕万喜最容易被欺负，现在是范叔最容易被欺负，如果我不卖股份，和他联手，有影锋60的控股权，勉强还能控制局面，如果我把股份卖了，他就成了有40股份的大肥羊，随时都可能被人坑死。”
    黄雅闻言，扭头说道：“范叔对咱们一直不错，你帮他想想办法，别落得像毕万喜那样的下场。”
    狄野叹了口气，苦笑道：“还是那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范叔如果像我一样，急流勇退，至少能保住现在赚的几百万，如果他贪心不足，非要和那些豺狼虎豹一起玩，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啊。”

 第五十七章 够狠

    “范叔，不是我矫情，是我真没时间和精力帮你经营影锋，而且影锋这种模式你很清楚，它就是一种变相集资……”
    “我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留在云大读博，第二，去美国留学，第三，去金陵大学读研。不管选哪个，都比在影锋当个经理要重要，爸，你说是不是？”
    “范叔，改造cd机的利润和卖影锋的股份加起来，你至少能赚500万，还不满足吗？”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狄野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但范大志始终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见他如此，黄雅有些心灰意冷，在回家的路上说道：“范叔以前精明的很，怎么现在就听不进去你的话了呢。”
    “有句成语叫做利令智昏，范叔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下，以后如果我出现了这种状况，你立刻打醒我。”
    “你又高又壮，我又矮又瘦，拿什么去打醒你呀？”
    “你可以和芳菲一起混合双打。”
    火锅店离小区很近，步行就可以回家，狄永昌不想煞风景，一个人远远的走在前面，黄雅等他拐个弯走进了小区，看不见后面的时候，用力锤了狄野几拳，娇嗔道：“我现在就想打醒你。”
    “为什么啊？我现在很清醒。”
    “清醒个头！你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为什么只有一间卧室有床？”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买嘛，先凑合一下，等以后有时间再去买一张。”
    “不用买了，我以后天天回家住，你和芳菲在那边双宿双飞。”
    黄雅说完之后，突然笑了起来，改口道：“不对，应该是你天天回家来住，我和芳菲在那边双飞双宿，这样不仅公平，还能避免被人说闲话。”
    “喂喂喂，这样不好，房子可是我租的。”
    “我们住你租的房子不是应该的吗？你要是嫌天天回家太麻烦，可以把隔壁房子租下来，到时候如果我们有需要，就敲墙壁喊你。”
    “那不好，光着屁股在两套房子之间来回跑容易感冒。”
    “你怎么这么龌龊……”
    两人在路上嬉闹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家，张秀芝已经睡觉了，只有狄永昌还待在客厅里，他把狄野叫到沙发前，问道：“小野，刘教授真推荐了你去美国留学？”
    “刘老师帮我联系了美国的几所学校，不过现在还没收到回复，只能说有机会。”
    狄永昌对留学很热衷，憧憬道：“正好最近赚了不少钱，不用担心去美国留学的学费，你3月份不是要去美国那个大公司实习吗？到时候到这几所学校逛逛，主动和招生办的人联系一下。”
    狄野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去ib实习的事，哭笑不得的说道：“爸，美国学校的招生规则和国内不一样，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先把cd机的生意捋清楚。”
    “刚才你和范大志说的含含糊糊的，我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突然要把股份卖了？”
    “现在一切正常，什么问题都没出，但是马上要开学了，我和小雅都很忙，没时间盯着公司的业务……”
    狄野不想让狄永昌担心，仍旧用学业繁忙为借口，将影锋真正的危机隐藏了起来，简单叙述了几条理由之后，说道：“爸，夏总告诉我，现在有十多家厂商都准备大规模生产vcd影碟机，这种cd机改造的影碟机很快就没人要了，所以你尽快把手上还剩的活做完，趁着我和小雅还在影锋的时候，把属于你的钱转给你，咱们落袋为安。”
    狄永昌是个性格谨慎的人，被落袋为安四个字打动，问道：“我总共能拿到多少钱？”
    “按照影锋和你签的合同——就是前几天小雅让你签的那个——你为影锋提供7600台vcd影碟机，每台可以赚到500块钱的利润，总共是380万，你和范叔55分账，每人190万。”
    “不对啊，之前我和老周算的时候，每台vcd影碟机有1200的利润。”
    “爸，按每台1200的利润算，你最多只能卖出去几百台，卖不了7600台的！”
    狄永昌有些迷糊，问道：“为什么不能？”
    “因为1200的利润太高了，会吸引很多人投资，这样我就没法垄断市场，垄断不了市场，影锋就发展不起来，影锋发展不起来，你就卖不了这么多vcd影碟机，总而言之，这是个互相拆台，然后互相妥协的游戏，每台500块钱的利润是每个人都能勉强接受的数字，如果要的太高，赚的钱就会大大缩水。”
    狄永昌仍旧没听懂，但也不计较了，乐滋滋的说道：“只要能把这190万拿到手，我就心满意足了，到时候给我和你妈留十几二十万，剩下的你和小雅拿去花。”
    “爸，你真大方！”
    第二天早上，狄野和黄雅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影锋旗舰店，将里面清扫了一遍，换上备用电视机，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为9点钟开门营业做好准备。
    大约8点50分的时候，郑应强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来到店里，把狄野叫到门口，用很平淡的语气通知道：“任大头昨晚在看守所里和人打架，被捅了几刀，失血过多死了。”
    狄野当初发现冯世杰偷了他房间钥匙的时候，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脊背直冲脑门，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更加强烈，让他额头发胀，全身发寒。
    “钟总知道吗？”
    “他昨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说这是任大头喜欢打人的报应。”
    “我等会去医院看看毕万喜。”
    狄野从衣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郑应强，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根，但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上把玩，说道：“郑总，昨晚开会的时候，我忘了一件事，现在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
    “影锋现在业务很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招个助理，这样等月底退出的时候，助理正好能接班，不知道郑总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郑应强轻轻吐了口烟，笑眯眯的说道：“狄经理考虑的很周到，我回去打听打听，找个既有能力又懂事的给你当助理。”
    “那就麻烦郑总了。”
    “不麻烦，小事而已，狄经理好好工作，我就不打扰了，以后如果有人来找茬，直接打我电话。”
    “郑总慢走。”
    狄野看着郑应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尽头之后，把手中已经揉烂了的香烟丢在地上，回到店里找黄雅要了高级客户登记册，从中找到了城建局副局长郑奎的信息，把家庭住址以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狄野，怎么了？”
    “没什么，我准备搞个新活动。”
    狄野把登记册还给黄雅，拿着夏建武送的大哥大，去店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给陆汉明，问道：“姐夫，你跟城建局副局长郑奎熟悉吗？”
    “不熟，就是上次推销套餐的时候吃过一次饭。”
    “那你怎么知道郑应强是他的人？”
    “我猜的，他们都姓郑，应该是亲戚。”
    狄野对陆汉明有些无语了，揉了揉额头，问道：“你有没有郑奎的名片或者办公室电话？”
    “那天他好像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放在单位抽屉里了，等会去帮你找。”
    “行。”
    和陆汉明结束通话之后，狄野又打了个电话给夏建武，得知他那两个来云城考察的朋友才刚刚出发，要11点左右才能到，于是叫上来旗舰店帮忙的黄宗山，开着金杯车前往省第二人民医院看毕万喜。
    黄宗山听说任大头死了，大为震惊，感慨道：“任大头在日化厂那边开歌舞厅，有十几个小弟，威风的很，居然说死就死了。”
    “小混混能有什么可威风的。”
    “是那个郑总干的吗？”
    狄野回忆了一下郑应勇说话时的表情，然后摇头道：“应该是钟总干的，郑总帮忙牵线搭桥了。”
    黄宗山这次倒没有震惊，推测道：“钟总怕任大头乱说话？”
    “十有八九是的。”
    “这人真够狠的！”

 第五十八章 未雨绸缪

    毕万喜住在一间6人病房里，狄野走进去的时候，另外5张病床前都有人陪伴，只有他的病床前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凄凉。
    黄宗山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万喜哥，小野哥来看你了。”
    毕万喜神情冷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撇过头去不看狄野，明显认为他也是抢夺股份的幕后黑手之一。
    狄野不以为意，在病床边坐下来，从果篮里拿了个柑橘，一边剥皮，一边说道：“毕万喜，我让你买回来的光碟里，有一部五星级的经典电影，叫做《虎胆龙威》，看过没？”
    毕万喜不知道是因为太寂寞，还是特别热爱电影，虽然仍旧没看狄野，却小声嘟囔道：“看过。”
    “《虎胆龙威》的英文名叫做《diehard》，直接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死很难，可惜那只是电影，现实中死一点都不难，把你打进医院的那个任大头，现在已经死了，你要是也想死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今晚进太平间，明天火化，一了百了。”
    毕万喜猛地转过头来，结果扯动了受伤的肋骨，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龇牙咧嘴的问道：“任大头死了？”
    黄宗山当马仔很尽职，在旁边小声介绍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吹嘘道：“要不是小野哥一直帮你说话，你估计早就死了。”
    毕万喜信以为真，用双手撑着床板慢慢坐了起来，满脸感激的对狄野道谢。
    “没什么好谢的，做生意要讲规矩，坏了规矩人人自危，我也是为了自保。”
    狄野把剥好的柑橘递给毕万喜，说道：“我问过医生，你的伤不是特别重，不用一直住院，在家修养两三个月就好了，等会让小山帮忙把出院手续办了，然后买两张卧铺火车票，送你去鹏城避避风头。”
    黄宗山对这安排非常抗拒，说道：“小野哥，你让别人送万喜哥，我要留在云城帮你和我姐。”
    “用不着，我过几天也会去鹏城，到时候你帮我做别的事。”
    “什么事？”
    “说了你也听不懂，别问了。到了鹏城之后去找许朝波，他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狄野交代完了之后，站起身来，对毕万喜说道：“我为你争取到了5万块钱的赔偿金，出院后去旗舰店拿。”
    毕万喜是个糊涂而又爱贪小便宜的人，被5万块钱迷了眼，怨气完全消散了，欢喜道：“多谢小野哥。”
    “别，你比我大好几岁，我可当不起哥。”
    狄野去医院处理毕万喜，来回总共只花了40多分钟的时间，然而当他走进旗舰店的时候，发现郑应勇又来了，正在接待区和几个闲汉一起看电影，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
    “郑总，效率真够高的啊，这么快就帮我找到了助理？”
    “狄经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爱玲，以前在新民制药厂当销售经理，精通电脑和财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又是新民制药厂？
    狄野心头一跳，表面却不动声色，笑着对李爱玲说道：“玲姐，真是太巧了，我和新民制药厂的石总一起吃过饭，和他儿子石玉成是同学，以前说不定咱们在哪见过面。”
    李爱玲大约30岁的样子，容貌挺不错的，可惜脸型比较方正，气质也偏清冷，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她听到石总这两个字，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我在新民制药厂上班的时候，和石总接触不多，应该没和狄经理见过面。”
    “那就是我想多了。”
    自从分店开张之后，狄野把每天300个套餐的限量名额分发了出去，旗舰店这边已经没人来排队了，早上比较冷清，狄野把郑应勇和李爱玲带到业务区的办公桌前，将两人介绍给黄雅认识。
    由于事发突然，狄野还没来得及跟黄雅沟通，好在她很机灵，摆出一副老实打工人的样子，安静的坐在旁边，只听不说。
    “以玲姐的资历，给我当助理太屈才了，咱们影锋才刚开张没多久，很多方面都不完善，尤其是员工的管理，不如让玲姐先当一段时间的人事经理，帮忙把员工管理制度建立起来，比如工资待遇，业绩考核，晋升选拔……”
    狄野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发现李爱玲和黄雅类似，都是一副任凭安排的姿态，于是把目光转向郑应勇，问道：“郑总，你觉得怎么样？”
    人事和财务是控制一家公司的关键，狄野一开场就把人事权让了出来，可谓诚意十足，郑应勇非常满意，微笑着说道：“可以，就让爱玲先干这个。爱玲，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什么想说的。”
    狄野见他对李爱玲的称呼很亲近，而李爱玲却对他爱答不理，灵机一动，把夏建武的两个朋友要来考察的事情讲了出来，然后蛊惑道：“郑总，金陵的人口比云城多，经济也更繁荣，市场潜力很大，如果能和他们达成合作，在金陵开几家分店，估计会募集到不少资金，对影锋的未来发展很有帮助。”
    郑应勇对此很感兴趣，问道：“狄经理打算怎么跟他们合作？”
    “我和这两个人从没见过面，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能不能合作还不好说，不过他们是客人，我们是主人，只要把接待工作做好，诚意给足，就有合作的机会，即使没能谈成合作，以后我们自己去金陵开分店的时候，他们也不好意思阻挠。郑总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当然，做生意讲究花花轿子人抬人，我们给了他们面子，他们肯定也要给我们面子。”
    狄野见郑应勇用人情往来的思维方式考虑商业问题，于是更进一步，说道：“郑总，我太年轻，镇不住场面，而且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中午本来想找范总帮忙招待这两个人，现在既然郑总来了，不如就由您出面招待，另外再委屈一下玲姐，给郑总临时当一回秘书，撑个场面。”
    郑应勇听到前半段没什么反应，但是听到后半段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动，侧头看着李爱玲，问道：“爱玲，你觉得呢？”
    “只要别让我喝酒就行。”
    “中午不喝酒，就是正常的商务餐，因为下午还有事。”
    狄野趁热打铁，说道：“下午我准备带这两个人去各个分店看看，把如何办套餐以及如何搞营销的各种细节讲清楚，到时候玲姐也一起去，把相关资料整理出来，作为公司以后培训员工用的教材。”
    这样的操作，等于把公司的经营机密也交了出来，郑应勇更加满意了，也对狄野完全放了心，聊了一会接待的具体安排之后，说道：“现在已经10点多了，我和爱玲回去换一身正式的衣服，到时候狄经理直接把人带到凌云饭店，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好的。”
    郑应勇在离开之前，找了张纸条，写了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给狄野，说道：“狄经理，你是个敞亮人，不仅能力出众，还懂得进退，前途无量，以后咱们要多亲近亲近，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狄野仔细看了一遍电话号码，然后把纸条郑重放进衣兜里，说道：“郑总神通广大，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等郑应勇和李爱玲离开后，狄野把任大头的死讯告诉了黄雅，黄雅又惊又怕，问道：“如果咱们退出之后，他们还纠缠着不放怎么办？”
    “不用怕，以影锋的家底，足够他们折腾一两年了，短时间内不会纠缠咱们的。”
    “那一两年之后呢？”
    “现在咱们是小老鼠，他们是猫和狗，等一两年之后，咱们是大老虎，他们还是猫和狗，到时候谁纠缠谁可就不好说了。”
    黄雅被狄野的自信感染，稍微放松了下来，又开始担忧起了范大志，说道：“范叔听说任大头死了，应该会幡然醒悟？”
    “未必，范叔说不定会认为郑应勇这些人背景深，能耐大，会跟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那该怎么办？”
    狄野轻叹一声，抚摸着黄雅的秀发，说道：“小雅，你爸去世的时候，是范叔帮忙操办的葬礼，你感激他是应该的，但是咱们现在帮他赚了几百万，这个人情已经还掉了，而且该说的昨晚也都说过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免得让他拖累你我的生活。”
    黄雅目光一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拖累你我的生活！”

 第五十九章 狂言

    1995年2月15日，星期三，阴历正月十六。
    这天是云大开学的日子，狄野早上起床之后，双手合十，面朝西方，做了个自求多福的祈祷动作，黄雅见状问道：“你这是干嘛？”
    “没什么，心血来潮而已。”
    黄雅已经习惯了狄野偶尔发神经的举动，懒得多问，直接去卫生间洗漱了，狄野等她走后，敲了敲电脑桌上的显示器，哀叹道：“可惜不能上网，只能眼睁睁的错过了史上最精彩的黑客大战！”
    2月15日这天，世界头号黑客凯文·米特尼克被顶尖网络安全专家下村勉发现了踪迹，在北卡罗来纳州被fbi逮捕，结束了极具传奇色彩的黑客生涯。
    凯文·米特尼克是一名计算机天才，15岁侵入北美空中防务指挥系统，16岁被fbi通缉，17岁侵入太平洋电话公司，20岁侵入五角大楼，27岁侵入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等5家it巨头公司，29岁侵入fbi内部网络，30岁登上《时代》封面，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1994年12月25日，凯文·米特尼克为了证明自己的技术能力，侵入加州大学圣迭戈超级计算机中心，盗取并删除了“美国最出色的电脑安全专家”下村勉的电脑资料，还留下了“我更高明”之类的挑衅话语。
    下村勉是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下村修的儿子，同样是一位计算机天才，高中没读完就进入了加州理工学院，毕业后在圣迭戈超级计算机中心研究计算物理和网络安全，被激怒之后和fbi合作，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最终于1995年2月15日将凯文·米特尼克抓捕归案。
    中美之间有10多个小时的时差，云城2月15日早上的时候，美国是2月14日，凯文·米特尼克还没有被捕，如果家里能上网，狄野可以制造事端，利用这两位计算机天才当跳板，为自己刷一波声望。
    然而可惜的是，家里不能上网，所以狄野只能朝西方拜一拜，为凯文·米特尼克默哀，毕竟这家伙是他未曾谋面的导师之一。
    狄野当初去鹏城的时候，曾经跟马华誊提到过“社会工程学”，而社会工程学，就是凯文·米特尼克提出来的概念。
    凯文·米特尼克1995年被捕后，于2000年被假释，2002年写了一本畅销书，叫做《欺骗的艺术》，里面第一次提到了社会工程学，核心理念是利用人性弱点和社会规则的漏洞，和被攻击者建立信任关系，用蒙蔽、暗示、劝导等方式获取有价值的信息。
    从本质上来说，社会工程学是一种系统性的欺骗，既可以用在正途上，比如谈判、推销以及谈恋爱，也可以用在歪道上，比如诈骗、赌博以及当海王。
    狄野在穿越前，对社会工程学特别感兴趣，研究过很久，也操作过很多次，干了很多不违法但很刺激的事，穿越后仍旧经常使用这种技巧，比如跟冯世杰虚与委蛇、从范大志那拿走公章以及追查郑应勇的社会背景。
    郑应勇为人非常低调，连范大志都不清楚这家伙的背景，但他对信息技术以及社会工程学一无所知，被狄野的主动示好骗取了信任，留下了私人电话号码。
    有了电话号码，狄野利用狄燕的职务，去邮电局查看通话记录以及用户资料，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搞清楚了郑应勇的背景——他是云城市常务副市长王倍林的人。
    狄野现在的身份地位和王倍林差的太远，暂时拿他没办法，不过只要知道这个核心人物的存在，就掌握了信息倒挂的优势，应对郑应勇会从容很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瞎猜。
    不能亲自参与两位顶尖黑客的斗法，让狄野倍感遗憾，也更加刺激了他去鹏城的决心，于是早上去学校办好报到手续之后，跑去刘少松的办公室，开门见山的问道：“刘老师，你家里什么东西最值钱？”
    刘少松微微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惊诧道：“才10天的功夫，你就把那本书看完了？”
    狄野嘿嘿干笑，得意道：“不仅看完了，我连浏览器都写出来了。”
    “不可能！”
    “战胜不可能的唯一办法，就是相信凡事皆有可能。”
    狄野用英语拽了句《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经典名言，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说道：“刘老师，口说无凭，请看程序。”
    刘少松仍旧不信，在等待笔记本电脑开机的时候说道：“云城还没有开通互联网，你这个浏览器怎么写出来的？”
    “我让一个朋友用cfido把ncsahttpd的源代码传给了我，在本地搭建了一个web服务器，模拟互联网环境。”
    “你会用ncsahttpd？”
    “开源的嘛，研究一下代码就会了。”
    1989年，蒂姆·伯纳斯·李发明了htl语言和http协议，奠定了万维网的基础，1990年底，他用c语言写出了世界上第一款web服务器软件，取名onlibrary，1993年将其开源，改名为lib，美国超级计算机应用程序国家中心（ncsa）在此基础上扩展并开发出了ncsahttpd，而ncsahttpd，即将在未来几个月后演变成大名鼎鼎的apache，成为gun\/lux环境下的第一款杀手级应用，从而改变了互联网和操作系统的格局。
    狄野插上网线，把浏览器程序传到刘少松的电脑上，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当web服务器，演示了一下效果，刘少松看完呆若木鸡，把自己的眼睛、智商以及人生都怀疑了一遍，然后决定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不仅把费院长叫过来了，还顺便通知了系里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教授。
    “这间办公室里太小了，去会议室。”
    “别去会议室了，直接去机房，把代码拷贝出来慢慢看。”
    一群人押着狄野，浩浩荡荡去了机房，研究了一个早上之后，由费院长出面宣布结论：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天才！
    狄野有自知之明，谦虚道：“我只是学习能力比较强的普通人，算不上什么天才。”
    刘少松直接揭穿了他，笑骂道：“你寒假搞了那么大的生意出来，整个云城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就别假谦虚了。”
    费院长同意刘少松的观点，打趣了狄野几句，然后兴高采烈的说道：“咱们学院出了个天才，我心里高兴，今天中午请大家去主食堂二楼吃小灶！”
    “难得院长请客，赶紧走，都11点多，去晚了小灶没好菜了。”
    一群人从机房出来，前呼后拥的来到食堂，等点完菜之后，费院长提议道：“狄野，浏览器比压缩软件更有技术含量，你干脆把毕业设计改成这个。”
    狄野不同意，毫不在乎的说道：“这个浏览器只是练手的玩具，一点原创性的东西都没有，和我预想的差太远了，还是算了。”
    旁边的一个教授闻言，感慨道：“好大的口气！浏览器全国上下没几个人能写的出来，你居然说是玩具？”
    费院长之前在刘少松家里和狄野交流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举起筷子，示意道：“狄野认为一个网页应该由三个部分组成，分别是结构、外观以及行为，htl语言只解决了结构问题，不能解决后两种问题，所以他打算研发两种新技术出来，分别对应外观和行为。”
    刘少松在旁边补充道：“除了网页技术之外，狄野还想改进互联网上的内容格式，比如jpg、gif以及p3这些格式质量不够好，而且都有专利保护，他打算研发几种开源的新格式取代它们。”
    几名教授面面相觑，都被这个宏大的计划震惊了，其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打量着狄野，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狄野淡淡一笑，说道：“知道，我要重新奠定万维网的根基。”

 第六十章 美谈

    夏芳菲找了两个同学帮忙，把宿舍里的所有家当都搬到楼下，在进进出出的人群注视下等了大约20分钟，才看到狄野开着金杯车跑了过来。
    “说好3点钟来接我的，现在都3点半了。你干嘛去了？”
    “给我们学院的几个教授上课。为了报复他们以前万恶的拖堂行为，我刚才也拖堂了十几分钟，让他们尝尝坐立不安的滋味。”
    夏芳菲本来板着的脸绷不住了，笑着上前拍打了狄野几下，两个同学也被逗笑了，一个质疑他说反了，另一个则打听他给教授上什么课。
    “不是什么要紧的课，就是给几位教授讲解一些新知识，让他们知道我有多聪明，这样以后不用去上课了，考试直接给满分。”
    “又胡说八道，快点帮我把行李搬到车上去，等会还要收拾东西，不然晚上没法住。”
    “放心，时间来得及。”
    在两名同学羡慕嫉妒的目光下，夏芳菲登上了金杯车，和狄野一起前往北门外的学苑小区，准备过上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学苑小区就在北门街对面，规模很小，只有八栋楼，每栋楼有两个单元，狄野租的是2号楼401室，面积大概70平米，两个人住足够了。
    夏芳菲非常期盼同居生活，已经过来收拾好几次了，不仅采购了很多生活物品，还做了一些简单的装修，比如贴墙纸，换家具之类的。
    狄野先将一些轻便的零散物件搬上楼，最后拎着一大口袋书籍，哼哧哼哧的挪进屋子，然后瘫坐在沙发上装死，看着夏芳菲将它们一一塞进新买的书架上，问道：“你这学期的课程多吗？”
    “不多呀，只有7门课。怎么了？”
    “我要到鹏城那边做一个计算机项目，院长已经同意我这学期不用上课了，你想不想一起去？如果想的话，这7门课可以不上，等期末的时候再回学校单独考试。”
    夏芳菲大感诧异，扭头提醒道：“我是外国语学院的，不归你们院长管。”
    “我可以把你列为随行家属，让我们院长帮忙搞定你们院长。”
    “你们院长凭什么帮你？”
    “凭什么你就别管了，反正这事十有八九能成，而且我能找人帮你办香港通行证，到时候咱俩可以去那边玩几天。”
    夏芳菲有些心动，但又有些不舍，环视着刚刚布置好的房间，说道：“这套房子怎么办？”
    狄野站起身来，走到阳台前打量着一排盆景，说道：“下个月才去鹏城，可以先住十几天，而且时不时的还要回来，咱们不在的时候，黄雅会帮你照看这些花草。”
    “她不去鹏城吗？”
    “她不想离开云城。”
    夏芳菲本来就喜欢到处玩，这下彻底动心了，一边继续朝书架上放书籍，一边畅想双飞双宿的潇洒，片刻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下个月要去京城面试，我爸春节前就帮我联系好了。”
    狄野想起她曾经说过要去外经贸部下属的事业单位面试，打听道：“具体什么单位？”
    夏芳菲最近玩疯了，记不清面试的单位名字，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叫做中国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中心。”
    狄野对这个单位一无所知，只觉着名字听起来挺高大上的，问道：“如果面试通过了，你想不想留在京城工作？”
    夏芳菲拿着一本英文杂志，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如果你以后一年有6个月以上的时间住在京城，我就在那边工作，否则就算了。”
    狄野忍不住笑了，讨价还价道：“6个月太久了，3个月行不行？”
    “你是不是想再找两个，然后安排在四个城市里，一年四季轮换？”
    “你真聪明。”
    “你真会做梦！等会我就叫黄雅过来，让你尝尝什么叫混合双打……”
    就在狄野和夏芳菲打情骂俏的时候，费院长正愁眉苦脸的和几个教授在主教学楼的小教室里开会。
    “少松，你跟狄野关系最好，你说说，他到底想不想留在本校继续深造？”
    刘少松保持中立，模棱两可的说道：“费院长，我觉得他有留下来的意愿，不然不至于刚开学就跑来献宝，但是他又对云大能提供多大支持有疑虑，不然不至于自讨腰包去鹏城研究浏览器。”
    他身边的一名教授抽着烟，问道：“费院长，关于开通互联网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去和云城邮电局沟通？”
    费院长同样在抽烟，苦笑道：“我打电话咨询过邮电局的段局长，他说现在全国只有两家公司能提供互联网接入技术，一个是美国的sprt，一个是亚信，但是sprt其实也是外包给亚信的，而亚信现在正在给辽省和杭城做项目，人手不足，就算现在签了合同，也要等到五六月份才能来云城施工。”
    “做这个互联网接入要多少经费？”
    “大概五六十万美元。”
    费院长说完价格，突然奇想道：“少松，狄野一个寒假就赚了上百万，经商能力很强，又懂网络技术，你觉着咱们支持他搞个校办企业，做这种互联网接入项目怎么样？”
    刘少松本来觉得费院长太异想天开了，但是转念一下，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说道：“狄野的姐姐在邮电局上班，估计他应该有兴趣，回头我去问问。”
    “尽快去问。”
    这时一个出去买烟的教授回来了，将几包香烟放在课桌上，让大家自取，然后问了一下讨论内容，不满道：“让狄野这样的天才去搞校办企业，亏你们也想得出来！老费，你别整那些歪门邪道，赶紧想点正经的路子，争取这几天就把狄野说服了，否则等考研成绩出来之后，再想说服他就难了，要知道金陵大学的计算机系排名全国前三，咱们连前30都没戏！”
    费院长把手上的烟头丢掉，拿起一包烟，一边拆外壳，一边说道：“我能想到的正经路子就两条，第一，给他独立性，从读研开始就自己选课题，我们不干涉，第二，给他特殊性，只要做出了优秀的学术成果，就能提前毕业。你们觉着怎么样？”
    “这样的条件金陵大学一样能给啊。”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是大学，不是私企，没法给他发奖金或者发股份。”
    “要不给他分套房子？那几栋新建的教职工住宅楼7月份竣工。”
    “狄野有的是钱，连丰悦苑的别墅都能买，会看上学校里没产权的房子？”
    刘少松本来一直秉承着中立的姿态，此时被同事们的热烈讨论感染，不知不觉的参与了进去，说道：“我觉得物质奖励对狄野吸引力很小，他更想要精神上的支持，不如从读研开始就给个职称，比如讲师，这样等他毕业的时候，可以直接评教授留校，一举两得。”
    费院长微微一愣，说道：“在校研究生当讲师，在国内应该没有先例？而且讲师需要参加教学活动，给本科生上课……”
    刚才买烟的那个教授是急性子，打断了费院长的话头，指着黑板上狄野画的几张示意图，说道：“以他刚才讲解tcp\/ip协议的能力，给本科生上课完全没有问题，不会误人子弟的。”
    费院长摆了摆手，澄清道：“我不是怕他误人子弟，我是怕他嫌浪费时间，不愿意给本科生上课，而且评职称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由宋校长拍板。”
    几个教授觉得有道理，于是又绕回去讨论之前那两个条件，最后得出了结论：让狄野直接读博，课题自选，经费给足，只要能发5篇sci论文，就让他毕业。
    刘少松等散会之后，私下里提醒道：“费院长，我觉着5篇sci论文的要求太低了，狄野说不定一年就能完成，到时候你真给他申请博士学位证？”
    “如果狄野真能一年发5篇sci论文，给他个博士学位又如何？”
    费院长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你知道第二军医大学的曹雪涛吗？他89年参加硕士答辩的时候，因为表现太过优秀，直接破格给了博士学位，92年才28岁就是教授了，一直被传为美谈，狄野如果真有实力，咱们一样可以给他一个美谈！”

 第六十一章 估值

    开学之初，诸事繁忙，就算狄野再怎么天才，费院长也不可能围着他这一个学生转，因此在小教室里开完会后，立刻回计算机学院的办公楼忙活各种教学和教务工作了。
    等到下午5点半的时候，费院长关掉办公用的电脑，正准备回家，见刘少松敲门走了进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不会又是和狄野有关的事？”
    刘少松配合他，叹息着点了点头，但表情却颇为兴奋，说道：“院长，咱们下午只顾着关注浏览器的技术含量，却忽视了它的商业价值，有点不应该啊。”
    费院长招呼他坐下，丢了根香烟过去，不以为然道：“狄野说那个浏览器只是个玩具，能有什么商业价值。”
    刘少松下午抽了太多的烟，不敢再抽了，把香烟拿在手上，说道：“那可未必，我刚才打电话跟一个在思科工作的老同学聊天，他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赶紧说，我急着回家吃饭。”
    “我那个老同学告诉我的消息是：网景去年10月份发布navigator浏览器之后，硅谷着名风投公司kpcb投资了他们500万美元，只拿到了20的股份，这么一算的话，网景的navigator浏览器，价值2500万美元。”
    刘少松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拿出打火机把香烟点燃了，抽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院长，早上狄野在介绍浏览器的时候，曾说过他搞的那个玩具，性能和功能都不逊色网景的navigator，你还记得吗？”
    费院长愣住了，停下了抽烟的动作，不可置信的问道：“他那个玩具，能值2500万美元？”
    “2500万美元只是风投公司的估值，不是实际价值，不过有navigator做参考，狄野的那个玩具，就算再怎么不值钱，也应该能值个两三百万美元。”
    “两三百万美元已经够夸张的了！”
    “我那个老同学还说，如果我对狄野的描述真实准确的话，他可以向美国总部申请，提供全额奖学金，送狄野去斯坦福大学深造。”
    “斯坦福是世界顶级名校，你这老同学有这本事？”
    “他没有，但是思科公司有，思科的创始人就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
    费院长闻言把烟头一丢，颓然长叹道：“如果是金陵大学，咱们把条件拉满，好歹还能争取一下，如果是斯坦福大学的话，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刘少松为之默然，等抽完整支香烟之后说道：“死马当活马医，我去问问狄野到底怎么想的。”
    “只能这样了。”
    在刘少松起身离开的时候，费院长又叫住了他，说道：“少松，咱们是老师，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学生，狄野愿意去哪就去哪，不要强迫，也不要打感情牌。”
    “我知道。”
    当搁在客厅茶几上的大哥大响起的时候，狄野正在厨房里和夏芳菲两人商量做饭的问题。
    “我会煮面条，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炒鸡蛋，炒青菜，炒豆芽，炒土豆丝……”
    夏芳菲把崭新的围裙解开，丢给狄野，打断了他的炒字诀，说道：“你去接电话，接完了咱们出去吃，顺便买两本菜谱回来好好研究一下。”
    狄野跑去接听了电话，听说刘少松要请他去翰林食府吃饭，笑着提醒道：“刘老师，别忘了把赌注带过来。”
    “我现在还在办公室，没回家，等明天再拿给你。”
    “愿赌服输大丈夫，刘老师可不要赖账哦。”
    “你居然敢威胁毕业设计导师？”
    “不敢不敢，我错了，等会你请客，我买单。”
    翰林食府是一家口碑不错的土菜馆，就云大北门外的这条街上，狄野和夏芳菲只用两三分钟就走到了，在角落处找了张餐桌，等了大约20分钟，看到刘少松开着一辆本田雅阁过来了。
    “刘老师，你一个才上班两年多的副教授，怎么会买得起进口车，这车要30多万？”
    “云大帮我申请了高级人才优待政策，买进口车免税，而且提供无息贷款，只要十几万，很划算的。”
    狄野最近一直想买车，看过不少资料，知道此时进口车关税非常高，30排量以上的是150，30排量以下的是110，如果能免税的话，可以少花很多冤枉钱，不由得有些心动，问道：“我要是留校的话，有没有机会拿到这种优待？”
    “瞧你这点出息！一辆车就满足了？”
    “小便宜不占白不占。”
    夏芳菲化身贤内助，打断了两人的瞎侃，把菜单递过去，招呼道：“刘老师，先点菜，边吃边聊。”
    刘少松最近经常在家里见到夏芳菲，和她已经很熟了，不用客气，故意点了几个价格贵的菜，然后将下午费院长和几个教授商量的内容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当听到费院长提议开校办工厂的时候，狄野觉着是个好主意，说道：“据我所知，开通互联网接入服务的成本最多不超过20万美元，亚信居然报价要五六十万美元，刘老师，这利润很高啊，要不咱们合作一起搞搞？”
    刘少松是个比较纯粹的学者，面对几十万美元的利润，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我不懂经商，就不掺和了，你如果想做的话，可以和费院长商量，以云大的名义和邮电局联系，而且你姐姐在邮电局上班，正好可以帮忙。”
    “你让我想想。”
    1994年3月份，邮电部电信总局成立了移动通信局和数据通信局，分别负责移动电话业务和网络建设业务，其中移动通信局发展的很快，数据通信局则不温不火，比较冷门。
    根据小红花挖掘出来的记忆信息，邮电部将于1995年4月份为电信总局办理了企业法人登记，剥离政府职能，进行市场化经营，11月份开始建设ch，将全国33个省会城市全部接入互联网，然后各地的数据通信局才开始崛起。
    狄野曾经跟狄燕打包票，说有办法帮她从副科升级到正科，其实就是想趁着4月份电信局剥离政府职能的时候，将她从人事科运作到数据通信局当局长，等ch建设完成之后吃一波红利。
    数据通信局虽然听起来不如人事科风光，但是更容易做出一番事业，在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比如鹏城数据通信局搞出来了国内第一家网和第一个公共bbs，羊城数据通信局扶持出了163和网易，杭城数据通信局则搅黄了中国黄页。
    搞个校办企业，由云大提供人才，狄燕提供政策，自己提供技术，三家互相配合，孵化和扶持互联网企业……
    狄野琢磨了一会，觉得这门生意大有可为，于是说道：“我过几天去鹏城考察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再和费院长商量。”
    刘少松对做生意毫无兴趣，只是随口嗯了一声，然后把费院长和几个教授商量出来的优惠条件说了出来。
    狄野读研只是为了满足狄冶的遗愿，帮他拿个学位证，顺便给自己刷个学霸的光环，听说不用上课，只要发5篇sci论文就能博士毕业，感觉十分满意，但表面上不露口风，问道：“这样的特殊待遇，费院长做不了主？”
    “那当然，肯定要宋校长亲自拍板，然后去和教育部沟通，否则没那么容易拿到学位证。”
    “宋校长会同意么？”
    “如果你不去斯坦福的话，宋校长肯定会同意的。”
    “这和斯坦福有什么关系？”
    刘少松把浏览器估值以及老同学愿意帮他申请去斯坦福留学的事也说了，笑着提醒道：“你把浏览器卖掉，然后去美国留学，奔驰宝马凯迪拉克都能随便买，不用再眼馋我这辆雅阁了。”
    1995年是网景风光无限的一年，直接引发了互联网泡沫的诞生，狄野对浏览器的估值并不觉得意外，不过他有更大的图谋，看不上几百万美元的蝇头小利，而且也不准备去国外留学，自嘲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在云城开雅阁，比在美国开奔驰要风光的多。”
    刘少松闻言放下筷子，正色问道：“你不想去斯坦福留学？”
    狄野笑了，说道：“我不想留学，但是我想去美国玩一圈，如果刘老师能帮我安排的话，我就再给你当一年学生。”
    “真的？”
    “真的。”

 第六十二章 选择

    云大计算机系的规模很小，只有3个班，每个班32人，其中只有狄野和石玉成是云城本地人，别的都来自全国各地，消息比较闭塞，对狄野寒假期间搞风搞雨的事迹一无所知，因此开学第二天，他去宿舍闲逛的时候，室友的态度和上学期没什么区别。
    “狄野，速度来开一局斗地主，让你见识一下我春节苦心修炼后的实力。”
    “苏兆年，狄野是斗地主的开山祖师，你居然敢挑衅他，这下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
    “朱子春你别说风凉话，赶紧过来救场……”
    狄野在宿舍里打了几局扑克，一边和同学联络感情，一边打听他们毕业后的去处，结果发现绝大多数人已经签了工作合同，也定好了实习计划，只有少数几个成绩很差的学生还在等学校分配。
    国内高校1996年才全面取消分配政策，但是在1995年的时候，自主择业已经很流行了，尤其是计算机这种热门稀缺专业的学生，当狄野听说朱子春还没签工作合同的时候，有些诧异，问道：“你成绩不错，应该有很多企业抢着要，为什么要等学校分配？”
    “我不是等分配，我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去国企或者事业单位上班太无聊了，没什么意思。”
    “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做游戏。我寒假的时候已经找好了，毕业之后去京城的一家软件公司开发电脑游戏。”
    狄野对朱子春的英明选择十分佩服，提醒道：“国内电脑游戏市场现在一片空白，你要做好长期吃土的准备。”
    “是吃苦？”
    “不是，就是吃土，观音土的土，你想做游戏，未来几年连方便面都没得吃，只能天天吃观音土。”
    众人哄然大笑，朱子春自己也笑了，说道：“我当年就是想做电子游戏，才报的计算机专业，好歹得去试试，要是实在不行，再转行做别的。”
    站在旁边围观他们打牌的一个同学有些好奇，问道：“我从没见过游戏公司来学校招聘，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工作的？”
    “我寒假去了一趟《ga集中营》的编辑部，他们主编说杂志社的投资方准备开个软件公司，专门做电子游戏，把我推荐过去了。”
    “《ga集中营》我之前买过一本，挺不错的。”
    “我也买过，如果是这家杂志社搞的，应该有点实力。”
    狄野对90年代的游戏杂志不怎么了解，见几个同学都挺喜欢的，于是把打牌的位置让给别人，去找了一本1994年11月份的旧刊翻了翻，发现杂志真正的名字叫《电子游戏软件》，只有60多页，其中大部分内容是任天堂、世嘉以及街机游戏的简单介绍，以后世的眼光看非常简陋。
    不过以90年代国内惨淡的电子游戏环境而言，这本杂志已经做的不错了，而且也很有诚意，11月这期还专门刊发了一篇名为《94对战游戏狂潮》的特稿，对1994年10大格斗游戏进行了介绍和总结。
    狄野对电子游戏很有想法，但并不打算现在去折腾，一边翻看杂志，一边问道：“朱子春，你刚才说这本杂志的投资方准备开个软件公司，就是现在还没开，对？”
    “还没有，不过快了，他们让我下个月过去实习。”
    苏兆年和朱子春住上下铺，平时关系最好，闻言提醒道：“小心被人骗了。”
    “不会被骗的，我跟投资方的总经理见过面，他们从美国太平洋技术风险基金那边搞到了100万的投资，京城科委投了100万，自己投了200万，这么多钱，足够做一两款游戏出来了。”
    狄野见朱子春信心满满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他之前写的那款玩具浏览器，模仿的是网景的navigator09，而navigator09源自osaic。
    osaic是世界上第一款大获成功的浏览器，和httpd一样，也来自美国国家超级计算应用中心（ncsa），由马克·安德森和埃里克·比纳研发出来的，源代码只有9000行，一个人写没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在浏览器里加入css、javascript、do等未来才有的新技术，会让代码量疯涨，一个人敲键盘能把手敲断——ie早在2000年左右代码量就上百万行了，firefox以及chro的代码量在2010年之后更以“千万行”为单位。
    所以狄野昨天和费院长提条件的时候，说想去鹏城研发浏览器，但不是一个人去，而是自掏腰包请几个同学一起组队去，这样既能将不重要的项目分配出去，提高研发效率，又能培养自己的嫡系，为以后创办公司做准备。
    朱子春学习能力很强，平时只在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下课后从不上自习，考试之前也不怎么复习，但每次都能考七八十分，而且性格温和，做事专注，是个十分理想的助手。
    但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职业规划，狄野也不好强求，于是把目标转向了苏兆年，这家伙虽然学习能力一般，但是性格外向，社交能力不错，可以帮忙分摊不少组织方面的工作。
    就在狄野准备问苏兆年的实习计划时，眼角瞥到宿舍门口走过去了一个背着笔记本电脑的骚包，于是把杂志随手一丢，追出去说道：“喂！石玉成，说好了寒假一起研究音频软件的，你怎么一次也没去找我？”
    石玉成经过一个寒假的调养，似乎长胖了一点，不像之前那么瘦弱，但一如既往的傲慢，昂着头说道：“我凭什么去找你？要找也是你找我。”
    “你是不是又想尝尝锁喉的滋味？”
    石玉成瞬间破防，辩解道：“我寒假给你发过3条bb机信息，你一次都没回我，我又不知道你家具体在哪栋楼，怎么去找你？”
    狄野嫌bb机用起来太麻烦，自从有了大哥大之后，就把它电池拆了，丢在家里吃灰，闻言道了个歉，打听道：“你寒假都忙了些什么？”
    “我帮我爸他们厂里写了个记账软件。”
    “呵，厉害啊！我最近也准备写个记账软件，你跟我说说……”
    狄野和石玉成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发现他寒假生活很充实，不仅动手写软件，还找了个家教练口语，为去ib总部实习做准备。
    “你们去实习的具体时间定了没？”
    “定了，3月8号从浦江出发，28号从纽约回国。”
    这家伙虽然性格恶劣，做人非常失败，但是热爱编程，当个被压榨的码农很合格，狄野于是下套道：“我也准备3月份去美国，到时候说不定会坐同一架飞机。”
    石玉成很是诧异，说道：“实习名额已经上报给了ib总部，现在都开始办签证了，没法再改了，你怎么去美国？”
    狄野拿昨晚刘少松给的信息当虎皮，说道：“和ib无关，思科公司准备资助我去斯坦福留学，我打算3月份去那边看看学校环境，顺便到硅谷参观一下。”
    石玉成一听这话，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了浓浓的嫉妒之情，问道：“思科凭什么资助你去斯坦福留学？”
    “因为我寒假期间写了个世界一流的浏览器程序，浏览器你估计没见过，我跟你解释一下……”
    “不就是个浏览网页用的程序么，有什么好吹嘘的！我去年暑假在香港用过，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苏兆年从宿舍里跑了出来，举着大哥大说道：“狄野，刘老师找你。”
    狄野当着石玉成的面接听了电话，而且有意无意的重复刘少松的说辞，石玉成也明目张胆的偷听，结果被“开源”、“《计算机学报》”、“世界先进水平”、“填补国内空白”等高大上的词汇弄懵圈了，等通话结束了之后，打听道：“刘老师找你干什么？”
    “刘老师让我下午去机房，当面向宋校长演示我的毕业设计以及浏览器的源代码，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我正好缺个能衬托光辉形象的配角。”
    “你滚！”

 第六十三章 勾兑关系

    下午宋校长不是一个人来机房看程序演示，而是把学校大半个领导班子都带来了，让费院长和刘少松措手不及，生怕狄野怯场出岔子，结果他不仅不怯场，反而挥洒自如，侃侃而谈，把宋校长一行人侃的红光满面，当场就同意了所谓的“特殊人才培养方案”。
    “狄野啊，除了免税买车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我想请宋校长帮忙向市里催催，让邮电局早点开通互联网，这样不仅能让这款浏览器有了用武之地，还有助于云大在互联网方面保持国内领先地位。”
    “好，这事我答应你，等会就打电话和市里沟通。”
    等狄野签了留校深造保证书，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刘少松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本1991年出版的《北条司城市猎人彩色画集》，非常肉疼的说道：“我书柜里那么多漫画，你偏偏选中了这一本，这是我当年去东瀛留学的时候，省吃俭用买下来的第一本漫画书，你要好好保管，别把它弄没了。”
    “刘老师，难怪咱们一见如故，宛如前世的兄弟，原来都喜欢穿紧身衣的长腿美女。”
    “狗嘴吐不出象牙！谁跟你是前世的兄弟，我只是喜欢寒羽良的潇洒。”
    “潇洒不就是好色的代名词么？”
    狄野和刘少松打趣了几句之后，把漫画书珍而重之的放进笔记本电脑包里，说道：“刘老师，还是你懂行，早上专门教了我一些新词汇，什么重大科技突破、国际先进水平、填补国内空白、价值百万美元、教学成果斐然，一套组合拳下来，没有几个官僚不动心。”
    “这都是我岳父出的主意，我只是帮忙传个话而已。”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傅主任人老成精，刘老师你要好好跟他学学，以后说不定能当上院长甚至校长。”
    刘少松哭笑不得，挥手驱赶道：“你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备课。”
    狄野还真有事，从电脑包里拿出纸笔，问道：“刘老师，你在大二和大三的学生里有没有发现比较优秀的人才？”
    刘少松有些迟疑，说道：“你打算从低年级的学生里招人去鹏城研发浏览器？他们基础还没打牢，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真要想找帮手的话，不如从在读硕士中选几个。”
    “硕士个个心高气傲，哪会听我一个本科生指挥。”
    狄野不想让任何人挑战他的领导权，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正色说道：“我觉得咱们系的教学质量有很大问题，用的教材以及机房里的软件全是80年代的老古董，思维还停留在编写小型单机应用软件上，根本没法适应互联网时代的需要，这样的基础，打的越牢，未来发展空间反而越小。”
    刘少松深有同感，但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我当然知道现在的教学思维有很大的问题，我说的基础，指的是数据结构、编译原理这些内容，如果连这些东西都还没有掌握，拿什么去帮你？”
    “只要他们够优秀，我可以自己教，学校教这些课程的时候，只会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学起来又慢又不好理解，如果能有开源代码做参考，边练边学，最多一两个月就能熟练掌握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机房里总共才200多台电脑，全校1万多名师生一起用，根本分配不过来，只能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我现在手上有不少闲钱，等到了鹏城，给他们每人配一台最新款的奔腾兼容机。”
    “希望你说到做到。”
    刘少松不再坚持，给了狄野5个学生的名字，说道：“这几个学生都很有天赋，你带他们见见世面也好，不过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不准用钱收买。”
    狄野哈哈一笑，诡辩道：“追求物质财富是人性的体现，怎么能说收买呢。”
    刘少松拿他无可奈何，打听道：“你准备带几个人去鹏城？什么时候去？”
    “看情况，少则四五个，多则七八个，3月初过去。”
    “这么多人过去，在鹏城那边的吃住怎么解决？”
    “简单啊，直接买两套大一点的房子，一套当宿舍，一套当工作室。”
    刘少松被狄野财大气粗的姿态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想了想之后道：“你太年轻了，性格又跳脱，这次去鹏城研发浏览器，学校肯定要派人跟着监督照顾，你觉得我岳父怎么样？”
    狄野微微一愣，说道：“傅主任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他人老心不老，总想找点事做发挥余热，你最近无法无天的，很适合让他管教管教。”
    狄野正月初四那天抱着一箱子茅台去给刘少松拜年，被傅传义误解，呵斥了一顿，当时感觉这老头挺有原则的，今天受他指点，搞定了校领导，又感觉挺圆滑的，是个合适的人选，于是说道：“傅主任如果愿意出马，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和刘少松谈完，狄野又跑去了费院长的办公室，请他帮忙说服外国语学院的院长，把夏芳菲的课也特事特办了。
    费院长听完之后，头摇的像拨浪鼓，坚决拒绝道：“院里给你开了天大的绿灯，是让你去鹏城做研发的，不是让你去旅游的，居然还想带女朋友？想都别想！再说我和外国语学院的林院长不熟，帮不了这个忙。”
    “你看你都知道外国语学院的院长姓什么，还说不熟。”
    狄野这两天已经摸透了费院长的脾气，先用调侃缓和气氛，然后笑嘻嘻的说道：“院长，我之前跟宋校长谈条件，说想要个买车免税的名额，你在后面吹胡子瞪眼睛的，是不是嫌我小家子气？”
    “你一个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就算提要求，也应该要一台高性能的电脑，结果你居然要什么买车免税的名额，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
    “我如果要上百万的小型机，宋校长肯定不答应，我如果要普通电脑，最多也就一两万块钱，哪里比得上买车免税名额，那可是能省十几万。”
    “你干脆去菜市场卖菜好了，斤斤计较，难成大器！”
    狄野哈哈大笑，举起右手，模拟数钱的动作，说道：“院长，如果我把省下来的那十几万买车钱，捐给学院作为教学经费，你愿不愿意帮我去说服外国语学院的林院长？”
    费院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质疑道：“你会把钱捐出来？”
    “那还能有假，我准备在去鹏城之前，把vcd影碟机公司的股份卖了，到时候手上有不少闲钱，凑个整数，捐给学院20万好了。”
    “当真？”
    “只要你帮我说服林院长，我立刻写个捐款承诺书，最迟3月1日把钱送到你面前。”
    费院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道：“我现在就去找林院长，你小子让我昨晚一宿没睡好，是该出点血了！”
    搞定了学校里的事，狄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市邮电局，跟狄燕分析数据通信局的发展前景，狄燕对狄野的人品非常怀疑，但对他的判断却是无脑信任，苦恼道：“数据通信局由电信分局的杜副局长兼任，他后年才会退休，我现在没法调过去呀。”
    “姐，只要你同意调过去，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保证让你变成正科级的狄局长。”
    “你已经保送读博了，前途远大，千万别搞违法乱纪的事。”
    “放心，不会的，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绝不行贿。”
    狄野当着狄燕的面，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郑应勇的私人号码，开门见山的说道：“郑总，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你说。”
    狄野先把狄燕的身份、数据通信局的业务以及开通互联网接入服务的利润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已经请宋校长跟市里沟通了，不出意外的话，市邮电局很快会有动作，如果郑总能帮我姐调到数据通信局，那么我们可以合作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做互联网接入服务。”
    “你刚才说的这个互联网接入服务，每单能有20万美元的利润？”
    “只多不少，全国目前只有一家竞争对手，纯粹的高科技行业，不仅能赚钱，还能赚名气。”
    狄野这几天已经把影锋除了财务之外的所有工作都转交给了李爱玲，和郑应勇建立了比较牢固的信任关系，他略微沉吟了几秒钟之后，说道：“让你姐跟上级沟通一下，最迟一周，她就能当上数据通信局的局长。”
    “多谢郑总。”

 第六十四章 改变

    “姐，这个郑应勇背景非常复杂，做事心狠手辣，早晚会出问题，以后你不要和他有任何往来。”
    “你明知道这人很危险，还跟他搅和在一起？”
    狄野和狄燕一起离开邮电局办公楼，朝影锋旗舰店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要稳住他，把影锋的股份卖个高价，然后用互联网接入服务这门生意，勾引更高层次的人出来，这样才能甩开他。”
    “什么意思？”
    “影锋做的是盗版碟生意，不适合有官场背景的人做，所以需要郑应勇代为经营，但是互联网接入服务是正儿八经的高科技行业，光明正大，很适合官员子女或者亲属出来做，如果做好了，甚至还能给官员自己增添政绩，所以就不需要郑应勇了。”
    狄野解释过后，摊着手说道：“如果我能直接找主人合作，又何必跟家仆混在一起呢。”
    狄燕大为惊讶，侧头上下打量他，说道：“小弟，我不信你能自己琢磨出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是谁教你的？”
    “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姐，计算机是信息科学的组成部分之一，而信息是社会运作的基础，只要知道了每个人的需求以及每个人的利益，很多事情会变得很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别跟我扯计算机，我又不是学这个的。”
    “你的办公室书柜里有毛选，你抽空把其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看看就明白了，前一个论述如何正确的获取信息，后一个论述如何正确的分析信息，两者结合，无往不利。”
    狄燕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质疑道：“这两篇文章我高中就看过了，里面说的不是这些内容？”
    “理论性的东西嘛，主要看个人如何应用，牛顿三大定律也没说如何造火箭和汽车啊，现在还不是到处都是。”
    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影锋旗舰店，此时已经5点多了，店里员工都下班了，只有李爱玲和黄雅两个人还在，正坐在焕然一新的接待区里看电影。
    狄燕有好几天没过来了，环视了一圈旗舰店，见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海报都被撕掉了，重新进行了粉刷，那些二手的沙发、桌椅以及办公用品也被换掉了，改成了风格统一的品牌货，整体布局也进行了调整，给人一种时尚高端的感觉。
    “玲姐，还是你有品位，现在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其实这些都是狄经理出主意布置的，我只是跑个腿采购了回来。”
    李爱玲比刚入职那会要热情一些，面带笑容的和狄燕客套了一会之后，把狄野领到办公区，汇报道：“现在公司库存只剩下2500台vcd影碟机了，范总说他找到了新的供货渠道，可以再提供5000台，你看要不要收？”
    这天已经是2月16日了，距离2月23日的“327国债事件”仅剩一周的时间，狄野微一沉吟，问道：“这两天办理的套餐数量有变化吗？”
    “还是以前的规模，每天300个抽签名额以及200个团购名额。”
    “范总什么时候能供货？”
    “他说下周一就可以供货，每天500台，如果急需还可以加。”
    狄永昌已经收手不干了，两人合伙的工作室被范大志接管，明显打算继续跟着郑应勇混，狄野不是圣母，一向尊重他人命运，吩咐道：“你跟范总说一声，等我们那2500台库存用完了再供货，避免以后维修和换机的时候产生纠纷。”
    “好的。”
    李爱玲的分寸感很好，这几天无论大小事务都会主动和黄雅或者狄野沟通，应承过后又拿出了一张名片，说道：“今天有个人过来推销光碟，售价也是一张15块钱，但是可以打电话订购，3天之内送货上门，比去粤省采购要方便。”
    狄野拿过名片看了看，见上面留的固定电话是金陵的区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金陵距离云城很近，如果那边出现了盗版工厂，光碟会源源不断的涌过来，影锋的垄断马上就要结束了。
    李爱玲刚刚加入影锋没几天，还不清楚其中的套路，见狄野表情凝重，以为遇到了骗子，连忙问道：“狄经理，这人有问题？”
    “不是人有问题，而是公司业务要出问题。之前我们一直宣传一张光碟要25块钱，加上往来粤省的花费，成本至少30块钱，一部电影两张碟，总共60块钱，所以10块钱租一次很划算，现在如果让他们知道一部电影只要30块钱，而且还能送货上门的话，10块钱的租金就显得太高了。”
    李爱玲一想也是，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提议道：“我们主动降低租金？”
    “只能这样了。”
    狄野走到墙边的挂历前，看了一下日期，说道：“今年的正月只有29天，下周一是正月21，从那天开始搞个新的活动，就叫‘八日收官’，把租金降到8块钱，另外把每天的套餐名额提高到800个，让范总提前供货。”
    “8块钱的租金是不是仍旧有些高？”
    “8块钱只是凑个吉利数字，到时候现场再打8折，实际租金按65块钱算。”
    狄野交代过后，转身对李爱玲说道：“玲姐，学校下周就要正式开课了，我没时间来店里帮忙，这个活动就全靠你主持了。”
    “我尽力而为。”
    狄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李爱玲态度良好，于是提醒道：“玲姐，以前的vcd影碟机，每一台我爸都仔细检查过，质量有保证，现在他金盆洗手了，范总的那批货，你验收的时候要仔细一点，以防出现质量问题。”
    “好，到时候我安排人一台台检查。”
    “验收过后，还要在机身上贴个和以前不同的标识，这样才好分清责任人……”
    这时郑应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进了店里，他将小孩交给李爱玲，笑着和狄野打招呼道：“狄经理，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普通在校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被云大破格保送读博的天才。”
    “我哪里算什么天才，不过是比别人多看了几本外国书。”
    “那也很厉害了，听说你只用几天时间，就写出了一款价值上百万美元的软件？”
    所谓财帛动人心，郑应勇此话一出，正在逗弄李爱玲儿子的狄燕和黄雅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狄野，狄野哈哈一笑，解释道：“那是对照国外类似产品胡乱评估出来的，实际上值不值钱谁也不知道。”
    郑应勇啧啧称赞，打听了一会浏览器的信息之后，说道：“狄经理，我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年书，搞不懂那个互联网接入服务具体是做什么的，你能不能写个报告给我？我找人研究一下。”
    “没问题，我这个周末就写，下周一给你。”
    “狄经理做事就是爽快！要不今晚一起吃个饭，我请客，祝贺狄经理保送读博。”
    云大是重点大学，宋校长的行政级别和市长平级，但毕竟属于教育系统，对地方政府的影响有限，所以狄野请他和市里沟通互联网的事，只不过是作为引子，真正目的有两个，一是测试郑应勇和常务副市长王倍林的关系，二是通过宋校长抬高自己的身份，引起王倍林的重视。
    现在郑应勇的反应证明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因此狄野不想再和他虚与委蛇了，推脱道：“我下午刚刚拿到了读博的资格，还没跟父母说，今晚得回家吃饭，等明天或者后天有空了，再请郑总喝几杯。”
    “这是大好事，确实应该回家跟父母报喜，那我就不耽搁你了，明后天再聚不迟。”
    保送读博的消息让狄永昌大为高兴，带着全家人去小区附近最高档的饭店丰华楼大吃了一顿，席间自斟自饮，喝了大半瓶白酒，差点醉倒了。
    吃完晚饭回到家，等狄永昌和张秀芝睡下之后，黄雅交给狄野一张银行卡，说道：“这里有1500万，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下周一开始建仓，周四结算。”
    “这样的话，周四之前我还能再给你转800万左右的资金。”
    狄野嗯了一声，把黄雅搂在怀里，保证道：“小雅，放心，我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给任何富婆白打工的。”
    黄雅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他脸上盖了个章。

 第六十五章 风云人物

    1995年2月19日，星期天，早上10点20分，云城南溪机场候机室。
    “《商界风云人物》杂志实习记者，夏芳菲…喂，狄野，这个证件是真的吗？”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者？”
    夏芳菲把证件举到狄野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说道：“你知道我特别喜欢扮演，这上面的名字是真的，照片也是真的，现在有点迷糊了。”
    狄野正在看报纸，头也不抬的补充道：“杂志也是真的，只不过刚发行了两期就被勒令停刊了。”
    “为什么会被停刊？”
    “因为这本杂志是我姐夫他们出版社搞的创收项目，专门收钱给那些想出名的暴发户写传记，由于写的太离谱，被读者举报了。”
    “真可惜。”
    这时广播通知飞往浦江的航班开始检票了，狄野把早上买的《经济日报》和《浦江证券报》丢在座椅上，拖着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夏芳菲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道：“如果我下个月去京城面试失败了的话，去当个真正的记者怎么样？以后全国各地到处跑，采访各种名人，应该很好玩。”
    “这次你听我指挥，如果能收集到足够多的资料，以后别说全国各地到处跑了，全世界到处跑都没问题。”
    云城距离浦江的直线距离大约500公里，在2023年坐高铁2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是1995年的火车平均时速只有40多公里，去一趟要十几个小时，所以狄野干脆选择了坐飞机。
    等到了浦江，狄野带着夏芳菲住进了1992年开业的百乐门大酒店，吃过午饭之后，他打开行李箱，拿出照相机以及微型磁带录音机，说道：“这家酒店的6到8楼，是万国证券的交易总部，你明天以实习记者的身份，去和万国证券的人套近乎。”
    夏芳菲对财经界不了解，不知道万国证券的江湖地位，只是觉得很好玩，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找机会，看能不能给万国证券的总裁管金生做个简单的采访，问哪些问题我已经写好了，你背下来就行。”
    狄野拿起一个记事本，从里面抽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合影照，指着照片中间穿灰色长风衣的人说道：“这个就是管金生，别认错了，如果没有机会采访他，就抓拍几张他的照片，以后一样有用。”
    夏芳菲仔细看了看，记住了相貌特征，问道：“我去采访他，你去干嘛？”
    狄野手指朝左边挪动了几厘米，指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说道：“我去接触这个人，海通证券的董事长汤仁嵘。”
    夏芳菲有些不解，好奇道：“你这次是来浦江炒国库券的，干嘛要去接触这些人？”
    “不是国库券，是国债期货。如果我的推算没错的话，再过3天，浦江证券交易所将会迎来一场天雷撞地火的大乱斗，如果你能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不仅可以卖钱，还可以作为资历，去国内任何一家报社当记者。”
    夏芳菲立刻产生了一种参与历史事件的兴奋感，追问道：“什么样的大乱斗？”
    狄野被夏芳菲跃跃欲试的表情逗笑了，用食指挑了一下她圆润的下巴，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要保持现在这种无知的状态，才好去和万国证券的人套近乎，没有人不喜欢在大美女面前表现自己。”
    夏芳菲既欢喜他的赞美，又不满他的隐瞒，嘟着嘴撒娇道：“你就不爱在我面前表现，不管做什么都神秘兮兮的。”
    “如果你这次表现出色的话，下次我不管做什么，都提前跟你一起商量。”
    “真的？”
    “真的，我虽然很多事瞒着你，但是从不骗你。”
    星期天证券公司不营业，狄野和夏芳菲两人到处闲逛，享受了一段浪漫时光，第二天早上开始分头行动，一个去万国证券打探情报，一个去海通证券办理大客户业务。
    90年代国内证券市场规模还比较小，1500万的资金属于超级大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企业，极少有私人玩家，因此狄野引起了海通证券的高度重视，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操作室，里面沙发、办公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张午睡用的床。
    大客户经理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立刻去董事长办公室向汤仁嵘做了汇报，汤仁嵘听完疑惑道：“这人是个20岁出头的在校大学生？”
    “是的，他说要写毕业论文，问我能不能帮忙买几本计算机方面的书，我已经派人去新华书店找了。”
    “跑证券公司写论文，这人真够特立独行的，他做什么品种的业务？”
    “国债期货。”
    汤仁嵘心头一跳，当即决定去见见狄野，等敲开大户操作室之后，发现狄野正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字，看都不看办公桌上显示行情的台式机。
    这么年轻而又怪异的客户，给汤仁嵘留下了极深的第一印象，他自我介绍之后，打听道：“狄先生是哪所大学的高材生？”
    “我是云城大学的，寒假期间研究了一下国债市场，发现做多327国债期货有利可图，就弄了点钱来玩玩，过几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云城大学在重点大学中属于吊车尾的存在，名声不显，汤仁嵘都没听过，见狄野一脸淡定，主动把自己操作的品种和方向都说了出来，似乎稳操胜券，心头更加惊异了，提醒道：“狄先生，期货交易涉及金额比较大，最好不要把交易内容随意透露给他人知晓。”
    “多谢汤总指点，以后不会了。”
    这时秘书过来通知汤仁嵘，说辽国发的高总有紧急事情找他，汤仁嵘于是告辞离开了操作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辽省国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高岭，结果得知他要借海通证券的仓位做空327国债期货。
    按照浦江证券交易所的规定，每家证券公司在国债期货上的仓位都有限额，所以同行之间互借仓位是常规操作，但是当汤仁嵘听说高岭要做空327国债期货时，想起狄野稳操胜券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推脱道：“高总，我们公司在316国债期货上持有大量空仓没有平掉，现在帮不了你啊。”
    “我来之前就知道你们急着平316的空单，我正好有316的多单，可以帮你们平仓，然后你再帮我开327的空单。”
    海通证券有大约40万手316的空单急着平掉，高岭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汤仁嵘无法拒绝，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11点左右，汤仁嵘把316的空单处理完之后，没有立刻帮高岭开327的空单，而是找到大客户经理打听狄野的状况。
    “狄先生今天又转了500万的资金过来，全部用于做多327国债期货。”
    “他还是那样，不看行情，只在操作室里用笔记本电脑写论文？”
    “是的。”
    汤仁嵘闻言，心头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下午高岭带着5000万支票来借仓位开327空单的时候，他耍起了无赖，坚决不同意借自营仓位，只同意让高岭以客户仓位开空单。
    自营仓位的保证金是1，客户仓位的保证金是25，安全性更高，但收益会低不少，高岭无奈之下，只好用5000万开了客户仓位，然后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秘书见状有些不解，说道：“汤总，国债期货每天的交易额上千亿，狄先生那2000万看似很多，其实只是杯水车薪，没必要担心？”
    “如果连一个普通在校学生都知道做多327国债稳赚不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市场上看多327国债的趋势已经成型了，高总想逆势而为，风险很大。”
    “可是一个普通在校学生怎么可能有2000万的巨资。”
    “那就更需要担心了，说明此人不普通，能随随便便拿2000万出来玩，那他父母得有多大的能量？327国债的涨跌，全看财政部贴不贴息，说不定他家里人已经提前获悉了贴息的准确消息。”
    汤仁嵘说到这里，吩咐道：“你去让邓经理安排一下，晚上我要请狄先生吃饭。”
    晚上狄野带着夏芳菲一起去了汤仁嵘请客的餐厅，夏芳菲这两天靠着卖萌和装傻，将万国证券上上下下采访了个遍，成绩斐然，因此全情投入，真把自己当记者了，追着汤仁嵘问了不少浦江金融市场上的八卦往事和小道消息，收获满满。
    然而汤仁嵘却收获寥寥，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对狄野的身世背景仍旧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又转了300万的资金进来。
    等到第二天晚上，汤仁嵘从《新闻联播》上得知财政部宣布从3月1日起发行1995年3年期凭证式国债，年利率为14％，并实行保值贴补的时候，问下属道：“今天的327国债收盘价是多少？”
    “14821元。”
    “按照财政部的这个公告，以14的利率计算，327国债的保值补贴会高的吓人，明天价格至少会飙涨到152块钱以上……”
    汤仁嵘拿起计算器，啪啪啪的按了几下，然后长叹道：“万国证券和辽国发都完了，那个狄野要赚疯了！”

 第六十六章 算计

    1995年2月23日，早上10点15分，浦江证券交易所开市。
    327国债期货直接从昨天的收盘价14821跳涨到了14950，即使市场上出现了400亿的天量空单打压，也于事无补，价格很快冲到了150元附近，然后多空反复拉锯，直到中午休市。
    下午1点重新开市的时候，暴涨的行情再次出现，短短10分钟之内，327国债的价格从150元左右冲到了15198，之后开始小幅回落。
    狄野之前几天在建仓的时候，预设了15188元的平仓价，当价格触碰到这个数字之后，电脑自动撮合了交易，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临走前留给黄雅的大哥大，说道：“小雅，一切顺利，大功告成！”
    黄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呜咽声。
    狄野握着话筒，让黄雅尽情释放这几天挪用巨款带来的重压，过了片刻之后说道：“等我明天回云城了，陪你去买套只属于咱俩的房子，以后再也不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了。”
    黄雅还是说不出话来，哽咽着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我的建仓成本是14815，平仓价是15188，40倍杠杆，收益刚好是100，赚到了2300万，足够咱们用很久了，你不是说想开个自己的公司吗……”
    狄野用报数字的方式，慢慢安抚黄雅的情绪，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挂断电话，将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籍收拾好，叫来大客户经理，让他处理转账以及销户等相关杂务。
    “狄先生，现在是1点15分，下午的期货市场才刚刚开市，您这就收手了？”
    “已经结束了，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
    大客户经理又劝了几句，见狄野坚持销户，于是脚下生风，跑去海通证券的自营操作室向汤仁嵘汇报。
    汤仁嵘正在焦头烂额的指挥手下打电话找辽国发的董事长高岭，听说狄野已经平仓了，准备销户走人，吃了一惊，口不择言的问道：“他在什么价位平的仓…不是，我是问他什么时候平的仓？”
    “大概1点10分左右。”
    汤仁嵘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自言自语道：“他在刚才的最高价附了仓，莫非是认为不会再涨了？”
    旁边的一个交易员摇头道：“不可能，按照财政部昨晚公布的国债利率，价格至少要涨到155左右才对。”
    “就算涨也不是一天就能涨上去的！”
    汤仁嵘反驳了一句，让几个交易员继续打电话找高岭，自己则匆匆来到狄野的操作室，和他套了一会近乎，酝酿好气氛之后，问道：“狄先生，你现在已经平仓了，不需要再保密，能透露一下这次做多的理由吗？”
    “只是简单的数字游戏……”
    “327”是浦江证券交易所的国债期货合约代号，对应的是1992年发行，1995年6月到期的国库券，票面利率为95％，到期兑付价格是1285块钱。
    由于1992年到1995年期间国内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为了保护国库券购买者的利益，人民银行和财政部在1993年7月份相继发布公告，宣布对没有到期的国库券进行保值，具体分成两部分，一个叫保值补贴，一个叫贴息。
    其中保值补贴按人民银行每个月10号发布的保值贴补率计算，1995年2月份的保值贴补率是1038，以此计算，327国债1994和1995这两年的保值补贴是2076，1285加上2076等于14926块钱。
    “除了保值补贴之外，还有贴息，现在三年期的存款利率是1224，而国债利率只有95％，两者的利差是274，两年的贴息是548，这样综合起来，327国债的合理价格应该在155块钱左右，而前几天的价格才148块钱出头，做多稳赚不赔。”
    狄野说的看似复杂，其实对从事证券工作的人来说，属于1+1=2的常识，但汤仁嵘的表情却非常严肃，问道：“狄先生，保值补贴每个月都会变动，每个人也都会算，但是贴息并不确定，你怎么知道财政部会为327国债提供贴息？”
    “这个就更简单了，发行国库券的时候，财政部在公告上明确说了要保证国债收益率不低于同期银行储蓄存款的利率。财政部是国家核心机构，信用极其重要，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汤仁嵘为之默然，因为那个公告他最近和同事以及同行反复研究过，大多数人都认为保值补贴已经很高了，国家不太可能在财政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再花几十亿给327国债发贴息，现在听狄野这么一说，又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问道：“既然如此，狄先生为什么现在就收手了？现在327的价格还没突破152块钱，距离155块钱还很远。”
    “事情本来很简单，但是一旦牵扯到利益就会变得复杂，尤其是几十亿上百亿的利益，浦江卧虎藏龙，我只是个小虾米，还是见好就收，早点离场比较安全。”
    狄野婉拒了汤仁嵘的一再挽留，坚持要销户，汤仁嵘无奈，只好吩咐大客户经理照办，然后给了他一张私人名片，方便以后联系。
    “汤总，我未来一年会在云大读博，以后如果去云城出差或者旅游，一定要联系我，我请你吃地方特色菜。”
    “一定一定。”
    等大客户经理把手续办妥之后，狄野走出海通证券的营业厅，前往位于礼查饭店一楼的浦江证券交易所，和蹲守在外面的夏芳菲汇合。
    夏芳菲见到狄野之后，举着照相机邀功道：“刚才我拍到管金生和滕伟黑着脸从交易所里出来的照片，以后肯定能卖不少钱。”
    狄野见她站在马路边上，不顾冷风吹拂，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问道：“滕伟你也认识？”
    “当然，滕伟是万国证券基金管理总部的总经理，我在百乐门大酒店里见过几次，他和管金生两个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跑来这里找证券交易所的总经理尉文渊，一看就知道在327国债上亏了很多钱，扛不住了。”
    夏芳菲来浦江之前，对金融界一无所知，现在不仅知道了什么是国债期货，还能随口说出滕伟和尉文渊的名字和职务，狄野惊讶于她的进步，夸奖道：“你还真有当记者的天赋，这么快就把浦江金融圈的大人物全都摸清楚了。”
    “没办法呀，这些搞金融的都很招摇，特别喜欢在我这样的大美女面前表现自己，总是吹嘘认识这个认识那个的。”
    “中经开的人也是这样的？”
    “他们管得太严了，不接受任何采访，很讨厌。”
    狄野陪夏芳菲在路边闲聊了一会，见到一辆奥迪车开了过来，在礼查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两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于是拿过相机，对着两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道：“证券交易所开市期间不能进去，没什么意思，咱们去玩别的。”
    夏芳菲不认识刚才那两个人，以为狄野只是随便拍着玩，问道：“这就结束了？”
    “接下来都是神仙打架的场面，咱们接触不到，所以还不如去玩点别的，反正你这几天已经把该收集的资料都收集全了。”
    夏芳菲仍旧处在见证历史的兴奋中，有些意犹未尽，说道：“神仙打架才好看呀，就这么走了好可惜。”
    “只有两个地方能看神仙打架，一个是证券交易所尉文渊的办公室，一个是万国证券的自营操作室，这两个地方咱们都进不去，所以……”
    夏芳菲截断了狄野的话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道：“谁说进不去？我就可以进万国证券的自营操作室。”
    狄野大为惊讶，问道：“你怎么进去？”
    夏芳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模仿狄野说话的腔调，挥着手说道：“我怎么进去你不用管，只需要看戏就行了，现在打车回百乐门。”
    1988年万国证券刚成立的时候，窝在静安寺万航渡路口的狭窄门面里，几年后才搬到了百乐门大酒店，在这里走上了辉煌，成为国内证券市场上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因此把这里当作福地，后来公司总部搬去瑞金一路的时候，把交易总部仍旧留在了百乐门的6到8楼里。
    其中6楼是普通交易大厅，为小散户提供炒股服务，随便进出，7楼是大客户交易区，门口设有保安，需要有大客户凭证才能进去，8楼是万国证券的高层办公室以及自营操作室，未经邀请，非公司员工一律不准进入。
    夏芳菲回到百乐门大酒店的套房里，换上一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万国证券员工制服，然后打电话找了个内应，带着她堂而皇之的走进了8楼的万国证券自营操作室。
    “这小妞，倒是挺有天赋！”

 第六十七章 神秘莫测

    1988年浦江成立了三大证券公司，分别是申银、海通以及万国，其中申银隶属工商银行，海通隶属交通银行，这两家证券公司受体制约束，管理的比较严格，发展也比较缓慢。
    万国证券隶属浦江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以股份制的方式经营，条条框框比较少，再加上总经理管金生能力出众，敢打敢拼，很快脱颖而出，在1992年之后，包揽了浦江a股市场60以上的承销量，把申银和海通压制的喘不过气。
    汤仁嵘送走狄野之后，回到海通证券的自营操作室，问下属道：“申银那边有没有参与327国债期货的交易？”
    “申银的老总阚治东去香港出差了，不在浦江，应该没参与，就算有参与，规模也不会很大。”
    “辽国发的高岭还没有联系上吗？”
    “没有，不管是固定电话、大哥大还是bb机，都没有反应。”
    汤仁嵘此时危机感越发强烈了，沉思片刻之后说道：“用我的大哥大给高岭发bb机信息，让他10分钟之内回电话，否则就强制平仓。”
    坐在电脑前的操盘手吓了一跳，提醒道：“汤总，如果以现在的价位平仓，高总的5000万保证金最多只能剩下600万，而且他是客户仓位，不是我们的自营仓位，这样操作是违规的。”
    “强平总比爆仓好，我是为了救他。”
    汤仁嵘说完之后，想起前天晚上请狄野吃饭时，夏芳菲采访他用的微型录音机，转头吩咐秘书道：“小王，去找个录音机来，如果高岭等会打电话过来了，就把通话全程录音，留作证据。”
    “汤总，公司里好像没有录音机。”
    “没有就赶紧去买！”
    10分钟之后，高岭仍旧没有回电话，汤仁嵘见秘书已经把录音机买回来了，立刻下令平仓，结果刚刚操作完，高岭就打电话过来了，无精打采的说了两句感谢的场面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通话录下来了吗？”
    “录下来了。”
    “把磁带给我。”
    直到这时，汤仁嵘的危机感才得以解除，悬着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磁带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打了几个电话去京城，打听和狄野有关的信息，他本来以为狄不是大姓，应该很容易打听到，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小子莫非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汤仁嵘百思不得其解，又打了几个电话，找在财政部工作的熟人探听消息，然后从拐弯抹角的暗示中得知，财政部将于明天发布1995年第3号公告，明确规定327国债“按年利率1224％加人民银行公布的今年7月份保值贴补率计息”。
    这个公告内容和狄野分析的一模一样，让汤仁嵘更加坚信他背景不简单，于是把大客户经理叫过来，询问狄野这几天在操作室里的生活细节。
    “狄先生是怎么来我们公司的？”
    “他一般打车过来，偶尔步行。”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狄先生住在百乐门大酒店……”
    汤仁嵘倒抽了一口凉气，拍着桌子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百乐门是万国证券的大本营，他不在那边开户，反而跑到我们这边来了，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
    “我问过，他开玩笑说百乐门是销金窟的代名词，适合花钱，不适合赚钱。”
    “胡扯，百乐门不过是个普通的酒店，哪里谈得上销金窟。”
    汤仁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站起身来，穿上挂在落地架上的风衣，说道：“跟我一起去百乐门找他。”
    王秘书见状，连忙劝阻道：“汤总，现在是开市时间，您不适合去百乐门，最好等休市了之后再去，免得引起万国那边的人误会。”
    万国、申银以及海通的关系，有点类似魏蜀吴三足鼎立，现在万国证券大厦将倾，汤仁嵘确实不适合去百乐门，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适合去，你替我过去联系狄先生，就说晚上想再请他吃顿饭。”
    “是，我现在马上去。”
    等秘书走后，汤仁嵘继续审问大客户经理，结果又听到了一些狄野研发出了价值上百万美元的软件，被云大保送读博之类的信息，忍不住直挠头，问道：“你觉得他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
    “他不是故意告诉我的，而是开着免提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透露的，昨天他们学院的院长在电话里让他赶紧回学校，说《中国教育报》和《电脑报》的记者要采访他，应该确有其事。”
    汤仁嵘现在已经知道了云大的位置以及地位，越发对狄野摸不着头脑，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既有背景又有才华的人，是不会去云城这种穷地方读三流重点大学的。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王秘书打电话过来汇报，说狄野不在套房里，百乐门的前台曾经看到他1点多钟和女朋友一起回来过，之后有没有离开就不知道了。
    “你在那等他，如果6点钟还没等到就算了。”
    汤仁嵘打发走大客户经理，然后又去了一趟自营操作室，在里面一直待到4点20分，眼看还有10分钟就要休市了，327国债期货的价格始终无法突破152块钱，成交量却在迅速放大，之前那种危险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尉文渊的办公室电话。
    “尉总不在？”
    “是的呀，尉总陪证监会期货部的耿主任和姚主任去交易大厅参观了。”
    “现在国债期货交易有些不对劲，你现在去找尉总，让他赶紧宣布暂停……”
    汤仁嵘话刚说到一半，听到几个下属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声，他抬眼一看，只见电脑屏幕上的行情图直线跳水，瞬间将327国债期货的价格从1513打到了1475。
    “怎么回事？”
    “刚才有人砸了天量空单，成交量显示至少有上千万手！”
    “万国不可能有上千万手的空单，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
    汤仁嵘把话筒随手一丢，走到电脑屏幕前，俯身盯着k线图看，看了足足一分多钟，然后摇头苦笑道：“每家证券公司最多只能拥有40万手的仓位，万国居然弄出了上千万手，肯定是违规操作，这下不仅万国完了，管金生也完了，用这种方式掀桌子，搞得一地鸡毛，想不坐牢都难！”
    “汤总，这样的操作太疯狂了，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海通？”
    “我们应该没什么事，但是尉文渊估计要背黑锅。我是证交所理事会的成员，不能袖手旁观，得去那边看看情况。”
    当万国证券用天量空单砸场子，打爆所有多头的时候，尉文渊正意气风发的带着证监会期货部主任耿亮和副主任姚刚参观交易大厅，那尴尬的场面，只能用《潜伏》里的一句名言来形容：本来想露脸的，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浦江证券交易所下午4点30分休市，汤仁嵘4点45分赶到尉文渊的办公室，向他提了三点建议，分别是清算数据暂时不要公布、向公安机关报警以及明天暂停国债期货交易。
    尉文渊正在焦头烂额的接听四面八方打过来的电话，对这三条建议不置可否，汤仁嵘觉得有些没趣，只好离开了办公室，结果在走廊上遇到了匆匆而来的管金生。
    两人此时心情都很沉重，没有打招呼，只是互相点了点头，在交错而过的时候，汤仁嵘脑海中闪过了狄野的面容，急忙转身叫住了管金生，问道：“老管，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狄野的人？”
    “没有。”
    “那你最近有没有接受过一个女大学生的采访？”
    管金生此时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心思聊这种话题，不耐烦的说道：“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跟她聊了几句闲话，根本算不上采访。”
    “你跟她提327了吗？”
    管金生微微一愣，黑着脸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汤仁嵘心头打了个突，连忙说道：“没什么，老管你去忙，我先走了。”
    等走出浦江证券交易所的大门之后，汤仁嵘立刻拿出大哥大，打电话给王秘书，命令道：“在百乐门24小时守着，一直等到狄野出现为止，如果出现了，立刻通知我。”
    “汤总，狄先生现在就在我旁边。”
    “我马上过来。”

 第六十八章 复盘

    “狄先生，夏小姐，晚上去红房子吃西餐怎么样？”
    “汤总，多谢你的盛情邀请，不过我们还是在这随便吃点东西，你是证交所的理事，今晚会非常忙，没时间吃西餐的。”
    狄野从大堂的沙发上站起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把汤仁嵘带到百乐门大酒店的附属餐厅里，一边点菜一边说道：“万国证券的管金生刚刚去了浦江证券交易所，等他和尉文渊吵完架，估计汤总就要收到开会的通知了。”
    汤仁嵘震惊于他的消息之灵通，问道：“你怎么知道管金生去了证券交易所？”
    “刚才我和王秘书在大堂里看到了管金生匆匆出门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他只可能去证交所。”
    汤仁嵘目视王秘书，见他点头确认了，这才继续问道：“管金生为什么会和尉文渊吵架？”
    “因为他们中午已经吵过一架了。”
    夏芳菲从随身提包里拿出微型录音机，显摆道：“管总自己说的，他中午去找尉总，申请取消早上刚开市时的200万手违规交易，然后下午停盘休市，让市场冷静下来，尉总没同意，所以憋了一肚子气。”
    今天早上327国债期货刚开市的时候，锡城国泰期货公司在1485的价位上一口气砸了200万手空单，但并没有阻挡住多头的攻势，200万手空单不到1分钟就被消化掉了。
    汤仁嵘早上在自营操盘室里见证了这次狙击，当时就跟下属说肯定违规了，因为锡城国泰是个小型期货公司，最多只能持有15万手仓位，200万手远超他该有的规模。
    当时汤仁嵘猜测是万国证券在背后搞的鬼，现在听夏芳菲这么一说，发现猜错了，于是问道：“夏小姐，管金生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话？”
    “今天下午3点多，在万国证券的自营操盘室里。”
    “你在万国证券的操盘室里偷录了管金生和员工之间的对话？”
    狄野把夏芳菲手中的录音机拿过来，从里面取出磁带，说道：“芳菲去万国证券参观的时候，忘记关录音机了，不小心录下来的，如果汤总觉得有问题，可以把这盘磁带交给管金生，我们保证没有外传。”
    汤仁嵘盯着那盒磁带，神色变幻，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你们自己留着，只要别外传就行。小王，这盒磁带我们从没见过，记住了没？”
    王秘书连忙保证道：“我知道，汤总放心。”
    狄野哈哈一笑，把磁带放回了夏芳菲的提包里，说道：“汤总和王秘书不必紧张，磁带里没什么敏感内容，只是一些万国证券员工为了发泄怨气，胡言乱语说的瞎话。”
    汤仁嵘摇头苦笑，说道：“万国刚才疯狂砸盘的行为，让多头损失惨重，别说是瞎话，就算是好话，也会被人抓住不放的。”
    狄野把菜单交给汤仁嵘和王秘书，见两人都没心思点菜，于是吩咐服务员尽快上菜，结果才刚上了两个菜，汤仁嵘就接到了尉文渊打过来的电话，让他去证券交易所开会，商讨如何解决万国证券天量空单砸场之后如何收场。
    “狄先生，你下午刚开市不久就退场不玩了，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管金生会用这种方式砸场子？”
    “有一就有二，既然早上的违规操作没被处理，那么下午就有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我只是个小虾米，经不起那么大的风浪，所以选择了走为上计。”
    汤仁嵘很赞赏他的敏锐，把大哥大放进公文包里，站起来准备离开，问道：“狄先生，关于这件事如何处理，你有什么想法吗？”
    狄野起身相送，说道：“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句感想。”
    “什么感想？”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狄野剽窃《三体》里的这句名言，倒不是为了装逼，而是确实有感而发。
    1995年开年的时候，国家宣布将抑制通货膨胀作为政府重点工作，管金生据此判断，等到6月份327国债到期的时候，当月的保值贴补率应该不超过8，按照补贴两年计算，兑现价格应该在144块钱左右，而1月初的期货价格在148块钱以上，于是决定建仓做空。
    到了1995年1月底的时候，万国证券已经持有40万手327国债期货的空单，然而到了2月10日，人民银行公布的保值贴补率是1187％，保值贴补率是根据通货膨胀率浮动的，这么高的贴补率，说明通胀根本没有降下来，因此做空327国债期货的风险很大。
    这个时候，如果管金生能认清现实，迅速平仓的话，最多只会亏损几百万，然而他却在傲慢的驱动下，坚持“万国证券从不认输”的理念，认为实力压倒一切，只要把多头全部打爆仓就能赢，于是一条路走到黑，持仓量不减反增，等到了2月23日这天，总共持有了144万手空单。
    万国证券的建仓成本在1481左右，327国债期货每涨1块钱，就要亏损大约2亿，在2月23日这天早上，如果管金生能放下傲慢，及时平仓，亏损最多不超过4亿，虽然会伤筋动骨，却不至于破产。
    但是管金生仍旧抱着万国证券天下无敌的思维，继续增开了40多万手空单，想把多头打压下去，结果下午刚一开市，盟友辽国发跳反，将50万手空单全部平仓，然后改为做多，让327国债期货的价格冲上了15198的高位。
    等到下午4点20分的时候，327国债价格小幅回落到了1513，以这个价格计算，万国证券大概会亏损7亿左右，面临破产的风险，如果管金生此时弃子认输，浦江市政府为了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肯定会出手兜底，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然而可惜的是，管金生在傲慢情绪作祟下，不甘心失败，以极其疯狂的方式，在不到8分钟的时间里，砸出2070万手空单，打爆所有多头，直接摧毁了整个国债期货市场，也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最终锒铛入狱。
    除了管金生之外，戴学民、魏东、刘汉、戴志康、周正毅、袁宝璟、陈树隆等一大串和327国债期货有关的人物，日后结局或多或少都跟傲慢有关。
    狄冶在消失之前，曾提醒过狄野，让他时刻记住自己是个普通人，从那以后，狄野一直把《三体》里的这句名言当作座右铭，因此到浦江做多327国债期货的时候，把夏芳菲带了过来，让她去收集各种当事人资料，一方面为了见证历史，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增加自己操作的成功率。
    在黄雅的帮助下，狄野总共搞到了2300万的资金，以25的保证金计算，可以撬动9亿2000万的资金，虽然在每天上千亿成交量的国债期货市场上并不起眼，但也不可小觑，万一引发了蝴蝶效应，会让他损失惨重。
    所以在2月20日和2月21日这两天，狄野的操作并不多，始终留着大量资金备用，直到夏芳菲采访到了管金生，确认他的心态以及交易策略都没有发生改变，这才在2月22日把所有资金都投了进去。
    吃完晚餐之后，夏芳菲回到酒店套房里，一边整理已经洗出来的上百张照片，一边问狄野道：“你说这些照片可以卖钱，到底卖给谁呀？”
    “今天的事件影响深远，余波会持续很久，现在卖容易惹麻烦，再等等，以后会有人主动上门来买的。”
    “以后到底是多久呀？”
    狄野半躺在床上，打量着夏芳菲姣好的身姿，笑着说道：“你要是不想等的话，把这些照片卖给我，我出个高价。”
    “有多高？”
    “一辆和文静姐家里同款的汽车怎么样？”
    夏芳菲有驾照，早就想买车了，闻言大喜，把照片随手丢进行李箱，一个飞跃扑到床上，躺在狄野身边，嬉笑着说道：“像今天这样又刺激又有趣又赚钱的事情，以后要经常带我玩。”
    “行啊，下次我带你玩点更刺激的。”
    “怎么个刺激法？”
    狄野凑到夏芳菲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夏芳菲听完脸色大变，一个大翻身，把狄野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我先检查一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第六十九章 都市传说

    “狄野，报纸上说昨天327国债期货成交量为4820亿元，其中866属于万国证券休市前7分47秒抛出的空单…4820亿乘0866等于多少？”
    “417412亿。”
    狄野站在浦江市工人文化宫外面，一边拍摄万国证券黄埔营业部的照片，一边对夏芳菲说道：“现在知道你昨天见证了多大的历史事件了？”
    夏芳菲当了几天的假记者，有点沉迷了，以金融圈内人的姿态感叹道：“尉文渊居然敢把4000多亿的交易取消了，胆子真大！”
    “管金生砸盘的那些空单，是利用浦江证券交易所逐日盯市的漏洞，胡乱编造出来的，既超出了限定的仓位，也拿不出相应的保证金，肯定要取消的。”
    “但是最后8分钟肯定不止万国证券一家在操作，肯定还有其他人，现在全部取消了，他们很冤呀。”
    “你想想那些做多的，他们本来赚了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结果几分钟之内被管金生用作弊的手法，从大赚打成了大亏，甚至破产，岂不是更冤？证交所下午4点半休市，公告是半夜11点出来的，这中间6个多小时，说不定有人都跳楼自杀。”
    夏芳菲一想也是，于是不再纠结取消交易的问题，合上报纸，不满道：“今天上午休市，营业部一个人影都没有，来这里拍照片干嘛？”
    “这个营业部是中国股票史上的地标之一，曾经创造了多项记录，现在万国证券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要么破产倒闭，要么被收购重组，这里的牌匾以后肯定要换了，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狄野拍完照片，完成了见证历史的情怀，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说道：“走，买礼物去。”
    夏芳菲把报纸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施施然的离开了，几分钟之后，一个路过上班族将还残留着些许豆浆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正好砸在报纸上，把白底黑字的“万国证券”、“中经开”等字迹弄得黏糊不清，仿佛预示着327国债事件的最终结局。
    中午12点半的时候，王秘书开车将狄野和夏芳菲送到了虹桥机场，然后回到海通证券，用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神情，向汤仁嵘汇报狄野主动透露的发家史。
    汤仁嵘昨晚在证交所开会开到了11点，直到取消最后7分47秒交易的公告发布之后才回家休息，早上又去交通银行开了一早上的会，向高层领导介绍327国债事件的具体情况，累的筋疲力尽。
    王秘书在做汇报的时候，他正在自营操盘室里和几个下属一起吃工作餐，听完之后，本来已经麻木的神经再次被刺激的不轻，惊叹道：“好家伙！我以为管金生已经够疯狂的了，没想到这小子更疯狂，居然一个寒假就集资了2000多万。”
    “汤总，集资不算疯狂，疯狂的居然敢拿集资款来炒327国债。”
    “炒输了才叫疯狂，炒赢了叫英明，这家伙只要回云城把公司注销了，集资款返还给用户，谁也没法追求他的责任，白赚2000多万。”
    “这招借鸡生蛋玩的妙啊！汤总，这家伙绝对是个金融天才，必须赶紧招到我们海通来。”
    “绝对不能招进来，这人一看就是下一个管金生……”
    汤仁嵘没有搭理下属们的议论和调侃，问王秘书道：“狄野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万国证券和他的租碟公司类似，都有大量客户存了大量资金在公司账户上，今天早上各大报纸都报道了万国巨亏的消息，证交所不仅不召开记者会澄清舆论，反而休市了，肯定会产生很多谣言，谣言会刺激客户，导致挤兑现象，让汤总提醒市政府谨慎处理，以免出现波及全国的金融风险。”
    汤仁嵘悚然而惊，顾不上吃饭了，起身跑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了大约20分钟之后重新回到操盘室，吩咐道：“等会我要去证交所开会，你们下午不要乱操作，以安稳为第一要务。”
    “汤总，那个狄野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万国又不是银行，而且就算巨亏，顶多也就亏个十几亿，对金融体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你懂个屁！现在谣言满天飞，万国是证券市场上的龙头老大，连它都能巨亏，那其他证券公司亏没亏？如果连存在万国的保证金都取不出来，那其他证券公司的保证金谁敢说一定能取出来？到时候一窝蜂的挤兑，连我们都要完蛋。”
    汤仁嵘骂完之后，问王秘书道：“狄野的飞机几点钟到云城？”
    “大概1点50分左右。”
    “到时候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女朋友暂时不要把这几天采访到的内容在杂志上刊登出来。”
    王秘书忍不住笑了，说道：“汤总，夏小姐根本不是记者，而是云大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的学生，那个所谓的《商界风云人物》，其实早在1993年就停刊了。”
    汤仁嵘目瞪口呆，愣了一愣之后问道：“她为什么要假扮记者？”
    “狄野说金融是数字和心理的游戏，所以他在我们这里看k线图，夏小姐假扮记者，去收集万国证券员工的信息，然后综合起来推测他们做空327的意图有多强烈。”
    “靠！这两人真是绝了。”
    “那个夏小姐我见过，问问题很专业，看起来和真正的记者一模一样。”
    “瞎扯淡，你以前从没接触过记者，凭什么认为她和真正的记者一模一样？”
    “就凭她漂亮！”
    汤仁嵘仍旧有些不信，质疑道：“万国是管金生的一言堂，普通员工的信息根本不重要，他女朋友只是在饭桌上和管金生聊了几句闲话而已，根本不可能推断出万国做空的意图有多坚决。”
    王秘书推了推黑框眼镜，强忍着心里的震撼感，一五一十的汇报道：“汤总，夏小姐说她没有聊闲话，而是问了管总三个问题，第一：他是否认为期货市场是靠实力说话的？第二，他认不认可针锋相对，决不妥协的经营理念？第三，他在公司里最信任的人是谁？”
    汤仁嵘和管金生相识多年，很熟悉此人的性格，昨晚在证交所开会的时候，也亲眼目睹了他极其强硬的态度，闻言若有所思，说道：“前两个问题答案不言自明，第三个问题管金生是怎么回答的？”
    “夏小姐说管总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排名第一的是经纪总部的副总经理张磊。”
    王秘书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下属就惊呼道：“张磊？我听说昨天就是他全权负责327国债期货的操盘决策。”
    另一个下属认识张磊，用马后炮的口吻说道：“张磊以前从没参与过国债期货的交易，管金生居然让他去做决策，真是乱弹琴，难怪亏了那么多。”
    汤仁嵘也认识张磊，对此人观感不怎么好，觉得他性格软弱，纯粹是管金生的橡皮图章，于是把三个问题回顾了一下，发现只要知晓了答案，立刻就能推测出万国证券的交易策略，忍不住大为惊艳，赞叹道：“这个夏小姐，真是洞察人心的高手！”
    “汤总，夏小姐说这三个问题是狄野让她问的。”
    汤仁嵘又愣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闭口不言，匆匆赶去证交所开会，然后又和尉文渊一起去市政府开会，等到下午2点多的时候，市政府这边的会议刚刚结束，外面就传来了万国证券部分营业厅出现挤兑现象的消息。
    “这个狄野，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只要以后不走歪路，前途不可限量！”

 第七十章 后手

    在汤仁嵘去浦江市政府开会的时候，狄野和夏芳菲到达了云城南溪机场，发现黄雅包了一辆出租车，特意来接他们俩。
    “小雅，你太厉害了，居然敢把那么多钱挪用给狄野，要是我的话，吓都吓死了。”
    “我要是去浦江假装记者，也会被吓死的。”
    “那可不行，咱俩都不能死，得把狄野看紧了，否则白白便宜了外人……”
    等上了出租车之后，狄野坐在副驾驶位上，见夏芳菲和黄雅紧挨着坐在后排，叽叽喳喳的讲述这几天遇到的趣事，心头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等到了云大北门租的房子时，发现自己的预感没错，本来堆放杂物的次卧里多了一张单人床。
    “以后你睡这里，我和芳菲睡主卧。”
    “我反对。”
    “我赞成。”
    “2：1，反对无效。”
    “嘿嘿嘿，咱们家实行的可不是民主制度，而是独裁制度，两位小娘子就别挣扎了……”
    短短几天赚了2000多万，给每一位参与者都带来了极大的兴奋感，在极端情绪的驱动下，矜持完全不是冲动的对手，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直到5点钟的时候，李爱玲打电话过来让黄雅去旗舰店清点今天的财务账目，
    在去旗舰店的路上，黄雅顺路到交通银行的网点查了一下，确认昨天狄野转过来的2300万已经到账之后，说道：“这两天范叔开始插手影锋的业务了，把每天套餐名额提高到了1000个，我们还是趁早退出，免得夜长梦多。”
    “我今晚和他们开个股东会，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然后明天正式退出。”
    黄雅的道德感比较强，三角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这些天一直表现的比较拘谨反而重新恢复了以前灵动机敏的样子，嬉笑着问道：“你今晚还有体力和他们谈判么？”
    狄野嘴硬，说道：“谈判用的又不是体力，只要脑子够好就行。”
    “我怕你脑子里全是不健康的想法，影响了判断力。”
    “面对三个大老爷们，我能有什么不健康的想法。”
    其实和范大志等人谈判，不需要用多少脑子，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利益诉求都不一样，很容易各个击破。
    比如范大志关注的是vcd影碟机的收益，郑应勇关注的是如何跟狄野搞好关系，钟荣科则什么都不关注，只在乎账目上有多少钱。
    “范叔，按照之前签订的合同，影锋以每台1450元的价格，向你和我爸合伙的工作室订购了7600台vcd影碟机，总价是1102万，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明天早上就让小雅把帐转了。”
    范大志连连点头，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钟荣科听到1102万的数字，肉疼道：“这么多钱，就不能缓一段时间再转出去？”
    这1102万去掉各项开支后，有一半的利润属于范大志，因此他虽然和钟荣科是盟友，却不愿意拖下去，解释道：“这笔钱是拿去给cd机和解压卡供货商的，已经拖欠很久了，如果月底再不支付，他们就要断供了。”
    郑应勇本来也有些不舍，但听说和狄野的父亲有关，决定卖个好给他，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笔款项付了，毕竟做生意诚信很重要。”
    解决了这笔最大的支出之后，其余都是细枝末节，公司具体业务早就交给李爱玲了，黄雅的财务账目也记录的很清晰，没什么可质疑的，因此股东会议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议题了——狄野的20股份值多少钱。
    “小野，你觉得200万怎么样？”
    “狄野，我刚才没跟你扯皮，你现在也别太贪心！一口价250万，如何？”
    “250万不好听，255万，狄经理劳苦功高，多给5万奖金，免得别人说我们小气。”
    “那行，就255万。”
    狄野对这个价格很满意，约好明天早上交割清楚，然后结束了这次股东会议。
    范大志和钟荣科另有要事，开完会之后很快就离开了，郑应勇则留了下来，套近乎道：“狄经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影锋的经理了，我应该怎么称呼？”
    “郑总，你叫我小野就行。”
    郑应勇比较喜欢这种亲近的称呼，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小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邮电局已经决定让你姐调任数据通信局当局长了，下周一会正式通知她。”
    “是吗？多谢郑总，明天晚上我和我姐一起请您吃饭。”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郑应勇谦让了几句，见狄野坚持要请客，于是顺水推舟道：“我有个远房亲戚，去年从美国留学回来之后，一直想开个公司做生意，对那个什么互联网接入服务很感兴趣，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吃饭的时候，我把他也带过去，到时候你们好好聊聊。”
    “那再好不过了，我正愁没有懂行的人一起合作。”
    敷衍完郑应勇之后，狄野打了辆出租车，急不可耐的回到了租的房子里，结果发现下午胡天胡地的痕迹全都消失了，黄雅和夏芳菲两人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桌前看书写论文。
    “你都一个星期没回家了，今晚回家去住，别在这打扰我和芳菲写毕业论文。”
    “我明晚回家去住，今晚咱们趁热打铁，再战三百回合。”
    “我和小雅照顾你的面子，特意放你一马，让你回家养精蓄锐，别不知好歹，赶紧走。”
    狄野下午过于兴奋，消耗甚多，现在确实有点力不从心，见两女态度坚定，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出租房。
    在路边打车的时候，狄野见时间还早，于是临时改道去邮电小区找狄燕，把即将调任的消息告诉了她。
    狄燕这几天恶补了一些狄野提供的互联网资料，对新工作充满期待，陆汉明则不以为然，觉得互联网没什么特别的。
    “美国人说互联网是信息高速公路，可是信息又不是汽车，根本不需要高速公路，通过报纸、广播以及电视一样可以快速传播。”
    “姐夫，报纸、广播以及电视是以天为单位传播信息的，互联网是以秒为单位交互信息的，两者不是一个数量级。”
    “提前一天知道新闻还有点用，提前一秒知道新闻，能有什么用？”
    “信息不仅仅是新闻，传播和交互也不是一回事…”
    陆汉明是个不学无术的文科生，狄野感觉没法和他解释清楚什么是信息，于是举了个例子，说道：“现在没有互联网，我需要至少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把咱们买的那些电话卡炒起来，如果有了互联网，我一两个月就能炒起来了。”
    这些天在狄野提供的资金支持下，陆汉明买了几千张中国电信发行的电话磁卡，成了城隍庙一带小有名气的收藏家，闻言抛开了互联网的话题，说道：“小野，电话卡现在行情很差，邮电局的新卡要打折才能卖出去，旧卡根本没人要，怎么才能炒起来啊？”
    “我这几天在浦江已经把炒作的舞台搭好了，但是时机还不成熟，再等等。”

 第七十一章 谋划

    2月24日晚上8点半。
    狄野在云城向陆汉明解释互联网用处的时候，汤仁嵘正在浦江淮海中路的红房子西菜馆里，和紧急从鹏城赶回来的申银证券总经理阚治东一起吃饭，顺便聊到了他。
    阚治东以性格保守着称，人送外号阚二毛，意思是他只要在金融市场上赚到两毛钱就会跑路，根本不信狄野有这么厉害，分析道：“辽国发是什么玩意，你我都清楚的很，你好好想想，如果没有这个狄野，你会同意高岭借你们公司的自营仓位吗？”
    汤仁嵘凝神想了想，迟疑道：“大概率不会。”
    “那我再问你，23日那天下午，如果没有这个狄野，在多头大势已成的情况下，以你平时的做事风格，会不会强制平掉高岭的仓位？”
    汤仁嵘更加迟疑了，想了好几秒钟之后才说道：“大概率会。”
    “那不得了，所谓疑心生暗鬼，这个狄野其实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把他想象的很厉害。”
    汤仁嵘和阚治东年龄相仿，都是43岁，平时不仅业务上经常来往，私下里关系也不错，称呼比较随便，说道：“老阚，就算这些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他只是个在校大学生，一个人一个寒假就能集资2000多万，然后拿着这么多钱来浦江炒327，赚得盆满钵满，还不够厉害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人集资的？你又怎么知道他那些钱一定是集资弄来的？内地又不是香港，根本没几个人爱看电影，那个什么影碟机能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不要说云城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是在浦江，有几个家庭愿意拿2500块钱出来办所谓的租碟套餐？”
    阚治东一连串的反问让汤仁嵘无言以对，沉默着吃了几口菜之后，说道：“那他让女朋友去采访管金生以及预判到了今天下午的挤兑，又怎么说？”
    “管金生什么性格，还需要去采访他本人吗？在万国证券门口随便找个路人问一下就知道了，至于下午的挤兑，是金融史上屡见不鲜的事情，我在鹏城回浦江的飞机上一样想到了，有什么稀奇的？”
    汤仁嵘自从1988年创办了海通证券之后，见过成千上万的投机客，但是从没遇到过像狄野这样特立独行的年轻人，因此第一印象极其强烈，之后又被狄野利用其好奇心，施加各种暗示，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脑残粉。
    现在被阚治东一通教育，撕掉了惊艳绝伦的滤镜，恍然醒悟过来，感觉狄野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神奇，忍不住苦笑道：“终日打雁，没想到反而被雁啄瞎了眼，真是惭愧。”
    “惭愧倒不至于，这个狄野还是有些本事的，眼光好，魄力大，你我在他这个年龄，是绝对不敢拿2000多万在期货市场上赌博的。”
    “说的也是。”
    关于狄野的话题只是开胃菜，两人很快换了话题，探讨如何解决327国债期货的烂摊子。
    “按照证交所粗略的估算，万国证券现在持有将近1000万手327国债期货的空单，以浦江今天1518的收盘价计算，亏损至少几十亿，如果按京城和鹏城那边153块钱以上的收盘价计算，亏损要上百亿，破产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汤仁嵘先简单介绍了一下万国证券的亏损情况，皱着眉头说道：“万国证券在全国各地有大大小小40多万客户，总共收了30多亿的保证金，如果破产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管金生打算怎么办？”
    “这事由不得他做主了，此时此刻应该还在市政府开会。”
    阚治东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小口红酒，推测道：“老沈也去开会了，说是研究如何防范下周一的挤兑。工商银行是所有证券公司的清算行，肯定会给万国提供贷款救急，明天和后天是周末，估计老沈会利用这两天时间，把万国的资产翻个底朝天，作为贷款的抵押品。”
    老沈是申银证券的董事长沈若雷，也是工商银行浦江分行的行长，汤仁嵘听他如此一说，惊诧道：“你们申银想趁机吃掉万国？”
    阚治东点头承认了，说道：“万国、海通以及申银只是浦江三大券商，和华夏、国泰以及南方这三个全国性的证券公司没法比，我一直想以增资扩股的方式壮大申银，但是人民银行卡的很死，一直不批准，如果能把万国吃了，也不失为一条扩张的路子。”
    “阚二毛啊阚二毛，没想到你平时这也怕那也怕的，关键时刻胆子比谁都大，竟然想火中取栗！”
    汤仁嵘调侃了他一句，提醒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申银和万国恶斗了好几年，员工之间隔阂很深，想要吃掉他们恐怕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但是势在必行。”
    海通证券背后是交通银行，实力和四大行之首的工商银行相差甚远，因此汤仁嵘对万国证券没什么想法，倒是对国债期货的监管忧心忡忡，说道：“去年10月份314出了问题，现在327又出了问题，接下来估计还会出现更多的问题，我准备写个建议书，建议证交所暂停国债期货的交易，你觉得可行吗？”
    “国债期货每天几千亿的交易量，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而且证交所也没权利这么做，国债归财政部管，期货归证监会管，要他们两家都点头了才能暂停。”
    “尽人事听天命，我毕竟是证交所的理事，有责任和义务维护金融市场秩序。”
    “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仍旧是个理想主义者，那就写试试好了，反正我觉得希望不大。”
    浦江在1995年初实行的是大小周制度，2月25日这天是大周的周六，不用上班，但汤仁嵘还是一大早就来到了公司，在办公室里憋了一个早上，写了份1000字左右的建议书，提出了国债期货的4大危害以及应该采取的4种措施。
    写完之后他检查了两遍，感觉很满意，于是把王秘书叫了进来，说道：“小王，帮我把这份建议书打出来，我要递交给证交所。”
    王秘书用双手接过稿子，扫了一眼标题，笑着说道：“汤总，真是巧了，狄野刚才用传真发过来一份反思327国债期货的稿子，想请您帮忙推荐给《浦江证券报》的编辑看看。”
    由于补偿心理作祟，昨晚和阚治东交流过后，狄野在汤仁嵘心中的形象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了深谷，冷笑道：“《浦江证券报》可不是什么文章都能刊登的。”
    王秘书没有参加昨晚的晚餐，心中仍旧有光环，没有听出汤仁嵘语气中的嘲讽，快步走到外间，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了一份用别针固定的文稿回来，说道：“汤总，我觉得他写的非常精彩，完全可以用高瞻远瞩来形容，您看看。”
    汤仁嵘拿过来一看，发行标题写着《327国债期货暴露的10大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顿时被激怒了。
    “老子是在证券市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大风大浪不知道见了多少，才总结出来了4个问题以及解决办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在校学生，居然弄出来10个问题？真是脸都不要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汤仁嵘坐直身体，仔细看起了文稿，想要从中找出毛病，然后大力反驳，狠狠打狄野的脸。
    然而事与愿违，当汤仁嵘看完文稿之后，心头再度泛起了惊艳绝伦的感觉，狄野跌落深谷的形象再度飞升到了云端，让他酸爽不已。
    “鲁迅说诸葛亮多智近妖，我看这家伙也一样，真像个妖怪！”
    汤仁嵘感慨过后，起身走到办公室外面，对正在打字的王秘书说道：“小王，我这个稿子不要再打了，把狄野的这份拿去复印20份，我要拿去证交会给所有人看。”

 第七十二章 一箭三雕

    云城实行的5天半工作制，2月25日早上各大银行都正常营业，狄野和黄雅利用这半天时间，把该付的钱付了，该转的账转了，该注销的注销了，只给范大志等人留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司账户。
    范大志曾经授意狄野和黄雅挪用影锋资金去采购cd机，心里有鬼，虽然知道两人肯定搞了不少小动作，却不想去查，另外两位股东急着接管财务，见资金总额没问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懒得多管，于是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为了避免以后影锋出问题牵连到自己，狄野在交割财务以及股份的时候，专门请了公证人员，另外还让陆汉明帮忙找了两个《云城晚报》的记者过来拍照，把表面功夫做足。
    等所有手续办妥之后，狄野跑去邮电局，把《327国债期货暴露的10大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用传真的方式发给了王秘书。
    在穿越前，狄野和朋友合伙搞了个自媒体账号，主要做历史解读类的长视频，他以计算机行业的内容为主，朋友则以金融行业的内容为主，两人经常凑在一起查资料，因此记忆中关于金融方面的八卦信息，丝毫不比计算机方面的少。
    早在1993年12月份，浦江证券交易所就开通了卫星通讯双向网，全国各地的证券公司可以通过卫星向交易所发送交易指令，交易所再将成交信息通过卫星回传给证券营业部。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的炒作327国债期货赚钱，狄野根本不需要去浦江，在云城本地就可以操作，只要把杠杆放低一点，一样可以规避风险。
    狄野特意去浦江参与327国债事件，主要目的有三个，一是通过汤仁嵘刷声望，打响自己的知名度；二是招揽人才，创办自己的金融公司，三是通过舆论影响，推动国内互联网基础建设的发展。
    刷声望不用多说，之前几天在汤仁嵘面前装神弄鬼，效果很好，汤仁嵘是浦江金融圈子里的老好人，交游广阔，朋友众多，通过他的社交关系，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名气传播出去。
    招揽金融圈的人才属于伏笔，要在等几个月之后才能起效。
    在327国债事件爆发前的两三天时间里，万国证券上到管金生，下到操盘员，都认为中经开通过特殊渠道，提前掌握了内幕消息，破坏了公平公正的市场原则，因此非常愤慨，说了很多偏激的言论，有不少被夏芳菲的微型录音机记录了下来。
    如果是平时，这些言论说说也就算了，没人当真，但是当万国证券疯狂砸盘之后，侵害了太多人的利益，违规已经变成了违法，这些言论会被无限放大，甚至成为罪证，所以汤仁嵘那天晚上看到夏芳菲偷录的磁带之后，不仅不敢拿，还叮嘱秘书要保密。
    狄野并不打算把这些录音外泄出去，而是准备等几个月后万国证券山穷水尽的时候，用这些录音打感情牌，把一些精英人才挖走，为应对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做准备——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不仅仅是赚钱的盛宴，也是收割日韩优质资产的盛宴，只有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攫取到最好的战利品，比如锂电池、液晶屏以及芯片制造技术。
    至于推动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则是通过《327国债期货暴露的10大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这篇文章来进行。
    327国债事件爆发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根本的问题是信息交互不畅。
    比如财政部在2月21日就做出了贴息的决定，但直到24日凌晨零点才通过新华社对全国公布，中间这三天，是通过红头文件逐级下发的，这种下发方式，让京城获取信息的速度比其他地方要快，因此21日和22日这两天，京城商品交易所的327国债期货交易量暴涨了6倍多，23日早上开市之后更是直接跳涨了将近2块钱，行情比浦江那边更疯狂。
    比如浦江证券交易所采取的是逐日盯市政策，由于技术局限，既无法实时监督证券公司持有的仓位，也无法实时查看每笔交易的保证金是否充足，这种管理上的信息缺陷，是万国证券虚开2000多万手空单的直接原因。
    再比如普通投资者只能通过交易大厅的滚动led屏幕间断式看价格，大户以及证券公司却可以在操盘室用电脑研究实时行情图，这种操作上的信息不对称，对普通投资者非常不公平。
    从更大层面上来说，90年代国内金融体系不完善，缺乏监管手段，导致游资四处煽风点火，利用内部信息优势疯狂割韭菜，327国债事件只不过是这种乱象中的代表罢了。
    总而言之，狄野列举的这10条问题，要么是当事人自己悟出来的，要么是后世金融专家总结提炼出来的，既细致入微，又高屋建瓴，而且恰好出现在327国债事件刚刚爆发，全国上下都还在懵圈的时候，营造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人形象，然后再以高人身份，开出唯一的药方：加快建设互联网！
    有了互联网，官方决策可以瞬间传遍全国，有了互联网，管理问题可以通过技术解决，有了互联网，普通投资者可以在家看行情图，有了互联网，游资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监管和疏导……
    当然了，互联网并不是万能神药，解决不了人性的贪婪，金融乱象在网络时代一样层出不穷，而且愈演愈烈，但1995年的人并不知道，狄野的目的只是想借舆论之手，推动中国电信提前几个月建设ch，毕竟他只有28年的穿越优势，浪费不起。
    狄燕对狄野发的传真很好奇，复印了一份文稿回办公室看，边看边吐槽道：“小弟，你可真能胡说八道，把国债期货和互联网建设扯在一起，不觉得驴唇不对马嘴吗？”
    “姐，你还要加强学习啊，互联网是信息交互的工具，而信息是财富之源，浦江证券交易所通过卫星让全国各大城市的营业部实现互联互通，方便股民炒股，其实就是一种初级的互联网应用。”
    “是吗？”
    狄燕认真把文稿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仍旧对互联网没有什么感觉，但却发现了狄野的秘密，问道：“你前几天突然和夏芳菲跑去浦江旅游，其实是去赚钱的？不然不可能对327国债事件这么了解。”
    “主要是旅游，附带着赚钱，赚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狄燕问完之后，立刻摆了摆手，故作厌烦的说道：“算了别告诉我，你现在有两个女朋友，让她们操心，我不管了，也不想管。”
    狄野对此喜闻乐见，从笔记本电脑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说道：“姐，昨晚我是临时起意去的你家，忘记拿礼物了，今天专门带过来，祝你升职成功。”
    狄燕笑纳了他的礼物，打开盒子看了看，发现是一块名牌女士手表，问道：“这个很贵？”
    “不贵，我这次赚了很多，不缺钱。姐，以后你只需要专心做事业就行，生活上需要用钱直接找我拿。”
    狄燕听懂了他的意思，把手表戴上，笑着保证道：“行！等我当上了局长，做任何工作都铁面无私，公事公办，尤其是对你。”
    这时有人来找狄燕办事，狄野于是离开了邮电局，去云大北门和夏芳菲汇合，吃过午饭之后一起到刘少松介绍的车行买车。
    1995年国内汽车零售业还比较原始，没有4s店，各种汽车混在一起卖，但可选的车型却很少，狄野提不起兴趣，干脆把选择权交给了夏芳菲。
    夏芳菲嫌国产车造型太难看，又不想和傅文静开同样款式的进口车，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辆造型比较另类的三菱太空车。
    “这是家用pv啊，你干嘛买它？”
    “这车空间大，有7个座椅，很适合带人一起出去玩，而且座椅还可以放平当床用哦。”
    狄野被最后一句话打动，立刻掏钱买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利益

    “院长，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
    “在办公室，你又要搞什么事情？”
    “好事，我半小时之后去您办公室。”
    狄野将新买的三菱太空车停在了计算机学院的办公楼前，然后拎着一个帆布袋，大摇大摆的走进费院长的办公室，将袋子摆在办公桌上，敞开袋口，豪气冲天的说道：“院长，这是20万捐款，一分不少，快叫人来数数。”
    费院长看着帆布袋里一摞摞的百元大钞，惊得目瞪口呆，呵斥道：“你疯了！带这么现金过来干什么？”
    “这样捐款才有震撼效果啊，如果转账的话，只有院长一个人知道，场面不够热闹。”
    “捐款又不是行贿，什么叫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知道你这么搞有多麻烦吗？现在是星期六下午，学校和院里的财务都不上班，你让我怎么入账？”
    “那我先拿回去，等周一再来？”
    “想都别想！来都来了，哪有再拿走的道理。”
    费院长从抽屉里拿出校内通讯录，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搞的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把20万捐款的财务手续办妥了，然后点了根香烟，笑眯眯的问道：“狄野，说，又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今天只做好事，晚上请您吃饭。”
    “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心，你请客是假，让我当托是真？”
    “您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我只是怕咱们两个人吃饭太冷清，所以另外多请了几个……”
    晚上请客吃饭的地方仍旧是凌云饭店，狄野把费院长忽悠过去坐镇，郑应勇则带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过来，介绍道：“这位是王燚，四个火组成的燚，去年从美国波士顿大学管理学院毕业回来的留学生。”
    波士顿大学虽然不如同城的哈佛以及麻省理工名气大，但也算得上顶级高校，费院长很感兴趣，抓着王燚问东问西，狄野冷眼旁观了一会，感觉此人学历肯定造假了，因为他连一些简单的专业知识都不懂，只会在说话时夹杂一些英文单词装逼。
    不过做生意不是论文答辩，狄野懒得揭穿，经过一番简单的讨价还价，最终云大计算机学院、狄野、郑应勇以及王燚四方合作，成立一家系统集成公司，专门为各地邮电局提供互联网接入技术解决方案。
    接下来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取名环节，由于王燚占股最多，狄野让他先取，结果这家伙取的全是莫名其妙的英文缩写，费院长不得不提醒道：“国内公司注册必须要用中文名，这些缩写音译成中文会很古怪，不好听。”
    王燚大为不爽，发了一通定体问式的牢骚，没有了取名的兴趣，狄野于是再度以恶趣味的方式，把《魔兽世界》里的一个经典地名拿了出来，说道：“叫闪金怎么样？闪电般的赚取金钱，英文名就叫goldshire，黄金郡。”
    结果这个名字大受好评，费院长喜欢中文名的寓意，王燚觉得英文名有英伦范，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闪金镇的英文名goldshire早在1994年1月份发布的《魔兽争霸1》里就出现了，在国外未必能注册成功，不过狄野并不在乎，因为这家公司只是捞钱的工具，闪电般的赚钱，然后闪电般的抛弃，根本不会发展国外业务。
    狄燕作为请客的主人，全程负责活跃气氛，其余什么话都没说，等散伙之后，在狄野送她回家的路上惋惜道：“小弟，你刚才应该多要点股份的，这门生意很赚钱，但是如果没有你提供技术，他们根本做不了。”
    闪金公司的股份是郑应勇占10，云大计算机学院和狄野各占20，剩下50全部归王燚所有，狄野作为主要技术提供者，看起来确实有点亏。
    “姐，别看我刚才吹的厉害，其实这门生意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买一套服务器和路由器，然后从云大计算机学院抓几个学生打工，教他们配置好参数，装几个开源软件，基本就算搞好了，所以主要问题不是技术，而是搞定邮电局的门路。”
    “那个王燚很有门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常务副市长王倍林的儿子。”
    狄燕曾经帮狄野查过郑应勇的通信记录，但并不清楚到底查到了什么，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王市长的照片，他们两人五官有几分相似。”
    “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那个郑总能在几天之内把我调去数据通信局的原因了，咱们邮电局的马局长是王市长的铁杆亲信。”
    “姐，你别管什么亲信不亲信的，把云城开通互联网的流程做到公开透明，别让人非议就行。”
    “这事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将狄燕送到家之后，狄野开着太空车朝租的房子跑，准备再次挑战两个女boss，结果在路上接到了汤仁嵘打来的电话，由于大哥大太过笨重，不方便边开车边说话，他只好在路边停了下来，专心接听。
    “你那篇文章太长了，《浦江证券报》版面有限，打算分成上下两期刊登，所以想请你再来一趟浦江，和几位金融专家一起开个研讨会，把文章结构以及部分内容调整充实一下。”
    狄野只是个八卦专家，不想露怯，立刻拒绝了，敷衍道：“汤总，我是从信息学角度看问题，和金融专家聊不到一块，而且该说的文章中都说过了，让《浦江证券报》的编辑自己调整，只要大致意思没变就行。”
    汤仁嵘只是帮忙传个话，劝了几句之后见狄野坚持不去，也就不再提了，转而说起自己建议证交所暂停国债期货交易的想法，问他怎么看。
    “汤总，我同意你的观点，互联网建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暂停国债交易确实是当前最稳妥的办法。”
    狄野先是夸赞了汤仁嵘几句，然后话锋一转，说道：“2月23日那天下午，我离开你们海通证券之后，和女朋友一起去浦江证券交易所门口合影留念，结果恰好拍到了两个人，汤总知道是谁吗？”
    “谁？”
    “证监会期货部主任耿亮和副主任姚刚。”
    汤仁嵘认识耿亮，今天下午还和他一起讨论过狄野的那篇文章，闻言有些意外，笑着说道：“那还真是巧了，看来你和耿主任有缘啊。”
    “还有更巧的事，根据我事后打听到的消息，耿主任那天是去通知尉文渊，国债期货的监管权即将从财政部转移到证监会。”
    汤仁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证监会从1993年就开始和财政部扯皮，费尽心思才把国债期货的监管权拿到手，现在一件事都还没干，你就建议他们暂停交易，自废武功，你觉得耿主任同意吗？就算耿主任同意，证监会的领导同意吗？”
    汤仁嵘是体制内的人，当然知道证监会肯定不同意，喟然长叹道：“要是不暂停，我怕过不了多久，又会发生和327类似的事件。”
    狄野对汤仁嵘的敏锐十分佩服，因为历史证明他的预判没错，再过几个月，又会发生319事件，导致高层痛下决心，直接把国债期货市场关闭了十几年，直到2013年才重新开放。
    “汤总，问题的关键不是国债期货，而是游资，如果游资得不到监管，你把国债期货暂停了，过不了几天，股票、邮票、纪念币、电话磁卡等所有可以炒作的东西，都会接二连三的暴涨，到时候造成的危害可能会更大。”
    提到游资，汤仁嵘对狄野十分佩服，说道：“你那篇文章中，我最佩服的就是这个观点，没有大格局绝对想不到，连证监会的李主席都赞不绝口，说一针见血，直指要害，然后亲自打电话推荐给了《浦江证券报》的总编。”
    狄野哈哈大笑，问道：“汤总，你觉得如果国家想监管游资，会首选哪个机构？”
    汤仁嵘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也笑了，反问道：“证监会？”
    “答对了。”
    “你不去当官太可惜了！”

 第七十四章 筹备

    1992年的时候，云城市政府将城南一处名为丰滩的洼地填平，进行商业化开发，于1994年建成了一片名为丰悦苑的大型小区，每平米售价要2000多块钱，普通工薪阶层根本买不起，因此称这里为“富人区”。
    2月23日那天，狄野在完成327国债期货的交易之后，为了安抚黄雅的情绪，承诺一起买套房子，26日早上，他为了兑现承诺，陪黄雅来到了丰悦苑。
    黄雅从小住在狭窄的筒子楼里，极其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大房子，把小区里各式各样的户型都看了一遍，最后在一套140多平米的普通住宅和一栋大约300平米的独栋别墅间陷入了纠结状态。
    “你经常到处乱跑，我一个人住别墅太大了，还是选这个四室一厅的房子…”
    “让我再想想，别墅有院子，以后可以和爸妈一起种菜养花…”
    丰悦苑位于云城二环线内，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周围既有三甲医院也有优质中小学，配套设施齐全，在狄野穿越之前，这里的老破小都要2万起步，现在才2000多，而且还是全新的，和白捡差不多，说道：“既然都喜欢，那就都买下来，135住这边，246住那边，星期天想住哪就住哪。”
    国内房地产市场要到1998年才开始启动，1995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炒房的概念，黄雅精打细算惯了，埋怨道：“你怎么跟个暴发户似的，老是大手大脚的乱花钱。”
    狄野有金手指，并不需要靠囤房子保值升值，也不想违背黄雅的生活习惯，于是改口道：“那就只买别墅，院子大，不仅可以种花花草草，还能停车。”
    “可是别墅太贵了，每平米3000多，算下来差不多要100万，装修还要另外花不少钱。”
    “你要是舍不得花钱，就先把这些户型资料拿回家慢慢研究，等明天再来买。”
    黄雅和狄野非常有默契，听出了他话语中潜藏的意思，于是从售楼处拿了一些资料，回到太空车里之后问道：“你明天从哪里赚钱？”
    “许朝波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正月初一那天和小山他们一起去粤省买过vcd光碟。”
    “他在鹏城的一家金融公司上班，我24号那天早上在浦江听到了一个重磅新闻，然后转了300万给小山，让他明天去许朝波的金融公司做空日经指数，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赚个一两百万，足够你买别墅了。”
    黄雅没有问什么重磅新闻，而是看着狄野，用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担忧的神情说道：“你给小山转了300万？他才19岁，高中都没毕业。”
    狄野一脸淡定的发动了汽车，说道：“年龄不是问题，咱俩也才22岁而已。我觉得小山应该靠得住。”
    “如果他靠不住，把300万卷跑了呢？”
    “小山是你弟弟，如果300万就能认清他值不值得信任，很划算。”
    黄雅靠坐在椅背上发了一会呆，然后问道：“你听说了什么重磅消息？”
    “英国有一家老牌银行，叫做巴林银行，2月23日那天，他们新加坡分行的期货交易员尼克?里森做多日经指数，大亏了8亿多英镑，约合上千亿日元，然后逃走了。”
    黄雅最近恶补了很多期货方面的知识，闻言坐直身体，问道：“他23日逃走之后，24日的日经指数跌了吗？”
    “跌了300多点。昨天和今天是周末，股市休市，但是英国那边已经传出消息，说巴林银行要破产了，明天周一的时候，我估计日经指数还会大跌，所以安排小山去做空。”
    黄雅感觉这个做空逻辑没什么问题，于是更加担心黄宗山了，立刻拿出大哥大打电话去鹏城，叮嘱他不要乱搞。
    “姐，你放心好了，我这两天哪都没去，一直在住的地方守着银行卡，明天一大早就和许经理去他们公司。”
    “除了许经理之外，不要告诉别人你卡里有钱，尤其是毕万喜，他这人嘴特别碎。”
    “我知道。小野哥在不在？我跟他讲几个事。”
    狄野把车停在路边，拿过大哥大问道：“小山，我要的房子弄好了？”
    “弄好了，一共三套，就在我现在住的小区里，其中两套100平左右，还有一套130多平，都是三室一厅，装修过的，家具电器什么的许经理这两天都买齐了。”
    “网络呢？”
    “那个姓马昨天刚刚帮忙弄好了，就是特别贵，打折过后一个月还要8万多块钱，从3月1日开始计费。小野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我大概下周五左右过去。”
    黄雅见黄宗山在狄野的询问下，回答的头头是道，放心了不少，等通话结束之后说道：“我觉得瞒着爸妈买房子不太好，明天如果赚到钱了，我就说是用咱爸给的那150万赚到的，然后让他们一起来看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狄永昌特别宠信黄雅，把改造cd机赚到的190万利润分了150万给她保管，狄野觉得这样安排确实更妥当，说道：“可以，家里的事你做主，我放心。”
    “你明明是想偷懒，美其名曰放心。”
    “谁让你如此贤惠呢……”
    两人刚聊了几句闲话，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黄雅接听过后捂着传声口，小声说道：“是你们费院长。”
    狄野只好再次在路边停下车，拿过大哥大问道：“院长，找我什么事？”
    费院长用他很有辨识度的沙哑嗓子，兴高采烈的嚷嚷道：“狄野，考研成绩出来了，你猜你考了多少分？”
    “500？”
    “只差7分500，493！数学和专业课都是满分，英语扣了2分，政治扣了5分，如果考研和高考一样有排名的话，你绝对是全国状元，哈哈哈…这下金陵大学要傻眼了。”
    英语因为有作文，被扣了2分还能理解，但是政治完全照抄标准答案，居然被扣了5分，狄野非常不爽，吐槽道：“政治的阅卷老师肯定眼睛有问题。”
    费院长乐不可支，说道：“你已经跟宋校长签过留校深造保证书了，金陵大学不管怎么劝说，你都要坚定立场，别出尔反尔，否则……”
    那个保证书只是道德意义上的承诺，对狄野的约束几乎为零，他见费院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到一半语塞了，于是笑着追问道：“否则咋样？”
    “否则我24小时跟着你！”
    费院长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狠话，然后提醒道：“下午2点在宋校长办公室接受《中国教育报》的采访，别迟到了。”
    “我知道。”
    《中国教育报》的采访是学校宣传科安排的，纯粹的官样文章，狄野知道主角是宋校长，自己只是个吉祥物，因此让说啥说啥，让做啥做啥，表现的很低调。
    除了《中国教育报》的现场采访之外，狄野还在费院长的办公室里接受了《电脑报》的电话采访，主要是为了宣传dy-zip以及开源理念，这次他是主角，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聊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等采访结束之后，费院长拿出一张记录着学生姓名和班级的纸片，说道：“刘教授上星期根据你出的题目搞了次考试，成绩在60分以上的总共有20多人，你这几天再做个筛选，院里最多只能给你的研发小组10个名额。”
    “10个够用了。陪同老师除了傅主任之外，还有别人吗？”
    “有，你们系的辅导员祁英红。”
    狄野有些意外，说道：“计算机系女生很少，这次去鹏城的研发小组成员很有可能都是男生，祁老师陪同过去，不太方便？”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再说你女朋友不也要去嘛，有什么不方便的。”
    “也行。对了，院长，你以什么理由说服了外国语学院的林院长？”
    费院长一脸肉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们研发小组需要翻译，然后送了两台电脑给老林。”
    “不会是你办公室里淘汰掉的那两台386？”
    “386怎么了？日常办公没问题！”

 第七十五章 人员

    在考研成绩出来之前，狄野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向同学透露自己要带研发小组去鹏城的消息，因为他虽然平时成绩很优秀，但仍旧缺乏一锤定音，让人心悦诚服的资历。
    现在考研成绩出来了，493的分数虽然不够圆满，但足够震慑所有同学了，所以2月27日这天早上，狄野通过长途电话指挥许朝波如何做空日经指数之后，再次来到了11号宿舍楼402室，正式开始招揽研发小组成员。
    结果进门之后发现扑了个空，宿舍里只有朱子春一人，正坐在大书桌前看几本和三国有关的书，边看边做笔记。
    “其他人呢？”
    “上课去了，《软件工程导论》。”
    朱子春打量了狄野两眼，奇怪道：“你以前从不旷课，现在居然连续一个星期不上课，连课程表都忘了，怎么回事啊？”
    “我跟院里请过假了，不算旷课。”
    狄野看了看贴在宿舍门口墙壁上的课程表，发现这是一门大课，三个班一起上，10点钟开课，12点下课，而现在刚过11点，得等一个小时之后同学们才会回来，于是在书桌前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也不去上课？”
    “这门课我自习过了，没什么意思，上不上都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实习？”
    “下周就去，他们准备开发一款三国题材的游戏，让我提前看看相关历史资料。”
    三国是电子游戏领域里的热门题材，狄野曾经玩过不少，饶有兴趣的问道：“游戏名字叫什么？”
    朱子春举起一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战官渡》连环画，介绍道：“就叫《官渡》，以官渡之战为蓝本，采用即时战略的方式，让玩家全面体验这场战役是如何进行的，如果反响好的话，以后还会开发《赤壁》。”
    狄野对《官渡》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对《赤壁》有点印象，于是召唤出小红花搜了一下，发现自己小时候玩过，于是问道：“你去的那家软件公司，是不是叫前导？”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起过。”
    狄野小时候家里有一台联想天琴959电脑，电脑预装了一款叫做幸福之家的集成软件，里面附赠了前导公司1997年出品的《赤壁》，他曾经玩过几次，当时观感体验还不错。
    能把续作弄出来，而且做的不错，应该是个正经游戏公司，狄野再次熄了招揽朱子春的想法，改为让他帮忙当参谋，拿出昨天费院长给的学生名单，把留校读博以及去鹏城研发浏览器的计划说了出来。
    朱子春父母都是老师，家教不错，平时很少说带脏字的口头禅，听完狄野的叙述之后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忍不住说了句操字诀，问道：“你寒假期间是吃了灵丹妙药还是学了绝世秘籍？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灵丹妙药没吃，绝世秘籍倒是学了一些，看了不少优秀软件的源代码。”
    狄野胡乱解释了几句，把名单摊在书桌上，说道：“我打算带10个人去鹏城，每个班两人，剩下4个留给大三和大二的学弟学妹，你觉着应该选哪几个人合适？”
    “你搞研发带学弟学妹去干嘛？大三的还好说，大二的几乎什么都不会。”
    “如果浏览器研发成功了，我准备毕业后开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现在先培养一些后备人才。”
    “你真够深谋远虑的。”
    朱子春见狄野态度很严肃，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思，把名单仔细看了一遍，建议道：“2班的程仲伟应该可以，他已经保研了，不用去单位实习，3班的齐萍也保研了，女生你能带去鹏城么？”
    “能，祁老师会陪同我们过去的。”
    “那你回头去问问她，另外杨德森和莫钧也不错……”
    朱子春当过计算机学院学生会生活部的部长，社交圈子比狄野要丰富，把名单上另外两个班的人全部点评了一遍，最后很圆滑的说道：“咱们1班的人我就不推荐了，你自己选，愿意带谁去都行。”
    “我准备带苏兆年和董建中过去，伱觉着怎么样？”
    “苏兆年为人开朗，能说会道，很适合在研发小组里当润滑剂，帮你活跃气氛，董建中…也还行。”
    狄野忍不住笑了，说道：“朱部长，你可真会打官腔，也还行意思就是不行咯？”
    朱子春见他听出来了，只好把话挑明道：“董建中很聪明，但是喜欢随波逐流，既没有主见，也没有定力，特别容易被人诱惑，周围环境好，他就上进，周围环境不好，他就堕落。”
    狄野认同他的这个评价，说道：“你知道金丝雀吗？金丝雀对环境非常敏感，以前矿工用它来监测矿井里的瓦斯含量，我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时间和精力一直盯着研发小组，也不打算管的太严，所以准备把董建中带过去当监测工具，如果发现了不好的苗头，再及时纠正。”
    朱子春听他如此安排，大发感慨道：“你现在跟以前真是判若两人，以前你只顾着学习，对人际关系不怎么在乎，现在居然会灵活用人了，而且用的这么狡猾。”
    “人总是会成长的。”
    狄野找了支笔，把朱子春推荐的几个人名做了标注，说道：“你以后要是在前导公司混的不顺，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跣足出迎。”
    朱子春感觉跣足出迎四个字有点耳熟，拿起面前的《三国演义》看了看，发现是曹操迎接许攸时用的词，笑着说道：“你身边没有许诸？我可不想以后被他杀了。”
    “苏兆年能当许褚么？”
    “他最多能当个李典乐进之类的人物。”
    两人借着《三国演义》的话题，聊了几句闲话之后，狄野背包里的大哥大铃声响了，是费院长打过来的，说金陵大学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责问，火急火燎的让狄野赶紧去办公室救场。
    “金陵大学的徐教授不相信你留校了，非说我耍花招骗人，他是老前辈，当年教过我，我顶不住，你快点过来把他哄走。”
    “院长，你都顶不住，我拿什么顶？”
    “你脸皮厚，最会胡说八道，随便拿什么顶都行。”
    狄野无奈，挂了电话之后，把名单交给朱子春，说道：“你中午帮我联系一下，不愿意去的就算了，愿意去的做个登记，晚上我请他们去凌云饭店聚餐，然后决定最终人选。”
    朱子春不是云城本地人，对凌云饭店的档次没概念，把名单放在书桌上，有些好奇的问道：“金陵大学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明你考研成绩很不错，多少分？”
    “493。”
    “靠！你还是人吗？”
    狄野得意的笑了，指着名单说道：“我上星期把金陵大学这次考研的专业卷交给刘老师，让他帮忙组织了一次考试，这份名单上的人，成绩都在及格线以上，但最高也只有109分，太菜了。”
    “你考了满分？”
    “当然。”
    “你赶紧去费院长那，咱们宿舍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狄野哈哈大笑，拎起背包朝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开学那天我过来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云城所有录像厅的vcd影碟机都是我搞出来的，你们去西门外面看电影的时候，只要跟老板报我的名字，可以随便看。”
    有了影锋上千部电影片库的加持，云大西门外面的录像厅生意极其火爆，票价也涨了不少，朱子春闻言大为惊诧，问道：“影锋是你开的？”
    “是啊，不过我前天把股份卖掉了，现在报我的名字没用了。”
    “苏兆年要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非得吐血不可，他上星期天天对录像厅跑，花了都快100块钱了。”

 第七十六章 名字

    费院长火急火燎的让狄野去救场，是因为他的考研成绩惊动了金陵大学的徐家福教授。
    国内80年代初刚刚实行学位制度的时候，计算机软件领域里只有两位博士生导师，其中一位就是徐家福教授，他曾经担任过很多重要职务，比如计算机软件研究所所长、计算机软件新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国家学位委员会计算机学科评议组召集人，国家电子振兴领导小组顾问，中国计算机学会副理事长等等。
    面对这样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费院长完全顶不住，只好让狄野去救场，狄野到了办公室之后回拨了一个电话给徐教授，说3月1日去金陵大学登门拜访，这才帮他解了围。
    费院长被解了围不仅不感激，反而开始担心狄野变卦反水，说道：“我陪你一起去金陵，把这事跟徐教授说清楚。”
    “院长你还是别拖后腿了，徐教授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你就吓得战战兢兢，如果去金陵见了面，岂不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什么战战兢兢，我那是尊师重道，不像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费院长被狄野打趣的七窍生烟，端起了架子，黑着脸说道：“你开学之后到处乱跑我都没管，居然敢蹬鼻子上脸了。关于浏览器的那篇论文写好了没？”
    有小红花帮忙，写论文对狄野是小菜一碟，只不过他最近忙东忙西的，暂时没功夫打出来，保证道：“我去鹏城之前会写出来的。”
    费院长对他的写作效率比较放心，微微颔首道：“你到处乱跑，时不时的搞失踪，这篇论文让刘少松挂个通讯作者的名字，怎么样？”
    浏览器论文只是一篇综述，没有任何原创性的内容，狄野和刘少松关系亲近，自然不会反对，答应过后问道：“院长，你打算把这篇论文发到哪本杂志上？”
    “《计算机研究与发展》，和之前投压缩算法的那个《计算机学报》一样，都是计算机学会与中科院计算技术研究所主办的，我认识人，能帮你插队。”
    “这两本杂志都在1992年北大核心期刊目录里？”
    “在啊，怎么了？”
    “院长，我觉着核心期刊和sci没什么区别，既然你认识人，能插队，那我以后读博的时候在这两本杂志上发表的论文等同于sci论文如何？”
    “想都别想，这两本期刊和sci二区不在一个档次，怎么可能等同。”
    按照之前的约定，狄野要发5篇sci二区以上的论文，就能拿到博士学位证，而1995年sci只有汤森路透分区，影响因子前25的期刊为一区，影响因子位于25-50之间的为二区，比2004年之后才有的中科院分区要宽松。
    狄野有很多重量级的论文可以剽窃，根本不在乎什么sci一区二区，大发感慨道：“院长，论文只要质量够高，发到哪都一样，我觉得你患上了sci狂热综合征，以后我搞个开源的论文期刊出来，治治这种病。”
    “我看你才是患上了开源狂热综合征，论文又不是程序，拿什么开源？”
    费院长根本不信有开源期刊这种东西，驳斥过后再次问道：“真不要我陪你去金陵？”
    “院长，我都押了20万现金在计算机学院了，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什么押金，那是捐款！赶紧滚，我要去食堂吃饭了，没工夫跟你瞎扯淡。”
    狄野以插科打诨的方式，婉拒了费院长陪他去金陵的想法，然后到北门外的翰林食府点了几样家常菜，打包带回出租屋和夏芳菲一起吃午饭，问她后天去不去金陵。
    “你是去考察我二哥的公司？”
    “是啊，早就答应过他了，顺便去一趟金陵大学。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夏芳菲举着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还是算了，你一个人去金陵，后天是云裳影迷协会正式成立并发行《观影时代》创刊号的日子，我是协会秘书长，走不开。”
    傅文静和夏芳菲本来想模仿东瀛的企业妇人会，弄个所谓的女性影迷俱乐部，后来办了两次小型活动，发现这种东西在国内水土不服，特别容易引起争端和麻烦，于是改弦易辙，重新回到狄野最初定义的形态，注册成立了一个面向所有影迷的协会，然后通过陆汉明的关系，和云城文艺出版社合作，用他们已有的刊号搞了个本名为《观影时代》的杂志。
    “杂志样刊出来了吗？”
    “昨天就出来了，我和文静姐今天早上组织一些会员开了个试读会，都觉得不错，尤其是姐夫写的香港电影八卦往事。”
    狄野哈哈一笑，说道：“他就喜欢写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样刊给我留一本，我后天带到金陵去给二哥看看。”
    夏芳菲在《观影时代》上挂了个编辑的头衔，以为狄野要带过去帮她显摆，很是高兴，夹了块排骨作为奖励，说道：“你多带几本过去，让二哥拿回家给我爸和我大哥也看看。”
    狄野忍不住笑了，逗她道：“他们想看的话你自己邮寄，我带杂志过去是给你二哥当谈判道具用的。”
    夏芳菲翻了个白眼，把排骨夹回了自己的碗里，问道：“二哥要和谁谈判？电影公司吗？”
    “不是电影公司，是芯片公司，他的vcd影碟机工厂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芯片的供应还没谈好，过几天要去香港和芯片公司谈判，争取把单价降下来。”
    夏芳菲对商业谈判不感兴趣，懒得打听，问道：“咱俩的香港通行证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我等会去找郑总问问。”
    郑应勇是个很有市井气息的人，喜欢热闹，狄野退出影锋之后，他接任了总经理的职务，把旗舰店的接待区弄得更大了，每天从早到晚不间断的放电影，吸引顾客以及路人进来观看，然后凑在一起聊天吹牛。
    狄野过去的时候，郑应勇正在十几个闲汉的围观下，一边斗地主一边看《赌神》，桌子上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钱，玩的不亦乐乎。
    “小野，过来打几局，这可是你发明的玩法。”
    “行啊，怎么算钱？”
    “一块钱一局，打着玩，不算赌博。”
    狄野和郑应勇接触多了之后，发现此人虽然做事低调，却很爱面子，于是大呼小叫的陪着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斗地主，直到《赌神》放完了，才问起自己请他帮忙办的几件事。
    郑应勇面子得到了满足，很是高兴，笑呵呵的说道：“那几样东西早就办好了，一直忘了让你过来拿，都在爱玲那，你自己过去看看全不全。”
    “多谢郑总。”
    李爱玲不喜欢接待区乌烟瘴气的样子，一直待在业务区那边，见到狄野过来，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大号文件袋，好奇道：“小野，你的新公司为什么叫研究院？”
    “忽悠老外用的。”
    狄野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发现除了两本《往来港澳通行证》之外，还有一张营业执照以及十几张商标注册证书。
    由于影锋和闪金都不是正经公司，狄野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从《魔兽世界》里弄了两个名字凑数，现在他准备搞个正经公司，于是改为抢占后世计算机行业里一些好听的名字，比如“酷睿”、“骁龙”、“天玑”、“凌动”、“安谋”、“安腾”、“安卓”等等。
    因为酷睿的英文有核心的意思，被狄野拿来注册成了公司名，叫做酷睿开源研究院，英文全称是reopenurceresearch，简写作sr，用来顶替1998年成立的开源软件促进会(osi)的江湖地位。
    虽然名字叫做研究院，但并不是科研机构，而是狄野的独资公司，所以拿到的是营业执照，不是事业单位法人证书，至于“骁龙”、“天玑”、“安谋”等等，被统统注册成了商标，准备以后作为各种产品的名字。
    “这么一搞的话，估计英特尔只能把奔腾这个牌子用到天荒地老了。”

 第七十七章 理想

    下午5点钟左右，狄野租了一辆中巴车来到云大北门，把朱子春组织起来的十几个学生带去凌云饭店聚餐。
    苏兆年第一个上车，抢占了狄野身边的座位，低声问道：“你真是影锋的幕后老板？”
    “曾经是，现在已经退位让贤了。”
    “我管你退没退位，我只想知道影锋有多少三级片。”
    狄野一边微笑着跟依次上车的人点头打招呼，一边义正言辞的说道：“影锋是正规公司，没有那种东西。”
    董建中抢占了两人身后的座位，探着头反驳道：“老刘说你们有很多三级片，但是不准云大西门的录像厅去租，说是怕带坏了大学生，咱们大学生是成年人，世界观都成熟了，怎么可能会被带坏。”
    苏兆年完全赞同，说道：“我们只是想单纯的欣赏一下香港电影艺术的精髓。”
    “那我推荐你们让刘老板去租一部名叫《八仙饭店》的三级片……”
    “靠！这部电影老刘早就放过了，根本不是三级片，而是恐怖片，把我和董建中吓了个半死。”
    “血腥暴力也属于三级片的范畴啊。”
    在三人瞎侃的时候，朱子春站在中巴车门口，一个个的清点人数，等所有学生都上车之后，他递给狄野一份名单，说道：“包括那5个学弟学妹在内，一共16个人，全都到齐了。我走了，你们聚。”
    狄野很喜欢朱子春细致的做事风格，但由于晚上聚餐的目的是选拔研发小组成员，不好破例，就没有挽留他，只是郑重道了声谢，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凌云饭店以环境静雅着称，接待过很多高官贵客，外部看起来平淡无奇，内部却极尽奢华，让苏兆年这些还没怎么接触社会的学生大开眼界，惊羡不已。
    狄野通过郑应勇的关系，包了一间有两张餐桌的大房间，菜也提前定好了，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让服务员直接上菜，然后站起身来，拍了两下巴掌，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请客的目的。
    “各位应该都知道了，我要带一个研发小组去鹏城研发浏览器，一共10个名额，现在先把基本情况交代一下。”
    “第一，这次研发预计时间为3个月，3月4日出发，6月1日结束，要参加研究生复试的，等复试过后再去。”
    “第二，食宿由我全包，鹏城那边已经租好了宿舍和办公室，住宿按两人一间分配，办公室可以24小时上互联网。”
    “第三，我会以个人名义，给小组成员每人每个月发500块钱补助。”
    “第四，本学期所有课程需要在鹏城自学，我会安排人把课堂笔记传真到鹏城，研发结束后回学校集中进行考试。”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如果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狄野话音刚落，计算机2班的程仲伟就举起手问道：“狄野，这次研发如果搞出了成果，写的论文怎么算？”
    程仲伟是个喜欢积极表现的家伙，从大一开始就是计算机2班的班长，平时成绩比较优秀，又已经保研了，是这群学生中最有资格挑战狄野的人，也是最关心论文署名的人。
    狄野盯着他看了一两秒钟，然后问道：“青云路上去年建了一栋28层高的工行大厦，你去过吗？”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栋大楼的一楼有个铭牌，上面只写了三个名字，分别是投资公司的名字，建筑公司的名字以及设计师的名字。”
    狄野伸出三个手指，一一介绍完了之后，说道：“研发浏览器就像建造一栋大厦，投资公司和设计师是我，建筑公司是云城大学，而你们只是搬砖的苦力，如果表现良好，我会发一些奖金，但是想在论文上留名字的话，除非能发现我设计图纸中的重大漏洞，否则没资格。”
    由于本科生不要求在期刊上发表论文，在座的十几个学生中，大多数人都分不清核心期刊和sci是什么，对论文的重要性没有概念，虽然觉得狄野态度太嚣张，却不怎么在意。
    程仲伟明显是知道的，立刻被激怒了，站起来冷笑道：“你想把我们当苦力用？真是痴心妄想！”
    狄野见他虽然站起来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再次用列举的方式说道：“为了你们这10个名额，我给学院捐了20万；为了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干活，我准备了10台奔腾电脑，每台价值1万5千块钱，共计15万；为了让伱们了解什么是互联网，我办了ddn专线包月，每个月8万，共计24万；餐饮、房租、交通以及补助等其他费大概要6万。总之为了这次研发，我至少投资了65万块钱。”
    把所有花费都报了一遍之后，狄野反问道：“程仲伟，你是班长，应该知道刚毕业的大学生月工资是多少，就算你能力特别出众，1个月工资1000，3个月下来也只有3000，连我投资的两百分之一都赚不回来，有资格在论文上署名吗？”
    几十万的投资让在座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程仲伟的气势也被打压了下去，色厉内荏的强辩道：“论文是学术上的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狄野等的就是这句话，从挂在椅背上的背包里拿出《tcp\/ip详解》，丢在餐桌上，说道：“这是研发浏览器必备的参考书，我两天就完全看懂了，今天是2月27日，距离3月4日出发还有4天时间，你拿回去看看，如果能看懂，再来跟我讨论学术，看不懂，就别叽歪，老实当苦力。”
    苏兆年拿起《tcp\/ip详解》翻了翻，打圆场道：“程仲伟，这书是全英文的，你英语那么烂，别说4天，就是4个月都未必能看懂，不要跟狄野抬杠了，赶紧坐下来，听他说说浏览器到底要怎么研发。”
    他把专业能力问题转换成了语言问题，算是给程仲伟留了面子，恰好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程仲伟很识时务，顺势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1995年电脑很贵，普通学生买不起，学校机房又不是随时都能去，结果导致很多人只会纸上谈兵，动手能力极弱，而且缺乏网络编程的相关知识，完全不具备研发浏览器的基础条件。
    狄野深知这一点，所以接下来没有夸夸其谈，讲述浏览器要如何研发，而是挨个和人闲聊，观察他们思维是不是灵活，性格适不适合团队，最终从16人中挑选了10个出来。
    “我很想把你们都带去鹏城，但是费院长太小气，只给了10个名额，实在没办法，不过几位不必气馁，我下个月会回来跟院里汇报研发进度，如果顺利的话，费院长应该会同意多给一些名额，到时候再带你们过去。”
    安抚好那6个落选的学生之后，狄野端了一杯饮料，来到程仲伟的座位前，先夸他班长当的好，有领导能力，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当研发小组的副组长。
    如果说郑应勇是黄金级高手的话，程仲伟最多算个青铜级的菜鸟，刚才被碾压的体无完肤，现在又被高高抬起，心头那点不愉快瞬间消散，三言两语就被收服了。
    聚餐结束之后，狄野把众人重新送回了云大北门，在分别的时候，苏兆年找了个借口留在了最后，问道：“狄野，我们这些人从没接触过互联网，根本不懂研发浏览器，你花几十万把我们弄去鹏城，到底想干什么？”
    “我下学期要留校读博，顺便当个讲师，你知道吗？”
    “我听朱子春说了，你牛逼！”
    苏兆年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但狄野没有在意，而是说道：“我觉得咱们系的教学质量很低，这次花几十万把你们弄到鹏城去，除了当苦力之外，还想做个实验，看看开源和互联网结合的教学方式效果如何，如果3个月后你们的水平能远超那些没有去过鹏城的学生，我就可以说服费院长下学期推广这种方式了。”
    “你打算以后留校当教授？”
    “现在还不确定。”
    狄野站在校园门口，打量着外面热闹的街景，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世界上有很多城市，但家乡只有一个，我想从云大开始，让云城变得更好。”
    苏兆年不是本地人，但是本省人，在云城生活了四年，对这座省会城市也有比较深的感情，笑着说道：“你这个理想不错，我喜欢。”

 第七十八章 埋伏

    狄野和苏兆年在学校门口聊完人生理想，打车回到了家，进门之后发现狄燕和陆汉明来了，正在和父母一起陪黄雅研究丰悦苑的户型图。
    “小弟，小雅说你今天从东瀛的股市上赚了150万？”
    “差不多。姐，恭喜你正式升任局长！”
    “和你一天赚100多万相比，我这个局长算得了什么？”
    2月27日这天，受巴林银行破产影响，日经指数开盘暴跌，最大跌幅超过45，狄野故技重施，用春节前在鹏城做空日经指数一样的手法，除了转给黄宗山的300万之外，又让许朝波融资了200万，总共500万，以10倍杠杆做空，去掉高额的融资利息之后，最终赚了大约200万。
    交易完成后，狄野让黄宗山留了50万在鹏城备用，剩下的转给黄雅，当作买房子的资金，在这笔“意外之财”的刺激下，狄永昌和张秀芝非常支持去丰悦苑买套大房子，为以后结婚生孩子做准备。
    狄野凑热闹，把昨天看过的户型图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坚持买别墅，解释道：“云城最近几年发展的很快，二环以内的土地越来越少，以后政府不会允许再建这种独栋别墅了，物以稀为贵，现在买才3000多一平米，再过几年买估计要五六千一平米了。”
    张秀芝现在什么都听他的，连连点头道：“买别墅好，可以自己在院子里种菜，不仅省钱，还安心。”
    狄永昌生活习惯和黄雅类似，都喜欢精打细算，仍旧犹豫不决，狄野于是给他加了一条无法拒绝的理由，说道：“爸，咱们家不缺钱，交得起超生费，以后小雅至少要生两个小孩，别墅房间多，到时候方便请保姆。”
    黄雅面色微红，低头不语，狄永昌在云城无亲无故，特别渴望多子多孙，家族兴旺，闻言立刻动心了，拍板道：“有道理，那就买别墅。”
    狄燕看的眼热，说道：“小弟，等你下次再赚到钱了，帮我也在丰悦苑买一套房子，我不要别墅，大一点的普通房子就行，钱以后我和汉明慢慢还你。”
    邮电小区的那套房子是狄燕单位分配的，陆汉明性格洒脱，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唯独对住房很在意，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闻言脸色有点不自然。
    狄野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姐，你家的房子不用我买，姐夫最多一年就能自己买了，而且肯定能买别墅。”
    “他拿什么买？”
    “就拿家里的那几千张电话磁卡买。”
    狄野把一张别墅的户型图递给陆汉明，说道：“姐夫，我后天要去金陵，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过去，从那边买一些编t-04之前的磁卡以及上次我说的那些纪念币回来，我估计等到五六月份，这些东西的价格就要开始涨了。”
    陆汉明大喜，脸上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问道：“能涨多少？”
    “现在还不好说，电话卡涨的可能要慢一些，纪念币一旦炒起来，会涨的很快。”
    狄燕一直对电话卡和纪念币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现在听说能赚到买房钱，立刻改变了态度，追问道：“小弟，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几个月之后会涨？”
    狄野从浦江回来的那天晚上，曾经在狄燕家里说炒作的舞台已经搭建好了，指的就是那篇利用327国债事件鼓吹互联网建设的文章。
    在那篇文章中，狄野列举了327国债事件暴露的10大问题，其中几个问题带有牵强附会的嫌疑，并不是只有互联网才能解决。
    比如决策信息传播不及时的问题，完全可以用新闻+文件同时发布的方式解决，历史上也是这么做的——327国债事件之后，凡是和金融有关的决策，都必须这样发布。
    但是有一个问题确实只有互联网高度发达之后才能解决，那就是游资的监管，但是所谓的“高度发达”，在2023年都还没完全实现，更不用说90年代了。
    游资问题不是狄野想出来的，而是社科院财贸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李扬于1995年5月份总结出来的，当时立刻引起了轰动，《浦江证券报》和《中国证券报》用两个多月的时间，组织发表了几十篇文章研究讨论，让普罗大众第一次知道了“游资”这个概念。
    由于327国债事件涉及金额巨大，影响非常恶劣，李扬身为国内顶尖的财政金融专家，一直高度关注这件事，狄野的那篇和他思路“不谋而合”的文章，只要上了报纸，就会提前两个月引发连锁反应。
    “姐，国内的邮票、纪念币以及电话卡收藏市场规模很小，总共只有十多亿的样子，受327国债事件影响，未来几个月国家会加大对期货市场的监管力度，到时候至少有上百亿的游资撤出来，分散到别的地方去，只要有10进入邮币卡市场，就能让当前的市场规模翻一倍。”
    “那也才涨一倍啊。”
    “邮币卡市场上的品种成千上万，怎么可能平均分摊，游资只会去炒那些有噱头的东西，其中纪念币品种少，发行量低，最容易炒起来，比如我让姐夫去收购的那些纪念币，都是80年代发行的，发行量只有两三百万枚，现在没人知道保存下来了多少，随便炒几下，价格就能翻上十几倍。”
    狄燕大为心动，问道：“你们打算拿多少钱去金陵买这些东西？”
    陆汉明见她如此，感觉有戏，连忙说道：“上次小野给了我5万，现在还剩大概3万块钱。”
    “明天我去银行取5万给你，这门生意算你跟小弟合伙的，赚到的钱对半分。”
    “好。”
    狄燕夫妻两人离开后，狄野回到卧室里，召唤出小红花，开始敲论文，等到9点钟左右，黄雅陪张秀芝看完一集电视剧，进来说道：“我过几天找个借口，带燕姐一起去丰悦苑看别墅，然后买两栋，一栋自己住，另一栋等姐夫赚到钱了转给他，这样以后一家人就能住在一块了，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
    狄野随口答应了，继续敲了一会键盘，然后感觉有些异样，扭头看了看黄雅，发现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嘴角含笑的对着一本书发呆。
    “伱想什么呢？”
    “你真想让我生两个小孩呀？”
    狄野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她拉过来，搂在怀里盖了个章，说道：“你想生三个四个我也不反对。”
    “三个四个太多了，容易打架，就两个，一男一女，像你和你姐这样挺好的。”
    “这事你做主，我只管努力。”
    “那你可要加倍努力，我不想又让夏芳菲抢了先……”
    两人腻歪了一会，眼看就要进入旖旎状态了，这时搁在电脑桌上的大哥大响了，狄野大为懊恼，抓过来按下接听键，没好气的喂了一声，然后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问道：“你确定是她？”
    “确定，我还跟她打了声招呼，绝对错不了。”
    “好，那500块钱我明天早上送给你。”
    “多谢狄老板！”
    等对面挂断电话之后，狄野放下大哥大，对黄雅说道：“任英莲回来了。”
    正月十二那天晚上，任大头在拘留所里被人捅死了，第二天任英莲跟着消失了，据范大志说钟荣科把她打发去了粤省，现在才过去十几天，居然又回来了。
    任英莲是个没什么头脑的女人，只要被钟荣科忽悠几句，就会把任大头的死算在狄野身上，而且她还被黄雅当众扇过耳光，可谓仇深似海，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狄野喜欢研究社会工程学，警惕性很高，尤其在意和自己有仇的人，所以早早的作了安排，买通任英莲住处周围的邻居，让他们帮忙通风报信。
    “狄野，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不用我对付，让她和钟荣科翻脸就行了。”

 第七十九章 人心

    “小虎乖，再吃一口鸡蛋，这口吃完就不吃了。”
    郑应勇系着围裙，端着一个不锈钢碗，追着李爱玲的儿子喂早饭，这时搁在电视机柜上的电话响了，他正好就在旁边，于是随手拿起了话筒，发现是狄野打来的，有些意外，说道：“小野，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狄野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郑总，任英莲回云城了，我怕被这个泼妇纠缠，准备找她说清楚任大头的死和我无关。”
    “任英莲回来了？”
    郑应勇微微一惊，放下手中的不锈钢碗，字斟句酌的说道：“任大头是在拘留所和人打架被捅死的，本来就和你无关啊。”
    “但是任英莲未必这么认为，所以我只能自证清白。我查过了，捅死任大头的那个人叫李钢，他老婆去年被任大头玷污过，两人有私人恩怨。”
    “这样的话，任大头活该被捅死！这种事你直接去跟任英莲说就是了，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还查到，案发当晚9点半左右，有人看到钟总去找过李钢，然后李钢就故意出门喝酒闹事，被警察关进了拘留所，和任大头待在同一间牢房，半夜拿刀捅死了他。”
    郑应勇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问道：“你从哪查到的？”
    狄野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尽在掌握的轻笑，解释道：“郑总，我在影锋当总经理的时候，为了开分店，跑遍了整个云城，天天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想查一件事很容易的。任大头在日化厂那边开了家歌舞厅，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龌龊事，民愤很大，随便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这时李爱玲穿戴整齐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问道：“谁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郑应勇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去照顾在沙发上玩变形金刚的儿子，然后转身背对着李爱玲，低声说道：“你要把这事告诉任英莲？”
    “是啊，不然我怎么自证清白。郑总，钟总是影锋的大股东，如果他家宅不宁，不仅会影响仕途，还会影响影锋的企业形象，所以我提前跟你沟通一下，免得耽误店里的生意。”
    郑应勇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任英莲？”
    “我现在就在任英莲住的百花新村小区门口，钟总几分钟之前刚刚开车离开。郑总，你觉得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
    “你稍等一下，我这边有点事。”
    郑应勇没想到狄野如此雷厉风行，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无法决断，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沉吟了几秒钟之后，捂住话筒，问李爱玲道：“钟荣科昨天说要从影锋的账户上转走多少钱？”
    “他要800万，让我3月5号之前转给他。”
    “这么多？”
    “是啊，太多了！王市长认为cd机改造的影碟机档次太低了，影响不好，让我们尽快进一批正规的品牌货给政府机关的人以旧换新，品牌货一台至少要3000，以旧换新肯定会亏一大笔钱，要是再让他转走800万，公司就没法运营了。”
    郑应勇闻言立刻有了决断，松开话筒说道：“小野，在那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李爱玲听到了称呼，有些惊讶，抬头问道：“是狄野打过来的？”
    郑应勇嗯了一声，把电话放好，然后解开围裙，换上外套和鞋子，说道：“狄野智商高，心思多，做事果决，以后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平时对他热情一点，以后小虎长大了，说不定能得到他的关照。”
    李爱玲看着他忙乱的矮胖身影，冷淡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小虎有你关照就好了。”
    郑应勇本来烦闷的心情为之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小虎以后长大了肯定要干正经工作，我可关照不了他。”
    百花新村是市中心一处拆迁改建的住宅区，地理位置非常好，离百货大楼只有六七百米远，小区门口的街道叫做百花巷，遍布商铺和餐馆，生活非常方便。
    狄野找了家早餐铺子，买了碗豆浆，坐在门口的餐桌前一边喝一边看报纸，等了大约七八分钟，看到郑应勇开着一辆灰色的桑塔纳过来了，于是收起报纸，走到路边打招呼道：“郑总，买新车了啊。”
    郑应勇推门下车，解释道：“前两天刚买的，影锋分店太多了，没车实在不方便。”
    “你是总经理，代表着影锋的门面，应该买辆进口车。”
    “什么门面不门面的，够用就行，这车皮实，好维修，比进口车省心。”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关于汽车的话题之后，郑应勇点了根香烟，用淡漠的语气问道：“伱打算怎么处置任英莲？”
    “任大头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民愤很大，就算没被捅死，被警察审出来了肯定也是死刑，不值得同情，也没人给他打抱不平……”
    狄野为任大头的死开脱了几句，见郑应勇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任英莲虽然是个泼妇，但并没有犯法，所以我没资格处置她，只能把真相告诉她，让她别怨恨我就行，至于她和钟总之间怎么掰扯，就和我无关了。”
    郑应勇见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表情更加缓和了，抽了两口烟，提醒道：“你说的话，她未必肯信。”
    “她信不信，主要看郑总愿不愿意让钟总倒霉。”
    狄野拿出一盒条状的口香糖，一边撕包装纸，一边说道：“郑总，我跟你和玲姐一起共事过，能看得出来，你们俩是真心想把影锋经营好，对？”
    “那当然，我喜欢租碟这种生意，人来人往的热闹，爱玲也喜欢当老板娘，既赚钱又风光。”
    “范总是生意人，想通过影锋卖vcd影碟机，还算守规矩，可是钟总平时根本不管影锋，只想从公司里捞钱，对？”
    郑应勇默然无语，只是长长的吐了口烟气。
    狄野把只嚼了几下的口香糖吐在包装纸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说道：“郑总，如果影锋按照我的规划做下去，稳步发展，年之后一定能成为全省最大的家电销售公司，你和玲姐也会成为风风光光的企业家，但是如果任由钟总瞎搞，最多两年，你和玲姐就会像那块口香糖一样，被当作集资诈骗犯丢进监狱。”
    郑应勇看了看脏兮兮的垃圾桶，没有了平时一团和气的样子，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发狠道：“钟荣科仗着是省里的干部，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把我和爱玲放在眼里，我早就想让他吃吃苦头了！”
    有了郑应勇的帮衬，狄野只用几分钟时间，就跟任英莲讲清楚了任大头的真正死因，然后拿出两样不贵但很精致的国外名牌首饰，送给任英莲当作黄雅的赔罪礼物，以杀人诛心的方式说道：“任小姐，根据我的观察，钟总送给你的包和手表，有点像粤省那边的仿制品。”
    任英莲对任大头的死只是有些难过，现在一听自己平时到处显摆的穿戴都是假货，顿时怒了，破口大骂了起来，说知道很多钟荣科违法犯罪的勾当，要当众对质，送他去坐牢。
    “任英莲，钟荣科连你堂哥都敢算计，你去找他对质，不怕也被灭口吗？”
    郑应勇先把任英莲吓住，然后开始和她商量如何敲打钟荣科，狄野不想牵扯这种事，起身走出屋子，去了任英莲家对面的邻居那，把承诺的500块钱给了他，然后到住宅楼下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郑应勇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郑总，我已经不是影锋的股东了，不方便掺和你跟钟总之间的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是文明社会，有些底线不能碰，否则不仅自己一辈子脱不了身，还容易祸及家人。”
    郑应勇听懂了，沉声说道：“我会把任英莲送到浙省那边去打工，让她不要再回云城了。”

 第八十章 信息

    任英莲是影锋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个隐患，解决了她之后，狄野再无后顾之忧，开始认真捣鼓起了自己的新事业。
    2月28日这天中午，他请傅传义和祁红英两位陪同老师吃了顿饭，交代了在鹏城那边的具体安排，下午则把10名小组成员召集起来上课，演示那款玩具浏览器并讲解源代码，介绍相关知识和技术要点；
    晚上狄野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定力，抵挡住了夏芳菲的诱惑，在出租房里敲了一夜的键盘，不仅把浏览器的论文打出来了，还写了一份关于htl、css以及javascript等未来技术的前瞻论述。
    “芳菲，确定不跟我一起去金陵吗？”
    “不去，你赶紧走，再见。”
    “哎，以前舍不得我走，现在巴不得我走，你变心了呀。”
    “活该！谁让你昨晚只顾着打字，不陪我锻炼……”
    3月1日早上，狄野背着电脑包，拖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坐大巴车前往金陵，考察夏建武筹建的vcd影碟机公司。
    夏建武开着上次去云城时用的奥迪，在中央门长途汽车站外面迎接狄野，见面第一句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去香港？”
    “我3月4号去鹏城，之后随时都能去，不过只能待7天。你还没搞定芯片的供应？”
    夏建武打开后备箱，一边帮他放行李，一边满脸不爽的说道：“c-cube的业务明明都在内地，却非要把销售处放在香港，还雇了个不知所谓的白痴当经理，眼睛长在脑门上，根本看不起我们内地人，每次跟他联系，他都只给我1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就挂电话。”
    “他咬死70美元一颗的价格不松口？”
    夏建武点了点头，骂了句脏话，抱怨道：“70美元是出厂价，算上关税以及运输之类的其他费用，换成人民币要600多块钱，和直接抢钱没区别！”
    “你没有通过万燕和c-cube的总部联系吗？”
    “联系过一次，孙燕生说他是万燕的股东，不方便插手国内的销售工作。”
    孙燕生是c-cube的董事长，和姜万勐联手搞出了vcd影碟机，“万燕”这个品牌，就是这两人名字的组合，而万燕的迅速垮台，恰好和他把芯片抛售给其他厂商有关。
    “不过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罢了。”
    狄野吐槽过后，坐进奥迪的副驾驶位，从笔记本电脑包里拿出《观影时代》杂志样刊，介绍道：“芳菲搞出来的，在云城很受欢迎。”
    夏建武接过去翻了翻，见第一页上有云裳影迷协会的介绍以及几个主要领导的照片，忍不住笑了，赞叹道：“小妹在云城混得风生水起啊，影迷协会秘书长，不得了！”
    赞叹过后，他又疑惑道：“这协会名字有点怪怪的，前一个字代表云城，可以理解，后一个字为什么是衣裳的裳，而不是欣赏的赏？”
    “李白有句诗，叫做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个协会的会长是个服装设计师，除了组织影迷一起看电影之外，还准备改良一些影视剧里的戏服卖钱。”
    “果然一切都是生意。”
    夏建武随口感慨一句，把杂志还给狄野，发动奥迪离开了中央门汽车站。
    狄野扣上安全带，举着杂志，一边欣赏里面的明星照片，一边问道：“你的厂子准备一个月生产多少台vcd影碟机？”
    “这个东西生产起来很容易，就是拧螺丝，可以根据资金和销量随时调整，一个月5000台和一个月5万台都行。”
    “每台成本是多少？”
    “如果以70美元的芯片计算，每台成本要3000。”
    狄野把杂志卷起来，做了个要揍人的动作，威胁道：“你别跟我扯淡，说实话。”
    “2800。”
    “信不信我真打你？王科长造一台cd机成本才400多，你造一台vcd影碟机要2800？”
    “2500，这次绝对没骗你。以前王耗子帮你生产cd机，零部件是贪污的，厂房是熊猫电子的，员工的工资以及福利待遇也不用管，只要出个加班费就行，所以成本很低，现在我们自己建厂，一切都得算上，成本肯定要涨很多。”
    狄野这才收起杂志，说道：“2500的成本太高了，加上渠道、营销以及广告之类的费用，至少得卖3000才能赚钱。”
    “人家万燕卖4500，伱卖3000？那不行，至少得卖3500！不然一台影碟机只赚几十块钱，我何必辛辛苦苦的开工厂，老老实实的在熊猫电子上班不舒服吗？”
    “根据我在云城做的调查，如果vcd影碟机的售价超过了3000，客户购买的意愿会大幅降低，你要是想一炮而红，最好把定价放在2999或者2888。”
    夏建武连连摇头，否决道：“这样的价格卖一台亏一台，我做不到。”
    “如果我们能说服孙燕生，把芯片价格降到50美元以下呢？”
    “50美元以下的话，卖2999勉强还行，但是你怎么说服他？”
    “万燕去年总共只卖出去了大约2万台vcd影碟机，相当于c-cube卖出去了2万颗芯片，以70美元的价格计算，总共才140万美元。”
    狄野把手上的杂志再次举了起来，说道：“这本杂志会告诉孙燕生，如果他把芯片价格降到50美元，我们一年可以帮他卖出去24万颗芯片，销售额会高达1200万美元，如果他把价格降到40美元，我们一年可以帮他卖出去60万颗芯片，销售额会高达2400万，远比死抠着70美元的单价要划算。”
    夏建武瞥了一眼杂志，惊讶道：“这本杂志有这么厉害？”
    “这里面有影锋正月份的销售记录，以2500元的套餐价卖出去了1万2000多台影碟机，云城只有300多万人，gdp国内排名在80名开外，都能卖出去1万多台，那么如果在全国铺开的话，会卖出去多少台？”
    “理论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别忘了咱们只是一家刚成立的小厂子，即使以40美元的单价计算，也只买得起一两万颗芯片，c-cube的那个香港经理不接受分期付款。”
    “这本杂志里还有一份盗版光碟的分析报告，它会告诉孙燕生，vcd影碟机市场现在万事俱备，只缺一个带头的榜样，只要他以50美元以下的价格供一个月的货，咱们这个小厂子就能成为榜样，然后带动全国各地的家电厂商去找他买芯片，到时候你就可以指着鼻子让那个香港经理滚蛋了。”
    夏建武被香港经理折磨的不轻，幻想了一下扬眉吐气的场景，哈哈大笑道：“如果真能这样，到时候我喊你三声小野哥。”
    狄野被他自降身份的行为逗笑了，说道：“我不在乎口舌上的便宜，你要真感激我，就给点实际的好处。”
    “介绍你认识几个漂亮姑娘？”
    “可以啊，我现在就打电话跟你妹妹通报一声，看她是骂你还是骂我。”
    “别，我错了……”
    夏建武把vcd影碟机工厂放在了金陵经济技术开发区，路途比较远，开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因此他瞎侃了一会之后，又聊回了生意上的话题，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爸还是想拉熊猫电子入股，然后vcd影碟机直接用熊猫的牌子，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熊猫电子入股的话，通过他们的渠道采购零部件，成本会降低不少，而且不用花大价钱搞品牌推广，但是熊猫这个牌子是属于国家的，我始终有些不放心，也不甘心。”
    狄野对熊猫电子同样有想法，说道：“我听说熊猫电子准备上市了，是？”
    “没错，准备明年在香港和浦江两地上市，公司的高层领导对这事非常上心，天天挂在嘴边，烦得要死。”
    “如果上市了，就有被控股的可能，你有没有想过蛇吞象，把熊猫电子吃下来，自己当领导？”
    夏建武被这个异想天开的点子刺激到了，一踩油门，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了，他急忙放慢车速，说道：“别扯淡了，熊猫电子是财政部直管的，资产几十亿，我拿什么去控股？”
    “现在是控股不了，但年之后就未必了，你曾经说过，熊猫电子就像清末的中国，外有强敌，内有蛀虫，早晚要完蛋，等到快完蛋的时候，就是收购股份的好时机。”

 第八十一章 交流

    夏建武春节期间去云城考察了两天，正月初六回到金陵，在经开区租了一套厂房，然后网罗了二十几个骨干员工，从财务到管理，从生产到销售一应俱全，只要钱到位，立刻就能……从熊猫电子辞职。
    中午狄野和这些人吃了顿饭，相互认识交流了一下，等宴席结束之后，夏建武在送他去金陵大学的路上，无奈道：“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国企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福利好，没有真金白银砸出去，想要他们辞职很难。”
    “我早就说过，钱不是问题。”
    狄野这次没坐副驾驶位，而是在后排当起了老板，大刺刺的说道：“你把公司发展路线想好了再来找我拿钱，如果和熊猫电子合作，我就出200万占20股份，如果独立自主建新品牌，我就出500万占45股份，另外5送给刚才那些人当股权激励。”
    夏建武瞥了一眼后视镜，问道：“你的租碟连锁店股份才卖了255万，拿得出500万么？”
    “你妹妹没有告诉你，她前几天跟我一起去浦江玩了几天吗？”
    夏建武脑子很灵活，立刻明白了过来，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问道：“你去炒327国债了？拿影锋的资金炒的？”
    狄野笑而不语。
    夏建武用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竖起大拇指朝后扬了扬，感慨道：“你真是个天生的赌徒！明明有大好前途，却尽搞一些不着调的事，开租碟店搞集资已经够疯狂了，居然还敢拿集资款去炒期货，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别告诉外人。”
    “这么离谱的事，我就算告诉了外人，也没人信啊！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炒327，赚了多少？”
    狄野没有隐瞒，直接报了2300万的数字，说道：“国内金融市场不够成熟，盘子太小，玩着没意思，我想转移一些资金去香港换成美元，炒美股或者外汇，你有没有门路？”
    “你想转移多少出去？”
    “大概相当于100万美元的钱。”
    夏建武默算了一下汇率，发现是800多万的资金，摇头道：“这金额太大了，想转移出去比较麻烦，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再说。”
    “不一定非要转移出去，我可以把人民币放在内地做抵押，从香港那边借美元用一段时间，等赚到钱了再还回来。”
    “听你这语气，似乎又要大赌一把了，这次看中了什么？”
    狄野这次选择了隐瞒，说道：“靠想当然做决策，叫做赌博，靠看数据做决策，叫做投资，我在云城消息太闭塞了，得去鹏城那边用互联网研究一些数据资料之后才能决定，把钱转到香港只是备用。”
    “那伱研究好了通知我一声，我跟着喝点汤。”
    夏建武把狄野送到了位于汉口路上的金陵大学正门，在停车的时候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是选择和熊猫电子合作，还是独立自主？”
    “我做事从不纠结，丢硬币或者抽签都行。”
    “靠！说了等于没说。”
    狄野说的是实话，他穿越后的所有作为都是顺势而为，不纠结，也不强求，比如vcd影碟机，如果不是狄永昌开了家卖水货cd机的铺子，他不会提议搞这个，而是有可能和狄燕合作去搞bb机，又或者干脆去电脑城捣鼓兼容机玩。
    再比如327国债事件，如果范大志管的严，不给黄雅公章，狄野就不挪用资金，而是拿自己现有的30万去炒，反正327国债之后还有胶合板、红小豆、319等金融事件，30万的资金一样可以在几个月内膨胀到上千万。
    至于熊猫电子，狄野主要看重它底蕴深厚，在电子、通信等领域都有技术积累，而且会在1999年拿到国内第一批生产手机的牌照，但即使没有夏建武，他一样可以在熊猫电子1997年和1998年连续巨亏，股价低迷，即将带上st帽子的时候收购。
    “晚上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我也不知道会在这待多久，晚上自己回酒店。”
    狄野推门下车，抬头瞻仰了一下金陵大学的正门，然后看到了站在街边等他的许晨业，于是拎着笔记本电脑包走了过去，打招呼道：“许师兄，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一会。狄野你厉害啊，居然考了493分！轰动整个研究生院，结果没想到你居然留校了，不打算过来读……”
    许晨业和狄野在鹏城就很聊得来，平时也经常在cfido上留言交流，完全没有多日不见的疏离感，在带路去计算机学院办公楼的途中，把这几天关于他的传言都抖落了出来。
    “我那几篇开源文章，你们这边有什么反应吗？”
    “很多人反应都跟我一样，感觉你把毛选和软件开发联系在一起的想法挺新奇的，徐家福教授前天还专门把我叫过去打听那几篇文章，他怀疑不是你写的，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他说那几篇文章格局很大，不像是20出头的在校学生能写出来的东西。”
    狄野这次来金陵大学，目的不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来读研，而是为了给研发小组招揽人才，现在听许晨业这么说，心头一动，感觉可以和徐家福教授好好聊聊开源理念。
    徐家福教授是1924年12月出生的，在1995年刚好过了70岁，但身体和精神都保持的很好，所以仍旧没有退休，对狄野的主动来访很高兴，亲自给他泡了杯茶，然后问起了那几篇开源文章的由来。
    “徐教授，我从大一到大四，学习成绩一直在系里名列前茅，自以为水平很不错，直到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一位从东瀛留学回来的老师向我介绍了自由软件运动，还给了我一张386bsd开源操作系统的光盘，我看过源代码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坐井观天的小丑。”
    徐教授似乎没听说过386bsd，用笔在一张空白的稿纸上记了下来，然后示意狄野继续说。
    “考研结束的那天晚上，我闲着无聊，把我爸收藏的一套毛选拿出来看，结果第一卷第一章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想了很久。”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是这句吗？”
    “是的，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所以我想的不是革命，而是学习——谁是我学习的敌人？谁是我学习的朋友？然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低劣的教科书和短促的上机时间是我学习的敌人，开源和实践是我学习的朋友。”
    徐教授听到这里面露赞许之色，点评道：“你这个思路是对的，计算机是生产力工具，实践很重要。”
    “后来我又想到了一些别的方面，比如谁是我们发展的敌人，谁是我们发展的朋友，最后得出结论，如果中国计算机行业想要迅速赶上世界先进水平，只有大力支持开源运动，把全世界的程序员都变成朋友，才能对抗微软和ib等跨国公司的商业侵略……”
    春节前那几篇开源文章的主要内容，是狄野让小红花从《大教堂与集市》、《开源软件文集》等经典着作中拼凑出来的，当时小红花刚刚诞生，还处在幼年状态，文字编辑能力比较弱，而拼凑对象又都是老外写的，所以读起来有些拗口难懂，不接地气。
    这些天狄野根据cfido上的网友反馈，把那几篇文章回炉重造，删减了一些无谓的辩经内容，添加了一些有趣的实例，增强可读性，只不过由于他要扛“开源”这杆大旗，文章必须搞中英双语的版本，所以没有急着打出来，而是准备等去鹏城之后，研究一下海外的反馈，再最终定稿。
    现在有徐教授这样的泰斗人物对开源理念感兴趣，狄野求之不得，把这些天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征求他的意见和建议，争取让自己的理念更完善。

 第八十二章 合作

    狄野提出开源理念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在网络和现实中都遭到了冷遇，cfido上绝大多数回帖都是冷嘲热讽，现实里虽然不至于如此恶劣，但也基本被无视了。
    比如刘少松认为“开源”只是自由软件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单独提出来，费院长则认为“开源”有助于提高云大计算机学院的名声，但也仅此而已。
    徐家福教授是第一个真正重视开源理念的人，之前仔细研究过那几篇开源文章，询问了狄野很多深刻的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有两个，一个是开源的核心价值观是什么，另一个是开源社区在对抗微软和ib这些跨国公司时，真正的优势是什么。
    《论语》中有句名言，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利。
    徐教授提的第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正名”，问为什么要开源，狄野给了一个很崇高的说辞——打破垄断，降低人类学习和使用知识的成本。
    第二个关键问题则是“言顺”，问开源为什么能成功，狄野给出的答案不是“自由”、“”、“安全”等90年代大行其道的说辞，而是论述了两个那几篇开源文章中没有说清楚的东西——场景适应和技术倾销。
    “以微软和ib为代表的闭源企业，只能根据有限的用户反馈，用长达一两年的研发周期开发软件，因此他们的产品不能满足所有的使用场景，也不能及时适应使用场景的改变……”
    “我就拿微软的office举例，它是根据美国人的办公场景设计的，然而中国人和美国人的办公场景是不一样的，因此有些功能在美国很受欢迎，但是在中国毫无用处，而有些功能中国很有用，office却不提供，如果是开源软件，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所处的场景进行定制。”
    “再比如office40是去年1月份发布的，之后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万维网开始崛起了，但是以office的研发速度，50要等到今年8月份才会发布，中间有长达1年多的使用场景处在空白状态，如果是开源软件，会在用户的主动反馈下迅速填补这个空白，从而抢占市场。”
    “而场景适应带来的优势，最终必然会演变成技术倾销，因为开源软件开源的特性，能吸引大量科研机构以及中小企业使用，这些用户出于学术以及商业利益考虑，会根据自己所处的场景，积极主动参与开源软件的研发和维护，一旦形成技术依赖，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挤压闭源软件的市场份额，从而达成倾销效果。”
    这套理论是21世纪互联网发达之后才被总结出来的，在1995年显得非常新颖，让徐家福教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打电话叫了几个教授过来，把他和狄野之间的交流改成了一场小型的研讨会。
    金陵大学的教授个个来头都很大，但狄野有小红花护体，自然不会怯场，旁征博引，口若悬河，把回炉再造的开源理念重新阐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认为开源和互联网结合之后，会抹平国内外计算机行业里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知识落差，有了短时间内追上甚至超越欧美发达国家的良机，所以我会坚定不移的推广这个理念，也希望各位师长能多多支持。”
    “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志气！”
    “这套理论听起来没问题，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早就这么实行了，他们的伯克利软件套件以及伯克利软件协议就是典型例子，培养了很多优秀程序员。”
    “学术上是可行的，但商业上未必，美国早就有了互联网，自由软件运动也一直是开源的，搞了这么多年，并没搞出什么名堂。”
    “咱们国内所有软件公司加起来，一年的营收都没有微软一家公司的零头多，如果硬碰硬，肯定打不过，所以不如试试开源的路子，走群众路线，说不定反而有一线生机。”
    狄野对几位教授的争论和疑虑并不意外，因为国内高校第一次大规模接触开源软件，要等到1995年底ce建成之后。
    ce也就是俗称的教育网，在建设过程中使用了很多开源软件，所以在建成之后，华南理工创办了国内第一个互联网软件镜像站点sunsite，这才让lux、apache以及其他优秀开源软件在各大高校之间流传开来。
    在1995年3月份的时候，lux已经成了气候，有不少商业应用，但是国内却对其一无所知，因为lux第一次进入中国并不是通过互联网，而是1994年夏天一位名叫宫敏的博士用软盘从芬兰带回来的，只在京城几家科研机构里流传，南方高校并不知晓。
    不过就算金陵大学的教授们知道lux，狄野也不打算用它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因为在此时此刻，lux是自由软件，不是开源软件。
    所以想要让开源理念落地，和自由软件区分开来，必须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标志性产品作为样板，而这个产品狄野早就准备好了，那就是浏览器，因此他在来金陵之前，不顾夏芳菲的诱惑，熬夜打字赶稿，写htl、css以及javascript等技术的前瞻论述，想以此来引诱金陵大学派学生加入他的研发小组。
    “各位老师，我刚才说了，开源和互联网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缺一不可，而两者融合的桥梁就是浏览器，所以我自己编写了一款开源的浏览器……”
    狄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自己编写的浏览器以及未来的研发计划完整讲述了一遍，成功引起了几位教授的重视，徐家福教授更是扼腕叹息，说他如果能年轻两岁，一定会亲自去云城大学把狄野抢过来——根据1983年颁布的高级专家离退休规定，超过70岁的教授只能做研究以及着述工作，不能再带研究生了。
    “狄野，你报考了我们学校，却又不来读研，让我们空欢喜一场，说不过去啊！”
    “徐教授，故土难离，不能来金陵大学读研，我很遗憾，也很抱歉。”
    狄野讲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道：“为了表达歉意，我决定向金陵大学捐赠20万作为科研经费。”
    几位教授面面相觑，表情比刚才看到浏览器的时候还要精彩。
    金陵大学90年代中期在学术上硕果累累，教育部评选名列第三，仅次于清北，但在经济上却处在极其窘迫的状态，差点被浦口那边的新校区拖得破产了。
    金陵大学的老校区位于市中心的鼓楼区，面积只有700多亩，无法容纳越来越大的教学规模，于是从1987年开始在浦口建设新校区，由于上级承诺的财政拨款迟迟没有到位，导致科研经费严重不足，最惨的时候欠了一大笔工程款，连教师工资都发不出了，书记和校长只能去省政府静坐，才借到了6万块钱应急。
    现在狄野一见面就给了20万，教授们自然喜出望外，几乎没怎么推辞，立刻打电话通报给了学校高层。
    雪中送炭，无往不利，接下来狄野享受了超规格的待遇，不仅得到了校长的亲自接见，还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金陵大学计算机学院会选派5名优秀应届毕业生去鹏城参与浏览器的研发。
    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狄野站在套房的玻璃窗前，看着灯火点点的夜景，踌躇满志的嘀咕道：“等再过几个月赚到大钱了，弄个开源教育基金会，到处砸钱，享受一下当资源爸爸收割人才的快乐。”

 第八十三章 定夺

    1995年3月2日，早上7点。
    狄野起床之后，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模仿半个月前祝福凯文米特尼克的样子，做了个数钱的动作，轻声说道：“雅虎！生日快乐。”
    这天是互联网10时代超级明星雅虎正式成立的日子，此时公司估值400万美元，明年4月份上市的时候，市值大约是85亿美元，2000年巅峰时市值高达1280亿美元，如此夸张的涨幅，用数钱动作来祝福它再合适不过了。
    自娱自乐过后，狄野跑去酒店的健身房锻炼，结果只锻炼了十几分钟，汗都没怎么出，夏建武就找了过来，说要带他去吃金陵最好吃的灌汤包。
    “看你两眼发黑的样子，昨晚纵欲过度了？”
    “纵个鬼！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在想要不要和熊猫电子合作，结果失眠了。”
    “那你想好了没？”
    “要是想好了我会失眠？别练了，跟我走路去鼓楼广场，走路一样能锻炼身体。”
    狄野住在新街口的金陵饭店，距离鼓楼广场大约2公里，走过去不算远，于是回房间收拾一下，换了身衣服，然后跟着夏建武一边沿着中山路朝北走，一边聊天。
    “你觉着以后真有控股熊猫电子的可能性吗？”
    “我跟你说几个最近收集到的数据，你根据这些数据自己推理，毕竟我不是熊猫电子的人，不了解你们公司具体情况。”
    “你说。”
    “第一，1994年国产电视机产量突破了3200万台，位居世界第一；第二，全国目前有大大小小60多家电视机生产商；第三，1994年城市电视机普及率是110，农村是90。”
    由于没有互联网，狄野在穿越之后养成了看报的习惯，每天都要看十几份不同类型的报纸，让小红花把一些重要信息记录了下来，因此各种数据张口就来，说完之后问道：“二哥，如果你是熊猫电子的领导，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夏建武想都不想，立刻说道：“降价！打价格战，弄死那些中小厂商，抢占他们的市场份额。”
    “聪明。那你觉得熊猫电子现在的领导会这么做吗？”
    夏建武嗤之以鼻，说道：“肯定不会，熊猫电子管理不善，电视机成本居高不下，降价空间很小，而且那些领导现在忙着上市，一心只想维持现状，既没有动力也没有魄力打价格战。”
    “现在熊猫电子的营收里，有多少和电视机有关？”
    “超过80。”
    “这样的话，如果长虹、康佳以及tcl打起了价格战，熊猫电子能扛多久？”
    夏建武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的推算了一会之后，说道：“上次咱俩在云城聊《红番区》的时候，曾经讨论过vcd影碟机的未来，当时一致认为它会在1998年左右更新换代，对吗？”
    “没错。”
    “95年到98年，3年的时间……如果熊猫的电视机如果不降价，大概也就能扛个3年的样子，你说我3年后能不能赚到收购熊猫电子的钱？”
    狄野忍不住笑了，说道：“以你现在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态，3年后不破产就不错了。”
    夏建武自己也笑了，叹息道：“主要是我们一家人除了小妹之外，其余的都在熊猫电子工作过，感情很深，一时难以割舍，所以患得患失了。”
    “你大哥也在熊猫电子工作过？”
    “是啊，他曾经在熊猫电子当过一段时间采购员，认识了大嫂之后才去市政府当秘书的，我爷爷奶奶以前也在熊猫电子工作过，属于元老级的人物了。”
    “伱们家真是世代忠良。”
    狄野调侃过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道：“你这两天要是有空，带我去拜访一下大哥大嫂。”
    “今天中午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我爸早就想见你了。”
    “中午不行，我等会还得去一趟金陵大学，晚上。”
    夏建武闻言有些好奇，问道：“你都不打算去金陵大学读研了，还跑去干什么？”
    “我昨天捐了20万给金陵大学，他们为了感谢我，今天安排我去做一个学术讲座，顺便参观计算机软件新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
    “靠！你都把我妹妹骗走了，还扣扣索索的不愿意给钱，金陵大学和你八竿子摸不着，你去一趟就给20万，像话吗？”
    狄野斜着眼睛看他，鄙视道：“王科长卖的那些cd机，我让你吃了70多万的回扣，还好意思哭穷？”
    “我帮你把cd机和解压卡的货款拖了一个月，让你在327国债期货上多赚了六七百万，吃回扣不是应该的吗？”
    “炒期货是我自己的本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狄野和夏建武互相嘲讽着来到鼓楼广场，走进位于西北角的鼓楼食品商店二楼，找到了一家名叫鸡鸣酒家的餐馆，里面生意极为火爆，取餐的窗口前挤满了人，场面不逊色春运时的火车站售票处。
    “今天是星期四，人不多，要是周末的话，我都不敢带你来这里。”
    两人挤在人群中等了将近10分钟，才拿到了四笼灌汤包和两碗蛋丝汤，狄野在夏建武的指点下尝了尝，只觉得外皮吹弹即破，肉馅紧致嫩滑，汁水鲜美无匹，确实名不虚传，配得上金陵第一汤包的美誉。
    夏建武一连吃了好几个包子，满足了口舌之欲后，突然间大彻大悟，慨然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我决定赌一把，和熊猫电子合作，等年后你我联手一起收购它。”
    “你这色厉内荏的样子，有点底气不足啊，说来说去还是想拉我下水。”
    “谁让你比我胆子更大，也更会赚钱呢。”
    夏建武喝了一口蛋丝汤，化解掉灌汤包带来的油腻感，然后继续说道：“熊猫电子的领导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废物，估计只会拿品牌和一些固定资产入股，不会给真金白银，我怕资金不够用，你出300万占30的股份怎么样？”
    “你打算给熊猫电子多少股份？”
    “最多不超过30。”
    夏建武优点很多，比如情商高，事业心强，商业嗅觉敏锐等等，但缺点也很明显，做事优柔寡断，不够果决，因此狄野不相信他刚才的豪言壮语，说道：“你先去跟熊猫电子的领导谈，谈好了再来找我。”
    吃完灌汤包之后，狄野打车去了金陵大学，由徐教授亲自担任介绍人，帮他开了一场200多人参加的学术讲座，推广开源理念。
    由于狄野马上要去鹏城，行程安排的很紧张，所以这场讲座举办的比较仓促，没有稿件，也没有幻灯片，徐教授等人本来以为效果不会很好，特意做了临时救场的准备，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狄野在小红花的辅助下，完全脱稿，滔滔不绝的讲了两个多小时，从1970年贝尔实验室的unix操作系统讲起，一直讲到1994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计算机研究小组发布44bsd操作系统为止，中间穿插了自由软件运动、unix版权纠纷、lux诞生等重大事件，以梳理历史的方式，将开源的理念灌输给学生。
    这段历史谈不上波澜壮阔，但狄野却讲的妙趣横生，其中关于“自由”、“叛逆”、“改变世界”、“挑战商业巨人”等词汇，让来听讲座的学生心驰神往，激动不已，产生了极佳的宣称效果。
    “狄野啊，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大段大段的引经据典，居然一字不差，难怪能考490多分。”
    “你这口才不当老师太可惜了，在云大那边读完博士之后，有没有兴趣来金陵大学任教？”
    “狄野，把这次讲座的内容整理出来，和之前那几篇文章合起来编订成册，我找出版社帮你出版。”
    讲座结束之后，狄野和几位教授交流了一会之后，发现许晨业待在旁边不走，还一直朝他使眼色，于是心领神会，笑着说道：“许师兄，你是鹏城本地人，又参加过工作，社会经验丰富，有没有兴趣给本科生当3个月保姆？”

 第八十四章 家务事

    夏启德今年59岁，已经到了即将退休的年龄，虽然还挂着车间主任的头衔，但已经不怎么管事了，每天上班只干三件事：喝茶、看报、下象棋。
    3月2日这天早上，夏启德在办公室里泡好一杯茶，摊开《金陵日报》，刚把头版看完，夏建武就打电话过来，说同意跟熊猫电子合作，一起搞vcd影碟机。
    夏启德对熊猫电子的感情远比夏建武要深厚，最近父子两人没少为这事争论，现在听说他同意了，很是高兴，问道：“是狄野建议的？”
    “他滑不溜手，什么建议都没给，总是让我一切都搞好了再去找他。”
    夏建武忿忿不平的抱怨了两句，然后说道：“爸，我让狄野晚上来家里吃顿饭，你看行不？”
    夏启德微微一愣，迟疑道：“芳菲没有回来，在家里请他吃饭不太合适？”
    “小妹的心思早就拴在他身上了，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再说这次合资办公司，狄野至少要投资两三百万，怎么着也算半个自家人了。”
    “那好，晚上把你大哥大嫂也叫过来。”
    “我知道。”
    和夏建武通话结束之后，夏启德有些心烦意乱，看不下去报纸了，于是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记事本，翻出夏芳菲前几天给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把晚上打算在家里请狄野吃饭的事说了出来。
    “爸，你别灌狄野喝酒，他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尤其是白酒，另外不喜欢吃太辣或者太甜的菜，香菜也不爱吃……”
    夏启德心里空落落的，打断了女儿的叮嘱，没好气的埋怨道：“我养了你20多年，你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现在才跟着这混小子跑了一个多月，就把他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白养活了。”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等会就打电话给狄野，让他晚上带几十斤猪头肉给你。”
    “瞎扯！几十斤的猪头肉谁吃的下……”
    夏启德和女儿聊了一会天，听着她笑语盈盈的声音，心里虽然仍旧空落落的，情绪却渐渐变得舒畅了起来，打听道：“狄野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他什么事都顺着我。”
    “你之前是不是在他姐姐家住过一段时间？”
    “是呀，住了十几天，燕姐对我特别好，送了一个很贵的翡翠首饰当见面礼。”
    夏启德听女儿如此一说，感觉晚上请狄野在家里吃饭不算唐突，于是挂了电话，到厂区门口和夏建武汇合，一起去找熊猫电子的领导商谈如何合作。
    当天下午4点，夏建武来金陵大学接狄野的时候，第一时间通报道：“我和我爸找熊猫电子的几个主要领导沟通过了，等过几天开个会，走个形式就差不多可以定下来了，用25的股份换了5年品牌授权加价值100万的零部件。”
    品牌授权在后世是司空见惯的事，比如南极人、飞利浦之类的，但是在1995年国内好像还没有公司这么玩，而且以“熊猫”这个牌子当前的影响力，一年30万的授权费跟白送差不多，狄野很是惊奇，夸赞道：“你挺有想法的啊，居然会这么玩。”
    “我去年去东瀛考察的时候，研究过这种品牌授权的商业模式。那几个领导都对vcd市场一无所知，觉得一毛钱不用出就能拿25股份挺划算的，而且还能照顾电路板厂以及其他几个分厂的生意……”
    狄野对夏建武如何搞定熊猫电子的领导不感兴趣，等他兴高采烈的介绍完了之后，指了指左手腕上的电子表，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芳菲说这块表是你去年到东瀛考察时买回来的？”
    “是啊，我从东京一家专卖店里买了10块回来，结果只卖出去了6块，亏了好几百块钱，后来干脆都送人了，你这块是小妹死乞白赖抢走的。”
    狄野对电子表的来历有很多猜想，但从没想过答案居然是这样的，顿时没有继续问的兴趣了，把笔记本电脑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在车后座上，说道：“前面有个工行的营业点，在那停一下车，我去取钱。”
    “取钱干什么？”
    “送礼啊，第一次见老丈人和大舅哥，总不能空手去？”
    夏建武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诧异道：“伱直接给我爸和我大哥送钱？”
    狄野哈哈一笑，说道：“雪中送炭是送礼的最高境界，你这次开公司，估计把你爸的棺材本都掏光了，我帮忙填补一下亏空，你哥是个妻管严，给他送点私房钱，免得夫纲不振。”
    夏建武默然无语，过了一会之后说道：“你这么做让我有种负罪感。”
    狄野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我没有买你妹妹的意思，她是无价宝，至少要10亿美元起步，我现在还买不起。”
    “要不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你100亿美元也别想买走。”
    夏建武在附近找了家工行网点，坐在车里抽了根烟，等了十几分钟，狄野背着看似没什么变化的电脑包回到了车里，说道：“这个营业点太小了，最多只能取5万块钱。”
    “我大哥第一次去老丈人家，带两瓶茅台和几条中华香烟已经很风光了，你现在一来就给5万，让我以后怎么找老婆？”
    相比于唾手可得的金钱，狄野更在乎后宫的安稳，所以花起来一点不心疼，从背包里拿出两沓钱，丢给夏建武，说道：“5万是给你和你大哥的，他3万，你2万。”
    “喂喂喂，凭什么我大哥比我多一万？”
    “那你们一人2万5？”
    “算了，两万就两万。”
    夏建武把两沓钱揣进衣兜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腆着脸说道：“我带你再找个营业点，取一些钱给我爸。”
    狄野拿出昨天在金陵大学捐款时用过的银行卡，说道：“不用了，我等会直接把这张卡给你爸，里面存了10万块钱，给他当养老金。”
    “靠！小妹怎么会遇上你这种人。”
    在金钱的攻势下，晚上狄野在夏家受到了贵宾级的招待，尤其是大哥夏建文，态度热情到了肉麻的程度，结果反而让狄野对其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觉着此人见利忘义，刻意逢迎，没有原则，根本不适合混官场。
    等晚宴结束之后，在回酒店的路上，狄野召唤出小红花，检索了一下和金陵官场有关的记忆信息，于是问夏建武道：“你大哥和大嫂当年谈恋爱的时候，是谁追的谁？”
    “大哥追的大嫂。”
    “大嫂的父母有没有反对过他们结婚？”
    夏建武侧头看了一眼狄野，奇怪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大哥相貌堂堂，卖相不俗，但是大嫂不仅相貌平平，性格还有些蛮横，如果她父亲不是市政协的副主席，你大哥会主动追求吗？如果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大哥的心思，大嫂的父母会看不出来吗？”
    夏建武没有替夏建文辩解，承认道：“当年大嫂的父母确实反对过，不过大嫂坚持要嫁给大哥，也就不了了之了。”
    “结婚之后你大哥就从熊猫电子调到市政府当秘书了？”
    “是啊。”
    狄野不再问下去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觉着你大哥不适合当公务员，最好想个法子让他辞职，否则以后说不定会拖累你。”
    夏建武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我也觉得他不适合当公务员，可是他自己却非常热衷，四处钻营，总想着出人头地，谁都劝不动。”
    “那你在经营公司的时候，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第八十五章 开工大吉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耻笑我不能拒绝……”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狄野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看着车厢里鬼哭狼嚎的场面，对隔壁座位上的傅传义吐槽道：“傅老师，你说咱们要是坐火车的话，现在还有几个人有力气唱歌？”
    “要是卧铺还行，硬座的话现在能动弹的估计都没几个了。”
    3月3日那天，狄野带着许晨业以及5名金陵大学的应届生回到云城，和10名云大的学生汇合，然后租了一辆豪华大巴，于3月4日清晨出发前往鹏城。
    狄野和傅传义吐槽的时候，已经是3月5日的下午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鹏城，因此组员们非常兴奋，用随身听当伴奏，在车里玩起了简易版的ktv。
    “娱乐活动能增进感情，加快融合，狄野你是研发小组的领头羊，应该参与一下。”
    “别的活动还行，唱歌就算了，我五音不全，唱的不好听。”
    “重在参与，好不好听不重要。”
    这时另一位陪同老师祁英红唱完了《雾里看花》，扭过头来，大声招呼道：“狄野，别躲在后面和傅主任聊天了，也来唱一首歌。”
    祁英红是个30多岁的已婚妇女，有一张大圆脸和一副大嗓门，做事风风火火的，性格泼辣，为人热心，不管是院里的老师还是系里的同学，都对她观感不错。
    既然两位老师都让唱歌，狄野也就不矫情了，扶着座椅靠背站起来，说道：“咱们这两天一路奔波，跑了上千公里的长途，我来唱一首应景的歌。”
    金陵大学大概是怕喧宾夺主，没有派陪同老师，只安排了许晨业担任领队，刚才就是他在用随身听放音乐伴奏，闻言举了举手上的几盒磁带，问道：“你要唱什么歌？我帮你找伴奏。”
    “不用找了，我不会唱歌，随便哼几句凑个热闹。”
    狄野握拳轻咳两声，然后唱起了1988年春晚上的经典歌曲《三百六十五里路》：“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行程，多年飘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抖落一地的尘土，踏上遥远的路途，满怀痴情追求我的梦想……”
    大巴车里的学生平均年龄在22岁左右，1988年已经上初中了，对这首歌都有印象，现在也快要毕业了，即将奔赴社会，为理想和生活打拼，充满豪情壮志的歌词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于是狄野的个人清唱很快变成了大合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傅传义也跟着哼了几句。
    “三百六十里路呦，从故乡到异乡，三百六十里路呦，从少年到白头……”
    在欢歌笑语的热烈气氛中，大巴车于下午4点50分到达了罗湖区的天景花园，这是1990年万科开发的一个小区，只有6栋楼，总共196户，由于当年开盘价太高，销量非常惨淡，王石只好跑去香港登报打广告，把不少房子卖给了那边的投资客，导致空置率比较高。
    “啊！终于到了。”
    “坐了整整两天车，搞得腿都软了，走路轻飘飘的。”
    “喂，大牛，帮个忙，把我的包拿下来。”
    狄野等所有人都下车之后，背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包，从大巴车的前门走了出来，见许朝波带着黄宗山在小区门口迎接，于是笑着打招呼道：“许经理，这次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由于狄野出手大方，给的劳务费很多，许朝波服务态度拉满，非常热情的跑去向学生们介绍小区周围环境以及租住的房间位置，黄宗山则留在了原地，汇报道：“芳菲姐陪刘教授去鹏城邮电局下属的一个单位考察了，大概5点半才能回来。”
    夏芳菲没有和狄野他们一起坐大巴车，而是3月3日就和夏建武、刘少松以及王燚等人一起坐飞机来了鹏城，其中夏建武要去香港找c-cube的销售处谈芯片价格，刘少松和王燚是以闪金网络科技公司的名义来出差的，一个考察软件技术，另一个采购硬件设备。
    “毕万喜呢？”
    “他陪夏总去顺德和中山那边考察了，后天才回来。那个王总在阳光酒店开了套房，不住这里。”
    狄野见黄宗山说话条理清晰，明显比在云城的时候要沉稳，越发觉得这家伙是个可造之才，问道：“你姐这两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有，她让我平时多看点书……”
    这时许朝波领着学生们过来了，黄宗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帮忙在前面带路，配合狄野把学生们安置到租的房子里。
    许朝波在天景花园租了3套房子，都是127平米的，户型比较新潮，是四室两厅两卫的布局，客厅和餐厅像曲尺一样连在一起，加起来大约有40平米，另外还有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厨房以及一个小阳台。
    “我把书房改成了卧室，每个卧室里放了一张高低床，足够住下20多个人了。”
    “其实不用替我省钱，可以多租一套的。”
    狄野站在其中一套当作办公室用的房子里，打量着客厅里的十几台电脑，感觉十分满意，说道：“许经理，这次你帮了大忙了，回头要好好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
    许朝波稍微客套了几句，然后语气委婉的说道：“狄先生连续两次做空日经指数，都大有斩获，我们萧总佩服的五体投地，一直想当面跟狄先生讨教，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那真是巧了，我正好有笔业务要和萧总商量，明天早上9点去你们公司面谈怎么样？”
    “没问题，我这就去通知萧总。”
    等许朝波走后，狄野把这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了傅传义，说道：“傅老师，伱年纪大了，晚上睡眠浅，不适合跟学生合住，以后一个人住这里的主卧，让祁老师选个次卧，另外一间安排给晚上值班的学生。”
    这次一共有19个人坐大巴车来鹏城，其中15名学生住进了那两套房子里，许晨业家在鹏城，不住这边，傅传义如此一算，发现了疑点，问道：“你住哪里？”
    “我带女朋友来了，当然要和她一起住酒店享受生活。”
    傅传义顿时脸黑了下来，规劝道：“你是研发小组的组长，要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怎么能贪图享受不务正业！”
    狄野哈哈一笑，大言不惭的说道：“傅老师，只有大家水平差不多的时候，才需要以身作则激励士气，如果差距太大的话，以身作则反而会让人丧失自信，我出去享受，是为了让那15个组员产生勤能补拙的幻觉，然后努力学习，卖力干活。”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自大的没边了，别忘了那5个金陵大学来的学生，个个都是优等生，能力不比你差多少。”
    “傅老师，等会吃过晚饭之后，我现场演示一下，让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失去自信的。”
    长途旅行很容易让人身心俱疲，失去胃口，所以晚上大伙都没有聚餐的兴趣，只在小区附近随便吃了些东西，等刘少松和夏芳菲从邮电局考察回来之后，聚集到办公室里，举行了一次研发筹备会议。
    “大家今天都很累，我就不废话了，只说一件事，由于浏览器是多人协作研发的，在研发过程中需要对程序代码、配置文件及说明文档等文件的变更进行追踪管理，为了让管理更加方便高效，我们需要先造一个版本控制工具。”
    “版本控制工具要实现以下几个功能：跨区域多人协同开发；追踪和记载一个或者多个文件的历史记录；组织和保护每个用户的源代码和文档；并行开发、提高开发效率；跟踪记录整个软件的开发过程，统计工作量；减轻开发人员的负担，节省时间，同时降低人为错误……”
    狄野拿着记号笔，在许朝波准备的白板上写下了版本控制工具的几个主要功能，然后打开一台电脑，召唤出小红花，开始现场编程——这两天在大巴车上，他和小红花以2000年出现的版本控制工具subversion为原型，捣鼓了一款适合1995年计算机环境的简易版。
    傅传义不懂计算机编程，坐在客厅的角落里，亲眼见证了那群学生从新奇到兴奋，从兴奋到激动，从激动到震惊，从震惊到沮丧的全过程，而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2个多小时，因为狄野只用2个多小时就把代码敲完了，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停顿，宛如行云流水，一派大师风范。
    “现在这款软件已经可以使用了，基本功能都有，只是还比较简陋，不够完美，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研究如何完善它。”
    狄野说完之后，牵着夏芳菲的手扬长而去，留下了满屋子大眼瞪小眼的学生。
    傅传义不明所以，起身走到刘少松身边，小声问道：“少松，这个什么工具很难编出来？”
    刘少松刚才仗着老师的身份，抢占了视角最好的位置，目睹了狄野敲代码的全过程，心中的震撼丝毫不比那些学生差，答非所问道：“爸，狄野说得对，他要是以身作则，认真工作的话，这间屋子里没人能跟得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第八十六章 目标

    “果然还是老了啊。”
    傅传义是1993年底退休的，退休前几个月他去东北出差，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硬是熬了下来，在招待所里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然后精神抖擞的参加各种活动。
    这次来鹏城，各方面条件都远比那次去东北要舒适，然而傅传义却始终睡不踏实，早上5点多就起床了，把厨房、办公区以及阳台都清扫了一遍，然后随便找了本书打发时间。
    等到6点多钟，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傅传义放下书，准备出去走走，看看小区周边环境，结果打开房门一看，发现外面站着几个学生，正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傅老师，睡不着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狄野写的那些代码，在脑子里飘来飘去的。”
    “你真能扯淡，代码又不是鬼魂，还飘来飘去的，搞笑么？”
    “还别说，我也有类似的症状，一闭上眼睛就能隐约听到狄野敲键盘的声音……”
    几个学生互相打趣着走进屋子，急不可耐的打开电脑，然后一个个神情专注的盯着屏幕忙活了起来，傅传义见状，想起狄野昨晚说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荒谬情绪，问道：“你们早餐想吃什么？我等会去买。”
    “傅老师，我们做了值班表，每天都有人专门去买早餐，您就歇着。”
    傅传义无事可做，又不想打扰学生，于是按原计划出去散步，把周围几条街都逛了一遍，顺便买了几份报纸，等到7点半左右重新回到小区，在门口迎面遇到了出去买早餐的苏兆年和董建中。
    “傅老师，出去遛弯了啊，早饭吃了没？”
    “我吃过了。”
    傅传义把刚才散步时见到的几家早餐店介绍给两人，然后问苏兆年道：“小苏啊，你平时能言善道的，跟我好好说说，狄野昨晚编的那个软件，难度到底有多高？”
    苏兆年确实会说话，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工地，解释道：“写软件就像盖大楼，要请设计师画图纸，工程师做方案，然后施工队施工，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能建好，狄野昨晚一个人身兼设计师、工程师以及施工队，只用两个多小时就把所有活都干完了，而且建的大楼又漂亮又坚固。傅老师，你说难不难？”
    云城大学创办于1954年，当时傅传义还是个20多岁的壮小伙，亲自参与了主教学楼的建造，天天睡在工地上，对盖大楼的复杂程度印象深刻，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昨晚所有学生都像见了鬼一样的震惊，点头承认道：“确实有点难。”
    “傅老师，你先回去，我们走了。”
    “路上车多，注意安全。”
    傅传义回到办公的房子里，见学生们全都到了，有的在互相交流，有的在尝试编程，热闹中透着奋发向上的精气神，让他十分欣慰，于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一边履行监督的职责，一边看起了报纸。
    看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傅传义在《鹏城商报》看到一篇讨论民间资本的财经文章，文章结尾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本文部分观点来自金融信息专家狄野在《浦江证券报》上发表的《论327国债事件暴露的10大问题》……”
    这时祁英红拎着热水瓶过来给他泡茶，听到了念叨声，好奇道：“狄野还能在证券报上发文章？”
    “报纸上的狄野是个金融信息专家，应该和咱们学校的狄野不是一个人，只是重名了。”
    “他那么少见的名字也能遇到重名，真是稀奇。”
    大约8点半的时候，夏芳菲穿着一身时尚的职业装过来上班，在客厅隔壁的小书房里给学生们翻译各种英文资料，傅传义等了一会，见狄野始终没有出现，于是过去问了一下，结果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狄野去做金融方面的投资了，下午才能过来。”
    “他去做金融投资？”
    傅传义吃了一惊，翻出刚才看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这篇文章是他写的？”
    夏芳菲侧头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然后嘴角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微笑，说道：“是他写的，居然这么快就发表了，我还没看过呢。”
    “可是报纸上说这个狄野是金融信息专家！”
    “咱们这次来鹏城的所有花销，都是狄野利用信息学知识炒327国债期货赚到的，应该算是专家。”
    俗话说钱来的容易，去得也快，傅传义一直对狄野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颇有微词，现在听夏芳菲这么一说，立刻理解了这种行为，忧心忡忡的说道：“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上次能赚钱不代表下次还能赚钱，狄野昨天刚来鹏城，今天就跑去搞投资，也太随意了！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投资吗？是炒股还是炒期货？”
    “不知道呀，他没告诉我。”
    狄野这次要炒的不是股票，也不是期货，而是外汇，准确的说，是日元汇率——在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日元先是高歌猛进，升值到历史最高点，然后再掉头向下，一路狂跌。
    在90年代初期，国内可以直接用杠杆炒外汇，比如演员李成儒就靠这种方式赚了1000多万美元，但是由于立法缺失，监管不力，导致乱象频发，引起了很多社会问题，1994年8月份被国家叫停了，像英皇等提供炒汇服务的香港金融公司，之后相继退出了内地市场。
    所以狄野来到鹏城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去了许朝波任职的金融公司，准备转移一笔资金去香港，在那边用高杠杆捞一笔。
    许朝波的顶头上司名叫萧俊，已经被狄野之前两次做空日经指数的精准眼光彻底折服了，早上亲自开车去香格里拉大酒店把他接到了公司，让女秘书泡了一杯好茶，然后急不可待的问道：“狄先生这次打算操作什么？”
    狄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萧总，前几天我要做空日经指数的时候，你说你们公司最多只能操作500万的资金，对？”
    “是的，如果资金超过了500万，需要粤国投香港分公司上报总部审批，比较麻烦，希望狄先生理解。”
    “那你们提不提供内地用人民币做抵押，在香港借美元的服务？”
    萧俊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当然提供，这是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狄先生需要借多少美元？”
    “200万美元。”
    狄野第一次来做空日经指数的时候，只有30万，第二次变成了300万，现在变成了200万美元，约合1668万，资产膨胀速度远超萧俊的预估，按耐不住好奇心，打听道：“狄先生真是金融界的奇才，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在哪里发的财？”
    “当然是327国债期货。”
    萧俊是做金融业务的，每天必看《浦江证券报》，闻言立刻想起了最近几天圈内热议的那篇文章，恍然大悟道：“那篇关于327国债事件的文章，是你写的啊？我当时看的时候还以为是重名。”
    狄野微微一笑，用春秋笔法说道：“那篇文章是海通证券的汤总让我写的，水平有限，贻笑大方了。”
    “狄先生认识汤仁嵘？”
    “认识，炒327国债期货的时候，我就在他那操作的。”
    如果以武侠小说做类比的话，汤仁嵘在90年代的证券市场上的名气，相当于华山五绝，而萧俊只是沙通天之类的杂鱼，闻言再次拔高了狄野的身份，态度也愈发恭敬了，很快答应以备用信用证的方式借200万美元给他用1个月，并且保证在两天之内办好。
    等商量好手续费以及利息之后，萧俊再次问道：“狄先生，能透露这次的操作目标吗？”
    狄野端起杯子抿了口绿茶，说道：“萧总，以前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拿百十万的资金随便玩玩，把操作目标告诉你也无妨，但是现在我名气大了，资金多了，但判断却未必准确了，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我觉得还是保密比较好，免得误导了伱，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萧俊已经是他的脑残粉了，直接无视后面那句免责声明，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出钱买。”
    狄野哈哈大笑，摇头说道：“你买不起，我也不卖，萧总如果真想要分一杯羹，可以拿10万美元出来，我帮你操作一个月，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这次服务费给你打五折。”
    “服务费打五折是多少钱？”
    “5万美元。”
    “狄先生真是个抢钱的天才，比我们公司还黑心！”

 第八十七章 太刺激

    高昂的服务费打消了萧俊跟车捞一笔的心思，但是由于狄野给的手续费和利息非常高，仍旧能赚不少，因此办起事来尽心尽力，3月6日专门跑了一趟羊城，去粤国投总部找人疏通关系，然后3月7日就把200万美元的借款弄好了。
    有了钱之后，狄野立刻以鹏城网速太慢，需要去香港搭建浏览器官方网站的名义，带着夏建武和夏芳菲兄妹二人，当天下午就通关去了香港，开始布局327国债事件之后的下一步大计划。
    1995年3月8日，早上7点50分，文华东方酒店24楼的澳门套房里。
    夏芳菲用浴巾裹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问靠着枕头看财经杂志的狄野道：“你确定下个月戴安娜会住这家酒店？”
    狄野刚刚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双人晨练，正处在贤者状态，漫不经心的说道：“王室成员喜欢讲究传统，1989年她来香港的时候住的是这家酒店，下个月来的时候，肯定还会住这里。”
    “可是现在公开的报道只说她下个月会来香港访问，没有说具体哪一天呀。”
    “早晚会知道的，咱们现在先把这家酒店的环境摸清楚，然后再研究如何接触她。”
    夏芳菲以飞鸟投林的方式，轻巧的跳上床，躺在狄野身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如此煞费苦心的算计戴安娜，到底是为了求财还是为了求色？”
    “求财。”
    夏芳菲根本不信，轻轻踹了狄野一脚，问道：“如果咱们接触到了戴安娜，你打算怎么靠她赚钱？”
    狄野觉得她一双圆润修长的大白腿太晃眼了，影响自己看杂志，于是掀开被子，把大白腿塞进去盖住，问道：“你觉得戴安娜的身份是什么？”
    “当然是王妃。”
    “不对，她的身份是欧美知名度最高的八卦明星。”
    狄野翻了一页杂志，解释道：“我的新浏览器会用到很多新技术，为了推广这些新技术，我打算借戴安娜的名字和身份打造一个时尚八卦网站，等技术推广完成之后，再转手卖给美国的那些冤大头。”
    “能卖多少钱？”
    “10亿美元起步。”
    夏芳菲在被子下面用脚尖撩拨狄野，娇嗔道：“你跟二哥说买我要10亿美元起步，现在又说戴安娜也是10亿美元起步，我们俩到底谁更值钱？”
    “我说的是网站能卖10亿美元，没说她人值10亿美元，不是一回事。”
    “答非所问，心里有鬼！”
    夏芳菲化身为女特工，一个大翻身，把狄野压在下面，声色俱厉的审问道：“上次在浦江的时候，你可是说过财色兼得的话，别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咱们一起。”
    “没错，所以咱们先来演练一下怎么一起玩，以防到时候手忙脚乱，财色两空。”
    “刚才已经演练过了啊……”
    这时套房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夏芳菲瞬间从妖媚魔女变成了清纯玉女，放开狄野，拿起话筒喂了一声，用温婉可人的声音说道：“二哥，我们已经起床了，10分钟之后下来。”
    说完她挂掉电话，低头俯视着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的狄野，威胁道：“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敢胡思乱想，我非榨干你不可！”
    “喂，我这还没屈服呢。”
    “活该。”
    狄野见她不管不顾，迈着猫步，烟视媚行的走进了衣帽间，只好去浴室冲了个澡，自我屈服了，然后也钻进了衣帽间，一边穿衣服，一边怀念往昔道：“芳菲，你还记不记得，春节前我牵你的手，你都会脸红？”
    “怎么，嫌我现在不够矜持了呀？”
    “不是，我是觉着你变得太快了，有点不适应。”
    夏芳菲穿着一件带蕾丝花边的女士衬衫，故意不扣上面几颗纽扣，走到狄野面前，似笑非笑的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伱是个无耻之徒，就别指望我会保持纯洁，要知道魔鬼和天使是不能共存的。”
    “我怎么觉着你本来就不想做天使？”
    “那当然，做天使要天天端着架子，哪有当魔鬼为所欲为刺激，比如现在这样。”
    “哎哎哎，别刺激了，再刺激要出事的，你二哥还在楼下餐厅等我们。”
    “让他等好了。你搞的这个计划实在太疯狂太刺激了，我光是想象一下就兴奋……”
    夏建武在文华东方酒店的快船廊自助餐厅里等了30多分钟，才看到自家小妹挽着狄野的手臂，花枝招展的走了过来，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手表都坏了？”
    “都怪狄野，赖在床上不起来，怎么催都没用。”
    “前几天坐长途车累坏了，还没缓过来。”
    狄野嘿嘿干笑了两声，让夏芳菲去取早餐，自己则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说道：“二哥，你也应该开间套房的，比行政房住着舒服。”
    夏建武是个老司机，当然明白怎么回事，没好气的说道：“我一个人开套房干什么？我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二哥，稍安勿躁，我保证五天之内帮你解决掉c-cube的那个香港经理。”
    夏建武在做决策之前优柔寡断，但是一旦做好了决策，就会全力以赴，他这几天去顺德和中山等地考察vcd产业链，收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心急如焚道：“别说五天了，就是一天都等不了，要知道粤省这边已经有上百家厂子生产vcd影碟机了，而且不少都从c-cube那买了芯片。”
    “小打小闹而已，70美元的芯片价格注定他们做不长久。”
    夏建武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压下心头的焦躁，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c-cube的经理？”
    “《伊索寓言》里有个故事，说蝙蝠在飞禽和走兽之间来回摇摆，两头讨好，结果两边都不喜欢它。这个香港经理就像蝙蝠，外国人以为他懂中国，中国人以为他懂外国，其实他既不懂外国也不懂中国，我随便折腾一下，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怎么折腾？”
    “我需要用三四天的时间造势，顺便搜集这个香港经理的信息，你这几天先到处玩玩，缓解一下焦虑情绪。”
    创业之初百废待兴的时候，最容易刺激人的事业心和进取心，夏建武现在完全没有享乐的兴趣，追问道：“你怎么造势，又怎么收集他的信息？”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几天之后自然见分晓。”
    “我真想把这杯咖啡泼你脸上。”
    夏芳菲这时刚好端着餐盘回来了，闻言说道：“二哥，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立刻把整个盘子都扣在你头上。”
    “小妹，你变了啊，以前又可爱又温柔，现在又讨厌又凶悍。”
    “可是狄野觉着我比以前更可爱更温柔了，是不是？”
    “是是是，可爱极了，也温柔极了。”
    夏建武见狄野始终不肯透露行动计划，夏芳菲又总是偏袒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放宽心思，丢下两人跑出去玩了。
    等吃完早餐，狄野回到套房里，先打了个电话回鹏城，向副组长程仲伟询问研发状况，得知一切正常之后，正准备挂电话，结果被傅传义逮到了，规劝道：“狄野啊，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不要再瞎搞乱搞了，尤其是金融，千万别碰，那玩意就是赌博！”
    “傅老师你放心，香港这边用不了人民币，我就是想碰也碰不了。”
    “那你赶紧把网站弄好，早点回来，小程的能力和威望没你强，时间久了扛不住的。”
    “我尽量。”
    等狄野结束通话之后，夏芳菲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笑着说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指的就是傅老师这样的人？”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傅老师是君子，只能用合乎情理的方式欺骗他，但是c-cube的经理不是君子，所以我们要用不合乎情理的方式去欺骗他。”
    狄野拽完文言文，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记者证，递给夏芳菲，叮嘱道：“记住，全程说英语，不要用普通话。”
    “我知道，现在这里还是殖民地嘛，讲英语显得高人一等。”

 第八十八章 影响力

    1987年10月19日，道琼斯指数一天之内暴跌226，引发全球股灾，花旗银行的投资部门出现巨额亏损，开始收缩全球业务。
    1988年9月，受裁员影响，花旗银行香港分部的高管杜辉廉和梁伯韬先后辞职，联手创办了百富勤投资有限公司。
    由于杜、梁两人都是香港金融业的知名人士，创业后获得了和记黄埔、合和实业以及中信国际等巨头的支持，发展非常迅猛，到1995年的时候，资产从3亿增长到了将近200亿，成为除了东瀛之外，亚洲第一大投资银行以及香港本土第一大证券公司。
    1995年3月8日这天，百富勤迎来了一位非常特别的顾客，此人开了一个200万美元的账户，以100倍杠杆操作纽约外汇市场上的日元，每天只操作两次，满仓入场，空仓离场，一次都没失手，收益高的惊人。
    3月8日，日元汇率先升后跌，此人在8860的价位买入，9190的价位卖出，赚了740多万美元。
    3月9日，日元汇率先跌后涨，此人在9250的价位卖出，9010的价位买入，赚了2400多万美元。
    短短两天，把200万美元变成了3000多万美元，赚钱效率比抢银行还高，自然惊动了百富勤的总经理梁伯韬，3月10日早上，他听完操盘手的汇报，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他每天晚上都通过电话下指令，从不来营业部盯盘看行情？”
    “是的，他每天晚上9点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纽约外汇市场的开盘价，然后让我预设买入价和卖出价，通过电脑自动交易。”
    “每次都是全仓买入，全仓卖出？”
    “是的。”
    “他预设的买入价和卖出价都是当天就能成功交易？”
    “是的，而且都在当天的最高价和最低价附近成交，相差只有几个点，眼光特别准！”
    外汇市场每天有上万亿的资金流动，日元又是热门货币，长期的大方向或许能预判，但每天的小波动毫无规律可言，梁伯韬不相信有人能看的这么准，打量着办公桌上的开户资料，问道：“你见过他本人吗？”
    “他来开户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个子很高，讲普通话，和黎明有点像，应该也是京城人。”
    “黎明？他只是在京城出生而已……这位叫狄野的客户住在哪里？”
    “文华东方酒店24楼的澳门套房。”
    香港的文华东方酒店只有25层，由于25楼是餐厅，所以24楼是客房的最高层，以奢华尊贵着称，澳门套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梁伯韬的身份地位，文华东方的套房不算什么，但他考虑到狄野来自内地，摸不清底细，贸然前去拜访有些唐突，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明天是周六，纽约外汇市场休市，如果今晚他还这么操作，而且还能大赚的话，立刻通知我。”
    “明白。”
    香港和纽约之间有12个小时的时差，因此纽约外汇市场开市的时候，香港这边是晚上9点，梁伯韬在自家豪宅里等到10点钟，一直没有等到操盘手的通知，于是打了个电话到公司，问起了日元的行情。
    “今晚日元一直在小范围内来回波动，还没有触发狄先生预设的价位。”
    “如果触发了他的预设价位，收益有多少？”
    “正好是100。”
    “仍旧是全仓操作？”
    “是的。”
    梁伯韬记忆数字的能力很强，计算道：“他现在的本金大约是3340万，100的收益就是翻一倍。如果今晚能成功交易的话，3天之内把200万美元变成了6600多万，堪称奇迹！”
    “是啊，我做了20多年外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高手。”
    “确实厉害，如果成交了就打电话通知我，不管多晚。”
    半夜2点多钟的时候，操盘手打电话过来通知说交易完成了，但这次不是在最高价和最低价附近买卖的，误差范围比较大，梁伯韬听完却更加佩服了，说道：“3000多万美元的资金，100倍的杠杆，全仓操作是30多亿美元，足以在短时间内扰动市场了，就算财神爷亲自下凡，也判断不了那么准，能顺利完成交易，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说的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梁伯韬重新躺了下来，但再无睡意，而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谋划如何获取狄野的友谊，因为有了6000多万美元的资产之后，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继续在外汇市场上全仓玩心跳，肯定会进行多元化投资，一方面分散风险，一方面拓展社会关系，而这些业务，是汇丰、瑞银以及摩根大通等国际巨头们的强项，百富勤没法与之竞争。
    “这个狄野究竟是什么来头？”
    和汤仁嵘一样，梁伯韬也对狄野高深莫测的手段以及神秘莫测的背景产生了好奇心，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开始打电话去京城和浦江等地询问——梁伯韬号称“红筹股之父”，从1992年开始，连续运作了海虹、浦江石化、四通电子等多家内地企业在香港上市，人脉非常广泛。
    花了十几分钟时间，连续打了四五个电话之后，梁伯韬终于从申银证券的阚治东那里得到了关键信息。
    “狄野？他跑去香港了？”
    “阚先生认识这个人？”
    “我不认识，不过汤仁嵘认识，327国债事件那天，我在香港和你开会的时候，这个狄野在海通证券做多327国债期货。”
    “他参与了327国债事件？”
    “他不仅参与了，事后还专门写了一篇总结文章，前几天发表在了《浦江证券报》上，引起了财政部和证监会的高度重视。”
    百富勤和很多内地企业有业务往来，《浦江证券报》同样是梁伯韬每天必看的报纸，只不过他很少关注文章的作者，所以对狄野这个名字没印象，闻言大为惊讶，问道：“是那篇《论327国债事件暴露的10大问题》吗？”
    “没错，就是那篇。”
    梁伯韬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情报，于是拿出钢笔和记事本，询问汤仁嵘的私人联系方式，阚治东报了一个大哥大号码，好奇道：“你打听狄野干什么？”
    “这位狄先生现在是我们公司的顶级客户，我需要收集一些背景资料。”
    阚治东是圈内人，没那么好忽悠，笑着说道：“梁先生，咱们是老朋友了，别卖关子，稍微透个口风。”
    “我不能泄露客户机密，只能告诉你这位狄先生是位金融天才，超级天才！”
    敷衍完阚治东之后，梁伯韬又打了个电话给汤仁嵘，从他那得知狄野只是一名普通的在校大学生，没什么特殊家庭背景。
    “汤先生能确定吗？”
    “我没去过云城，当然不能确定，不过以狄野的才华，父母是谁并不重要，他自己就能一飞冲天。”
    “那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
    汤仁嵘没有打听狄野在百富勤干了什么，只是笑着提醒道：“梁先生，和狄野打交道的时候，要时刻保持警惕，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帮他干活，而且干的心甘情愿。”
    “哦？汤先生能详细说说吗？”
    “我说不清楚，大概是一种特殊的魅力，梁先生见到他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梁伯韬在记事本上写下汤仁嵘的提醒，然后驱车去了一趟公司总部，在资料室把狄野发表在《浦江证券报》上的文章仔细看了两遍，感觉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打电话到文华东方酒店，向前台询问狄野的房间电话。
    “梁先生，狄先生已经吩咐过了，说他今天不外出，您随时都可以来拜访。”
    “他什么时候吩咐的？”
    “昨天晚上。”
    梁伯韬放下电话，翻开记事本，在汤仁嵘的提醒下面加上了“料事如神”四个字作为备注，然后不再耽搁，直奔文华东方酒店24楼的澳门套房。
    澳门套房面积高达100多平米，有单独的会客室，当梁伯韬在会客室里见到狄野的时候，发现他眼圈发黑，精神有些萎靡，于是面带歉意的说道：“狄先生昨晚没休息好吗？我改时间再来拜访。”
    “不用，我喝杯咖啡就好了。”
    狄野抬手招呼梁伯韬坐下，解释道：“昨晚在香港理工大学那边玩计算机，忘了时间，半夜才回来，只睡了4个多小时。”
    梁伯韬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开场话题，摆出饶有兴趣的姿态，明知故问道：“狄先生还精通计算机？”
    “我是学计算机的，算是略懂一些。”
    就在狄野和梁伯韬假谦虚的时候，京城一所名校里乱成了一锅粥，因为学校计算机中心的服务器被人黑了，只要登陆上去，就会弹出一个警示窗口，上面写着“陀中毒”“快救她”等触目惊心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