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高冷禁欲,直到我怀崽跑路》 第1章 重回换嫁当日 昏黄的烛火摇晃,透过大红盖头,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药香? 药香随着脚步声渐渐浓郁起来,脚步声停顿,盖头掀起。 沈昭宁对上了一双惊讶的双眼。 “弟妹?”萧砚辞身着一身大红喜袍,看着沈昭宁顿了一下。 “怎么是你?”他神色有些晦暗,艰涩开口。 话音刚落,他转过身,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面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红。 沈昭宁混沌的思绪陡然清明,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她重生了! 上一世,她被沈月柔毒死。 沈昭宁抬手按向自己的心口,仿佛内脏被绞碎的痛楚还隐约残留在她的身上。 京郊的庄子上,她被关在柴房饿了半个月,靠着雪水度日,身上长满了冻疮。 那一日阳光明媚,继妹沈月柔命人将她拖了出去。 “妹妹,救我……” 沈月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一样:“救你?你也配?” “妹妹,我想见鸿儿,临死之前,你让我见他一面,可好。”骨瘦如柴的手攀上了沈月柔的鞋面。 沈月柔踹开她的手,嫌弃道:“脏死了!” 紧接着,将她那双长满冻疮的手,踩在了精致的红绣鞋下面,张狂地笑道:“姐姐,你就安心地去,我会继承你的一切。” “忘了告诉你,鸿儿,是我和景明的孩子,早在你们成婚前就已经怀上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帮我把鸿儿教养得很好呢~” “……”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沈昭宁终于回过神,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了继妹沈月柔换嫁未遂的那一夜。 上辈子,萧砚辞也进错了洞房,当天她立刻禀报侯府换回。 得亏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可这也成了她上一世悲惨人生的开始。 幸亏苍天有眼,让她有机会能重来一世。 这次,她索性遂了他们的意,成全这对野鸳鸯。 她倒要看看,当失去了她这个阻碍,他们是不是还那般伉俪情深! …… 沈昭宁回过神来,看着仍在咳嗽的萧砚辞,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她这辈子断然不可能再嫁给萧景明了。 退婚也不行。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外祖父还没回京,她现在在家里毫无话语权。 退婚的后果只可能是被那个人面蛇蝎的继母嫁给更不堪的人家。 如今只有将计就计,嫁给萧砚辞。 大晟律法,世子之位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凡袭爵,必以嫡长。 如嫡长已故,则嫡长孙承袭。 前世,萧砚辞在婚后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 沈月柔坚称孩子还小,无法撑起侯府门楣。 又因萧景明当时立下了从龙之功,爵位这才落在了他身上。 这辈子,若是自己怀上了萧砚辞的孩子,世子之位绝不可能旁落他人。 既然做不成世子夫人,那当世子他娘也不错。 有钱有闲有儿子还没老公的生活,试问谁不想过? 想到这,沈昭宁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萧砚辞身前,柔声道:“要紧吗?先喝点水润润喉。” 萧砚辞的动作一僵,有点疑惑地看向沈昭宁。 花轿错了,她不急吗?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最终还是没多问,低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咳嗽声也渐渐止住了。 沈昭宁垂眸避开了萧砚辞的眼神,估摸着时间,不知道萧景明和沈月柔他们那边成事了没有。 “砰!!!” 正这么想着,婚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粉衣婢女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扑到了沈昭宁身前,一脸的焦急,“小姐!不好了,花轿错了!” 萧砚辞轻皱了下眉,看向门外。 那几个仆从他认识,是二房的人,萧砚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嬷嬷抬头看了看喜床上坐着的沈昭宁,又隐晦地瞪了一眼碧桃。 这该死的小妮子,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 她上前一步,敷衍地行了个礼,道:“禀大少爷,花轿错了。” 萧砚辞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沈昭宁一眼,才接着问:“花轿如何能错?” 嬷嬷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沈昭宁双目含泪,惶然道:“那该怎么办,景明那边……” 萧砚辞脸色一沉,眼神也暗了下来,冷声道:“既然弄错了,就换回来。” 那嬷嬷低声嘀咕:“洞房都入了,如何能换回来。” 沈昭宁心中冷笑,速度果然够快的。 面上露出震惊之色,道:“不可能!新婚之夜龙凤喜烛要彻夜长明,景明认得我三妹妹,怎么会跟她入洞房?” 宋嬷嬷面色一僵,目光扫过一旁的萧砚辞,想到这位大少爷命不久矣,平日里不管庶务,胆子大了不少: “许是沈三小姐跟我们家二少爷有缘,合该是要做夫妻的,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沈大小姐也许命该如此呢。” 好一个命该如此。 不光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怕是已经把萧砚辞当死人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昭宁甩了甩手,冷冷地盯着宋嬷嬷。 宋嬷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宁,她在侯府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平日里还有小丫鬟伺候她。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容嬷嬷愤怒之下脱口而出道:“我可是景明的奶嬷嬷,你不过是我们家二少爷不要的女人,竟然敢打我?!” 沈昭宁目光一沉,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来人,都拖下去。” 萧砚辞盯着宋嬷嬷的眼神冷若冰霜:“今日大喜,不宜见血,等明日再处置。” 宋嬷嬷听到萧砚辞的话,心里陡然惊慌起来。 萧砚辞这几年虽然不怎么出来,可到底是府上正经的主子,平时侯爷也对他有求必应。 他若是开口,她这个当奴才的岂还有命在?! 她此时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话有多不妥,但是已经晚了。 萧砚辞话音刚落,院子里就突然多了几个侍卫装扮的人,动作麻利地把二房过来的人都绑了。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微惊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没人能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沈昭宁向萧砚辞行了个礼,低头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温声道:“麻烦大少爷把各房的人都请到凌云轩,这么大的事出了差错,我得要个说法。” 萧砚辞“嗯”了一声,朝院子里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出去叫人了。 沈昭宁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是时候让大家去看一场大戏了。 就是不知道,抓奸他们喜不喜欢看? 第2章 当场抓奸 凌云轩外。 老侯爷的目光在沈昭宁和萧砚辞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皱眉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蓦地投向凌云轩内的方向,脸色沉了下来,问萧砚辞: “你把人都叫过来,是出事了?” 萧砚辞用帕掩口,咳嗽了两声,随后道: “花轿抬错了。” 沈昭宁双目含泪,颤声哭道:“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 一想到自己前世经受过的那些委屈,沈昭宁哭得更加情真意切: “我跟景明早有婚约,两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才会定下我三妹妹和大公子的亲事,还选在了同一天成婚,结果大婚之日花轿却送错了,把我送到了大公子的房里……方才,景明的嬷嬷说,他们已经圆房了!” 老侯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本就严肃刻板,最重规矩,当即勃然大怒。 “荒唐!岂有此理!” 他说着,抬脚就要往凌云轩进。 不远处,二夫人姗姗来迟,奇道: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把您给惊动了,这么兴师动众,到底是——” 话音未落,她的余光扫到了沈昭宁,当即大惊: “你为何在此?景明呢?” 老侯爷怒道:“你还有脸问?你是怎么管的家?花轿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弄错?” 二夫人愣了一下,知道发生什么事后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沈昭宁却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万一里面完事了呢。 抓奸嘛,要抓现场才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相信景明……我要去当面问个清楚!” 说着,沈昭宁抹着泪,冲进了凌云轩。 老侯爷也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凌云轩内并无下人值守,安静得几乎不像是新婚之夜。 老侯爷已经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了,眉头皱得紧紧的,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几分。 二夫人隐约感觉到山雨欲来之势,开口想拦。 只是,下一刻。 一男一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下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嗯啊~景明哥哥你轻点~弄疼人家了~” “怎么,你不就喜欢我重一点吗?” 沈昭宁脚步顿住,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身形摇摇欲坠。 “景明,他怎么会……我们相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分不清我和三妹妹,他怎么能这般对我?!” 老侯爷眉头拧紧,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新娘子弄错,是下人的错处。 但是将错就错的圆房,只怕不光是下人的事儿。 萧景明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出来:“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等明儿个敬茶已经过去了一晚上,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可能再换回来了,只能将错就错!” 萧景明的话音落下,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有景明哥哥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侯府真能承认我的身份吗?我怕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只是个庶子” “别怕,我们光明正大拜了天地,祖父又不知道这次的意外是我们安排的。祖父这人最规矩不过了,我们木已成舟,他怎么会反对?而且你现在怀有身孕,等再过一个多月把这事暴露出来,到时候你就是侯府的功臣。” “讨厌~明明知道人家怀孕了,刚刚还” 屋里传来床板晃荡的咣当声,很显然是萧景明翻身压了上去: “你就让我放肆这一回,我心里只有你,至于什么沈昭宁,古板无趣,我从未喜欢过她,这次把她丢给那个短命鬼正合适!” 接下来的声音实在是不堪入耳。 老侯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二夫人脸色苍白,想劝又不敢劝,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大人……儿媳,儿媳实在不知这个逆子能做出这种事,还求父亲大人看在他年纪还小,饶过他这次。” 萧砚辞在后面幽幽开口:“难不成二弟还想有下次?” 沈昭宁隐晦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看上去冷淡,竟然还有毒舌的一面。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老侯爷暴怒道:“及冠之龄,还年纪小?难道要像我这样,半截身子入土了才算长大?” 他说着,“砰”的一脚,将门踹开。 房门轰然倒地。 床上两人衣不蔽体,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什么人敢——” 看到门外的众人,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开始抓过身边的被褥衣物蔽体。 只可惜,房内风光,已经被浩浩荡荡一行人连同伺候的仆役,都看了个透。 萧景明方才正在兴头上,被这么一吓,整个人脸色苍白,魂不附体。 他裹着半拉外袍,从床上爬下来,跪在老侯爷面前,颤声道:“祖父,您怎么……” 话音未落,他直接被老侯爷一脚跺翻。 老侯爷怒喝道:“混账东西,弟夺兄妻,婚前无媒苟且,谁教你的规矩!” 二夫人一脸焦急,却不敢上去阻拦,只能在一旁看着。 萧景明忍痛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咬牙道:“祖父,我跟柔儿是真心相爱的!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孙儿” 啪! 沈昭宁听到这话当即上前,重重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萧景明脸上,他的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沈昭宁垂眸收回了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这巴掌,从上辈子就想打了! 萧景明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宁,却见她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沈昭宁哽咽着开口道:“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只是……你跟她是真心相爱,那我这个未婚妻子算什么?” 夜风穿堂带来几分寒意,沈昭宁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抬手指向萧景明。 “你说你和三妹妹真心相爱,你本可以在成婚之前提出,明媒正娶,可你非要做出这种事,这至两家长辈的颜面于何地?” 二夫人脸色更苍白了一点。 老侯爷想到侯府声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萧景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你少来拿长辈压我,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你不就是想嫁给我没如意吗,反正你和我大哥还没圆房,你休要这般咄咄逼人,我还能同意你做个平妻!” 萧砚辞阴冷的目光看向萧景明,无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沈月柔刚刚躲在被子里,勉强用衣服蔽体,这会儿听到“平妻”两个字,心头一紧。 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了萧景明身旁、护着肚子,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柔弱模样。 “姐姐,你不要怪景明,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我和景明是真心相爱的,我、我只要陪在景明身边就好了,我不会抢走你的位置……” 沈昭宁抬手就给了她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厉声质问道:“你还有脸叫我姐姐!他可是你姐夫!你这么做,把我置于何地?把我们家的声誉置于何地!” 沈月柔没想到沈昭宁会打她,但不妨碍她马上反应过来,顺着巴掌的力道倒在了萧景明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萧景明揽着沈月柔,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霎时心疼得不行,看着沈昭宁恶狠狠的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我是不会娶你的!” 沈昭宁没再看他,转向老侯爷,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坚定, “求老侯爷为我做主,这等夫君,我沈昭宁不愿嫁!” 第3章 不如将错就错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她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任谁家新娘子遇见了这种糟烂事估计都想悔婚。 沈昭宁向老侯爷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您也听到了,萧景明与我并无什么情谊,我若是嫁给他,将来也是在后宅受磋磨的份,且我沈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户,绝不可能二女侍一夫。” 在老侯爷开口拒绝之前,沈昭宁接着给出了解决办法,“事已至此,婚事是换不回来了。” “与我拜堂的是萧家大少爷,那,不如将错就错。” 说罢,沈昭宁看向萧砚辞,“不知大少爷意下如何?” 萧砚辞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昭宁一眼,并未表态,沈昭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还没等萧砚辞开口,门口传来一道的女声,“此法甚好,我同意了!” 屋内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夫人冷着一张脸,跟在武安侯身后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刚刚的话就是她说的。 “父亲,母亲。”萧砚辞朝着武安侯和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心疼地把萧砚辞扶起来,转头又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 “我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儿媳妇就换了,不过,换得好!” 说着大夫人目光如箭,射向地上跪着的二人,“我孟氏可要不起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媳!” 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此时抬眸看了一眼孟氏,很快又垂下了目光,摩挲着手里的佛珠。 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说起来多亏了景明的算计,今日拜堂时我已然受过昭宁的大礼了,换亲再名正言顺不过。” 一句话,让二夫人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老侯爷神色有些疲惫,最终挥了挥手,对着沈昭宁道:“罢了,今天这事是侯府对不住你,你既已想好了,那就这么办。” 沈昭宁紧绷的身躯瞬间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缓缓朝老侯爷行了一礼。 终于,不用再嫁给那个畜生了! 还跪在地上的沈月柔和萧景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都暗藏着计谋得逞的喜意。 事情虽然和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有些出入,但终归结果是一样的。 沈昭宁还是要嫁给萧砚辞那个病秧子! 沈月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这泼妇竟然敢骂她,等将来那个病秧子一死,景明哥哥继承了世子之位 可惜沈月柔的美梦没能继续做下去。 老侯爷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几分嫌恶,声音冷硬,不容置疑道: “至于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罔顾礼仪王法的人,我绝不会允许你进我萧家的族谱。” “本该将你扭送至官府,沉塘示众,但看在你腹中还有萧家血脉的份上,就给景明当个侍妾。” 沈月柔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老侯爷肃杀的眼神,意识到此事已经无法扭转。 谋划多年,她竟然只成了一个妾! 连姨娘都算不上! 整个人瞬间失力,瘫倒下去。 沧澜院。 到处都是红绸装饰,淡淡的药香缭绕其间。 萧砚辞说要去一趟书房,没跟着一起回喜房。 沈昭宁坐在床上,碧桃伺候在侧,小妮子这会正红着一双眼睛看她。 沈昭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给碧桃擦了擦眼泪,“傻丫头,别哭了。” “我就是替小姐不值,小姐如今嫁给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呜呜”沈昭宁一安慰,碧桃顿时哭得更凶了。 沈昭宁停住动作,正色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我既然已经嫁给了萧砚辞,他以后同样是你的主子,你不可对他不敬。” 有些话她得说清楚,免得以后因此带来麻烦。 上辈子碧桃因为保护她被沈月柔仗杀,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更不能让她惹上祸端。 这辈子,她们都要好好的! 碧桃心中一凛,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奴婢知错,奴婢记住了。” 沈昭宁把碧桃扶起来,脸上恢复了柔和, “好了,我还有事吩咐你。” 沈昭宁在碧桃耳边吩咐了几句,碧桃听完后狠狠点头,握着拳头出了喜房。 沈昭宁走到桌前坐下,思考起了后面的计划。 她记得上辈子成婚没几个月,萧砚辞的病情突然恶化,很快就撒手人寰。 萧砚辞去世后沈月柔的日子不仅没有变得艰难,还因为怀着萧砚辞唯一的“遗腹子”,在府中更加如鱼得水了。 一向不太管内务的老侯爷还给了她一支护卫队防身,全权交由她指挥。 侯爷和大夫人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她在府里行事变得极为便利。 现在萧砚辞的妻子变成了自己,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有所改变。 要是萧砚辞的病能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三年前萧砚辞可是盛京城内最受女郎欢迎的官宦子弟,也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三岁能诗,七岁能武,十六岁连中三元,同龄人头上都沉沉地压着一座叫“萧砚辞”的大山。 可他后来突发恶疾,一病不起。 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原因。 于是京城就起了一则流言,说萧砚辞命薄,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天赐福泽’,才遭了天妒,折了寿数。 沈昭宁冷嗤了一声,天赐福泽竟然还包含能连中三元的学识吗? 明明是自己搏出来的前程,却在即将授职的时候一病不起,就此淡出了京城众人的视线。 恐怕糟了天妒是假,被小人眼红才是真。 不过这个可以之后再查。 当务之急,是在侯府站稳脚跟,得到侯府的权势,她才可以做更多事。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能怀上萧砚辞的孩子。 若是她能怀上男孩,将来就算萧砚辞去世,世子之位也能落在她儿子身上。 只要能怀孕,就算怀不上男孩,也有操作的空间 沈昭宁眼中暗芒流转,看向门口。 第4章 收到放妻书 另一边,书房。 一道人影推门进来,躬身将刚刚喜房内的事禀报得一干二净。 萧砚辞将毛笔搁下,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今晚不必守在沧澜院。” 公事禀告完,萧临直起身,朝着萧砚辞眨了眨眼,“主子今晚不去过洞房花烛夜吗?我看少夫人坐在桌边望眼欲穿,估计是在等主子呢。” 萧砚辞抬头扫了萧临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议论主子,我看你是想念影阁了,要不回去待一个月。” 萧临露出了痛苦面具,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外溜,“不了不了,既然不用我们看着,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萧砚辞想到什么,叫住了萧临。 萧临及时刹车,倒退了回来,一脸的苦涩。 主子不会罚他? 萧砚辞当做没看到他的表情,吩咐道:“至于那件事,你亲自去盯着,京城要是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拿你是问。” 萧临惊喜抬头,大声应道:“是!我保证就连聋子都知道!” 相较于让他去影阁,这可太轻松了! 说完见萧砚辞没什么吩咐了,赶紧脚底抹油跑得飞快,生怕主子真让他回影阁。 等萧临走远,萧砚辞才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 “这些兔崽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半晌,萧砚辞看向桌上刚写好的东西,垂眸掩住了其中汹涌的情绪。 沈昭宁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一副等了太久撑不住睡着了的模样,鲜艳的红色婚服垂落在地,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萧砚辞刚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萧砚辞一出去,沈昭宁就睁开了眼,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 她都算好了,脸摆放的角度,发丝垂落的方向,还有裙摆散开的幅度,既不经意,又能凸显出她的美。 沈昭宁嘴唇抿了抿,良辰美景,洞房花烛,结果萧砚辞竟然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不会是……不行? 那她的孩子岂不是没影了?! 沈昭宁面色逐渐凝重。 这可不行! 为了当上世子他娘,等明日敬完茶就请大夫来替他看看! …… 半晌,萧砚辞才重新踏进院子,回屋后转身将门关上。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昭宁睁着一双美眸定定地看着他。 沈昭宁原本还以为萧砚辞今晚不会回来了,正在纠结要不要亲自去书房逮人呢,想不到萧砚辞就重新出现了。 萧砚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沈昭宁。 声音冰冷,“成婚不是我的本意,我的身体人尽皆知,活不了两年了。” 萧砚辞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是放妻书,若是将来我有什么不测,你把它给侯府看,他们会放你走的。” 沈昭摸不准萧砚辞这是何意,一时没有动作。 见沈昭宁不说话,萧砚辞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死了,我的私产都会归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萧砚辞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概有多少产业,就听见一道清灵的声音,“你这是在赶我走?” 萧砚辞扫了她一眼,她难道是不想走吗? 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留恋的? 正愣神的时候,手中的放妻书就被沈昭宁抽走了。 沈昭宁打量着手中的放妻书,还真是字如其人,不过他的字比他的人更添了几分锋芒。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还当真是一份放妻书。 盖了他的私印,只要沈昭宁签字,这份放妻书就可以生效。 既然都给她了,沈昭宁当然不会拒绝,也算是多了一条退路。 不过暂时她可没打算走。 沈昭宁将放妻书收好,抬头时一脸感动。 眼泪说来就来,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夫君可不要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如今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若是那我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说是荣辱与共,那放妻书沈昭宁却没有半点还给他的意思。 沈昭宁用帕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听说男子都喜欢这样娇弱的女子,会让男人有保护欲,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想着,沈昭宁偷偷打量萧砚辞的神色。 萧砚辞眼神幽深,语气轻松了些,倒是有些像是在开玩笑,伸手道:“是我误会你的心意了,你既然不想和离,那放妻书就还给我。” 沈昭宁的哭声一顿,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有些震惊地看着萧砚辞。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昭宁当做没听见萧砚辞在说什么,一脸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砚辞手里。 娇羞道:“夫君,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 萧砚辞的思绪陡然卡壳,手也一下子就跟触电一样抽了回来,口水呛在喉咙开始疯狂咳嗽。 这招果然管用,沈昭宁看他咳得脸都红了,都没空再提把放妻书要回去的事。 沈昭宁要来扶他,萧砚辞赶忙避开,低着头就想出屋,“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今晚睡书房。” 脚还没踏出去,身后就传来压抑的哭声,“夫君竟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吗?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若是走了,我在侯府还怎么抬得起头。” “别说二房的人了,恐怕以后丫鬟婆子都能踩在我头上,呜呜呜呜” 萧砚辞脚步一顿。 是了。 要是他真走了,恐怕他前脚刚出院子,后脚府里的人就该说大少夫人沈氏不受宠。 下人又是些见风使舵的,更别提换嫁一事。 到底从小受的教育让他做不出这种让正室夫人没脸的事。 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默默将脚收了回来,“似乎也没什么事,我今晚就歇在这。” 沈昭宁微松了一口气,总算这萧家大少爷还有些良心,没有真的把她一个人留在婚房。 虽然就算他不留,她也有办法在府里站稳脚跟,但现在这样更省事,日后也更好立威。 二人和衣而卧,沈昭宁倒是没有做什么。 这种事她总不好主动。 而且萧砚辞的身体罢了,还是先等明日看完大夫再说。 沈昭宁闭上了眼,本以为会彻夜无眠,没想到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声,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第5章 新妇敬茶 第二日一早。 今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 沈昭宁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人了。 摸了摸他那边的被褥,是凉的。 碧桃听见动静进来伺候洗漱,瞧见沈昭宁的动作,禀告道:“姑爷很早就去书房了,说一会回来。” 沈昭宁点了点头。 果然,这边刚收拾好,萧砚辞就从门外进来了。 沈昭宁抬眼一看,微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今天的萧砚辞容貌好像更盛了些。 皮肤好像更细腻了,看起来也比昨日有气色一些。 沈昭宁面色有些古怪,这人怎么一夜过去气色变得这么好,像是吸了人精血的妖怪一样。 刚这么想,沈昭宁就在心里告了声罪。 罪过罪过,怎么能因为人家好看就这么说呢。 赶紧垂下了眼。 萧砚辞面上平静无波,淡淡道:“收拾好了就一道去敬茶。” 说完背过身去,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飞快移开。 沈昭宁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只道传闻果然是真的,看样子萧砚辞真的病得很重,说句话都咳嗽。 担忧地看了一眼萧砚辞的背影,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萧砚辞身后。 松鹤堂。 老侯爷和老夫人高坐主位。 武安侯和大夫人坐在下首,后面依次是二房的人和三房的人。 大夫人孟氏跟武安侯小声说着什么,神色有些忧虑:“一夜过去,沈家大丫头不会后悔?你瞅我这心跳的,七上八下的。” 武安侯没说话,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萧景明冷笑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呵,昨日沈昭宁这么冲动,非要嫁给萧砚辞,一夜过去,肯定后悔了? 现在再想嫁给他,可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萧砚辞一个短命鬼,谁不知道嫁给萧砚辞就是守活寡。 他等着沈昭宁跪下求他的那一日! 很快萧砚辞和沈昭宁就相携进了松鹤堂。 二人规规矩矩地朝着众位长辈行了礼,沈昭宁面带微笑,行走坐落之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大夫人一看,心里就安稳了大半。 沈家大丫头看着不像是要后悔的样子。 虽然没圆房,但这个不急,毕竟她儿子的身体摆在那里,这事还是得先请教过大夫才行。 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景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看着沈昭宁站在萧砚辞身边,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抢了的感觉。 萧砚辞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二夫人绞着手帕,心里堵得慌,没忍住又瞪了一眼儿子。 她也没想到,就那么一下没看住,儿子竟然就给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都怪那个狐狸精! 勾地景明神思不属,人生大事上都敢做手脚。 那不过是继室生的,能给他带来多少助力,沈昭宁的外祖父可是镇国大将军。 再喜欢那个狐狸精,大不了她来想办法,等萧砚辞那个短命鬼一死,让景明兼祧两房,不一样也能得偿所愿。 景明糊涂! “起来。”老侯爷打量着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昭宁配砚辞,也不算辱没了他。 老侯爷和蔼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砚辞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 萧砚辞躬身行了一礼,“孙儿感觉身体好多了,多谢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连日来的操劳,孙儿不孝,让你们费心了。” 这一番话下来,惹得武安侯和大夫人热泪盈眶。 他们都多久没看到儿子精精神神的说几句话了,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他们都怕他在沧澜院闷出什么事来。 果然,那道士说的冲喜有用! 虽然人换了 寒暄了一番,就该敬茶了。 沈昭宁依次给各位长辈都奉了茶,收了见面礼,将提前准备好的回礼给出去,这就算是完事了。 沈昭宁送给大夫人的是一本兵书,孟氏出身将门,对首饰绣品的兴趣不大。 婚前沈昭宁知道后,想起来她刚好有一本从外祖父那里得来的兵书,听说十分难得,于是早早抄录了一份,打算送给这位侯夫人。 如今孟氏成了她婆婆,她这份礼物也不显寒酸,很能拿得出手。 孤本和名家书籍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很珍贵。 而且投其所好。 孟氏一看自己儿媳妇准备的礼物,就知道是用了心的,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 恨不得赶紧结束敬茶,她好回房仔细研读一番。 看沈昭宁时越发满意了。 二夫人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有老侯爷在上面看着,也不敢做什么。 所以一套流程下来很顺利。 沈昭宁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沈月柔,开口疑惑问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怎的没见我三妹妹?” 气氛诡异的凝固了一下,萧景明的脸色更黑了,想说点什么,顾及老侯爷在场,又不敢说话。 二夫人尴尬道,“不过是个妾,哪能让她来敬茶。” 如果没有昨日那桩荒唐事,沈月柔是明媒正娶的大房少夫人,当然能来。 但是昨夜老侯爷已经发了话,她现在就是个连姨娘都算不上的小妾。 让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打的是侯府的脸。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有姨娘小妾的,小宴上会让她们来被看添香,这是一种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方式。 但正经人家,不会让她们出现在重要场合,那是没规矩。 沈昭宁轻笑了一下,“侯府规矩严明。” 二夫人不知怎的,感觉脸有些疼。 真规矩严明,沈昭宁现在该叫她婆婆。 尴尬的同时还有些恼恨。 沈昭宁就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昨日既然发现花轿错了,明明可以先来禀告她,她自然会替她做主换回来。 结果沈昭宁竟然将此事捅到了老侯爷跟前,闹了个底朝天。 让她们二房遭下人耻笑不说,还害得她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冷脸。 这样不知进退的女人,令人不喜! 第6章 二夫人失去管家权 萧景明看到自己的母亲吃瘪,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叫道,“你够了!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真心疼柔儿,昨夜就该” “就该什么?装聋作哑?看着自己未婚夫跟同父异母的继妹在本该是她的婚房里行好事?”萧砚辞突然出声质问,目光冷沉,打断了萧景明的话。 萧景明没想到这几年在家里的透明人会表态,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刚想替自己辩驳两句,结果萧砚辞帕子一掏,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压根没给萧景明说话的机会。 沈昭宁其实在萧景明开口的时候就想好怎么怼回去了,压根没想过萧砚辞会挡在她身前替她说话。 但是真的有人将她护在身后的时候,沈昭宁的心里还是划过一丝暖流。 起码在这一刻,沈昭宁是不排斥萧砚辞的。 看到萧砚辞咳得厉害,心里也不免担忧。 可千万别死了,还没能跟他圆房怀上孩子呢! 老侯爷和武安侯、大夫人几人看到萧砚辞咳成这样,怕他病情加重,脸色都变了。 一个个目光如刀,射向萧景明。 在萧砚辞吐出一口血后,老侯爷终于爆发了。 “你才是够了!给我滚去祠堂跪着!”老侯爷扔出一个茶盏砸向萧景明。 老侯爷习武多年,这点准头还是有的,茶盏准确地砸到了萧景明的脑袋上,茶水泼了二夫人和二老爷一身。 萧景明的脑袋顷刻间见了血。 二房的人噤若寒蝉,萧景明只在一开始痛呼了一声,随后就捂着伤口咬牙跪在了地上。 二夫人心疼儿子,在老侯爷的威慑下却也不敢说什么,只一味地拧身旁的二老爷,希望他能站出来。 二老爷却只默默往旁边移了一些,距离一远,二夫人的小动作就不好继续了,只得恨恨收回了手。 萧砚辞将瘀血吐出来,身体松快了些,咳嗽声也停了下来。 “我儿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求个恩典,让太医来看看。”武安侯看到儿子吐血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想往宫里去。 侯府现在虽然没落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的恩典还是能求来的。 萧砚辞及时拉住武安侯,嘴角还带着血丝,虚弱地摇了摇头,“父亲不用去了,我的身体你们知道的,老样子。” 他这样子,看得武安侯和大夫人心都碎了。 “儿子想到还有一件事没处理,还需要请你们定夺。” 说罢,萧砚辞朝外面挥了挥手,宋嬷嬷一行二房的仆从就被带了上来。 屋里的人摸不着头脑,纷纷看向萧砚辞。 “这是发生什么了?” 萧砚辞捂嘴咳嗽了两声。 沈昭宁适时站出来告状:“昨日她追着我的丫鬟碧桃到了沧澜院,告诉了我们二弟已经和我三妹妹圆房的消息,话里话外都让我们不要过去打扰了他们才好。” “我当时并不相信,她却说我与三妹妹同人不同命,我命该如此,让我认命才好。” 沈昭宁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抹起了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什么命不命的,这不就是咒我当寡妇吗?我倒没什么,只是心疼夫君,本就身体不好,还要听这些奴才的妄言。” 萧砚辞声音哀伤,强撑道:“无妨,左右这样的话,我也听得多了。” “只是担心有这样的奴才,会败坏我侯府的声誉,这才将他们绑了起来,请父亲祖父定夺。” 边说,萧砚辞还时不时掩唇咳嗽两声。 话听完,老侯爷勃然大怒,“老二媳妇,这就是你管的家?!什么时候奴才都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武安侯也施压道:“府里是越发没规矩了。” 二夫人连忙跪下,惶恐道:“我……我也没想到府里竟还有这等恶仆,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二夫人想往回找补,同时保一下宋嬷嬷,急声开口道:“来人!还不快把人拖下去,丢进柴房,先饿她个三天三夜。” 往常老侯爷为了家宅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去了。 但昨晚的事,本就在老侯爷心里埋下了一个二儿媳掌家不严的种子,今日再来一次,此刻老侯爷对二夫人的不满已经十分明显了。 武安侯则是觉得自己继承了爵位,忧心下面的弟弟们心生怨怼,于是平日里多有忍让,大差不差过得去就行。 但动到他儿子身上,这是忍不了也不能忍的。 于是二人都没有表态,门外的侍从自然也拦着二夫人的人不让他们进来。 大夫人将手中的兵书放下,脸色沉了下来,压迫感极强。 冷冷出声道:“也别关柴房了,宋嬷嬷乱嚼舌根,以下犯上,拖到院子里打死,其余人全部发卖。” 萧景明瞳孔微缩,一下子抬起了头,“不可!” 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腹,不然也不可能跟着宋嬷嬷追出来。 这要是全都被发卖了,他岂不是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想到这,萧景明也不由得急了,“府里既然是母亲掌家,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伯母费心了,还是交由我母亲处置。” 二夫人是最不想被分管家权的人,慌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大嫂,打死未免太过残忍了些,让下面的人怎么想,还是交给我。” 大夫人扫了二夫人一眼,并未回话,而是看向了老夫人。 “说起来自从我嫁到侯府,身为侯府长媳,管家的重担还是一直落在二弟妹身上,想来二弟妹也是最近太累了,不堪重负,府里才会出现这么多乱子。” “既然如此,不如从今日起,我就将这个责任接过来,也好让二弟妹松快松快。” 老侯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府里再出乱子。 长媳负责掌家权,天经地义。 二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大嫂竟然要跟她抢掌家权? 不行! 但是孝道在上,她又不能公然违抗老侯爷的决定,只能将求救的眼神落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终于抬眼,看着下面的闹剧,最终道,“那老二媳妇就先休息一段时间,至于掌家权,老大媳妇恐怕刚接手会不适应,忙不过来,就由老三媳妇跟你一同掌家。” 三夫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跟大夫人一起行礼,“是。” 至于二夫人,还在地上跪着呢。 老夫人都发话了,也不得不接受,强撑着身体跪伏下去,“儿媳省得了。” 老侯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补充道:“就按照老大媳妇说的来办,没有规律不成方圆,是该杀鸡儆猴,让府里的下人紧紧皮了。” 第7章 涂脂抹粉的萧砚辞 敬茶就这样在血色中结束了。 大夫人和三夫人一人获得了一半掌家权。 二房赔了夫人又折兵,二夫人的掌家权没了,萧景明还受了伤,要去祠堂罚跪。 不过在去祠堂之前,他可以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毕竟只是让他罚跪,不是想弄死他。 萧景明整个人的气压很低,一路低头捂着伤口快步朝着凌云轩走去。 刚回去,就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萧景明心中一紧,担心沈月柔出什么事,疾步推开了房门。 沈月柔站在一地碎瓷中间,脸上怨恨的表情在看见萧景明后迅速变成了委屈。 萧景明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眼花了,柔儿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定睛一看,松了口气,果然是看错了。 她最是善良坚韧不过。 下一刻沈月柔就扑了上来,连地上的碎瓷片都顾不得了,满脸担忧,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景明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萧景明憋了一早上的气莫名吐出来一点,赶紧接住了沈月柔,“我没事,你小心地上的碎瓷。” 萧景明看见沈月柔踩在瓷片上,绣花鞋下隐隐有一丝血迹渗出,她却丝毫没注意,只顾着用帕子替他擦拭脸上的血。 柔儿还是这么在乎他,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萧景明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片。 萧景明将沈月柔打横抱起,沈月柔发出一声惊呼。 把人放到床上,褪去她的鞋袜。 沈月柔脸一红,“景明哥哥,还是白天呢……” 心上人就在眼前,萧景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想什么呢,脚受伤了都不知道。” 沈月柔尴尬了一下,脚扬起来踢了一脚萧景明。 萧景明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拿出备用药给沈月柔上药,温声问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沈月柔顿住,片刻之后眼中的泪水滑落,手放在腹部,“我就是心里忐忑,如今我只是个妾,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萧景明也沉默了,把药上好,将人揽入怀中,“别担心,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跟娘说,把你提做姨娘。” 沈月柔浑身血液都凉了。 姨娘?那不还是个妾! 她的孩子,还是庶子,凭什么! 沈月柔伏在萧景明肩头,身体颤抖着默默流泪。 萧景明心疼极了,把人揽得更紧,道:“你放心,我不会娶正妻的,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妻,只是现在祖父正在气头上……” “我保证!等过两年,大家忘了这事,我就将你扶正,咱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小世子。” 沈月柔这才肯说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景明道:“景明哥哥,我相信你,只是……由妻变妾,我日后可怎么出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我……” 萧景明目光阴沉下来,“那若是世子的姨娘呢?” 沈月柔眼神一亮,世子的姨娘,虽比不过高门显贵的正妻,却也算不得丢人了。 更别提有孩子傍身,夫君并无正室的情况下。 古往今来从小妾做到正妻的比比皆是,她有信心也能做到! 何况,她本来也是正妻,只是他们的计划出了一点差错。 “侯爷为你请封世子之位了?”沈月柔试探着问道。 萧景明避开沈月柔的视线,模糊道“快了。” 萧砚辞还好好的活着,他自己又干了那样的事,老侯爷和武安侯怎么可能现在替他请封世子。 不过……也有办法。 沈月柔又给他处理了伤口,一阵你侬我侬后,萧景明终于出了凌云轩。 他可没忘记自己还得去祠堂罚跪呢。 萧景明一走,沈月柔脸上的表情就落了下去。 想到自己本该光明正大地作为正妻去敬茶,如今却只能待在这个小院里,恨意就如同星火燎原。 沈昭宁一定很得意? 不过,以萧砚辞的身体,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世子的妾,然后是世子的姨娘,将来会是侯夫人! 至于沈昭宁,只能当一个被她摆布的寡妇! 想完这些,沈月柔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秋后的蚂蚱,就让她得意一时。 “来人,将屋子处理干净。” …… 沧澜院。 萧砚辞没和沈昭宁一道回主屋,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上,萧砚辞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萧临及时出现,将萧砚辞扶到了椅子上。 萧临看着萧砚辞这副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主子,那个药……不能再吃了,它只会透支你的生命。” 萧砚辞没回应这个话,只道:“去给我打一盆水来。” 萧临嘴张了张,又闭上了,飞快端着一盆温水回来。 “你出去。” “……是。” 萧砚辞将帕子浸湿,对着水中倒影,缓缓擦拭着自己的脸。 将胡粉和胭脂还有嘴上的口脂擦干净后,水面中照应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丑死了。 帕子被丢入水中,一圈涟漪荡开,模糊了水中的面容。 萧砚辞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昨天晚上状态不好,多吃了一粒药丸,今天就吐血了。 他的身体是越发不行了。 看来有些事要尽早安排。 想到一会要过去用午膳,萧砚辞从身后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几样东西,对着自己的脸涂涂抹抹起来。 房顶的萧临透过瓦缝看到这一幕,憋着笑轻声把瓦片盖严实,怕自己笑出声,被主子发现了灭口,跳到了院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蹲在树上一会儿,还是觉得震惊,嘴角就没下去过,啧啧了几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能看到主子涂脂抹粉。” 说完想到了主子那样的容貌,为什么需要脂粉装点,嘴角是怎么都扬不起来了。 主子的身体,是越发糟糕了。 萧临整个人靠在树上,没了精神。 第8章 嫁妆被霸占 主屋。 碧桃进来,脸上的喜色都藏不住,沈昭宁看了一眼,对着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纷纷退了下去,只留下碧桃。 “事情办得如何了?”沈昭宁放下手中的书问。 不过看碧桃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估计办成了,而且效果还不错。 碧桃眉飞色舞地说道:“京城都传遍了,沈家三小姐未婚先孕,婚前与人无媒苟合,怀了野种,侯府二少爷萧景明弟夺兄妻,换了花轿,娶了这位沈三小姐,结果被抓奸在床,最大的酒楼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事呢!” “小姐你不知道,京城的人也太爱八卦了,我就是乔装打扮成男子,给了小乞丐们一些铜板,他们连童谣都编出来了,我也想不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现在人人都在议论这位不知廉耻的沈三小姐和大逆不道的萧二少爷呢!” “哼,这下他们敢出门,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碧桃叉着腰,想到自家小姐受的委屈,愤愤骂道。 沈昭宁眼中笑意弥漫,恶人得到了报应,总是大快人心的。 随口问道:“什么童谣?” 碧桃支支吾吾,“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平白污了小姐的耳朵。” 沈昭宁倒是不在意这些。 本来女子久居深闺,好不容易从外面获得一些消息。 要是这个听不得,那个不能听,那岂不是真正地困在这一方天地里面了。 “无妨,你说。” 小姐发了话,碧桃就绘声绘色地学了起来: “沈家三娘腰儿软,未上花轿先解衫, 夜夜偷香侯府墙,肚里揣着野种欢! 萧二爷,真能耐,兄长的被窝自己盖。 红绸帐里翻浪急,捉奸当场裤带开!” 说完,碧桃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昭宁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童谣,愣了一下,旋即也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话题。 “单靠你自己,消息恐怕不会传播得这么快,可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说到正事,沈昭宁认真起来。 碧桃啊了一声,眉头皱起,担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昭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目前来看并未把我牵扯进去,就姑且把他当个盟友。” 时代对女子就是这么苛刻,哪怕这件事里她没错,可女子在这种桃色新闻里天然站在劣势,保不齐哪里传偏了就会连累她自己的名声。 她现在已为人妇,这桩新闻里的主角也不是她,就算被连累名声,更臭名昭着的也只会是那二位,她才敢让碧桃去做这件事。 现在没有牵扯她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沈昭宁看了看天色,“午时了,去传膳,再派人去请夫君。” 碧桃退下去叫人,屋里顿时只有沈昭宁一人在了。 出嫁前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主内,负责内务整理和她的饮食起居,性格沉稳内敛,还有一个主外,负责院中的人员调动和出行等事宜。 主外的是碧桃,主内的是素荷,她出嫁前病了,没有跟来。 正是因为素荷不在,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换了花轿。 不过等回门就能把素荷带回来了,到时还要再添两个一等丫鬟。 至于沧澜院内原本的人,萧砚辞身边是没有丫鬟近身伺候的,基本都是些粗使丫鬟,以后可以慢慢观察一下看看,哪些人能用,提拔上来。 沈昭宁思索着这些琐事的功夫,菜已经上好了,萧砚辞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一点也不像早上刚吐过血的人,很精神的样子。 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看样子是他的贴身侍卫。 年纪虽小,却很有规矩,目光清正,没有乱看,老老实实地站在萧砚辞身后。 沈昭宁打量着萧砚辞,心中一动。 不知今晚能不能圆房? 这么想着,沈昭宁迎了上去,笑靥如花道:“夫君辛苦了,快坐下用饭。” 至于辛苦什么,不道啊,他在书房。 萧砚辞点头坐下,态度冷淡又疏离。 沈昭宁看他这反应,心中暗暗叹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啊,任重而道远! 萧砚辞可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虎狼之词,安静地吃着饭。 两个人对彼此都不了解,于是饭桌上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偶尔发出的轻微声音。 也不尴尬,毕竟两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萧临在主子身后默默地算着今天主子今天吃了几口饭,一口……两口……五口……十口……十二口……耶!比昨天多吃了三口! 他以后一定要经常催主子过来吃饭! 萧砚辞可不知道他在干这种事,多吃了些是因为教养使然。 沈昭宁还在吃,若是他放下了碗筷,估计她会觉得不自在,也不吃了。 沈昭宁则是觉得,谁说长得好不能当饭吃了?她觉得能啊! 很下饭! 一顿饭吃完,休息了一会,沈昭宁看萧砚辞没有走的意思,也就不管他了。 叫了碧桃过来,问道:“我的嫁妆可是抬到二房了?” 碧桃点了点头,“对,咱们院里的是三小姐的嫁妆。” “你带着人把三妹妹的嫁妆送过去,再把我的嫁妆抬回来。” 她的嫁妆大多是母亲的,母亲去世后那些遗物,包括曾经嫁进沈家时带来的嫁妆都被一分为二,一份并进了她的嫁妆里,一份给了弟弟沈淮序。 碧桃领命出去了。 萧砚辞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春风拂过,难得感觉心情舒畅。 不过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碧桃原封不动地又带着本该是沈月柔的聘礼回来了,满脸气愤。 “小姐,三小姐她竟然说这就是你的嫁妆,花轿错了,嫁妆没错,不肯把小姐的嫁妆还回来!” 沈昭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嫁妆! 沈月柔竟然也敢抢! 第9章 果然是父亲的手笔 沈昭宁面色紧绷,要去找二房要个说法。 她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出什么岔子,婚前都是清点过的,还有嫁妆单子…… “碧桃,嫁妆单子在哪?” 这一句话点醒了碧桃,她顿时一脸着急的道,“不好,嫁妆单子都是跟着嫁妆走的,有专人看管,小姐的嫁妆单子,在三小姐那边的嫁妆里。” 沈昭宁已然料到了,冷着脸吩咐道,“把这些嫁妆都打开,好好找一找三妹妹的嫁妆单子。”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碧桃朝着沈昭宁摇了摇头,急得快哭了。 沈昭宁看向那些被翻出来的嫁妆,除了上层的勉强能看,下层的都是什么破烂。 布料是年轻姑娘压根用不上的花色,上面还有一些不明显的霉点,首饰也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便宜货。 就差像贫苦百姓家一样,为了充面子在里面放石头了! 沈昭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会是给沈月柔的嫁妆。 婚前她以为要回母亲的嫁妆还得费一番口舌,闹上几通才能给她。 没想到继母白氏没多说什么,在她提出即将出嫁,想要自己保管嫁妆后没两天,东西就到了她手上。 她当时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就怕白氏作妖,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只能当做她马上出嫁了,白氏不想她把事情闹大,对沈月柔名声有损为由解释。 除了她母亲本来的嫁妆,府里还额外出了一份,她的嫁妆算得上丰厚。 那么爽快,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上辈子发现花轿错换之后她马上换了回去,嫁妆就在她院子里,沈月柔没有立场把嫁妆换走。 这辈子换嫁“成功”,沈昭宁的嫁妆到了沈月柔屋里。 嫁妆单子也在她手上,恐怕嫁妆是没有那么容易要回来了。 沈昭宁看着一院子的破烂,这些“嫁妆”,可不是自己那好父亲好继母为了沈月柔准备的,而是算计好了要给她的。 以为她会息事宁人? 想得美! “碧桃,跟我去一趟松鹤堂,我要请老夫人做主,二房的妾,想私吞大房正妻的嫁妆,还有没有人管了!”沈昭宁整个人冷若冰霜,迈步就要往外走。 突然手腕被拉了一下,萧砚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不用去找祖母,没用的,祖母常年礼佛,不管事。” 沈昭宁咬了咬唇,语气冷硬:“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了吗?” 侯府没人管,她就告到大理寺去。 白氏不过是一个歌姬,她们的父亲也只是礼部侍郎,大晟律,擅用妻财者,笞五十。 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给那些嫁妆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砚辞没说话,抬步出了院子。 沈昭宁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有办法,马上跟了上去。 沈昭宁情绪有些不好,继母便罢了,总归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大的事,绝不可能是白氏一人能做到的。 其中恐怕有父亲的手笔。 比接受一个陌生人厌恶你,更难的是接受的,是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厌恶你。 她和沈月柔明明都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待遇却千差万别。 父亲甚至可以为了沈月柔,把母亲的遗物都换给她,给自己一些破烂。 嫁妆是多重要的东西,这几乎是一个女人嫁到另一个家的底气。 沈昭宁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可要承认她的亲生父亲不爱她,这太难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始终是有一些血脉亲情在的,是她天真了。 有了后娘,爹也是后爹了。 没想到最后愿意替自己撑腰的,竟然是萧砚辞。 沈昭宁转念一想,估计是觉得没面子。 随口问道:“你不是不想跟我成婚吗?”为什么还要管她的事。 萧砚辞顿了一下,才冷声道:“无论我想不想,你都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别人让你受委屈,不是看不起你,是看不起我。” 沈昭宁听完良久没有说话。 应该是这样吗?可她以前被别的闺秀欺负的时候,父亲也只会让她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她自己有什么问题。 可是明明,她是因为别人嘲笑父亲,才跟别人起的冲突。 原来应该是这样。 嫁妆虽然还没要回来,但沈昭宁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父亲是错的,他做的事也是错的。 何必为了一个处处都错的人,让自己深陷情绪的漩涡呢。 一行人一路来到凌云轩外,扣了三声门没人应之后,萧砚辞直接让萧临踹开了凌云轩的门。 凌云轩防守松散,萧景明在祠堂跪着,宋嬷嬷死了,一些在凌云轩值守的心腹被发卖了。 但是门房还是有的,敲门没人应纯粹是沈月柔猜到沈昭宁会来,吩咐了不准给她开门,想晾着沈昭宁。 她没想到的是沈昭宁把萧砚辞带来了,还一脚踹开了门。 萧砚辞带着人一路长驱直入,到主院才停了下来。 带着这么多人,倒也不怕沈月柔会倒打一耙,说他擅闯弟妹闺房。 沈昭宁还在这呢。 最多就是没规矩了些,但是跟他们二人做的事相比,这点没规矩也微不足道了。 他们进来之前已经有奴仆跑着去禀告沈月柔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沈月柔正出来查看情况,看见萧砚辞就这么带着人闯了进来,气了个仰倒。 指着她们怒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侯府的规矩吗?” 沈昭宁看着她的肚子,意有所指道:“再怎么放肆,我们应该还是比三妹妹好些的。” 沈昭宁无意在这些唇枪舌战上浪费时间,冷下脸开门见山道:“三妹妹,我是来拿回我的嫁妆,我母亲的遗物的,你母亲还健在,就不用巴着不放了。” 沈月柔听完沈昭宁的话,怒气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脸上漾开一抹笑,语气是十足的无辜。 “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嫁妆是家里人为我筹备的,咱们的花轿虽然错了,可我的丫鬟一直看着我的嫁妆,嫁妆没错。” 说着,沈月柔从身旁丫鬟的手里拿过礼册,“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是我的名字。” 沈月柔巧笑嫣然,等着看沈昭宁破防的样子。 没曾想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的手中一空,礼册就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手里。 萧临把东西抢过来后重新站到了萧砚辞身后,当透明人。 萧砚辞打开礼册看了两眼,递给了身侧的沈昭宁。 沈昭宁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本该写着她的名字的地方,写着沈月柔,心口还是不可抑制地凉了一下。 这件事,父亲果然知情,而且,他还是参与者。 第10章 拿回嫁妆 沈月柔等他们看完之后才轻笑了一声,“姐姐抢过去也没用,这份妆奁册已经盖上了咱们家的私印和保人的官印,是,我,的。” 最后三个字沈月柔说得极慢,字里行间藏着的都是耀武扬威。 沈昭宁咬了咬牙,“那我的嫁妆单子呢?” 沈月柔惊讶地捂嘴道:“姐姐的嫁妆单子不见了怎的来问我。” 目光扫过沧澜院仆从抬着的“嫁妆”,沈月柔蹙眉,“都说了不要将这些垃圾抬进来,也不怕脏了景明哥哥的地方。” 说罢才看向沈昭宁,一派天真的笑道:“哦对了,可能……垃圾不需要请人作保,所以没有妆奁册~” 沈月柔平日里没有那么嚣张,展现出来更多的是小白花那一面。 要得到什么,也都是柔弱地把东西抢过来,再做出别人欺负了她的模样。 偏偏这一招屡试不爽。 今天情绪这么外放,其一是因为萧景明不在,院子里没几个人。 其二则是,由妻变妾,任谁也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沈月柔虽然心里劝自己,没事的,她早晚会成为萧景明的正妻。 可实际上,她表现得再嚣张,再有底气,也改变不了她现在妾的身份! 妾是什么,贱籍,可以随便送人的玩意儿,有的人家甚至跟丫鬟同吃同睡,主人需要了再洗干净送过去。 她没有到这个地步,萧景明让她住在正院,她享受跟正妻一样的待遇。 可那,也不是真正的正妻,她无法上侯府的族谱。 而且就在刚刚,二夫人派人来警告她了。 让她搬出主院,让她有自知之明,妾就要有妾的样子。 沈月柔握紧了拳头, 都怪沈昭宁! 她为什么要捅出来?乖乖地嫁给那个短命鬼不好吗? 反正她现在也嫁给了短命鬼,有什么区别?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沈昭宁为什么不能帮帮她? 如果怨气能看到,估计凌云轩已经黑气冲天了。 虽然这怨气来得毫无道理,但她自有一套逻辑。 萧砚辞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抬手就将印着沈月柔名字的妆奁册撕了个粉碎。 沈月柔看着那些碎片呆愣了片刻,随后发出了尖锐爆鸣。 “这是盖了保人官印的,你竟敢把它撕了!” 萧砚辞并不搭理她,只是挥了挥手,“去找找夫人的嫁妆放哪了,抬回去。” 沈昭宁愣住,也没想到萧砚辞会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把妆奁册撕了,然后让人抬嫁妆。 萧砚辞吩咐完,才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沈月柔道:“哦对了,你说的那个保人,我会派人去查的,凭沈家和令慈的家底,恐怕凑不出这些嫁妆,不查清楚就敢作保,是收了多大的好处?” 沈月柔瞬间哑火,这些嫁妆的来历怎么可能经得起查! 他们不过就是仗着沈昭宁不会闹大,而且换嫁成功后她自己都前途未卜。 在侯府没有靠山和底气,让她闭嘴息事宁人的办法多了,他们才敢做出私吞嫁妆这样的事。 可现在萧砚辞站了出来,直接把妆奁册撕了,强硬地搬走嫁妆。 还扬言要去找保人的麻烦。 沈月柔满眼的不甘,手中帕子上精致的刺绣被拧成了一团。 他们人多势众,她这边萧景明不在,奴仆也没几个,还没来得及重新添置。 她又怀有身孕,萧砚辞带来的人各个人高马大,就连丫鬟都孔武有力,硬碰硬除非是她疯了。 可就这么让他们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被气得狠了,肚子就在这时候适时地收缩了一下。 沈月柔腹中一痛,当即面色一变,三分真七分假地捂着肚子就要叫唤。 沈昭宁时刻注意着沈月柔的动向,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沈月柔,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三妹妹,你没事?” 沈昭宁清凌凌的眼神直视着沈月柔,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侯府颜面扫地,老侯爷一气之下不肯让你给萧景明当正妻,想来你还不知道,今早二夫人也因管家不利被夺了掌家权,你猜,他们现在怎么看你?” 沈月柔身体僵住,目光射向沈昭宁,“你说什么?” 今早萧景明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她还不知道这事。 沈昭宁脸上的笑意不变,“这么容易戳穿的谎言,我骗你干什么,三妹妹仔细想想,你和萧景明是无媒苟合,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可侯府信不信……” “若是这个时候,再传出什么你胎气不稳的流言,他们本来对这个孩子就不喜,会不会更厌恶了?”沈昭宁眼里笑不达眼底,稳稳扶着沈月柔,任由她尖利的指甲刺进小臂里也没有松手。 要是她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事情还真会有些麻烦,沈昭宁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沈月柔目光像是淬了毒,恨恨地看着沈昭宁,纠结了一会,最终忍着腹中不适,咬牙站直了身体,甩开了沈昭宁的手。 “我好着呢,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沈昭宁笑着退后了几步,远离了沈月柔。 从下人们的角度看去,二人姐妹情深,并未发生什么冲突,还亲昵地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 这时候沧澜院的人也将嫁妆都抬出来了。 沈昭宁笑着朝沈月柔福了一礼,通知道:“既然三妹妹身体无碍,嫁妆也换回来了,你身子重,我就不打扰了。” “哦对了,你的嫁妆我一样不少的带过来了,等会三妹妹记得请人清点一番。” 不等沈月柔再作妖,沈昭宁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大房的人扬长而去。 …… 沈月柔真心实意地感受到肚子疼了起来。 脸色一白,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丫鬟翠竹见此赶紧上来扶住她,沈月柔看向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扯出了一抹难堪的笑。 “此事不怪你们,反正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抢我的东西了,你们都退到外院休息。” 几个下人战战兢兢,生怕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慌忙告退。 “是。” …… 第11章 这一半的管家权就交给你了 下人们退下,回到屋里的沈月柔脸色沉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柔弱难堪。 反手甩了翠竹一巴掌,骂道:“你刚刚是瞎了吗?他们要搬嫁妆你就任由他们搬?你就不能去拦着点吗?” 翠竹没有反驳,捂着脸跪了下去,以头抢地,嘴里不停地说着:“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不好说她不过是个下人,连主子都拦不住他们,她又怎么会拦得住。 少说几句还能少挨两下打。 沈月柔犹嫌不够解气,将桌上的茶盏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沈月柔眼睛猩红,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捂着肚子看向地上跪着的翠竹。 翠竹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怕又被迁怒。 心中的火发泄了出去,沈月柔调整好了状态,温柔甜美的笑又重新出现在了她脸上。 弯身去扶翠竹,声音有些愧疚,“翠竹,你快起来,刚刚是我气急了,才不小心打伤了你,嫁妆被姐姐抢走,我一时着急,你不会怪我?” 翠竹身体抖了一下,很快顺着沈月柔的力道站了起来,低头恭敬道:“奴婢不敢。” 沈月柔伸手将戴着的耳坠取了下来,放到了翠竹手上,“拿着,去开点伤药,都怪我,你脸都红了。” 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翠竹顺从地接了过来,“奴婢无妨,多谢小姐赏赐。” 感受到腹部的不适,沈月柔吩咐道:“让人去请个大夫来,就说给你看伤的,记住,从后门走,不要惊动其他人。” 翠竹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沈月柔坐下,思考起沈昭宁的话来。 她原本还疑惑,二夫人的嬷嬷怎么会突然来警告她,现在才知道,恐怕就是因为管家权一事。 以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嫁给萧景明,得婆母不喜是必然的,现在又因为那件事,婆母失去了掌家权。 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她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这时候她身体不好,腹中胎儿有恙的消息传出去,对她来说有害无利。 至于嫁妆……沈月柔咬牙,只能等回门的时候请父亲母亲做主了。 …… 沧澜院。 沈昭宁没想到这么顺利,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嫁妆就被要回来了。 虽然没有嫁妆单子,但是嫁妆里有什么沈昭宁是有数的。 而且今天去得突然,恐怕沈月柔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脚。 大致查看过一番,没什么问题,沈昭宁吩咐碧桃去重新拟一份妆奁册,到时候重新请保人盖章。 原本沈昭宁想着,沈月柔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给她,恐怕今天又得闹一场,结果竟然这么顺利。 多亏了萧砚辞强硬的态度。 沈昭宁看向萧砚辞,他此刻正闭目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沈昭宁想了想,走过去认真跟萧砚辞行了一礼,“今天的事,妾多谢夫君。” 萧砚辞没有睁眼,艰难将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咽下。 苍白的脸色被脂粉掩饰得很好。 半晌,沈昭宁才听到一声冷淡的“嗯”。 沈昭宁看萧砚辞一副不想沟通的模样,将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既然不想说话,那她还是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下人清点嫁妆发出的声音。 两人正相顾无言,外面就有人来了。 是侯夫人孟氏。 沈昭宁赶紧起身相迎,“婆母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吩咐婆母差人来说一声就行了,怎的还亲自跑一趟。”沈昭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还有一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萧砚辞也打算起身,不过还没站起来,知道他身体状况的孟氏又让他坐下了。 孟氏看这个儿媳妇是越看越满意,让贴身嬷嬷将食盒放下。 笑道:“没什么大事,我看着外面天气热,小厨房里做了消暑的绿豆汤,就给你们送了一份。” 孟氏身量高挑,眸若寒星,不怒自威,眼尾几道浅纹非但不显老态,反添几分淬炼过的锐利。 气质是京城里少有的英姿飒爽。 因为外祖父一家,沈昭宁对这样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而且这么热的天,孟氏专门送汤过来,沈昭宁眼中的笑真诚了些。 察觉到孟氏眉宇间有些愁容,沈昭宁主动开口问道:“婆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妨告诉儿媳,让儿媳为您分忧解难。” 孟氏跟身侧的嬷嬷对视了一眼,纠结了一会才道:“是掌家的事。” 孟氏的脸上有些尴尬,“今早把掌家权要了回来,可我从小在边关长大,对于府中庶务不甚了解,正头疼呢。” 就是不想待在主院看那些闹人的账本,孟氏才找借口溜了出来,正好来沧澜院看看新儿媳。 一说起这个,孟氏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她不是不通文墨,就算是随军,她爹也给他们请了夫子,再大些她也是学过粗浅的琴棋书画的。 到底是大家闺秀,面上总要过得去。 只是着实是不擅长。 但让她把管家权还给二房,她也是不依的。 欺负了她儿子还想全身而退?不可能! 管家权她不在乎,二房可看得紧,这跟剜他们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正头疼呢,目光扫到身姿坐得笔直,举手投足仪态端庄的沈昭宁,眼睛亮了一些。 沈昭宁不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吗?她父亲还是礼部侍郎,掌家一道应该是个中翘楚才对。 “昭宁,你可会看账本?”孟氏眼睛晶亮地问。 沈昭宁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儿媳略懂一二。” 下一刻,沈昭宁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对牌。 “那稍后我就把账本送过来给你,这一半的掌家权就交给你了。”孟氏抓到救命稻草,大喜过望。 她知道,京城的人都谦虚,说略懂,那就是十分擅长了。 第12章 不能要,看账本 沈昭宁被孟氏这雷厉风行的做派惊了一下,不过这对牌是万万不能拿的,把对牌又递了回去,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孟氏看上去干脆利落,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昭宁温声道:“婆母,这对牌我不能拿,管家权也不能交到我手上。” 孟氏的眼神有些迷茫,“为何?这对牌既然交到了我手上,那自然是我想给谁就给谁。” 沈昭宁估计她估计不太通后宅之事,听闻武安侯也没有纳妾,倒也能理解。 于是沈昭宁掰开了揉碎了跟孟氏讲,“其一,我才过门,婆母身体康健,祖母也尚在,更别说还有两位伯母,这侯府的掌家权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 恐怕到时候掌家权拿不稳,还要被传出一个急功近利,不孝长辈的名声。 “至于其二,今早您才从二房拿过一半掌家权,若是转手给了我,他们该如何想?祖父祖母又该如何想?” 至于那些她刚过门,无人可用,无法服众的话沈昭宁没说。 孟氏不是个蠢的,只是实在不想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听沈昭宁这么提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 旋即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她得继续看账本了。 沈昭宁见孟氏一直愁眉不展,劝慰道:“婆母可要振作起来,将侯府的掌家权牢牢把握在手里才是。” 孟氏抬头看着沈昭宁,沈昭宁收敛了笑容。 看了一眼外面萧砚辞所在的方向,压着嗓音认真道:“夫君身子不好,吃穿用度,看病吃药,样样都得精细。” “请大夫,开库房拿药,煎药等一应事宜,只有您亲自负责,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沈昭宁面色沉重,上一世萧砚辞早死,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二房的影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他们是最终受益者。 沈昭宁优先怀疑他们也无可厚非。 而且,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她最清楚不过,要是有机会,他们绝不会对萧砚辞心慈手软。 孟氏闻言神色一凛,手中的茶盏“咔“的一声碎了,里面为数不多的茶水顺着她的手指蜿蜒而下。 “你说得对。”她目光渐渐锐利起来,“砚辞的药,必须经我的手。”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孟氏眉宇间那道常年因不耐俗务而蹙起的细纹,此刻竟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沈昭宁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当年孟氏在边疆策马奔腾之姿。 见孟氏听进去了,沈昭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打了这个预防针,日后若是她查出来萧砚辞的病有什么问题,也好再做打算。 如果萧砚辞的病没问题,真是老天要收他……人手和药材都在他们手上,能让萧砚辞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侯府虽势微,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库房里应该有不少珍贵的药材。 特别人人都知道侯府有个病秧子的时候,人情往来,只要是有心的人家都会送些珍稀药材。 珍贵的药草,有时候价比黄金,甚至有价无市。 沈昭宁想把这些东西握在手里。 又隐晦地提了几句,让孟氏务必将侯府的药房归入她的管理范围,沈昭宁才道:“婆母若是需要,我以后一定常去婆母那打下手。” 孟氏大喜过望,拉着沈昭宁的手直呼好孩子。 嘱咐她一定记得常来,看了看天色,恋恋不舍地带着嬷嬷走了。 萧砚辞目送孟氏走了后,转头看向了沈昭宁。 在她看向自己时重新闭上了眼。 先前他们说话是在沧澜院的正屋,萧砚辞并未跟来,只有沈昭宁和带着嬷嬷的大夫人孟氏。 沈昭宁回到正屋,拿起地上的碎瓷片看了看,不由心惊。 早就听说孟氏女扮男装上过战场,后来被家里人发现逮了回来,跟武安侯成了亲。 看来传言不假,孟氏果真武功高强,这些年恐怕也没有疏于锻炼,才能在发怒时轻而易举将这茶盏捏碎,手却毫发无伤。 那上一世,孟氏又怎么会死于京城外的小股流寇? 沈昭宁眼神一暗,此事恐怕也另有阴谋。 等沈昭宁出去时萧砚辞已经走了。 只说今日有事,晚间会回来。 沈昭宁自己用了晚膳,安排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后萧砚辞才回了寝屋。 新婚第一日,就这样忙碌地结束了。 晚上两人睡的还是一张床,不过用的两床被褥,喜床宽大,两人睡相都很老实,一夜相安无事。 …… 次日一早,沈昭宁打算去给侯夫人孟氏请安。 起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没问萧砚辞的去向,收拾好后就带着碧桃出了沧澜院。 孟氏正在用早膳,昨天啃了一晚上账本,这会孟氏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孟氏正揉着太阳穴,见沈昭宁来了,眼睛顿时一亮:“昭宁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账本,昨儿个看到三更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昭宁接过账本,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游走,突然在一处停顿:“婆母,上月的炭火采买数目不对。 最近刚入夏,上月春日确有些寒凉,可也不应该用这么多炭。” 她指尖轻点纸面:“按例冬日各房每日供银丝炭二十斤,怎么初春炭火份例还照冬日支取?” 沈昭宁葱白的指尖往下,“夏日炭火的开支倒是没了,但……府上已经开始供应冰块了?” 孟氏闻言,摇了摇头,眼神阴沉:“好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欺上瞒下!”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大嫂这是在查账呢?”二夫人周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侧跟着贴身嬷嬷和四个丫鬟,派头十足。 她福了福身,目光在账本上快速扫过:“我正想来交接些事宜,大嫂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孟氏将账本往桌上一放:“二弟妹来得正好。这账上记着已经开始供冰,怎么各房都没见到?还有这春日里的炭火份例,怎么还按冬日支取?” 周氏心中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大嫂有所不知,冰窖确实已经开始备冰了,只是这几日忙着准备婚事,还没来得及分送到各房。” 她顿了顿,“至于多余的炭火,都好好收在库房里呢。” 周氏抬头看向沈昭宁,皮笑肉不笑地道:“新媳妇这是在跟着大嫂看账本?刚进门就这般能干,真是侯府的福气。” 第13章 今晚能不能圆房? 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在指摘沈昭宁这才刚过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插手婆家的事务了。 要是被下人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人怎么说。 孟氏显然也听出来了周氏的不安好心,伸手将沈昭宁拉到身边,淡笑道:“我这么多年不理庶务,都生疏了,昭宁确实能干,我还得好好谢谢弟妹,不然我这都找不到人帮忙。” 至于是谢什么,就不用明说了。 周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当做没听见最后一句,假意关心道:“大嫂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呀,新妇毕竟刚过门,还不熟悉侯府内外,我都掌管侯府这么多年了。” 孟氏敷衍地点点头,“放心,有问题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不欲与她多言,孟氏接着道:“既然冰已经备上了还没来得及用,不如我今天去看看,这两天天热,正好给各房送去。” 说着孟氏就站了起来,一点没打算墨迹,抬步就往库房冰窖那边走去。 周氏眉头一跳,给身侧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顿时意会,捂着肚子退下了。 沈昭宁看了两眼,没做声。 孟氏倒是眉头一皱想要发难,被沈昭宁拉住了。 沈昭宁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跟在孟氏身后一起往冰窖走。 这点小事治不了周氏的罪,她一句最近太忙搞乱了就能推脱过去,左右管家权也交出来了,不能拿她怎么办。 反倒是会显得孟氏刚接手管家就小题大做。 不如暂且按下。 孟氏不知道沈昭宁怎么想的,但还是选择相信沈昭宁,没有当场发作,沉着一张脸去查看库房。 周氏这么多年掌家也不是吃素的,在她们到库房之前,炭和冰块都已经补上了。 其他的沈昭宁和孟氏暂且没发现什么问题。 …… 新婚第二日出乎意料地忙碌。 沈昭宁早上跟着孟氏看账本,去查看库房,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要事。 此时周氏早就走了,婆媳二人刚从库房回来。 沈昭宁捏着手帕扭捏了一下,才微红着脸,低声开口道:“婆母,不知往常给夫君看诊的大夫是哪位?可否请进府来,再给夫君把把脉。” 孟氏原本想说不用,才请过平安脉没几天。 看见沈昭宁扭捏的样子,恍然大悟,她是想问何时能跟萧砚辞圆房? 其实之前就问过大夫,也正是大夫说萧砚辞没几年活头了,让侯府尽早准备。 趁他现在还能给侯府传宗接代,起码给大房留下个一儿半女。 后面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定下了沈月柔和萧砚辞的婚事。 现在婚事换成了沈昭宁和萧砚辞的,理应请大夫再上一次门,给萧砚辞重新诊脉,顺便问问房事方面的问题。 这种事沈昭宁若是不提,在大房也没人会强迫她。 但是沈昭宁主动开口了,就证明她是有意给萧砚辞生儿育女,替侯府传宗接代的。 她提出来的换婚也不仅仅只是权宜之计,而是真真切切地愿意嫁给萧砚辞,想跟萧砚辞过日子。 孟氏有些感动,眼眶里都泛起了湿意。 转身嘱咐卫嬷嬷道:“你现在就去,把回春堂的李大夫请来。” 卫嬷嬷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福了一礼腿脚利索地去请大夫了。 孟氏回头拉住沈昭宁的手,脸上笑容真诚,温声道:“你也别叫我婆母了,显得生分,就跟着砚辞叫我一声母亲。” 沈昭宁回握住了孟氏的手,顺从地点了点头。 “母亲。” “欸!” 担心从沧澜院过来的路远,孟氏没差人去把萧砚辞叫过来,而是跟沈昭宁回了沧澜院。 等到了沧澜院,孟氏才听说萧砚辞还在书房,一早就去了,还没回来。 孟氏让人去叫他。 萧砚辞到的时候,李大夫也请来了。 萧砚辞此时还有些搞不懂状况,一边压低声音掩唇咳嗽,一边问道:“母亲,我不是说身体无碍吗?怎么还是把李大夫请来了?” 孟氏赶紧扶着萧砚辞坐下,对着李大夫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 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就让箫砚辞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宛如喝醉了酒一般。 “李大夫,你快给我儿看看,以他的身体今天晚上能不能圆房?” “咳咳咳咳……母亲你说什么呢?”一向淡定的箫砚辞表情瞬间崩塌, 事事都依着他的孟氏这次却没有妥协,理都没理他,只目光卓卓的盯着李大夫。 沈昭宁没想到孟氏说话这么大胆,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还是期待地看着大夫,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李大夫尽职尽责地将药箱拿出来,苍老的手指顺势搭上了萧砚辞的脉。 李大夫闭目凝神,指尖轻按萧砚辞腕间寸关尺。 沉吟良久,方才收回手,捋须缓缓道:“大少爷此脉,沉细欲绝,尺部空豁,显是少时恶疾损及先天根本。 然关脉略弦,兼有滑象,此乃肾精虽亏,相火未熄之兆。” 他抬眼看了看萧砚辞泛红的面色,又瞥了眼一旁垂眸绞帕子的沈昭宁,斟酌道:“若论子嗣之事……” 孟氏急道:“李大夫但说无妨!” 沈昭宁忍不住看向李大夫,有些紧张。 余光看见萧砚辞脸上的红已经褪下了,没什么表情,像是不在意此事,不免心下一沉。 他若是不愿意,难道她要用强? 李大夫轻咳一声:“世子虽根基虚损,但天癸未竭。若谨慎将养,辅以汤药调理,暂可行房。” “只是——”他加重语气,“万不可放纵,每月至多三四回,且需择节气平和之日,事后须即刻服用固本培元之药。” 萧砚辞面上不显,耳尖却红得滴血,攥拳抵唇又咳起来。 沈昭宁忙递上茶盏,却听李大夫继续道:“老朽开两副药。一副圆房前三日连服,可温养肾阳,另一副事后调补真阴。” 孟氏连连称是,沈昭宁给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马上将袖中提前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李大夫没有推辞,收下后又叮嘱了两句,卫嬷嬷才把他送了出去。 屋里孟氏脸上的喜色都掩盖不住,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抱上孙子了。 转头对着沈昭宁说道:“药今天就煮,三日后你们就” “咳咳咳咳!”萧砚辞的咳嗽声打断了孟氏的话。 孟氏撇了他一眼,想着估计儿子这是脸皮薄。 促狭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转身出了门,把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妇。 只是走前还叮嘱了一句,“记得今晚就吃药啊!” 沈昭宁行礼目送孟氏出去,随后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萧砚辞面色冷淡,耳尖的红也渐渐消散,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沈昭宁轻声道:“我去看着他们熬药,一会用完晚膳就伺候夫君服下。” 正要出去,萧砚辞淡漠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不必了,我今晚睡书房。” 说罢不等沈昭宁反应,人已经先一步走了。 沈昭宁伸手欲拦,思绪转了一圈,又将手收了回来,默默叹了口气。 以他目前的态度,想要让他主动圆房,任重而道远啊! 她得想个什么办法,时间不等人,谁知道萧砚辞的病什么时候会恶化。 而且要怀上孩子也需要时间。 新婚事忙,没给她多少沉思的空档,明日就要归宁了,她还得着手准备回门要带的东西。 晚上萧砚辞果然没回来。 嫁过来两天,沈昭宁第一次在侯府一个人睡。 竟然失眠了。 第14章 他永远也好不起来 新婚第三日,也是回门的日子。 昨夜没怎么睡好,沈昭宁起床时感觉有些精神不济。 洗漱完后才感觉好些。 沈昭宁出声道:“他还没回来吗?” 碧桃摇了摇头,“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萧临就拱手进来了,“主子让我过来说一声,他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跟大少奶奶回门了。” 沈昭宁还没说话,碧桃先急了,忙道:“今日可是回门的大日子,若是我家小姐一个人回去,定会被人耻笑的,你再去跟大少爷说说,能不能坚持一下。” 萧临一脸为难,沈昭宁看了他片刻,眼神暗了暗,制止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碧桃。 “夫君的病情可严重?需要我留下来照顾吗?” 萧临闻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必不必,您安心回门,我们会照顾好主子的。”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赶紧回去。” 萧临张了张嘴,想到主子的嘱咐,躬身退下了。 他一走,碧桃就急道:“小姐,这可是回门,哪有新妇一个人回去的,我再去跟大少爷求求情,哪怕他只跟您回去坐一会就回来也行啊。” 沈昭宁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窗外,淡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想去我还能压着他去不成。” 碧桃眼睛瞬间瞪大,“小姐是说大少爷并无大碍?那他怎么不跟小姐回门?” 沈昭宁也有些不解,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只是看那侍卫面上毫无焦急之色,我提出要去照顾他又连忙拒绝。” “罢了,时候不早了,去迟了更要被说道,走。”沈昭宁长呼出一口气。 出门时不想竟碰上了沈月柔和萧景明。 二人依偎在一起,好不恩爱。 沈昭宁移开了目光,带着碧桃想要绕过他们。 却被萧景明伸出手拦住了去路。 没看见萧砚辞,想到那个病秧子估计是又起不来床了,萧景明心情甚好,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俯身行了一礼,“大嫂。” 沈昭宁撇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沈月柔挽住萧景明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 往沈昭宁身后张望了一下,惊讶地道:“大哥怎么还没来?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回门?” 沈昭宁面色平静,淡然指出她称呼上的错漏:“三妹妹慎言,作为二弟的妾室,你没资格跟着他一起喊大哥。” 沈月柔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 萧景明当即不悦地将沈月柔护在身后,声音有些阴测测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在我心里柔儿就是我的妻子,我劝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昭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两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二位还真是伉俪情深。” “不过,没资格就是没资格,此刻不让你们二人向我行礼,都是我这个当大嫂的心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不想守规矩你们可以留着跟老侯爷慢慢说。” 说罢,沈昭宁带着碧桃径直走向马车。 刚坐稳,马夫就一甩鞭子疾驰而去,扬起一地灰尘。 萧景明和沈月柔刚刚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一下让他们眼睛里进了不少灰,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发现新换的衣袍上也覆了一层灰尘。 萧景明咬牙切齿地盯着早已远去的马车,一脸不忿。 沈月柔心中的恼恨可一点没比萧景明少,不过还是先拉着萧景明上了马车。 刚上去,萧景明就恨恨道:“昨日箫砚辞宿在书房,今天那病秧子没跟她一起回门,估计是又起不来床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沈月柔的眼睛亮了一下,面上却佯装担忧道:“那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啊,不过也许过段日子大哥…大少爷就好起来了。” 萧景明冷嘲一声,下意识道:“嗤,他永远也好不起来。” 沈月柔心头一凛,不敢细想,垂下了眸子。 萧景明教育道:“柔儿,你还是太心软了,像沈昭宁这样天天欺负你的毒妇你都怕她过得不好。” 沈月柔抬头露出一抹温软的笑,语气天真,“毕竟她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姐,就算她讨厌我,我也希望她好。” 萧景明怜爱地揉了揉沈月柔的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说是这么说,萧景明心里却对沈月柔又多了几分疼惜,没注意到沈月柔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 沈月柔嘴角微微翘起,这不过是第三日,萧砚辞就已经宿在书房了。 沈昭宁这么快就被萧砚辞厌弃,她等着看以后沈昭宁的下场! 而且今天回门,萧砚辞不在,她定要叫沈昭宁把那些嫁妆吐出来! 从侯府到沈府的距离有些远,侯府是公侯之家,地理位置在京城最中心的那一圈。 而沈昭宁和沈月柔的父亲沈明辉虽然官至礼部侍郎,正三品,但在这掉下块砖头都能砸到皇亲国戚的京城,也不过是刚刚站稳脚跟。 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外围。 京城内圈不跟皇家沾亲带故住不进来。 这途中就经过一段繁华的街道集市,嘈杂声忽大。 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不要脸”“败坏家风”“侵猪笼”之类的字眼传入马车。 萧景明和沈月柔本来也没在意,直到听见了关键字,“侯府”。 只要起了兴趣,凝神去听,外面的讨论声也就听得清楚了。 “这就是侯府二少爷和沈家三姑娘的马车?” “我呸!不要脸!败坏门风!” “听说那女的还怀孕了?啧啧啧,真是不知羞~” “你以为那男的又是什么好东西?沈家三姑娘原本可是他嫂嫂!” “侯府大公子和沈家大姑娘也是俩可怜人凑一块了,一个被抢了未婚妻,一个被勾引了未婚夫。” “快别说了!还要命不要?” 萧景明心神巨震,猛地掀开马车帘,外面的人顿时作鸟兽散了。 沈月柔也感到耳中一片嗡鸣。 谁走漏了消息? 这些愚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15章 回门风波 侯府。 武安侯刚刚下朝,马不停蹄地就来到了萧砚辞的书房里。 推说身体不适,无法陪沈昭宁回门的萧砚辞此刻衣冠整齐,站在屋内等待。 武安侯看着身姿挺拔的萧砚辞,眼眶有些发酸,赶紧转过身揉了揉眼睛。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走。” …… 沈府门外。 沈明辉和白氏已经带着一众仆从在门口等待了。 不知为何,不见沈淮序的踪影,不过他向来不务正业,这么大的日子不见人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沈昭宁先到一步,见她一个人带着碧桃下马车,沈明辉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沈昭宁来到近前,行礼道:“父亲,母亲。” 沈明辉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 没给沈昭宁什么好脸色,“哼,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的父母?新婚之夜在侯府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有一丁点顾及你与柔儿的姐妹情分!” 一开口就是斥责,沈昭宁毫不意外,表情未变,淡淡反问道:“父亲确定要在这里说吗?丢人的可不是我。” “你!” 白氏适时站出来,拉住了即将暴怒的沈明辉,笑着道:“好啦,老爷你消消气,今天是孩子们回门的好日子,有什么不能进去说,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沈明辉咬了咬牙,想到那些政敌此刻正不知道在哪里偷窥,强行压下了怒火。 说话间沈月柔和萧景明也到了。 看见萧景明陪着沈月柔一起回门,沈明辉表情稍霁,笑脸相迎。 上前几步道:“贤婿来了,快请进。” 萧景明二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应对。 他们刚刚知道那档子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们两人彻底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名声扫地。 现在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特别是萧景明,他本准备今年下场科举,如今声名狼藉,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沈月柔现在的身份是妾,这个回门宴他可来可不来。 不过依着他对沈月柔的感情,肯定是要来给沈月柔撑腰的,顺便给沈府吃个定心丸,让他们不必忧心。 现下却也没什么心思。 沈府内。 沈明辉高坐主位,白氏在一旁殷勤地招呼下人奉茶。 沈昭宁独自坐在左侧,神色平静。 而沈月柔则紧挨着萧景明,脸上挂着勉强的笑,眼底却满是阴郁。 厅内气氛凝滞,唯有茶盏轻碰的声响。 “昭宁啊……”沈明辉终于开口,语气沉沉, “侯府昨日派人来传话,说砚辞身子不适,不能陪你回门。可我看景明都能陪着柔儿回来,怎么偏偏就他不行?” 话里话外,全是对萧砚辞的不满,甚至隐隐暗指他故意怠慢沈家。 沈昭宁内心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来萧砚辞昨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了? 沈昭宁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抬眸淡笑:“父亲,我夫君确实病体未愈,若强撑前来,反倒显得沈家不通情理,况且——” “他身为侯府嫡长孙,这门亲事是我们沈家高攀了,人家不来也说得过去,何况还提前差人来告知了,算不得怠慢。” 沈明辉面色一沉,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你才刚嫁过去,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地维护他,难道你跟他早就有什么苟且了?” 沈明辉看向沈昭宁的眼神带着些狐疑。 沈昭宁猛地站了起来,冷下脸,目光森然,丝毫不肯让步地对上沈明辉的眼神,“父亲慎言!” 沈昭宁心中一片冰冷,父亲为了维护沈月柔,竟说出这样的话想要拉她下水。 此刻她的态度必须强硬,不然非得被这些豺狼虎豹扑上来啃吃干净不可。 二人谁都不肯让步,气氛霎时陷入僵持。 沈月柔温声开口劝道:“姐姐何必这么较真,父亲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便没有。” 沈昭宁冷笑了一声,好一个避重就轻,竟然还要将错处往她身上引。 沈昭宁目光轻轻扫过萧景明,“二弟能陪三妹妹回门,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外头那些流言,你们可曾想好如何应对?” 沈月柔脸色骤变,手指死死攥紧帕子。 萧景明亦是面色铁青,却碍于场合,只能强压怒意,勉强笑道:“大嫂说笑了,不过是些市井闲言,不足挂齿。” “是吗?”沈昭宁唇角微扬,“可我今早路过茶楼,听闻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萧二公子夜会准嫂,被捉奸在床’的故事,台下座无虚席呢。” 沈月柔终于绷不住,猛地站起身,眼眶泛红,“姐姐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沈昭宁神色不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三妹妹莫急,我只是陈述事实,何来咄咄逼人?若你们当真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旁人闲话?” 沈明辉见局势失控,猛地一拍桌案:“够了!” 厅内霎时一静。 他冷冷盯着沈昭宁,“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你非要闹得大家难堪?” 沈昭宁微微一笑,“父亲误会了,女儿只是担心三妹妹和二弟的名声,毕竟……” 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向萧景明,“二弟今年不是要下场科举吗?若因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了前程,岂不可惜?” 要科考的事是萧景明自己告诉她的,彼时二人还是未婚夫妻,偶尔会一起外出踏青。 沈昭宁回想起这些时刻,沈月柔竟次次都没有缺席。 也是难为他每次都找新的借口把人叫出来了。 第16章 是母亲的遗物 “二弟今年不是要下场科举吗?若因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了前程,岂不可惜?” 萧景明闻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科举最重名声,若考官因他品行不端而黜落他,那他这辈子都别想踏入仕途! “大嫂倒是关心我。”他咬牙冷笑,“不过,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沈昭宁轻轻颔首,“既如此,那便祝二弟金榜题名了。” 沈昭宁语气平静,萧景明却无端听出了几分嘲讽,刺得他胸口发闷。 就在厅内气氛凝滞之际,白氏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向沈昭宁。 语气柔和,话里却绵里藏针,“昭宁啊,你如今嫁入侯府,身份不同了,说话做事也该更谨慎些才是。” 沈昭宁指尖微顿,抬眼看她,唇角仍挂着淡笑:“母亲此话何意?” 白氏叹了口气,“你三妹妹和景明的事,说到底也是家丑,你作为长姐,不帮着遮掩也就罢了,怎么还当众揭短呢?”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显得自己宽厚大度,又暗指沈昭宁不顾姐妹情分。 甚至隐隐暗示她故意在外散播谣言。 沈昭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话语里也未留什么情面,“母亲此言差矣,我若真想揭短,新婚当夜就该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三妹妹和二弟是如何在侯府,在本该是我的婚床上行苟且之事的。” “你!”白氏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她竟敢当面顶撞。 沈月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何必如此刻薄?那日……那日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 沈昭宁转头盯着沈月柔,冷嘲了一声:“哦?自己设计自己吗?那还真是有意思。” 沈月柔一噎,攥紧了手帕,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萧景明心知肚明。 沈明辉在小女儿开口前打断了她,冲着沈昭宁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一回来就这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你母亲还想跟柔儿说些体己话,你先出去。” 沈昭宁乐得离他们远点,行了个礼后就退了出去。 白氏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嘴角勾了一下。 沈昭宁还未走远,屋里就遥遥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不复刚刚她在时的剑拔弩张。 沈昭宁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带着碧桃往后院去。 碧桃看着她家小姐,满眼的心疼,替他们家小姐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三朝回门,自从进沈府就没听见一句好话,几个人轮番数落沈昭宁的不是,恨不能将她碾进泥里。 沈昭宁神色淡淡,说不上失望,这场面,她早就料到了。 她在沈府住的院子偏僻,走了好一会才到,走近却看见院里仆从进进出出。 沈昭宁眉头一皱。 碧桃厉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大小姐的院子!” 仆从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沈昭宁,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 沈昭宁打眼一看,这些人手里都抱着各式各样的花卉。 想到什么,面色一沉。 领头的奴婢站出来道:“回大小姐,夫人吩咐我们打理花房。” 碧桃还没反应过来,叉着腰怒骂,“让你们打理花房,你们来小姐的院里干什么,小姐若是丢了什么东西,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群人跪在地上恨不能把头插进地里,不敢说话。 沈昭宁面若寒霜,越过他们往院子里去。 刚进院,就踩到了一捧黄土,为回门准备的新绣鞋瞬间染上了污渍。 沈昭宁并未在意,目光落在院子里。 原本被打理得清雅别致的院子此刻乱糟糟的,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顶上还铺了挡雨的棚子。 左侧种的一棵桂花树连着树下的石桌,一起消失无踪。 沈昭宁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戾气,继续往里走。 推开门,屋里像是被土匪光临过一般空荡荡的,搬不走的桌椅柜子也被推得东倒西歪。 沈昭宁呼吸一窒,没有管别的,疾步跑到床前弯身查看,却见床底空空如也。 沈昭宁腿一软,强撑着站直身体。 回头时整个人气质骇人,沉声问道: “床底的东西呢?” 仆从们跪了一地,有人战战兢兢地结巴道:“回大小姐,东西……东西…” “说!” 那奴才哆哆嗦嗦,咬牙说了出来,“东西被夫人吩咐扔……扔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们知道这是大小姐的闺房,可大小姐已经嫁出去了,府里是夫人掌管内宅。 夫人说这里位置好,想将花房搬到这里,老爷发话应允了,他们也不得不从。 至于东西,夫人说都是些旧物了,大小姐嫁去侯府享福,哪里还用得上那些,通通扔出去。 现在大小姐发难,他们也只能受着。 沈昭宁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不过才嫁出去三天! 白氏竟然一刻都等不得,就将她的闺房改成了花房,想彻底抹去她在这个家存在的痕迹。 “呦,我当是谁在府里耍威风,原来是阿姐。”一道男声传进屋内,声音清澈爽朗,语气却是十足的嘲讽。 话音刚落,院外进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野草,顺手叼在了嘴里。 头发被束在脑后梳成了马尾,随着他吊儿郎当的动作一晃一晃。 一双眼睛与沈昭宁如出一辙,眼尾微挑,眸光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流,偏那瞳色极深,又压住几分轻佻,显得深邃难测。 鼻梁高挺如峰,衬得整张脸轮廓分明,天庭饱满,更添几分矜贵之气。 唯有那嘴唇薄而锋利,线条冷硬,像极了父亲沈明辉——不笑时如刀裁,笑时也总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沈昭宁没有说话,凝视着这张已经多年未见的脸,一时陷入了情绪的漩涡。 上辈子沈淮序染上了赌瘾,被赌坊的人打断了腿,无缘仕途。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庄子上,跛脚的沈淮序对她一通冷嘲热讽后扬长而去, 没过几天,沈昭宁收到消息,沈淮序夜间脚滑,摔进池塘淹死了。 沈昭宁听到的一瞬间就知道有猫腻,沈淮序怕水,怎么可能去池塘边闲逛。 可那时的她被囚禁在庄子上,已是自身难保了。 “阿姐这般兴师动众,发生了何事?”沈淮序随口问道。 沈昭宁思绪回笼,面对沈淮序神色稍霁,压抑着怒火道:“是一些旧物。” 沈淮序挑了下眉:“既然是旧物,丢了就丢了,阿姐何必在这为难母亲的人。” 沈昭宁一顿,眉头蹙起,表情冷了下来,目光直视沈淮序,一字一顿地道:“是母亲的遗物。” 第17章 发难 沈淮序面色僵了一瞬,随后移开目光,无所谓地道:“不过是死人的东西,丢了也好。”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屋内,沈淮序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那根野草从沈淮序嘴里飞出来,掉落在地。 沈昭宁这一巴掌半点没有收力,看着沈淮序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你的母亲!”沈昭宁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沈淮序用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眼里满是阴翳。 转头时笑得漫不经心,眼睛里却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的母亲是白氏。” 一句话就将沈昭宁气了个半死。 沈昭宁攥紧了拳头,是了。 是她被重生后的初见蒙了眼,忘记了沈淮序一向跟白氏亲近的事实。 沈昭宁冷声道:“白氏只是继母。” 沈淮序扭过头不看沈昭宁,嘴却没闲着,“继母也是母,我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哪样都是母亲打理的,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沈昭宁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力地闭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沈淮序从小被养在白氏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要让他意识到白氏其实是在故意捧杀他,难如登天。 而且…… 沈昭宁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奴仆。 这里也不是争执的地方。 沈昭宁深呼吸了两下,调整自己的情绪,待平复下来了,越过沈淮序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沈昭宁才问道:“东西都扔哪了?” 仆从们摇头,有人诺诺答道:“是夫人身边的春杏处置的,奴婢们不知。” 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昭宁带着一脸担忧的碧桃从刚刚来的路折返,没再回头看沈淮序一眼。 沈昭宁一路疾行,裙角翻飞,眼底压着滔天怒火。 碧桃小跑着跟上,急声道:“小姐,您冷静些,老爷和夫人本就在气头上……” 沈昭宁冷笑一声:“那我就去火上浇油好了。” ——母亲的遗物! 那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在沈家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白氏竟敢动她的东西! 找死! 正院外,丫鬟们见沈昭宁气势汹汹而来,连忙上前阻拦。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和三小姐议事,您……” “滚开!”沈昭宁一把推开拦路的丫鬟,径直闯入内室。 沈昭宁闯入正院时,萧景明正牵着沈月柔的手,跟沈明辉和白氏保证。 “岳父岳母放心,柔儿虽然现在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我仍会以正妻之礼待她,等柔儿生下孩子,时机成熟后我就将她扶正。” 沈明辉虽然不甚满意,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跟白氏对视了一眼,沈明辉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柔儿从小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往后可要好好待她。” 砰!!! 正说着,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沈昭宁一脚踹开。 沈昭宁冷眼看着屋内温馨的一家三口加女婿,一字一顿道:“我母亲的遗物,在哪?” 沈明辉蹙眉不悦,没反应过来沈昭宁在说什么。 但不妨碍他训斥沈昭宁,“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吗?” 白氏惊讶了一瞬,很快面上重新露出和蔼的笑。 着沈昭宁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昭宁,你母亲的旧物都放了好些年了,我让人收拾了一下,免得占地方……” “我问你,东西在哪?!”沈昭宁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沈昭宁与沈明辉、白氏对峙,眸光如刀,寸步不让。 沈月柔大致听懂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她生母的遗物丢了。 娇声开口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么对母亲说话啊!传出去别人该说姐姐不孝了。” 她语气关切,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 萧景明站在她身侧,皱着眉满脸的不认同:“大嫂好大的威风。” 沈昭宁连眼神都未给他们一个,只盯着白氏:“我再问最后一遍——东西,在哪?” 白氏被她逼得退后半步,强笑道:“昭宁,你母亲的旧物都十几年了,留着也是晦气,不如……” “晦气?”沈昭宁声音陡然拔高,眸光如冰。 “我母亲堂堂正正的嫡妻,她的东西晦气,那你这个爬床的贱妾算什么?!”沈昭宁语气讥诮,嘲讽地看着白氏。 “你!”白氏脸色瞬间惨白。 沈月柔瞪大了眼,没想到沈昭宁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气得浑身发抖:“姐姐疯了不成?为了些死人的东西,竟敢辱骂母亲!” “死人?” 沈昭宁猛地逼近她,眼底寒意慑人,“沈月柔,你再说一遍?” 沈月柔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却被萧景明扶住。 萧景明冷声道:“大嫂,适可而止。”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闹成这样,跟侯府也不好解释。”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威胁——若沈昭宁再闹,他就把这事告到老侯爷跟前。 不孝可是大罪,侯府不会要这样的长媳。 沈昭宁冷笑一声:“二弟倒是会说话,不过——” 她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沈月柔的衣襟,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我会在乎?” 沈月柔瞳孔骤缩。 沈昭宁继续道:“我母亲的遗物若少一件,我就把你和萧景明的丑事编成戏本子,让全京城的戏班子轮流唱!” “你!”沈月柔脸色煞白。 萧景明猛地拉开沈月柔,怒视沈昭宁:“你敢?!” 沈昭宁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淡淡道:“二弟可以试试。” 屋内一片死寂。 沈明辉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够了!” 他指着沈昭宁,怒目圆瞪:“逆女!你给我滚出去!那些破烂东西,扔了就扔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别以为你出嫁了我就不能请家法教训你!” 沈昭宁眼睛赤红的站在厅内,跟对面四人形成了一道明显的楚河汉界。 明明是夏日,沈昭宁的身体却冷得像冰。 “咳咳咳……谁要请家法?” 第18章 他来了 “咳咳咳……谁要请家法?”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院外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 屋内众人骤然变色,齐齐向外望去—— 只见萧砚辞披着墨色鹤氅,面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冷若冰霜,正缓步踏入正院。 他身后,武安侯负手而立,神色威严。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名内侍官手捧明黄圣旨,肃然而立。 ——圣旨?! 沈明辉瞳孔骤缩,连忙起身相迎:“侯爷!萧大少爷,这……这是……” 萧砚辞并未理会他,脚步在门槛处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这才抬眼看向屋内。 他的目光在沈昭宁泛红的眼尾停留一瞬,又平静地移开。 待至她身侧,才低声道:“抱歉,来晚了。” 沈昭宁怔然望着他,指尖微颤。 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竟带了圣旨。 圣旨里说的是什么? 怎么会带着圣旨到沈家来? 沈昭宁还没想明白,萧砚辞已经率先有所动作了。 “沈大人。” 他拱手行礼,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今日身体不适,未能陪内子回门,特来请罪。” 武安侯冷哼一声:“辞儿拖着病体去宫里求了这道恩旨,连太医署都惊动了。” 沈明辉额头沁出冷汗,强笑道:“不敢不敢,昨日就已收到侯府传信了,是我的不是,还未登门看望贤……萧大少爷。” 萧砚辞没叫他岳父,他摸不清楚这是何用意,一时不敢擅作主张叫萧砚辞贤婿。 而且武安侯和那道明黄的圣旨还赤裸裸地在这呢。 白氏和沈月柔二人则是在他们进来后就愣住了。 什么情况? 萧砚辞自己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陪新妇回个门,还带着武安侯和一道未知圣旨一起来? 沈月柔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景明目光在圣旨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快步走上前朝着武安侯行了一礼,“伯父。” 又转向萧砚辞,“大哥。” 武安侯轻微颔首,萧砚辞无甚反应。 沈明辉按捺不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弯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不知这圣旨……” 内侍适时高唱:“沈氏昭宁接旨——” 沈家众人慌忙跪地。 内侍官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安侯嫡长子萧砚辞,忠勤体国,虽病体沉疴,仍心系社稷。 其妻沈氏昭宁,秉性端淑,德容兼备,特赐封五品宜人,赐诰命官服,享诰命俸禄,钦此!” ——诰命! 沈月柔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白氏更是面如土色,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沈明辉浑身发冷,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诰命夫人,虽只是五品,却代表着皇权认可! 从今往后,莫说是他沈明辉,便是整个沈家,都再无权对沈昭宁指手画脚! 不过片刻,沈明辉眼睛又明亮起来。 沈昭宁可是他的嫡女! 他女儿得了诰命,他脸上也有光啊!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 “沈大人,接旨。”内侍将圣旨往前递了递。 沈明辉激动不已,正要抖着手去接,却听萧砚辞轻咳一声:“沈大人,该是内子接旨。” “是、是……”沈明辉猛地反应过来,冷汗涔涔地退开。 “臣妇沈氏,叩谢陛下圣恩。” 沈昭宁双手高捧圣旨,额头轻触手背,声音清亮。 萧砚辞亲自扶起沈昭宁,他指尖冰凉,动作却温柔。 事情已成定局。 沈明辉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自己也是这般跪着接过先妻的诰命册封。 而今,历史竟在长女身上重演。 “沈大人。” 萧砚辞轻咳着打破沉默,“内子母亲的遗物,现在能物归原主了么?” 他声音虚弱,目光却如寒刃直刺白氏。 那妇人正瘫软在地,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也花了,活像只被雨水打湿的乌鸦。 沈昭宁指尖触及绢帛上冰凉的云纹,她忽然明白萧砚辞为何要强撑病体进宫。 心中蓦地涌起一丝酸涩。 萧砚辞这是来替她撑腰的。 “当、当然!”沈明辉慌忙呵斥:“白氏!昭宁母亲的遗物在哪?” 白氏的身体抖了一下,诺诺回道:“在库房。” 原本是要改天去整理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沈昭宁的母亲毕竟出自镇国公府,恐怕有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查看,现下就不得不还给沈昭宁了。 萧砚辞垂眸咳嗽,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沈大人,库房钥匙。” 沈明辉反应过来他们是要自己去,慌忙从腰间解下钥匙串。 白氏死死攥着帕子,却不敢出声阻拦。 “多谢父亲。”沈昭宁接过钥匙,转身便走。 碧桃快步跟上,主仆二人穿过回廊,很快来到库房门前。 铜锁\"咔嗒\"一声弹开。 库房内灰尘浮动,十几个箱笼整齐码放在角落,每个都贴着褪色的封条。 沈昭宁蹲下身,指尖抚过最旧的那个樟木箱。 箱盖掀开,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一件件物品被小心取出:绣着兰花的锦被、泛黄的诗集、几方绣了一半的帕子 最底下是个紫檀木匣。 沈昭宁指尖微颤,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正是母亲最常戴的那支。 “小姐”碧桃红了眼眶。 沈昭宁将玉簪贴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温度。 箱中每件物品都保存完好,连摆放的位置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走。”她合上箱盖,声音很轻,“母亲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回到院中时,萧砚辞仍站在原地。 见她抱着木匣出来,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多谢。”沈昭宁走到他身侧,低声道。 萧砚辞摇摇头,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应该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 第19章 白氏被打 沈明辉见沈昭宁抱着匣子出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找到了,不然他怕沈昭宁又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沈明辉摆出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往回找补道:“找到了?我都说了,你母亲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一下,你这孩子,非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一边说,一边呵呵笑着。 只不过院中无人搭理他。 沈昭宁冷眼瞧着,等他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才开口淡淡道:“女儿还有一事。” “你说,父亲定然帮你办妥。”沈明辉这会对这个得了诰命的女儿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何况一个武安侯,一个侯府嫡长子,还有一个内宦,都在旁边虎视眈眈。 沈昭宁道:“我的贴身婢女素荷,按理说出嫁当天应该跟着我一同去侯府的,只是她突然病了,这次回门我想将她接回去,还望父亲应允。” 沈明辉一听,脸上的表情就是一松。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一个婢女,给她就是了,当即就要点头。 他身后的白氏却突然站出来,目光闪躲着道:“不是我不愿意把人给你,只是……素荷这贱蹄子,趁着你出嫁,偷了你的首饰出去变卖,被我发现了,这……” 沈昭宁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胡说!素荷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自己的贴身婢女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这不过就是趁着她不在,找个借口想除掉她的人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辈子回门并没有今天这一出,也许是这辈子她嫁给了萧砚辞,让他们觉得沈昭宁再无翻身的可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昭宁冷声质问道:“她现在人在哪?” 白氏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总觉得身上凉凉的,又找不到源头。 几方人马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让她感到压力山大, 白氏忙道:“在后院柴房关着呢。” 沈昭宁咬了咬牙,正要迈步去后院,被萧砚辞拉了一下。 萧砚辞给身后站着的萧临一个眼神,萧临马上就站了出来。 “少夫人稍后,我去把人带来。”说着萧临随便在院中逮了一个沈府的下人,让他带路。 萧砚辞侧头低声问道:“你身边跟着的婢女卖身契可在你手里?” 沈昭宁点点头,碧桃跟素荷是幼时母亲给她挑的人,卖身契早早就握在她手里了。 萧砚辞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萧砚辞一行人都冷着脸不说话,沈昭宁也没什么好表情。 沈明辉也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狠狠剜了白氏一眼。 萧临很快带着人来了,碧桃惊呼了一声。 沈昭宁打眼一瞧,心里就是一颤,快步迎了上去。 人已经昏迷了,是被萧临抱来的。 沈昭宁伸手探到素荷微弱的呼吸,稍稍松了口气,转过头时怒不可遏。 “素荷是我的人,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任她有天大的错,也不该背着我私自处置,母亲这样做,是对我早有不满吗?”沈昭宁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白氏。 白氏面上尴尬,“怎么会呢,只是她犯了错,你又不在府里,我这才插手替你惩治一二。” “母亲说的惩治一二,就是趁着我不在,差点将人打死?”沈昭宁步步紧逼,说得白氏哑口无言。 沈昭宁看向沈明辉,“父亲,还请您替女儿做主。” 若是平时,这话说出来估计只会挨父亲一顿训斥。 但是今天不同。 萧砚辞就站在她身后。 沈昭宁垂下眼。 笃定沈明辉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 果然。 沈明辉咬了咬牙,下一刻,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白氏脸上。 白氏被这股巨力扇得跌倒在地,脸上也瞬间浮现出几个清晰的巴掌印。 站在后面的武安侯蹙了下眉,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置喙。 “老爷!”白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明辉,不敢相信沈明辉竟然打她。 二人恩爱多年,就算是最开始地位低下时沈明辉都没有动过手。 没想到今天就因为她惩处了一个有错的奴婢,沈明辉就在外人面前对她动手,没有给她留一丝体面。 白氏那颗心不停地往下坠,感觉耳中都开始嗡鸣起来。 沈明辉没有看她,冰冷吩咐道:“夫人管家不利,就先去祠堂罚跪反省。” 院中沈府的奴才们面面相觑,很快就将白氏带了下去。 沈月柔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呆愣地站在一旁。 人带走后,沈明辉才看向沈昭宁,面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声音有些冷:“你可满意了?” 沈昭宁嘴角勾起,朝沈明辉行了一礼,“父亲英明。” 心中却想,这怎么够呢? 顶多算是开胃菜而已,后面她会慢慢陪他们玩!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萧砚辞适时咳嗽了两声。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了萧砚辞身上,沈昭宁赶忙上去搀扶。 武安侯看了一眼儿子,朝着沈明辉拱了拱手,“今天不巧,吾儿身子不适,就不多留了。” 沈明辉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应当的,应当的,孩子的身体重要。” 武安侯朝着沈明辉点了点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的走。 沈昭宁自然是跟着一道回去。“父亲,那我就先走了,夫君身体不适,我得回去照顾。” 礼数不能少,沈昭宁走前还是跟沈明辉打了个招呼。 沈明辉点了点头,自己纠结了一番后面色柔和了不少,开口道:“那你赶紧去,以后常回来,家里有人挂念你。” “女儿明白。” 沈昭宁转身干脆利索地走了,没留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 沈昭宁眸中一片冷意,确实是挂念,只不过到底是挂念她这个女儿,还是挂念侯府的权势,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第20章 白氏有孕 沈府门口。 萧砚辞吩咐人把传旨的内宦送回宫里,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很有分量的荷包递过去。 “公公拿着喝茶。”萧砚辞语气自然,眼神平视着那公公。 王公公少有地感觉到平等的尊重,没拒绝荷包,收下后笑道:“萧大少爷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家省得。” 萧砚辞朝他拱了拱手,将人送走后才上了马车。 沈昭宁已经在马车上了,萧砚辞上来后,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武安侯骑马,已经先他们一步走了。 碧桃则在另一辆马车上照料昏迷的素荷,将人送去医馆救治。 马车上就只剩下萧砚辞和沈昭宁二人。 萧砚辞已经很久没出府了,这一趟进宫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正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沈昭宁的目光落在萧砚辞的脸上。 今天萧砚辞进宫有求于圣上,不必用脂粉掩饰自己的脸色,显得越病越好。 沈昭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萧砚辞真实的样子。 可能因为久病缠身,萧砚辞的脸颊微微凹陷进去,眼下有着一层乌青,唇色很苍白。 这些“缺点”放在他身上不仅不丑,反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弱,中和了这张脸本来的凌厉,像是病美人。 不,不是像,他就是。 沈昭宁的目光在萧砚辞脸上停留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按在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上。 萧砚辞猛地睁眼,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 “别动。”沈昭宁声音很轻。 萧砚辞还是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低咳两声:“无妨。” 说罢转过脸去,不知道在看什么,留给沈昭宁一个后脑勺。 他不想接触,沈昭宁倒也不气馁,自如地收回帕子,目光直视前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轻微的颠簸让两人衣袖相触。 …… 沈府。 白氏被带去祠堂罚跪。 今天发生的事让沈明辉对白氏生了怨。 沈明辉本就是一个好面子,贪慕虚荣,追求权势之人,今天这出可谓是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 原本只打算做做样子,可这会儿越想越气,也不想把她这么快放出来了。 沈明辉坐在书房脸色阴沉,这几件事被外人看见了,回头还不知道会不会传出去。 纵容继室苛待嫡女的名声可不好听。 更何况他还是礼部侍郎。 要是被御史台那些老东西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弹劾他。 沈明辉狠狠一拳砸在书桌上。 …… 萧景明和沈月柔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月柔想回门的时候求父亲母亲做主,让他们施压把嫁妆要回来的计策也没得逞。 压根还没来得及提这件事。 刚开始就顾着逞口舌之快了,把沈昭宁挤兑走后,又忙着跟父亲母亲表忠心,让他们不要担心,她现在只是一时失利。 要是不给他们吃个定心丸,沈月柔也怕娘家放弃自己。 毕竟……她可不止沈昭宁一个姐妹。 沈明辉除了白氏外,另有三房小妾,府里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 她要是没用了,以父亲的性格,大概率会转而投资其他的姐妹,甚至是帮助沈昭宁。 这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没成想就那么一耽搁,沈昭宁就因为一点死人的东西闹起来了,后面萧砚辞又带着册封诰命的圣旨赶到。 让她失去了主动权。 这趟回门,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捞着。 诰命…… 沈月柔的目光中隐隐涌现了狂热和嫉妒。 沈昭宁何德何能!她凭什么能被册封! 都是因为萧砚辞,这些东西,本该是她的才对! 不过沈月柔很快冷静下来。 就算被册封了诰命又怎么样,沈昭宁早晚是要当寡妇的。 只要她生下嫡长孙,萧砚辞一死,侯府还不是要落到他们手上? 萧景明的声音打断了沈月柔的思绪,他皱眉道:“沈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估计也没心情招待我们,我们不如先回去。” 沈月柔点了点头,“也好,但是母亲那边……” 沈月柔有些纠结要不要去看看,萧景明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现在去不好,岳母现在多狼狈啊,她一定不想让你看见这模样。” 其实这就是个借口,萧景明想到今天白氏丢脸的样子,就下意识地抗拒去看他。 仿佛他也会跟着一起丢人。 沈月柔被萧景明拉着往外走,心里却始终放不下白氏。 “景明哥哥,母亲现在被关在祠堂,我们就这样走了,她会不会……”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萧景明也有些不耐,打断道:“你去了又能如何?” 沈月柔被噎住,眼眶微红:“可母亲她……” 正在两人拉扯之际,一个下人匆匆朝着书房走去,沈月柔伸手拦了一下,“发生何事了?” 下人赶紧回话道:“是夫人,她晕过去了。” 沈月柔当即面色一变,“那还不快去请大夫!父亲那边我去说。” 下人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叫大夫。 沈月柔目光含泪,面露焦急,看向萧景明。 萧景明脚步顿住,走是走不了了,人都晕了,再怎么说都要去看一下。 “走,先去告知岳父大人一声。”萧景明终于发话道。 沈月柔征得同意,一刻也没有耽搁,赶到书房将母亲晕倒的事告诉了父亲。 到底夫妻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白氏还没在祠堂待够一个时辰,就重新回到了主屋。 “恭喜大人,令夫人这是喜脉啊!”大夫拱手朝着沈明辉贺喜。 屋内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了一下。 沈明辉直接被这么个惊喜砸晕了头,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夫见怪不怪了,为了多得一些赏钱,面上带着喜庆的笑。 “您没听错,令夫人这是有喜啦!大人老当益壮啊!” 沈明辉确认自己没听错,当即大喜过望,心中那点对白氏的不满也消失了。 看着白氏脸上红肿的指印,心里涌起愧疚。 大夫适时在旁边道:“沈夫人今天情绪激荡,动了胎气,才会忽然晕倒,稍后我就写下药方,吃两副安胎药即可,不过切忌,万不可再悲哀过度啊!” 沈明辉连连应是。 沈月柔和萧景明跟着大夫一起出了屋,把空间留给沈明辉和白氏。 沈月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填个弟弟妹妹,她希望是弟弟,这样以后长成了可以为她撑腰,她也多一份依靠。 “景明哥哥,母亲这里应该没事了,今日府上忙乱,我们回去。”沈月柔心情好了不少,挽着萧景明的手柔声道。 萧景明点了点头,二人打道回府。 第21章 萧砚辞吐血昏迷 侯府门口。 马车还没停稳,萧砚辞就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了,只留给沈昭宁一个背影。 萧砚辞腿长,走得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沈昭宁猜测他估计是去了书房,于是跟了上去。 她还有些话想要问萧砚辞。 今天这个诰命,也不知道萧砚辞是怎么求来的,她一无显赫的家世,二无杰出的贡献。 在皇家人面前从没留下过什么印象。 诰命除了女子本身有什么特殊贡献外,更多的是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在官场上达到一定等级后,依制册封。 她什么都没有,萧砚辞的身体状况都赋闲在家三年了,获得诰命的两种方式她都不符合。 她想知道萧砚辞付出了什么,才给她换了这个诰命。 一路跟到书房,只见书房大门紧闭,沈昭宁眉头蹙了一下。 怎么回事? 大白天的,刚从沈府回门回来,关门作甚。 沈昭宁快步走近,侧耳听了一下,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夫君,你在里面吗?我有话要问你。”沈昭宁轻轻在外面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没有收到什么回应。 沈昭宁直觉有些不对劲,想到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心中一沉,别是出事了。 想到这,沈昭宁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猛地推开了门。“夫君!你没事!” 门一打开,她焦急的目光就跟萧砚辞撞了个正着。 萧砚辞正好端端的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卷册子,眉心恰到好处地皱起,露出被打搅的不悦。 “出去。”萧砚辞冷冷开口道。 沈昭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开口解释道:“我看你迟迟不说话,担心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才闯进来的。” 听完解释,萧砚辞态度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但还是冷冰冰的,“嗯,我知道了。” 沈昭宁正要开口询问诰命的事,萧砚辞又沉声道:“你先出去,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话出口,萧砚辞觉得好像有些过于冷漠了,补充了一句,“晚点等我忙完了就回去吃饭。” 萧砚辞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她,人家都说两遍了,沈昭宁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行了个礼后告退。 等确认人走远了,萧砚辞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拿着书册的手松开,书掉在了桌上,露出了萧砚辞沾染血迹的领口。 今天多次奔波,已经超出了他目前身体状况能承受的极限。 萧砚辞喉中涌起一股腥甜,这次没控制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整个人也无力地往地上倒去。 晕倒的前一秒萧砚辞还在想,早知道就在书房里铺个地毯了。 就这么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砸到脑袋,摔成傻子。 又或者,会不会给他摔破相了? 两种情况好像都不太妙啊…… 不过萧砚辞没能跟地板亲密接触,最后感受到的,是一股女子的馨香。 萧砚辞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昭宁半抱半扶着萧砚辞的身体,虽说被吓了一跳,但整个人还算镇定。 她刚刚都已经走出去了,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萧砚辞太急了。 他一个赋闲在家的人,哪来这么多的“公务”需要他处理。 沈昭宁不放心,还是选择回来看看。 哪成想就看见萧砚辞往地上栽去。 她要是晚来几秒,恐怕萧砚辞那高挺的鼻梁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沈昭宁抱着人才注意到,萧砚辞嘴角领口都是血。 环视了一圈,书房里有一张小塌。 身边无人可用,沈昭宁只好自己费劲地把萧砚辞挪到上面。 等将人放到塌上躺好,沈昭宁已是满头大汗。 感受了一下萧砚辞的呼吸,虽然有些虚弱,但是还算平稳,一时应该没有大碍。 萧临护送碧桃和素荷去医馆了,她不确定萧砚辞这幅模样能否让侯府众人知晓。 身边没有信任的人,沈昭宁想了想,没乱喊。 休息了片刻,沈昭宁自己去打了一盆水回来,给萧砚辞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血渍。 等一切忙完,沈昭宁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小塌旁。 凝视着萧砚辞这张脸,沈昭宁心里再次涌现出危机感。 他这都吐血晕倒了,要是再不圆房怀孕,不会就没机会了? 等会等碧桃回来,就让她去请大夫给萧砚辞把把脉,看能不能借用一下外物圆房。 要是萧砚辞不配合,那就只能来强的了。 沈昭宁坐在榻边,眸光沉沉,凝视着萧砚辞苍白的脸。 ——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这个念头在沈昭宁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伸手探向萧砚辞的脉搏,指腹下的跳动微弱却平稳,像是风中残烛,明明随时可能熄灭,却倔强地燃着最后一丝火光。 沈昭宁的心安稳了一些。 窗外传来脚步声,沈昭宁迅速收回手,转头看向门口。 萧临匆匆推门而入,神色轻快,“主子,人已经安顿好了,大夫说……” 目光触及沈昭宁和榻上的萧砚辞,萧临的话戛然而止,“主子!” “去请李大夫。”沈昭宁沉声道,“就说我受了惊吓,让他速来。” 萧临会意,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自己在这里看着,请人去叫大夫。 想到这是主子认可的少夫人,立刻听命,转身离去。 沈昭宁重新看向萧砚辞,发现他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不……”他唇间溢出一声低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别去……危险……” 沈昭宁一怔,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萧砚辞?” 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却仍未醒来。 第22章 你这么做,值得吗? 半个时辰后。 李大夫把完脉,脸色凝重:“少夫人,大少爷这是旧疾复发,加上劳累过度,气血逆冲所致。” 他顿了顿,“老朽开几副药,但……” “但什么?“沈昭宁追问。 李大夫叹了口气:“大少爷这身子,怕是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沈昭宁指尖一颤,强自镇定道:“有劳李大夫。” 待李大夫退下,萧临红着眼眶凑过来:“少夫人,主子他……” “去煎药。”沈昭宁打断他。 “另外,派人去告诉侯爷,就说大少爷旧疾发作,需要静养,近日不便见客。” 萧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手上有了事情做,就不会那么焦虑。 屋内重归寂静。 沈昭宁坐在榻边,看着萧砚辞的睡颜,忽地想到了什么。 萧砚辞的病……症状好像有些眼熟。 她本就有些怀疑萧砚辞这病不是天灾,是人祸,只是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深想。 现在萧砚辞就躺在自己面前,她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 沈昭宁静静在床边坐着,等萧临完成任务回来,她有话要问。 萧临的动作很快,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 沈昭宁将药碗接过来,放到鼻尖轻嗅了下,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沈昭宁面沉如水,感觉自己已经猜对了一半,没有将药喂给萧砚辞,而是先放在了桌上。 看向萧临,开口问道:“你跟着夫君有多久了?” 萧临恭敬拱手答道:“回少夫人,我从小就跟着主子了,算起来应该有十一年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那就说明在萧砚辞刚倒下的前后几年,萧临都是在他身边的。 “我记得三年前夫君连中三元,是当时京中最受欢迎的郎君,本以为他的仕途一片通达,结果却一病不起,我想知道,夫君当时得的是什么病?” 沈昭宁看着萧临,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临愣了一下,不知道少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是风寒。” 提起这个,萧临的情绪也有些失落。 “三年前,也许是状元打马游街时吹了冷风,晚上主子就发了热,本以为就是一场简单的风寒,谁承想却一直不见好。” “眼看着主子身体越来越虚弱,侯爷没办法了,进宫向圣上求了御医来看诊,还召集了不少民间大夫,每一个人都说这只是风寒而已,好生将养就好了。” “这些年看过不少大夫,也换了不少治风寒的药方,可主子这病总不见好,病恹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最近这半年病情更甚了,开始咳嗽,偶尔还咳血,但无论再请多少大夫看,他们把出来的结论都一样,说是风寒而已,只是主子体弱,才会这么严重。” 萧临说到这恨得牙痒痒,不是有明确针对性的恨意,而是恨苍天不公。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你们就没怀疑过,这不是病,而是中毒吗?” 萧临点了点头, 他们一开始也是怀疑过中毒这个可能的,但是这么多乡野大夫和御医都说是风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他们请来的大夫五花八门,没有人能一次性堵住这么多人的嘴。 确认不是中毒后,大家只能归咎于萧砚辞福薄了。 沈昭宁听完之后心里有了数。 面上却叹了口气,失望地道:“原来如此。” 书房里陷入了安静。 夜深人静。 萧砚辞终于醒来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榻边睡着的沈昭宁。 她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腕上,似乎连在睡梦中都在担心他的脉搏。 萧砚辞轻轻呼出一口气,本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幅模样的,才会着急回书房,将她赶走。 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她看见了。 萧砚辞厌恶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像个废物。 身子微微一动,想要起身,却惊醒了浅眠的沈昭宁。 “你醒了?”她立刻坐直身体,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萧砚辞偏头避开她的触碰,声音沙哑:“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沈昭宁收回手,语气平静,“李大夫来看过了,说你需静养。” 萧砚辞“嗯”了一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沈昭宁按住他的肩膀,“李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 “无妨。”萧砚辞打断她,执意起身。 却在下一秒闷哼一声,额上沁出冷汗。 沈昭宁气得咬牙:“萧砚辞!你能不能别逞强?” 萧砚辞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发火。 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夫人这是……关心我?” 沈昭宁一噎,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守寡。” “是吗?” 萧砚辞靠回枕上,语气淡然,陈述道:“其实你现在诰命在身,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没人敢欺负你。” 沈昭宁一怔,良久没有说话。 半晌,沈昭宁突然问道:“那道诰命,你是怎么求来的?” 萧砚辞睫毛微颤,没有回答。 “萧砚辞。”沈昭宁加重语气,“我要知道真相。” 沉默良久,萧砚辞终于开口:“三年前我连中三元,可没等到授职就病倒,后来陛下私下见了我,承诺等我病好后就重新册封我为翰林院编修,奈何这些年我身体抱恙,一直未能上任。” 接下来的话是沈昭宁替他说的,“所以你用陛下的这个承诺,换了我的诰命?” “值得吗?”她轻声问。 萧砚辞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看着沈昭宁的眼神深沉如海,回道: “算下来还是我赚了,用这个根本不可能上任的职位,换了一个于你有用的诰命。” 沈昭宁心头仿佛有小鹿乱窜,被她强行按下。 第23章 你其实是中了蛊毒 沈昭宁沉默良久,抬头时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你的病,其实是中了毒。” 萧砚辞听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并不相信,“太医都说这是风寒,我自己也找过不少大夫,不是中毒,你放……” 原本想说你放心,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说不出口。 正是因为只是普通的体虚风寒,不是中毒,才更令人揪心。 中毒起码还有药可医。 可他的症状却完全不讲道理,药石无灵。 沈昭宁咬了咬唇,既然都决定要跟萧砚辞说实话了,干脆说个清楚。 沈昭宁看着萧砚辞,语气认真:“这不是普通的毒,而是蛊,来自南疆,南疆在大晟眼里一直是尚未开化之地,太医和民间大夫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萧砚辞被沈昭宁的一席话惊住。 南疆位于大晟边境,之前倒是有听说过他们手段诡异,令驻军苦不堪言。 但是京城中人都当句笑话听,觉得不都是人,能有什么诡异的,驻军的借口罢了。 少有人会去了解。 可他从未去过南疆,又怎会中蛊。 见萧砚辞不说话,沈昭宁只好说得更细致一点,“这种蛊名为缠丝蛊,蛊毒如丝线般慢慢缠绕你的五脏六腑,中蛊之后表现出的症状就是普通风寒,但是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慢慢的,中蛊之人气血两亏,身体虚弱。” “蛊虫在你的体内吸食你的精血,才会让你时常感到头晕乏力,精神不济,到了后来,它会以你的内脏为食,直至你被蛊虫掏空身体而亡,死状极其痛苦。” 萧砚辞瞳孔缩了一下,眼神紧紧地盯着沈昭宁,皱眉问道:“既然连太医都看不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沈昭宁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垂下了目光。 她知道,当然是因为,她前世就是这么死的。 那种钻心嗜髓的痛,伴随了她整整一年,发作起来恨不能饮剑自刎。 但是当然不能就这么告诉萧砚辞。 沈昭宁抬眸时目光平静,淡淡道:“我外祖父是镇国大将军,他驻守的就是南疆,偶尔我会收到他寄来的家书,其中掺杂着一些南疆的记载。” 家书是真的,南疆的记载也是真的,不过知道的时间不是现在,也不是外祖父给自己的。 她上一世知道的太晚了,已经失去了挽救的机会,只能等死。 她观萧砚辞的症状,已经开始吐血了,正是蛊毒进入五脏六腑的表现。 但是蛊虫应该还没来得及啃食他的内脏,还有得救。 萧砚辞还是有些不对,追问道:“我可否看看那些家书?” 沈昭宁可拿不出什么记载蛊毒的家书给他看,果断摇头,“不行,既然是家书,外人怎么能随便看,而且我看完就烧了。” 萧砚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再说话。 沈昭宁看他这样,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向他保证道:“你放心,我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我知道压制蛊毒的方法。” 萧砚辞不语,沈昭宁有些尴尬地补充道:“不过我只能压制蛊毒,不知道怎么解,要想彻底解毒,恐怕你得寻机会去南疆走一趟。” 萧砚辞点了点头,应道:“无妨。” 对于沈昭宁的话他没全信,也不敢全信。 这些年遭遇过太多抱有期待,结果只会带来失望的事了。 但是既然沈昭宁说她有办法,那萧砚辞愿意一试。 再坏,也不过就是加快他的死亡进度罢了。 少活多活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沈昭宁看出来他没全信,但是只要他不排斥,愿意尝试就好。 沈昭宁提醒道:“在查出是谁下的蛊之前,这件事最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之所以能将萧砚辞的病和她的死因联系起来,除了症状分外眼熟之外,还因为,彼时的她和萧砚辞都挡了二房的路。 到底是萧景明还是二夫人周氏对他们下的蛊,他们后面有没有更大的黑手都犹未可知。 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萧砚辞点头同意了,他并不是什么蠢人,相反能连中三元的他极为聪明。 甚至还联想到,若是他真是中了蛊,那蛊从何来? 南疆远在万里之外,能知道有这种蛊的存在,还从南疆搞到手,下在他身上。 恐怕,下蛊之人与南疆的人有牵扯,更有甚者,通敌叛国了都有可能。 最容易下手的当然是一家人,他死了,最大的得益者会是谁? 毫无疑问,是二房,是萧景明。 萧砚辞也不愿怀疑亲人,但, 通敌叛国一事容不得马虎,动辄就是九族掉脑袋的事,他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 沈昭宁见他陷入沉思,也不打扰,起身道:“既然夫君现下已经无事,那妾就先回房了,明日一早就为夫君配置压制蛊毒的药方。” 他们现在还在书房,萧砚辞晕倒后沈昭宁将他挪到小榻上,就一直没动过。 书房就一张小榻,没有沈昭宁睡的地方。 萧砚辞既然都醒过来了,事情也跟他说了,她就没有必要再守在这里了。 萧砚辞回过神,应了一声,目光柔和了不少,“辛苦你照料了我一整日,快回去休息。” 沈昭宁点了点头,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萧砚辞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不过萧砚辞正在病中,没什么力气,所以反倒让沈昭宁借力没借到,扑在了他身上。 萧砚辞闷哼了一声,沈昭宁赶紧爬了起来。 “夫君没事?可有伤到哪?”沈昭宁担心把他压坏了,毕竟他现在是个病号。 “无妨。”萧砚辞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昭宁快速扫了一眼萧砚辞,见他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心底那点不好意思升了上来。 “那我先回房了。” 低头行了个礼,沈昭宁快步出了书房。 等人走了,萧临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主子,你是不是有救了?” 萧砚辞垂眸,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 第24章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沈昭宁回到卧房,碧桃赶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饭菜一直备着的,现在上吗?” 她回府后去过书房,沈昭宁吩咐她回来照看素荷。 沈昭宁开口道:“不急,素荷呢?我先去看看她。” 碧桃带着沈昭宁进到耳房,素荷已经醒了,此刻正趴在床上。 看见沈昭宁进来,素荷就想起身行礼,被沈昭宁制止了。“你就别动了,趴着。” 沈昭宁心疼地看着素荷,柔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碧桃抢先愤愤开口道:“白氏那个黑心烂肺生儿子没屁眼的,素荷姐姐被打了二十大板,差点就被打死了!” 素荷跟碧桃二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从小就服侍沈昭宁,是沈昭宁生母尚在世时亲自给她挑的。 素荷要是能站起来,此刻估计就该伸手教训碧桃了,现在只能出声道:“碧桃,在小姐面前口无遮拦的,没规矩。” 训斥完碧桃,素荷看向沈昭宁道:“小姐,我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能重新帮小姐做事了。” 素荷没跟沈昭宁解释偷拿首饰的事,以她们的主仆情谊,这事无需解释。 沈昭宁给素荷掖了掖被子,温声道:“有碧桃在,你不用急着上工,好好将身子养好,在这偌大的侯府,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们。” 素荷感动地应了一声,希望自己能赶紧好起来,才能早点帮到小姐。 素荷想到沈昭宁的婚事,开口安慰道:“您的婚事……小姐受委屈了,若是孟老将军还在京中,他们也不敢这般作贱小姐,不过萧二少能在婚前跟三小姐勾搭在一起,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莫要伤心。” 素荷刚得知这事的时候都快急哭了,觉得小姐的后半辈子完了,恨不能拿刀砍了作妖的白氏和沈月柔。 沈昭宁勾起一抹清浅的笑,“不伤心,我现在可是武安侯正儿八经的儿媳,要是我能有个孩子,你们的小主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小世子,好着呢。” 素荷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的,“听闻姑爷身子不济,恐怕命不久矣,这……” 沈昭宁没跟她们说萧砚辞中的是蛊毒,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是沈昭宁不相信她们,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昭宁反过来安慰两人,“你们忘啦?今天他还给我请了诰命,以后无论如何,我都能多一份底气。” “而且以后怎么样还说不一定呢,万一那天他就好了呢。” 两人看着沈昭宁释然的笑,默默将心里的担忧按下。 也对,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而且事已至此,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小姐能想开更好了。 碧桃想到今天得到的消息,赶忙禀报道:“对了小姐,白氏怀孕了。” 沈昭宁皱眉,怎么会? 上辈子她印象里没有这回事,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暂时弄不明白,沈昭宁道:“盯好沈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报。” 碧桃福身应是。 沈昭宁低头沉思,父亲膝下四女一子,弟弟沈淮序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白氏以前明面上不敢太过分,才采用了捧杀的方式教养沈淮序。 可现在白氏有孕,那情况就不同了。 以前沈淮序再混账,沈明辉虽然恨铁不成钢,到底是护着的。 若是等白氏的肚子大一点,大夫诊出来是个男丁,那沈淮序在家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白氏的手段恐怕就没那么温和了。 赌坊的事也有可能会提前。 沈昭宁揉了揉眉心。 碧桃悄声退下去准备热水和膳食。 沈昭宁想到萧临那神出鬼没的功夫,不知道萧砚辞那里还有没有萧临这样的侍卫。 她想借两个去盯着沈淮序,确保他安全的情况下他犯什么浑自己也能及时知道。 到底是亲弟弟,沈昭宁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断腿死亡。 这是她在这世上血脉最紧密的人了。 沈昭宁认为沈淮序只是被白氏养坏了,等他看清楚白氏的真面目,自然就不会这么叛逆了,还有机会改邪归正。 等明天问问萧砚辞,若是借不到,她再想办法。 “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过来用点,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碧桃进来叫沈昭宁。 沈昭宁微微颔首,叮嘱素荷道:“这两天有什么缺的让碧桃来告诉我,记得按时找大夫来看。” 素荷应了一声,催促道:“奴婢明白,小姐快去用膳。” 沈昭宁起身带着碧桃回了主屋,边有边道:“叫个小丫鬟去守着素荷,万一她有什么需要,她现在不方便起身,哦对了,记得后面多给小丫鬟算些工钱。” “是。”碧桃应道。 碧桃心头感动,有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是他们这些当奴婢的福气。 饭菜已经布好了,闻见香味,沈昭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在抗议。 慢条斯理地用完晚膳,热水也准备好了。 沈昭宁泡进浴桶里,感觉整个人的经脉都放松了下来。 复盘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回门基本没有出什么差错,母亲的遗物和素荷都带回来了。 还见到了弟弟沈淮序。 虽说不太愉快,但重来一世,能看见活着的沈淮序,真好。 想到沈淮序,沈昭宁就有些头疼。 这个弟弟小时候还是很听话的,成天跟在她身后阿姐阿姐的叫。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母亲病逝,白氏被扶正,沈淮序被接到白氏膝下教养开始。 后来沈淮序渐渐长大,日益叛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也越来越水火不容。 想要将他掰正,这事还有得磨。 但……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25章 截然不同的待遇 翌日。 清晨沈昭宁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压制蛊毒的药方写了下来。 为了防止有人盯着他们,沈昭宁特意将药材都分散开来,加入了另外几副药方。 还吩咐碧桃找一个脸生的人去买,买的时候多去几家店铺,确认万无一失。 碧桃和素荷常在她身边行走,他们去买和沈昭宁亲自去没什么区别。 药方给萧砚辞让他自己去抓药可能没这么麻烦,他从小被当成侯府继承人培养,手里肯定有自己的人马。 但是沈昭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让萧砚辞过来主屋吃药,两人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事情吩咐下去,沈昭宁出门去给侯夫人孟氏请安。 沈昭宁到的时候孟氏正在院里练枪,整个人英姿勃发,活力十足。 见孟氏收了枪注意到她,沈昭宁屈膝行了一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孟氏快步过来将沈昭宁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沈昭宁也笑着回道:“自然是过来看望母亲的,夫君身子不好,无法在母亲跟前服侍,我这个做妻子的理应代劳。” 孟氏闻言心里熨贴,拉着沈昭宁的手慈爱道:“你不必如此,嫁给砚辞是委屈你了,往后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昭宁知道孟氏是真心的,也不推辞,再次行了个礼道:“儿媳多谢母亲体恤,那我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再过来,免得打扰母亲。” 孟氏更满意了,她让沈昭宁不必日日都来请安,是她这个当婆婆的心疼儿媳。 但是沈昭宁坚持要来,就是沈昭宁对她这个母亲的孝心。 “你这孩子,难为你有心,那就按你说的办。”孟氏拉着沈昭宁进了屋子,“还没用早膳?来一起。” 沈昭宁跟着孟氏进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屋里连连传来孟氏的笑声。 走的时候还得了孟氏赏赐的一套珍贵头面。 沈昭宁深谙跟婆母的相处之道,而且孟氏性格直爽,真心相待。 沈昭宁跟她相处倒也得心应手,并不觉得累。 上辈子沈昭宁在周氏手底下当儿媳,没少被周氏磋磨。 晨昏定省,布菜侍疾,样样都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就算这样,沈昭宁也转圜于婆母和萧景明之间,从未让萧景明为难。 这次换了一个更好相处的婆婆,沈昭宁轻松不少。 回去的路上心情都是轻快的。 这边婆媳相谈甚欢,气氛轻松愉快,另一边却是截然相反。 沈月柔正跪在地上听周氏的“教导”。 周氏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地问道:“听说新婚以来景明日日宿在你屋里?” 沈昭宁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婆母的话,景明哥哥这几日是宿在我这。” 周氏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纹,“你既然已经怀孕了,这段时日就不好服侍景明了,而且他今年就要下场科举,看书重要,今日就让他宿在别处。” 沈月柔咬了咬牙,这个老不死的! 哪有刚刚新婚,就让新人分房睡的,手都伸到儿子的房中事上去了! 但面上沈月柔依然恭顺,低声应是。 反正她有的是办法让萧景明自己来找她。 周氏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报的是什么打算,当下心里更烦了。 “前几日让你搬出主屋,你搬得怎么样了?” 沈月柔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没搬了。 她凭本事住进去的,凭什么搬出来。 沈月柔抬眸跟周氏对视,回道:“原本收拾好了,可景明哥哥说我身子重,不宜挪动,让我就住在主屋。” 明明语气恭敬,二夫人周氏却无端觉得她在挑衅自己。 不好明面上拿她如何,于是周氏垂眸饮茶,慢悠悠地吹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就是不叫沈月柔起来。 沈月柔跪了一会,周氏一直不说话,她就自己起了身。 周氏顿时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她身后的嬷嬷马上厉声质问道:“沈姑娘,夫人还没叫您起呢,您怎么自己就起来了,沈府的规矩是这么教的吗?” 沈月柔惊讶得瞪大眼睛,“婆母没叫吗?我还以为是我听漏了,毕竟我有孕在身,想必婆母肯定不会故意让我跪着不起来,我就自己起来了。” 沈月柔可不傻,她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腹中的孩子,说什么也不可能久跪。 周氏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看着沈月柔恨得牙痒痒,偏偏还不能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儿子娶回来的这个狐媚子气出病来了。 沈月柔无辜地站在下首看着周氏,“婆母怎么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周氏目光阴冷的看着沈月柔,忽地,笑了一下。 “沈姑娘说得有道理,传膳。” 沈月柔的眼神也变了。 沈姑娘,她都出嫁了还叫她沈姑娘! 周氏这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份,她现在就是个无名无分的妾。 婆母这个身份天然压制她,她现在只能避让,沈月柔屈膝行礼道:“婆母既然要用膳,我就先退下了。” 周氏笑了起来,“既然来都来了,你就替我布菜。” 沈月柔感到有些不妙,强笑了一下,捂着肚子道:“我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侍奉婆母用膳了。” 周氏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嬷嬷顿时上前扶住了沈月柔,将她往餐桌前带去。 周氏冷笑了一声,“肚子不舒服?那不如今后你就跟我住,我有生产的经验,可以帮景明照看你,你觉得如何?” 沈月柔脸色白了一下,强撑着道:“多谢婆母的好意,我感觉肚子好多了,这就服侍婆母用膳。” 沈月柔觉得,要真跟这个老妖婆一起住,她腹中的孩子也许能平安降生,但是她可能就没命了。 看来今天怎么都逃不过去。 在今天之前,沈月柔从来不知道吃个饭还有这么多讲究。 周氏不让她将菜放进碗里,非要让她举着,说太烫了,凉一会,过了一会又说太凉了,重新夹。 一会让她挑鱼刺,一会说要喝汤。 最后说她蠢笨,打个汤都不会,让她举着鱼汤,周氏自己盛。 这一盛就盛了一炷香。 一顿饭吃完,沈月柔感觉自己的手又酸又胀,已经失去了知觉,周氏才大发慈悲地让她退下。 沈月柔低着头,眸中血丝遍布,满是恨意。 她跟沈昭宁针锋相对,她都从未受过这般折辱! 周氏,她们,走着瞧! 第26章 沈月柔以身做局 沈月柔回到凌云轩,死死咬着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翠竹小心翼翼地给她按摩着手臂经脉。 沈月柔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心中逐渐有了办法。 “翠竹,去给我烧一壶开水来。” 翠竹不敢多问,领命出去。 很快,一壶开水就放在了桌上。 沈月柔冷声道:“你出去,不要让人进来。” “是。” 沈月柔看着这壶还在冒着热气的开水,想到自己受到的折辱,狠了狠心,眼睛一闭,将双手放在了壶上。 下一刻,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沈月柔的眼泪瞬间决堤,簌簌而下。 她强忍着痛,没有松手,又坚持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将手松开。 全程沈月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汗珠顺着脸上控制不住颤抖的肉滑下,滴落在裙裾上。 深呼吸了几下,沈月柔看向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双手,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翠竹。” 守在门口的翠竹听见声音推门进来,看见沈月柔的手,差点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触及沈月柔冰冷的眼神,翠竹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身将门关上之后才快步走过来。 “小姐,你……你的手……” 沈月柔只道:“把水壶拿走,然后去将姑爷叫过来,就说,我不知怎么了,在屋里啼哭不止。” 翠竹诺诺应声,不敢耽搁,提着壶匆匆开门出去了。 沈月柔起身走到铜镜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脸色苍白,身形狼狈,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 沈月柔勾唇笑了笑,并没有打理自己的仪容,将烫伤的手拢在袖子里,趴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 等萧景明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心上人趴在桌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他还从没见沈月柔哭成这样过,当下心里就是一急,快步走了过去。 “柔儿,你怎么了?” 沈月柔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时露出自己哭得通红的小脸,还有被冷汗打湿的发丝。 萧景明看见沈月柔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 赶忙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咬牙切齿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是沈昭宁吗?” 沈月柔摇了摇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萧景明犹不相信,下意识抓住她的手,逼问道:“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袒护她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沈月柔痛呼一声,身体狠狠一抖,眼泪再次决堤。 是真t的疼啊! 萧景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向沈月柔的手。 目光触及沈月柔红肿起泡的手时,萧景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谁干的?” 沈月柔摇了摇头,只是掉眼泪,不肯说话。 萧景明冰冷的目光扫向一旁的翠竹,“你说。” 沈月柔想要伸手拉萧景明,阻止他再问,萧景明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再乱动二次受伤,看着翠竹不说话。 翠竹反应极快,马上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结巴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小姐今日只去了……去了……” “说!” 翠竹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小姐今日只去了二夫人处,给二夫人请安,回来就这样了!还请姑爷给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翠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萧景明怀中的沈月柔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萧景明听完后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转念萧景明就想到母亲对柔儿的态度,这两天还多次向他提过,让他命令沈氏搬出主屋,这段时日也不要再去找她。 由此可见,母亲定然是厌恶极了柔儿。 萧景明冲着翠竹留下一句“去请大夫给柔儿看伤”,转身就出了凌云轩。 整个人的气压极低。 想到一会儿的画面,沈月柔的嘴角愉悦地勾起来。 转头看向翠竹,道:“干得不错。” 原本想将手上的碧玉手镯赏给她,想到还没从沈昭宁那把嫁妆换回来,娘家也还没补贴,沈月柔的动作就顿住了。 沈月柔僵了一下,淡定道:“去请大夫来。” 为了治那个老妖婆,也为了后面不用去给她请安,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这口气她不出不快! 而且若是天天去她跟前侍奉,沈月柔怀疑自己不被她磋磨得流产,恐怕也会被气流产。 总的来说,今天这手伤得值。 …… 周氏那边。 整治了沈月柔,她这会心气都顺了不少。 嬷嬷在一旁恭维道:“还是夫人厉害,就没有您制不服气的女人,沈氏竟还想着跟您斗,不自量力!” 周氏看了看自己前几天染的丹寇,发现有些掉色了,打算下午重新染一下。 周氏得意道:“你也不看看老爷纳了多少妾室,还不是在我手底下乖觉地伏低做小,沈月柔在我这还嫩了点。” 嬷嬷刚想附和,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进了屋内。 “是吗?母亲真是好手段!” 周氏抬头看去,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语气。” 萧景明原本半信半疑,结果就听见了这段对话,顿时信了个十成十。 当即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 看着周氏,萧景明的气势弱了几分,可想到沈月柔的手,又硬气了起来。 “母亲,柔儿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怀了我的骨肉,你眼里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周氏眉眼一沉,这才刚回去竟然就告状了,看来还是惩治得不够狠! 周氏拍桌而起,“你就是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你的母亲,萧景明,你的《孝敬》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景明见母亲将沈月柔伤成那样,他来为自己的女人讨个说法,母亲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股叛逆劲瞬间被激起来了。 “母亲!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你错了呢?这些年你独断专行,如此强势,怪不得连父亲都不愿意再去你屋里了。” 最亲的人才知道刀子往哪里捅刀最痛,话刚出口,萧景明就有些后悔了。 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 周氏双目猩红,将手中的茶盏举了起来,最终还是没忍心在亲儿子头上再填一圈纱布,狠狠将茶盏砸在萧景明脚边。 萧景明被吓得抖了一下。 “逆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走之前萧景明还说了一句,“柔儿手受了伤,以后给母亲请安就免了。” 说罢萧景明转身就走,因为有些心虚,所以脚步没有半分留恋。 在他背后,周氏浑身脱力。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是她儿子,她为他筹谋了一辈子,到头来竟被他指着鼻子说她活该被夫君不喜。 这一刻对她心灵的打击是致命的。 “夫人,您……您消消气,二少爷只是一时昏了头,都是那狐媚子的错,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嬷嬷也被吓了一跳,此刻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安慰。 周氏神色冰冷,眼神狠辣,“不对劲,你去查,沈月柔那贱蹄子到底做了什么!” 周氏一字一顿地吩咐道。 “是。” 第27章 压制蛊毒 沧澜院。 沈昭宁此刻还不知道二房那边发生的事。 碧桃已经将药买回来了,一早上沈昭宁都在熬药,煮药浴。 这个压制蛊毒的办法需要内外结合,过程极为繁琐。 涉及萧砚辞能否平安,这个办法只有她知道,沈昭宁不敢马虎,全程自己亲力亲为。 碧桃有点疑惑地问道:“小姐,这药是给姑爷用的吗?” 沈昭宁点了点头,“我偶然得到一个药方,也许对夫君的身体有用,先试试。” 碧桃闻言也不敢懈怠,跟在沈昭宁身后打下手。 等萧砚辞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昭宁迎上去,低声道:“药都准备好了,等会用完膳夫君就试试。” 看着沈昭宁亮晶晶的眼睛,萧砚辞没拒绝,冷淡地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沈昭宁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想尽快试试,知道结果。 她毕竟不是善治蛊毒的大夫,只是自己中过这个蛊,恰好知道怎么压制。 沈昭宁没有百分百确定萧砚辞中的是蛊毒,只是结合一切来看,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可万一不是…… 那萧砚辞的病估计真的找不到治好的办法了。 沈昭宁希望萧砚辞能活下来,活得久一点。 萧砚辞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现在试试。” 沈昭宁应了一声,去将药端了上来。 药是碧桃亲自守着,一刻也不敢离眼。 递给萧砚辞的时候,沈昭宁又犹豫了。 万一不是蛊毒,这碗药会不会对萧砚辞的身体带来影响? 沈昭宁的手往回缩了缩。 下一刻,药就已经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端了过去。 不等沈昭宁说话,萧砚辞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才道:“好了,还有吗?” 沈昭宁愣了愣,没想到萧砚辞这么相信她,她给的“来路不明”的药,他就这么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全喝下去了。 听见他问,沈昭宁才讷讷道:“还要泡药浴,已经准备好了,在内室。” 萧砚辞一点也没啰嗦,起身就往内室走去。 沈昭宁在听到入水声后才突然回神,忙道:“水温如何?要加点热水吗?” “不必。”萧砚辞的声音混着氤氲水汽传出来。 沈昭宁点了点头,想起来他看不见,开口应了声好。 沈昭宁有些担忧,频频朝着里面张望,要不是萧砚辞估计不同意,她就冲进去了。 这药是她亲手配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不敢想。 内室。 萧砚辞其实对这个药没有抱太大希望。 只是沈昭宁眼中的期待太过夺目,忐忑的样子有些刺眼。 反正这药应该不至于毒死他,试试就试试。 沈昭宁昨晚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些思路,如果中原的大夫无法治他的病,他不妨试试其他国家的办法。 原本这么多年过去,遍寻名医也没治好他的病,他已经有些放弃了。 反正人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活。 正在萧砚辞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药悄然起反应了。 他泡在药浴里,温热的水汽蒸腾而上,药汁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带着苦涩的草木气息。 起初,他只是觉得皮肤微微发烫,像是寻常药浴的温热感,并无异样。 然而,渐渐地,一股细微的刺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那痛感并不剧烈,却像是无数细丝在血肉里游走,缓慢地缠绕、收紧。 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竟有些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束缚住。 萧砚辞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蛊毒在挣扎。 萧砚辞眸色一沉,心中隐约浮现一个念头。 沈昭宁的药,或许真的有用。 外间,沈昭宁坐立不安。 她攥紧帕子,目光频频望向内室的门。 按理说,药浴若是起效,萧砚辞体内的缠丝蛊会有反应,但具体是什么反应,她也不确定。 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蛊毒的反应也不尽相同,且她上辈子到死也没用上这个方子。 “小姐,您别太担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碧桃见她神色紧绷,轻声安慰道。 沈昭宁勉强笑了笑,却依旧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内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浴桶边缘。 沈昭宁心头一跳,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水雾弥漫间,萧砚辞半靠在浴桶边缘,面色苍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指节紧紧扣着桶沿,青筋微凸,显然在忍耐某种痛楚。 “萧砚辞!”沈昭宁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萧砚辞抬眸看她,眼底暗沉沉的,嗓音微哑:“……这药,确实有效。” 沈昭宁心头一松,随即又揪紧。 有效,意味着他体内的确潜伏着缠丝蛊! “蛊毒被药力刺激,正在反噬,你且忍忍。”她迅速冷静下来,出声安抚道。 萧砚辞点了点头,微微阖上眼,闭眼忍受着来自全身各处的刺痛。 沈昭宁眼神担忧地看着他,只见萧砚辞露在药浴上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扣在浴桶边缘。 可见这个过程极痛。 喝下去的药和泡着的药浴缓缓游走全身。 突然,萧砚辞浑身一震,吐出一口黑血。 沈昭宁被吓了一跳。 见他后面没有别的动静,估计吐出来的是毒血,才将心放下一点。 渐渐地,萧砚辞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呼吸也平稳下来。 缠丝蛊暂时被压制住了。 沈昭宁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萧砚辞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淡淡道:“多谢。” 沈昭宁一怔,随即摇头:“不必谢我,这药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彻底解蛊,还需找到下蛊之人。” 萧砚辞眸光微冷:“……我会查。” 第28章 需要辅以阴阳调和 “既然你对这药有反应,说明你确实是中了缠丝蛊,这只是第一个疗程,缠丝蛊是慢性毒,想要压制蛊毒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沈昭宁开口道。 萧砚辞颔首,身体的反应他自己能感受到。 经过今天的治疗,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是麻木的,僵硬的,那他现在的感受就是死了三年的身体突然活过来了。 萧砚辞看着沈昭宁,眼中的淡漠消散了些,“麻烦你了。” 沈昭宁笑得眉眼弯弯,这个法子管用再好不过了,“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萧砚辞看着她不说话,沈昭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这样聊天是不是不太对。 刚刚她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才闯了进来,没空管别的,满心都是担忧这药没用。 这会心绪平静下来,再看萧砚辞,注意到的就是他肌肉匀称的手臂线条和水面上的…… 沈昭宁脸突然红了,慌乱转身移开了视线,“我先出去了,夫君有别的吩咐再叫我。” 说罢沈昭宁快步出了内室。 直到在桌前坐下,沈昭宁还是感觉脸上发热。 “呀,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碧桃伸手摸了摸沈昭宁的脸,有点疑惑。 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就脸红了?难道是里面温度太高,中暑了? 不应该啊。 “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看?”碧桃征求沈昭宁同意。 沈昭宁听见要请大夫,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赶紧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没事,就是……就是……内室里面太热了,被熏得,对,吹吹风就好。”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小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小姐,那药有效果吗?”碧桃看向内室,目光担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碧桃觉得姑爷还是挺好的,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姑爷会帮小姐找回场子。 就是这身体着实让人担心了点。 碧桃生怕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就做了寡妇。 沈昭宁嘴角轻轻往上勾起,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有用。”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碧桃他们。 碧桃闻言一喜,打心底里替他们家小姐高兴。“真的?!” 沈昭宁笑着点了点头,叮嘱道:“但是此事不可对外言说,万一有人不想夫君好,故意使绊子。” 碧桃一下子就明白了,握拳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看好那些药的!” 沈昭宁欣慰颔首,想了想,柔声道:“你平时也可以看看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若是有机灵的尽管来与我说,不妨提上来做事。” 碧桃咬了咬唇,最后小声道:“我跟素荷很能干的。” 碧桃低着头,有些心虚,不敢看沈昭宁。 沈昭宁没生气,反倒是笑了一声,将碧桃拉到身边坐下,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这不是怕你们俩太累了吗?而且我有很多事要做,光靠你们俩人可不够,放心,你们从小陪我一起长大,谁都越不过你们俩去,你们的姑爷也不行。” 碧桃一听这话瞬间抬起了脑袋,嘴角都快飞上天了。“小姐放心!我会给小姐好好培养能用的人的!” 她刚刚那么说,无非是怕别人分走了小姐的目光,不再看重她们。 得了沈昭宁的承诺,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萧砚辞刚出来就听见了沈昭宁说的话,脚步顿了一下,嘴角不明显地往下压了压。 这点微末的变化沈昭宁当然看不出来。 见他出来,忙迎上去问道:“感觉如何?” 守在门外的萧临耳朵竖了起来。 萧砚辞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了不少。“效果很好。” 又询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昭宁回道:“药每天都需要喝,药浴一个星期泡一次即可。” 想到什么,沈昭宁灵机一动,补充道:“每次泡完药浴,还需要辅以阴阳调和,才能将效果发挥到最大化。” 说这话的时候沈昭宁目光卓卓的看着萧砚辞,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萧砚辞一时没懂,疑惑道:“是还需要喝一副药吗?” 沈昭宁摇了摇头,轻咬了下唇,声若蚊蝇,“古人说女阴男阳,阴阳调和,自然是指……” 沈昭宁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萧砚辞懂了。 萧砚辞想都没想,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沈昭宁猛然抬头,满脸不解,“为何?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行的?” 萧砚辞顿了一下,还是果断摇头,没有看沈昭宁,“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沈昭宁火气也上来了。 之前身体不好还能了解,现在都找到压制蛊毒的办法了,竟然还是拒绝她。 “萧砚辞,你是不是不行?” 萧砚辞一下子将头转了回来,盯着沈昭宁。 沈昭宁抖了一下,退后了一步。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事明明是萧砚辞理亏,当即昂着头道:“我不过是说了实话,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说完沈昭宁又嘀嘀咕咕的道:“之前是有可能要守寡,这下好了,不用守死寡,但是要守活寡!” 萧砚辞噎住,想说她放肆。 但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实在说不出来。 萧砚辞语气缓和下来,“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办法?” 沈昭宁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淡淡道:“没有。” 两人陷入僵持。 碧桃杵在一旁当鹌鹑,刚刚萧砚辞出来的时候没走,后面就没机会走了。 这会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恨不能两人把她当成空气。 门外的萧临终于忍不住了,推门而入。 “主子,你就从了少夫人。” 萧临一脸焦急,说出来的却全是虎狼之词。 萧砚辞一个眼刀飞向萧临,声音冰冷,“多嘴。” 沈昭宁这会正在气头上,站在一旁不接话。 萧砚辞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碧桃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临张嘴还想说什么,被萧砚辞用眼神威胁了,只好乖乖听命。 等人都走了,萧砚辞自知理亏,放下身段再次主动开口。 “圆房的事不急,这巩固的方法可否换一个?” 第29章 箫砚辞被扫地出门 沈昭宁终于肯把目光转回来。 虽然心里还有气,但冷暴力并没有什么用。 沈昭宁选择跟萧砚辞好好沟通一下。“你先回答我,为何不行?” 萧砚辞沉默良久,才对上沈昭宁的目光,解释道:“既然我现在身中蛊毒,谁也不知道这蛊会不会传染,万一它到了你的体内……” “不会。”沈昭宁斩钉截铁道。 她上辈子看过有关缠丝蛊的所有资料,对于这个她可以确定。 萧砚辞闭嘴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重新郑重开口。 “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但孩子这事急不得,就算我们圆房了,也得看缘分。” “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我不想要孩子。” “至于你在侯府的地位,诰命在身,你不必在任何地方抬不起头。” 萧砚辞的声音不疾不徐,将沈昭宁的心思剖析得一清二楚。 沈昭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萧砚辞率先道:“娶了你,却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还不等沈昭宁趁热打铁,萧砚辞的声音冷硬下来,接着道:“但圆房的事,我暂时不能答应。” 沈昭宁的脸色一垮,扭头道:“我回头再想个其他的法子,既然没什么事儿,夫君就先出去。” 萧砚辞沉默。 带着萧临走出去萧砚辞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不对,这不是他的卧房吗? 萧砚辞揉了揉额头,罢了罢了。 男子汉大丈夫,在哪不能睡,不就是睡书房吗? 萧临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劝,“主子,你就从了少夫人,清白哪有命重要啊!” “主子,那药到底有没有用?你还没说呢。” “少夫人是您正儿八经拜了堂的妻子,而且少夫人容色倾城,主子为什么就是不答应?” 萧临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刚沈昭宁说的一句话:你是不是不行? 旋即,萧临惊讶得瞪大了眼,往萧砚辞的下半身,“主子,你不会真的有隐疾?” 萧砚辞冷冷地看着萧临:“你已有取死之道。” 萧临整个人一抖。 完了! 主子的病能治,他太过激动,刚刚简直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萧临的话戛然而止,杵在萧砚辞身后当起了背景板。 萧砚辞耳边终于得了一时半会儿的清净。 …… 屋内,沈昭宁被萧砚辞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够呛。 碧桃进来,低声问道:“姑爷还是不同意圆房吗?” 沈昭宁点了点头,满面愁容。 碧桃叹了口气,同样满脸忧愁。“可惜姑爷身子不好,得提前吃药才能跟小姐圆房,不然的话偷偷给他下春药不就行了,反正你们是夫妻。” 沈昭宁一愣,旋即眼睛亮了起来。 好办法! 萧砚辞既然中的是蛊毒,那大夫此前把的脉就不准了。 身体虚弱也是因为蛊毒的影响。 如果还是担心,那大不了等再过几个疗程,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可以给他用虎狼之药了! “碧桃,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沈昭宁期待地看着碧桃。 碧桃想了想,点了点头,纠结道:“奴婢倒是听说过哪有,但姑爷的身体,恐怕不能用。” 沈昭宁大手一挥,“无妨,我们煎的药有效果,现在不能用,等过段日子就能用了。” 小姐都这么说了,碧桃当然是听自家小姐的,“好,我下次出门就去买。” 沈昭宁叮嘱了一句,“记得偷偷行事,别被人看见了。” 这种事可不能被人看见。 沈昭宁心情甚好,既然决定用强的,那萧砚辞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反正萧砚辞最近都得喝她熬的药,等时机成熟了她有的是机会下手。 “哦对了,小姐,还有一事禀报。” 沈昭宁看向碧桃,“何事?你说。” 碧桃凑近沈昭宁,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如数告知,“二房那边出事了。” “今日三小姐去给二夫人周氏请安,听说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全是水泡,吓人的不得了!” 沈昭宁眉毛挑了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才几天,周氏应该不会那么没脑子才对,把针对沈月柔放在明面上。 碧桃见沈昭宁不信,又道:“是真的!二少爷还去二夫人那闹了一通,母子二人大吵一架!好多下人都看见了。” 沈昭宁沉思了一下,看来应该是真受伤了,不然萧景明不会那么失态。 但要说这件事里面没有沈月柔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没想到这么快二房就闹起来了。 闹,越乱越好。 沈昭宁看天色还早,让碧桃把嫁妆里的铺子都整理出来,出嫁四日了,她想去铺子上看看。 晚上沈昭宁只让碧桃把药送去书房,没让人请萧砚辞回来。 于是萧砚辞又在书房睡了一晚。 …… 次日清晨,沈昭宁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碧桃低调地从侯府侧门离开。 她手里有三家铺子和两个庄子,都是母亲留给她的。 一间绸缎铺,一间香料铺,还有一间书肆。 庄子都在京城外,今日是来不及去看了。 “先去绸缎铺。”沈昭宁上了马车,吩咐道。 碧桃有些担忧:“小姐,咱们就这么去,会不会被掌柜的糊弄?” 沈昭宁轻笑一声:“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些年白氏把持沈府,母亲留下的东西一直被她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捏在手里。 这些铺子的收益大半都进了她的口袋。 如果不是沈昭宁出嫁,不得不把这些东西还给沈昭宁,她也舍不得吐出来。 而且,若不是沈昭宁带着萧砚辞硬刚,抢回了嫁妆,现在这些东西可还在沈月柔手里呢。 如今沈昭宁嫁入侯府,又得了诰命,自然要把这些产业收回来。 第30章 巡视铺子 马车在城南最繁华的街市停下。 沈昭宁抬头看向“锦绣坊”的招牌,铺面宽敞,客流如织,看起来生意极好。 她带着碧桃走进去,立刻有小二迎上来:“这位夫人想看看什么料子?咱们这儿新到了江南的云锦” 沈昭宁没接话,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最后才笑道:“你们这卖得最好的料子都给我介绍一下。” 小二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三分。 面前这位年轻夫人容貌昳丽,举手投足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客户, 小二殷勤地引着沈昭宁往里面走:“夫人您可来巧了,前日刚到了一批上好的云锦,这花色” 沈昭宁状似认真地听着,手指却不着痕迹地抚过布料边缘。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眉头微蹙——这云锦质地粗糙,分明是次品。 “这匹多少钱?”她指着最贵的一匹问道。 “回夫人,这匹要二十两银子。”小二满脸堆笑。 沈昭宁轻微颔首。 真正的上等云锦,这个价格连一半都买不到。 锦绣坊的东西虽说名头以次充好,价格倒是实惠,没有漫天要价。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店内的客人,心里就有数了。 锦绣坊最大的消费群体还是小富之家的女眷,她们父兄一般收入不高,不足以她们订购真正的上等布料,但又需要得体地装扮自己。 锦绣坊的东西虽说是次品,但到底是真货,有些瑕疵,乍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也正是锦绣坊客人络绎不绝的原因。 京城富贵人家多不胜数,但更多的还是像这样人家。 这样的运行模式倒是可以继续沿用。 “把你们掌柜叫来。“她突然道。 小二一愣:“夫人是” “就说东家来了。”沈昭宁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章,正是锦绣坊的东家印信。 小二脸色骤变,慌慌张张地往后院跑去。 不多时,一个圆脸中年男子快步走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少、少夫人!”王掌柜匆匆赶来,“小的不知您今日要来” 察觉到周围的客人频频往这边张望,沈昭宁打断了他,“进去说。” “是!” 到了内院,沈昭宁坐在主位,沉默不语, 王掌柜额头上的汗珠滴到眼睛里,酸涩感瞬间溢满眼眶,他没敢动,在下首赔着笑。 沈昭宁终于开口道:“去把账本拿过来我看看。” 王掌柜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近日忙乱,要不东家等过两日再来,我整理好了您也方便查看。” 沈昭宁睨了他一眼,“方便看你做的假账吗?” 王掌柜一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小的不敢!” 沈昭宁不容他辩驳,“那就赶紧拿来。” 王掌柜知道逃不过,只好起身去拿账本了。 沈昭宁低头看账本,屋内安静极了,良久,沈昭宁才抬起头来。 沈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账做得如此错漏百出,她差点被气笑了。 怕是压根没想过她会来,账本记得简直随心所欲,沈昭宁沉下脸,“王掌柜,我母亲在世时,这铺子每月盈利至少五百两。怎么到了你手里,账上就只剩一百两了?” 王掌柜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这这两年生意不好做” “是吗?”沈昭宁拿起柜台上的账本随手翻看,“上月卖给李尚书家的十匹云锦,账上只记了五匹。剩下五匹的银子,进了谁的腰包?” 王掌柜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少夫人明鉴!这都是白夫人指使的!她说说您迟早要嫁出去” “够了,”沈昭宁冷声打断,“给你三日时间,把贪墨的银子一文不少地补回来,否则” 她轻轻拍了拍账本,“咱们衙门见。” 离开锦绣坊,碧桃小声道:“小姐,就这么放过他?” 沈昭宁勾唇一笑:“急什么?先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第二站是香料铺“凝香阁”。 比起绸缎庄,这里的生意冷清许多。 沈昭宁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掌柜是个瘦削的中年妇人,见沈昭宁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夫人要什么香?” 沈昭宁没答,而是走到货架前,指尖抹了一下,沾了满手灰。 “铺子多久没打扫了?”她问。 妇人撇嘴:“生意不好,打扫了也没用。” 沈昭宁冷笑:“生意不好,是因为你把上好的沉香换成了劣质货,客人买过一次就不会再来。” 妇人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查查库房就知道。”沈昭宁看向碧桃。 妇人顿时慌了:“你、你是谁?!” 沈昭宁冷冷的看着这夫人道,“我是这铺子的东家。” 妇人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少夫人饶命!是、是白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沈昭宁眯起眼:“白氏?” “碧桃,去请牙行的人来。”她吩咐道,“这铺子,我要换个掌柜。” 就算有白氏插手,将铺子经营成这样,足以见得这个掌柜是个既没能力,又没忠心的人。 留着没什么用。 掌柜们的身契都跟东家印章一起在她手里,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掌柜都没见过沈昭宁,却在她拿出印章后态度大变。 最后一间是书肆“墨香斋”。 让沈昭宁意外的是,这间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书架一尘不染,书籍分类明确,甚至还有专门的区域供客人阅读。 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见沈昭宁进来,彬彬有礼地拱手:“夫人想找什么书?” 沈昭宁打量他几眼:“你是掌柜?” 年轻人点头:“在下姓陈,名墨,是这间书肆的掌柜。” 沈昭宁直接拿出了东家印章,表明身份。 陈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少夫人。账本在柜台,您随时可以查看。” 沈昭宁挑眉:“你不怕我查账?” 陈墨坦然道:“铺子本就是您的,查账是应当的。” 他指了指书架,“况且,这些年的收益,大半都用来添置新书了。” 沈昭宁翻开账本,发现每一笔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客人借阅的登记册。 “你做得很好。”她合上账本,“以后继续留着。” 陈墨拱手:“多谢少夫人。” 离开书肆,碧桃忍不住道:“小姐,这陈掌柜倒是老实。” 沈昭宁点头:“母亲当年选的人,果然不错。” 这陈掌柜有些文人的傲骨,白氏恐怕没在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三间铺子都巡视完了,沈昭宁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 “回府。” 第31章 遇到故人 沈昭宁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急速停了下来,正在休息的沈昭宁差点摔倒。 碧桃眼疾手快扶住了沈昭宁,然后一撩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一脸为难,“这……路上突然有人晕倒了,挡了路。” 碧桃往马车前看了看,确实有个小孩倒在了路上。 碧桃转身跟沈昭宁禀报,沈昭宁蹙了蹙眉,出了马车。 原本是打算去看看那小孩的,一个妇人突然冲了出来。 妇人满脸焦急,跪在地上将小孩抱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样?没事?” 那孩子躺在妇人怀中不省人事,妇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片刻后,妇人的目光瞪向马车上站着的沈昭宁。 晕倒的孩子,孩子旁边停着的马车。 很难让人不多想。 沈昭宁看到妇人的目光后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好像很容易让人误会。 当即开口道:“我们的马车只是途经此处,并未撞到孩子。” 妇人还有些不相信,有路过的好心人就多嘴说了两句,“人家确实没撞到孩子,你孩子刚刚自己晕路上了。” 有不少人附和了两声。 这下妇人不得不信了,带着歉意对沈昭宁道:“对不住,是我误会了。” 随后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孩子身上,不住地叫喊着孩子。 沈昭宁站得高,视角也好,看了那孩子两眼,提醒道:“我观孩子满脸通红,恐怕是中暑了,赶紧送去医馆。” 妇人反应过来,赶紧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半晌还是两手空空,面上露出苦涩,抱着孩子无助地哭了起来。 沈昭宁看她穿着朴素,面上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包袱,恐怕是外地进京寻亲的。 隐隐地,沈昭宁觉得妇人有些眼熟。 “你带着孩子上来,我送你们去医馆。”沈昭宁温声道。 那妇人一怔,旋即艰涩开口,“我身上没钱看大夫了。” 沈昭宁态度依然温和,“相逢即有缘,诊金我帮你付,快上来,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妇人看了看沈昭宁,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孩子,最终咬了咬牙,上了马车。 一路上车厢内安静极了,沈昭宁没跟她攀谈什么。 孩子还病着,想也知道人家估计没什么聊天的心情,她要是开口,人家还得花费精力应付她。 她们距离医馆不远,又是赶马车,很快就到了。 碧桃带着银子送妇人和那个小孩进去,沈昭宁留在马车上。 沈昭宁观察了一路,总算想起那妇人是谁了。 她上辈子见过这妇人一面,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宴会上,素不相识的妇人替她说话。 原本沈昭宁起了结交之心,可还没来得及再见,她就死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 碧桃此时掀帘子进来了,低声道:“没什么大碍,大夫在施针。” 沈昭宁点了表示知道了,马车没走,就停在医馆门前。 孩子已经醒了,虚弱地睁眼看她。 宋锦玉几乎喜极而泣,她还以为…… 看着门口的马车,宋锦玉不知道沈昭宁为什么帮她,但她感激沈昭宁救了孩子一命。 宋锦玉抱着孩子进了马车,一进来,把孩子放下后她就朝着沈昭宁行了个礼。 “宋锦玉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若有夫人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沈昭宁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碧桃也带着孩子到一边。 沈昭宁开口道:“我看你风尘仆仆,还带着包袱,你们可是进京寻亲?” 宋锦玉点了点头,苦涩一笑,“不瞒夫人,我家本是一方乡绅,后来突生变故,只剩下我跟浩儿二人,迫不得已,只好进京寻找孩子的父亲。”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或许我有所耳闻也说不准。” 宋锦玉眼睛一亮,期待地道:“我夫君名叫方毅,夫人可曾听过?” 沈昭宁愣了一下,这名字……怎么跟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但是面上沈昭宁没有表现出来,冥思苦想一番之后摇了摇头。 宋锦玉不免有些失望。 沈昭宁道:“寻人还不知要多久,孩子又中暑了,我是武安侯府的大少夫人,不若你先跟我回去,我派人在京中帮你打听,如何?” 宋锦玉下意识地想拒绝,看到儿子苍白的小脸,拒绝的话在嘴角转了一圈,变成了:“那就叨扰夫人了。” 宋锦玉想着,虽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现在自己已经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了。 对方报出了名号,既是侯府,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可图谋的。 不如先听她的,等找到丈夫了再报答这位夫人。 马车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是四个人。 直到看见武安侯府的牌匾,宋锦玉才松了口气,这位陌生的夫人没骗她。 进了沧澜院,沈昭宁让碧桃把偏院收拾出来给宋锦玉住。 午膳时沈昭宁提前命人去告知了萧砚辞,让他在书房用膳,她今日有客人招待,所以吃饭的时候就只有沈昭宁和宋锦玉在, 孩子已经提前吃过睡下休息了。 等一起吃完饭,沈昭宁也把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 沈昭宁皱紧眉头,细细回想宋锦玉说的话。 宋锦玉家以前是乡绅,她救了一个落水的书生,故事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小姐和书生互生情愫。 宋锦玉的父亲只有宋锦玉一个女儿,再加上“方毅”确实学识不俗,容貌出色,做事也进退有度。 于是她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让“方毅”入赘。 两人也过了两年柔情蜜意的日子,后来“方毅”进京赶考,从此没了音讯。 久寻不到人,她父亲只好让宋锦玉自立门户,彼时她已经生下了宋明浩。 可就在几个月前,家里突遭横祸,一行土匪杀上了宋家,除了出门访友的宋锦玉和她身边的宋明浩,无一生还。 宋锦玉不知是仇家寻仇,还是有人惦记上了她们家的家财,官府久未找到凶手。 她后来又遭遇了两次刺杀,幸亏她提前雇了人保护自己和孩子,才没有惨遭毒手。 不敢在待在那里,她带着孩子和仅剩不多的家财,一路上京,寻找丈夫方毅的踪迹。 等到了上京,到处打听可有听闻叫方毅的书生,也一直没消息。 今天银子已经花完了,在她向书肆打听消息的时候,孩子因为中暑不适,跑了出来,晕倒在了沈昭宁马车前。 这是宋锦玉告诉她的消息。 而沈昭宁记得,上辈子她跟宋锦玉认识时,她的丈夫,不叫方毅。 第32章 萧临:磕了! 宋锦玉后来的丈夫叫方瀚文,此人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上次科举的探花。 如果消息没错,那方毅应该就是方瀚文, 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人,就是因为他改了名字,刻意隐瞒,拦住了消息。 记忆中那场宴会就在不久之后,宋锦玉作为方瀚文的妻子入席,当时沈昭宁被刁难,宋锦玉站出来帮她说话。 本想找机会与她结交,她却在宴会途中被叫回了家中。 没过几日,就听闻她病逝了。 再后来……方瀚文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做继弦。 这些事单看好像没什么,但连在一起……就很耐人寻味了。 上辈子她只听说探花的妻子找到京中,探花郎激动得喜极而泣,将人迎入府中。 还带糟糠之妻参加宴会,积极帮她融入京城。 可惜他这位发妻没什么福气,还没好好享几天清福,人就没了。 过了两年,方瀚文再娶国子监祭酒之女,早已没人记得这个只出现了几天的发妻。 沈昭宁一时有些纠结,要不要将方毅就是方瀚文的事告诉宋锦玉。 上辈子也不知道她最后从哪得到的消息,直接找上门去,没一个月就死了。 如果告诉了她,那她的结局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 可她本来就是来找寻自己的夫君的,不告诉她,她迟早也会知道。 而且还可能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 在屋中纠结了良久,沈昭宁最后下了决定,这件事得告诉她。 但不是现在。 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顶多听说过方瀚文的探花之名,不可能那么快的时间就知道方毅就是方瀚文。 得过几天才能找机会说查到了,告诉她真相。 至于她如何选择,是去是留,就不是沈昭宁能左右的了。 事情想明白,沈昭宁也就不纠结了。 唤来碧桃问道:“药可有按时送过去?” 碧桃点头,“奴婢都亲手交到姑爷手上了,每次去提的都是食盒,应该没有人知道。” 沈昭宁点了点头,这事儿是她的意思,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药方更换过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出去。 恰巧她现在院里有伤员,碧桃亲自熬药也说得过去。 碧桃提醒道:“今天中午的药还没送过去,已经熬好了,奴婢现在过去吗?” 沈昭宁想到自己还有求于萧砚辞,便开口道:“你把食盒给我,我自己去。” …… 书房门口。 沈昭宁提着食盒,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片刻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萧临看见是沈昭宁,愣了一下,拱手道:“少夫人。” 萧砚辞闻言抬头,有点疑惑地看了沈昭宁一眼。 不是说有客人吗,怎么跑到书房了。 沈昭宁径直走进来,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萧临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沈昭宁笑得温婉,“夫君,我来给你送药。” 萧砚辞颔首,什么都没问,打开食盒端起药一饮而尽。 沈昭宁心中暗自惊叹,这人每次喝药都是这样,就不嫌苦吗? 还有这万一要是有人给他下毒怎么办? 问都不问一下,端起来就一口闷,真是毒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沈昭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怕苦吗?” 萧砚辞顿了一下,才道:“苦,但是慢慢喝会更苦。”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昨天两人不欢而散,萧砚辞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来给自己送药。 沈昭宁则是有些尴尬,昨天将人扫地出门,结果今天就有求于他。 但事关沈淮序,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且来都来了,沈昭宁当昨天的事儿不存在,硬着头皮道:“夫君这里可还有像萧临这样的侍卫?能否借我一用?” 萧砚辞有点诧异沈昭宁会跟他借人,一时没有说话。 沈昭宁想了想,要借人家培养的精英,怎么用总要说一声。 借人的话都说了,后面的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名叫沈淮序,因为从小养在我继母膝下,行事有些糊涂,现在继母怀孕了,我担心他出事,想跟夫君借两个人盯着他。” 沈昭宁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聪明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怕继母对他弟弟下手。 夫妻一体,非必要沈昭宁不想隐瞒。 何况她与继母不合这件事,回门那天萧砚辞就知道了。 萧砚辞唤萧临进来,问道:“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回来?” 萧临如实答道:“就这一两日了。” 萧砚辞抬眸看向沈昭宁,沉吟片刻后道:“我的人这两日后回京,届时让他带人去盯着沈淮序。” 沈昭宁微微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多谢夫君。” 萧砚辞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淡淡道:“不必言谢。” 沈昭宁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萧砚辞突然开口。 沈昭宁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萧砚辞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她:“这是侯府的暗卫令,若有急事,可凭此调动萧临他们。” 沈昭宁一怔,没想到他会给她这么大的权限。 沈昭宁没接,疑惑问道:“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萧砚辞淡淡开口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那里好像无人可用,给你你就拿着。” 他这态度,好像给出去的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沈昭宁知道,暗卫可不是一般的侍卫,他们实力超群,极难培养,据说个个都以一当百,而且忠心耿耿。 一般的官宦人家养不起暗卫。 起码沈家就没有。 结果萧砚辞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给她了。 见萧砚辞保持着递令牌的动作没动,沈昭宁将令牌接了过来。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触到一片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下意识问道。 萧砚辞收回手,神色如常:“无妨。” 沈昭宁盯着他的脸色,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药有没有效果?” 萧砚辞顿了顿,点头:“好些了。” 沈昭宁仔细观察他的气色,确实比前几日精神了些,心中稍安。 将令牌递出去后萧砚辞就一直垂眸看书,便道:“夫君既然在忙,那我先回去了。” 萧砚辞轻轻“嗯”了一声。 沈昭宁握紧令牌,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萧临才一脸八卦的问道:“主子,那可是暗卫令,你就这么给少夫人了?就不怕她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吗?” 萧临只是好奇,质疑是没有的,他无条件服从萧砚辞的命令。 萧砚辞看都没看萧临一眼,甩给他两个字:“多嘴。” 萧临毫不介意被骂了,不大灵光的脑子闪过一丝明悟,主子这是认可少夫人了。 令牌在手,见她就要如同见到主子。 萧临:磕了! 第33章 沈淮序出事 时间转眼来到两日后。 萧远和萧文两人回府复命。 书房。 “主子,你让我们查的事有眉目了,萧陌还在那边盯着。” 禀报完后两人等着萧砚辞的下一步指示。 萧砚辞眸色沉沉,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后面此事全权交由萧陌负责,我有事吩咐你们。” 萧远和萧文恭敬应是。 萧砚辞开口道:“你们两人一明一暗,去跟着少夫人。” 怕他们误会,萧砚辞又补充了一句,“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萧远和萧文对视一眼,心中暗暗震惊,领命出去了。 萧临就在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张嘴就想跟他们说话。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往角落去了。 “来来来,我们有话问你,主子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让我们去跟着少夫人。”萧远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萧临一脸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谁让你们出任务把我丢在家里,我是不会说的!” 萧远和萧文彼此对视一眼,齐齐邪魅一笑。 一炷香后,萧临被按在树上,龇牙咧嘴地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等二人把他放开,萧临瞬间跳脚,“你们俩以多欺少!是人啊?!” 萧远不语,只是一味地撩袖子。 萧临秒懂,急忙制止,“行了啊行了啊!我告诉你们!” “总之就是,少夫人有办法治好主子,主子现在已经认可她了,还把暗卫令给了她,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你们跟着她准没错。” 萧临语气平淡,萧远和萧文却是瞬间炸锅了。 一向寡言的萧文都没忍住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主子有救了?” 萧远虽然没说话,可也不错眼地盯着萧临。 萧临看他们的反应,也装不下去了,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是真的,你们没感觉到吗,主子比以往更有气色了。” 萧远和萧湛想了想,还真是。 萧远疑惑道:“这么多年我们找了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主子,难道少夫人是隐世的神医?” 萧临摇了摇头,向他们解释道,“不是,主子是中了南疆的蛊,所以中原的大夫才看不出来,少夫人恰好知道怎么压制。” 二人闻言神色一急,“怎么会是南疆的东西?那蛊解了吗?” 萧临面色沉重下来,“还没有,少夫人只知道怎么压制,不过……知道病根所在,起码有希望。” 砰!! 萧远一拳砸在树干上,神色阴狠,“别让我查到是谁给主子下的这玩意,不然,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另外两人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这些人都是孤儿,如果不是萧砚辞,他们早死了。 这些年萧砚辞供他们吃喝,给他们请师傅教会他们本领,萧砚辞的安危于他们而言,比自己的命更珍贵。 本来萧远和萧文对于终止目前跟进的任务,去保护一个闺阁女子,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忿的。 现在也没什么怨言了。 在他们眼里,沈昭宁救了萧砚辞,那就等同于救了他们。 二人商量了一番,萧文擅长隐匿身形,就由他在暗处保护沈昭宁的安危。 萧远相对来说处事更加周全,他负责出现在沈昭宁面前,听候差遣。 商议完后二人去往主屋,萧临继续跟在萧砚辞身侧。 主屋,碧桃进来禀报,“姑爷的人来了。” 沈昭宁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萧远和萧文进来后就恭敬地行了个礼,“属下拜见少夫人。” 萧远开口道:“有什么事少夫人尽管吩咐我去做。” 沈昭宁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萧砚辞已经提前吩咐过他们了,是真把自己培养的精英借了出来。 沈昭宁也不墨迹,直说道:“我需要你帮我盯着我弟弟,沈淮序,盯着他的同时保护他的安危,若是不危及性命不必管他,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听完沈昭宁的吩咐,萧远拱手道:“少夫人放心,属下会盯紧沈公子。” 沈昭宁点点头,又叮嘱道:“若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萧远领命而去。 沈昭宁看向站着没动的萧文,萧文拱手解释道:“属下是主子派来保护您的安危的。” 沈昭宁一愣,没想到萧砚辞还有这层考量。 但是……让萧文一直杵在这也不是个事。 萧文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拱手道:“我这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会打扰到少夫人的。” 沈昭宁看出来了,萧文的人设应该是武力值高强,但是嘴笨话少的那一类型。 沈昭宁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离得稍远一些吗?我不喜欢与人交谈时被听到。” 虽说她也没什么要瞒着萧砚辞的,但这个还是得提前说清楚,她不想时时刻刻有个监控盯着她。 萧文马上点头,确认沈昭宁没有别的吩咐后闪身出了屋,在院子里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沈昭宁猜测他估计是蹲在院外的大树上了。 碧桃端来热茶,小声道:“小姐,您就这么信任姑爷的人?” 沈昭宁抿了口茶:“用人不疑。” 况且,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碧桃出去查看,很快回来禀报:“小姐,沈府来人了,说是大少爷在赌坊闹事,被人打断了腿!” 沈昭宁手中的茶盏“砰”地落在桌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沈府的小厮说,大少爷现在被抬回府了。” 沈昭宁没想到白氏的动作这么快,萧远这才刚出院子呢,沈淮序就已经出事了。 沈昭宁猛地站起身:“备马车,我要回沈府。” 第34章 拱火的白氏 沈府,一片混乱。 沈昭宁刚进门,就听见沈淮序在屋里嚎叫:“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快步走进内室,只见沈淮序躺在床上,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如纸。 白氏坐在床边抹眼泪,沈明辉则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父亲。”沈昭宁行礼。 沈明辉随意点了下头,蹙眉看着沈淮序。 沈昭宁没理会他的冷淡,径直走到床前:“大夫怎么说?” 白氏抽泣道:“大夫说说序儿的腿怕是” 沈淮序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节泛着青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声音虚弱却依然恭敬:“母亲不必忧心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白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柔声道:“你别怕,府里会给你善后的。” 沈明辉闻言却是暴怒:“他去的是赌坊!这种地方,是他该去的吗?我看这腿断得好!看他还怎么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沈淮序是沈明辉唯一的儿子,他对这个长子还是很看重的。 只是因为这些年沈淮序整日无所事事,行事荒唐,慢慢的沈明辉也就对他失望了。 沈淮序整个人萎靡不振,靠在床头没有说话,手却紧紧攥着被子。 沈明辉犹不解气,失望道:“我以为你只是没本事了些,却没想到你还这般胆大妄为!”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扫过白氏,此事,绝对是她的手笔! 而且到了现在她还在拱火,话说得好听,让沈淮序别怕,一切有府里会为他善后。 实际上直戳沈明辉的肺管子。 作为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人,却是一个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之辈。 如今还粘上了赌博,要家里善后。 沈明辉听了这话不炸才怪。 若是有别的儿子,恐怕已经当场放弃沈淮序了。 沈昭宁的目光在白氏尚不明显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 明明上辈子没有这个孩子,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沈昭宁并没有阻止沈明辉骂沈淮序。 就算是白氏做局,可若是沈淮序不动这个想法,谁也不能按着他的头去赌。 还在赌坊闹事,被人打断了一条腿送回来,沈淮序此次该骂。 至于他的腿,沈昭宁不是很担心,应该能治。 上辈子沈淮序被打断腿时,白氏找来的大夫说他好不了了。 沈昭宁被萧景明和当时的婆母周氏绊住了脚,一时过不来。 等后面事情处理好,重新给沈淮序请大夫看伤的时候,大夫说,若是及时治疗,不会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晚了。 沈昭宁观他现在的伤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估计和上辈子是同一情景,同一人,同一力道打下去的。 只要后面别让白氏的大夫给他看病就没问题。 沈明辉骂也骂了,沈淮序神情难得萎靡。 沈昭宁转头对沈明辉说道,“父亲,弟弟这次怕是被人设计了,不然怎会突然去赌坊?” 白氏心头一跳,转过头来慈爱地道:“序儿平日里就调皮,这次他腿都断了,就不要再提他的伤心事了。” 沈昭宁冷冷地盯着白氏,语气不容置疑:“正是因为他腿都断了,才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带他去的这种地方!” 白氏还想劝阻,装作一副为沈淮序着想的模样,“算了昭宁,你给序儿留点面子。” 沈昭宁不理她的话,目光直视沈淮序,声音冷沉,“你自己说,谁带你去的?” 沈淮序才刚犹豫了一下,沈昭宁便冷声道:“这事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不介意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沈淮序无端感觉自己的另一条好腿也疼了起来。 白氏连忙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愿说便算了。” 沈淮序看了一眼沈昭宁的表情,弱弱开口道:“是永昌伯府的庶子带我去的。” 沈明辉此时眉头一皱,“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提起永昌伯府的庶子,京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寻常纨绔敢做的事儿,他一样不落,那些纨绔不敢做的事,他更是个中翘楚。 仗着自己在宫里有位当皇妃的姐姐,在京中无恶不作。 沈淮序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沈淮序便解释道:“前两日我出去斗蛐蛐,结识了这位永昌伯府的庶子,发现他跟传闻中一点不一样,我们便成了朋友。” “今天他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看到赌坊的时候我就想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留了下来,后来我不知怎的,跟赌坊的混混打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兄已经不见了,赌坊人多势众……” 沈昭宁眉头紧蹙,这事怎么会跟永昌伯府扯上关系,不应该是白氏安排的吗? 她什么时候跟永昌伯府有联系了? 而且,沈淮序的状态也很蹊跷…… 沈昭宁看着沈淮序道:“你刚刚说自己糊里糊涂的就进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印象?” 白氏闻言却笑道:“序儿不过是怕父亲的责罚才这么说,这腿长在自己身上,哪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又转头嗔怪地瞪了一眼沈明辉:“你看看你,也真是的,孩子吓成这样,孩子平安回来就是好事,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第35章 此事必须查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沈明辉感觉自己无端又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当即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还惯着他!去赌房赌钱也就罢了,现在满嘴没一句实话!” 沈淮序张嘴想要解释,白氏却压根不给他机会,已经劝上了。 “老爷~你就别生气了,消消火,他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老爷你太凶了。” 沈淮序有种有口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里十分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昭宁内心冷嘲了一声,白氏这手段还真是十几年不曾变过。 过去的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看明白白氏的用意。 这几句话看似是在给沈淮序求情,却几乎坐实了沈淮序就是不敢承认错误,才会满口推托之词。 沈昭宁沉声开口道:“我相信弟弟,他既然说自己神志不清,那极有可能是被下了什么乱人心智的药,恳请父亲查一查。” 沈淮序愣住,看着沈昭宁,心里那点憋屈好像莫名就散了。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和白氏不信他,起码阿姐是信他的。 这就够了。 沈淮序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氏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笑道:“哪有这样邪乎的药,更何况,刚刚大夫不是才给序儿看过腿伤吗?他都没说有什么问题。” 沈昭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被白氏说服了。 就在白氏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沈昭宁轻笑了一声,道:“所以我怀疑,这个大夫医术不精,不如重新请个大夫入府,替弟弟诊治。” 白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勉强。“怎么会呢?我们家不是一直请的永春堂的大夫吗,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几家药堂之一的大夫。” 沈昭宁看向沈明辉,开口道:“还是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放心点,毕竟弟弟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嫡子,总不能真让他跛脚,走出去别人也会笑话我们家的。” 沈明辉闻言点了点头,“确实要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务必把他治好!” 有个去赌坊斗殴,被人打跛了脚的儿子,他沈明辉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沈淮序是沈家唯一的儿子,他只能指望他了。 白氏肚子里的那个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能不能长成还是未知数。 沈昭宁笑道:“那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沈昭宁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老爷,不好了!赌坊的人带着借据上门了,说说少爷欠了他们八千两银子!” “八千两?!”沈明辉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你这个逆子!”沈明辉瞪向沈淮序,之前他可没说这个事。 沈淮序闻言猛地抬头,满脸错愕:“不可能!我明明只借了五百两”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因腿伤跌回床上,疼得冷汗涔涔。 白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淮序:“序儿怎么如此糊涂,这可是八千两!” 她转向沈明辉,眼中含泪,“老爷,序儿此次虽说混帐了些,可他是府中嫡子,不能不管他啊!” 白氏就是要一点一滴蚕食沈明辉对沈淮序的那点父子之情。 一次沈明辉能忍,那要是无数次呢? 反正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沈淮序做得够多了。 今天先是多了一件在赌坊斗殴的事,再来一件赌博欠下巨债,沈明辉只会对沈淮序更失望。 沈昭宁冷眼看着白氏做戏,缓步走到窗前。 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三个彪形大汉在前院叫嚣,为首地抖着一张盖了红印的借据。 “父亲。” 沈昭宁转身时脸上已换上忧色,“女儿听闻吉祥赌坊背后是永昌伯府的人,他们惯会做这种利滚利的勾当。” 沈明辉脸色一变。 永昌伯府与皇家有关联,又是永昌伯府的庶子带沈淮序去的赌坊,沈淮序不会是被做局了? 就在这时,沈淮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白氏见状,连忙用帕子给沈淮序擦汗:“老爷,序儿伤得这么重,不如先…” “查!必须查清楚!” 沈明辉突然厉声道,“来人,去请京兆尹府的师爷来!” 白氏手中的帕子一抖,强笑道:“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 沈昭宁突然开口,“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人人都会道我沈府教子无方,恐怕沈府要成为京中的谈资了。” 沈昭宁又补充了一句,“被人做局陷害,和家中子嗣贪婪无能,总归前者名声会好听些。” “而且,弟弟若真是被人做了局,那背后的人针对的可是父亲您。” 沈昭宁最后满脸忧虑的说道:“弟弟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会有人害他。” 沈明辉沉吟片刻,觉得沈昭宁说得有道理。 这哪里是针对沈淮序,明明是针对他! 沈明辉的眼神冷了下来,终于点头。“此事必须查清楚!” 白氏咬牙,看着沈昭宁,心中恨恨。 要是她不来,沈明辉早就把沈淮序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了,还需要另凭什么大夫,查什么实情。 现在事情扯到了沈明辉身上,她就不好开口再劝了,这样太过明显。 不过好在,她早就处理干净了。 白氏又重新镇定下来。 沈昭宁眸光微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转身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不如先让女儿去看看那些讨债之人?这大白天的,要账要到礼部侍郎府里了,背后必有人指点,想要坏您的名声。” 第36章 拙劣的手段 沈明辉神色凝重,道:“出去看看。” 说罢率先出了门,沈昭宁和白氏的目光撞了一下,彼此都冷下脸来,火速分开。 白氏先跟了上去,沈昭宁过了片刻才出来。 前院里,三个讨债的汉子正骂骂咧咧。 为首的见沈明辉出来,嚣张地抖着借据:“沈大人,令郎白纸黑字” “本官且问你。”沈明辉冷声打断,“昨日与犬子对赌的,可是永昌伯府赵三公子?” 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大人还是先结账。” 沈明辉被气得脸都黑了。 自从在官场摸爬滚打,一步步当上礼部侍郎,已经很多年没跟这种地痞无赖纠缠过了。 礼部侍郎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官场上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沈昭宁从里面走了出来,“要让我们结账,总得把来龙去脉告诉家父。” 为首的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到嘴角,见沈昭宁出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哟,侯府少夫人亲自出来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满口黄牙,“可是要替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还债?” 萧远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腰间佩刀与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恰好挡在那人放肆的目光前。 沈昭宁眉头紧蹙,这些人太过有恃无恐了。 他们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家弟欠了多少银子?”沈昭宁皱眉询问道。 “八千两!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那人抖了抖手中的借据,纸张发出哗啦声响。 “三日之内不还,我们就告到官府去!让全京城都知道,沈家的公子是个欠债不还的孬种!” 沈昭宁这才抬眸,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张借据。 沈昭宁指尖轻轻摩挲着借据边缘,忽然蹙起眉头:“这纸张“ 她将借据对着阳光细看,“用的是泾县特供的宣纸,去年冬月才进贡到京城的。” 她抬眸直视那汉子,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据我所知,吉祥赌坊平日用的都是劣等的竹纸。” 那汉子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赌坊…” “再者,”沈昭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 “家弟昨日出门时,带的可是这个钱囊?”她解开系带,倒出几枚铜钱和一块碎银。 “统共不到二十两银子。以吉祥赌坊的规矩,连进雅间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借到八千两?” 刚刚沈昭宁晚出来几步,就是为了细细询问赌坊之事。 知道昨日沈淮序只带去了二十两银子,沈昭宁就知道,今日稳了。 沈淮序虽然对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就带了那么点钱去。 他们太急着做局了,处处都是破绽。 沈明辉闻言伸手接过钱囊细看:“这确实是序儿平日用的…” 沈明辉脑子里思绪转了一圈,当下沉了脸,“故意给我儿子做局,你们竟敢还找上门来!” 两个大汉面上表情一慌,但能做这个活儿,两人也都是反应极快的。 其中一人色厉内荏道:“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我们手上要么还钱,要么……” 沈昭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要么什么?报官吗?” 沈昭宁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脸上勾出一抹笑,“别急,我已经帮你们报了。” 两个人顿时愣住,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们也没少干去富贵人家敲诈勒索的事,一直没被惩治,就是因为他们的主子会挑人。 那种在府中不受宠的庶子或者嫡次子,平日里去喝喝花酒,斗个蛐蛐,家里人对他们基本都丧失了信任。 他们再稍微做个不那么高明的局,找到家里去,为了此事不闹大了传出去,这些人家里一般会选择花钱消灾。 过后再狠狠地削这些人一顿,让他们不准再去惹是生非。 本来沈府也会和这些人家一样。 如果沈昭宁没在的话,在白氏左一言求情,右一语此事不能闹大中,沈明辉大概率会选择掏钱,然后对沈淮序大失所望。 甚至可能不管他,让他的腿自生自灭。 到沈昭宁偏偏来了,告诉父亲,这不是针对沈淮序,而是针对你。 有人在背后搞你,你可一定要查清楚。 沈昭宁又选择相信沈淮序,细细问了沈淮序情况,这拙劣的局,便不攻自破了。 两人想溜走,刚退后就撞在了带着人赶回来的萧远身上,退无可退。 萧远请来的人除了大理寺卿,还有萧砚辞。 萧砚辞朝着沈明辉拱手道:“沈大人,我听闻淮序受伤,特来探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张借据,“顺道,我朋友在查一桩伪造文书案。” 只见萧砚辞身侧的大理寺卿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巧了,今日大理寺刚查封吉祥赌坊,账册上可没有沈家公子的欠款记录,沈大人不必忧心。” 萧砚辞开口道:“更巧的是,今早有人报案,说永春堂失窃了一批醉仙散。” 他目光如电,直刺白氏,“而春杏的兄长,正是永济堂的伙计。” 春杏就是白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地位仅次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嬷嬷。 贴身伺候的人,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她的主子。 第37章 将沈淮序带回侯府 白氏突然扑到沈明辉脚边,声泪俱下:“老爷明鉴!妾身待序儿如亲生,怎会害他?” 她颤抖的手指直指春杏,“定是这贱婢自作主张!” 春杏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地上,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夫人?!” 她突然挣扎起来,“明明是……是……” 春杏触及白氏警告的目光,想到主子的手段和她的家人,春杏住了嘴。 白氏对沈明辉继续哭诉,“老爷,这丫头平日就爱贪小便宜,定是收了赌坊的好处!” 沈明辉目光有所怀疑,盯着春杏沉声问道:“是什么?” 春杏抖了一下,咬咬牙,俯首在地:“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收了赌坊的好处,才偷了药堂乱人心智的药,偷偷下在了公子的水囊里。” 沈明辉心里一沉,春杏,认了。 “父亲!”沈昭宁趁机上前,“弟弟分明是被人陷害!如今证据确凿,还请父亲明鉴!” 沈明辉看看女儿,又看看面无人色的白氏,突然像老了十岁:“罢了…罢了…” 大理寺卿接过萧远递来的借据细看,突然冷笑:“这借据上的指印颜色鲜艳,分明是刚按上去的。”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两个赌坊打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敢伪造借据敲诈朝廷命官!” 那两人脸色煞白,为首的汉子慌忙辩解:“大人明鉴!我们只是跑腿的,这借据是赌坊管事给的…” “带下去!”大理寺卿一挥手,“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指使你们构陷沈公子!” 春杏被衙役拖走时,突然回头嘶喊:“夫人!还劳烦您,看在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帮我照拂我的家人!” 白氏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小贱蹄子,嚷什么嚷! 办事不力还好意思求她对她的家人手下留情,做梦! 沈明辉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氏,终究叹了口气。 他转向大理寺卿,“此事还请大人秉公办理。” “岳父大人。”萧砚辞忽然改了称呼,“淮序伤势不轻,侯府有太医常驻,不如让他随我们回去调养?” 沈昭宁心头一暖,感激地看了萧砚辞一眼。 她转向父亲,声音柔和却坚定:“父亲,就让女儿照顾弟弟。” 沈明辉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算是默许。 沈府门口。 大理寺卿王弘文带着歉意道:“永昌伯府的人我暂时不能动,吉祥赌坊也封不了多久,抱歉。” 萧砚辞拍了拍王弘文的肩膀,“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弘文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有些惊讶,“你的病?” 以前萧砚辞做这个动作对他来说轻如鸿毛,都感受不到他的力气,今日却觉得有些分量了。 萧砚辞掩唇咳嗽了两声,露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咳咳咳,这两天是好一些,也许,是回光返照。” 王弘文当场脸色大变。 嘴唇几度张合,却只吐出一句,“需要什么药材你跟我说,我帮你找,你知道的,就算我找不到,我也能从家里给你找来!”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太过肉麻,最后咬牙道:“你可别死我前头了!” 萧砚辞半死不活地点点头,“你放心,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嘛,我没那么早死。” 王弘文看了他片刻,眼泪都要出来了,在最后关头强行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等他走后萧砚辞才吭哧吭哧地笑了出来。 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怕那个狗耳朵听见。 一旁的萧临笑着摇了摇头,这王公子都跟主子多少年的交情了,怎么还不知道主子是什么德行。 一骗一个准。 等下次王弘文发现主子又骗他,估计要小发雷霆了。 …… 府内。 沈明辉不是傻的,能从毫无根基,母女双亡的读书人,走到如今的礼部侍郎,他不但不傻,还极为聪明。 今日的闹剧,真相就算还原不出来十成十,八成总有的。 对白氏的怀疑也不免升了起来,多了个心眼。 沈昭宁要带沈淮序去侯府养伤,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而且,以侯府的地位,沈昭宁若是有心,想必应该能请个太医给沈淮序看看。 到底是唯一的嫡子,再混账沈明辉也不希望他就这么废了。 何况今日之事…… 一阵香风袭来,白氏泪眼朦胧地拉住沈明辉的袖子,“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春杏那丫头的所作所为,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沈明辉脸上扯出一抹笑,拍了拍白氏的手,盯着她道:“你好好养胎,往后就待在主屋不要出去了。” 白氏的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撒泼的时候,乖觉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萧远将沈淮序背到马车上,碧桃简单收拾了些大公子的心爱之物,其余什么都没带。 沈淮序身边的小厮原想跟着去侯府,被沈昭宁严词拒绝了,让他丢下来看家。 实际上就是不想戴个眼睛去侯府。 沈昭宁最后和父亲告了个别,急着回去给沈淮序找大夫看腿伤,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上, 沈昭宁和萧砚辞坐在一边,对面是躺着的沈淮序。 沈淮序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都忘了有多久没跟沈昭宁呆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了。 自从养在白氏膝下,两人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到长大了更是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 现在突然要去侯府,想着有可能要跟沈昭宁朝夕相处,沈淮序就不自在极了。 沈昭宁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下次还敢去赌坊吗?” 沈淮序下意识的就想说爷怎么不敢,腿上的伤适时传来一阵刺痛,打断了沈淮序的叛逆。 第38章 感情嘛,慢慢培养就好了 沈淮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抬眼对上沈昭宁那双清冷的眸子,突然就泄了气:“不…不敢了…” 萧砚辞轻笑一声,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宫里御制的金疮药,先止疼。” 沈昭宁接过药瓶,指尖不经意碰到萧砚辞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 她迅速收回手,低头给沈淮序上药。 “嘶——阿姐轻点!”沈淮序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沈昭宁手上力道不减,声音却软了几分,“活该。”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沈淮序整个人往旁边歪去。 萧砚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幸亏没让他摔下来。 马车在侯府门前稳稳停下,萧远早已带着软轿候在门口。 沈昭宁看着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将沈淮序抬下马车,转头对萧砚辞道:“夫君,我想请个太医给淮序看看腿伤。” 萧砚辞微微颔首:“我这就去请父亲递帖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淮序惨白的脸色,“先把他安置在书房旁的厢房,那里清静,适合养伤。” 沈昭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指挥下人将沈淮序送往西跨院。 碧桃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刚从马车上取下来的药箱。 西跨院的厢房早已收拾妥当。 沈昭宁站在廊下,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地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 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萧远道:“去库房取些安神的熏香来,淮序最怕药味。” 屋内,沈淮序被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沈昭宁正在窗边吩咐什么,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这一幕让他恍惚想起小时候生病,沈昭宁也是这样守在他床前。 “阿姐”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沈昭宁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疼得厉害吗?世子已经去请太医了。“ 沈淮序摇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姐,白氏她”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砚辞带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陈太医到了。”萧砚辞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骨伤科的圣手。” 陈太医仔细检查了沈淮序的伤腿,眉头越皱越紧:“这伤不像是普通棍棒所致。” 他指着腿上一处青紫,“此处有锐器砸伤的痕迹,若非及时处理,怕是要落下病根。” 沈昭宁心头一紧:“能治好吗?” “所幸年轻,好生将养三个月,应当无碍。”陈太医从容不迫地写下药方。 又叮嘱道,“切记伤口不能沾水,每日换药两次。” 送走太医后,沈昭宁进屋跟沈淮序说话。 萧砚辞没有跟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把空间留给姐弟二人。 不过也没走远,就待在院子里。 沈昭宁替沈淮序掖了掖被角,询问道:“你刚刚想说白氏怎么了?” 沈昭宁微妙地察觉到了沈淮序的变化,以往沈淮序都会叫白氏母亲,在他面前也一样。 沈淮序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了。 沈昭宁看着弟弟倔强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想说便不说。好好养伤,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 沈淮序抿着唇点点头。 “我去给你煎药。”沈昭宁起身,推门出去。 沈昭宁站在廊下出神。 萧砚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递上一盏热茶:“在想什么?” 沈昭宁摇了摇头,浅笑道:“多谢夫君今日相助。” 萧砚辞见她情绪不佳,安慰道:“沈公子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想自己扛着,也是常理。” 他顿了顿,“况且你们姐弟二人往日联系太少,有些生疏也是难免,感情这种东西急不来,他现在既然住在侯府,往后慢慢培养就是了。” 沈昭宁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嘴角的笑明显了些,开口道:“嗯,感情这种东西,慢慢培养就好了。”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沈昭宁已经潇洒地转身离去,给沈淮序煎药去了。 沈昭宁端着药碗回来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棂洒在沈淮序的床榻上。 她看见弟弟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该喝药了。”她轻声说道,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沈淮序回过神来,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阿姐,这药…” “必须喝。”沈昭宁不容拒绝地打断他。 却又在看到他苦着脸的样子时,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我让碧桃准备了蜜饯。” 沈淮序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立刻被苦得龇牙咧嘴。 沈昭宁适时递上一颗蜜枣,看着他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么…”沈淮序嘟囔着,却也在看到阿姐久违的笑容时,心头一暖。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萧砚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 沈昭宁应了一声,转头对沈淮序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沈淮序现在是病人,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所以是跟他们分开吃的。 走到门口,她听见沈淮序突然开口:“阿姐…” “嗯?”她回头。 沈淮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 沈昭宁失笑,恍然间觉得,这么多年,弟弟其实没变,还是那个追在她后面喊阿姐的小屁孩。 第39章 他学不会怎么跟阿姐好好说话了 沈淮序看着阖上的门,眼神缓缓阴沉下来。 半晌,靠在枕头上轻轻松了口气。 他终于逃离白氏的魔爪了。 尽管……这可能只是暂时的,等伤好了就得回去。 五岁他生母病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又怎会认贼做母。 小小的他也试过反抗,哭着喊着不要跟白氏,他要去找阿姐。 反抗的结果,是阿姐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白氏告诉他,他这样只会害死他阿姐。 白氏以为他这么小,肯定听不懂。 但是,他听懂了。 他明白,死亡就是诀别,像母亲跟他们一样,永不相见。 阿姐的生活用度一再被苛刻,明明是嫡女,冬日却连炭火都不够用,被冻得发起了高热。 阿姐差点死了。 从那以后,小小的沈淮序就没有再哭喊过要去找阿姐。 白氏是大人,白氏是沈府的当家主母,她能做的,太多了。 她想悄无声息地弄死阿姐,不用费吹灰之力。 弄死他可能有些困难,因为他是侯府唯一的嫡子。 在他想明白这点后,白氏再也没有孩子出生。 府里也没有。 白氏给爹爹的姨娘吃了东西,她们不能怀孕了,他看见了,于是他把那些东西偷偷给白氏吃了。 只要他一直是府里的嫡子,他就是特殊的,他就可以保护阿姐。 在他学会疏远阿姐,亲近白氏之后,阿姐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她们好像很热衷于看他跟阿姐反目,阿姐心碎神伤的模样。 每次他伤害阿姐后,她们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用来品味阿姐的痛苦,不再去找她麻烦。 于是他学会了和阿姐针锋相对,学会了对阿姐恶言相向。 痛苦,总比死了好。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好消息是,阿姐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出嫁,没有出什么意外,像母亲一样变成一块冷冰冰的木牌。 坏消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好像习惯和阿姐针锋相对了。 他学不会好好跟阿姐说话了。 上次阿姐回门,因为母亲的遗物,他们二人再次吵架。 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马上就会传到白氏耳朵里,很多话他不能说。 他想说,母亲的遗物没丢,被他忽悠春杏留下来了,就好好的放在库房。 他想说,他也只有他们的生母一个母亲。 可他通通都不能说,他说了一些混账话。 阿姐生气地走了。 他明明给白氏吃了药,可白氏或许格外得上天眷顾,她竟然怀孕了。 如果这件事被他先知道的话,那个胚胎不会有被父亲知晓的机会,他会在父亲发现前,想办法让它变成一滩血水。 可也许是那天阿姐在府中大闹一场,白氏被关进祠堂了,白氏昏迷了,白氏有孕这件事变得人尽皆知了。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那他就不能动手了。 真是可惜。 沈淮序想到这里遗憾地再次叹了口气。 他有好多话想跟阿姐说,可是他们之间横着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他们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于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跟阿姐说,说什么了。 沈淮序有些泄气。 罢了,再说,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有时间,有机会。 …… 沈昭宁那边,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沈昭宁纠结了一番,开口道:“今晚你回主屋睡,你睡书房这件事被弟弟知道了不好。” 萧砚辞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无人注意的地方,萧砚辞牙齿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眼冒金星。 夜色渐深,侯府主屋内烛火摇曳。 沈昭宁坐在梳妆台前,碧桃正为她卸下珠钗。 铜镜中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方才晚膳时,萧砚辞答应回主屋就寝后,她心里便莫名地紧张起来。 可明明她之前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把萧砚辞骗上床,那时候都不紧张,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沈昭宁有点搞不懂。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碧桃轻声道,“要现在沐浴吗?” 沈昭宁点点头,起身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她将整个人浸入水中,试图平复纷乱的思绪。 水声哗啦中,她听见外间房门开合的声音,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萧砚辞回来了。 沈昭宁没再继续泡,速战速决洗干净后就穿着寝衣出来了。 目光一扫,就看见萧砚辞找了个角落看书,如同老僧入定。 他反应这么自然,沈昭宁的心绪也莫名平复下来,坐到梳妆台前擦拭头发。 静谧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萧砚辞总觉得屋内缭绕着似有似无的女子馨香,勾得人心跳加速,体温升高。 萧砚辞觉得是蛊虫在作怪,闭上眼睛默念起了清心咒。 别问为什么蛊虫作怪要念清心咒。 问就是萧砚辞本人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时间,也许是一个时辰,沈昭宁那边先传来了动静。 萧砚辞瞬间不记得刚刚清心咒念到哪里了。 头发擦拭得差不多了,沈昭宁准备就寝。 晚上她不洗头,刚刚只是擦拭头发上沾到的水汽,所以很快就搞定了。 听说湿着头发睡觉以后会头疼,好不容易重来一世,沈昭宁对自己的身体看得很要紧,不想自己去试试是不是真的会头疼。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晚上洗了很难擦干,一般都是白日洗头,碧桃一边擦,一边晒太阳,这样干得快一些。 处理好头发上的水汽,又擦了一些护肤的瓶瓶罐罐之后,沈昭宁躺上了床。 偏头一看,萧砚辞还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没忍住开口道:“夫君睡觉,记得把烛火灭了。” 沈昭宁听见他跟平时一样冷冷地嗯了一声,放心地裹着被子陷入了梦乡。 至于萧砚辞,当然是灭烛火,上床睡觉了。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萧砚辞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 第40章 方毅就是方瀚文 这日。 沈昭宁去了偏院,看望宋锦玉。 宋锦玉来侯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基本都带着孩子待在偏院,偶尔会给沈昭宁送一些自己在小厨房做的吃食。 沈昭宁往往赞不绝口,每次都吃得眼睛放光。 这几日下来,胃口都被养刁了。 今天估摸着是该告诉宋锦玉真相了,于是来了偏院。 偏院靠近小厨房的位置,此刻宋锦玉正在小厨房忙活。 沈昭宁凑了过去,就见宋锦玉正在包着什么点心。 圆圆的,看起来很软糯,还有好几种颜色,把沈昭宁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沈昭宁眨巴着眼睛问,“宋姐姐在做什么呢?” 宋锦玉见是沈昭宁来了,不由得一笑,伸手递了一个做好的给她。“你尝尝,今天刚研究出来的,正准备一会给你送过去呢。” 圆圆的点心被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看起来精致小巧。 沈昭宁接过来就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外皮软糯有弹性,里面竟然还有内陷,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混合着水果的酸甜。 好吃极了! “宋姐姐,你手艺也太好了!我都想天天吃你做的东西了。”吃到美食,沈昭宁整个人的心情都开朗起来。 宋锦玉看她喜欢,顿时了露出了笑容,“好啊,你要是喜欢,这段日子我就每天都给你做,我正愁找到丈夫之前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 沈昭宁笑容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点心放下,拉着宋锦玉出了小厨房。 宋锦玉一脸迷茫,“怎么了?” “消息我打听到了。” 宋锦玉脸上瞬间露出喜色,跟着沈昭宁一起回了屋。 将门关上,沈昭宁看向正期待地看着她的宋锦玉。 宋锦玉看着沈昭宁,也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宋锦玉扣着手指,踟蹰了片刻,才敢开口问道:“昭宁帮我打听到我夫君现在的下落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拉她到桌边坐下,缓缓道:“打听到了,你夫君……过得很不错。” 沈昭宁不是只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说的,在来找宋锦玉之前,她还让萧远去查了方瀚文。 想查到小地方来的方毅或许很难,但是只要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从方瀚文往回追溯,就很简单了。 毕竟,人都有个来处,这是很难隐瞒的。 宋锦玉听到沈昭宁说她夫君过得很好,心里升起一丝喜意。 可还没等蔓延开来,她的理智就将这丝喜意按了下去,如果夫君这些年过得很好,为什么没有回去找她? 为什么他们会查不到丝毫踪迹? 宋锦玉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沈昭宁,等着她的下文。 沈昭宁见她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才接着道:“你夫君,也就是方毅,当年从你家里出来后一路进京赶考,最后高中探花。” 宋锦玉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 科举三年一次,三年才有一个探花,她夫君竟然中了! 可她心中的疑惑也更加浓烈了。 沈昭宁娓娓道来,“方毅到了京中无处落脚,被国子监祭酒收留,拜入他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后来他改名为方瀚文,参加会试和在外行走时也是这个名字,这就是你们一直找方毅没找到的原因。” “他高中探花的消息应该也是被刻意拦截了,你们离京城路途遥远,消息闭塞,所以才会对此一无所知。” 沈昭宁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国子监祭酒膝下唯有一女,年方二八,花容月貌,且没有定亲。” 宋锦玉脑子一片空白。 信息量太大,每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却有些听不懂了。 难怪,难怪父亲砸了这么多钱,让往来的商队帮忙打探名为方毅的考生消息,是死是活,可有上榜,一律打听不到。 难怪方毅这个人自从乡试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们还以为方毅进京赶考的途中,遇到了哪里的土匪或者野兽,已经遭了难。 家里人早就当他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家里突遭大难,又有歹人虎视眈眈,她也不会带着孩子找到京城。 她只是在当时没有办法了,怎么走都是绝路,才抱着渺茫的希望,带着孩子一路担惊受怕地来到这里。 可没想到,她视作浮木的夫君,拿着他们家给的大额盘缠,穿着她缝制的衣服,住进了另有美娇娘的家。 沈昭宁担忧地看着宋锦玉,可又不知道如何相劝。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宋锦玉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开口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沈昭宁欲言又止,看她这样子,终究无法放心地把她扔在这。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二人极为合拍,所以才会以姐妹相称,沈昭宁怕她想不开。 沈昭宁强硬地把宋锦玉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锦玉此刻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奈何沈昭宁铁了心要带她出去,力气极大。 一路将人带上马车,宋锦玉还是没什么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沈昭宁将她拉进一个嘈杂的茶馆,周边的交谈声听得人耳朵疼,宋锦玉才被迫回神。 沈昭宁没要雅间,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茶和几叠点心,叫来小二打探消息。 无关紧要的事杂七杂八问了些,就在宋锦玉忍不住想要起身离去的时候,沈昭宁开口了。 “那探花郎方瀚文的事你可知道?” 宋锦玉怔住,也不想走了,竖起了耳朵。 沈昭宁出手大方,那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消息,想再多得一些赏钱。 “那可是探花!小的当然知道!据说方探花面容俊朗,温润如玉,眉目间自带书卷清气,想也知道,能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肯定有一副好样貌!” 见沈昭宁淡笑着不说话,那伙计继续道:“当时方探花好像是被封了什么……哦!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呢!刚巧,前段日子听人说过方探花的消息,他近日升官了,已经是翰林院侍讲了,只知道是从五品官,具体是干嘛的……小的这就不知道了。” 小二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 京城虽然贵人多,消息多,但是像探花这样几年才出一个,还会带来榜下捉婿盛况的人,伙计们往往会多留意他们的消息。 沈昭宁看了一眼宋锦玉,隔着面纱,什么也看不清。 沈昭宁转头笑吟吟地问道:“那不知这位方探花可有婚配?我有一个妹妹待嫁家中,故来打探一下消息。” 宋锦玉的手一瞬间收紧了。 第41章 宋锦玉的选择 那小二愣了一下,没多犹豫,便一脸为难地回答了沈昭宁的话。 “这……恐怕不行。” 宋锦玉的眼神微弱地亮了一下。 沈昭宁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何不行?难道是方探花已经成亲了?” 那伙计这次一秒犹豫都没有,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是不是,方探花还没成婚呢,这坏人清誉的话可不敢乱说。” 宋锦玉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小二哎呦一声,赶紧上前收拾,宋锦玉下意识地想跟着一起捡,被小二拦了下来。 “您歇着,没事没事,一个杯子而已,等会两位夫人多给两文钱便是了。”伙计赔着笑脸。 迅速打扫干净,重新给宋锦玉倒了一杯茶,伙计才接着道:“虽说方探花还没成亲,但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跟祭酒大人的女儿估计婚事将近了。” 沈昭宁轻轻疑惑的“哦?”了一声。 那伙计马上解释道:“您不知道,方探花当年进京赶考,就是住在祭酒大人家中,方探花的院子现在就赁在祭酒大人家隔壁。” “祭酒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嫁出去,方探花是祭酒大人的关门子弟,相貌又好,这一来二去的……”伙计冲二人眨了眨眼。 “说起来上个月祭酒大人五十大寿,听闻方探花送了一株罕见的红珊瑚,宾客们都赞不绝口呢!大家夸祭酒大人找了个好女婿,方探花可没否认。” 一直没说话的宋锦玉突然开口问道:“红珊瑚?什么样的?” 那伙计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小的没见过,只在酒馆听人讨论了两句,说是有一人多高呢!” 沈昭宁注意到宋锦玉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怕她控制不住自己,丢下一锭银子带着宋锦玉快步离去。 临走前还听见那伙计嘀咕道:“升官发财娶老婆,这方探花全占了,真令人羡慕,人比人,气死人呐……” 到了马车上,宋锦玉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沈昭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良久,沈昭宁听见宋锦玉虚无的声音,“升官发财娶老婆,发的,是什么财?” 沈昭宁眉头蹙了一下,将她们两人的帷帽都取了下来,看着她道:“怎么回事?” 宋锦玉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声音破碎,几经哽咽才将事情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我…我真的不知道,但,红珊瑚向来稀少,更别提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是珍品中的珍品,而这样的珍品,我们家恰好有一株,几个月前……家中惨遭灭门,等我回去,家中库房已经失窃了,红珊瑚也不知所踪。” 沈昭宁浑身从头凉到脚,她握住宋锦玉的手,才发现她的手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如果是真的,那方瀚文,各该千刀万剐! 宋锦玉紧紧地回握住沈昭宁的手,整个人无措地蜷在一起,“我从河中救起他时,他才十五岁,我十二岁,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我们家给他请名师教导,锦衣玉食地哄他吃穿,及笄后他就成了我的夫君,朝夕相伴六年时间,我们一起孕育了浩儿。” “如今分开已有三年,现在,我却不知道我当年救他是对是错了……” 沈昭宁沉声道:“我们只能确定他负了你,至于别的,先不要声张,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你和孩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你最近不要出门了,在侯府安心住着。” 宋锦玉没应声,直起了身子,想到孩子,她的身体里仿佛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 宋锦玉朝着沈昭宁温柔一笑,“放心,我有分寸,不过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想自己查清楚。” 祭酒对国子监的监生有生杀夺予之权,几乎掌管着国子监的一切事宜。 当今朝堂上的官员,除了少数寒门科举考中的,大部分都出自国子监。 他们都算是祭酒的学生,其中的权利网盘根错节,她不想将沈昭宁牵扯进来。 她们不过一面之缘,沈昭宁却屡屡帮她,她已经受过足够多的恩惠了,不能再害了她。 沈昭宁看着宋锦玉,明白了她的想法,蹙眉道:“可你孤身一人,想查清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宋锦玉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没回答沈昭宁的话,而是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很好猜对不对,我父母希望我一辈子锦衣玉食,他们也做到了,在他们还在世时我什么苦都没吃过,我以前觉得,我比公主过得还快活。” “现在他们死了,很有可能是被我害死的,我如果不能查清楚这件事,让害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宋锦玉的声音轻如鸿毛,看着沈昭宁道:“我只求你帮我照看好浩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给你当牛做马。” 下一刻,在一个转角的地方她拿起帷帽,干脆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她动作极快,沈昭宁忙喊车夫停车。 掀帘往后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单薄而又决绝的背影。 沈昭宁动作僵住。 碧桃掀帘进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要追吗?” 沈昭宁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不追了,回府。” 沈昭宁脑子里乱乱的,一会想也不知道她伤到没有,她走的动作那么快,应该没有,还好刚刚的马车速度慢。 一会又想,她要做什么,会不会死? 如果她瞒着宋锦玉一辈子会怎么样? 或者她没有带宋锦玉来茶馆,那她就不会知道,她救的丈夫,有可能是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她手艺这么好,也许会在自己的帮助下开一家做吃食的店,带着儿子忙碌又幸福地过一辈子,大概还能遇到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 可转瞬,沈昭宁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是不对的,宋锦玉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至于知道这一切之后做什么选择,也应该是由她自己决定。 她现在选择查清真相复仇,作为朋友,自己应该支持她的选择。 沈昭宁闭上了眼,靠在车厢上不知在想什么。 第42章 兄友弟恭 侯府。 沈昭宁站在偏院前踟蹰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明浩。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一个小豆丁满脸高兴地跑了过来,“阿娘!我可以吃你做的点心吗?” 跑到近处,脑袋左右晃了晃都没看见她阿娘,他脸上的喜色就收敛了些。 有些腼腆地朝着沈昭宁拱手行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沈昭宁笑着应了一声,蹲下身平视着宋明浩,跟他解释道:“你阿娘要去办一些事,不方便带着浩儿,等过段日子你阿娘办完了事,就回来陪你了。” 宋明浩的小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不太能理解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要很久才能见到阿娘。 “阿娘要去做什么事,不能带着浩儿?浩儿很能吃苦的,少夫人能帮我跟阿娘说吗?我想跟她一起!”宋明浩期待地看着沈昭宁。 沈昭宁心里一酸,此次一别,他能不能再见到他阿娘就是未知数了。 面上沈昭宁温和地摇了摇头,揉揉宋明浩的头发,说道:“不可以哦,不过若是你用功读书,说不定你阿娘就早点回来了。” 宋明浩懵懂的点了点头,冲着沈昭宁展颜一笑。 沈昭宁温声询问道:“你阿娘这段日子不在,你搬去主院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宋明浩稍微纠结了一下,想到要一个人住在偏院,不由得打了个抖,重重点头,“好!” 沈昭宁带着他回了主屋,碧桃将他安排在了她和素荷的住处旁边。 两三岁的孩童,现在倒还不用担心男女大防。 宋明浩平日里很乖巧,之前就是一个人住的,搬到主屋后有少许的不习惯,很快也融入了进来。 素荷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可以起身行走了,就是动作仍有些不方便。 沈昭宁不让她干活,但她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最近在院子里安排粗使丫鬟们的工作,院子里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沈昭宁将宋明浩带回来之后就交给了素荷看着,她自己则是去了书房那边。 沈淮序还在床上躺着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估计得躺一段日子了。 萧砚辞在书房里办公,沈昭宁和沈淮序在屋里说话,门窗都是打开的。 沈昭宁端着药碗走进厢房,沈淮序正百无聊赖地扯着床帐上的流苏。 见她进来,别扭的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你怎么又来了?就这么闲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其实还挺希望沈昭宁来看他的。 沈昭宁能来,他很高兴。 好在沈昭宁没有跟他计较,若无其事地将药碗放在床头:“药凉了会更苦,趁热喝。” 沈淮序瞥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汁,嫌恶地皱眉:“难闻死了,不喝。” “随你。”沈昭宁淡淡道,“反正疼的是你自己。” 沈淮序一噎,瞪着她:“你——” 自从沈淮序脱离危险之后,她俩就恢复了这“兄友弟恭”的模样。 沈昭宁见他只瞪眼,不喝药,转身就要走。 沈淮序见她真的要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等等!” 沈昭宁回头看他。 沈淮序别别扭扭地抓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他强忍着没吐出来,却还是呛得咳嗽了几声。 沈昭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颗蜜饯递过去。 沈淮序盯着那颗蜜饯,想接又拉不下脸,最后硬邦邦地说:“……谁稀罕。” 说是这么说,爪子却口嫌体正直的伸出来拿走了蜜饯。 沈淮序捏着蜜饯,指尖微微发紧。 沈昭宁瞥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沈淮序见她真的要走,心里一慌,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袖子:“阿姐!” 沈昭宁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沈淮序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药太苦了,下次多放点糖。” 沈昭宁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 沈淮序松开她的袖子,别过脸去不看她,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想跟阿姐好好说话的。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昭宁若无其事的走出门,等离开了那个房间,沈昭宁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心里笑骂了一句,“这破小孩,都快别扭死了。” 沈淮序估计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是沈昭宁看一眼就知道,沈淮序这状态跟在家里时完全不一样, 要说在家里像是只主动发起进攻的刺猬,现在顶多算是炸毛的猫咪。 沈昭宁敛了笑容,这说明他在沈府的日子同样过得很压抑。 之前沈昭宁也感觉得到,沈淮序虽然对她恶语相向,可她看得出来,往往这种时候沈淮序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快意,而是痛苦。 也正是知道这些,她才会对沈淮序多加忍让,不然就算是亲弟弟,沈昭宁也照削不误。 沈昭宁不知道他的想法和苦衷,沈淮序不会在沈府跟她谈心。 至于现在……慢慢来。 沈昭宁抬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竟然走到萧砚辞的书房门口了。 沈昭宁愣了一下,转身想走,门已经在她面前打开了,萧砚辞长身玉立的站在那,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昭宁脑子飞速转了一圈,脸上扬起一抹笑,“我来看看夫君累不累。” 萧砚辞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来了门,“不累,进来说。” 沈昭宁想走的脚步顿在了原地,转了个角度走进了书房。 第43章 家宴 沈昭宁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今日是你泡药浴的日子。” 萧砚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一会,沈昭宁看着萧砚辞的脸色,心中一动。 从沈淮序搬到侯府,萧砚辞就一直睡在主屋。 两人虽然每天同床共枕,但是交流并不多。 萧砚辞已经完成了第一个疗程的治疗,看上去已经跟最开始见他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外貌短期内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是不同的。 虽然是同样的静静站着,以往萧砚辞看上去是死气沉沉的,美则美矣,少了些生气。 沈昭宁心里有些欣慰。 上一是偶然得来的解药,虽然最后没能救她于水火,现在却救了萧砚辞的命。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宿命呢? 沈昭宁正出神间,忽听萧砚辞低声道:“对了,明日有家宴,你早上出门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沈昭宁愣了一下,“明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萧砚辞摇了摇头,“不是,就是父亲说我和二弟结婚后还没一起吃过饭,所以通知了一下大家。” 沈昭宁颔首表示明白了。 萧砚辞继续道:“父亲提前说了,如果你弟弟能去的话就一起去,若是还不能移动就等下次再聚也无妨。” “我已经回绝过父亲了,等你弟弟好点了再说。” 沈昭宁有些讶然,她还想着不太好回绝呢。 微微欠身福了一礼,“多谢夫君。” 萧砚辞淡淡嗯了一声。 事都说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沈昭宁便以准备明天的家宴为由走了。 倒也不是要她准备宴会,是作为新婚后第一次参加家宴,沈昭宁还需要准备一下着装和首饰。 不过这些倒也不麻烦,素荷现在能帮她参谋参谋。 用晚膳的时候萧砚辞就回来了,这次的药浴没有上次反应这么强烈,这是好事。 沈昭宁见此次顺利,也是松了口气。 …… 第二日傍晚。 沈昭宁身着玫色衣裙,梳了一个年轻妇人常见的发髻,发髻虽然简单,但发间的头饰做工精致。 整体看上去喜庆又不过分隆重。 收拾好自己,沈昭宁在院中等了一会,萧砚辞才从书房匆匆赶来。 沈昭宁抬眼一看,被吓了一跳。 萧砚辞面色比昨天苍白不少,沈昭宁差点以为蛊毒复发了。 走到近前,萧砚辞站稳身子,若无其事的道:“收拾好了吗?过去。” 沈昭宁眨了两下眼,听他声音无异,站在这也稳稳当当的,面色如常,便猜到了他这是不想半路自己的身体情况,在做戏。 虽说现在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看上去还是要比一开始那命不久矣的模样好多了。 沈昭宁努力把嘴角往下压了压,点了点头,跟着萧砚辞往外走。 一边走,沈昭宁还忍不住地一直往萧砚辞脸上看。 有点想请教他怎么画的妆容,看上去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也不卡粉,这是怎么做到的? 萧砚辞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啊,这么好的上妆技术,不用在她脸上可惜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人挖过来。 沈昭宁脑海中悄然浮现了新婚第二日的时候,她好像记得那天萧砚辞看上去气色很好。 沈昭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不会也是化的? 萧砚辞感到非常不自在,他感觉得到沈昭宁在盯着他的脸看,但是他又不好意思问。 一路上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又到了花厅。 靠近的时候隐隐约约就传出了欢笑声,听起来气氛还不错。 萧砚辞和沈昭宁一到,厅中短暂的寂静了一下就重新恢复了热闹,甚至还犹有胜之。 桌子被分成了两张。 一张是老侯爷,老夫人,武安侯和大夫人孟氏,二老爷和二夫人周氏,还有三老爷和三夫人林氏入席。 还有一张,则是给他们这些小辈准备的。 萧砚辞的堂弟堂妹们已经坐下了,还空着四个桌子,想必应该就是给萧砚辞和沈昭宁,还有萧景明和沈月柔留的。 萧砚辞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坐下。 他作为武安侯唯一的嫡子,就是这一桌小辈里面地位最高的,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忌讳。 沈昭宁也跟着坐在了旁边,萧砚辞身边的堂弟堂妹给两人问好。 萧砚辞受得坦然,沈昭宁自然也坐得气定神闲。 没过多久,萧景明和沈月柔就到了。 萧景明携着沈月柔踏入花厅时,原本热闹的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们身上扫过,又迅速移开,假装专注面前的茶点。 沈昭宁垂眸抿了口茶,余光却将萧景明的狼狈尽收眼底。 这位二少爷眼下青黑明显,嘴角紧绷,连行礼时都透着几分僵硬。 而沈月柔虽然妆容精致,但眼角微红,显然哭过。 “二弟来迟了。”萧砚辞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萧景明勉强扯出笑容:“大哥见谅,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他牵着沈月柔入座,只剩下两个空位了,最后沈月柔坐在了沈昭宁旁边。 结果萧景明坐下时时,衣袖不慎带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在沈月柔裙摆上,惹得她惊呼一声。 萧景明手忙脚乱地掏帕子,却摸了个空。 沈昭宁本着看热闹的心,随手递过去一个素白的帕子。 “不劳姐姐费心。”沈月柔咬着唇,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 第44章 沈氏功不可没 沈昭宁无所谓地将帕子收了回来,开口道:“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沈月柔咬了咬牙,抬头天真地看着沈昭宁,“姐姐是不想让我来吗?不然怎的一开口就问这样的话,你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沈昭宁只看着她微笑着道:“既然是家宴,我作为大房的孙媳,当然要来。” 沈月柔当即脸上的表情差点崩盘。 沈月柔指尖掐进掌心,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姐姐说的是,倒是我多心了。” 她低头整理被茶水打湿的裙摆,借着动作掩饰眼中的怨毒。 那素白帕子在她视线里晃来晃去,刺眼得很。 “说起来,”沈月柔突然抬头,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 “听说前几日姐姐去沈府大闹了一场?把父亲气得不轻呢。” 席间顿时一静。 几位堂妹互相交换着眼色,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沈昭宁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翡翠虾仁:“二妹消息倒是灵通。” 她将虾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待咽下后才道:“不过你说错了,我只是去取回母亲的遗物而已。” “那些破烂……”沈月柔脱口而出,又急忙改口,“我是说,那些旧物值得姐姐这般兴师动众?” “值得。”沈昭宁放下玉箸,目光如冰,“就像二妹值得为个男人,在新婚夜爬上姐夫的床一样值得。” “啪”的一声,沈月柔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你!” “柔儿!”萧景明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别中了她的计。” 主桌上,周氏频频往这边张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老侯爷重重咳嗽一声:“食不言寝不语,都安静用膳。” 沈昭宁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转头对萧砚辞轻声道:“夫君尝尝这个八宝鸭,炖得极烂,对身子好。” 萧砚辞配合地夹了一块,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吃完,才淡淡道:“不错。” 沈昭宁这时候才转向沈月柔道:“还有,若是不会打听消息,妹妹还不如不打听,我可没在在家里闹,只不过是弟弟遭人陷害,我去给他讨个公道罢了。” 沈昭宁仿佛这时才想起什么。“你不是说你把他当亲弟弟吗?他腿都被人打断了你竟然不知道?” 沈月柔眼眶微红,纤纤玉指轻轻绞着帕子。 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颤意:“姐姐这话可冤枉我了。” “我身子重,母亲不许我出门,连院里的丫鬟都不让多说话,生怕我劳神伤胎……” 她说着,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淮序弟弟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若早知道,定会求着母亲让我去看看的。” 萧景明立即升起了心疼,握住她的手,转头对沈昭宁道:“大嫂何必咄咄逼人?柔儿如今怀着身孕,本就容易疲累,这些琐事不知道也是常理。” 沈昭宁轻轻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弟说得是。只是……” 她眼波流转,看向沈月柔,“我记得二妹与淮序最是亲近,往日里他磕着碰着,二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如今腿都断了,二妹却……” 沈月柔身子微微一颤,泪珠终于滚落:“姐姐是在怪我吗?” 她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望向萧景明,“景明哥哥,我……” 萧景明当即心疼不已,连忙掏出自己的锦帕为她拭泪:“柔儿别哭,对孩子不好。” 他转头不悦地对沈昭宁道:“大嫂,柔儿如今身子重,还请你说话注意些分寸。” 老侯爷在主桌重重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继续用膳。 沈昭宁不再多言,只是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萧砚辞碗里:“夫君尝尝这个。” 萧砚辞没拒绝,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品尝起来。 沈月柔偷眼瞧着,心里又酸又涩。 当初她嫌弃萧砚辞病弱,如今见他气色渐好,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气度。 而萧景明却因为那件事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柔儿,吃些百合。”萧景明温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看着碗里雪白的百合,沈月柔勉强露出笑容:“谢谢景明哥哥。” 宴席过半,丫鬟们端上血燕羹。 沈月柔刚要接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打翻碗盏。 “怎么了?”萧景明关切地问。 沈月柔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反胃。” 她将燕窝推到一旁,“景明哥哥替我喝了,别浪费了。” 沈昭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看来周氏没少在饮食上做手脚,连沈月柔都学会防备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毕竟谁也不想挨长辈训斥。 是以那边只听到他们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所以没有出声说什么。 同桌的弟弟妹妹则是各个噤若寒蝉,恨不得把眼睛耳朵都捂起来,看不见这场交锋才好。 后面大家安静地用膳,没有再起什么争执。 饭后,两张桌子被并在了一起,老侯爷开始问起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主要还是冲着萧砚辞和沈昭宁去的。 老侯爷观察了一番箫砚辞,开口笑道:“我看砚辞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沈氏照顾你功不可没啊!” 萧砚辞微微欠身,声音清润如泉:“祖父说的是,多亏昭宁细心照料。” 沈昭宁闻言抿唇一笑,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温声道:“这都是孙媳分内之事。” 老侯爷满意地捋着胡须,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 忽而转向萧景明:“景明啊,你大哥身子渐好,你也要多上心,听说你近日闭门苦读,可有把握今科下场?” 第45章 老夫人催生 萧景明脊背一僵,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自从那桩丑事传开,他连府门都不敢出,哪还有脸参加科举? “孙儿……”他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沈月柔见状,连忙柔声解围:“景明哥哥近日确实用功,只是……” 她轻抚腹部,“我这身子不争气,总让他分心。” 二夫人周氏虽然看不上沈月柔,但这种时候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立刻笑着接话:“是啊父亲,景明一片赤诚,总惦记着柔儿的身子,要我说啊,功名哪有子嗣要紧?” 老侯爷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而且他看见沈月柔就烦,一看到她就想起他们将侯府众人耍得团团转的事。 如果不是萧景明几次央求,希望以后家宴可以带着沈月柔,沈月柔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席上一时有些尴尬,大夫人孟氏这时笑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我接了这一半的掌家权,确实也感受到了弟妹的辛苦,多亏了昭宁从旁协助,我才能适应。” 老侯爷闻言,脸色稍霁,捋着胡须点头道:“沈氏确实是个能干的。” 沈昭宁连忙起身行礼:“祖父谬赞了,孙媳不过是尽些本分。” 老夫人坐在上首,目光在沈昭宁平坦的腹部扫过,突然开口道:“砚辞身子渐好,你们也该考虑子嗣之事了。” 席间顿时一静。沈昭宁耳根微红,却仍保持着端庄姿态:“祖母说的是。” 萧砚辞轻咳一声,淡淡道:“孙儿身子尚未痊愈,此事不急。” “怎么不急?”老夫人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你今年都二十有一了!景明比你小两岁,如今都要当爹了!” 沈月柔闻言,下意识抚上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周氏见状,立刻帮腔:“母亲说得极是,砚辞身子弱,更该早些开枝散叶才是。若是”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若是有什么闪失,也好有个血脉延续。” 这话说得诛心,孟氏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却被沈昭宁轻轻按住了手。 “二婶多虑了。”沈昭宁笑意盈盈,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语气诚恳,“孙媳并非不愿为侯府开枝散叶,只是想着夫君身子要紧,若此时有孕,反倒让他操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为他着想,可女子以夫为天,传宗接代才是本分!” 萧砚辞忽然放下茶盏,瓷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祖母,此事是孙儿的意思。” 他声音不大,却让满座皆静:“孙儿如今每日服药,恐对子嗣有碍,待李大夫说可以了,再议不迟。” 老侯爷见气氛僵持,开口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说这些。” 他瞪了老夫人一眼,“孩子们自有分寸。”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分寸?我看是他们不懂事!” 老侯爷蹙眉,声音重了些,“差不多的了,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且沈氏说得对,孩子哪有砚辞的身体重要。” 老夫人这才悻悻住口,却仍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沈昭宁。 孟氏打圆场道:“母亲也是好心为砚辞着想,我们明白的,不过确实先给砚辞治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宴席后半段,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沈昭宁垂眸用膳,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嘲弄的,有同情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回院路上,月光清冷。 沈昭宁忽然开口:“夫君方才为何要替我解围?” 萧砚辞脚步未停:“你想多了。” “是吗?”沈昭宁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 “那夫君为何要说‘是孙儿的意思’?明明老夫人针对的是我。” 月光下,萧砚辞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不必承受这些。” 沈昭宁心头一暖,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明浩抱着个布老虎蹦了出来,眼睛笑眯眯的,“少爷,少夫人。” 沈昭宁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素荷从内室走出,无奈道:“他非要等小姐回来,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小姐。” 宋明浩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蚂蚱:“送给少夫人!我今日跟小厮学的!” 沈昭宁接过那歪歪扭扭的蚂蚱,心头一软:“谢谢浩儿。” 她摸摸孩子的头,“不过下次要按时睡觉,知道吗?” 宋明浩乖乖点头,又怯生生地看了眼萧砚辞:“少爷也有” 他从袖中掏出另一个更小的草编蝴蝶,“这个给少爷。” 萧砚辞怔了怔,接过那只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蝴蝶,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谢谢。” 待素荷带着孩子退下,沈昭宁看着手中草蚂蚱,忽然道:“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 萧砚辞把玩着草编蝴蝶的手一顿:“什么?” “没什么。” 沈昭宁将草蚂蚱放在妆台上,转身去铺床,“只是觉得浩儿很可爱。” 烛光下,萧砚辞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眸色渐深。 半晌,他才低声道:“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沈昭宁铺被的手微微一顿。 沈昭宁心头喜悦,看样子,她又距离圆房的目标近了一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耳尖悄悄红了。 第46章 宋锦玉敲登闻鼓 一夜无梦,第二天沈昭宁起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 沈昭宁眼皮子跳了几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仔细想了一圈,盘算着自己有没有遗忘什么事。 最后确认这段时日能做的事她都做完收尾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悄悄松了口气。 左右一个人待着有些心慌意乱,沈昭宁干脆起身去给孟氏请安。 之前答应过她会常去帮她看账本,处理庶务,最近也去过两次,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沈昭宁带着碧桃一路往孟氏的院子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了两个婢女在假山后谈话的声音。 本也没打算偷听,但听到事情有关沈月柔,沈昭宁就停了下来。 两个婢女闲话,其中一个道:“你听说没有?二房那位今早又传大夫了,这才多久,都叫了几次大夫了。” 另一个接着对方的话说,“怎么可能没听说,我猜会不会是胎像不稳啊?这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吗?” 假山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第一个婢女捂住了第二个婢女的嘴,“你不要命了!我们就是私下讨论两句,这话可不敢说。” 直到片刻后,那道声音才道:“不过应该没事?二爷看她跟看眼珠子似的,这要是……二爷还不得发疯?” “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算了,主家的事我们还是不讨论了,干活,今天要打整这么一大片花园,事多着呢。” 在两个婢女散开之前,沈昭宁就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了。 绣花鞋落在青石板地上几近无声,这两个婢女倒也没发现她们俩。 碧桃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小姐干嘛还要避着她们走?” 沈昭宁轻声答道:“在大家都知道我和沈月柔有矛盾的情况下,她们讨论这事我不好插手,别让她们看见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大夫人孟氏院子里,孟氏一看见她就喜笑颜开了起来,像是抓到了救星。 牵住沈昭宁的手就不放了,生怕她跑了一般,“昭宁你快来,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嬷嬷给我讲过了,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沈昭宁没有拂孟氏的意,更何况这些曾经处理过十几年的东西,现在重看一遍于她而言再轻松不过。 “母亲哪里不明白地说与儿媳,儿媳慢慢同你讲。”沈昭宁笑着坐在了孟氏身旁。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婆媳之间氛围融洽极了。 林嬷嬷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大夫人能跟沈氏相处得好,往后在这内宅能多个说话的人。 孟氏也看见了林嬷嬷,随口笑问道:“今天去集市有什么好玩的。” 沈昭宁顺着孟氏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林嬷嬷,也笑着点了点头。 林嬷嬷走了过来给孟氏捏肩,听她这么一说,林嬷嬷想了想便道:“还真有。” 孟氏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了,以往林嬷嬷可是看什么都说没意思。 林嬷嬷我没卖关子,开口道:“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会,咱们家老爷老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我估摸着应该就因为这事。” 沈昭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看了过来。 林嬷嬷接着道:“听闻今早有人敲登闻鼓,这鼓都多久没响过了,这次竟然在大朝会的时候被人敲响了。” 孟氏这下忍不住回过了头,好奇地看着林嬷嬷,“这次是什么冤案?” 林嬷嬷这次皱眉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她全家都被招赘进门的女婿雇人杀了,钱财也被洗劫一空,具体的还不知道呢,得撑过三十大板才会交由都察院初审。” 孟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惊讶之余还有些担忧,“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敲登闻鼓,想必是真事了,不知她能不能撑过这三十大板。” 沈昭宁心里咯噔一声,这听着,怎么这么像宋锦玉呢? 沈昭宁忙问道:“嬷嬷可知敲登闻鼓的人姓什么?” 林嬷嬷想了想,才道:“听人说姓宋。” 沈昭宁听到这坐不住了,起身道:“母亲,今日时候不早了,儿媳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孟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你跟这个人认识?” 沈昭宁纠结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选择说实话,“认识,她就是我前几日带回来的人,跟母亲报备过的。” 孟氏愣了一下,旋即拉着沈昭宁快步出了屋,“哎呀,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得赶紧去看看,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收了人钱财,她可就没有诉说冤屈的机会了。” 沈昭宁神色一凛,不敢耽搁,几人疾步出府去往午门外。 路上车夫已经够快了,可沈昭宁心急,没忍住催了好几次。 孟氏说完她才想起来,宋锦玉要状告的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得意门生,极有是他未来的女婿。 行刑的时候万一动点什么手段,宋锦玉哪里还有命下邢凳。 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孟氏带着沈昭宁快步走近,大喊了一声,“且慢!” 行刑已经开始了,沈昭宁走到近处才看见宋锦玉吐出的血,心下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这还没打几下,就已经将人打吐血了,可见方瀚文这是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随着孟氏声音落下,行刑的衙役动作一顿,往这边看来。 围观的有不少百姓,还有刚下朝的官员,武安侯就在这群官员之中。 见到自家夫人来了,愣了一下,几步迎了上去。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不得干扰他们行刑。”武安侯上前拉了拉孟氏。 孟氏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对,朝着行刑的衙役福了下身。 带着歉意和焦急解释道:“我乃怀化大将军之女,这是我收的义女,刚刚救人心切,一时冲动打扰了几位行刑,实在是抱歉,我这就退开。” 说罢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拉着沈昭宁退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武安侯也不好意思地朝着那几个衙役拱了拱手。 几个衙役赶紧回了一礼,嘴里说着没事没事。 等人退开,衙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看样子这人有些背景,不能把人打死了。 再动手时看着跟刚刚一模一样,廷仗被舞得虎虎生威,但打到宋锦玉身上痛感不知小了多少。 第47章 方瀚文现身狡辩 仗邢是很有讲究的,有的看着重,实则轻,一顿板子挨下来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有权有势又罪不至死的,一般用的都是这个打法。 也有看着没多重,可还没挨完刑,人就已经死了的。 不懂的平民百姓只会扼腕叹息,说这人身体真差,来不及等人给他主持公道人就死了。 刚刚他们被人打了招呼,务必让他们把这人留在邢凳上。 现在一个侯爷,一个手握实权的武将之女,这人就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可也不能太轻,不然那边说不过去。 打人也是门技术活,现在的仗手都是家传手艺,学不会其中的门道迟早丢命。 宋锦玉挨的那几下是实打实奔着要她命去的,还有一棍落在了她的脊椎骨上,要是沈昭宁晚来一会,估计她就撑不住了。 就算后面轻了不少,宋锦玉的意识也不可避免地模糊了起来。 但,她必须要撑住! 她看见了,昭宁来帮她了, 她得争点气,不能让父母死不瞑目,不能让昭宁失望! 随着眼泪夺眶而出,宋锦玉的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丝丝微弱的力量,意识清明了不少。 凭借着心里的执念,在仗手高喝一声行刑完毕后,宋锦玉的意识尚且清醒。 沈昭宁每看着粗粗的廷仗落下一次,心就沉上一分,等终于打完了,才冲了上去。 宋锦玉背后的衣服都被血水染红了,趁人不注意,沈昭宁往宋锦玉的嘴里塞了一颗药。 这是她这段日子找人做的。 一顿刑罚挨下来,宋锦玉体内肯定有内伤,吃了这药起码可以缓解一些。 宋锦玉没多问,艰难的将药吞下。 都察院的人已经来了,要将人带到登闻鼓院审理,到这一步其他人就不能跟着了。 也不允许百姓围观,避免舆论扩散。 但沈昭宁跟着孟氏,算是官员家属,通过申请可以去观看审理过程。 登闻鼓院内,肃穆庄严。 沈昭宁扶着孟氏坐在旁听席上,目光担忧地看着堂下奄奄一息的宋锦玉。 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宋锦玉强撑着从担架上爬起,正要开口,忽听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着儒衫、面容俊秀的男子快步走入,正是方瀚文。 他身后跟着国子监祭酒郑大人,二人神色凝重,却不见慌乱。 方瀚文一进大堂,便跪在宋锦玉身旁,满脸痛惜:“锦玉!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锦玉瞳孔骤缩,浑身颤抖。 想要说话,却因伤势过重,见到方瀚文情绪激动,呛咳了几声,无法说出话来。 方瀚文转向周大人,起身拱手,满脸痛惜:“周大人,此女乃学生发妻,这几年学生遍寻不得,没想到她竟跑来击鼓鸣冤” 宋锦玉挣扎着摇头,眼中满是愤怒,咳得更厉害了,嘴中有血迹流出。 方瀚文见状,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 膝行几步上前,伸手想要搀扶宋锦玉:“锦玉,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他转头对周大人恳切道:“大人,内子恐怕遭逢大变,神志不清,学生恳请大人开恩,让臣带她回去医治。” 宋锦玉剧烈挣扎,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不是他他杀了” 方瀚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换上温柔神色,轻轻按住宋锦玉的肩膀:“锦玉,别闹了。” “我知道你恨我没能及时将你接到京中,可你也不能胡乱敲登闻鼓啊!”说着,竟还挤出几滴眼泪。 郑祭酒适时上前,拱手道:“周大人,此事必有隐情,依下官看,不如先让他带夫人回去医治,待她神智清明再问话不迟。” 周大人皱眉审视着堂下众人,一时沉吟未决。 旁听席上,沈昭宁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行礼道:“大人容禀。” “民妇与宋姑娘相识,深知她性情坚毅,绝非疯癫之人,她既敢冒死击鼓,必有天大冤情,还望大人明察!” 方瀚文闻言,立刻转向沈昭宁,深深一揖:“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内子自小便会将梦境当做现实,你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神志不清也正常。” 他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宋锦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将呛住自己的血沫吐了出来。 强撑着精神开口道:“民女宋锦玉,状告翰林院侍讲方瀚文,谋财害命,杀害我宋家满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方瀚文脸色骤变,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锦玉,一副极为受伤的样子:“夫人!你怎可这般冤枉我!” 周大人皱眉,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一拍惊堂木,沉声问道:“方瀚文,她告你谋害宋家满门,可有此事?” 方瀚文面露悲戚:“绝无此事!” 他转向宋锦玉,眼中含泪,“锦玉,我竟不知岳父岳母已然离世了,怪我没有及时赶回去,可你不能如此信口雌黄啊!” 宋锦玉死死盯着他,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旁听席上,沈昭宁蹙紧眉头,看着方瀚文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这方瀚文竟如此狡猾,先发制人,以\"夫妻情深\"掩盖罪行! 周大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宋氏,你可有实证?” 第48章 破绽太多了 宋锦玉强忍剧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笺:“大人,这红珊瑚,乃我宋家祖传之物……” 她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三月十六……方瀚文将它……当众献给郑大人……”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骚动起来。 几位旁听的官员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那不是郑大人五十大寿时……” “对对对,我记得!”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突然拍案而起,“当日方瀚文献上红珊瑚,说是家传珍宝,郑大人还夸他孝心可嘉!” 另一位官员也恍然大悟:“难怪!我当时还疑心过,他一个才入职的小官,又没有家族背景,哪里来的这种珍品。” 郑祭酒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猛地转向方瀚文,厉声喝道:“方瀚文!你当日不是说此物是你祖上所传吗?” 方瀚文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学、学生……” “好一个‘孝心可嘉’!”刑部侍郎王大人冷笑。 “原来是用岳家的血染红的孝心!” 堂下议论声越来越大: “难怪这些年从没听他提过家眷……” “我记得郑大人还总夸他,言语中对他颇为看重,这两年可没少帮他铺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方瀚文是他私生子呢……” “郑大人不是有意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吗?” 郑祭酒被这些议论刺得面红耳赤,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向方瀚文:“畜生!本官竟被你蒙蔽至今!” 他转向周大人拱手:“下官一时不察,险些被这恶徒蒙蔽,还请大人从严处置!” 沈昭宁冷笑——这郑祭酒倒是撇得干净! 茶盏在方瀚文额角砸出一道血痕。 他顾不得擦拭,心思急转,盯着宋锦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早知道她真能一路找到京城,方瀚文绝对不会在失去她的踪迹后放弃寻找她。 甚至,早知道,早知道…… 明明他离自己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该死的! 宋锦玉看着方瀚文的眼神,心里泛起尖锐的疼来,这个曾经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此刻看上去是这么的陌生。 权势果真就这么重要,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品性吗? 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死了,还是他一直在伪装,只是之前伪装得太好了,骗过了所有人? 宋锦玉想不明白。 宋锦玉强撑着抬起头,声音虚弱却坚定:“大人,民女虽无物证,但方瀚文必定私藏了我宋家财物。恳请大人搜查他的住所,真相自会大白。” 方瀚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大人明鉴!本官清清白白,岂会私藏他人财物?这疯妇分明是血口喷人!” 周大人沉吟片刻,拍案道:“来人!即刻搜查方瀚文住所!” “且慢!”郑祭酒突然出声阻拦,“周大人,仅凭一个疯妇的臆测就搜查朝廷命官住所,未免太过草率!” 想到方瀚文送给他的不少东西,恐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宋家的东西。 要是到时候查出来账不对……郑祭酒怕牵扯到自己。 沈昭宁适时插话:“大人,民女愿意替她担保,若搜不出证据,甘愿受罚!”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仍强作镇定:“大人若要搜查,下官自当配合。只是我近日搬家,许多物品尚未整理” “无妨。” 周大人打断他的话,“此事可以交由大理寺卿审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中找出线索。” 周大人沉吟片刻,沉声道:“方瀚文,本官有几处疑问需你解释。” “其一,宋氏既是你发妻,为何三年来从不接回京城?” 这些都是宋锦玉在敲登闻鼓时说的,丈夫方毅改名方瀚文,在进京赶考后不知所踪。 几个月前家中突遭横祸,家人和上百仆从惨死,凶手不知所踪。 于是她进京寻夫,意外发现失踪的丈夫就是杀害家人的凶手。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回大人,下官……下官一直派人寻找,只是” “一派胡言!” 宋锦玉突然抬头,眼中含泪,“民女家从未搬家,相反,三年来我宋家寻遍江南各府县,每到一处都留下寻人告示,从未收到你的消息,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查证!” 周大人闻言立即命人去取各地告示存档。 不过这些东西需要从当地调取,只有当地有备份,所以一时半会肯定得不到结果。 周大人继续问道:“其二,你既名方瀚文,为何宋氏称你曾用名‘方毅’?” 方瀚文脸色骤变:“这” 宋锦玉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纸婚书,上面还沾染了她的血迹:“大人请看,这是当年婚书上他的名字。” 方瀚文目光触及婚书,失神了片刻。 周大人仔细查验后,厉声喝问:“方瀚文,你为何改名?” “下官”方瀚文瞬间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只是觉得现在的名更雅致” “荒谬!”一位年长官员拍案而起,“改名需经官府备案,你何时办理的?” 郑祭酒闻言,脸色越发难看。 这东西,当然是他收方瀚文为关门弟子时替他办理的! 结果现在变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周大人冷笑:“方瀚文,你还有何话说?” 方瀚文嘴唇嗫嚅了几下,哑口无言。 很多事只要做过,想要抹去这些痕迹,难如登天。 他露出的破绽已经太多了。 第49章 收押刑部 见方瀚文哑口无言,众人已经在心里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猜出来了。 能身居高位的,别管是寒门举子还是受家族蒙荫,又哪里有蠢材。 方瀚文一面改名,拦截消息,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抛妻弃子三年。 另一面,则是在京城中混得风生水起,立单身男青年人设,当上了祭酒大人的关门弟子和准女婿。 自古以来上岸先斩意中人的事就不少,大家对视一眼,真相如何,心里自有定论。 周大人嫌恶地蹙眉,转向身侧的两位:“签署抄家文牒。” 此次宋锦玉敲登闻鼓,案件交由三司审理。 周大人是都察院的人,也是此次的主审官,另有刑部尚书俞浩然和大理寺卿王弘文陪同。 事情进展到这里,虽然还没有拿到实证,但对于案件的真相,几个老油条也是心知肚明了。 故,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一起签署了抄家文牒。 方瀚文虽然只是个小官,现在种种迹象也表明他就是杀害宋家满门的凶手,但办案流程还是需要正常走。 抄家需要本案审理人签署文牒后送往皇宫,由皇帝批准才能行动。 无正式文书擅自查抄属“擅权”重罪。 周大人看向王弘文道:“王大人,等抄家文牒批准下来,还劳烦你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一趟,查抄方家,看看他们家到底有没有宋家的财务。” 王弘文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周大人又看向国子监祭酒,“郑大人,根据宋氏的供词,方瀚文送你那株红珊瑚应该也是他杀人越货的赃物之一,这些年你跟方瀚文来往甚密,希望你能配合搜查。” 郑瑞阳拳头攥得死紧,面上表情控制得还算得体,皮笑肉不笑道:“若是只因我跟他的私交,便要搜查我家,那往后若是再有国子监出来的官员犯事,岂不是都要来我家看看?” “老夫颜面何存?” 郑瑞阳气势凌人,一步也不肯退。 周大人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先妥协了,“既然郑大人不愿配合,那便罢了,但那红珊瑚还希望郑大人取来。” 周大人先做了退步,郑瑞阳也不是那等非要硬刚到底的石头,表情松缓下来。 “这是肯定的,搜查不行,但是跟方瀚文有关的事你们尽管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此前……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郑瑞阳将这事满口答应了下来,顺便又把自己跟方瀚文的关系撇清。 郑瑞阳想摆脱方瀚文,方瀚文可不会允许。 方瀚文眼神阴沉,想说点什么,可想到了现在只有郑瑞阳能救他了,他又把那些话憋了回去。 案件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其他的要等王弘文拿到批准抄家的文书,找到具体的证据再审。 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先将嫌疑人方某收押刑部,容后再审!” 方瀚文被两名衙役架着双臂往外拖,他挣扎着回头,眼中满是哀求:“郑大人!学生冤枉啊!您最了解学生的为人” 郑瑞阳别过脸去,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方瀚文见状,声音更加凄厉“郑大人!你可想好了” “堵上他的嘴!”郑瑞阳突然厉声喝道。 “公堂之上岂容嫌犯喧哗!” 衙役立刻用布条勒住方瀚文的嘴。 在被拖出大堂的最后一刻,方瀚文死死盯着郑瑞阳,眼中既有威胁,又有哀求。 直到确定郑瑞阳看懂了他的意思,才停止了挣扎,被衙役拖了下去。 堂内一时寂静。 王弘文冷眼看着这一幕,轻声道:“郑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嫌疑人话还没说完呢。” 郑瑞阳强作镇定:“本官只是看不惯有人在公堂上撒泼。” “是吗?”王弘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下官倒觉得,嫌疑人似乎有话要对郑大人说。” 郑瑞阳顿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身躯佝偻下去,活像突然老了几岁,“他毕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他这反应,其余人倒是不好再追究了。 周大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郑瑞阳一眼,转向王弘文:“王大人,抄家之事就拜托你了,记住,要查得仔细些。” 王弘文会意:“下官明白。” 退堂后,宋锦玉虚弱地靠在沈昭宁肩上,眼中泪光闪烁:“昭宁,我” “别说话,”沈昭宁轻拍她的手,“先回去养伤,王大人会派人盯着,不会让方瀚文有机会做手脚。” 宋锦玉眼含泪光,点了点头,事情到这,她该说的都说了,方瀚文也被压了下去。 心里顿时一松,瞬间失去了意识。 孟氏赶忙让嬷嬷和碧桃一起,将宋锦玉转移到了马车上, 案情进展到这,已经可以确定宋锦玉没有诬告。 既然确有冤情,她就不必待在刑部,可以回家,只需要确保随传随到便可。 沈昭宁轻轻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回府慢些,宋姑娘受不得颠簸。” 孟氏取出随身携带的参片,递给沈昭宁:“让她含着,能补些元气。”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街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沈昭宁看着孟氏,眼含愧疚,“此次怕是给侯府惹麻烦了。” 孟氏轻轻拍了一下沈昭宁的头,“说什么傻话呢,能有多大的麻烦,那方瀚文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沈昭宁沉默不语,方瀚文也许不足为道,但他后面还有个国子监祭酒郑瑞阳。 这三年他把方瀚文当继承人培养,利益纠葛颇深,今天表面上看他是放弃方瀚文了,实际上他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武安侯也在马车里,这会突然开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郑祭酒的事你不必忧心,这个节骨眼上,量他也不敢做什么。” 孟氏赞赏地看了一眼武安侯,“算你说了点人话。” 转头拉着沈昭宁道:“无妨,朝堂上的事,有他们顶着呢。” 沈昭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点了点头。 回到侯府,早已候着的李大夫立即为宋锦玉诊治。 沈昭宁和孟氏在外间等候,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进出,端出一盆盆血水。 孟氏拉着沈昭宁坐下:“你也累了一天,歇会儿。” 沈昭宁摇摇头:“母亲先去休息,我守着锦玉。” 孟氏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说着,示意丫鬟端来热茶,“好歹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昭宁不想让孟氏担心,端起茶一饮而尽,心思还是放在屋内。 宋锦玉这次伤得可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害。 第50章 宋明浩想见母亲 “这孩子,真是遭了大罪。”孟氏叹了口气,也为宋锦玉感到担忧。 “那三十廷杖,寻常男子都受不住,虽然有我们施压,但她竟能撑到审完” 沈昭宁凝视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说到这,就连孟氏都忍不住咬牙,“那姓方的简直不是东西!” 沈昭宁的神色冷沉,“他会受到应有的制裁的,跑不了。” 正说着,李大夫从内室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沈昭宁和孟氏拱手道:“夫人,少夫人,宋姑娘的伤势虽重,但性命无碍。” 沈昭宁急忙问道:“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李大夫沉吟片刻:“脊背上的伤需好生调养,若是养得好,倒也无妨。只是…” 他压低声音,“姑娘受了内伤,往后怕是受不得寒,每逢阴雨天,腰背处会疼痛难忍。” 孟氏闻言叹息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沈昭宁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可有缓解之法?” “老朽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可减轻症状,若是将养得好,说不定能痊愈。” 李大夫说着,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静养,至少三个月内不可劳累。” 送走大夫后,沈昭宁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 沈昭宁小心地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冷汗。 宋锦玉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醒了?”沈昭宁坐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可还疼得厉害?” 宋锦玉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比起全家被屠,这点疼算什么。” 孟氏端着药碗进来:“好孩子,先把药喝了。” 宋锦玉想要起身行礼,被孟氏按住:“别动!李大夫说了,你这伤最忌乱动。” 沈昭宁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宋锦玉喝药。 药苦的宋锦玉直皱眉,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喝完了。 “苦?”孟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尝尝这个。” 宋锦玉打开一看,是几颗蜜饯,眼眶当即一热:“多谢夫人” 以前母亲还在时,她不肯吃药,母亲也会拿出蜜饯哄她。 可因为她识人不清,母亲已经被她害死了。 她再也吃不到母亲给她的糖了。 “傻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孟氏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你既与昭宁交好,便如同我的女儿一般。” 沈昭宁看着宋锦玉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道:“可是担心案子?” 宋锦玉点点头:“方瀚文狡猾多端,我怕…” “放心。”沈昭宁握住她的手 “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了。王大人也拿到了抄家文书,很快就会去方府搜查。” 宋锦玉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昭宁,浩儿这两日可还乖巧?没给你们添麻烦?” 沈昭宁温柔地笑了笑:“浩儿懂事得很,这几日跟着素荷学认字,已经能写自己的名字了。” 宋锦玉眼中泛起泪光,既欣慰又愧疚:“那就好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沈昭宁轻轻按住她的手:“你先安心养伤!浩儿那边,我会告诉他你出远门办事去了。” 她顿了顿,“等你好些了,再见他不迟。” 孟氏体贴地接话:“是啊,孩子还小,见着你这一身伤,怕是要吓坏了。” 宋锦玉感激地点点头:“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她犹豫片刻,又问道:“那他有没有问起我?” “怎么没问?” 沈昭宁眼中带着笑意,“每日睡前都要问一遍‘阿娘什么时候回来’,素荷说你给她做了新衣裳,他天天抱着那件小袄睡觉呢。” 宋锦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擦了擦:“是我不好让他这么小就” “别这么说。”沈昭宁递过帕子。 “等这事了结了,你们母子就能团聚,到时候你想带他回江南也好,留在京城也罢,都有我们帮衬着。”沈昭宁笑着安慰道。 宋锦玉再也忍不住,伏在沈昭宁肩头痛哭起来。 这三年来积压的委屈、痛苦,终于在此刻宣泄而出。 孟氏悄悄退到一旁,给她们留出空间。 窗外的桂花被风吹落几瓣,飘进窗来,落在宋锦玉散开的发间,像是上天给予的一丝温柔抚慰。 正说着,碧桃轻轻敲门进来:“小姐,浩儿闹着要见宋姑娘,素荷姐姐实在哄不住了…” 沈昭宁心中一惊,宋锦玉现在的样子可不能见宋明浩。 这几天宋明浩都很乖,没吵着要找娘亲,今天这么反常,也许是因为母子连心,宋锦玉有危险,宋明浩才会坐立难安。 宋锦玉闻言,慌乱地擦了擦眼泪:“我这副样子…” 沈昭宁想了想:”不如这样,把门窗关上,让浩儿在窗外跟你说几句话?” 孟氏赞同道:“这主意好。孩子听见娘亲的声音,也能安心些。” 宋锦玉感激地点点头,碧桃连忙将门窗关好,再去通知素荷带宋明浩过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孩童清脆的呼唤:“阿娘!阿娘你在里面吗?” 宋锦玉强忍泪水,声音尽量平稳:“浩儿,阿娘在这儿呢。” 沈昭宁在门外拦住了宋明浩,摸摸他的头,笑着道:“浩儿,你母亲在屋里有重要的事,我们就隔着窗户说话好不好?” 宋明浩纠结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母亲有要事,那他就不进去了,在窗外能跟母亲说几句话就好。 沈昭宁猜得不错,宋明浩今天确实感觉一阵阵的心慌,特别有一阵,他感觉心跳得特别急。 宋明浩莫名害怕,非常地想见母亲,所以才控制不住闹了起来。 宋明浩奶声奶气地问道:“阿娘什么时候回家啊?浩儿想你了!” “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宋锦玉捂着嘴,生怕孩子听出哭音,“浩儿要乖乖听素荷姑姑的话,知道吗?” “嗯!浩儿可乖了!” 孩子的声音充满骄傲,“我学会写名字了,等阿娘回来,我写给你看!” 屏风这边,宋锦玉已是泪流满面。 沈昭宁轻轻揽住宋明浩的肩膀,柔声道:“浩儿,你阿娘还有事要忙,你先跟素荷姑姑回去,好不好?” 待孩子的脚步声远去,宋锦玉终于崩溃大哭:“我的浩儿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昭宁进屋,和孟氏一左一右地陪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有些伤痛,需要眼泪来冲刷,而有些治愈,需要时间来成全。 窗外,暮色渐沉,侯府各处点起了灯。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但至少,黎明终将到来。 第51章 懂事的孩子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洒入室内。 孟氏今日也和沈昭宁一起,来了宋锦玉屋中,陪她说说话。 孟氏对宋锦玉是很怜惜的,同时也有几分欣赏。 有冤情的人不少,可敢于敲登闻鼓的没几个。 沈昭宁正为宋锦玉换药,碧桃匆匆进来禀报:“小姐,大理寺来人了!” 沈昭宁手上动作未停:“可是王大人?” “是王大人的亲随。”碧桃递上一封信笺,“说是案情有了重大进展。” 宋锦玉闻言,身子不自觉地想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昭宁连忙按住她:“别急,我先看看。” 信笺展开,沈昭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郑瑞阳将那株红珊瑚交出来了!经过辨认,底座确实刻着‘宋氏传家’四个小字,与宋伯父留下的记载完全吻合。” 宋锦玉眼中泪光闪动:“那” “不仅如此,”沈昭宁继续道,“抄家文牒已经批下来了,王大人今日就会带人去搜查方府。” 孟氏端着早膳进来,闻言笑道:“这可真是好消息!来,先吃点东西,养足精神。” 宋锦玉摇摇头,心思沉重:“夫人,我吃不下” “胡闹!” 孟氏板起脸,“李大夫说了,你这伤最需要营养,若是不好好用膳,药效都要打折扣。” 沈昭宁接过粥碗:“母亲说的是,宋姐姐多少用些,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消息传来。” 宋锦玉闻言,端过粥碗自己吃了起来。 昭宁说得有道理,她要撑住,她不仅要替父亲母亲讨回公道,还有浩儿等着她痊愈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病人需要多加休息,沈昭宁就带着孟氏出来了。 沈昭宁和孟氏刚走出房门,转过回廊,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廊下。 宋明浩抱着膝盖,小脸皱成一团,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浩儿?”沈昭宁连忙上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素荷姑姑呢?” 宋明浩站起身,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我让素荷姑姑去给我拿纸笔了。” 他犹豫了一下,仰起脸问道:“昭宁姨姨,我娘是不是生病了?” 沈昭宁心头一跳,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怎么会这么想?你娘不是出远门了吗?” 宋明浩抿了抿嘴,眼眶突然红了:“我闻见药味了,好浓好浓的药味…” 他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我鼻子可灵了,以前娘亲生病喝药,就是这个味道。” 孟氏和沈昭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 这孩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敏锐。 宋明浩见她们不说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我、我不会闹的…就是想问问…娘亲是不是很疼…”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昨天听见娘亲哭了…” 沈昭宁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浩儿真聪明,你娘确实受了风寒,不过大夫说很快就会好的,她不想传染给你,所以才瞒着你,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宋明浩点点头,急切地问。 又马上摇头,“就一眼!我保证不吵她休息!” 孟氏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娘现在需要静养,等她好些了,第一个就来看你,好不好?” 宋明浩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那那能把这个给娘亲吗?”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已经有些化了的饴糖,“这是昨天素荷姑姑给我的,我没吃,留给娘,娘亲喝药最怕苦了…” 沈昭宁鼻子一酸,接过那包还带着孩子体温的糖块:“浩儿真懂事,姨姨一定帮你带到。” 宋明浩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告诉娘亲别担心我,我每天都好好吃饭,还学会了写‘玉’字呢!” 他伸出小手指,“姨姨跟我拉钩,等娘亲好了,我要第一个去看她,写给她看!” 沈昭宁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心里软成一片:“好,拉钩。” 沈昭宁牵着宋明浩的小手往主院走去,孩子的手心温热柔软,像握着一团小小的暖阳。 “浩儿今天想吃什么点心?”沈昭宁柔声问道,“厨房新做了桂花糕。” 宋明浩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是…娘亲说不能贪嘴…” 孟氏在一旁笑道:“偶尔吃一块不妨事,你娘要是怪罪,就说是我这个老婆子非要你吃的。” 孩子这才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谢谢夫人!” 回到主院,碧桃已经备好了茶点。 宋明浩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凳上,小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 沈昭宁注意到他时不时偷瞄桌上的点心,却始终没有伸手。 “来,尝尝看。”沈昭宁将桂花糕推到他面前,“你娘不在,姨姨替她看着你吃。” 宋明浩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先掰下一小角放进嘴里,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好甜!” 孟氏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慢些吃,都是你的。” 孩子却摇摇头,将剩下的糕点仔细包好:“我想…想留给娘亲…” 沈昭宁心头一暖,轻声道:“厨房还有很多,这块你先吃,一会儿再给你娘包新的,好不好?” 宋明浩这才开心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昭宁姨姨,我昨天背了《三字经》,素荷姑姑夸我背得好!” “真的?”沈昭宁惊喜道,“能背给姨姨听听吗?” 宋明浩放下糕点,端正坐好,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背到一半,他支支吾吾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后面…后面我忘了…” 沈昭宁正要安慰,却见萧砚辞从门外进来,接道:“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第52章 王弘文到访 宋明浩睁大眼睛看着萧砚辞,有些怯生生地问:“大少爷也会背?” 萧砚辞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在小孩面前蹲下身:“不仅会背,还会写,想学吗?” 宋明浩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想!” “那好。”萧砚辞在屋里转了一圈,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块质量上乘的墨锭, “这是松烟墨,送给你,等你把《三字经》都背会了,我就教你写字。” 宋明浩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大少爷!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下一刻,他的头上就挨了一个暴栗。 萧砚辞故意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你叫少夫人姨姨,叫我就是大少爷,我送你墨锭,你就这么报答我?” 聪明懂事的孩子,萧砚辞还是挺喜欢的,这才起了几分逗孩子的心思。 宋明浩捂着头,懵懵懂懂地开口问道:“那不叫大少爷,要叫什么?”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提点道:“当然该叫叔叔了。” 沈昭宁跟宋锦玉本就合得来,经过昨日的事,宋锦玉将沈昭宁视作经历生死的朋友,更是欠着她一条命和天大的人情。 而沈昭宁欣赏宋锦玉的果决和坚毅,二人感情更胜从前。 宋明浩既然叫她一声姨姨,那她也愿意把宋明浩当自家子侄对待。 宋明浩听见沈昭宁的话,恍然大悟,将手放了下来,脸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叔叔。” “这还差不多。”萧砚辞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 这个动作让一旁的孟氏眼眶微热,自从三年前那场大病后,她再没见过儿子这般生动的模样。 “浩儿真乖。”沈昭宁蹲下身,替孩子整理衣襟,“去让素荷姑姑教你认字好不好?” 宋明浩用力点头,蹦跳着往外跑,却在门口突然转身:“叔叔答应教我写字的,不能骗人!” “君子一言。”萧砚辞正色道。 “驷马难追!”孩子清脆地接上下句,欢快地跑远了。 目送宋明浩蹦蹦跳跳地去找素荷后,孟氏叹了口气:“这孩子太懂事了。” 沈昭宁轻声道:“等这事了结,他们母子便能好好团聚了。” 远处传来宋明浩清脆的背书声,稚嫩的童音里满是希望。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碧桃大步走入,禀告道:“小姐,王大人来了。” 沈昭宁一喜,王弘文亲自来,肯定是这件事有结果了。 想着宋锦玉恐怕是最想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沈昭宁吩咐道:“你去把王大人请进来,在宋姐姐养病的屋里支一个屏风,在那里说。” 少顷,王弘文进了屋,门窗都是打开的,碧桃在外面守着,床前支了一道屏风,隔绝了视线。 沈昭宁和孟氏陪在宋锦玉床边。 王弘文略一拱手,问候了一下:“宋姑娘可好些了?” 宋锦玉连忙在屏风后答道:“多谢王大人关心,已无大碍。” 宋锦玉紧张地攥紧被角,没忍住开口问道:“王大人可是查出什么了?” 王弘文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从方家搜出的礼单,上面清楚记载着方瀚文这三年来送给郑瑞阳的每一件礼物。” 沈昭宁接过一看,脸色骤变:“这” 礼单上赫然列着好些东西: “红珊瑚一株,价值千金, 点翠头冠一顶,极品玉如意一对, 田庄两处,铺面三间,位于……” 宋锦玉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这些都是我宋家的东西” 王弘文将一叠文书放在桌上,沉声道:“在方家密道里,我们还找到了宋家的地契、房契,另有几箱金银器皿,上面都刻着宋家的标记。” 沈昭宁翻开最上面一张地契,只见上面赫然盖着宋家的印章。 她轻声道:“这些证据足够定方瀚文得罪了?” 王弘文沉声道:“有这两样物证,再加上郑瑞阳已经供认,此案已无悬念。” 他顿了顿,“只是\" “只是什么?”沈昭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 王弘文叹了口气:“方瀚文咬死不认,声称这些财物都是正当所得,更棘手的是,他背后还有人\" “谁?”宋锦玉急切地问。 王弘文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国子监祭酒郑瑞阳,他虽然没出面,但他想保方瀚文,多的是人肯为他效力,阻挠我们办案的速度。” 宋锦玉靠在床头,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 “王大人。”宋锦玉突然挣扎着要下床,“我要亲自去大理寺作证!” “胡闹!”孟氏连忙按住她,“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 “夫人!”宋锦玉眼中含泪,却坚定如铁,“这是我宋家满门的血债,我若不能亲眼看着仇人伏法,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沈昭宁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轻声道:“母亲,我陪宋姐姐去。” 王弘文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不过宋姑娘需得坐轿,不可劳累。” 王弘文听着里面的悲泣声,承诺道:“宋姑娘放心,人证物证俱全,方瀚文这次插翅难飞,我一定会让他伏法的。” 宋锦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王大人,这些东西能要回来吗?” “当然。”王弘文温和地说,“这些都是赃物,结案后自然物归原主。” 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珍爱的那套茶具,还有母亲喜欢的那些首饰…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碧桃惊慌的声音传来:“小公子!你不能进去!” “我要见娘亲!”宋明浩带着哭腔的喊声穿透门板,“我听见娘亲哭了!” 屏风后的宋锦玉浑身一颤,眼泪再也止不住:“浩儿” 第53章 方瀚文……是你的生父 沈昭宁快步走到门前,只见宋明浩被碧桃拦着,小脸上满是泪痕。 见到沈昭宁,他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昭宁姨姨,我娘是不是在里面?她是不是很疼?” 沈昭宁蹲下身,擦去他的眼泪:“浩儿乖,你娘确实在里面,但她现在……” “让我见见她!”宋明浩抽泣着,“我保证不吵她…我就看看她好不好……” 屋内,宋锦玉再也忍不住,哽咽道:“让他进来……” 沈昭宁叹了口气,牵着宋明浩的小手走进内室。 绕过屏风,孩子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顿时挣脱沈昭宁的手扑了过去:“娘亲!” “浩儿……”宋锦玉颤抖着拉住儿子,泪水打湿了枕头,“娘亲没事……” 宋明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母亲缠着绷带的后背,眼泪嗒嗒往下掉:“娘亲疼不疼?浩儿给你吹吹……” 母子相拥的画面,看得人眼眶发热。 她悄悄退到门外,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宋明浩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娘亲,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明天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要看着那些坏人被抓起来!” “娘亲不哭。” 宋明浩不知何时爬上了床,用小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浩儿帮你把东西都搬回家。” 孩子天真稚气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宋锦玉将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好,等娘亲伤好了,咱们一起回家。”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她转头对王弘文道:“王大人,此案什么时候开审?” “三日后。”王弘文答道,“到时还需要宋姑娘出堂。” “我一定去。”宋锦玉坚定地说。 王弘文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宋姑娘休息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到大理寺找我。” 送走王弘文后,沈昭宁回到屋内,发现宋明浩正趴在母亲床边,小声说着什么。 见她进来,孩子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昭宁姨姨,我能给娘亲喂药吗?” “当然可以。”沈昭宁笑着将药碗递给他,“小心别洒了。” 宋明浩郑重其事地接过药碗,他舀了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娘亲,喝药了,不苦的。” 宋锦玉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心中一片柔软。 她顺从地喝下药,果然没喊一声苦。 “浩儿真厉害。”沈昭宁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喂的药,你娘一口都没剩下。” 宋明浩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以后天天给娘亲喂药!” 屋外,萧砚辞站在廊下,听着里面沈昭宁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转身对萧临吩咐道:“去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三日后送她们去大理寺。” “是。”萧临应道,又补充问,“要加派护卫吗?” 萧砚辞望向远处的天空,眼神微沉:“多带几个人,以防万一。” ……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侯府便已忙碌起来。 沈昭宁轻轻推开宋锦玉的房门,见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碧桃在一旁小心地为她梳发,避开背上的伤口。 “宋姐姐,感觉如何?”沈昭宁走近问道。 宋锦玉转过身,脸色虽仍苍白,眼中却燃着坚定的光芒:“我无妨。” 她伸手握住沈昭宁的手:“昭宁,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亲眼看着方瀚文伏法。” 沈昭宁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声音温柔:“我陪你一起。” 院中,萧砚辞已命人备好软轿,轿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四角挂着安神的香囊。 宋明浩穿着崭新的小袍子,正踮着脚往轿子里塞一个小包袱。 “浩儿,这是什么?”沈昭宁好奇地问。 孩子神秘兮兮地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水囊和点心:“给娘亲准备的!萧远叔叔说公堂上不能吃东西,但娘亲要是疼了,可以喝口水。” 宋锦玉眼眶一热,将儿子搂进怀里:“浩儿真贴心。” 马车微微摇晃,宋明浩仰起小脸:“娘亲,我们要去见谁呀?” 宋锦玉看着这张与方瀚文有些相似的面庞,眼神一暗。 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却坚定:“浩儿,娘亲要告诉你一些事。” 宋明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恭顺道:“母亲你说,孩儿听着呢。” 宋锦玉嘴唇几度张合,才开口道:“那个叫方瀚文的人…他是你的生父。” 方瀚文在宋明浩出生前就失去了踪迹,宋父当时多次委托商队打听,但遍寻不得,心中便有了猜测。 自古书生多薄情,方瀚文的学识他看在眼里,若不出意外,应当榜上有名。 既然没有…… 最后宋父让宋锦玉带着孩子自立门户,也不准她将有关方瀚文的一切告诉孩子。 如果不是方瀚文赶尽杀绝,宋锦玉少年时有父亲撑腰,中年时宋明浩已然长成。 她本该活得像她的名字一样,一辈子锦衣玉食。 可惜宋父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个女婿心狠至此。 不仅抛妻弃子,还雇凶杀人夺财。 宋明浩对这些事知之甚少,昨天也只听见了只言片语,此刻整个人愣住,瞪大了眼睛:“那…那为什么我们要告他?” “因为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宋锦玉将儿子的小手包在掌心,“他害死了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抢走了我们宋家的一切。” 宋明浩的小脸渐渐发白:“就像…就像大灰狼吃掉小羊那样吗?” 宋锦玉一字一顿道:“比那还要坏。” 宋锦玉看着宋明浩的眼睛,声音忍不住哽咽,“他是我们的仇人,所以娘亲要去告诉所有人真相,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浩儿愿意帮娘亲吗?” 宋明浩突然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他是坏人!浩儿要保护娘亲!不让坏人欺负娘亲!” 宋锦玉的泪水落在儿子发顶,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第54章 终审 登闻鼓院外早已围满百姓。 当宋锦玉的软轿到达时,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声。 “那就是那日敲登闻鼓的女子?” “听说被打得半死……” “作孽啊,方瀚文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今日是终审,王弘文怕郑瑞阳使什么手段保住方瀚文,故偷偷申请了今日终审衙门大开,让百姓在外旁听。 到时尘埃落定,郑瑞阳再想使出什么花样也来不及了,圣上总归是要顾及民意的。 公堂之上,王弘文身着官服,肃然而立。 见宋锦玉进来,他微微颔首:“宋姑娘,请坐。” 衙役搬来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宋锦玉谢过,却坚持站着:“民女要站着说。” 惊堂木响,主审官周大人沉声道:“带人犯方瀚文!” 随着这声高喝,身着囚衣的方瀚文被押上堂来。 他虽形容狼狈,眼中却仍带着倨傲,直到看见站在原告席上的宋锦玉,脸色才变了变。 “贱人!”他挣扎着要扑过去,被衙役死死按住,“你竟敢——” “肃静!” 周大人重重拍下惊堂木,“方瀚文,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沈昭宁站在堂内旁听,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手,心下有些担心。 她的身体短短三日根本没有恢复好,现在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强撑罢了。 “大人。” 王弘文示意书吏呈上证物,“这是在方家密室搜出的宋家地契、房契,以及礼单账册。” 衙役将一个个木箱抬上公堂,当众打开。 箱中金银器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件底部都清晰刻着“宋氏珍藏”的字样。 方瀚文脸色铁青:“这些都是伪造的!王大人明鉴,下官冤枉啊!” “冤枉?”王弘文冷笑,“这些可都是我亲自带着人到你家的密室里搬出来的。” 不容他再挣扎,王弘文取出一封密信,“这上面可是你的亲笔,写着‘宋家已料理干净,产业尽数到手’,你还敢狡辩?” 堂外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我的天哪!探花郎买凶杀人,杀的竟然还是自己岳父一家!” “前几日宋姑娘敲鼓时我还不信,结果王大人竟真搜出证据了……” “自古书生多薄情啊!” 百姓中也不全是帮宋锦玉说话的,也有搅浑水质疑的声音: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别是以前宋家虐待方探花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怎么会这么狠!” 有人被煽动,但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京城的百姓政治敏感度高,可没那么容易忽悠: “放你他娘的狗屁!造谣不要成本是不是?张嘴就来啊?你不会是方瀚文那狗东西派来的?” 这话一出,不少百姓顿时目光不善地看向刚刚搅浑水的人,那人连连摆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再说话了。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突然转向宋锦玉:“你这毒妇!我待你不薄,你竟勾结外人陷害亲夫!” 宋锦玉挺直脊背,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待我不薄?” 方瀚文皱眉看着宋锦玉,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跟你在一起时我可曾看过别的女人半眼,动过半分纳妾的心思?” 宋锦玉冷笑了几声,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 看向方瀚文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你不纳妾,是因为自从我把你从河边救起,你就吃我宋家的,用我宋家的,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餐桌上的山珍海味,有哪样不是我宋家花的钱?” “你生病,是我宋家替你请名医,你说你想科考,也是我宋家替你请的名师,我说你是我宋家养的赘婿,你认是不认?” “待我不薄?” 宋锦玉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你一走了之,毫无音讯,这也便罢了,你在京中缺少银钱打点的时候,就想起了远在天边的钱袋子,可你不是想认回妻儿,而是杀人越货!” 堂外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有人高喊:“畜生!” 宋锦玉步步紧逼:“我宋家连同奴仆在内,共计一百三十七口人,全部死于所谓的‘流寇’刀下,我父亲……” 宋锦玉想到自己看到的惨状,哽咽得说不下去。 方瀚文后背的衣衫都被淋湿,眼神躲闪,只重复地说着,“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王弘文适时接话:“经查,宋家连同奴仆一百三十七口人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方瀚文雇凶所为。” “胡说!”方瀚文暴跳如雷,“证据呢?” “带证人!”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被押上来:“小人……小人是方老爷雇的杀手,他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让我们灭了宋家满门……” 那汉子膝行上前两步,又被衙役压了回去,“老实点!” “官爷!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就饶了我!都是他指使我的!” 堂外顿时炸开了锅: “天杀的!”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该千刀万剐!” 方瀚文眼见形势不妙,突然狞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郑大人不会——” 刑部尚书俞浩然厉声开口打断,“方瀚文,你罪证确凿,还不认罪!” 就在此时,旁听席上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娘亲……” 宋明浩不知何时溜到了栏杆边,小手紧紧抓着木栏。 宋锦玉心头一紧,正要示意碧桃把孩子带走,却见儿子突然指着方瀚文喊道: “就是你欺负我娘亲!你是坏人!” 方瀚文猛地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是……” “我是宋明浩!”孩子挺起胸膛,声音清脆响亮, 宋明浩眼中满是恨意,“我娘亲说,你害死了外祖父外祖母,你不是我爹爹,你是大坏蛋!”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方瀚文踉跄后退。 堂外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高声咒骂起来。 “肃静!”王弘文连拍惊堂木,“方瀚文,你还有何话说?” 方瀚文面目狰狞,突然疯了一般,暴起冲向宋明浩:“小杂种!我杀了你!” “浩儿!”宋锦玉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闪过,王弘文长剑出鞘,寒光直指方瀚文咽喉:“找死!” 方瀚文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沈昭宁趁机将宋明浩护在怀中,孩子吓得小脸煞白,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罪加一等!” 周大人怒喝,“方瀚文谋财害命,欺君罔上,当堂行凶,判斩立决,家产尽数归还宋氏!” 惊堂木落下,宋锦玉双腿一软,被沈昭宁及时扶住。 她泪流满面地望向儿子,宋明浩扑过来用小手擦她的眼泪:“娘亲不哭,坏蛋被抓起来了!” 堂外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第55章 他是大夫,怎么不合适了? 方瀚文还想替自己开脱,但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容不得他再狡辩了。 刑部尚书俞浩然干脆果断,让人将方瀚文带了下去。 王弘文走下来轻声道:“那些宋家的财物,衙门清点登记在册后才可以还给宋姑娘,过两日我亲自送去。” 宋锦玉强撑着精神,感激道:“多谢王大人了,我……” 话未说完,宋锦玉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闻见了一股清洌的雪松香。 王弘文跟宋锦玉正说着话,见对面的人身体晃了晃,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往地上倒去。 下意识伸手将人接住。 “宋姐姐!” “娘亲!” 沈昭宁和宋明浩看见宋锦玉晕倒,皆是面色一变,冲了过来。 宋明浩小小的身子急得不行,想接过娘亲,但是又无从下手。 沈昭宁刚想和碧桃一起,把宋锦玉接过来,王弘文抢先开口道:“你们的马车在哪?我送你们回去,宋姑娘的身体不宜折腾。” 沈昭宁愣了一下,碧桃先指了位置。 王弘文轻松地将宋锦玉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马车走去。 宋锦玉的伤在背上,这几日养伤都是趴在床上的,这个姿势是最不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 就是看起来不太雅观。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这种细节,众人快步跟了上去。 将宋锦玉放下后王弘文没走,沈昭宁尴尬开口道:“王大人,我们要回侯府给宋姐姐请大夫了。” 王弘文点了点头,钻出了马车,沈昭宁松了口气。 “出发。”王洪文跟车夫坐在一起,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吩咐车夫赶车。 吩咐完,又冲着马车内说道:“刚巧我去侯府找砚辞有点事,我能顺路搭一程嫂子的马车吗?” 马车内的沈昭宁嘴角抽了一下。 王弘文都去跟车夫坐一块了,而且还是要去侯府找她夫君,她还能说不能吗? “无妨。” 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宋明浩寸步不离地守在宋锦玉身边,心思全然挂在她身上,压根没空给三日后斩立决的亲爹半点。 下马车时是碧桃去府里叫了力气大的嬷嬷,将宋锦玉背回房的。 王弘文站在一旁看了几眼,沈昭宁上前问道:“不知王大人找我夫君何事?他现在应该在书房,我带你过去。” 王弘文从容地点了点头,沈昭宁吩咐完碧桃立刻去请大夫,就带着王弘文去了萧砚辞的书房。 他们二人是故交,在换嫁后沈昭宁有意无意地打探了一些萧砚辞的消息,其中就有关于这位王大人的。 王弘文和萧砚辞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萧砚辞比王弘文晚去一年,算是王弘文的师弟。 上次沈淮序被做局的案子就是王弘文带人来接手的,沈昭宁可没忘记萧砚辞和王弘文上次是一起来的。 想来他们二人关系不错。 正在沈昭宁思忖着这些的时候,书房已经到了。 看到萧临在门外守着,沈昭宁就知道萧砚辞肯定在里面。 没有靠得太近,沈昭宁对着萧临温声道:“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王大人有事找他。” 萧临闻言应了声是,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萧砚辞就出来开了门,把王弘文迎了进去。 沈昭宁识趣地道:“那夫君你先忙,我去看看宋姐姐的伤势如何。” 萧砚辞点了点头,沈昭宁这才行礼告退。 萧砚辞关门进屋,就见王弘文一点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王弘文嘴角一勾,“哟哟哟~你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过得不错嘛!” 萧砚辞当听不见他说话,并不理他,走到书桌旁整理东西。 王弘文趁他不注意,将手伸向萧砚辞的手腕。 萧砚辞反应极快,以手为掌,劈向王弘文手臂,速度比王弘文更快。 王弘文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小范围交锋起来。 萧砚辞突然动作一顿,将手转向自己,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王弘文下意识一急,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重新将手伸向萧砚辞的手腕,萧砚辞这次没躲。 几秒之后王弘文将萧砚辞的手甩开,双手环胸,一脸傲娇,“还想骗我?没门!你这病都快好了还跟我装!” 说是这么说,却又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两眼萧砚辞的脸色。 萧砚辞也不装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漫不经心道:“学聪明了?看来办案有些长进,不错不错。” 王弘文一听这话,瞬间暴跳如雷,“你怎么跟师兄说话的?没大没小!” 萧砚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师兄今日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闲话?” 王弘文轻哼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宋家那案子,郑瑞阳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萧砚辞眼中寒光一闪:“他敢?” “他是不敢明着来。”王弘文皱眉道,“但暗地里……” “无妨。”萧砚辞打断他,“我会派人盯着。” 王弘文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那位宋姑娘……” “怎么?”萧砚辞挑眉。 “没什么。” 王弘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萧砚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案子之外的事了?” “我这是……”王弘文正要辩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萧临在门外禀报,“宋姑娘醒了,但情况不太好。” 沈昭宁身边有萧砚辞的人盯着,如果沈昭宁那边出什么意外,他的人会及时禀报。 比如现在,她身边的人出事也算是意外的一种。 萧砚辞起身,王弘文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我也去看看。” 两人匆匆赶到西厢房,并没有贸然闯进去。 宋锦玉是女眷,现在正在看伤,就这么闯进去不合适。 而且她还是一个即将成为寡妇的女眷,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更不合适了。 “怎么回事?”萧砚辞沉声问道。 沈昭宁惊讶了一下,不过也没空管他怎么过来了。 忧心忡忡地回道:“伤口又裂开了,大夫说……” 她话未说完,王弘文已经大步闯了进来,走到床前:“我就是大夫,让我看看。” 至于刚刚说的不合适完全被王弘文抛到了脑后。 他是大夫,怎么不合适了? 第56章 我亲自看着他 宋锦玉已经醒了,面色惨白地趴在床上,沈昭宁正在给她喂药。 宋明浩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沈昭宁看见闯进来的王弘文,整个人一愣,脸色变了变。 屋内没有屏风,宋锦玉还躺在床上,外男怎可进来! 沈昭宁正要呵斥,王弘文已经快步靠近,拱手道:“我是大夫,大夫眼里不分男女,让我替宋姑娘看看。” 沈昭宁觉得这不合礼数,正要拒绝,屋外萧砚辞的声音传了进来,“他伯父是有名的圣手,他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医术还不错,确实算是个大夫。” 有萧砚辞替他证明,沈昭宁纠结了一下,转向床上的宋锦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宋锦玉点了点头,同意了,“既然大少爷都说王大人医术还不错,想必王大人的医术定是极好的,能替我诊治是我的荣幸。” 见沈昭宁还在犹豫,宋锦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冲着沈昭宁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有什么害羞的。” 沈昭宁还没怎么,反倒是把王弘文闹了个大红脸。 差点都想溜之大吉逃了,最终还是担忧宋锦玉的伤势,强留了下来。 沈昭宁见宋锦玉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纠结,让开了床前的位置,还把宋明浩拉到了一边,给王弘文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方便他诊治。 屋内有现成的药箱,王弘文走过去时还有些不自在,碰到药箱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杂念被剔除出去。 王弘文纠结了一下要怎么看伤,他虽然说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可终究还是不太一样。 如果是男的就直接扒衣服了,但对着女眷不行。 宋锦玉猜到王弘文的顾虑,开口道:“王大人不用有压力,现在你是大夫,我只是病患。” 王弘文闻言心思定了定,将宋锦玉背后的衣裳剪开,低头熟练地检查起宋锦玉的伤势。 他手法专业,动作轻柔,完全不像平日办案的冷面阎王。 “伤口感染了。”王弘文皱眉,“需要重新清理上药。” 他扬声问外面站着的萧砚辞,道:“砚辞,我记得你府上有御赐的金疮药?” 萧砚辞会意,立刻吩咐萧临去取。 药很快取来,王弘文亲自为宋锦玉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御赐的药也确实效果拔群,里面应该带了些麻弗散,宋锦玉只感到背后酥酥麻麻的,没有多少痛感。 “好了。” 王弘文包扎完毕,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两天别碰水,按时换药。” 宋锦玉虚弱地道谢:“多谢王大人。” 王弘文摆摆手:“举手之劳。”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这两日我会派人送药过来,你……好好休息。” 王弘文刚收拾好药箱出来,堵在门口的萧砚辞就开口道:“既然来了,顺道去看看我小舅子的伤。” “我又不是大夫!”王弘文眉毛都扬了起来,立刻抗议。 萧砚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给宋姑娘看就是大夫,给别人看就不是?” 王弘文耳根一热,支吾道:“刚才那是特殊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砚辞慢条斯理地反问,“都是病人,都是外伤。” “不去!我可是大理寺卿!你还真把我当大夫使唤起来了?”王弘文将头扭向一边,他也是有尊严的好! 萧砚辞清了下嗓,王弘文哼了一声,“你那套现在在我这不管用了!” 萧砚辞没有装柔弱,而是学着某人刚刚说的话,阴阳怪气地道:“我~是~大~夫唔唔” 话没说完,刚刚转过去的王弘文已经转了过来,捂着萧砚辞的嘴,差点狗急跳墙。 沈昭宁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适时插话:“王大人医术高明,若能给舍弟看看,妾身感激不尽。” 王弘文狠狠瞪了一眼萧砚辞,拎起药箱,没好气地道:“带路!” …… 一行人来到沈淮序的厢房。 推门进去,只见沈淮序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塞,见沈昭宁进来,立刻出声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沈淮序跟沈昭宁打招呼的声音格外大。 沈昭宁狐疑地看着他:“淮序,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沈淮序眼神飘忽,“就是……有点头晕,我想、想休息了。” 王弘文眯起眼睛,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掀开被子。 沈淮序反应不及,几块带血的纱布和一把小剪刀赫然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沈昭宁惊呼。 沈淮序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觉得伤口痒……想……” “想自己处理?”王弘文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裤腿检查伤口。 只见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被刻意挑开,渗出丝丝血迹。 “沈淮序!”沈昭宁气得声音发抖,“你疯了?” 王弘文沉着脸,动作却异常轻柔地为伤口消毒:“为什么这么做?” 沈淮序咬着嘴唇不说话。 萧砚辞突然开口:“你想多留些时日?” 沈淮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王弘文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想让伤好得慢些,好多在侯府住几天?” 沈淮序的脸刷地红了,恼羞成怒:“要你管!我……我就是嫌伤口痒!” 王弘文不理会他的嘴硬,仔细检查着伤口:“幸好发现得早,再这样下去非感染不可。” 他转头对沈昭宁道,“嫂子,令弟需要有人时刻盯着。” 沈昭宁又气又心疼:“我会安排人。” “不用了。”萧砚辞突然道,“我晚上就搬来这屋里住,亲自看着他。” 沈淮序瞪大眼睛:“不、不用了……” “就这么定了。”萧砚辞不容拒绝地说,“省得你再作妖。” 王弘文一边包扎一边故意用力按了一下伤口,疼得沈淮序龇牙咧嘴:“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王弘文冷笑,“自找苦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沈淮序不服气地嘟囔:“我乐意……” 王弘文突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要是真不想走,直接说就是,何必糟践自己身子?” 沈淮序一怔,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懂什么。” 王弘文懒得跟这种小屁孩斗嘴,没搭理他。 包扎完毕,王弘文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膏止痒,睡前涂。” 沈淮序别扭地接过:“谢了……” “大声点,没听见。”王弘文故意掏掏耳朵。 “谢!谢!大!夫!”沈淮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57章 医者仁心 王弘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萧砚辞道:“看完了,可以走了?” 萧砚辞却突然说:“你刚才给宋姑娘用的金疮药,也给淮序用点。” “那可是御赐的!”王弘文瞪大眼睛。 “所以呢?”萧砚辞面不改色,“我府上的东西,我做主。” 王弘文气结,只得又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玉盒,没好气地拍在沈淮序手里:“省着点用!” 沈淮序好奇地打开盒子,一股清洌的药香扑面而来。 他眼睛一亮:“好东西!” “那当然。”王弘文得意道,“这可是……” “王大人。”沈昭宁突然打断他,开口道:“宋姐姐的药是不是该换了?” 沈昭宁眼睛盯着沈淮序,面色有些不善。 王弘文立刻收起得意的表情,正色道:“对,我这就去看看。”说完匆匆往外走。 沈昭宁看向萧砚辞,欠身道:“劳烦夫君去帮我打壶水来。” 萧砚辞看了眼沈淮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将门关上后走远了些,没去打水,而是在院子里守着。 沈昭宁目送王弘文和萧砚辞离开,转头看向沈淮序时,脸上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 她缓步走到床前,冷冷地盯着自家弟弟。 “阿姐”沈淮序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淮序。\"沈昭宁连名带姓地叫他,\"你今年多大了?\" 沈淮序低着头,小声道:“十五” 沈昭宁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十五岁的人了,还做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 “故意弄伤自己?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会要人命的!”沈昭宁声音冷厉,整个人眉头紧蹙,看着是一副极难相处的模样。 沈淮序已经太久没有直面沈昭宁真实的面孔了,一时分不清沈昭宁是关心还是不耐烦。 她的态度让沈淮序身上的刺下意识立了起来,冷嗤了一声:“用不着你管!” 沈昭宁的目光落在刚换下来带着血的纱布上,眼神骤然一冷,脾气也上来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沈淮序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左颊迅速泛起红痕。 “你疯了?”沈昭宁的声音冷得像冰,“在侯府玩这种把戏?” 沈淮序缓缓转回头,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忽然扯出一个笑:“怎么?给侯府丢人了?” “你以为这是在沈家?”沈昭宁一把抓起那些染血的纱布。 看向沈淮序时目光锐利,“在侯府作践自己,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苛待娘家弟弟?” “我哪敢啊。”沈淮序阴阳怪气地笑,“如今你可是侯府少夫人,我算什么?” 沈昭宁将纱布狠狠摔在地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淮序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腿上的伤,看着血又渗出来,“就是嫌这伤好得太快。” 沈昭宁连名带姓地怒声喊道:“沈淮序!” 沈淮序没有再说话,态度突然平静下来。 他开始拆腿上的绷带,“既然侯府少夫人觉得我丢人,我现在就走。” “你住手!”沈昭宁按住他的动作,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碰我!”沈淮序赤红着眼,“反正你早就想摆脱我了不是吗?就像当年……” “当年什么?”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窗外一片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沈昭宁的手慢慢松开。 沈淮序心里一凉,觉得这是让他赶紧滚的意思,咬了咬唇,强忍着泪水,自顾自地起身。 他才不要再待在侯府了。 “弟弟。”沈昭宁在他背后喊道。 沈淮序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良久,沈昭宁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沈淮序的手,声音也软了下来,“坐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沈昭宁的力气不大,却让沈淮序的眼泪一下就决堤了。 沈淮序不肯在沈昭宁面前落泪,慌乱地将眼泪擦干。 沈昭宁温声道:“我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嫌你丢人,只是看你糟践自己的身体,一时生气,是阿姐的错,阿姐跟你道歉。” 沈淮序还是不说话,沈昭宁晃了晃沈淮序的手,像小时候那样。 见沈淮序没挣开,沈昭宁将他拉到床上做好,沈淮序腿上的伤又开始渗血了。 沈昭宁低头重新给沈淮序包扎,屋中一时陷入了安静,没有人说话。 “我没有想摆脱你,是你选择了保护我,我知道的。”沈昭宁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那么一句。 但是沈淮序听懂了。 屋里传出小声的呜咽,随后慢慢演变成大声嚎哭,沈淮序抱着阿姐哭得泣不成声。 沈昭宁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沈昭宁拍着沈淮序的背,温声安抚道:“往后切不可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沈淮序闷闷地点头。 沈昭宁又道:“等你伤好了,就不要再回那豺狼窝了,我替你找了别的出路。” 沈淮序愣住,从阿姐的怀抱里退出来,疑惑道:“什么出路?” 沈昭宁笑了笑,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总之你要把伤养好,不然,你早晚要回去,受人掣肘。” 沈淮序的心情莫名开朗了那么一点。 不,是很多很多点。 …… 另一边,王弘文回到宋锦玉房中,见她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检查伤口。 宋明浩蹲在床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叔叔。”孩子小声问,“我娘亲会好起来吗?” 王弘文摸摸他的头:“会的。只要你娘亲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那……”宋明浩犹豫了一下,“叔叔能天天来给娘亲换药吗?” 王弘文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这……” “求求你了。”宋明浩双手合十,眼睛湿漉漉的,“别人换药娘亲都会疼,只有叔叔换药不疼。” 王弘文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萧砚辞正倚在门框上,眼中满是揶揄。 王弘文顿时涨红了脸,匆匆收拾药箱:“我……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砚辞若有所思地,笑得意味深长:“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宋明浩好奇地问。 萧砚辞笑而不答。 宋明浩歪着脑袋,疑惑地问:“叔叔,这位王叔叔怎么奇奇怪怪的?” 萧砚辞又笑了一下,摸了摸宋明浩的头:“大概是……医者仁心。” 第58章 萧砚辞维护沈昭宁 王弘文落荒而逃。 跑出来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折回去的话,好像更奇怪了。 王弘文“啧”了一声,最终让侯府的车夫将自己送回了府中。 他倒也没有明确地想做什么,王家是世家,他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做事从来都是随性而为,想干什么便去干了。 他只是觉得宋锦玉可怜。 好心救了一个人,没想到最后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戏码,付出的是包括至亲之人在内的一百多条人命。 至于其他的,王弘文没想那么多。 也不愿多想。 …… 侯府内,萧砚辞转了一圈回去时,姐弟二人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自从沈淮序搬到侯府之后,他们的关系确实融洽了不少。 但终究还是横梗着多年的时间,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这次抱头痛哭一场,那些隔阂反倒是如同冰雪消融。 经此一事,沈淮序也不折腾自己的腿了,每天配合大夫的医嘱好好养伤,毕竟他也不想一直被困在沈府的后宅。 只是之前贪恋这点“偷来的”温暖,才会想用这种最笨的方法,延长留下来的时间。 现在说开了,知道阿姐一直以来都明白他的心意,就算他回去了他们也是姐弟,他们的感情不会变,沈淮序就放心了。 而且阿姐说给他找了别的出路,他就相信阿姐,想早点好起来。 萧砚辞敲门进来,只扫了一眼二人通红的眼周就移开了眼。 在沈淮序床前转了一圈,萧砚辞思考道:“你说我这个床是放在哪里好呢,要不放外侧,可以时时刻刻盯着你,连你起夜我都知道。” 沈淮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恶寒地抖了一下,转向沈昭宁,一脸哀求,“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才不要跟姐夫一起住!” 沈昭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最终在沈淮序的强烈反对和保证下,萧砚辞总算没有搬去跟他一起住。 沈淮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沈昭宁还有事处理,带着萧砚辞先走了。 沈淮序半靠在床上,看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嘴角漾开了一抹单纯的笑,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只代表开心的笑。 …… 路上。 沈昭宁偶尔开口跟萧砚辞说两句院子里的调度和改变,他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应两声。 氛围倒也和谐。 直到迎面碰上了带着沈月柔在府里散心的萧景明。 看到他们,沈昭宁才想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跟他们二人见面,都快把他们忘记了。 沈昭宁脚步微顿,萧砚辞也随之停下。 廊下的风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大哥,大嫂。”萧景明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身旁的沈月柔也跟着福了福身,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在萧砚辞身上流连。 “二弟。”萧砚辞淡淡点头,声音如常清冷。 沈昭宁注意到沈月柔小腹微微隆起,气色却不是很好,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沈昭宁往萧砚辞那边靠了一点,离他们二人远了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三妹妹这么快就显怀了?” 沈月柔有些警惕,用宽大的袖袍挡住腹部。 但又忍不住想炫耀,柔声道:“是啊,大夫说我这胎看上去是个男孩,恐怕会是侯府的第一个重孙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昭宁平坦的腹部,“倒是姐姐,嫁入侯府两月有余了,怎么腹中还没动静?” 萧景明轻咳一声:“柔儿,不得对大嫂无礼。” 目光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没怀孕,不会是因为萧砚辞病入膏肓,不行了? 想到这,他看向萧砚辞,但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砚辞看上去气色怎么这么好? 萧景明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 沈月柔没注意到身侧的人表情变化,因为萧景明的训斥有些咬了咬唇,感到有些憋屈。 萧砚辞冷冷地扫了对面两人一眼,突然开口道:“是很无礼,就罚她手抄百遍经书给昭宁祈福,念在她怀孕的份上,就不用去祠堂抄了。” 沈昭宁有些诧异萧砚辞的出言维护,面上不显,笑着淡淡补充道:“既然这样,就劳烦三妹妹了,抄完记得送过来,我也想看看三妹妹的书法长进了没有。” 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沈月柔当然不愿意,一脸为难地道:“是我失言了,自愿受罚,可……我现在腹中怀有侯府子嗣,实在是不好做这些事,不如等我生下孩子,再替姐姐抄经祈福如何?” 等生下孩子那都过去多久了,谁还理会。 沈月柔算得好,无礼就无礼了,周氏都经常拿她没办法,她不信萧砚辞能拿她如何。 却不想萧砚辞冷哼了一声,“正是因为你身怀侯府子嗣,才更不该如此口不择言,这带坏的可是侯府的未来,孩子的母亲这般无礼,事后还不愿补救,恐怕他将来也不堪重用。” 沈月柔脸色白了几分,“大少爷这话严重了,不就是我一时失言吗,我给姐姐道歉。” 萧砚辞并没有退步,冷声道:“口头上的道歉可没什么诚意。” 沈月柔身体微微一抖,咬了咬唇,朝着沈昭宁福了下身子,“刚刚是我说话唐突了姐姐,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 沈昭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无妨。” 沈月柔刚要松口气,沈昭宁就接着道:“妹妹的手抄经书什么时候送来?我看到了妹妹的诚意,自然就原谅你了。” 沈月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色难堪。 不着痕迹地拧了一把萧景明,萧景明却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我……”沈月柔眼中泪水要掉不掉的看着萧砚辞。 沈昭宁眉头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砚辞皱眉看了一眼沈月柔,直接转向萧景明道:“我这么处理,二弟没意见?” 萧景明一直盯着萧砚辞,此刻萧砚辞跟自己说话,才猛地反应过来,随口应道:“没…没意见。” 萧砚辞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你的人,那就劳烦二弟监督她完成了。” “哦对了,记得早日抄完送过来,我夫人想看妹妹的书法练得怎么样了。”萧砚辞目光平静地看着萧景明。 萧景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细想,随口应了下来,“好。” 第59章 没有比我们更孝顺的了 沈月柔整个人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萧景明不仅没有护着她,还帮她应下来了。 萧景明此刻心思全在萧砚辞身上,压根没空管她在想什么。 萧景明试探着问道:“大哥看起来气色不错,可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 萧砚辞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沈昭宁上前一步,一脸欣慰地抢先开口道:“二弟猜得不错,当年我母亲的嫁妆里有一株千年人参,如今到了我手上,我心疼夫君,就取出来给他用了,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说罢沈昭宁又流露出一丝苦恼之色,“唉……可惜这株人参快用完了,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萧景明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冲着萧砚辞道:“大哥也不必过于担心,既然千年人参有用,我会帮大哥找的。” 不过谁都知道,千年人参可遇不可求,哪有这么多给他吊命。 该死还是得死的。 萧景明询问道:\"大哥大嫂这是要去哪儿?\" \"去书房。\"萧砚辞简短回答。 \"那就不打扰了。\"萧景明拉着沈月柔让开道路,\"我们还要去给祖母请安。\" 萧砚辞点了点头,带着沈昭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们走远,沈月柔才委屈地看着萧景明控诉道:“景明哥哥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萧景明一脸莫名,回道:“怎么会呢。” 沈月柔更气了,跺脚,“刚刚大哥罚我抄经,你怎么能同意呢?那可是一百遍!” 萧景明懵逼,诧异,震惊:啊?刚刚你们是在说这个吗? 他刚刚只注意到萧砚辞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状态了,整个人心神巨震,那还有空思考罚沈月柔什么。 现在…… 萧景明愧疚道歉,安抚道,“我刚没注意,都应下来了,就辛苦柔儿抄一下,就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祈福了。” 沈月柔被气得不轻,又不好一直给萧景明甩脸子,整个人快被气出内伤了。 …… 那边走远的萧砚辞和沈昭宁二人各怀心思。 沈昭宁斟酌着开口道:“你的蛊毒……我怀疑跟二房有关系,总之你现在能压制蛊毒的消息最好不要透露出去。” 萧砚辞颔首,温声道:“我明白。” 沈昭宁想到刚刚他们说,他们好像是要去看老夫人,恍然惊觉自己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去拜见过。 老夫人不理庶务,身边的丫鬟对她也不了解,再加上萧砚辞一直没提。 她竟然也把老夫的抛在脑后了,真是罪过。 沈昭宁停下脚步,萧砚辞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沈昭宁开口道:“婚后我们还没去拜见过老夫人,也怪我一直没想起来,明日夫君可有空跟我一同去松鹤堂?” 萧砚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顿了一下才道:“没事,可以不去。” 见沈昭宁不解地看着他,萧砚辞想了想,改口应下了,“你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我明天有空。”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你不怎么去看老夫人吗?” 萧砚辞往前走,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沈昭宁跟上去,下意识问道。 萧砚辞没说话,沈昭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一直到进沧澜院的前一刻,萧砚辞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沈昭宁差点反应不及撞上去,还好及时控制住了身体。 萧砚辞停在沧澜院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开口道:“祖母不喜欢我,幼时我去找祖父,时常被祖母拒之门外,她都不愿意去跟祖父通禀一声。” 沈昭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萧砚辞从小便有才名,观他现在行事,小时候想必也不是熊孩子。 这种别人家的小孩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沈昭宁实在想不通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 沈昭宁轻声问道:“后来呢?” 萧砚辞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度,不像刚刚那般淡漠,“后来祖父便和祖母分居,我去找祖父也不会再有人拦我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在萧砚辞迈步进院子之前,她突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不去了。” 萧砚辞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刚刚她不是还觉得这段时间没去拜见祖母,很失礼吗,怎么现在突然不去了。 沈昭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自然地往前走,边走边道:“老夫人既然不喜欢你,我们就不要去碍她老人家的眼了。” 萧砚辞怔了一下,又问:“那你不怕被人说不孝?” 沈昭宁回眸温柔一笑,有些俏皮地道:“我们去万一给老夫人气病了怎么办?她不想叫我们,我们便不去,忧她所忧,没有比我们更孝顺的了,是?” 说罢,沈昭宁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半晌,身后才响起了脚步声,和萧砚辞一声带着笑的“嗯”。 萧砚辞没去书房,跟着沈昭宁一起回了主屋。 夏日没有胃口,近日素荷让厨房备的菜都很平淡。 看萧砚辞应该要在主屋用膳,沈昭宁问了一声,“夫君有什么想吃的?我去让厨房做。” 萧砚辞摇了摇头,随意道:“不用,就上原先准备的就好。” 沈昭宁没再多说,让素荷去传膳。 等菜上齐,素荷就退了下去。 桌上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看上去很清爽,确实让人的食欲都跟着好了不少。 沈昭宁亲自给萧砚辞盛了饭,“夫君尝尝,小厨房的菜可还合胃口?” 萧砚辞点点头,接过碗没有第一时间夹菜,而是看向了沈昭宁。 沈昭宁还以为他是让自己替他布菜,眉头蹙了一下。 但想到妻子给丈夫布菜,这好像也正常,便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拿筷子,“我给夫君布菜。” 不想被萧砚辞拦了一下,萧砚辞皱眉道:“不用。” 看沈昭宁站着不动,萧砚辞干脆起身给沈昭宁盛了一碗饭再坐下,示意沈昭宁也坐下。 “一起吃。” 沈昭宁愣了一下,蹙着的眉头也舒展了。 虽说大户人家吃饭的时候下人布菜很正常,但是沈昭宁莫名不是很喜欢。 又不是没手没脚,吃个饭何必还要人伺候。 她刚刚以为萧砚辞也有这个毛病,还有点烦躁。 现在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面上也露出了笑,坐下端起碗先夹了一箸青菜给萧砚辞。 见他看过来,沈昭宁笑着道:“尝尝,还不错,入口清新脆爽,最适合夏日了。” 第60章 感情升温 萧砚辞一言不发地夹起来放到嘴里尝了尝,吃完后点了点,“确实还不错。” 沈昭宁笑了一下,自己也吃了起来。 两人话不多,基本上自己吃自己的,但偶尔会唠一两句家常。 虽然同样是吃饭,这次跟最初新婚时却不太一样了,多了几分温馨。 身处其中的两人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萧砚辞体内的蛊虫被压制陷入了沉睡,他现在胃口也比一开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直到沈昭宁吃完后萧砚辞才放开了吃,桌上的小菜被扫了个精光,萧砚辞犹觉得差点意思。 看着空碗,萧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沈昭宁看出来萧砚辞的窘迫,温声笑道:“看来小厨房的菜很合夫君胃口,往后夫君回主屋来用膳,这次是妾身准备不周,下次我让厨娘多准备一些。” 萧砚辞想了想,小厨房的菜好像确实挺合胃口的,比让萧临从大厨房取回来的好吃。 便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沈昭宁轻笑了下,心情还不错。 沈淮序住到书房旁边,她就让萧砚辞回来住了。 现在萧砚辞又答应回来吃饭,距离圆房又近了一步。 晚膳后两人各忙各的。 沈昭宁在看自己的嫁妆账本,时不时地吩咐碧桃几句。 之前又出去了一次,主要是把绸缎铺子以前被掌柜贪了的银钱拿回来。 至于那个香料铺子,这段日子处于关门状态。 沈昭宁还在想,这个铺子是要重新找个掌柜,继续卖香料,还是换个什么别的营生。 凝香阁的位置不错,以往生意不好是掌柜的没有用心经营,以次充好。 想到这,沈昭宁揉了揉太阳穴,恐怕凝香阁在那附近的名声坏了,再卖香料我不知道顾客肯不肯买账。 可如果要换一个,又不知道换什么好。 素荷上前给沈昭宁按摩头部,沈昭宁将手放了下来。 素荷温声道:“小姐,账本明天再看,时候晚了,对着烛火看该伤眼睛了。” 沈昭宁闭目养神,闻言轻微的点了点头,“嗯,不看了,准备沐浴休息。” 碧桃马上退了出去,准备小姐沐浴要用的东西。 等素荷给沈昭宁按摩完,碧桃也准备好了。 沈昭宁起身自然的脱去外袍和中衣,正要脱里衣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咳。 沈昭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背过身去的萧砚辞,才反应过来萧砚辞还在呢。 刚刚沉迷于铺子的事,都忘了萧砚辞还在内室了。 沈昭宁尴尬地顿了一下,萧砚辞站起来低头往外走,边走边道:“屋内有些热,我出去透透气。” 背影莫名有些狼狈的意思。 沈昭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内只剩自己了,沈昭宁自如地沐浴更衣。 一直到沈昭宁洗完出来,萧砚辞都还没回来。 沈昭宁在铜镜前擦着头发,夏日天热,头发也干得快,沈昭宁便一同洗了。 萧砚辞转了一圈回来,便见美人坐在铜镜前梳头,感觉又想出去了。 沈昭宁听到动静,转头道:“夫君也去沐浴更衣,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萧砚辞的脚步有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沈昭宁扬声道:“碧桃,去准备一下热水。” “不用了。”萧砚辞开口,又补充了一句,“太热了,我去冲个凉水澡就行。” 说罢人又走了。 沈昭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碧桃探进一个脑袋,“小姐,那还准备热水吗?” 沈昭宁道:“不用了,随他去。” 碧桃“奥”了一声就出去了,沈昭宁换了块帕子擦头发。 一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沈昭宁坐在床沿,轻轻梳理着半干的长发。 窗外蝉鸣阵阵,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萧砚辞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砚辞披着单薄的中衣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看见沈昭宁坐在床边,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夫君。”沈昭宁放下梳子,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我让碧桃煮了菊花茶,清热解暑的。” 萧砚辞点点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微苦回甘,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沈昭宁不自觉地盯着他修长的脖颈看,直到他放下茶杯才慌忙移开视线。 “头发…”萧砚辞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还没干透。” 沈昭宁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无妨,夏日里很快就干了。” 萧砚辞犹豫片刻,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干布:“夜里风凉,容易头疼。” 他站在沈昭宁身后,动作生疏地帮她擦拭发尾。 沈昭宁僵住了。 萧砚辞很小心,没有碰到沈昭宁半分,擦头发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十分轻柔。 沈昭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沈昭宁有些不适应地道:“我自己来就好…” 萧砚辞像是没听见,继续专注地擦拭着她的长发。 沈昭宁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想着罢了,萧砚辞愿意给她擦头发,这代表他们夫妻二人更加亲近。 沈昭宁虽然不知道夫妻之道到底应该怎么相处,但这时候应该不打断他比较好。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亲密得如同交颈鸳鸯。 “好了。”许久,萧砚辞终于放下布巾。 “睡。” 沈昭宁点点头,飞快地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萧砚辞吹灭蜡烛,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中,两人之间的空隙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 沈昭宁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放松下来,陷入了沉睡。 萧砚辞转头定定地看向沈昭宁,刚刚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就乱了。 突然,沈昭宁翻了个身,萧砚辞瞬间闭上眼睛,还以为她醒了。 沈昭宁没醒,闻到熟悉的气味,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萧砚辞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又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心跳声如擂鼓,这么大声,不会把她吵醒? 于是萧砚辞的心跳声更大了。 沈昭宁一直没有动静,像是熟睡了,萧砚辞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桂花味的发香一直往他鼻子里钻,萧砚辞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一睁眼,萧砚辞的心跳就这么一下快一下慢地跳着,扰得人无法入睡。 在萧砚辞看不见的角度,沈昭宁的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彻底陷入梦乡。 第61章 薛定谔的大夫 第二天一早。 沈昭宁睁开眼的时候迷茫了一下,稍微动了动脑袋,感觉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转头,就对上了萧砚辞的脸。 沈昭宁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竟枕在萧砚辞的臂弯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胸膛上。 她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晨光透过纱帐,在萧砚辞俊美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睡颜安静得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沈昭宁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回手,却不料萧砚辞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带着初醒的朦胧,直直地望进她眼底。 “早。”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昭宁耳根一热,慌忙坐起身:“夫、夫君早。” 萧砚辞也跟着起身,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睡得可好?” “很好。” 沈昭宁低头整理衣襟,掩饰脸上的红晕,“夫君呢?” “嗯。”萧砚辞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散乱的发丝上。 昨夜那缕桂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两人各自更衣梳洗,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直到碧桃进来伺候早膳,这尴尬才被打破。 “小姐,”碧桃一边布菜一边道,“王大人又来了,说是来给宋姑娘换药的。” 沈昭宁有些惊讶道:“这么早?” 萧砚辞放下茶盏:“我等会陪你去看看。” 想到王弘文是萧砚辞的好友,沈昭宁便点了点头。“好。” …… 宋锦玉院子里。 下人进来通传说王弘文来了的时候,宋锦玉还愣了一下,“王大人怎么会来?” 她身边的宋明浩举手邀功道:“娘亲,是我求王叔叔来哒!” 宋锦玉还有些懵,疑惑问道:“为何?” 宋明浩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王叔叔给你换药的时候你不疼,他是好大夫!当然要请他给娘亲换药啦!” 宋锦玉听完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是自家儿子把人喊来的,那就不好把人晾在外面了。 宋锦玉温声道:“请王大人进来。” 说完又看向宋明浩,教育道:“以后不许这样了,王大人不只是大夫,他还是大理寺卿,有很多大事要忙,知道了吗?” 王弘文摇着折扇走进来,笑着用折扇头点了一下宋明浩的头,“无妨,我的空闲易得,令郎这份至纯至善的孝心可不多得。” 王弘文今日还是常服,一袭白衣,飘逸风流。 不同的只是领口、袖口和裙摆处都用金线绣了精致的花纹,整个人多了几分低调的奢华。 不过也不用看衣服,只看他这个人和做派便也知道他出身不凡了。 宋锦玉看着王弘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王大人,浩儿不懂事,劳烦您大早上跑过来。” 王弘文摇了摇头,笑道:“刚好出来走走,早晨空气清新,顺路走到这了。” 宋锦玉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心里还是放松了一点。 如果萧砚辞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忍不住翻个白眼。 侯府在东大街,王弘文家在西大街,他上值的衙门在南大街,请问到底哪里顺路了? 但是萧砚辞不在,就没人戳穿王弘文的这个离谱的谎言了。 宋明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弘文,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晶虾饺,热情邀请道:“王叔叔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没有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宋明浩这话一出,宋锦玉一阵尴尬,忙又要道歉。 却不想王弘文笑眯眯地凑到了宋明浩面前,“好呀,王叔叔确实还没吃饭。” 说罢王弘文看向宋锦玉,一双桃花眼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就是不知宋姑娘可否同意我蹭一顿饭了?” 王弘文态度自然大方,倒是让宋锦玉不好拒绝。 再加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晃着她的衣袖哀求,“娘亲娘亲,你就让王叔叔跟我们一起吃饭~” 宋明浩的想法很简单,王叔叔没有吃饭的话,一会给娘亲换药没力气了干不好活怎么办? 所以要让王叔叔吃得饱饱的再给娘亲换药! 宋锦玉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瞥见王弘文含笑的目光,只得轻叹一声:“王大人若不嫌弃早膳简陋,便请一同用一些。” 王弘文嘴角轻勾,折扇一收,潇洒入座:“那便叨扰了。” 丫鬟们连忙添置碗筷,又端上几样新做的点心。 宋锦玉今日的早膳本就不多,只是些清粥小菜,如今多了一位客人,显得有些寒酸。 “去厨房再要些点心来。”她低声吩咐丫鬟。 “不必麻烦。”王弘文却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入口中。 “这些就很好了。” 宋明浩见状,立刻献宝似的将自己面前的一碟桂花糕推到王弘文面前:“王叔叔尝尝这个!可甜了!” “浩儿!”宋锦玉轻斥,“不可无礼。” 王弘文却已经笑着接过,咬了一口:“确实香甜” 有宋明浩这个活宝在,三人用膳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宋明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王弘文耐心应和,时不时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宋锦玉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放松了不少。 用完早膳,王弘文净了手,取出药箱:“该换药了。” 宋锦玉点点头,让丫鬟带宋明浩去院子里玩耍。 孩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王叔叔要轻一点哦!” “放心。”王弘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保证不让你娘亲疼。” 待屋内只剩二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宋锦玉背对着王弘文坐下,轻解罗衫,露出包扎好的伤口。 王弘文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专注地开始拆解纱布。 他的动作比昨日更加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伤口愈合得不错。”他低声道,“再换两次药应该就能结痂了。” 宋锦玉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轻声道谢:“多谢王大人。” “不必言谢。”王弘文的声音更低了。“我是大夫,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纱布摩擦的细微声响。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大人。”宋锦玉突然开口,“多谢你帮我查找证据,辛苦筹谋,才能将那厮绳之以法。” 王弘文手上动作一顿:“举手之劳。” “对你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宋锦玉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但对我而言,是让真相大白,让我爹娘能死而瞑目。” 王弘文望进她清澈的眼眸,一时语塞。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最终只是轻声道,“药换好了。” 宋锦玉拢好衣衫,正欲再次道谢,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姐姐!”沈昭宁的声音由远及近。 第62章 尘埃落定 沈昭宁和萧砚辞一起过来,萧砚辞在外面等,沈昭宁先进来了。 王弘文迅速收拾好药箱,退开两步。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沈昭宁笑道,“王大人已经换好药了?” 王弘文轻咳一声:“刚换完。” 宋锦玉莫名有些不自在,穿戴整齐后几人来到外间,示意沈昭宁将萧砚辞叫进来。 萧砚辞跟在沈昭宁身后进屋,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唇角微扬。 丫鬟们奉上热茶,四人闲话家常,气氛融洽。 萧砚辞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在青瓷上轻轻敲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弘文:“你今日倒是清闲,这么早就来换药?” 王弘文面不改色:“医者仁心,自然要趁早。” “是吗?”萧砚辞挑眉,“我记得大理寺今日要审理一起贪污案,王大人不用去坐镇?” 王弘文手中折扇“啪”的合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时辰还早……” 沈昭宁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宋姐姐,我带了人参和当归来,都是补气血的好药材。” 她示意碧桃将锦盒奉上,“你这次受伤失血过多,得好好调养。” 宋锦玉接过来,感激地看着沈昭宁道:“你有心了。” 自从他们相识,沈昭宁帮了她太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沈昭宁只是温柔地笑着。 “娘亲!”宋明浩从院子里跑进来,手里抓着一把野花,“你看我采的花!” 他兴冲冲地跑到宋锦玉面前,突然看到桌上的锦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是沈姨姨给你娘亲的补药。”王弘文摸了摸他的头。 王弘文看了一眼宋锦玉,笑道:“你娘亲吃了就能快快好起来。” 宋明浩眼睛一亮,立刻转向沈昭宁:“谢谢姨姨!” 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王弘文:“王叔叔,我娘亲什么时候能好啊?” “快了。”王弘文温声道,“不过……” “不过什么?”小家伙紧张地问。 王弘文故作严肃:“不过你娘亲要乖乖喝药才行。那些药很苦,你能监督她喝完吗?” “我能!”宋明浩挺起小胸脯,“我还会给娘亲准备蜜饯!” 众人都被逗笑了。 宋锦玉将儿子搂入怀中,眼中满是柔情。 萧砚辞往外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王弘文这才起身:“确实该走了。” 他看向宋锦玉,“明日我……” “王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日日来了。”宋锦玉柔声打断。 宋锦玉带着歉意地看着王弘文,“之前是孩子不懂事,劳烦王大人跑这一趟,我的伤已无大碍,府医换药即可。” 王弘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也好,若有不适,随时差人去大理寺寻我。” 宋锦玉笑着应下。 走前王弘文还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 两日后,方瀚文会被带往曹市行刑,届时她们可以去观看。 王弘文离开后,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宋明浩察觉到气氛变化,乖巧地靠在母亲身边。 沈昭宁轻声道:“宋姐姐,到时我陪你去。” 宋锦玉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好。” 萧砚辞起身:“我去安排车马。” 他看了眼沈昭宁,“你们慢慢聊。” 待萧砚辞离开,宋锦玉才长舒一口气,苦笑道:“昭宁,我其实……不知道要不要去看。” 沈昭宁握住她的手:“姐姐可是怕见了那人,会控制不住情绪?” “不全是。”宋锦玉摇头。 宋锦玉面上闪过一丝纠结,“我只是……不想让浩儿看到那样的场面。” 宋明浩仰起小脸,表情愤愤,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娘亲,我不怕的!那个坏人害死了祖父祖母,我要亲眼看着他受罚!” 宋锦玉心头一震,没想到儿子已经懂得这么多。 她将孩子搂得更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浩儿真勇敢。” 沈昭宁柔声道:“不过这件事,要听你娘亲的安排,好吗?” 宋明浩懂事地点头。 “昭宁,”宋锦玉突然道,“你说……我该去吗?” 沈昭宁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道:“去了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去也是放下的一种方式。无论你怎么选,都没有错。” 宋锦玉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阳光,良久才道:“我想去看看。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告别。” “好。”沈昭宁点头,“到时我陪着你。” …… 两日后,曹市刑场。 沈昭宁和宋锦玉坐在特意安排的马车里,透过纱帘能看到刑场全貌。 宋明浩被留在侯府,由萧砚辞照看。 刑场周围人山人海,百姓们议论纷纷。 当方瀚文被押上来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昔日风光无限的方探花,如今蓬头垢面,步履蹒跚。 他跪在刑台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 宋锦玉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沈昭宁无声地握住她的手,给予支持。 沈昭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宋锦玉,开口劝道:“宋姐姐你怎么样?要不我们走?” “我没事。” 宋锦玉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我来上京寻他,最后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时辰到,刽子手举起大刀。 宋锦玉突然别过脸去:“昭宁,我们走。” 沈昭宁会意,示意车夫离开。 马车缓缓驶离刑场,将喧嚣抛在身后。 “不看了?”沈昭宁轻声问。 宋锦玉摇摇头,眼中含泪却带着释然:“看到他被押上来那一刻,我突然释怀了,他曾经也许是纯粹的,但他进了官场这个大染缸,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宋锦玉眼里的泪水滑落,“他的结局,我已经‘看’到了。” 沈昭宁静静陪着她,用帕子将宋锦玉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通走出来。 回到侯府,宋明浩立刻跑过来:“娘亲!坏人受到惩罚了吗?” 宋锦玉蹲下身,平视着儿子:“浩儿,坏人已经伏法,从今往后,我们要好好生活,这样外公外婆在天之灵才会欣慰。” 宋明浩用力点了点头,扑到宋锦玉怀中,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他以后就是没爹的孩子了。 他爹不是失踪了,是死了。 可他明白,这都是父亲咎由自取,父亲害死了祖父祖母,父亲该死。 他没有这样的父亲。 第63章 黑芝麻汤圆王弘文是好人? 萧砚辞走过来,递给宋锦玉一封信:“弘文让我转交给你。” 宋锦玉展开信笺,上面只有简单几行字:“冤屈已雪,前路可期,若有需要,随时相寻。” 宋锦玉望向远方晴空,嘴角浮现出一丝久违的轻松笑意,摸了摸宋明浩的头道:“王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好官。” 萧砚辞嘴角抽了一下。 好官他不否认,但好人?确定说的是那个黑芝麻馅汤圆吗? 看来宋姑娘还是不够了解王弘文,他祝这位好友好运! 宋明浩却是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小脸:“娘亲,我长大了也要像王叔叔那样当个好官!” 宋锦玉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头发:“浩儿有志气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小家伙紧张地追问。 “当官可不是穿漂亮衣服、拿扇子摇来摇去那么简单。”萧砚辞突然蹲下身,与宋明浩平视。 萧砚辞的表情难得正经,认真跟孩子说道:“要背很多很多书,还要学会明辨是非。” 宋明浩挺起胸膛:“我能行!王叔叔说我很聪明!” 沈昭宁忍俊不禁:“那浩儿知道当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是……是打坏人?” 宋锦玉轻声道:“不,是心存善念。” 宋锦玉心中出现王弘文的身影,看着宋明浩道:“就像王叔叔那样,既要有惩恶的魄力,也要有护善的仁心。” 宋明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转身就往屋里跑:“我要去读书!”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了。 宋锦玉望着儿子小小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 “这孩子……”她无奈轻叹,“倒是比我有出息。” 沈昭宁挽住她的手臂:“姐姐教得好。” 两人正说着,忽见宋明浩又风风火火跑回来,手里举着一本书:“娘亲!王叔叔送我的《千字文》,我现在就开始读!” 宋锦玉有些诧异地问道:“他什么时候送你的?” 宋明浩挺起小胸膛,骄傲道:“王叔叔昨天偷偷送给我的,他还夸我聪明!” 宋锦玉接过书,发现扉页上还有王弘文亲笔题的字:“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字迹苍劲有力,与本人风流倜傥的形象颇不相符。 “看来……”沈昭宁抿嘴一笑,“王大人对浩儿是真的很上心。” 宋明浩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娘亲快教我认字!我要赶紧学,等王叔叔下次来,我要背给他听!” 宋锦玉点了点他的脑袋,把他推得远了一些,“我先跟你沈姨说会话,你一边去,先看自己会的,我回头再教你。” 宋明浩的嘴唇顿时撅得老高,都能挂一个油壶了。 宋锦玉和沈昭宁二人看得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萧砚辞看不下去,把他拎到了院子角落,开始教他读不认识的字。 方瀚文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沈昭宁轻声道:“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锦玉将信小心折好,眼中浮现出坚定的神色,“总要给浩儿挣个前程。” 宋锦玉有些发愁,盘算起来:“只是如今家中财产所剩不多,我得先想办法置办个小院子,总不好一直叨扰侯府。” 沈昭宁闻言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宋姐姐,我正有个主意。” 宋锦玉疑惑地看向沈昭宁。 沈昭宁一五一十地道:“我手上有间闲置的铺面,地段极好,就在东市口,姐姐擅长烹饪,不如我们合伙开间酒楼如何?” 宋锦玉惊讶地抬头:“这……” 沈昭宁握住她的手,“姐姐先别急着推辞。” 沈昭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她从小吃过的山珍海味也不少,但还是每次都被宋锦玉做出来的美食抓住味蕾。 她相信他们好好经营一定能做出个名堂。 沈昭宁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出铺面,姐姐出手艺,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姐姐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左右我那铺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合伙。” 原本看书的宋明浩耳朵都竖了起来,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咽了口口水。 最终还是没忍住,冲过来拽着母亲的衣袖摇晃:“娘亲,答应嘛!浩儿想吃娘亲做的点心!” 宋锦玉还是有些犹豫,“可我从未经营过酒楼……” “这有何难?” 学生都跑了,跟过来的萧砚辞开口道:“弘文那厮认识不少酒楼掌柜,让他介绍个可靠的掌柜来帮忙便是。” 宋锦玉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望了望沈昭宁真诚的目光,终于点头:“好,那就……试试看。” 沈昭宁欣喜,又能解决闲置的铺子问题,还能帮到宋锦玉:“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去收拾铺面!” 宋锦玉伸手打断沈昭宁,开口道:“不过利润二八分,你八我二。” 沈昭宁当即就想拒绝,宋锦玉的下一句话堵住了她,“你若是不同意,我便不跟你合伙了,而且这八分也不是全给你的,你可以再找一个人合伙。” 宋锦玉神情认真,沈昭宁已经帮了她足够多了,她不想再占沈昭宁的便宜。 她现在一没资金二没铺面三无人手,只有一手厨艺和绣工尚可。 在京城非有权有势者开不了大型酒楼,她愿意把沈昭宁给自己地利让出去,给他们的酒楼找一个靠山。 见宋锦玉执着,最终沈昭宁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是得再找一个人,于是便同意了。 沈昭宁问道:“姐姐擅长哪些菜式?我们好好筹划一番。” 宋锦玉毫不犹豫地道:“江南菜我最拿手。” 宋锦玉渐渐放开思绪,想着自己平日里在厨房里捣鼓的东西,“尤其是蟹粉狮子头、西湖醋鱼……” “娘亲的梅花酥最好吃!”宋明浩迫不及待地插嘴。 宋锦玉没忍住露出了一抹笑,轻轻敲了敲宋明浩的鼻梁。 宋锦玉认真思考了一会,便道:“我想着,既然要开,就开个不一样的。一楼做寻常酒楼生意,二楼设雅间,专供文人墨客品茶赏画。” “妙啊!” 沈昭宁击掌赞叹,“再辟个角落,专门展卖精致的绣品。那些夫人小姐们用完膳,少不得要买些回去。” 两人越说越投机,连晚膳都顾不上用,一直商议到掌灯时分。 萧砚辞见她们兴致正浓,悄悄吩咐厨房准备了宵夜送来。 宋明浩早已趴在母亲膝头睡着,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千字文》。 宋锦玉轻柔地抚过儿子的额发,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芒。 “昭宁,谢谢你。” 宋锦玉看着沈昭宁的眼睛,真诚地道:“这或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沈昭宁微笑摇头:“姐姐客气了,我们是互相成全。”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辉。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梦想在悄悄萌芽。 沈昭宁与萧砚辞对视一眼,悄悄退开,将这静谧的时刻留给这对母子。 第64章 夫人若是再看下去,为夫恐怕真要睡不着了 沈昭宁和萧砚辞一起往主屋走。 柔和的月光罩在二人身上,沈昭宁才惊觉今天好像是有些晚了。 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萧砚辞,沈昭宁开口道:“跟宋姐姐聊得入迷,忘记了时辰,没有耽搁夫君什么事?” 萧砚辞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没耽搁什么事。” 沈昭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好。” 萧砚辞转过头来看着沈昭宁,问道:“你们想开酒楼,想好要找谁了吗?” 沈昭宁垂眸想了一下,“还没想好。” 目光瞥到地上萧砚辞的影子,沈昭宁眼睛一亮,“欸!你不就是个合适的人选吗?” 萧砚辞脚步一顿,移开了目光,“我不行。” “为何?” 萧砚辞平静开口道:“因为我无权无势。” 至少明面上没有。 沈昭宁愣住,有些迷茫,“可你现在是侯府嫡长子,也算无权无势吗?” 萧砚辞看向沈昭宁,道:“没有实权,跟无权无势有什么区别?” 沈昭宁“奥”了一声,倒是没有多想,低头开始思考其他合适的人选。 萧砚辞却是误会了,以为沈昭宁这是失望。 袖中的手攥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他需要一个明面上还过得去的身份。 萧砚辞突然开口道:“明日开始我出门走动走动,慢慢透露我身体有所好转的事。” 沈昭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有些诧异,旋即不太赞同地道:“给你下蛊的幕后主使还没找到,这样太冒险了。” 萧砚辞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解释道:“距离我中蛊的时间太久了,就算对方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消失了。” 萧砚辞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只要我出现在人前,幕后的人自然就慌了,我们只用等他们露出马脚就好。” 沈昭宁蹙眉,虽然觉得这办法可行,可……“这太冒险了,反正我们耗得起,慢慢查不就好了?” 萧砚辞不着痕迹地扫了沈昭宁一眼,淡淡道:“我还有很多事想做,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 见他坚持,沈昭宁轻叹了口气,“好,只是蛊毒难防,你……” 萧砚辞笑了一下,声音清澈干净,“夫人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沈昭宁的脸突然有些热,脚步加快了些。 萧砚辞身高腿长,几步就跟上了沈昭宁的步伐,什么也没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二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一地斑驳。 沈昭宁悄悄侧目,只见萧砚辞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俊,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夫君……”她犹豫着开口,“若是要出门走动,不如先从诗会雅集开始?” 萧砚辞挑眉:“夫人这是怕我应付不来?” “不是!”沈昭宁急忙否认。 又补充道:“只是……诗会上人多眼杂,就算幕后之人想对你下手恐怕也要掂量几分。” 萧砚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夫人思虑周全。” 沈昭宁盘算着近日收到的帖子,可有适合协夫君同往的,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几个,等明天再问问素荷。 沈昭宁转头看着萧砚辞道:“近日我正好收到些帖子,成婚以来我还没出去跟各家夫人交际过,不过趁此机会,我们一同露面。” 萧砚辞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点头应下。 能一起去,沈昭宁心下放松了一下,面上也笑着道:“那我明天筛选一下,再呈给夫君过目。” 萧砚辞再次点头,“嗯”了一声。 想到一开始他们聊的话题,萧砚辞道:“你们酒楼的合伙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沈昭宁眼睛一亮,萧砚辞推荐的人,那定是极靠谱的,“夫君请说。” 箫砚辞开口道,“这人你也认识。” 萧砚辞这么一说,沈昭宁马上就懂了,惊讶道:“你说王弘文王大人?” 萧砚辞点点头:“王弘文家世显赫,且是现任大理寺卿,手握实权,要想给酒楼找个靠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沈昭宁有些犹豫,“可我们这酒楼只是试水,还不知道反馈如何,还有亏的风险,他会接这个摊子吗?” 萧砚辞笃定地道:“放心,会的。” 沈昭宁想歪了,以为是萧砚辞要靠他们多年的交情让王弘文帮忙,蹙眉道:“我不想夫君因为这点小事欠别人人情,还是算了。” 萧砚辞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这还真不是,而且……说不准最后还是他欠我人情呢。” 不等沈昭宁再开口,萧砚辞又道:“总之你先问问,成不成还是要看他的意见,我不会找他的。” 沈昭宁看萧砚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他也没必要骗自己,于是点点头同意下来。 就是心里还有一点疑惑。 不过萧砚辞没说,她也没打算问。 夜风拂过,沈昭宁的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扫过萧砚辞的手背。 他下意识抬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夜深露重,走快些。” 沈昭宁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行至主屋门前,碧桃早已备好了热水。 “小姐,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沈昭宁接过帕子:“夫君先……” “你先洗。”萧砚辞径直走向书案,“我还有些文书要看。” 沈昭宁张了张嘴,最终没再推辞。 待她沐浴完毕,萧砚辞已在外间换好了寝衣,正倚在榻上看书。“夫君,水还热着……” “嗯。”萧砚辞放下书卷,起身时突然轻咳两声。 沈昭宁立刻紧张起来:“可是蛊毒……” “无碍。”萧砚辞摆手,“只是嗓子有些干。” 沈昭宁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明日我让厨房多备些润喉的汤水。” 萧砚辞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 两人俱是一怔,又同时别开视线。 夜深人静,沈昭宁躺在床榻内侧,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转身,借着月光打量萧砚辞的睡颜。 “夫人若是再看下去……”萧砚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为夫怕是真要睡不着了。” 沈昭宁顿时羞红了脸,慌忙转身:“我、我只是……”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温声道:“睡,明日还要去看铺子。” 沈昭宁咬了咬唇,良久,在黑暗中抿唇笑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清辉洒满庭院。 第65章 大人……还是当心些 翌日清晨,沈昭宁醒来时,枕边已空。 她伸手抚过尚有余温的被褥,唇角不自觉扬起。 “小姐醒啦?”碧桃端着铜盆进来,“姑爷一早就去练剑了,特意嘱咐别吵醒您。” 沈昭宁坐起身,青丝如瀑散落肩头:“去把前几日收到的帖子都取来。” 梳洗完毕,沈昭宁正在挑选合适的请帖,萧砚辞推门而入。 他额间还带着薄汗,晨光中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沈昭宁被晃了下神,还好迅速反应了过来,不然恐怕要出洋相了。 沈昭宁递上帕子,“夫君,我挑了几个合适的宴请,你看看?” 萧砚辞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凑近看时,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沈昭宁耳根微热,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吴家的赏荷宴不错。”萧砚辞指着其中一张帖子,“吴夫人最爱做媒,消息也最灵通。” 沈昭宁会意:“那后日便去这个?” “嗯。”萧砚辞点头,突然又道,“今日我要去趟大理寺。” “找王大人?” “顺便。”萧砚辞神色自若,“主要是去查阅些旧案卷宗。” 沈昭宁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记得按时服药。” 用过早膳,萧砚辞前脚刚走,宋锦玉后脚就带着宋明浩来了。 “昭宁,我画了几张酒楼布局图,你瞧瞧。”宋锦玉展开一卷图纸。 宋锦玉兴致勃勃道:“我想着,既然要做,就做得别致些。” 沈昭宁细细看去,只见图纸上将酒楼分为“梅兰竹菊”四个雅区,每个区域布置风格迥异,连跑堂的衣衫都做了配套设计。 “姐姐好巧思!”沈昭宁由衷赞了一声。 “不过……”她犹豫道,“我有个想法,想请王大人也入股。” 宋锦玉手中的茶盏一晃:“王大人?” “嗯。”沈昭宁将萧砚辞的建议说了,“有他坐镇,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来闹事。” 宋明浩突然插嘴:“王叔叔肯定会答应的!他最好了!” 正说着,碧桃匆匆进来:“小姐,王大人到府了,说是来归还宋家财物的。” 沈昭宁一愣,这……刚刚萧砚辞才出门了,说去找王弘文,看来是没遇上。 沈昭宁吩咐了一下碧桃,让人去寻萧砚辞,告诉他王大人在侯府,别扑空了。 吩咐完又道:“快将王大人请到花厅。” 沈昭宁起身整理衣襟,“看来酒楼的事今日就能定下来了。” …… 宋锦玉和沈昭宁来到花厅,王弘文正负手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听见动静他回过身。 王弘文今日同往未着官服,一袭靛青长衫衬得他愈发清隽儒雅。 见二人进来,他拱手行礼:“少夫人,宋姑娘。” 沈昭宁还礼道:“王大人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事相商。” 宋明浩从娘亲身后探出头,脆生生喊道:“王叔叔!” 王弘文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诺,给你带了糖糕。” 宋锦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声道:“浩儿,别闹王大人。” “无妨。”王弘文将糖糕递给宋明浩。 宋明浩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香甜的桂花糖糕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他踮起脚,将糖糕举到宋锦玉面前:“娘亲先尝!” 王弘文的目光在宋锦玉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礼貌地移开。 宋锦玉神色微黯,轻声道:“浩儿自己吃,娘亲不饿。” “可是……”宋明浩还想坚持,却被母亲温柔却坚定地按住了小手。 沈昭宁见状,适时岔开话题:“王大人,听闻昨日城西有逃犯落网,可是您经手的案子?” 王弘文微微颔首:“正是。那贼人狡猾,不过……” 他忽然一顿,右手下意识往袖中藏了藏。 宋明浩眼尖,指着叫道:“王叔叔流血了!” 王弘文略显尴尬地整了整衣袖:“无妨,小伤。” 沈昭宁连忙吩咐碧桃:“去取金疮药来。” “不必麻烦。”王弘文制止道,“大理寺备有伤药,已经处理过了。” 宋锦玉也注意到他手腕处露出一截染血的细布,心头一跳。 想到自己的伤能好得这么快,还多亏了王弘文,轻声道:“大人……还是当心些好。”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王弘文身形微顿。 他郑重地拱手:“多谢宋姑娘关心。” 又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对了,这就是追回的财物清单,请宋姑娘过目。” 宋锦玉接过账册,指尖微颤:“多谢王大人费心。”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物件名录上时,呼吸顿时凝滞了。 “翡翠玲珑塔一座、金丝楠木佛龛一具、和田玉雕松鹤延年摆件一对……”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钝刀剐过心头。 她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账册上的墨迹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 “宋姑娘?”王弘文的声音将她惊醒。 她仓皇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眼神清明如镜,照得她无所遁形。 “多谢……大人。”她声音干涩,将账册紧紧抱在胸前,“这些物件……” “这些财物已核验清楚,确系宋家祖产。”王弘文似乎看出她的煎熬,语气缓和下来。 “至于涉案部分……”他顿了顿,“已另案处置,宋姑娘不必忧心。” 宋锦玉猛地松了口气,她还怕这些东西沾了血或者别的什么,不知该如何处理。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沈昭宁适时开口:“王大人,我们正筹划开一家酒楼,不知您可有意入股?” 王弘文略显诧异:“酒楼?” “正是。”沈昭宁将图纸展开,细细说明,“有您参与,也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王弘文沉吟片刻,目光不经意掠过宋锦玉低垂的侧脸:“此事……” “王叔叔一起来嘛!”宋明浩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娘亲说酒楼会有好多好吃的!” “浩儿!”宋锦玉连忙把宋明浩拉回来,脸颊微红,“王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 “我可以考虑。”王弘文突然道。“不过有个条件。” 沈昭宁眼中一亮:“大人请说。” “酒楼须给我留一间雅室。”王弘文神色认真,仿佛说的是什么很难达成的事。 “当然,费用会照常支付。” 沈昭宁与宋锦玉相视一笑:“这是我们的荣幸。” 这条件,跟没提条件也差不多了。 第66章 姐姐觉得王大人如何? 几人正说着,碧桃匆匆来报:“小姐,吴家派人来送赏荷宴的请帖,说是特意添了宋姑娘的名字,希望能见到宋姑娘。” 宋锦玉讶然:“我?” 沈昭宁接过烫金请帖,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吴夫人消息果然灵通。” 王弘文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吴家?” 吴夫人喜欢替人做媒这件事大家几乎都知道,现在突然把宋锦玉的名字加在请柬上送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沈昭宁点点头,将请帖递给宋锦玉,“后日的赏荷宴姐姐不如同去?” 宋锦玉刚要推辞,沈昭宁已轻轻按住她的手:“姐姐莫急,吴家赏荷宴年年都有,今年不去也无妨,只是……” 她略一沉吟,促狭地朝着宋锦玉眨了眨眼,“吴夫人既然特意添了姐姐的名字,怕是存了做媒的心思。” 宋锦玉闻言脸色微白,攥着请帖的手指紧了紧:“我这般身份……” “宋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敢敲登闻鼓为父母鸣冤的,这么多年也只你一人。”王弘文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不过令郎年纪尚小,需要母亲多加照拂,亲事倒也不急。”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夸赞了宋锦玉的胆识和孝心,又暗示她应当以抚养幼子为重,不宜过早考虑再嫁之事。 沈昭宁会意,顺势道:“王大人说的是,不过姐姐若想去散散心,我倒是可以作陪。” 宋明浩仰着小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娘亲,我想看荷花。” 宋锦玉神色松动,轻抚儿子发顶:“浩儿喜欢荷花?” “上回王叔叔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宋明浩眨着眼睛,“就像娘亲教我的诗……” 王弘文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被孩子记得这么清楚。 宋锦玉也有些讶异,不由看了王弘文一眼,正对上他略显尴尬的目光,两人又迅速各自移开视线。 沈昭宁适时解围:“既然明浩想去,姐姐不妨考虑一二?横竖有我们陪着。” “那……便去。”宋锦玉终是松口。 又对王弘文福了福身,“多谢大人归还财物。” 王弘文拱手还礼:“分内之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契书,“这是财物清单的副册,宋姑娘可对照清点,若有疑问,随时可到大理寺查询。”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宋锦玉松了口气,接过契书时指尖不再发颤:“有劳了。” 这时萧砚辞大步走进花厅,见几人都在,挑眉道:“这么热闹?” 沈昭宁迎上去:“夫君不是去大理寺了?” “路上遇见你派来的人,说弘文来府上了。”萧砚辞将手中一卷文书递给王弘文,“你要的景和元年漕运档案。” 王弘文接过道谢,两人顺势谈起公事。 宋锦玉趁机拉着儿子退到一旁,低声嘱咐道:“浩儿,往后在外人面前,莫要总提王叔叔。” “为什么呀?”宋明浩不解,“王叔叔明明很好……” 宋锦玉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解释,忽听王弘文向萧砚辞告辞。 “后日吴家宴席,我与赵大人约好要查问一桩旧案。” 王弘文临走前似是无意地说道,“届时若遇见诸位,还望勿怪失礼。” 萧砚辞扫了他一眼,淡声道:“公务要紧。” 待王弘文走后,沈昭宁挽着宋锦玉笑道:“姐姐听见了?王大人后日也要去吴府呢。” 宋锦玉低头整理儿子衣襟,轻声道:“他是去办公务,与我们何干。” “是极是极。”沈昭宁抿唇一笑,不再多言。 当夜,宋锦玉在灯下清点归还的财物。 当她触到那尊翡翠玲珑塔时,指尖传来沁凉触感。 这塔本是祖母的嫁妆,后来落入方瀚文手中,被他拿去讨好上官。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王弘文说的“出淤泥而不染”,一时怔忡。 “娘亲。” 宋明浩揉着眼睛从内室出来,“我梦见王叔叔带我们去划船……” 宋锦玉忙放下手中物件,将儿子搂入怀中:“傻孩子,快睡。” 窗外月色如水,宋锦玉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出神。 夜风送来阵阵荷香,想来是侯府池塘里的早荷开了。 “姐姐还没歇下?”沈昭宁的声音伴着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宋锦玉忙将孩子安顿好,起身开门。 只见沈昭宁抱着个锦缎包袱站在门外,身后跟着捧食盒的碧桃。 “想着姐姐明日赴宴的衣裳还没准备妥帖。” 沈昭宁笑着进屋,将包袱放在案几上,“这是我新做的几件夏衣,姐姐挑挑可有不合适的?” 碧桃打开食盒,端出两碗冰镇莲子羹:“小姐特意让厨房做的,说宋姑娘这几日清减了,要补补元气。” 宋锦玉眼眶微热,拉着沈昭宁的手道:“总是劳你费心。” 沈昭宁展开一件藕荷色罗裙在宋锦玉身上比划:“这颜色衬姐姐,吴家荷塘大,明日定是要游船的,裙裾我让人多放了三寸,省得沾水。” 宋锦玉抚过裙摆上精致的缠枝纹,忽然笑道:“记得小时候父亲母亲也经常带我去游湖。” 沈昭宁舀了勺莲子羹递到宋锦玉嘴边:“尝尝,我让加了点桂花蜜。” 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人心中的苦涩。 宋锦玉把刚刚的趣事拿出来说:“浩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跟王大人格外亲近,刚刚还说梦到王大人带他划船。” 沈昭宁状似无意道:“王大人对浩儿好,孩子是能感觉到的,昨儿还特意问起浩儿爱吃什么点心,说下次给他带来。” 宋锦玉搅动羹汤的手顿了顿。 “姐姐觉得王大人如何?”沈昭宁突然问道。 宋锦玉被问得一怔,耳尖微微发热:“不过几面之缘,能有什么看法。” 沈昭宁抿唇一笑,也不追问,转而说起明日宴席的行程。 两人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月已西斜。 “哎呀,这么晚了。”沈昭宁起身时碰倒了针线篓,一枚缠着红线的银针滚落在地。 她弯腰去拾,忽然轻呼:“姐姐的绣绷上怎么是青竹纹样?我记得你前两日绣的是牡丹。” 宋锦玉慌忙将绣绷藏到身后:“随手练练新花样。” 沈昭宁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却只道:“明日我让厨房多备些荷叶粥,姐姐和浩儿用了早膳同我们一道出门。” 待沈昭宁走后,宋锦玉吹灭烛火,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轻轻摩挲着绣绷上的纹样,想起白日里那人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竹绣纹…… 第67章 国子监祭酒之女 次日一早,沈昭宁刚用完早膳,宋锦玉就找了上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神色间带着几分踌躇。 宋锦玉开口道:“昭宁,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宋锦玉将木匣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这是这些日子在侯府的花销,我都记了账。” 沈昭宁放下茶盏,眉头微蹙:“姐姐这是做什么?” 宋锦玉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木匣边缘:“我想着……总不好一直叨扰你们,如今财物已经归还,也该找个自己的住处了。” 沈昭宁一听,急得捏着帕子站起身来:“可是府里有人怠慢了你?” 宋锦玉连忙摇头,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不是的,侯府上下待我们母子极好,只是……” 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现在终究是个寡妇,带着孩子久居侯府上,于礼不合。” 沈昭宁还想再劝,却见宋锦玉神色坚定,只得叹道:“姐姐既然决定了……那我让管家去寻几个合适的院子。” 宋锦玉拦住沈昭宁,笑着道:“不必麻烦。”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我已经托人打听了几处,都在城西,离侯府不远。” 沈昭宁接过一看,纸上详细列着三处宅院的信息,连价格、格局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失笑:“姐姐这是早有准备啊。” 宋锦玉抿唇一笑:“总要学着自立才是。” 沈昭宁沉思一番,挥手叫来了碧桃:“你去找个靠谱的牙婆来,要对京城的居所了解的。” 碧桃领命退下。 沈昭宁转头跟宋锦玉解释道:“姐姐既然还没定下来,想必是心中有所疑虑,你这一住进去可是长期的,不如请个懂行的牙婆来帮你参谋参谋,有侯府在,想必牙婆也不敢胡说。” 宋锦玉面带感激,拉着沈昭宁的手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两人坐在屋内闲话家常,等着碧桃将人带来。 正说着,碧桃就引着个穿绛色褙子的牙婆进来。 那牙婆一见沈昭宁就行了个大礼:“给少夫人请安!老身姓赵,专做房屋买卖的。” 沈昭宁没有多说,将单子递给牙婆:“赵妈妈看看,这几处可还妥当?” 牙婆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指着其中一处道:“这清风巷的小院不错,前年才翻新的,就是……” 她偷瞄了宋锦玉一眼:“隔壁住着个老秀才,整日吟诗作对的,怕吵着主家。” 宋锦玉却眼前一亮:“老秀才?不知赵妈妈对这位老先生可了解?” 牙婆做沉思状,片刻后开口道:“只听说此人醉心学问,收了些学生启蒙,其他的不太清楚。” 宋锦玉转向沈昭宁:“若是这处,倒正合我意,浩儿也该正经开蒙了。” 沈昭宁见她决定好了,吩咐碧桃道:“去取我的对牌,让账房支二百两银子。” “这可使不得!”宋锦玉急忙按住她的手,“我手头银钱尽够的。” 两人推让间,萧砚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是做什么?” 听完缘由,萧砚辞沉吟片刻:“宋姑娘想自立门户是好事,不过……” 他看向牙婆,“那清风巷临近市集,近来治安不太好,城南杏花胡同有处宅子,原是我一个同僚的,如今外放为官,正托我照看。” 沈昭宁眼睛一亮:“杏花胡同?可是挨着书院那处?” 萧砚辞点头:“环境清幽,离大理寺衙门也近。” 话一出口,他似觉失言,轻咳一声,“我是说,那里巡防的衙役多,安全些。” 宋锦玉犹豫道:“这……太麻烦萧大少爷了。” “不麻烦。”萧砚辞摆手,“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宋姑娘住着,反倒有人气。” 最终,在沈昭宁的坚持下,宋锦玉答应先去看看杏花胡同的宅子。 牙婆见状,识趣地告退了。 待她一走,萧砚辞叫来萧临,吩咐道:“你去跟着她,查一查她背后可有人指使。” 宋锦玉不解地道:“这牙婆有什么问题?” 沈昭宁已经觉察出了些不对劲,蹙眉解释道:“侯府要找个小院,给她看了三个院子,她却给你挑了一个治安不好的。” “至于那个老秀才,对于别人是缺点,对你这个家中有孩童需要启蒙的孀居妇人来说却正合适。”沈昭宁越想越觉得这人可疑。 但人是他们主动找来的,也许是误会了也说不准,反正查查总没什么错。 萧临领命而去后,屋内一时静默。 宋锦玉绞着手中的帕子,神色间透着几分不安。 沈昭宁温声安慰,给宋锦玉倒了杯热茶:“姐姐别多想,许是我们多心了。” 宋锦玉接过茶盏,指尖仍有些发颤:“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盯上我们母子。” 沈昭宁坐到她身旁,轻拍她的手背:“姐姐忘了?你手上那些财物,在旁人眼里可是块肥肉。” 正说着,碧桃匆匆进来:“小姐,王大人到访,说有要事相商。” 萧砚辞眉头一挑:“这么巧?” 不多时,王弘文大步走入厅中,见三人神色凝重,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砚辞将方才之事简略说了,王弘文神色渐沉:“确实可疑。” “我今日来,正是要告知宋姑娘,近日有人暗中打听宋姑娘的下落。” 宋锦玉闻言,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王弘文见状,语气放柔:“宋姑娘不必忧心,我已派人盯着。今日这牙婆……” 他看向萧砚辞,“萧兄可派人跟着了?” 萧砚辞点头:“萧临去了。” “那便好。”王弘文转向宋锦玉,“宋姑娘若信得过王某,不妨暂缓搬离侯府。” 沈昭宁也劝道:“姐姐,安全要紧。” 宋锦玉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好。” 王弘文似松了口气,又道:“至于那杏花胡同的宅子,确实不错,等查明此事,我陪宋姑娘去看看可好?” 他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宋锦玉耳根微热,低头轻声道:“有劳大人。” 沈昭宁与萧砚辞交换了个眼神,眼中带笑,适时岔开话题。 正说着,萧临疾步回来复命:“那牙婆出了侯府,东拐西弯去了一处茶楼,与一个戴帷帽的女子密谈许久。” 王弘文眸光一凛:“可看清那女子样貌?” 萧临摇摇头,又点头,答道:“帷帽遮得严实,但我跟着她转了一圈,见那人进了国子监祭酒府里,她应该就是郑大人的独女。” 第68章 我家的狗都不咬你了 “郑小姐?”宋锦玉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神色微凝,唇角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来方瀚文临死前倒是没少编排我。” 屋内众人一时静默。 方瀚文几日前刚被处决,这位曾与他议亲的郑小姐此刻出现,确实耐人寻味。 萧砚辞挑眉看向王弘文:“郑家与方瀚文还有往来?” “郑祭酒早已与他划清界限。”王弘文指尖轻叩案几,“倒是这位郑小姐,曾去狱中探望过。” 沈昭宁执起团扇轻摇:“姐姐不必忧心,在侯府她掀不起风浪。” “我倒是好奇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宋锦玉从容地理了理袖口。 宋锦玉眼神微眯:“恐怕方瀚文临死前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至今仍相信他是被我‘陷害’的,对我心生怨恨。” 说着,宋锦玉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明明……我们都是受害者。” 王弘文眸光一沉:“证据确凿的案子,她若执迷不悟……” 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收敛怒气:“宋姑娘放心,此事王某定会处理。” “王大人不必动怒。”宋锦玉温声打断他。 “我倒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把戏。” 萧砚辞叫来萧临,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着郑府,特别是这位郑小姐的动向。” “等等。”王弘文突然想到什么,“郑小姐既然能买通牙婆,想必也打听到了赏荷宴的事。” 沈昭宁团扇微顿:“明日吴家的赏荷宴……” “正是。”王弘文与宋锦玉目光相接,两人同时会意。 “那更要去了。”宋锦玉语气从容,“躲着反倒显得心虚。” 王弘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取过纸笔开始勾画吴府布局:“我会提前入府布置,萧兄可派几个暗卫混入仆役。” 萧砚辞凑过来指点几处要害,二人很快商定对策。 听完王弘文的安排,宋锦玉神色渐渐平静。 她端起新换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二位大人不必过于忧心,郑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沈昭宁见她镇定下来,也松了口气:“姐姐说的是,明日我们一同赴宴,就当是去赏荷散心。” 王弘文注视着宋锦玉沉静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宋姑娘胆识过人。不过为防万一,明日我会提前到吴府打点。”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宋锦玉微微一笑。 转头对沈昭宁道,“昭宁,我想给浩儿做身新衣裳,明日让他也去见见世面。” 萧砚辞闻言挑眉:“带明浩去?” “正是。” 宋锦玉神色坦然,“郑小姐若真想做什么,我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大大方方带着孩子去,也好让她知道,我们母子问心无愧。” 王弘文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会多派两个丫鬟照看小公子。” 议定之后,王弘文起身告辞。 萧砚辞忽然伸手拦住他:“且慢。” “萧兄还有指教?”王弘文驻足。 “我算看明白了,”萧砚辞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嘴角噙着笑。 “我这侯府都快成你大理寺的分衙了,天天往这儿跑,连人家搬家看院子这种芝麻小事都要你亲自过问。” 王弘文耳根微红,正色道:“此案涉及朝廷命官遗属安危,本官自然要——” “得了!”萧砚辞打断他。 转头对沈昭宁道,“夫人你评评理,这一个月来,他往咱们府上跑了多少趟?连侯府后厨养的狗见了他都不叫了。” 沈昭宁抿嘴轻笑:“夫君说的是。前日王大人来,小黄狗还冲他摇尾巴呢。” 王弘文被这对夫妻一唱一和说得哭笑不得,板着脸道:“萧砚辞,你……” “我什么我?”萧砚辞站起身,故意凑近打量他。 “让我看看,咱们王大人的脸皮是不是比大理寺的案卷还厚?”说着就要伸手去捏他的脸。 王弘文急忙后退两步,官袍下摆差点绊到门槛:“成何体统!” 宋锦玉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忙用袖子掩住嘴角。 王弘文瞥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一时竟忘了反驳。 萧砚辞得寸进尺,揽住王弘文的肩膀:“要我说,你干脆在侯府收拾间厢房住下得了,省得天天跑,还白费我家灯油。” “胡闹!”王弘文甩开他的手,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本官公务在身……” “是是是,公务。” 萧砚辞冲沈昭宁眨眨眼,“就是不知道这公务里,有几分是为了查案,几分是为了——” “萧砚辞!” 王弘文终于绷不住,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慌乱,“你再胡说,往后你再想查看卷宗看我不把你打出来!” 沈昭宁见王弘文真要恼了,忙打圆场:“夫君别闹了,王大人脸皮薄。” 说着递给王弘文一盏新茶,“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弘文接过茶盏,狠狠瞪了萧砚辞一眼。 萧砚辞却笑得越发得意,他也就这点乐趣了,平日没事就逗逗王弘文,看他炸毛的样子就高兴。 宋锦玉看着他们斗嘴,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也散了几分。 她起身福了一礼:“二位大人慢聊,我先带浩儿去量尺寸。” 待她离开后,萧砚辞忽然正色道:“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王弘文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宋锦玉离去的方向:“没想怎么办,但现在总要先护她周全。” “就这?”萧砚辞挑眉。 王弘文放下茶盏,掸了掸衣袖:“随心而行,足矣。” 第69章 偶遇林清荷 次日一早。 今日就是林家的赏荷宴了。 萧砚辞先去书房安排一应事宜了,沈昭宁吃完早膳打扮妥帖后去找宋锦玉和宋明浩。 宋锦玉那边也收拾好了,换上了沈昭宁给她准备的衣服。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且宋锦玉算是刚死了丈夫,穿着打扮不宜过于张扬。 沈昭宁给她准备的衣服比较低调,看上去却清新淡雅,很适合宋锦玉,可见是用了心的。 宋明浩和娘亲的衣服是同色系,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一家人。 一看见沈昭宁,宋锦玉就迎了上来。 “姐姐今日真好看。”沈昭宁笑着走进来,替宋锦玉理了理腰间丝绦。 宋锦玉轻笑了一声,打量沈昭宁一番,冲着她眨了眨眼,“昭宁妹妹今日才是光彩夺目呢。” 沈昭宁今日身着一袭天水碧色软烟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绣银丝莲纹的细带,更显得纤腰楚楚。 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芙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坠下的流苏轻轻摇曳,映着晨光流转出温润的光泽。 整个人看上去清冷矜贵,不似凡人。 沈昭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姐姐可不要怪我抢风头才好。” 今天是第一次以侯府少夫人的名义出现在人前,难免在装扮上多用了些功夫。 先敬罗衣后敬人是自古就有的,敬的不是那身衣服,而是穿着打扮背后代表的身份。 宋锦玉拍了一下她的手,嗔怪道:“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她现在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宋明浩朝着沈昭宁跑了过来,停在沈昭宁面前,夸张的张大嘴巴“哇~”了一声,“姨姨今日真漂亮!” 沈昭宁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没绷住,笑意倾泻而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浩儿今日也很俊俏呢~”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往门口走去。 等几人走到府门前,正见萧砚辞负手立于阶下,一袭墨蓝锦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萧砚辞听到声音回头,目光落在沈昭宁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沈昭宁极少打扮得这么隆重,平时不施粉黛已是人间绝色,现在更是像九天玄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这时,一辆鎏金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起,萧景明从里面探出头来。 眼神在府门口一扫,萧砚辞不着痕迹地回身挡住萧景明的视线,主动开口问道:“二弟这是也要去林家的赏荷宴吗?” 萧景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捕捉到关键字,“也?大哥要去?” 萧砚辞点了点头,撵人道:“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萧景明眼睛眯了一下,面上笑着应了,放下车帘让车夫赶路。 等马车走远,萧景明才一脸阴翳,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身侧的沈月柔有些担忧地问道:“景明哥哥,怎么了?” 萧景明蹙眉,心下有些怀疑,喃喃道:“萧砚辞现在的身体状况竟然已经可以出门了,千年人参的效果真有那么神奇吗?” 沈月柔听完之后也有点疑惑。“等会再宴会上我跟姐姐打探一二,难不成他们找到了名医?” 萧景明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 沈月柔目光闪了一下,没再说话。 萧景明想了想,还是扬声将随从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疑似大夫的人出入沧澜院。” 沈昭宁那边,几人上了马车。 沈昭宁看着宋明浩嘱咐道:“你今天不能离开你娘亲视线半步,千万不能乱跑,知道了吗?” 宋明浩狠狠点头:“我知道!娘亲说我要是跑丢了就会被拍花子带走卖掉,到时候就再也看不到娘亲了!” 说着宋明浩紧紧抓住娘亲的手,他可不想失去娘亲。 宋锦玉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娘亲也会好好看着你的,浩儿不怕。” 沈昭宁看着母子二人相依的模样,心中微暖。 正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低声道:“少夫人,前面路窄,林家的马车正与我们相向而行,需得稍让一让。” 沈昭宁掀开车帘一角,果然见对面一辆华贵的朱轮马车正徐徐驶来,车檐下悬着“林”字灯笼。 林家的家主是户部侍郎,跟沈昭宁的父亲所属部门不同,职级却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对面马车的帘子也被挑起,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林清荷目光扫过沈昭宁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扬声道:“这不是萧少夫人吗?真是巧了。”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颔首:“林小姐。” 林清荷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暗色,笑道:“少夫人今日这身打扮,倒与传闻中低调的模样大不相同呢。”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实则暗含试探。 沈昭宁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林小姐说笑了,今日赏荷宴是吴家盛事,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 林清荷笑意不减,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往马车内扫了一眼,似在搜寻什么。 口中道:“听闻萧大公子久病不愈,今日竟也能同行,看来传言未必可信啊。” 沈昭宁眸光微冷,尚未开口,身后便传来萧砚辞低沉的声音,“林小姐对我萧某人的身体,似乎格外关心?” 萧砚辞掀帘站在了马车踏板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林清荷,眼神淡漠如霜。 林清荷脸色一僵,随即掩唇轻笑:“萧大公子误会了,清荷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毕竟今日赏荷宴上还有不少宾客想与您叙旧呢。” 萧砚辞淡淡道:“不劳费心。” 气氛一时凝滞,林清荷笑容勉强,只得吩咐车夫让路。 待林家马车驶过,沈昭宁放下车帘,眉头微蹙:“这林清荷,似乎对我们格外关注。” 宋锦玉低声道:“林家与萧家素来有往来,但近年关系微妙,今日这场赏荷宴,怕是不简单。” 萧砚辞在车外轻叩窗棂,声音低沉:“无论林家有何打算,今日务必小心。” 沈昭宁与他目光相接,轻轻点头。 马车再次前行,朝着吴家别院驶去。 第70章 自知之明 【改文中,明早更新】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71章 遮掩 【改文中,明早更新】 “来都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安心。”侯夫人没有看沈月柔,声音不算大,却没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说罢转头看向上首的老侯爷和老夫人,神色冷峻的道:“两位新妇自从上花轿,吃的都是我们侯府准备的东西,现在有人中了毒,虽说大夫请的及时,没有大碍,但这种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昭宁既然已经嫁给了她儿子,那这个头她就非出不可。 沈昭宁诧异的看了侯夫人一眼,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不过歪打正着,倒是正中沈昭宁的下怀。 这个理由搬出来,沈月柔就算是不想看,也必须看了。 上首的老侯爷点了点头,觉得侯夫人说的有道理,当即道,“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等看完沈月柔中没中毒,再从因为什么中毒的开始排查。 毒,可是大忌。 要是家里的主子莫名其妙中了毒,阖府上下都是要彻查一遍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家都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沈月柔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此时担心的是沈昭宁都中毒了,要是她一点事都没有,她会不会被怀疑。 转念又想通了,她们刚嫁进侯府,侯府的手再怎么也不可能伸到家里去。 反正她又没在侯府动手脚。 想通了这点,沈月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乖巧的伸出了手,还没忘趁机博一下二老的好感,“我一切都听祖父祖母的安排。” 李大夫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沈月柔身边的两个大夫都是心惊胆战,已经在想等会该怎么解释自己看错了。 不消片刻,李大夫就抽回了手,朝着上首的老侯爷老夫人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恭喜恭喜,侯府这是三喜临门啊!” 屋内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三喜临门? 见众人都不解,李大夫好心给他们解释,“这是喜脉,侯府二少夫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李大夫说完之后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特别是二夫人,看着沈月柔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指甲都快折断了。 沈月柔自己不知道这事,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脸色煞白,“冤枉啊!” 沈月柔目光看向萧景明求助,纵是有再多的小伎俩,现在也被吓得不轻,惶然无措。 未婚先孕,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要是侯府追究到底,她是要被沉塘示众的! 但是怎么会呢 他明明没有弄在里面,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松鹤堂内气氛严肃,在场的奴仆都是各位主子的心腹,听到这种秘闻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会被灭口? 沈昭宁适时的捂住嘴惊讶道,“呀,李大夫你不会诊错了?今天才是妹妹的新婚之夜,她怎么可能有孕一月有余了?” 众人回神,老侯爷沉声问道,“李大夫确定吗?” 李大夫一听这话当即就是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外面走。“既然侯府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 神医自然有神医的傲气,王公贵族都愿意对他礼让三分,这样的质疑他听到后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事情没确定之前侯府当然是不可能让他走的,沈月柔也不接受。 沈月柔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控诉道:“李大夫,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李大夫往后跳开,心头那点恼火都被冲散了,有些惊恐道:“我年过五旬,一生无儿无女不近女色,二少夫人千万别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你不要名声老夫还要呢!” 看着李大夫那一副拒绝的摸样,就差把别来沾边写在脸上了。 沈月柔哭的声音一顿,情绪都被打断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重新找到状态,沈月柔梨花带雨哭的伤心,“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一共有三个大夫为我诊脉,却只有李大夫说我有喜,这明明是冲着我来的。” 想到什么,沈月柔怨毒的目光看向沈昭宁,“今天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夫替我诊脉,说是为我好,可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李大夫是你的贴身丫鬟带来的,难保不是收买了李大夫,为的就是害我!” 沈月柔的话里有几分道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沈昭宁身上。 沈昭宁诧异的看着沈月柔,轻声反驳道:“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李大夫是我请来的没错,可我之前与李大夫从未见过,请他来也是为了替我夫君诊治的。” 李大夫也冷冷的看着沈月柔,“老夫连皇帝的诊金都敢拒,说我被收买,你作践谁呢?” 不等其他人说话,李大夫又看向那两个大夫。 “庸医。”李大夫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连一个喜脉都诊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早点回去种地。”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两人一时又惊又气。 外面来的那个大夫当机立断,站出来拱手道:“是我失礼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刚刚我的诊断还没说完呢,二少夫人确实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已经有身孕一月有余了,我的诊断和李大夫一样。” 府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临阵倒戈的大夫,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两个大夫都说诊出了喜脉,其中一个还是名满京城的李大夫,此事已经注定要被捅出来了,他遮掩也没用。 府医权衡利弊一番,低头不敢直视二房的人,飞快滑跪道:“我我把出来的也是喜脉,但刚刚我不敢说出来,动了隐瞒的心思,我自请受罚。” 二夫人的指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应声而断,但二夫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这点小事了。 有李大夫的话在前,另外两位大夫改口在后,这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沈月柔就是未婚先孕,还带着“野种”嫁进了侯府。 侯府的人脸色黑如锅底,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捏的咯吱作响。 老侯爷一张脸又黑又红,被气得连说了三声好,“好一个礼部侍郎!让女儿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嫁进侯府,明日早朝我倒是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的礼!” 第72章 下跪 【改文中,明早更新】 沈月柔身形一晃,如今三个大夫都做了证,这事她是抵赖不得了。 沈月柔惊惶的拉住萧景明的袖子,无声的用眼神道:景明救我! 萧景明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这种时候,新婚之夜,当着全侯府的人爆出来沈月柔有身孕,对他们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喜的自然就是他要当爹了。 可是看着一屋子的人表情阴沉,萧景明心里生出了几分怯懦。 要是祖父和大伯知道他在婚前跟自己的小姨子苟合,他们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还会为他请封世子吗? 萧景明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犹豫了。 沈昭宁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上辈子跟萧景明做了一辈子夫妻,尽管不是日夜相处,可她看一眼就知道萧景明在想什么。 沈昭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看,他果然还是最爱自己。 就算是沈月柔这个“心上人”,对萧景明来说,只要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他都会考虑三分。 还以为萧景明有多爱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沈昭宁莫名有些释然了。 她追求了一辈子萧景明的真心,到头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错不在她。 也不是她不够好。 沈昭宁从身体里吐出一口浊气,瞬间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重生后一直有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现在她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萧景明已经彻底跟她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蹉跎一生。 “来人!把这荡妇给我拿下!”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 堂堂侯府,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先后发生新娘送错,其中一个还揣着孕肚这种丑事,等明日一早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笑话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他们事先并不清楚,行动不算隐蔽,这事想彻底瞒下来,很难。 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沈月柔婚前失贞,换嫁一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只要把事情都推给她,赶在众人议论之前把她处置了,侯府的声誉就还能保住。 想到这,老夫人的目光更加阴冷。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没有!”沈月柔彻底慌了,平时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奴仆已经把沈月柔控制住了,邓嬷嬷手上劲大,又对沈月柔婚前与人无媒苟合一事唾弃,手上动作不免粗鲁了一些。 “啊疼!景明呜呜呜,救我!”常年养尊处优的小姐力气自然没有这些婆子大,她要是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沈月柔护着自己的肚子,不敢再胡乱挣扎,只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景明,向他求救。 萧景明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脚步却像是定在了原地,动都没动。 二夫人几步来到沈月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 长长的指甲在沈月柔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隐约可见有血丝渗出来。 可想而知二夫人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沈月柔被扇得脸歪向一边,转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夫人,“婆母?” 萧景明也终于站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娘!你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朝着萧景明吼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娶的什么货色,还要替她说话,是嫌自己的帽子不够绿吗!” 萧景明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不敢坦白这个孩子是他的,低下了头。 训斥完儿子,二夫人又看向了沈月柔,“还有你,别叫我婆母,婚前失贞,怀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嫁进侯府,还算计蛊惑景明,在婚礼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换了花轿,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把萧景明完美隐身,错全成了沈月柔一个人的。 这话说得可不轻,沈月柔一下子就迷茫了。“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不是什么野种,我我”沈月柔看向萧景明,希望他站出来承认。 她以前也接触过二夫人,那时候的二夫人样样周全又贴心,那里是现在疾言厉色的摸样。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二夫人和睦相处,谁知道这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二夫人敬茶,就被她这般骂了一通,还挨了一巴掌。 “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官。”老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一颗一颗捻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这话沈月柔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了,剧烈挣扎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把我送官!我没有私通!”这要是真被送官,她这辈子就完了! 沈月柔惊恐的挣扎着,使出了吃奶的劲,还真被她挣脱了嬷嬷们的束缚。 她没跑,而是一下子扑进了几步之隔的萧景明怀里,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抱着萧景明不撒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景明哥哥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好疼呜呜呜” 沈月柔紧紧的抱着萧景明,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萧景明顿了一下才环住沈月柔。 沈月柔敏锐的察觉到了萧景明的犹豫,再加上刚刚他袖手旁观的态度,咬了咬牙 再不说,她可能真的要被送官了。 沈月柔脱口而出:“这不是什么野种,这是景明的孩子!” 萧景明身体明显的一僵,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满,低头看了一眼沈月柔,却只看到了沈月柔姣好的脸庞和一双无措的泪眼。 萧景明心中的不满突然就消散了,叹了口气,罢了。 一掀袍角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他总不能否认?那不是治柔儿于死地吗。 情正浓时,又是他费尽心机娶进来的,如今还怀了身孕,萧景明对沈月柔还是很不舍的。 萧景明跪得爽快,这会儿却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 厅中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沈昭宁眸光深沉,终于承认了啊。 上辈子一直到她死,这件事都是秘密,他们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现在,他们又要怎么脱身呢? 第73章 掀盖头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不仅沈昭宁,就连主座上的老侯爷都被他厚脸皮惊到了。 以前只知道他蠢,现在才知道他是又蠢又坏。 沈昭宁神情凌厉,二话不说走到跪着的萧景明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厅堂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沈昭宁声音冷若冰霜。 先声夺人道:“不说沈家,萧家和孟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待我外祖父回京,知道我与人共侍一夫,还从正妻变平妻,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沈昭宁着实被萧景明恶心够呛,这巴掌不扇不快! 沈昭宁不动声色的将通红的手缩进袖子里,萧砚辞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厅内众人听见沈昭宁的话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孟家是谁。 “你这个泼妇!想嫁给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也就配当个侍妾!泼妇!”萧景明已经被这一巴掌冲昏了理智。 忙着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捂着脸,压根没听沈昭宁说些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够了!”主位上老侯爷厉声喝止了萧景明喋喋不休的咒骂。 萧景明眼神震惊的看向老侯爷,老侯爷却不理他。 老侯爷的目光看向沈昭宁,满脸和蔼,仿佛跟刚刚不是一个人。 温声细语的道:“放心孩子,这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别听这个逆子瞎说,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你是我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孙媳,断没有当平妻的道理。” 老侯爷显然是想起沈昭宁说的孟家是谁了,试探道:“对了,镇国大将军什么时候回京?我好提前迎接亲家才好!” 沈昭宁向老侯爷福了一礼,唇角不明显的勾了一下,“此前收到家书,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沈昭宁不想说太多关于外祖的事,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让我再嫁给萧景明是断不可能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沉声问道:“那你想如何?” 沈昭宁面向主位,背脊挺得笔直,淡淡开口,“我既然已经跟萧大公子拜了堂,萧大公子也掀了我的盖头,那我断没有再回沈家去的道理。” 那家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她若是真的回了家,恐怕在外祖父回来之前,她那个继母就要用她名声有损的理由,把她随便塞给什么不堪的人家了。 但如果她嫁给萧砚辞,怀上孩子,等过几个月萧砚辞一死,她在府里自会有一席之地。 届时侯爷和大夫人就是她的靠山,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沈昭宁看向身侧的萧砚辞,“我沈昭宁,愿意嫁给萧大公子。”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些恍惚,很快有移开了眼,不跟她对视。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注视自己了? 自从他一病不起,身体越发不好之后,看到的眼神有同情的,悲伤的,惋惜的,就是没有如此坚定的。 没想到是沈昭宁让他重新看到这样的眼神。 厅堂内的其他人均是愣住。 萧砚辞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沈昭宁虽然跟萧砚辞拜了堂,可二人还未入洞房,她还有反悔的余地。 不说别的,老侯爷已经保证了,她依然可以嫁给萧景明。 身份不变,还是正妻。 二女共侍一夫虽然不太光彩,可按照萧砚辞的身体状况,世子之位早晚落在萧景明手里。 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怎么着也比嫁给萧砚辞以后当寡妇强。 二夫人听见沈昭宁的话,眼神晦暗,手中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团。 这怎么行!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沈昭宁的外祖即将回京,这么大的一个助力,她怎么甘心拱手送给大房! 沈昭宁的母亲是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虽说死了多年,可人家沈昭宁都说收到了孟老将军的家书,那就说明并未断了联系。 孟家还是认这个外孙女的。 如今孟家一门三将,刚从边疆大败辽军归来,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风光。 这个风口上,连家公都要对沈昭宁礼让三分。 若是沈昭宁嫁给景明,待来年春闱景明高中,前途自是不必多说。 侯府说着好听,可萧家后继无力,如今在朝堂上早就被边缘化了。 景明若想要个好前途,还得靠自己拼搏,她太知道一个有力的岳家能带来多大的助力了。 二夫人起身走到沈昭宁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刚想伸出手拉她,沈昭宁手边就多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咳咳你手脏了,擦擦。”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沈昭宁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手心的黏腻,还是接过了帕子。 刚刚扇巴掌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奈何身上穿的是喜服,没带帕子,她忍半天了。 沈昭宁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像是压根没看见在一旁尴尬站着的二夫人。 将白葱一般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沈昭宁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思着等会回去的时候可得好好洗洗才行,这才住了手。 沈昭宁抬头看向萧砚辞,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将手帕递还了回去,“多谢夫君。” 萧砚辞听见这声轻柔的夫君,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又被她那抹笑容晃了一下才回过神。 “嗯”了一声,接过沾了血的帕子,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 沈昭宁转向二夫人,像是刚看见她,有些讶异的道,“二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二夫人被晾了半天,心里已经十分不耐了。 闻言刚想开口,坐在下首的侯夫人突然抢先道:“弄错花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侯府的错,承蒙沈大姑娘宽宥,还愿意进我萧家的门,既然你愿意嫁给我们家阿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74章 并未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快进来,给景明看看,他的伤怎么样?景明脸上可千万不能留疤啊!他明年还得参加春闱呢!”二夫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府医的身上。 沈月柔也不期期艾艾的跪在一边了,左右也没人愿意搭理她,趁大家不注意爬了起来。 她现在全部的指望都放在萧景明身上了,满眼担忧的看着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换嫁的事表面上达成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至于后面要不要追究,要怎么追究,他们自有分寸。 坐在主位上的老侯爷这会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训斥萧景明,也没有阻拦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虽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但他再怎么荒唐,如今侯府却也只能指望他了。 老侯爷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萧砚辞,眼神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惋惜。 要是砚辞身体康健,他又怎么会如此投鼠忌器,这样的不孝子,早就拖出去家法伺候了! 堂间不时传来萧景明疼得抽冷气的声音,府医看见萧景明脸上的巴掌印也不敢多问,细细给萧景明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弄完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禀道:“二公子额头上的瓷片扎得深,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后续注意不能碰水,得好生护理才能减少留疤的可能。” 沈昭宁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让他不能科举入仕吗?似乎有点意思。 沈昭宁的小表情除了她身旁的萧砚辞外,谁也没看见。 府医也不敢打包票不会留疤,这会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果然,这话一出,莫说二夫人,就是沉稳的二老爷都坐不住了。 大步走上前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有可能会留疤?” 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科举文考考生需得仪表整洁,身体没有缺陷,裸露出来的皮肤不能有疤痕。 这要是萧景明的脸上留了疤 府医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赶紧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护理得当,是不会留疤的。” 一屋子的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老侯爷也开口表态了,“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侯府都用得起,给这孽”老侯爷顿了一下才重新说道:“给景明用最好的药。” 二夫人在萧景明身边甩着帕子,涂着丹寇的指甲指着周围伺候的奴仆,眼睛都急红了,声音有些尖利,“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给我紧紧身上的皮!二少爷脸上要是落了疤,唯你们是问!” 沈昭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觉得差不多了,突然捂住肚子虚弱的呻吟了一声,往萧砚辞那边倒去。 顾忌着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刚碰到他,做做样子,沈昭宁正要站直,身侧就多了一只冰凉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沈昭宁怔了一下,没有挣扎,顺势“无力”的倒在了萧砚辞怀里。 “你怎么了?”萧砚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 这边的动静成功把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沈昭宁有气无力的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腹痛难忍。” 侯夫人一听,急了,赶忙对着府医道:“你快去帮我儿媳看看。” 萧砚辞把沈昭宁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位置让给府医查看沈昭宁的情况。 把脉把了半天,没有把出什么不对来,府医余光扫了一眼萧砚辞,皱眉问道:“大少夫人今天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昭宁佯装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未” 说到这,沈昭宁停顿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沈月柔道,“上花轿前倒是喝了一碗汤,母亲说是补身体的,不过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妹妹也喝了。” 沈月柔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碗汤确实不对,是为了成功换嫁才让沈昭宁喝下的,不过没听娘说还有什么腹痛的副作用啊! 至于她的那碗,当然没什么问题了。 她娘还会害她不成。 府医又重新把了一会脉,沈昭宁本就是装的,他当然是把不出什么。 府医一无所获。 但看着沈昭宁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一副忍痛的模样,府医都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 想到沈昭宁刚刚的话,府医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了沈月柔,“既然都吃了一样的东西,可否让我给二少夫人也把一个脉?” 怕她不允许自己看,届时查不出沈昭宁的病因,被府里质疑医术,丢了铁饭碗。 府医紧接着补充道,“万一就是那碗汤跟二位少夫人的饮食冲撞了,却在二少夫人体内引而不发,那” 沈昭宁唇边闪过一抹讥笑,这府医还挺上道,省得她主动提。 她根据前世沈月柔产子的时间,还有出嫁前一两个月沈月柔的动向,这二人苟且是在什么时候并不难猜,只是前世并未往这方面想,才会被蒙在鼓里。 再联想到上一世沈月柔的反应,这个时候的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趁着她毫无防备,现在就是揭穿这件事最合适的时机。 沈月柔本来就心虚,听府医这么一说,看着沈昭宁那凄惨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府医说的话,怕自己身体真出什么问题。 而且她私心想证明不是那碗汤引发的问题,摆脱嫌疑。 沈月柔下巴扬了扬,伸出了手,“那就劳烦府医帮我看看,别是姐姐胡乱吃了什么东西,却栽赃到我母亲好心端的那碗汤里!” 沈昭宁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自是知道母亲的心意的。” 这话其中的意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府医刚把手搭上去,眉心就是一拧。 这是喜脉啊! 眼神扫过沈月柔身上的大红嫁衣,心头狂跳起来。 大婚之夜,新娘就被诊出了喜脉,如今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二夫人,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出来啊。 府医没忍住手抖了一下。 第75章 药箱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怎么又叫大夫?景明已经看过伤了,把他送回去。”二夫人皱眉道。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阻止她们进来。 沈昭宁适时虚弱出声,“我叫的人,让他们进来。” 二夫人挡在门口,回身指使府医道:“还不赶紧去给大少夫人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说完又看向沈昭宁,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外头的大夫哪有家里的放心,就不用他们看了,你说呢?” 沈昭宁浅笑不语,并不答她的话,家里的才不放心呢! 沈昭宁料到这宋嬷嬷挨了她一巴掌,不会去叫府医,而是会多磨叽一段时间,舍近求远去外面找大夫。 这大夫的医术人品估计也不会好,恰好,沈昭宁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不,把人给她带来了。 坐在上面的老夫人坐了半天也累了,有些不耐的开口表态道,“既然都叫了,那就让他进来,赶紧给两个新妇看看,该回自己院子里熬药的就回自己院子里去。” 这就是看完赶紧滚,别打扰她休息的意思。 二夫人不敢再拦,狠狠剜了一眼宋嬷嬷,让开了身子。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等回头再收拾她! 宋嬷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当时哪敢不听沈昭宁的话啊。 她都尽力磨蹭,让沈昭宁不那么如意了! 现在老夫人都发话了,她赶紧把身后的大夫带了进去。 沈昭宁指了指对面,柳眉微蹙,一脸担忧道:“我这会好多了,劳烦你先帮我妹妹看,我看府医一脸难色,不知道是不是妹妹得了什么难症。” 沈月柔顿时飞过来一个眼刀,不过很快就换了一副脸色,泫然欲泣的道,“我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我,可今天大喜的日子,姐姐也要诅咒我吗?” 额头上还绑着绷带的萧景明闻言,马上不悦的斥责道,“我知道你在家就喜欢欺负柔儿,可她现在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我不允许你这般诅咒她!” “给她道歉!” 沈昭宁眉毛微挑了一下,随后嘴唇微张,眼神在她们俩之间来回打转,然后用帕子掩面,“你竟然叫她柔儿?如此熟练的模样,你们你们” 沈昭宁把头扭向一边,一副羞于开口的摸样。 须臾,沈昭宁又转过头来,看着大夫道,柳眉微蹙,端的是一个放心不下妹妹的好姐姐人设,“罢了,先给妹妹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 呵,演戏,谁还不会了? 萧景明心头一跳,赶紧看向老侯爷,就见老侯爷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够了!”老侯爷吩咐道,“扯这些做什么,时候也不早了,先去给她看看。” 那大夫低头恭敬的候在一边,把耳朵竖起来听八卦。 听见吩咐后走到沈月柔旁边,把药箱打开,脉诊也拿了出来。 沈月柔虽然不乐意,但还是顺从的把手伸出来了。 毕竟老侯爷老夫人都吩咐了,府医这个废物又站在一边不说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的。 府医这会站在旁边,心惊肉跳的,一时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结论。 打算先看看情况。 滑脉并不难把出来,只要稍微有点医术的人就能摸到。 这大夫感受着手下脉搏的跳动,看着沈月柔身上火红的嫁衣,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抬头看了沈月柔一眼,又跟府医对了个视线,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接这单的。 这是惹上大麻烦了啊…… 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柔儿到底怎么了?”萧景明走上前来,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忧心。 两个大夫把脉的时候神情都不算放松,把完脉后又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能说的吗?”二夫人此时也皱眉看着沈月柔,如今尘埃落定,她已经成了景明正儿八经的夫人,这要是有什么隐疾…… 那大夫用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出来,“这……这……” “你快说呀!无论什么病,我侯府都治得起!”萧景明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逼着大夫想让他开口。 那大夫看着萧景明,心里有些同情。 高门大户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带绿帽子,新娘刚进门就怀孕了,怎么想也不该是新郎的。 大夫一咬牙,想着就算他不说,人家后面也会知道的。 正要开口,站在一边的府医抢先道:“二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和大少夫人一样,受了点凉,再加上吃的食物有些冲撞了,不打紧。” 外面来的大夫一转头,就对上了府医的眼神。 府医冲着他不明显的摇了摇头,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拱手道:“至于为什么大少夫人腹痛难忍,二少夫人却没事,是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症也就有些差异,我一会给大少夫人开两贴药。” 沈昭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府医,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的提醒,“是吗?行医问诊,可要拿准了才好。” 府医心里一个咯噔,抬头飞快的看了沈昭宁一眼,摸不准她的意思。 但话都说出口了,事已至此,没有回转的余地。 府医咬咬牙,还是强撑着点头,故作倨傲的道:“自是拿准了才敢回话,相信这位大夫把出来的也跟我一样。” 府医看向那个大夫,眼神中暗藏警告。 那大夫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自然是给高门大户看过病的,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既然人家自己府上的大夫都说没问题了,那他也不想多嘴,省的平白惹一身腥。 思绪急转,那大夫脸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对,这位夫人没什么大碍。” 沈月柔把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呢! 刚如愿以偿嫁给了景明哥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身体可千万不能出事。 一旁看着的萧景明和二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了许多。 药箱的大夫。 第76章 成了 “吱呀” 一声轻巧的推门声传入沈昭宁耳中。 昏黄的烛火摇晃,透过大红盖头,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药香随着脚步声渐渐浓郁起来,沈昭宁垂眸,看见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紧接着就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盖头边缘,还未等那只手将红盖头掀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先响了起来,那只手也缩了回去。 听着萧砚辞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沈昭宁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成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 当时的沈昭宁听到这剧烈的咳嗽声后赶忙自己掀了盖头,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本来的未婚夫婿萧景明。 而是同一天成亲,应该娶自己继妹沈月柔的萧砚辞。 沈昭宁大惊,连忙吩咐人换了回去。 得亏发现的及时,萧景明刚进婚房,才没有酿成大错。 可这也成了她上一世悲惨人生的开始。 新婚之夜二人和衣而卧,原因是萧景明说自己有隐疾! 萧景明伏在她膝上,对着她涕泗横流,说自己有多喜欢她,不是故意在婚前隐瞒,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沈昭宁虽然又急又气,可他们二人现下已然成了亲。 又有多年的感情在前,她没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替自己撑腰,萧景明也承诺他那病能治,只是需要时间。 沈昭宁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她没想到的是,萧景明这病治着治着,就治到寡嫂的床榻之上了! 她打理中馈数十年,兢兢业业,甚至不惜补贴嫁妆。 婆母日日刁难指责,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可她一个人哪里能凭空变出孩子来? 她顾及夫君的面子,从未对外说过半句。 其中受的委屈不必多说。 到头来才知道,萧景明早就跟沈月柔有了苟且。 那些身有隐疾,不能生育的话都是骗她的! 只不过是答应了佳人要为她守身如玉罢了。 就连那个遗腹子,都是他的种! 萧景明要把那个孩子过继到她名下,她不知情之下也应了。 她对那个孩子事事尽心,想着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跟萧景明有血缘关系,养他总比从旁族过继一个更亲近。 可笑她还疑惑为什么沈月柔会同意,死前才做了个明白鬼。 沈月柔捂嘴嬉笑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姐姐,安心去,我会继承你的一切,包括世子夫人的位置。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鸿儿,是我和景明的孩子,早在你们成婚前就已经怀上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帮我把鸿儿教养得很好呢~” 苍天有眼,让她一睁眼回到了花轿里。 这次,她索性遂了他们的意,成全这对野鸳鸯。 她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那般伉俪情深! 萧砚辞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咳嗽。 不过他也没有再掀盖头,而是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润润喉。 少顷又站了起来。 沈昭宁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心中有些疑惑,猜不到这人在干什么。 上辈子她没看见这出,发现人不对后她立即换了回去,话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 她对萧砚辞也不是很了解,只记得成婚没几个月她就死了。 正想着,红盖头猝然被掀开,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面前的人,沈昭宁抬眼一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自己这未来夫君长得倒是面如冠玉,一身红衣衬得他极为俊朗。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咳嗽,脸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神色有些冷,看不出新婚的喜意。 在沈昭宁打量萧砚辞的时候,萧砚辞也在看她。 美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 萧砚辞的心跳骤然一滞。 然而转瞬间,他的神色愈发冷峻,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 沈昭宁看他一时没有说话,猜测萧砚辞此前并没有见过沈月柔,不然不会连换人了都看不出来。 沈昭宁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猛的往后退了退,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声音有些颤抖,扬声道:“来人!” “砰!!!” 话音未落,婚房的门被人猛的撞开。 一个粉衣婢女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扑到了沈昭宁身前,一脸的焦急,“小姐!不好了,花轿错了!” 沈昭宁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终于来了! 萧砚辞轻皱了下眉,看向门外。 那几个仆从他认识,是二房的人,萧砚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嬷嬷抬头看了看喜床上坐着的沈昭宁,又隐晦的瞪了一眼碧桃。 这该死的小妮子,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 不过估摸着这会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就算现在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换不回来了! 她上前一步,面色惊慌,低头道:“禀大少爷,花轿花轿错了。” 萧砚辞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昭宁一眼,才接着问,“什么叫花轿错了?” 沈昭宁这时才抬头,美眸带泪,用团扇遮面,又羞又急,开口解释道,“妾身是沈昭宁,不是沈月柔。” 萧砚辞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声音冰冷的道,“既然弄错了,就换回来。”说完不知怎的,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那嬷嬷见怪不怪,全然没管萧砚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满脸不情愿,兀自低声嘀咕,“洞房都入了,如何能换回来。” 沈昭宁心中冷笑,速度果然够快的。 面上抬眸震惊,“不可能!景明是见过我的,怎么会跟我三妹妹入洞房?” 宋嬷嬷面色一僵,目光扫过一旁咳得面无血色的萧砚辞,想到沈昭宁嫁给他以后也就是守寡的命,胆子大了不少,“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许是沈三小姐跟我们家二少爷有缘,合该是要做夫妻的。” 沈昭宁收了泪,冷着脸从喜床上站了起来,在嬷嬷疑惑的眼神下走到了她面前,下一刻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昭宁甩了甩发麻的手,先发制人道:“狗奴才,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没看见大少爷身体抱恙吗?还不快去请大夫!” 宋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昭宁,这新妇竟然敢打她?!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碧桃挡在沈昭宁身前,狠狠瞪着宋嬷嬷。 宋嬷嬷低头掩住自己怨毒的眼神,行了个礼退了下去,打算去叫府医。 无论如何,沈昭宁现在是主子,她的话不能不听。 “是。” 沈昭宁又看向剩下的几人,“带我去见老侯爷和老夫人。” 第77章 咄咄逼人 几个奴仆被沈昭宁那一巴掌震慑到了,这会对她的话无有不从。 一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带路,沈昭宁走出两步,才想起来带上自己那便宜夫君。 回头一看,萧砚辞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沈昭宁怔了一下,低头温声询问道:“你还能走吗?” 萧砚辞点了点头,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跟在了她后面。 毕竟关乎着他的新娘到底是谁,只要没死,总得过去看看的。 松鹤堂。 老夫人正准备歇下,就听见下人含含糊糊的禀报,说新娘子过来了。 待重新更衣出来,院子里人已经基本齐了。 这些人当然是沈昭宁叫来的,除了萧景明院子里没让人去,其他人都叫了。 沈昭宁打眼一看,老侯爷和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下首分别坐着现任武安侯和大夫人,也就是萧砚辞的爹娘。 二房萧景明的父母和三房的人也到齐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刚坐下,沈昭宁就适时一甩帕子,站在中间嘤嘤哭泣起来。 等大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偌大一个侯府,竟然发生新娘送错了这种离谱的事情。 老武安侯向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这会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发现独独不见萧景明和另一个新娘,压着怒气问道,“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他没说是谁,但管家极有眼力劲,躬身下去叫人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默,只余下沈昭宁时不时的抽泣声和萧砚辞压抑的咳嗽。 大夫人秦氏有些手足无措,自家儿子的身体她是知道的,当初是沈月柔的母亲找上门,说想把女儿许给他们家砚辞,再三犹豫之后她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临了发生了这种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管家就已经去而复返了,表情为难。 原本想凑近老侯爷耳边把情况说清楚的,结果老侯爷这会正在气头上,眉头紧皱,“让你叫的人呢?” 管家神情一凛,也不敢再替他们遮掩,“二少爷那边已经已经歇下了。” 管家说完把头埋在胸口不敢抬起来。 这话刚说完,下一刻一个茶盏就飞了过来,老侯爷压着声音怒骂道:“孽畜!” “啊!”门口传来一声惨叫。 老侯爷盛怒之下扔出的茶盏,越过了低头的管家,好死不死的砸在了揽着沈月柔匆匆赶过来的萧景明头上。 茶盏碎裂,里面的茶叶混合着滚烫的茶水泼出来,萧景明的额头霎时就见了血。 萧景明捂着额头惨叫出声,沈昭宁眼也不眨的看着,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畅快。 萧砚辞顺着沈昭宁的目光看过去,眼神落在了萧景明揽着沈月柔的手上,然后又隐晦的看了沈昭宁一眼。 她这是心疼了? 也合理,毕竟他们两人订婚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 今天这事恐怕不好收场。 他和沈月柔没见过,可萧沈两家订婚多年,萧景明更是常常去沈家走动,没道理认不出来自己的未婚妻。 但萧景明和沈月柔却早早歇下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聪明人显然不止萧砚辞一个,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 刚刚老侯爷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大发雷霆。 二夫人王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他和沈月柔的这幅作态,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预感。 再加上看见儿子额角的鲜血,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你们是眼瞎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哎呦喂我的儿啊!”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赶紧听命出去找大夫,沈昭宁低头掩住眼底的情绪。 叫大夫好啊,越多越好。 没有大夫,她怎么揭穿这对渣男贱女婚前就有苟且,如今还珠胎暗结的事呢! 二夫人刚要朝着萧景明扑过去,主位上老侯爷愤怒的一拍桌子,“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二夫人的动作一滞,被二老爷拉了一把后借坡下驴,讪讪坐了回去。 萧景明看祖父发火,顾不上疼痛,迈进门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祖父!这就是个意外,也不能怪孙儿啊!” 沈月柔站在一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张如清水芙蓉的脸上有些尴尬。 最后竟然转头看向了沈昭宁,然后突然朝着她跪下,膝行到她面前,眼泪扑簌簌落下,“姐姐,你不要怪二郎,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没等沈昭宁开口,沈月柔又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萧砚辞,先是被萧砚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晃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长得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是病秧子一个罢了! 沈月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泪水涟涟的看着萧砚辞道:“我知道姐姐嫌弃萧大公子的身体,不愿意嫁,可如今木已成舟,我” “木已成舟?”沈昭宁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月柔的话,声音温和的咀嚼着这四个字。 萧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沈月柔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合时宜,起码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脸白了一下。 “果然是妾室的女儿,这般上不得台面!”二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张脸黑沉沉的,看着沈月柔的样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沈月柔脸色苍白,垂下眼挡住眼神中的阴翳,眼泪落得更凶了,从萧景明的角度看去,那真是好一个我见犹怜。 刚刚还跟自己温存的心上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萧景明瞬间怒火中烧,可他又不敢顶撞自己亲娘。 于是冲着沈昭宁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起码沈昭宁就笑了出来。 沈昭宁的笑声中的讥讽之意甚浓,“本是双喜临门,却发生了弄错新娘这等荒唐事,这也就罢了,不过晚换回来一炷香的功夫,你就已经跟我的好妹妹成了好事。” “莫不是把我认成了沈月柔?” 萧景明眼睛一亮,刚要顺着她的话应下来,沈昭宁就道:“可新婚之夜龙凤花烛要点一整晚,到底是哪个奴才不知规矩熄了灯,还是这本来就是有人一手策划的!” 沈昭宁神情骤然冷下来,声音冰冷,“莫说我顾及两家的颜面没有闹大,就算我现在敲锣打鼓把这事捅破了天去,丢脸的也不会是我!” 萧景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不就是想嫁给我没如意吗,反正你和我大哥还没圆房,你休要这般咄咄逼人,我还能同意你做个平妻!” 第78章 伸手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79章 尴尬 “靠!有病!这个点还没来?” 一个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不耐的看着巷口。不爽的把嘴里叼着的烟扯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用力的捻了捻,发泄心里的怒火。 “超时十七分钟。” 他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白t的男生半倚在墙上,微微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走动的手表,冷冷的开口。 “艹!她是不是有病?约好的五点现在都快五点半了还没出现,怎么?想放我们鸽子?” 白t短裤的男生撸了一把自己被雨淋的湿露露的头发,将自己的眉眼露了出来,显得有几分凶性。 他眯着眼盯着巷口,手关节被他按的咔咔作响,“她最好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楚哥的注意!不然……” “安静。”旁边双手抱胸穿着一身黑的男生开口,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里满满的恶意:“等的不耐烦了,等会把怨气全发泄出去不就行了?” 巷子里,除却刚才说话的三人,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不耐烦。 穿着简单的衣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家好。 事实上也如此,现场的几位都是西市豪门圈内有头有脸的少爷。 现在能聚在巷子里蹲人,完全就是为了警告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而被他们口中念叨的那个女人,现在正蹲在巷口的拐角处。 【系统,你是说我待会要跟他们打起来吗?】 时窈偷偷探头,眼看着巷子里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一想到等会还要进去跟他们打架,她就不免得有些害怕。 伸出手看着自己细长的胳膊,怕是连他们身都近不了就被打趴下了? 时窈咬唇,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哄人的味道,【你别怕,进去走个过场就好了,大不了碰个面我们就撤。】 【还有我纠正一点,不是打起来是过去挑衅他们,让他们生气。】电子音顿了顿,继续,【你别怕,他们应该不打女人。】 少女抿了抿唇,并没有被它安慰到。 挑衅不就等于要挨打吗?这没差别。 还有里面的人这么凶,她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少女可没忘记刚才在这偷听到的话,他们恶狠狠的语气,每个字都在告诉她进去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任务能换人做吗?我不敢去。】 时窈轻咬下唇,蹲在地上的身影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显得有几分可怜。 先前,她还是一名学生,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一场车祸后就被系统绑定,要求在每个小世界里扮演女配的角色。使这个世界能成功的运转起来。 少女年纪不大,身上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她顿时慌作一团。 而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是前期跟男主不对付的恶毒女配。 系统说,每个小世界里都必须要有一股新鲜的能量维持着它的运转,所以就有了女配系统的诞生。 被系统绑定的宿主,需要按照原有的剧情往下走,在规定的剧情内完成打卡,判定成功后就能获取积分。 待积分达到一定程度后,系统就可以满足宿主一个愿望。 在这个剧本里,男主是天之骄子,家族里的唯一继承人。 女配爱慕男主,在剧情使用各种手段来吸引男主的注意,惹的男主厌烦。 坚强勇敢的女主只是一出现,便吸引了男主的全部注意。 女配不甘心,用了一系列恶毒的招数针对女主,却被男主识破,最后的结局就是狼狈出国。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原主在男主面前纠缠,被男主的兄弟们约出来警告的剧情了。 【宿主,只要我们按照剧本上的剧情打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的!】系统的电子音带有一点诱惑,【任务完成后的积分,可以帮你在原世界里复活。】 时窈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边上的墙慢吞吞的站起来。 只要攒够积分,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出车祸的前一天了。 她一定要回去,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起码也要试考完了再说。 雨愈下愈烈。 为了不引起注意,小巷特意被选在了偏远的地方。 青苔和石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泥腥味,空气中还飘着一股从巷子里传来的烟味。 “还不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最好是别出现,哼!要不然小爷有她好果子吃哎?来了!” 就在里面的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时窈走出拐角出现在了巷子口,也被里面时刻注意着的人第一时间发现。 在时窈出现的那一刹那,七八道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其中不乏包含着许多恶意,尤其是前面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 许景越双手环抱在胸口,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时窈,后槽牙都被咬紧了。 明明约好的时间是四点,现在都超时半个多小时了才出现,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他一定要替楚哥狠狠的警告一下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女人! “你就一个人来的?”一身黑的夏牧韩看着少女后面空无一人,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虽然说是要警告,但他们可是来了七八个人,怎么对面就她一个人过来? 这又是什么计谋? 时窈盯着一众人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发丝被雨打湿,有些不听话的落在脸颊处有些凌乱,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滑,形成的小水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衣领处,将衣服浸湿。 少女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滑,流进了眼睛里,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眼角处也不自觉的有些泛红。 有点可怜。 这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猛的把自己的想法甩开,想什么呢!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一直是缠着他们楚哥的人! 想到之前她是怎么纠缠楚哥的,眼里就不禁产生一抹厌恶。 “傅沉楚呢?” 时窈看着面前一群人,本就不大的胆子更是摇摇欲坠了,猛打退堂鼓。 第80章 名医? ~~~~~~~~~ 【作者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没解决好,稿子过几天会替换成正常剧情,抱一丝抱一丝】 ~~~~~~~~! 夜晚 穿着低胸的上衣,下身超短裙,粉红色的长发披肩,一双高跟鞋在水泥路上踢踏踢踏的走着, 这个时间是夏禾一天难得的自在时刻, 夜色掩盖了自己对别人的影响, 自己不用受到从各个方向射过来的让人作呕的目光,真是舒服…… 微风吹过,夏禾轻轻的甩甩自己的长发, 如果是一个月前, 夏禾肯定会非常享受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晚,在外面逗留到足够的时间,在慢悠悠的回家,毕竟家里也是一个人呆着,还不如外面空气好, 但是现在…… 夏禾加快了脚步, 自己在外面呆的久了都觉得烦躁, 哪有回去逗自己的小可爱舒服…… 所以今天去查看完张锡林的尸体,连吕良都不想调戏,就急匆匆的安排好下一步的人物,往家里赶,就怕饿着自己家的小可爱…… 沈冲和吕良最近一副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 深深的觉得自己中邪了, 要当良家妇女, 切…… 那是他们没见到自己家的小可爱,否则,除非为了养他,否则自己才不愿意出去干活呢…… 想着想着,到了门口, 叮咚一声, 门打开, 夏禾跨进一步,等着自己的小宝贝出来迎接自己, 熟悉的身影出现, 一头齐耳短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无瑕疵的皮肤,如果冻般q弹的手感,哦,对了,还有那个跟张灵玉一样的眉心的朱砂痣, 自己最开始捡他的时候,单纯就是因为看到那颗朱砂痣,突然发的善心, 但是现在……宝贝在心中是最重要的…… “夏禾,你回来了……” “不是说了让你叫姐姐,不听话的孩子要受到惩罚的,让姐姐抱一下,姐姐就原谅你!” 苏晨快速的跑到夏禾的身边,但接近的时候,又突然刹住车, “你去哪里了?身上怎么一股味!不要抱……” “哎……”夏禾刚刚有点想用点什么方法给小宝贝一点甜蜜的惩罚,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接触了张锡林的尸体,不会宝贝说的气味是这个! 暂时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先去洗个澡是关键,宝贝的鼻子真的是太灵了…… 苏晨看夏禾进了卫生间,回到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这吃软饭, 真的是一言难尽…… 自己穿越到这个一人的世界,还没开始畅想自己在这个一人世界,拥有金手指,不论是悟性逆天也行,系统增加也行,都可以让自己可以一展男子汉的雄风,自己的目标是,挑战老天师…… 结果,那个狗屁系统给自己说什么, 自己是个正太,这个没事,刚好给自己时间成长,但是, 但是,一个大男人, 给了个什么身娇,体柔,易推倒的魅魔体质是什么鬼? 苏晨情愿原地死一死,这体质,活着干嘛?在异人界找个富婆包养吗? 对不起,自尊受不了,不玩了…… 就在自己想用什么方法结束自己这短暂的异人游时,系统补充,自己通过贴贴女性异人,就可以获得炁,进而修炼…… 这,这貌似还可以呀! 但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去跟别人搞贴贴,自己这个也是无所适从……自己还有想要问的问题, 然后,那个不靠谱的系统竟然消失了,消失了也就算了,它的离开竟然似乎消耗了自己的力量,自己跟着晕倒了,等醒过来,发现是夏禾捡到自己…… 不由的庆幸,幸亏是夏禾,这个以调戏男性为乐,但是把真心给了张灵玉的男孩子,自己似乎不需要主动,就可以验证一下自己这体质的功效…… 果然,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了,下一瞬一个柔软的手臂就从后面搂住自己的脖子, 紧跟着一股热气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脖子上的皮肤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同时,从被气息接触的那个位置开始,颜色开始翻红,一直到整个面部…… “宝贝,今天有没有想姐姐?” “想,想什么,我很忙的好!” “啊!宝贝你害羞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呢?姐姐可是想你的都不想工作,想要待在家里陪着你呢!” “你……我……” 夏禾一把把苏晨抱起来,与自己面对面,苏晨闭上自己的眼睛, 别问,问就是想死…… 一个身娇,体软的不到十岁的男孩,就是这么容易被夏禾抱起来, 间, “小晨晨,你到底有没有想姐姐”夏禾一口夹子音,听的苏晨一身酥麻, “想了,想了……”再不说想了,她怕是会把自己给憋死,自己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死法的…… “这才乖嘛!姐姐就知道你是想姐姐的……” 苏晨已经不想吐槽了,你这是威胁,威胁,但是现在,自己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保持沉默…… “好了,宝贝,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今天我做了饭!” “哦,宝贝,你竟然学会做饭了!”夏禾夸张的说, ……自己一直会做饭的好,只是都这样的体质了,再做饭,自己成什么了,所以就一直没有做, 但是与夏禾相处这一个月,不论是体质的影响也罢,别的原因也罢,夏禾是对自己真的好,自己也不能理所当然的只知道享受别人的好,另外自己也想提个小小的要求…… 饭菜上桌,夏禾尝了一口, 眼睛亮了, “宝贝,你做饭这么好吃?以后的晚饭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苏晨这次没有拒绝, 夏禾觉得很惊喜,这个小子是真心的接受自己了呢? “但是夏禾,我有个要求?” “叫姐姐!”夏禾敲敲他的头,“不然什么事都不答应哦!” 好好,这个女人,对这个称呼是什么执念? “姐姐……” “嗯,说!什么事?” 夏禾轻松的说,看着这小子别扭的喊自己姐姐,自己就不自觉的开心,啊,她就喜欢这种别扭的性子…… “我想出去转转……” 夏禾有一瞬间的僵硬…… 夏禾听到这个要求,没有直接回答, 她不知道苏晨的异能是什么,或者说他确定苏晨不是像她一样的先天异能, 但是苏晨对于她的诱惑不见得比自己对那些那人的诱惑少, 第81章 急 ~~~~~~~~~ 【作者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没解决好,稿子过几天会替换成正常剧情,抱一丝抱一丝】 ~~~~~~~~! 无非是自己让那些人产生的是情欲,而苏晨让人产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就是想宠着他,看着他,抱着他,挨着他, 自己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抵抗的,但是抵抗似乎也不起作用, 后来发现就是这样宠着,抱着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晨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只要自己与他靠近,就觉的自己的异能,自己的精力更加的充沛, 而苏晨的性子除了有一点别闹,别的方面自己是真的很满意,有这样一个像弟弟一样的存在,可爱,真的让自己很满意,自己似乎理解那些男人为了自己大打出手的原因了, 同时也就能预计到,若是别人看到苏晨这个样子,可能产生的后果, 夏禾不想让苏晨有这样的经历,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体质, 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连炁的使用都不知道怎么使用,没有自保能力, 若是出去遇到自己没有办法保护的时候,遇到一些奇怪的阿姨怎么办? 所以夏禾内心是拒绝的,但是看着苏晨渴望的眼神,自己又不舍得拒绝, “那这样!我明天带着你去见见我的同事!”沈冲他们都是男人,应该可以抵抗住苏晨的诱惑的!这样自己就是又答应了他的要求,又不用担心他的安全问题,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苏晨听到同事!不会是四张狂! 大概率是的, 这一个月,不仅是夏禾不让他出去的原因,他自己也是真的不敢出去, 带着这么一副尊荣,这样的特殊体质, 在一个异人横行的世界,自己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出去干嘛?被囚禁,被拐卖?被送给有特殊癖好的人? 自己也不是脑子有坑,有夏禾在身旁,是异人,又主动与自己贴贴,自己这一个月呢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炁在不断的增加,但是自己不会用,自己需要见人去了解,感受他们的炁体是怎么运行,怎么使用的,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增长,才能在这个异人的世界更好的活着。 所以夏禾领着自己见那些人,苏晨也是没有意见的,了解更多人炁体的运行,对自己自然是有好处的! 苏晨乖巧的点点头,同意了。 之后夏禾又把苏晨抱在自己的怀里,让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前,美其名曰,让苏晨先了解了解自己的身体的炁的运行…… 苏晨真的是无奈了,都一个月了,自己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夏禾体内的炁体到底是如何运行的了,但是夏禾不同意呀!总说自己了解的还不够全面,苏晨就想问,你到底还想怎么全面,解剖一遍吗?从外到里? 但是他不能,吃软饭的没有硬气的权利…… 他只能劝自己,这,严格来说还是自己占便宜对,所以就闭眼摸! 跟着夏禾的指导,苏晨又认认真真的感受了一遍,夏禾炁体的运行,小脸已经又红扑扑的了, 不是别夏禾的异能影响的,而是自己跟着夏禾的炁体让自己的炁也在身体流转一遍的结果! “小晨晨,和姐姐一起洗澡怎么样?” “不要!我要自己洗,再说你已经在刚刚洗过了。” “没关系,姐姐愿意跟着你再洗一次!” 夏禾再次发动异能对着他,又要求一遍依然是拒绝, 夏禾也很无奈,自己一般不愿意主动用自己的异能,因为让那些人如狗一样的言听计从真的没什么意思,难得遇到一个自己觉的有意思的,动用异能竟然对着苏晨没用,真的是就是够神奇…… 算了,自己也就是逗逗他,每次都不同意,她每次还继续要求,乐此不疲。 苏晨拿着睡衣去卫生间,锁好门, 热水淋在自己的身上,他再一次调动自己的炁体运行, 其实他发现,他按照夏禾的炁的运行方式,他发挥出来的其实是自己魅惑功能的加强版, 这个时候,他的要求夏禾会更加的难以拒绝,同时夏禾对他的迷恋会变的更加的深刻,但是夏禾根本就没有发现,也就是自己动用异能更加的隐蔽,功效也更加的难以察觉。 这样的异能的确有点作用,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呀!这不是跟精神控制差不多吗? 自己想要的是正面刚呀!不服,我就打到你服,所以自己一定要出去,见更多的人,试试自己通过炁的运行就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还是只是因为夏禾与自己的体质更符合,所以自己才能发挥出她的异能的效果! 苏晨想好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刚好也洗完澡,背心,短裤穿在身上,走出来浴室,迎面看到的就是夏禾满意而痴迷的目光…… 这衣服也是夏禾买的,所有的款都是背心,短裤,原因是这么好的皮肤,只有穿成这样才方便姐姐观赏和感受! 对,夏禾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色色的说出来,你无法反驳…… 而夏禾也是短袖短裤,她似乎就偏爱这样的服装,外出与居家都是一样的…… 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却被夏禾熟练的一把拉过去,搂在怀里, “小坏蛋,不赶紧来睡觉,你在磨蹭什么?姐姐可是累了一天的” “那你可以先睡!” “你不知道离了你我睡不着吗?” 这个真不知道,总不能我没有出现的那么多年你都不睡觉, 但是这话是能说的?明显不能! 但是夏禾搂着他的确是快速的入睡,但苏晨不能, 苏晨的身高比不上夏禾,所以夏禾把他搂在怀里,头放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影响呼吸, 苏晨竭力的向上拱了又拱,终于脱离了,结果夏禾一个翻身,又让他回到原位不说,一条腿也压在他的身上…… 这艰难的夜晚,若不是这样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阴气值,之后转变为炁,就这样一个月艰难的睡眠,他可能都不在了…… 清晨,阳关洒进了屋子, 苏晨先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他立马又闭上,又调整调整位置之后,再次睁开,却对上夏禾戏谑的眼神。 “小晨晨,你乱动什么呢?动的姐姐有点痒!” “你你你……你说什么?” 第82章 替 ~~~~~~~~~ 【作者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没解决好,稿子过几天会替换成正常剧情,抱一丝抱一丝】 ~~~~~~~~! 夏禾领苏晨出去的时候与在家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长袖,长裤,甚至还有口罩和墨镜,帽子, 避免一切裸露出来会被被人看到的地方, 苏晨跟着夏禾来到一个空旷的房子,夏禾说自己的同事今天都在这里, 苏晨也懂事的不多问, 毕竟像全性这样的组织,也不可能像正经的公司一样有固定的办公场所,那不是净等着被别人连根拔起嘛! “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直播,今天我们将探访一个传说中隐藏着神秘力量的古老森林。” 李明对着摄像头露出放松的微笑,背后是茂密的森林和潺潺的溪流。 李明是一年前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的,前世他是一个医生,干的是老年病学,经常遇到查房开始还在亲热的跟自己打招呼的爷爷奶奶,在查查房都没结束的时候,被紧急联系参与抢救。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一点,水平更高一些,那些爷爷奶奶就跟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段时间。 最终,连续的工作,学习,让他在不到 30岁,就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再也没有醒来。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跟李明本来的世界基本一样,但原主是个社恐,不喜欢在繁华的都市,喜欢大自然,到处看风景,接触小动物。 李明感觉这样的生活很新奇,大自然里面到处充满了生机。 重活一世,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乐趣,就继续原主的轨迹,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虽然喜欢大自然,但也不能断了跟人类社会的联系,所以一年前,李明把自己去的地方拍的照片剪辑成视频发在网上,吸引了一些跟自己爱好相同的人。 后来直播的盛行,李明也加入了直播的队伍。这样旅行的路上也不孤单。 虽然关注的人不是很多,但是都是老粉,都是希望在他的直播间里去看看大自然的美好,减轻自己生活的压力。 而这一次的丛林探险起因有点奇怪。 半月前,浏览网页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网页介绍的一个古老森林,据说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明的第一反应怕是骗子。 但是一个原始森林,也不收费,也没什么能骗的! 至于,会不会被拉去嘎腰子,说实话,李明真不怕。 华国内部,要是有这样得地方,早都被灭了。 这个地方都李明有一种莫名其妙得吸引力。最后,他决定顺从本心,准备了足够的东西,开着自己的房车,根据网页上面提供的地址出发了。 但是现实就是从最近的那个小县城走来,已经花了八天的时间。 本来李明都想着,今天要是再找不到这个所谓的古老森林,自己就回去了。 一方面这可能是网上的恶作剧,另外一方面,即使真的有,距离太远,自己的安全也没有保证。 还好,今天找到了! 看着眼前的大片的树林,李明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据说这片森林里有一块神秘的石碑,能够揭示古老的秘密。让我们一起去看看!” 李明背上背包,拿起摄像设备,朝着森林深处进发。 【没想到还真的有个森林,这几天天天看主播开车,我都想放弃了。】 【关键是有点开车是动作片,主播的开车,是静态片,就那一张脸,再帅也看腻了。】 【楼上的,你想的有点颜色,但是别想了!】 【羡慕主播的生活,好想一起去。】 在线的几十个观众一边跟着李明的镜头看着森林的情况,一边零零碎碎的在直播间里交谈。 但是对于这个所谓的神秘的森林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其实大家都没有报什么希望。 毕竟在现在这样的社会,哪还有什么完全的原始森林,最多是没有被人类完全侵入的森林。 李明倒是一直兴致勃勃,毕竟他知道这个森林只能用那个网址导航出来,手机上常用的导航根本找不到。 也许里面真的有不一样的发现。 几小时后,李明终于在一片茂密的藤蔓中找到了那块传说中的石碑。 石碑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李明将手轻轻放在石碑上,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笼罩,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李明惊呼一声,直播画面变得一片模糊,观众们也在弹幕中惊呼不断。 下一刻,李明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中。他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行弹幕:“李明,注意安全!” 然后,世界一片漆黑。 在李明的感觉应该过了有一个小时, 但是当他清醒过来看手机的时候, 才发现时间仅仅过去了5分钟。 直播的页面还在, 不过显示的状态是主播暂时离开, 直播间的网友还在问他的情况。 【主播,你怎么了?】 【李明,李明,需不需要我们给你报警?赶紧回答!】 【不是!这个主播也搞这样的套路?我只是想静静的看看大自然。】 【应该不是李明做的噱头,我们一路看到他找到这个森林,他连个帮手都没有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节目效果。】 。。。。。。 李明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似乎没有哪里受伤,没有疼痛的地方。 身体甚至比刚刚更加的充满力量,环顾了一周,刚刚自己接触的那个石碑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样的话,自己怎么回到刚才来的地方?或者,自己还能回去吗? 李明在这一刻突然陷入巨大的恐慌,如同一只大手紧紧地掐住自己脖子,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李明一边深呼吸,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连穿越这样奇怪的事都经历了,就是再穿越一次又有什么好奇怪和担心的呢? 第1章 重回换嫁当日 昏黄的烛火摇晃,透过大红盖头,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药香? 药香随着脚步声渐渐浓郁起来,脚步声停顿,盖头掀起。 沈昭宁对上了一双惊讶的双眼。 “弟妹?”萧砚辞身着一身大红喜袍,看着沈昭宁顿了一下。 “怎么是你?”他神色有些晦暗,艰涩开口。 话音刚落,他转过身,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面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红。 沈昭宁混沌的思绪陡然清明,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她重生了! 上一世,她被沈月柔毒死。 沈昭宁抬手按向自己的心口,仿佛内脏被绞碎的痛楚还隐约残留在她的身上。 京郊的庄子上,她被关在柴房饿了半个月,靠着雪水度日,身上长满了冻疮。 那一日阳光明媚,继妹沈月柔命人将她拖了出去。 “妹妹,救我……” 沈月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一样:“救你?你也配?” “妹妹,我想见鸿儿,临死之前,你让我见他一面,可好。”骨瘦如柴的手攀上了沈月柔的鞋面。 沈月柔踹开她的手,嫌弃道:“脏死了!” 紧接着,将她那双长满冻疮的手,踩在了精致的红绣鞋下面,张狂地笑道:“姐姐,你就安心地去,我会继承你的一切。” “忘了告诉你,鸿儿,是我和景明的孩子,早在你们成婚前就已经怀上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帮我把鸿儿教养得很好呢~” “……”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沈昭宁终于回过神,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了继妹沈月柔换嫁未遂的那一夜。 上辈子,萧砚辞也进错了洞房,当天她立刻禀报侯府换回。 得亏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可这也成了她上一世悲惨人生的开始。 幸亏苍天有眼,让她有机会能重来一世。 这次,她索性遂了他们的意,成全这对野鸳鸯。 她倒要看看,当失去了她这个阻碍,他们是不是还那般伉俪情深! …… 沈昭宁回过神来,看着仍在咳嗽的萧砚辞,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她这辈子断然不可能再嫁给萧景明了。 退婚也不行。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外祖父还没回京,她现在在家里毫无话语权。 退婚的后果只可能是被那个人面蛇蝎的继母嫁给更不堪的人家。 如今只有将计就计,嫁给萧砚辞。 大晟律法,世子之位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凡袭爵,必以嫡长。 如嫡长已故,则嫡长孙承袭。 前世,萧砚辞在婚后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 沈月柔坚称孩子还小,无法撑起侯府门楣。 又因萧景明当时立下了从龙之功,爵位这才落在了他身上。 这辈子,若是自己怀上了萧砚辞的孩子,世子之位绝不可能旁落他人。 既然做不成世子夫人,那当世子他娘也不错。 有钱有闲有儿子还没老公的生活,试问谁不想过? 想到这,沈昭宁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萧砚辞身前,柔声道:“要紧吗?先喝点水润润喉。” 萧砚辞的动作一僵,有点疑惑地看向沈昭宁。 花轿错了,她不急吗?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最终还是没多问,低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咳嗽声也渐渐止住了。 沈昭宁垂眸避开了萧砚辞的眼神,估摸着时间,不知道萧景明和沈月柔他们那边成事了没有。 “砰!!!” 正这么想着,婚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粉衣婢女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扑到了沈昭宁身前,一脸的焦急,“小姐!不好了,花轿错了!” 萧砚辞轻皱了下眉,看向门外。 那几个仆从他认识,是二房的人,萧砚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嬷嬷抬头看了看喜床上坐着的沈昭宁,又隐晦地瞪了一眼碧桃。 这该死的小妮子,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 她上前一步,敷衍地行了个礼,道:“禀大少爷,花轿错了。” 萧砚辞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沈昭宁一眼,才接着问:“花轿如何能错?” 嬷嬷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沈昭宁双目含泪,惶然道:“那该怎么办,景明那边……” 萧砚辞脸色一沉,眼神也暗了下来,冷声道:“既然弄错了,就换回来。” 那嬷嬷低声嘀咕:“洞房都入了,如何能换回来。” 沈昭宁心中冷笑,速度果然够快的。 面上露出震惊之色,道:“不可能!新婚之夜龙凤喜烛要彻夜长明,景明认得我三妹妹,怎么会跟她入洞房?” 宋嬷嬷面色一僵,目光扫过一旁的萧砚辞,想到这位大少爷命不久矣,平日里不管庶务,胆子大了不少: “许是沈三小姐跟我们家二少爷有缘,合该是要做夫妻的,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沈大小姐也许命该如此呢。” 好一个命该如此。 不光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怕是已经把萧砚辞当死人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昭宁甩了甩手,冷冷地盯着宋嬷嬷。 宋嬷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宁,她在侯府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平日里还有小丫鬟伺候她。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容嬷嬷愤怒之下脱口而出道:“我可是景明的奶嬷嬷,你不过是我们家二少爷不要的女人,竟然敢打我?!” 沈昭宁目光一沉,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来人,都拖下去。” 萧砚辞盯着宋嬷嬷的眼神冷若冰霜:“今日大喜,不宜见血,等明日再处置。” 宋嬷嬷听到萧砚辞的话,心里陡然惊慌起来。 萧砚辞这几年虽然不怎么出来,可到底是府上正经的主子,平时侯爷也对他有求必应。 他若是开口,她这个当奴才的岂还有命在?! 她此时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话有多不妥,但是已经晚了。 萧砚辞话音刚落,院子里就突然多了几个侍卫装扮的人,动作麻利地把二房过来的人都绑了。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微惊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没人能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沈昭宁向萧砚辞行了个礼,低头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温声道:“麻烦大少爷把各房的人都请到凌云轩,这么大的事出了差错,我得要个说法。” 萧砚辞“嗯”了一声,朝院子里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出去叫人了。 沈昭宁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是时候让大家去看一场大戏了。 就是不知道,抓奸他们喜不喜欢看? 第2章 当场抓奸 凌云轩外。 老侯爷的目光在沈昭宁和萧砚辞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皱眉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蓦地投向凌云轩内的方向,脸色沉了下来,问萧砚辞: “你把人都叫过来,是出事了?” 萧砚辞用帕掩口,咳嗽了两声,随后道: “花轿抬错了。” 沈昭宁双目含泪,颤声哭道:“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 一想到自己前世经受过的那些委屈,沈昭宁哭得更加情真意切: “我跟景明早有婚约,两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才会定下我三妹妹和大公子的亲事,还选在了同一天成婚,结果大婚之日花轿却送错了,把我送到了大公子的房里……方才,景明的嬷嬷说,他们已经圆房了!” 老侯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本就严肃刻板,最重规矩,当即勃然大怒。 “荒唐!岂有此理!” 他说着,抬脚就要往凌云轩进。 不远处,二夫人姗姗来迟,奇道: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把您给惊动了,这么兴师动众,到底是——” 话音未落,她的余光扫到了沈昭宁,当即大惊: “你为何在此?景明呢?” 老侯爷怒道:“你还有脸问?你是怎么管的家?花轿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弄错?” 二夫人愣了一下,知道发生什么事后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沈昭宁却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万一里面完事了呢。 抓奸嘛,要抓现场才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相信景明……我要去当面问个清楚!” 说着,沈昭宁抹着泪,冲进了凌云轩。 老侯爷也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凌云轩内并无下人值守,安静得几乎不像是新婚之夜。 老侯爷已经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了,眉头皱得紧紧的,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几分。 二夫人隐约感觉到山雨欲来之势,开口想拦。 只是,下一刻。 一男一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下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嗯啊~景明哥哥你轻点~弄疼人家了~” “怎么,你不就喜欢我重一点吗?” 沈昭宁脚步顿住,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身形摇摇欲坠。 “景明,他怎么会……我们相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分不清我和三妹妹,他怎么能这般对我?!” 老侯爷眉头拧紧,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新娘子弄错,是下人的错处。 但是将错就错的圆房,只怕不光是下人的事儿。 萧景明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出来:“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等明儿个敬茶已经过去了一晚上,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可能再换回来了,只能将错就错!” 萧景明的话音落下,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有景明哥哥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侯府真能承认我的身份吗?我怕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只是个庶子” “别怕,我们光明正大拜了天地,祖父又不知道这次的意外是我们安排的。祖父这人最规矩不过了,我们木已成舟,他怎么会反对?而且你现在怀有身孕,等再过一个多月把这事暴露出来,到时候你就是侯府的功臣。” “讨厌~明明知道人家怀孕了,刚刚还” 屋里传来床板晃荡的咣当声,很显然是萧景明翻身压了上去: “你就让我放肆这一回,我心里只有你,至于什么沈昭宁,古板无趣,我从未喜欢过她,这次把她丢给那个短命鬼正合适!” 接下来的声音实在是不堪入耳。 老侯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二夫人脸色苍白,想劝又不敢劝,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大人……儿媳,儿媳实在不知这个逆子能做出这种事,还求父亲大人看在他年纪还小,饶过他这次。” 萧砚辞在后面幽幽开口:“难不成二弟还想有下次?” 沈昭宁隐晦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看上去冷淡,竟然还有毒舌的一面。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老侯爷暴怒道:“及冠之龄,还年纪小?难道要像我这样,半截身子入土了才算长大?” 他说着,“砰”的一脚,将门踹开。 房门轰然倒地。 床上两人衣不蔽体,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什么人敢——” 看到门外的众人,他们这才如梦初醒,开始抓过身边的被褥衣物蔽体。 只可惜,房内风光,已经被浩浩荡荡一行人连同伺候的仆役,都看了个透。 萧景明方才正在兴头上,被这么一吓,整个人脸色苍白,魂不附体。 他裹着半拉外袍,从床上爬下来,跪在老侯爷面前,颤声道:“祖父,您怎么……” 话音未落,他直接被老侯爷一脚跺翻。 老侯爷怒喝道:“混账东西,弟夺兄妻,婚前无媒苟且,谁教你的规矩!” 二夫人一脸焦急,却不敢上去阻拦,只能在一旁看着。 萧景明忍痛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咬牙道:“祖父,我跟柔儿是真心相爱的!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孙儿” 啪! 沈昭宁听到这话当即上前,重重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萧景明脸上,他的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沈昭宁垂眸收回了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这巴掌,从上辈子就想打了! 萧景明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宁,却见她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沈昭宁哽咽着开口道:“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只是……你跟她是真心相爱,那我这个未婚妻子算什么?” 夜风穿堂带来几分寒意,沈昭宁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抬手指向萧景明。 “你说你和三妹妹真心相爱,你本可以在成婚之前提出,明媒正娶,可你非要做出这种事,这至两家长辈的颜面于何地?” 二夫人脸色更苍白了一点。 老侯爷想到侯府声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萧景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你少来拿长辈压我,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你不就是想嫁给我没如意吗,反正你和我大哥还没圆房,你休要这般咄咄逼人,我还能同意你做个平妻!” 萧砚辞阴冷的目光看向萧景明,无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沈月柔刚刚躲在被子里,勉强用衣服蔽体,这会儿听到“平妻”两个字,心头一紧。 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了萧景明身旁、护着肚子,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柔弱模样。 “姐姐,你不要怪景明,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我和景明是真心相爱的,我、我只要陪在景明身边就好了,我不会抢走你的位置……” 沈昭宁抬手就给了她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厉声质问道:“你还有脸叫我姐姐!他可是你姐夫!你这么做,把我置于何地?把我们家的声誉置于何地!” 沈月柔没想到沈昭宁会打她,但不妨碍她马上反应过来,顺着巴掌的力道倒在了萧景明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萧景明揽着沈月柔,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霎时心疼得不行,看着沈昭宁恶狠狠的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我是不会娶你的!” 沈昭宁没再看他,转向老侯爷,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坚定, “求老侯爷为我做主,这等夫君,我沈昭宁不愿嫁!” 第3章 不如将错就错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她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任谁家新娘子遇见了这种糟烂事估计都想悔婚。 沈昭宁向老侯爷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您也听到了,萧景明与我并无什么情谊,我若是嫁给他,将来也是在后宅受磋磨的份,且我沈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户,绝不可能二女侍一夫。” 在老侯爷开口拒绝之前,沈昭宁接着给出了解决办法,“事已至此,婚事是换不回来了。” “与我拜堂的是萧家大少爷,那,不如将错就错。” 说罢,沈昭宁看向萧砚辞,“不知大少爷意下如何?” 萧砚辞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昭宁一眼,并未表态,沈昭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还没等萧砚辞开口,门口传来一道的女声,“此法甚好,我同意了!” 屋内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夫人冷着一张脸,跟在武安侯身后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刚刚的话就是她说的。 “父亲,母亲。”萧砚辞朝着武安侯和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心疼地把萧砚辞扶起来,转头又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 “我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儿媳妇就换了,不过,换得好!” 说着大夫人目光如箭,射向地上跪着的二人,“我孟氏可要不起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媳!” 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此时抬眸看了一眼孟氏,很快又垂下了目光,摩挲着手里的佛珠。 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说起来多亏了景明的算计,今日拜堂时我已然受过昭宁的大礼了,换亲再名正言顺不过。” 一句话,让二夫人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老侯爷神色有些疲惫,最终挥了挥手,对着沈昭宁道:“罢了,今天这事是侯府对不住你,你既已想好了,那就这么办。” 沈昭宁紧绷的身躯瞬间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缓缓朝老侯爷行了一礼。 终于,不用再嫁给那个畜生了! 还跪在地上的沈月柔和萧景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都暗藏着计谋得逞的喜意。 事情虽然和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有些出入,但终归结果是一样的。 沈昭宁还是要嫁给萧砚辞那个病秧子! 沈月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这泼妇竟然敢骂她,等将来那个病秧子一死,景明哥哥继承了世子之位 可惜沈月柔的美梦没能继续做下去。 老侯爷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几分嫌恶,声音冷硬,不容置疑道: “至于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罔顾礼仪王法的人,我绝不会允许你进我萧家的族谱。” “本该将你扭送至官府,沉塘示众,但看在你腹中还有萧家血脉的份上,就给景明当个侍妾。” 沈月柔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老侯爷肃杀的眼神,意识到此事已经无法扭转。 谋划多年,她竟然只成了一个妾! 连姨娘都算不上! 整个人瞬间失力,瘫倒下去。 沧澜院。 到处都是红绸装饰,淡淡的药香缭绕其间。 萧砚辞说要去一趟书房,没跟着一起回喜房。 沈昭宁坐在床上,碧桃伺候在侧,小妮子这会正红着一双眼睛看她。 沈昭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给碧桃擦了擦眼泪,“傻丫头,别哭了。” “我就是替小姐不值,小姐如今嫁给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呜呜”沈昭宁一安慰,碧桃顿时哭得更凶了。 沈昭宁停住动作,正色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我既然已经嫁给了萧砚辞,他以后同样是你的主子,你不可对他不敬。” 有些话她得说清楚,免得以后因此带来麻烦。 上辈子碧桃因为保护她被沈月柔仗杀,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更不能让她惹上祸端。 这辈子,她们都要好好的! 碧桃心中一凛,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奴婢知错,奴婢记住了。” 沈昭宁把碧桃扶起来,脸上恢复了柔和, “好了,我还有事吩咐你。” 沈昭宁在碧桃耳边吩咐了几句,碧桃听完后狠狠点头,握着拳头出了喜房。 沈昭宁走到桌前坐下,思考起了后面的计划。 她记得上辈子成婚没几个月,萧砚辞的病情突然恶化,很快就撒手人寰。 萧砚辞去世后沈月柔的日子不仅没有变得艰难,还因为怀着萧砚辞唯一的“遗腹子”,在府中更加如鱼得水了。 一向不太管内务的老侯爷还给了她一支护卫队防身,全权交由她指挥。 侯爷和大夫人更是对她有求必应,她在府里行事变得极为便利。 现在萧砚辞的妻子变成了自己,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有所改变。 要是萧砚辞的病能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三年前萧砚辞可是盛京城内最受女郎欢迎的官宦子弟,也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三岁能诗,七岁能武,十六岁连中三元,同龄人头上都沉沉地压着一座叫“萧砚辞”的大山。 可他后来突发恶疾,一病不起。 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原因。 于是京城就起了一则流言,说萧砚辞命薄,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天赐福泽’,才遭了天妒,折了寿数。 沈昭宁冷嗤了一声,天赐福泽竟然还包含能连中三元的学识吗? 明明是自己搏出来的前程,却在即将授职的时候一病不起,就此淡出了京城众人的视线。 恐怕糟了天妒是假,被小人眼红才是真。 不过这个可以之后再查。 当务之急,是在侯府站稳脚跟,得到侯府的权势,她才可以做更多事。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能怀上萧砚辞的孩子。 若是她能怀上男孩,将来就算萧砚辞去世,世子之位也能落在她儿子身上。 只要能怀孕,就算怀不上男孩,也有操作的空间 沈昭宁眼中暗芒流转,看向门口。 第4章 收到放妻书 另一边,书房。 一道人影推门进来,躬身将刚刚喜房内的事禀报得一干二净。 萧砚辞将毛笔搁下,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今晚不必守在沧澜院。” 公事禀告完,萧临直起身,朝着萧砚辞眨了眨眼,“主子今晚不去过洞房花烛夜吗?我看少夫人坐在桌边望眼欲穿,估计是在等主子呢。” 萧砚辞抬头扫了萧临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议论主子,我看你是想念影阁了,要不回去待一个月。” 萧临露出了痛苦面具,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外溜,“不了不了,既然不用我们看着,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萧砚辞想到什么,叫住了萧临。 萧临及时刹车,倒退了回来,一脸的苦涩。 主子不会罚他? 萧砚辞当做没看到他的表情,吩咐道:“至于那件事,你亲自去盯着,京城要是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拿你是问。” 萧临惊喜抬头,大声应道:“是!我保证就连聋子都知道!” 相较于让他去影阁,这可太轻松了! 说完见萧砚辞没什么吩咐了,赶紧脚底抹油跑得飞快,生怕主子真让他回影阁。 等萧临走远,萧砚辞才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 “这些兔崽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半晌,萧砚辞看向桌上刚写好的东西,垂眸掩住了其中汹涌的情绪。 沈昭宁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一副等了太久撑不住睡着了的模样,鲜艳的红色婚服垂落在地,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萧砚辞刚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萧砚辞一出去,沈昭宁就睁开了眼,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 她都算好了,脸摆放的角度,发丝垂落的方向,还有裙摆散开的幅度,既不经意,又能凸显出她的美。 沈昭宁嘴唇抿了抿,良辰美景,洞房花烛,结果萧砚辞竟然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不会是……不行? 那她的孩子岂不是没影了?! 沈昭宁面色逐渐凝重。 这可不行! 为了当上世子他娘,等明日敬完茶就请大夫来替他看看! …… 半晌,萧砚辞才重新踏进院子,回屋后转身将门关上。 结果一回头,就见沈昭宁睁着一双美眸定定地看着他。 沈昭宁原本还以为萧砚辞今晚不会回来了,正在纠结要不要亲自去书房逮人呢,想不到萧砚辞就重新出现了。 萧砚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沈昭宁。 声音冰冷,“成婚不是我的本意,我的身体人尽皆知,活不了两年了。” 萧砚辞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是放妻书,若是将来我有什么不测,你把它给侯府看,他们会放你走的。” 沈昭摸不准萧砚辞这是何意,一时没有动作。 见沈昭宁不说话,萧砚辞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我死了,我的私产都会归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萧砚辞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概有多少产业,就听见一道清灵的声音,“你这是在赶我走?” 萧砚辞扫了她一眼,她难道是不想走吗? 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留恋的? 正愣神的时候,手中的放妻书就被沈昭宁抽走了。 沈昭宁打量着手中的放妻书,还真是字如其人,不过他的字比他的人更添了几分锋芒。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还当真是一份放妻书。 盖了他的私印,只要沈昭宁签字,这份放妻书就可以生效。 既然都给她了,沈昭宁当然不会拒绝,也算是多了一条退路。 不过暂时她可没打算走。 沈昭宁将放妻书收好,抬头时一脸感动。 眼泪说来就来,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夫君可不要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如今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若是那我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说是荣辱与共,那放妻书沈昭宁却没有半点还给他的意思。 沈昭宁用帕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听说男子都喜欢这样娇弱的女子,会让男人有保护欲,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想着,沈昭宁偷偷打量萧砚辞的神色。 萧砚辞眼神幽深,语气轻松了些,倒是有些像是在开玩笑,伸手道:“是我误会你的心意了,你既然不想和离,那放妻书就还给我。” 沈昭宁的哭声一顿,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有些震惊地看着萧砚辞。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昭宁当做没听见萧砚辞在说什么,一脸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砚辞手里。 娇羞道:“夫君,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 萧砚辞的思绪陡然卡壳,手也一下子就跟触电一样抽了回来,口水呛在喉咙开始疯狂咳嗽。 这招果然管用,沈昭宁看他咳得脸都红了,都没空再提把放妻书要回去的事。 沈昭宁要来扶他,萧砚辞赶忙避开,低着头就想出屋,“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今晚睡书房。” 脚还没踏出去,身后就传来压抑的哭声,“夫君竟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吗?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若是走了,我在侯府还怎么抬得起头。” “别说二房的人了,恐怕以后丫鬟婆子都能踩在我头上,呜呜呜呜” 萧砚辞脚步一顿。 是了。 要是他真走了,恐怕他前脚刚出院子,后脚府里的人就该说大少夫人沈氏不受宠。 下人又是些见风使舵的,更别提换嫁一事。 到底从小受的教育让他做不出这种让正室夫人没脸的事。 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默默将脚收了回来,“似乎也没什么事,我今晚就歇在这。” 沈昭宁微松了一口气,总算这萧家大少爷还有些良心,没有真的把她一个人留在婚房。 虽然就算他不留,她也有办法在府里站稳脚跟,但现在这样更省事,日后也更好立威。 二人和衣而卧,沈昭宁倒是没有做什么。 这种事她总不好主动。 而且萧砚辞的身体罢了,还是先等明日看完大夫再说。 沈昭宁闭上了眼,本以为会彻夜无眠,没想到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声,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第5章 新妇敬茶 第二日一早。 今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 沈昭宁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人了。 摸了摸他那边的被褥,是凉的。 碧桃听见动静进来伺候洗漱,瞧见沈昭宁的动作,禀告道:“姑爷很早就去书房了,说一会回来。” 沈昭宁点了点头。 果然,这边刚收拾好,萧砚辞就从门外进来了。 沈昭宁抬眼一看,微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今天的萧砚辞容貌好像更盛了些。 皮肤好像更细腻了,看起来也比昨日有气色一些。 沈昭宁面色有些古怪,这人怎么一夜过去气色变得这么好,像是吸了人精血的妖怪一样。 刚这么想,沈昭宁就在心里告了声罪。 罪过罪过,怎么能因为人家好看就这么说呢。 赶紧垂下了眼。 萧砚辞面上平静无波,淡淡道:“收拾好了就一道去敬茶。” 说完背过身去,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飞快移开。 沈昭宁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只道传闻果然是真的,看样子萧砚辞真的病得很重,说句话都咳嗽。 担忧地看了一眼萧砚辞的背影,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萧砚辞身后。 松鹤堂。 老侯爷和老夫人高坐主位。 武安侯和大夫人坐在下首,后面依次是二房的人和三房的人。 大夫人孟氏跟武安侯小声说着什么,神色有些忧虑:“一夜过去,沈家大丫头不会后悔?你瞅我这心跳的,七上八下的。” 武安侯没说话,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萧景明冷笑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呵,昨日沈昭宁这么冲动,非要嫁给萧砚辞,一夜过去,肯定后悔了? 现在再想嫁给他,可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萧砚辞一个短命鬼,谁不知道嫁给萧砚辞就是守活寡。 他等着沈昭宁跪下求他的那一日! 很快萧砚辞和沈昭宁就相携进了松鹤堂。 二人规规矩矩地朝着众位长辈行了礼,沈昭宁面带微笑,行走坐落之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大夫人一看,心里就安稳了大半。 沈家大丫头看着不像是要后悔的样子。 虽然没圆房,但这个不急,毕竟她儿子的身体摆在那里,这事还是得先请教过大夫才行。 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景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看着沈昭宁站在萧砚辞身边,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有种自己的所有物被抢了的感觉。 萧砚辞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二夫人绞着手帕,心里堵得慌,没忍住又瞪了一眼儿子。 她也没想到,就那么一下没看住,儿子竟然就给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都怪那个狐狸精! 勾地景明神思不属,人生大事上都敢做手脚。 那不过是继室生的,能给他带来多少助力,沈昭宁的外祖父可是镇国大将军。 再喜欢那个狐狸精,大不了她来想办法,等萧砚辞那个短命鬼一死,让景明兼祧两房,不一样也能得偿所愿。 景明糊涂! “起来。”老侯爷打量着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昭宁配砚辞,也不算辱没了他。 老侯爷和蔼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砚辞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 萧砚辞躬身行了一礼,“孙儿感觉身体好多了,多谢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连日来的操劳,孙儿不孝,让你们费心了。” 这一番话下来,惹得武安侯和大夫人热泪盈眶。 他们都多久没看到儿子精精神神的说几句话了,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他们都怕他在沧澜院闷出什么事来。 果然,那道士说的冲喜有用! 虽然人换了 寒暄了一番,就该敬茶了。 沈昭宁依次给各位长辈都奉了茶,收了见面礼,将提前准备好的回礼给出去,这就算是完事了。 沈昭宁送给大夫人的是一本兵书,孟氏出身将门,对首饰绣品的兴趣不大。 婚前沈昭宁知道后,想起来她刚好有一本从外祖父那里得来的兵书,听说十分难得,于是早早抄录了一份,打算送给这位侯夫人。 如今孟氏成了她婆婆,她这份礼物也不显寒酸,很能拿得出手。 孤本和名家书籍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很珍贵。 而且投其所好。 孟氏一看自己儿媳妇准备的礼物,就知道是用了心的,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 恨不得赶紧结束敬茶,她好回房仔细研读一番。 看沈昭宁时越发满意了。 二夫人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有老侯爷在上面看着,也不敢做什么。 所以一套流程下来很顺利。 沈昭宁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沈月柔,开口疑惑问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怎的没见我三妹妹?” 气氛诡异的凝固了一下,萧景明的脸色更黑了,想说点什么,顾及老侯爷在场,又不敢说话。 二夫人尴尬道,“不过是个妾,哪能让她来敬茶。” 如果没有昨日那桩荒唐事,沈月柔是明媒正娶的大房少夫人,当然能来。 但是昨夜老侯爷已经发了话,她现在就是个连姨娘都算不上的小妾。 让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打的是侯府的脸。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有姨娘小妾的,小宴上会让她们来被看添香,这是一种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方式。 但正经人家,不会让她们出现在重要场合,那是没规矩。 沈昭宁轻笑了一下,“侯府规矩严明。” 二夫人不知怎的,感觉脸有些疼。 真规矩严明,沈昭宁现在该叫她婆婆。 尴尬的同时还有些恼恨。 沈昭宁就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昨日既然发现花轿错了,明明可以先来禀告她,她自然会替她做主换回来。 结果沈昭宁竟然将此事捅到了老侯爷跟前,闹了个底朝天。 让她们二房遭下人耻笑不说,还害得她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冷脸。 这样不知进退的女人,令人不喜! 第6章 二夫人失去管家权 萧景明看到自己的母亲吃瘪,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叫道,“你够了!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真心疼柔儿,昨夜就该” “就该什么?装聋作哑?看着自己未婚夫跟同父异母的继妹在本该是她的婚房里行好事?”萧砚辞突然出声质问,目光冷沉,打断了萧景明的话。 萧景明没想到这几年在家里的透明人会表态,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刚想替自己辩驳两句,结果萧砚辞帕子一掏,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压根没给萧景明说话的机会。 沈昭宁其实在萧景明开口的时候就想好怎么怼回去了,压根没想过萧砚辞会挡在她身前替她说话。 但是真的有人将她护在身后的时候,沈昭宁的心里还是划过一丝暖流。 起码在这一刻,沈昭宁是不排斥萧砚辞的。 看到萧砚辞咳得厉害,心里也不免担忧。 可千万别死了,还没能跟他圆房怀上孩子呢! 老侯爷和武安侯、大夫人几人看到萧砚辞咳成这样,怕他病情加重,脸色都变了。 一个个目光如刀,射向萧景明。 在萧砚辞吐出一口血后,老侯爷终于爆发了。 “你才是够了!给我滚去祠堂跪着!”老侯爷扔出一个茶盏砸向萧景明。 老侯爷习武多年,这点准头还是有的,茶盏准确地砸到了萧景明的脑袋上,茶水泼了二夫人和二老爷一身。 萧景明的脑袋顷刻间见了血。 二房的人噤若寒蝉,萧景明只在一开始痛呼了一声,随后就捂着伤口咬牙跪在了地上。 二夫人心疼儿子,在老侯爷的威慑下却也不敢说什么,只一味地拧身旁的二老爷,希望他能站出来。 二老爷却只默默往旁边移了一些,距离一远,二夫人的小动作就不好继续了,只得恨恨收回了手。 萧砚辞将瘀血吐出来,身体松快了些,咳嗽声也停了下来。 “我儿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求个恩典,让太医来看看。”武安侯看到儿子吐血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想往宫里去。 侯府现在虽然没落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的恩典还是能求来的。 萧砚辞及时拉住武安侯,嘴角还带着血丝,虚弱地摇了摇头,“父亲不用去了,我的身体你们知道的,老样子。” 他这样子,看得武安侯和大夫人心都碎了。 “儿子想到还有一件事没处理,还需要请你们定夺。” 说罢,萧砚辞朝外面挥了挥手,宋嬷嬷一行二房的仆从就被带了上来。 屋里的人摸不着头脑,纷纷看向萧砚辞。 “这是发生什么了?” 萧砚辞捂嘴咳嗽了两声。 沈昭宁适时站出来告状:“昨日她追着我的丫鬟碧桃到了沧澜院,告诉了我们二弟已经和我三妹妹圆房的消息,话里话外都让我们不要过去打扰了他们才好。” “我当时并不相信,她却说我与三妹妹同人不同命,我命该如此,让我认命才好。” 沈昭宁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抹起了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什么命不命的,这不就是咒我当寡妇吗?我倒没什么,只是心疼夫君,本就身体不好,还要听这些奴才的妄言。” 萧砚辞声音哀伤,强撑道:“无妨,左右这样的话,我也听得多了。” “只是担心有这样的奴才,会败坏我侯府的声誉,这才将他们绑了起来,请父亲祖父定夺。” 边说,萧砚辞还时不时掩唇咳嗽两声。 话听完,老侯爷勃然大怒,“老二媳妇,这就是你管的家?!什么时候奴才都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武安侯也施压道:“府里是越发没规矩了。” 二夫人连忙跪下,惶恐道:“我……我也没想到府里竟还有这等恶仆,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二夫人想往回找补,同时保一下宋嬷嬷,急声开口道:“来人!还不快把人拖下去,丢进柴房,先饿她个三天三夜。” 往常老侯爷为了家宅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她去了。 但昨晚的事,本就在老侯爷心里埋下了一个二儿媳掌家不严的种子,今日再来一次,此刻老侯爷对二夫人的不满已经十分明显了。 武安侯则是觉得自己继承了爵位,忧心下面的弟弟们心生怨怼,于是平日里多有忍让,大差不差过得去就行。 但动到他儿子身上,这是忍不了也不能忍的。 于是二人都没有表态,门外的侍从自然也拦着二夫人的人不让他们进来。 大夫人将手中的兵书放下,脸色沉了下来,压迫感极强。 冷冷出声道:“也别关柴房了,宋嬷嬷乱嚼舌根,以下犯上,拖到院子里打死,其余人全部发卖。” 萧景明瞳孔微缩,一下子抬起了头,“不可!” 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腹,不然也不可能跟着宋嬷嬷追出来。 这要是全都被发卖了,他岂不是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想到这,萧景明也不由得急了,“府里既然是母亲掌家,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伯母费心了,还是交由我母亲处置。” 二夫人是最不想被分管家权的人,慌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大嫂,打死未免太过残忍了些,让下面的人怎么想,还是交给我。” 大夫人扫了二夫人一眼,并未回话,而是看向了老夫人。 “说起来自从我嫁到侯府,身为侯府长媳,管家的重担还是一直落在二弟妹身上,想来二弟妹也是最近太累了,不堪重负,府里才会出现这么多乱子。” “既然如此,不如从今日起,我就将这个责任接过来,也好让二弟妹松快松快。” 老侯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府里再出乱子。 长媳负责掌家权,天经地义。 二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大嫂竟然要跟她抢掌家权? 不行! 但是孝道在上,她又不能公然违抗老侯爷的决定,只能将求救的眼神落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终于抬眼,看着下面的闹剧,最终道,“那老二媳妇就先休息一段时间,至于掌家权,老大媳妇恐怕刚接手会不适应,忙不过来,就由老三媳妇跟你一同掌家。” 三夫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跟大夫人一起行礼,“是。” 至于二夫人,还在地上跪着呢。 老夫人都发话了,也不得不接受,强撑着身体跪伏下去,“儿媳省得了。” 老侯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补充道:“就按照老大媳妇说的来办,没有规律不成方圆,是该杀鸡儆猴,让府里的下人紧紧皮了。” 第7章 涂脂抹粉的萧砚辞 敬茶就这样在血色中结束了。 大夫人和三夫人一人获得了一半掌家权。 二房赔了夫人又折兵,二夫人的掌家权没了,萧景明还受了伤,要去祠堂罚跪。 不过在去祠堂之前,他可以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毕竟只是让他罚跪,不是想弄死他。 萧景明整个人的气压很低,一路低头捂着伤口快步朝着凌云轩走去。 刚回去,就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萧景明心中一紧,担心沈月柔出什么事,疾步推开了房门。 沈月柔站在一地碎瓷中间,脸上怨恨的表情在看见萧景明后迅速变成了委屈。 萧景明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眼花了,柔儿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定睛一看,松了口气,果然是看错了。 她最是善良坚韧不过。 下一刻沈月柔就扑了上来,连地上的碎瓷片都顾不得了,满脸担忧,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景明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萧景明憋了一早上的气莫名吐出来一点,赶紧接住了沈月柔,“我没事,你小心地上的碎瓷。” 萧景明看见沈月柔踩在瓷片上,绣花鞋下隐隐有一丝血迹渗出,她却丝毫没注意,只顾着用帕子替他擦拭脸上的血。 柔儿还是这么在乎他,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萧景明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片。 萧景明将沈月柔打横抱起,沈月柔发出一声惊呼。 把人放到床上,褪去她的鞋袜。 沈月柔脸一红,“景明哥哥,还是白天呢……” 心上人就在眼前,萧景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想什么呢,脚受伤了都不知道。” 沈月柔尴尬了一下,脚扬起来踢了一脚萧景明。 萧景明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拿出备用药给沈月柔上药,温声问道:“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沈月柔顿住,片刻之后眼中的泪水滑落,手放在腹部,“我就是心里忐忑,如今我只是个妾,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萧景明也沉默了,把药上好,将人揽入怀中,“别担心,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跟娘说,把你提做姨娘。” 沈月柔浑身血液都凉了。 姨娘?那不还是个妾! 她的孩子,还是庶子,凭什么! 沈月柔伏在萧景明肩头,身体颤抖着默默流泪。 萧景明心疼极了,把人揽得更紧,道:“你放心,我不会娶正妻的,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妻,只是现在祖父正在气头上……” “我保证!等过两年,大家忘了这事,我就将你扶正,咱们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小世子。” 沈月柔这才肯说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景明道:“景明哥哥,我相信你,只是……由妻变妾,我日后可怎么出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我……” 萧景明目光阴沉下来,“那若是世子的姨娘呢?” 沈月柔眼神一亮,世子的姨娘,虽比不过高门显贵的正妻,却也算不得丢人了。 更别提有孩子傍身,夫君并无正室的情况下。 古往今来从小妾做到正妻的比比皆是,她有信心也能做到! 何况,她本来也是正妻,只是他们的计划出了一点差错。 “侯爷为你请封世子之位了?”沈月柔试探着问道。 萧景明避开沈月柔的视线,模糊道“快了。” 萧砚辞还好好的活着,他自己又干了那样的事,老侯爷和武安侯怎么可能现在替他请封世子。 不过……也有办法。 沈月柔又给他处理了伤口,一阵你侬我侬后,萧景明终于出了凌云轩。 他可没忘记自己还得去祠堂罚跪呢。 萧景明一走,沈月柔脸上的表情就落了下去。 想到自己本该光明正大地作为正妻去敬茶,如今却只能待在这个小院里,恨意就如同星火燎原。 沈昭宁一定很得意? 不过,以萧砚辞的身体,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世子的妾,然后是世子的姨娘,将来会是侯夫人! 至于沈昭宁,只能当一个被她摆布的寡妇! 想完这些,沈月柔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秋后的蚂蚱,就让她得意一时。 “来人,将屋子处理干净。” …… 沧澜院。 萧砚辞没和沈昭宁一道回主屋,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上,萧砚辞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萧临及时出现,将萧砚辞扶到了椅子上。 萧临看着萧砚辞这副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主子,那个药……不能再吃了,它只会透支你的生命。” 萧砚辞没回应这个话,只道:“去给我打一盆水来。” 萧临嘴张了张,又闭上了,飞快端着一盆温水回来。 “你出去。” “……是。” 萧砚辞将帕子浸湿,对着水中倒影,缓缓擦拭着自己的脸。 将胡粉和胭脂还有嘴上的口脂擦干净后,水面中照应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丑死了。 帕子被丢入水中,一圈涟漪荡开,模糊了水中的面容。 萧砚辞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昨天晚上状态不好,多吃了一粒药丸,今天就吐血了。 他的身体是越发不行了。 看来有些事要尽早安排。 想到一会要过去用午膳,萧砚辞从身后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几样东西,对着自己的脸涂涂抹抹起来。 房顶的萧临透过瓦缝看到这一幕,憋着笑轻声把瓦片盖严实,怕自己笑出声,被主子发现了灭口,跳到了院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蹲在树上一会儿,还是觉得震惊,嘴角就没下去过,啧啧了几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能看到主子涂脂抹粉。” 说完想到了主子那样的容貌,为什么需要脂粉装点,嘴角是怎么都扬不起来了。 主子的身体,是越发糟糕了。 萧临整个人靠在树上,没了精神。 第8章 嫁妆被霸占 主屋。 碧桃进来,脸上的喜色都藏不住,沈昭宁看了一眼,对着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纷纷退了下去,只留下碧桃。 “事情办得如何了?”沈昭宁放下手中的书问。 不过看碧桃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估计办成了,而且效果还不错。 碧桃眉飞色舞地说道:“京城都传遍了,沈家三小姐未婚先孕,婚前与人无媒苟合,怀了野种,侯府二少爷萧景明弟夺兄妻,换了花轿,娶了这位沈三小姐,结果被抓奸在床,最大的酒楼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事呢!” “小姐你不知道,京城的人也太爱八卦了,我就是乔装打扮成男子,给了小乞丐们一些铜板,他们连童谣都编出来了,我也想不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现在人人都在议论这位不知廉耻的沈三小姐和大逆不道的萧二少爷呢!” “哼,这下他们敢出门,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碧桃叉着腰,想到自家小姐受的委屈,愤愤骂道。 沈昭宁眼中笑意弥漫,恶人得到了报应,总是大快人心的。 随口问道:“什么童谣?” 碧桃支支吾吾,“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平白污了小姐的耳朵。” 沈昭宁倒是不在意这些。 本来女子久居深闺,好不容易从外面获得一些消息。 要是这个听不得,那个不能听,那岂不是真正地困在这一方天地里面了。 “无妨,你说。” 小姐发了话,碧桃就绘声绘色地学了起来: “沈家三娘腰儿软,未上花轿先解衫, 夜夜偷香侯府墙,肚里揣着野种欢! 萧二爷,真能耐,兄长的被窝自己盖。 红绸帐里翻浪急,捉奸当场裤带开!” 说完,碧桃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昭宁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童谣,愣了一下,旋即也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话题。 “单靠你自己,消息恐怕不会传播得这么快,可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说到正事,沈昭宁认真起来。 碧桃啊了一声,眉头皱起,担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昭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目前来看并未把我牵扯进去,就姑且把他当个盟友。” 时代对女子就是这么苛刻,哪怕这件事里她没错,可女子在这种桃色新闻里天然站在劣势,保不齐哪里传偏了就会连累她自己的名声。 她现在已为人妇,这桩新闻里的主角也不是她,就算被连累名声,更臭名昭着的也只会是那二位,她才敢让碧桃去做这件事。 现在没有牵扯她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沈昭宁看了看天色,“午时了,去传膳,再派人去请夫君。” 碧桃退下去叫人,屋里顿时只有沈昭宁一人在了。 出嫁前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主内,负责内务整理和她的饮食起居,性格沉稳内敛,还有一个主外,负责院中的人员调动和出行等事宜。 主外的是碧桃,主内的是素荷,她出嫁前病了,没有跟来。 正是因为素荷不在,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换了花轿。 不过等回门就能把素荷带回来了,到时还要再添两个一等丫鬟。 至于沧澜院内原本的人,萧砚辞身边是没有丫鬟近身伺候的,基本都是些粗使丫鬟,以后可以慢慢观察一下看看,哪些人能用,提拔上来。 沈昭宁思索着这些琐事的功夫,菜已经上好了,萧砚辞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一点也不像早上刚吐过血的人,很精神的样子。 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看样子是他的贴身侍卫。 年纪虽小,却很有规矩,目光清正,没有乱看,老老实实地站在萧砚辞身后。 沈昭宁打量着萧砚辞,心中一动。 不知今晚能不能圆房? 这么想着,沈昭宁迎了上去,笑靥如花道:“夫君辛苦了,快坐下用饭。” 至于辛苦什么,不道啊,他在书房。 萧砚辞点头坐下,态度冷淡又疏离。 沈昭宁看他这反应,心中暗暗叹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啊,任重而道远! 萧砚辞可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虎狼之词,安静地吃着饭。 两个人对彼此都不了解,于是饭桌上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偶尔发出的轻微声音。 也不尴尬,毕竟两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萧临在主子身后默默地算着今天主子今天吃了几口饭,一口……两口……五口……十口……十二口……耶!比昨天多吃了三口! 他以后一定要经常催主子过来吃饭! 萧砚辞可不知道他在干这种事,多吃了些是因为教养使然。 沈昭宁还在吃,若是他放下了碗筷,估计她会觉得不自在,也不吃了。 沈昭宁则是觉得,谁说长得好不能当饭吃了?她觉得能啊! 很下饭! 一顿饭吃完,休息了一会,沈昭宁看萧砚辞没有走的意思,也就不管他了。 叫了碧桃过来,问道:“我的嫁妆可是抬到二房了?” 碧桃点了点头,“对,咱们院里的是三小姐的嫁妆。” “你带着人把三妹妹的嫁妆送过去,再把我的嫁妆抬回来。” 她的嫁妆大多是母亲的,母亲去世后那些遗物,包括曾经嫁进沈家时带来的嫁妆都被一分为二,一份并进了她的嫁妆里,一份给了弟弟沈淮序。 碧桃领命出去了。 萧砚辞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春风拂过,难得感觉心情舒畅。 不过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 碧桃原封不动地又带着本该是沈月柔的聘礼回来了,满脸气愤。 “小姐,三小姐她竟然说这就是你的嫁妆,花轿错了,嫁妆没错,不肯把小姐的嫁妆还回来!” 沈昭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嫁妆! 沈月柔竟然也敢抢! 第9章 果然是父亲的手笔 沈昭宁面色紧绷,要去找二房要个说法。 她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出什么岔子,婚前都是清点过的,还有嫁妆单子…… “碧桃,嫁妆单子在哪?” 这一句话点醒了碧桃,她顿时一脸着急的道,“不好,嫁妆单子都是跟着嫁妆走的,有专人看管,小姐的嫁妆单子,在三小姐那边的嫁妆里。” 沈昭宁已然料到了,冷着脸吩咐道,“把这些嫁妆都打开,好好找一找三妹妹的嫁妆单子。”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碧桃朝着沈昭宁摇了摇头,急得快哭了。 沈昭宁看向那些被翻出来的嫁妆,除了上层的勉强能看,下层的都是什么破烂。 布料是年轻姑娘压根用不上的花色,上面还有一些不明显的霉点,首饰也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便宜货。 就差像贫苦百姓家一样,为了充面子在里面放石头了! 沈昭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会是给沈月柔的嫁妆。 婚前她以为要回母亲的嫁妆还得费一番口舌,闹上几通才能给她。 没想到继母白氏没多说什么,在她提出即将出嫁,想要自己保管嫁妆后没两天,东西就到了她手上。 她当时还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就怕白氏作妖,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只能当做她马上出嫁了,白氏不想她把事情闹大,对沈月柔名声有损为由解释。 除了她母亲本来的嫁妆,府里还额外出了一份,她的嫁妆算得上丰厚。 那么爽快,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上辈子发现花轿错换之后她马上换了回去,嫁妆就在她院子里,沈月柔没有立场把嫁妆换走。 这辈子换嫁“成功”,沈昭宁的嫁妆到了沈月柔屋里。 嫁妆单子也在她手上,恐怕嫁妆是没有那么容易要回来了。 沈昭宁看着一院子的破烂,这些“嫁妆”,可不是自己那好父亲好继母为了沈月柔准备的,而是算计好了要给她的。 以为她会息事宁人? 想得美! “碧桃,跟我去一趟松鹤堂,我要请老夫人做主,二房的妾,想私吞大房正妻的嫁妆,还有没有人管了!”沈昭宁整个人冷若冰霜,迈步就要往外走。 突然手腕被拉了一下,萧砚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不用去找祖母,没用的,祖母常年礼佛,不管事。” 沈昭宁咬了咬唇,语气冷硬:“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了吗?” 侯府没人管,她就告到大理寺去。 白氏不过是一个歌姬,她们的父亲也只是礼部侍郎,大晟律,擅用妻财者,笞五十。 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给那些嫁妆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砚辞没说话,抬步出了院子。 沈昭宁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有办法,马上跟了上去。 沈昭宁情绪有些不好,继母便罢了,总归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大的事,绝不可能是白氏一人能做到的。 其中恐怕有父亲的手笔。 比接受一个陌生人厌恶你,更难的是接受的,是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厌恶你。 她和沈月柔明明都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待遇却千差万别。 父亲甚至可以为了沈月柔,把母亲的遗物都换给她,给自己一些破烂。 嫁妆是多重要的东西,这几乎是一个女人嫁到另一个家的底气。 沈昭宁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可要承认她的亲生父亲不爱她,这太难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始终是有一些血脉亲情在的,是她天真了。 有了后娘,爹也是后爹了。 没想到最后愿意替自己撑腰的,竟然是萧砚辞。 沈昭宁转念一想,估计是觉得没面子。 随口问道:“你不是不想跟我成婚吗?”为什么还要管她的事。 萧砚辞顿了一下,才冷声道:“无论我想不想,你都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别人让你受委屈,不是看不起你,是看不起我。” 沈昭宁听完良久没有说话。 应该是这样吗?可她以前被别的闺秀欺负的时候,父亲也只会让她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她自己有什么问题。 可是明明,她是因为别人嘲笑父亲,才跟别人起的冲突。 原来应该是这样。 嫁妆虽然还没要回来,但沈昭宁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父亲是错的,他做的事也是错的。 何必为了一个处处都错的人,让自己深陷情绪的漩涡呢。 一行人一路来到凌云轩外,扣了三声门没人应之后,萧砚辞直接让萧临踹开了凌云轩的门。 凌云轩防守松散,萧景明在祠堂跪着,宋嬷嬷死了,一些在凌云轩值守的心腹被发卖了。 但是门房还是有的,敲门没人应纯粹是沈月柔猜到沈昭宁会来,吩咐了不准给她开门,想晾着沈昭宁。 她没想到的是沈昭宁把萧砚辞带来了,还一脚踹开了门。 萧砚辞带着人一路长驱直入,到主院才停了下来。 带着这么多人,倒也不怕沈月柔会倒打一耙,说他擅闯弟妹闺房。 沈昭宁还在这呢。 最多就是没规矩了些,但是跟他们二人做的事相比,这点没规矩也微不足道了。 他们进来之前已经有奴仆跑着去禀告沈月柔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沈月柔正出来查看情况,看见萧砚辞就这么带着人闯了进来,气了个仰倒。 指着她们怒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侯府的规矩吗?” 沈昭宁看着她的肚子,意有所指道:“再怎么放肆,我们应该还是比三妹妹好些的。” 沈昭宁无意在这些唇枪舌战上浪费时间,冷下脸开门见山道:“三妹妹,我是来拿回我的嫁妆,我母亲的遗物的,你母亲还健在,就不用巴着不放了。” 沈月柔听完沈昭宁的话,怒气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脸上漾开一抹笑,语气是十足的无辜。 “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嫁妆是家里人为我筹备的,咱们的花轿虽然错了,可我的丫鬟一直看着我的嫁妆,嫁妆没错。” 说着,沈月柔从身旁丫鬟的手里拿过礼册,“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是我的名字。” 沈月柔巧笑嫣然,等着看沈昭宁破防的样子。 没曾想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的手中一空,礼册就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手里。 萧临把东西抢过来后重新站到了萧砚辞身后,当透明人。 萧砚辞打开礼册看了两眼,递给了身侧的沈昭宁。 沈昭宁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本该写着她的名字的地方,写着沈月柔,心口还是不可抑制地凉了一下。 这件事,父亲果然知情,而且,他还是参与者。 第10章 拿回嫁妆 沈月柔等他们看完之后才轻笑了一声,“姐姐抢过去也没用,这份妆奁册已经盖上了咱们家的私印和保人的官印,是,我,的。” 最后三个字沈月柔说得极慢,字里行间藏着的都是耀武扬威。 沈昭宁咬了咬牙,“那我的嫁妆单子呢?” 沈月柔惊讶地捂嘴道:“姐姐的嫁妆单子不见了怎的来问我。” 目光扫过沧澜院仆从抬着的“嫁妆”,沈月柔蹙眉,“都说了不要将这些垃圾抬进来,也不怕脏了景明哥哥的地方。” 说罢才看向沈昭宁,一派天真的笑道:“哦对了,可能……垃圾不需要请人作保,所以没有妆奁册~” 沈月柔平日里没有那么嚣张,展现出来更多的是小白花那一面。 要得到什么,也都是柔弱地把东西抢过来,再做出别人欺负了她的模样。 偏偏这一招屡试不爽。 今天情绪这么外放,其一是因为萧景明不在,院子里没几个人。 其二则是,由妻变妾,任谁也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沈月柔虽然心里劝自己,没事的,她早晚会成为萧景明的正妻。 可实际上,她表现得再嚣张,再有底气,也改变不了她现在妾的身份! 妾是什么,贱籍,可以随便送人的玩意儿,有的人家甚至跟丫鬟同吃同睡,主人需要了再洗干净送过去。 她没有到这个地步,萧景明让她住在正院,她享受跟正妻一样的待遇。 可那,也不是真正的正妻,她无法上侯府的族谱。 而且就在刚刚,二夫人派人来警告她了。 让她搬出主院,让她有自知之明,妾就要有妾的样子。 沈月柔握紧了拳头, 都怪沈昭宁! 她为什么要捅出来?乖乖地嫁给那个短命鬼不好吗? 反正她现在也嫁给了短命鬼,有什么区别?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沈昭宁为什么不能帮帮她? 如果怨气能看到,估计凌云轩已经黑气冲天了。 虽然这怨气来得毫无道理,但她自有一套逻辑。 萧砚辞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抬手就将印着沈月柔名字的妆奁册撕了个粉碎。 沈月柔看着那些碎片呆愣了片刻,随后发出了尖锐爆鸣。 “这是盖了保人官印的,你竟敢把它撕了!” 萧砚辞并不搭理她,只是挥了挥手,“去找找夫人的嫁妆放哪了,抬回去。” 沈昭宁愣住,也没想到萧砚辞会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把妆奁册撕了,然后让人抬嫁妆。 萧砚辞吩咐完,才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沈月柔道:“哦对了,你说的那个保人,我会派人去查的,凭沈家和令慈的家底,恐怕凑不出这些嫁妆,不查清楚就敢作保,是收了多大的好处?” 沈月柔瞬间哑火,这些嫁妆的来历怎么可能经得起查! 他们不过就是仗着沈昭宁不会闹大,而且换嫁成功后她自己都前途未卜。 在侯府没有靠山和底气,让她闭嘴息事宁人的办法多了,他们才敢做出私吞嫁妆这样的事。 可现在萧砚辞站了出来,直接把妆奁册撕了,强硬地搬走嫁妆。 还扬言要去找保人的麻烦。 沈月柔满眼的不甘,手中帕子上精致的刺绣被拧成了一团。 他们人多势众,她这边萧景明不在,奴仆也没几个,还没来得及重新添置。 她又怀有身孕,萧砚辞带来的人各个人高马大,就连丫鬟都孔武有力,硬碰硬除非是她疯了。 可就这么让他们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被气得狠了,肚子就在这时候适时地收缩了一下。 沈月柔腹中一痛,当即面色一变,三分真七分假地捂着肚子就要叫唤。 沈昭宁时刻注意着沈月柔的动向,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沈月柔,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三妹妹,你没事?” 沈昭宁清凌凌的眼神直视着沈月柔,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侯府颜面扫地,老侯爷一气之下不肯让你给萧景明当正妻,想来你还不知道,今早二夫人也因管家不利被夺了掌家权,你猜,他们现在怎么看你?” 沈月柔身体僵住,目光射向沈昭宁,“你说什么?” 今早萧景明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她还不知道这事。 沈昭宁脸上的笑意不变,“这么容易戳穿的谎言,我骗你干什么,三妹妹仔细想想,你和萧景明是无媒苟合,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可侯府信不信……” “若是这个时候,再传出什么你胎气不稳的流言,他们本来对这个孩子就不喜,会不会更厌恶了?”沈昭宁眼里笑不达眼底,稳稳扶着沈月柔,任由她尖利的指甲刺进小臂里也没有松手。 要是她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事情还真会有些麻烦,沈昭宁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沈月柔目光像是淬了毒,恨恨地看着沈昭宁,纠结了一会,最终忍着腹中不适,咬牙站直了身体,甩开了沈昭宁的手。 “我好着呢,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沈昭宁笑着退后了几步,远离了沈月柔。 从下人们的角度看去,二人姐妹情深,并未发生什么冲突,还亲昵地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 这时候沧澜院的人也将嫁妆都抬出来了。 沈昭宁笑着朝沈月柔福了一礼,通知道:“既然三妹妹身体无碍,嫁妆也换回来了,你身子重,我就不打扰了。” “哦对了,你的嫁妆我一样不少的带过来了,等会三妹妹记得请人清点一番。” 不等沈月柔再作妖,沈昭宁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大房的人扬长而去。 …… 沈月柔真心实意地感受到肚子疼了起来。 脸色一白,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丫鬟翠竹见此赶紧上来扶住她,沈月柔看向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扯出了一抹难堪的笑。 “此事不怪你们,反正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抢我的东西了,你们都退到外院休息。” 几个下人战战兢兢,生怕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慌忙告退。 “是。” …… 第11章 这一半的管家权就交给你了 下人们退下,回到屋里的沈月柔脸色沉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柔弱难堪。 反手甩了翠竹一巴掌,骂道:“你刚刚是瞎了吗?他们要搬嫁妆你就任由他们搬?你就不能去拦着点吗?” 翠竹没有反驳,捂着脸跪了下去,以头抢地,嘴里不停地说着:“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不好说她不过是个下人,连主子都拦不住他们,她又怎么会拦得住。 少说几句还能少挨两下打。 沈月柔犹嫌不够解气,将桌上的茶盏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沈月柔眼睛猩红,缓了半天才冷静下来,捂着肚子看向地上跪着的翠竹。 翠竹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怕又被迁怒。 心中的火发泄了出去,沈月柔调整好了状态,温柔甜美的笑又重新出现在了她脸上。 弯身去扶翠竹,声音有些愧疚,“翠竹,你快起来,刚刚是我气急了,才不小心打伤了你,嫁妆被姐姐抢走,我一时着急,你不会怪我?” 翠竹身体抖了一下,很快顺着沈月柔的力道站了起来,低头恭敬道:“奴婢不敢。” 沈月柔伸手将戴着的耳坠取了下来,放到了翠竹手上,“拿着,去开点伤药,都怪我,你脸都红了。” 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翠竹顺从地接了过来,“奴婢无妨,多谢小姐赏赐。” 感受到腹部的不适,沈月柔吩咐道:“让人去请个大夫来,就说给你看伤的,记住,从后门走,不要惊动其他人。” 翠竹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沈月柔坐下,思考起沈昭宁的话来。 她原本还疑惑,二夫人的嬷嬷怎么会突然来警告她,现在才知道,恐怕就是因为管家权一事。 以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嫁给萧景明,得婆母不喜是必然的,现在又因为那件事,婆母失去了掌家权。 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她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这时候她身体不好,腹中胎儿有恙的消息传出去,对她来说有害无利。 至于嫁妆……沈月柔咬牙,只能等回门的时候请父亲母亲做主了。 …… 沧澜院。 沈昭宁没想到这么顺利,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嫁妆就被要回来了。 虽然没有嫁妆单子,但是嫁妆里有什么沈昭宁是有数的。 而且今天去得突然,恐怕沈月柔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脚。 大致查看过一番,没什么问题,沈昭宁吩咐碧桃去重新拟一份妆奁册,到时候重新请保人盖章。 原本沈昭宁想着,沈月柔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给她,恐怕今天又得闹一场,结果竟然这么顺利。 多亏了萧砚辞强硬的态度。 沈昭宁看向萧砚辞,他此刻正闭目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沈昭宁想了想,走过去认真跟萧砚辞行了一礼,“今天的事,妾多谢夫君。” 萧砚辞没有睁眼,艰难将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咽下。 苍白的脸色被脂粉掩饰得很好。 半晌,沈昭宁才听到一声冷淡的“嗯”。 沈昭宁看萧砚辞一副不想沟通的模样,将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既然不想说话,那她还是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下人清点嫁妆发出的声音。 两人正相顾无言,外面就有人来了。 是侯夫人孟氏。 沈昭宁赶紧起身相迎,“婆母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吩咐婆母差人来说一声就行了,怎的还亲自跑一趟。”沈昭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还有一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萧砚辞也打算起身,不过还没站起来,知道他身体状况的孟氏又让他坐下了。 孟氏看这个儿媳妇是越看越满意,让贴身嬷嬷将食盒放下。 笑道:“没什么大事,我看着外面天气热,小厨房里做了消暑的绿豆汤,就给你们送了一份。” 孟氏身量高挑,眸若寒星,不怒自威,眼尾几道浅纹非但不显老态,反添几分淬炼过的锐利。 气质是京城里少有的英姿飒爽。 因为外祖父一家,沈昭宁对这样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而且这么热的天,孟氏专门送汤过来,沈昭宁眼中的笑真诚了些。 察觉到孟氏眉宇间有些愁容,沈昭宁主动开口问道:“婆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妨告诉儿媳,让儿媳为您分忧解难。” 孟氏跟身侧的嬷嬷对视了一眼,纠结了一会才道:“是掌家的事。” 孟氏的脸上有些尴尬,“今早把掌家权要了回来,可我从小在边关长大,对于府中庶务不甚了解,正头疼呢。” 就是不想待在主院看那些闹人的账本,孟氏才找借口溜了出来,正好来沧澜院看看新儿媳。 一说起这个,孟氏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她不是不通文墨,就算是随军,她爹也给他们请了夫子,再大些她也是学过粗浅的琴棋书画的。 到底是大家闺秀,面上总要过得去。 只是着实是不擅长。 但让她把管家权还给二房,她也是不依的。 欺负了她儿子还想全身而退?不可能! 管家权她不在乎,二房可看得紧,这跟剜他们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正头疼呢,目光扫到身姿坐得笔直,举手投足仪态端庄的沈昭宁,眼睛亮了一些。 沈昭宁不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吗?她父亲还是礼部侍郎,掌家一道应该是个中翘楚才对。 “昭宁,你可会看账本?”孟氏眼睛晶亮地问。 沈昭宁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儿媳略懂一二。” 下一刻,沈昭宁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对牌。 “那稍后我就把账本送过来给你,这一半的掌家权就交给你了。”孟氏抓到救命稻草,大喜过望。 她知道,京城的人都谦虚,说略懂,那就是十分擅长了。 第12章 不能要,看账本 沈昭宁被孟氏这雷厉风行的做派惊了一下,不过这对牌是万万不能拿的,把对牌又递了回去,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孟氏看上去干脆利落,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昭宁温声道:“婆母,这对牌我不能拿,管家权也不能交到我手上。” 孟氏的眼神有些迷茫,“为何?这对牌既然交到了我手上,那自然是我想给谁就给谁。” 沈昭宁估计她估计不太通后宅之事,听闻武安侯也没有纳妾,倒也能理解。 于是沈昭宁掰开了揉碎了跟孟氏讲,“其一,我才过门,婆母身体康健,祖母也尚在,更别说还有两位伯母,这侯府的掌家权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 恐怕到时候掌家权拿不稳,还要被传出一个急功近利,不孝长辈的名声。 “至于其二,今早您才从二房拿过一半掌家权,若是转手给了我,他们该如何想?祖父祖母又该如何想?” 至于那些她刚过门,无人可用,无法服众的话沈昭宁没说。 孟氏不是个蠢的,只是实在不想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听沈昭宁这么提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 旋即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她得继续看账本了。 沈昭宁见孟氏一直愁眉不展,劝慰道:“婆母可要振作起来,将侯府的掌家权牢牢把握在手里才是。” 孟氏抬头看着沈昭宁,沈昭宁收敛了笑容。 看了一眼外面萧砚辞所在的方向,压着嗓音认真道:“夫君身子不好,吃穿用度,看病吃药,样样都得精细。” “请大夫,开库房拿药,煎药等一应事宜,只有您亲自负责,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沈昭宁面色沉重,上一世萧砚辞早死,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二房的影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他们是最终受益者。 沈昭宁优先怀疑他们也无可厚非。 而且,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她最清楚不过,要是有机会,他们绝不会对萧砚辞心慈手软。 孟氏闻言神色一凛,手中的茶盏“咔“的一声碎了,里面为数不多的茶水顺着她的手指蜿蜒而下。 “你说得对。”她目光渐渐锐利起来,“砚辞的药,必须经我的手。”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孟氏眉宇间那道常年因不耐俗务而蹙起的细纹,此刻竟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沈昭宁恍惚间仿佛能看见当年孟氏在边疆策马奔腾之姿。 见孟氏听进去了,沈昭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打了这个预防针,日后若是她查出来萧砚辞的病有什么问题,也好再做打算。 如果萧砚辞的病没问题,真是老天要收他……人手和药材都在他们手上,能让萧砚辞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侯府虽势微,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库房里应该有不少珍贵的药材。 特别人人都知道侯府有个病秧子的时候,人情往来,只要是有心的人家都会送些珍稀药材。 珍贵的药草,有时候价比黄金,甚至有价无市。 沈昭宁想把这些东西握在手里。 又隐晦地提了几句,让孟氏务必将侯府的药房归入她的管理范围,沈昭宁才道:“婆母若是需要,我以后一定常去婆母那打下手。” 孟氏大喜过望,拉着沈昭宁的手直呼好孩子。 嘱咐她一定记得常来,看了看天色,恋恋不舍地带着嬷嬷走了。 萧砚辞目送孟氏走了后,转头看向了沈昭宁。 在她看向自己时重新闭上了眼。 先前他们说话是在沧澜院的正屋,萧砚辞并未跟来,只有沈昭宁和带着嬷嬷的大夫人孟氏。 沈昭宁回到正屋,拿起地上的碎瓷片看了看,不由心惊。 早就听说孟氏女扮男装上过战场,后来被家里人发现逮了回来,跟武安侯成了亲。 看来传言不假,孟氏果真武功高强,这些年恐怕也没有疏于锻炼,才能在发怒时轻而易举将这茶盏捏碎,手却毫发无伤。 那上一世,孟氏又怎么会死于京城外的小股流寇? 沈昭宁眼神一暗,此事恐怕也另有阴谋。 等沈昭宁出去时萧砚辞已经走了。 只说今日有事,晚间会回来。 沈昭宁自己用了晚膳,安排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后萧砚辞才回了寝屋。 新婚第一日,就这样忙碌地结束了。 晚上两人睡的还是一张床,不过用的两床被褥,喜床宽大,两人睡相都很老实,一夜相安无事。 …… 次日一早,沈昭宁打算去给侯夫人孟氏请安。 起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没问萧砚辞的去向,收拾好后就带着碧桃出了沧澜院。 孟氏正在用早膳,昨天啃了一晚上账本,这会孟氏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孟氏正揉着太阳穴,见沈昭宁来了,眼睛顿时一亮:“昭宁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账本,昨儿个看到三更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昭宁接过账本,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游走,突然在一处停顿:“婆母,上月的炭火采买数目不对。 最近刚入夏,上月春日确有些寒凉,可也不应该用这么多炭。” 她指尖轻点纸面:“按例冬日各房每日供银丝炭二十斤,怎么初春炭火份例还照冬日支取?” 沈昭宁葱白的指尖往下,“夏日炭火的开支倒是没了,但……府上已经开始供应冰块了?” 孟氏闻言,摇了摇头,眼神阴沉:“好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欺上瞒下!”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大嫂这是在查账呢?”二夫人周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侧跟着贴身嬷嬷和四个丫鬟,派头十足。 她福了福身,目光在账本上快速扫过:“我正想来交接些事宜,大嫂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孟氏将账本往桌上一放:“二弟妹来得正好。这账上记着已经开始供冰,怎么各房都没见到?还有这春日里的炭火份例,怎么还按冬日支取?” 周氏心中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大嫂有所不知,冰窖确实已经开始备冰了,只是这几日忙着准备婚事,还没来得及分送到各房。” 她顿了顿,“至于多余的炭火,都好好收在库房里呢。” 周氏抬头看向沈昭宁,皮笑肉不笑地道:“新媳妇这是在跟着大嫂看账本?刚进门就这般能干,真是侯府的福气。” 第13章 今晚能不能圆房? 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在指摘沈昭宁这才刚过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插手婆家的事务了。 要是被下人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人怎么说。 孟氏显然也听出来了周氏的不安好心,伸手将沈昭宁拉到身边,淡笑道:“我这么多年不理庶务,都生疏了,昭宁确实能干,我还得好好谢谢弟妹,不然我这都找不到人帮忙。” 至于是谢什么,就不用明说了。 周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当做没听见最后一句,假意关心道:“大嫂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呀,新妇毕竟刚过门,还不熟悉侯府内外,我都掌管侯府这么多年了。” 孟氏敷衍地点点头,“放心,有问题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不欲与她多言,孟氏接着道:“既然冰已经备上了还没来得及用,不如我今天去看看,这两天天热,正好给各房送去。” 说着孟氏就站了起来,一点没打算墨迹,抬步就往库房冰窖那边走去。 周氏眉头一跳,给身侧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顿时意会,捂着肚子退下了。 沈昭宁看了两眼,没做声。 孟氏倒是眉头一皱想要发难,被沈昭宁拉住了。 沈昭宁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跟在孟氏身后一起往冰窖走。 这点小事治不了周氏的罪,她一句最近太忙搞乱了就能推脱过去,左右管家权也交出来了,不能拿她怎么办。 反倒是会显得孟氏刚接手管家就小题大做。 不如暂且按下。 孟氏不知道沈昭宁怎么想的,但还是选择相信沈昭宁,没有当场发作,沉着一张脸去查看库房。 周氏这么多年掌家也不是吃素的,在她们到库房之前,炭和冰块都已经补上了。 其他的沈昭宁和孟氏暂且没发现什么问题。 …… 新婚第二日出乎意料地忙碌。 沈昭宁早上跟着孟氏看账本,去查看库房,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要事。 此时周氏早就走了,婆媳二人刚从库房回来。 沈昭宁捏着手帕扭捏了一下,才微红着脸,低声开口道:“婆母,不知往常给夫君看诊的大夫是哪位?可否请进府来,再给夫君把把脉。” 孟氏原本想说不用,才请过平安脉没几天。 看见沈昭宁扭捏的样子,恍然大悟,她是想问何时能跟萧砚辞圆房? 其实之前就问过大夫,也正是大夫说萧砚辞没几年活头了,让侯府尽早准备。 趁他现在还能给侯府传宗接代,起码给大房留下个一儿半女。 后面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定下了沈月柔和萧砚辞的婚事。 现在婚事换成了沈昭宁和萧砚辞的,理应请大夫再上一次门,给萧砚辞重新诊脉,顺便问问房事方面的问题。 这种事沈昭宁若是不提,在大房也没人会强迫她。 但是沈昭宁主动开口了,就证明她是有意给萧砚辞生儿育女,替侯府传宗接代的。 她提出来的换婚也不仅仅只是权宜之计,而是真真切切地愿意嫁给萧砚辞,想跟萧砚辞过日子。 孟氏有些感动,眼眶里都泛起了湿意。 转身嘱咐卫嬷嬷道:“你现在就去,把回春堂的李大夫请来。” 卫嬷嬷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福了一礼腿脚利索地去请大夫了。 孟氏回头拉住沈昭宁的手,脸上笑容真诚,温声道:“你也别叫我婆母了,显得生分,就跟着砚辞叫我一声母亲。” 沈昭宁回握住了孟氏的手,顺从地点了点头。 “母亲。” “欸!” 担心从沧澜院过来的路远,孟氏没差人去把萧砚辞叫过来,而是跟沈昭宁回了沧澜院。 等到了沧澜院,孟氏才听说萧砚辞还在书房,一早就去了,还没回来。 孟氏让人去叫他。 萧砚辞到的时候,李大夫也请来了。 萧砚辞此时还有些搞不懂状况,一边压低声音掩唇咳嗽,一边问道:“母亲,我不是说身体无碍吗?怎么还是把李大夫请来了?” 孟氏赶紧扶着萧砚辞坐下,对着李大夫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 下一刻,她说出的话就让箫砚辞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宛如喝醉了酒一般。 “李大夫,你快给我儿看看,以他的身体今天晚上能不能圆房?” “咳咳咳咳……母亲你说什么呢?”一向淡定的箫砚辞表情瞬间崩塌, 事事都依着他的孟氏这次却没有妥协,理都没理他,只目光卓卓的盯着李大夫。 沈昭宁没想到孟氏说话这么大胆,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还是期待地看着大夫,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李大夫尽职尽责地将药箱拿出来,苍老的手指顺势搭上了萧砚辞的脉。 李大夫闭目凝神,指尖轻按萧砚辞腕间寸关尺。 沉吟良久,方才收回手,捋须缓缓道:“大少爷此脉,沉细欲绝,尺部空豁,显是少时恶疾损及先天根本。 然关脉略弦,兼有滑象,此乃肾精虽亏,相火未熄之兆。” 他抬眼看了看萧砚辞泛红的面色,又瞥了眼一旁垂眸绞帕子的沈昭宁,斟酌道:“若论子嗣之事……” 孟氏急道:“李大夫但说无妨!” 沈昭宁忍不住看向李大夫,有些紧张。 余光看见萧砚辞脸上的红已经褪下了,没什么表情,像是不在意此事,不免心下一沉。 他若是不愿意,难道她要用强? 李大夫轻咳一声:“世子虽根基虚损,但天癸未竭。若谨慎将养,辅以汤药调理,暂可行房。” “只是——”他加重语气,“万不可放纵,每月至多三四回,且需择节气平和之日,事后须即刻服用固本培元之药。” 萧砚辞面上不显,耳尖却红得滴血,攥拳抵唇又咳起来。 沈昭宁忙递上茶盏,却听李大夫继续道:“老朽开两副药。一副圆房前三日连服,可温养肾阳,另一副事后调补真阴。” 孟氏连连称是,沈昭宁给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马上将袖中提前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李大夫没有推辞,收下后又叮嘱了两句,卫嬷嬷才把他送了出去。 屋里孟氏脸上的喜色都掩盖不住,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抱上孙子了。 转头对着沈昭宁说道:“药今天就煮,三日后你们就” “咳咳咳咳!”萧砚辞的咳嗽声打断了孟氏的话。 孟氏撇了他一眼,想着估计儿子这是脸皮薄。 促狭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转身出了门,把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妇。 只是走前还叮嘱了一句,“记得今晚就吃药啊!” 沈昭宁行礼目送孟氏出去,随后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萧砚辞面色冷淡,耳尖的红也渐渐消散,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沈昭宁轻声道:“我去看着他们熬药,一会用完晚膳就伺候夫君服下。” 正要出去,萧砚辞淡漠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不必了,我今晚睡书房。” 说罢不等沈昭宁反应,人已经先一步走了。 沈昭宁伸手欲拦,思绪转了一圈,又将手收了回来,默默叹了口气。 以他目前的态度,想要让他主动圆房,任重而道远啊! 她得想个什么办法,时间不等人,谁知道萧砚辞的病什么时候会恶化。 而且要怀上孩子也需要时间。 新婚事忙,没给她多少沉思的空档,明日就要归宁了,她还得着手准备回门要带的东西。 晚上萧砚辞果然没回来。 嫁过来两天,沈昭宁第一次在侯府一个人睡。 竟然失眠了。 第14章 他永远也好不起来 新婚第三日,也是回门的日子。 昨夜没怎么睡好,沈昭宁起床时感觉有些精神不济。 洗漱完后才感觉好些。 沈昭宁出声道:“他还没回来吗?” 碧桃摇了摇头,“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萧临就拱手进来了,“主子让我过来说一声,他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跟大少奶奶回门了。” 沈昭宁还没说话,碧桃先急了,忙道:“今日可是回门的大日子,若是我家小姐一个人回去,定会被人耻笑的,你再去跟大少爷说说,能不能坚持一下。” 萧临一脸为难,沈昭宁看了他片刻,眼神暗了暗,制止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碧桃。 “夫君的病情可严重?需要我留下来照顾吗?” 萧临闻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必不必,您安心回门,我们会照顾好主子的。”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赶紧回去。” 萧临张了张嘴,想到主子的嘱咐,躬身退下了。 他一走,碧桃就急道:“小姐,这可是回门,哪有新妇一个人回去的,我再去跟大少爷求求情,哪怕他只跟您回去坐一会就回来也行啊。” 沈昭宁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窗外,淡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想去我还能压着他去不成。” 碧桃眼睛瞬间瞪大,“小姐是说大少爷并无大碍?那他怎么不跟小姐回门?” 沈昭宁也有些不解,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只是看那侍卫面上毫无焦急之色,我提出要去照顾他又连忙拒绝。” “罢了,时候不早了,去迟了更要被说道,走。”沈昭宁长呼出一口气。 出门时不想竟碰上了沈月柔和萧景明。 二人依偎在一起,好不恩爱。 沈昭宁移开了目光,带着碧桃想要绕过他们。 却被萧景明伸出手拦住了去路。 没看见萧砚辞,想到那个病秧子估计是又起不来床了,萧景明心情甚好,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俯身行了一礼,“大嫂。” 沈昭宁撇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沈月柔挽住萧景明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 往沈昭宁身后张望了一下,惊讶地道:“大哥怎么还没来?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回门?” 沈昭宁面色平静,淡然指出她称呼上的错漏:“三妹妹慎言,作为二弟的妾室,你没资格跟着他一起喊大哥。” 沈月柔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 萧景明当即不悦地将沈月柔护在身后,声音有些阴测测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在我心里柔儿就是我的妻子,我劝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昭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两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二位还真是伉俪情深。” “不过,没资格就是没资格,此刻不让你们二人向我行礼,都是我这个当大嫂的心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不想守规矩你们可以留着跟老侯爷慢慢说。” 说罢,沈昭宁带着碧桃径直走向马车。 刚坐稳,马夫就一甩鞭子疾驰而去,扬起一地灰尘。 萧景明和沈月柔刚刚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一下让他们眼睛里进了不少灰,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发现新换的衣袍上也覆了一层灰尘。 萧景明咬牙切齿地盯着早已远去的马车,一脸不忿。 沈月柔心中的恼恨可一点没比萧景明少,不过还是先拉着萧景明上了马车。 刚上去,萧景明就恨恨道:“昨日箫砚辞宿在书房,今天那病秧子没跟她一起回门,估计是又起不来床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沈月柔的眼睛亮了一下,面上却佯装担忧道:“那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啊,不过也许过段日子大哥…大少爷就好起来了。” 萧景明冷嘲一声,下意识道:“嗤,他永远也好不起来。” 沈月柔心头一凛,不敢细想,垂下了眸子。 萧景明教育道:“柔儿,你还是太心软了,像沈昭宁这样天天欺负你的毒妇你都怕她过得不好。” 沈月柔抬头露出一抹温软的笑,语气天真,“毕竟她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姐,就算她讨厌我,我也希望她好。” 萧景明怜爱地揉了揉沈月柔的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说是这么说,萧景明心里却对沈月柔又多了几分疼惜,没注意到沈月柔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 沈月柔嘴角微微翘起,这不过是第三日,萧砚辞就已经宿在书房了。 沈昭宁这么快就被萧砚辞厌弃,她等着看以后沈昭宁的下场! 而且今天回门,萧砚辞不在,她定要叫沈昭宁把那些嫁妆吐出来! 从侯府到沈府的距离有些远,侯府是公侯之家,地理位置在京城最中心的那一圈。 而沈昭宁和沈月柔的父亲沈明辉虽然官至礼部侍郎,正三品,但在这掉下块砖头都能砸到皇亲国戚的京城,也不过是刚刚站稳脚跟。 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外围。 京城内圈不跟皇家沾亲带故住不进来。 这途中就经过一段繁华的街道集市,嘈杂声忽大。 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不要脸”“败坏家风”“侵猪笼”之类的字眼传入马车。 萧景明和沈月柔本来也没在意,直到听见了关键字,“侯府”。 只要起了兴趣,凝神去听,外面的讨论声也就听得清楚了。 “这就是侯府二少爷和沈家三姑娘的马车?” “我呸!不要脸!败坏门风!” “听说那女的还怀孕了?啧啧啧,真是不知羞~” “你以为那男的又是什么好东西?沈家三姑娘原本可是他嫂嫂!” “侯府大公子和沈家大姑娘也是俩可怜人凑一块了,一个被抢了未婚妻,一个被勾引了未婚夫。” “快别说了!还要命不要?” 萧景明心神巨震,猛地掀开马车帘,外面的人顿时作鸟兽散了。 沈月柔也感到耳中一片嗡鸣。 谁走漏了消息? 这些愚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15章 回门风波 侯府。 武安侯刚刚下朝,马不停蹄地就来到了萧砚辞的书房里。 推说身体不适,无法陪沈昭宁回门的萧砚辞此刻衣冠整齐,站在屋内等待。 武安侯看着身姿挺拔的萧砚辞,眼眶有些发酸,赶紧转过身揉了揉眼睛。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走。” …… 沈府门外。 沈明辉和白氏已经带着一众仆从在门口等待了。 不知为何,不见沈淮序的踪影,不过他向来不务正业,这么大的日子不见人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沈昭宁先到一步,见她一个人带着碧桃下马车,沈明辉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沈昭宁来到近前,行礼道:“父亲,母亲。” 沈明辉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 没给沈昭宁什么好脸色,“哼,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的父母?新婚之夜在侯府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有一丁点顾及你与柔儿的姐妹情分!” 一开口就是斥责,沈昭宁毫不意外,表情未变,淡淡反问道:“父亲确定要在这里说吗?丢人的可不是我。” “你!” 白氏适时站出来,拉住了即将暴怒的沈明辉,笑着道:“好啦,老爷你消消气,今天是孩子们回门的好日子,有什么不能进去说,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沈明辉咬了咬牙,想到那些政敌此刻正不知道在哪里偷窥,强行压下了怒火。 说话间沈月柔和萧景明也到了。 看见萧景明陪着沈月柔一起回门,沈明辉表情稍霁,笑脸相迎。 上前几步道:“贤婿来了,快请进。” 萧景明二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应对。 他们刚刚知道那档子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们两人彻底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名声扫地。 现在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特别是萧景明,他本准备今年下场科举,如今声名狼藉,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沈月柔现在的身份是妾,这个回门宴他可来可不来。 不过依着他对沈月柔的感情,肯定是要来给沈月柔撑腰的,顺便给沈府吃个定心丸,让他们不必忧心。 现下却也没什么心思。 沈府内。 沈明辉高坐主位,白氏在一旁殷勤地招呼下人奉茶。 沈昭宁独自坐在左侧,神色平静。 而沈月柔则紧挨着萧景明,脸上挂着勉强的笑,眼底却满是阴郁。 厅内气氛凝滞,唯有茶盏轻碰的声响。 “昭宁啊……”沈明辉终于开口,语气沉沉, “侯府昨日派人来传话,说砚辞身子不适,不能陪你回门。可我看景明都能陪着柔儿回来,怎么偏偏就他不行?” 话里话外,全是对萧砚辞的不满,甚至隐隐暗指他故意怠慢沈家。 沈昭宁内心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来萧砚辞昨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了? 沈昭宁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抬眸淡笑:“父亲,我夫君确实病体未愈,若强撑前来,反倒显得沈家不通情理,况且——” “他身为侯府嫡长孙,这门亲事是我们沈家高攀了,人家不来也说得过去,何况还提前差人来告知了,算不得怠慢。” 沈明辉面色一沉,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你才刚嫁过去,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地维护他,难道你跟他早就有什么苟且了?” 沈明辉看向沈昭宁的眼神带着些狐疑。 沈昭宁猛地站了起来,冷下脸,目光森然,丝毫不肯让步地对上沈明辉的眼神,“父亲慎言!” 沈昭宁心中一片冰冷,父亲为了维护沈月柔,竟说出这样的话想要拉她下水。 此刻她的态度必须强硬,不然非得被这些豺狼虎豹扑上来啃吃干净不可。 二人谁都不肯让步,气氛霎时陷入僵持。 沈月柔温声开口劝道:“姐姐何必这么较真,父亲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便没有。” 沈昭宁冷笑了一声,好一个避重就轻,竟然还要将错处往她身上引。 沈昭宁目光轻轻扫过萧景明,“二弟能陪三妹妹回门,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外头那些流言,你们可曾想好如何应对?” 沈月柔脸色骤变,手指死死攥紧帕子。 萧景明亦是面色铁青,却碍于场合,只能强压怒意,勉强笑道:“大嫂说笑了,不过是些市井闲言,不足挂齿。” “是吗?”沈昭宁唇角微扬,“可我今早路过茶楼,听闻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萧二公子夜会准嫂,被捉奸在床’的故事,台下座无虚席呢。” 沈月柔终于绷不住,猛地站起身,眼眶泛红,“姐姐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沈昭宁神色不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三妹妹莫急,我只是陈述事实,何来咄咄逼人?若你们当真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旁人闲话?” 沈明辉见局势失控,猛地一拍桌案:“够了!” 厅内霎时一静。 他冷冷盯着沈昭宁,“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你非要闹得大家难堪?” 沈昭宁微微一笑,“父亲误会了,女儿只是担心三妹妹和二弟的名声,毕竟……” 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向萧景明,“二弟今年不是要下场科举吗?若因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了前程,岂不可惜?” 要科考的事是萧景明自己告诉她的,彼时二人还是未婚夫妻,偶尔会一起外出踏青。 沈昭宁回想起这些时刻,沈月柔竟次次都没有缺席。 也是难为他每次都找新的借口把人叫出来了。 第16章 是母亲的遗物 “二弟今年不是要下场科举吗?若因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了前程,岂不可惜?” 萧景明闻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科举最重名声,若考官因他品行不端而黜落他,那他这辈子都别想踏入仕途! “大嫂倒是关心我。”他咬牙冷笑,“不过,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沈昭宁轻轻颔首,“既如此,那便祝二弟金榜题名了。” 沈昭宁语气平静,萧景明却无端听出了几分嘲讽,刺得他胸口发闷。 就在厅内气氛凝滞之际,白氏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向沈昭宁。 语气柔和,话里却绵里藏针,“昭宁啊,你如今嫁入侯府,身份不同了,说话做事也该更谨慎些才是。” 沈昭宁指尖微顿,抬眼看她,唇角仍挂着淡笑:“母亲此话何意?” 白氏叹了口气,“你三妹妹和景明的事,说到底也是家丑,你作为长姐,不帮着遮掩也就罢了,怎么还当众揭短呢?”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显得自己宽厚大度,又暗指沈昭宁不顾姐妹情分。 甚至隐隐暗示她故意在外散播谣言。 沈昭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话语里也未留什么情面,“母亲此言差矣,我若真想揭短,新婚当夜就该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三妹妹和二弟是如何在侯府,在本该是我的婚床上行苟且之事的。” “你!”白氏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她竟敢当面顶撞。 沈月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何必如此刻薄?那日……那日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 沈昭宁转头盯着沈月柔,冷嘲了一声:“哦?自己设计自己吗?那还真是有意思。” 沈月柔一噎,攥紧了手帕,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萧景明心知肚明。 沈明辉在小女儿开口前打断了她,冲着沈昭宁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一回来就这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你母亲还想跟柔儿说些体己话,你先出去。” 沈昭宁乐得离他们远点,行了个礼后就退了出去。 白氏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嘴角勾了一下。 沈昭宁还未走远,屋里就遥遥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不复刚刚她在时的剑拔弩张。 沈昭宁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带着碧桃往后院去。 碧桃看着她家小姐,满眼的心疼,替他们家小姐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三朝回门,自从进沈府就没听见一句好话,几个人轮番数落沈昭宁的不是,恨不能将她碾进泥里。 沈昭宁神色淡淡,说不上失望,这场面,她早就料到了。 她在沈府住的院子偏僻,走了好一会才到,走近却看见院里仆从进进出出。 沈昭宁眉头一皱。 碧桃厉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大小姐的院子!” 仆从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沈昭宁,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 沈昭宁打眼一看,这些人手里都抱着各式各样的花卉。 想到什么,面色一沉。 领头的奴婢站出来道:“回大小姐,夫人吩咐我们打理花房。” 碧桃还没反应过来,叉着腰怒骂,“让你们打理花房,你们来小姐的院里干什么,小姐若是丢了什么东西,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群人跪在地上恨不能把头插进地里,不敢说话。 沈昭宁面若寒霜,越过他们往院子里去。 刚进院,就踩到了一捧黄土,为回门准备的新绣鞋瞬间染上了污渍。 沈昭宁并未在意,目光落在院子里。 原本被打理得清雅别致的院子此刻乱糟糟的,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顶上还铺了挡雨的棚子。 左侧种的一棵桂花树连着树下的石桌,一起消失无踪。 沈昭宁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戾气,继续往里走。 推开门,屋里像是被土匪光临过一般空荡荡的,搬不走的桌椅柜子也被推得东倒西歪。 沈昭宁呼吸一窒,没有管别的,疾步跑到床前弯身查看,却见床底空空如也。 沈昭宁腿一软,强撑着站直身体。 回头时整个人气质骇人,沉声问道: “床底的东西呢?” 仆从们跪了一地,有人战战兢兢地结巴道:“回大小姐,东西……东西…” “说!” 那奴才哆哆嗦嗦,咬牙说了出来,“东西被夫人吩咐扔……扔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们知道这是大小姐的闺房,可大小姐已经嫁出去了,府里是夫人掌管内宅。 夫人说这里位置好,想将花房搬到这里,老爷发话应允了,他们也不得不从。 至于东西,夫人说都是些旧物了,大小姐嫁去侯府享福,哪里还用得上那些,通通扔出去。 现在大小姐发难,他们也只能受着。 沈昭宁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不过才嫁出去三天! 白氏竟然一刻都等不得,就将她的闺房改成了花房,想彻底抹去她在这个家存在的痕迹。 “呦,我当是谁在府里耍威风,原来是阿姐。”一道男声传进屋内,声音清澈爽朗,语气却是十足的嘲讽。 话音刚落,院外进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野草,顺手叼在了嘴里。 头发被束在脑后梳成了马尾,随着他吊儿郎当的动作一晃一晃。 一双眼睛与沈昭宁如出一辙,眼尾微挑,眸光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流,偏那瞳色极深,又压住几分轻佻,显得深邃难测。 鼻梁高挺如峰,衬得整张脸轮廓分明,天庭饱满,更添几分矜贵之气。 唯有那嘴唇薄而锋利,线条冷硬,像极了父亲沈明辉——不笑时如刀裁,笑时也总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沈昭宁没有说话,凝视着这张已经多年未见的脸,一时陷入了情绪的漩涡。 上辈子沈淮序染上了赌瘾,被赌坊的人打断了腿,无缘仕途。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庄子上,跛脚的沈淮序对她一通冷嘲热讽后扬长而去, 没过几天,沈昭宁收到消息,沈淮序夜间脚滑,摔进池塘淹死了。 沈昭宁听到的一瞬间就知道有猫腻,沈淮序怕水,怎么可能去池塘边闲逛。 可那时的她被囚禁在庄子上,已是自身难保了。 “阿姐这般兴师动众,发生了何事?”沈淮序随口问道。 沈昭宁思绪回笼,面对沈淮序神色稍霁,压抑着怒火道:“是一些旧物。” 沈淮序挑了下眉:“既然是旧物,丢了就丢了,阿姐何必在这为难母亲的人。” 沈昭宁一顿,眉头蹙起,表情冷了下来,目光直视沈淮序,一字一顿地道:“是母亲的遗物。” 第17章 发难 沈淮序面色僵了一瞬,随后移开目光,无所谓地道:“不过是死人的东西,丢了也好。”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屋内,沈淮序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那根野草从沈淮序嘴里飞出来,掉落在地。 沈昭宁这一巴掌半点没有收力,看着沈淮序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你的母亲!”沈昭宁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沈淮序用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眼里满是阴翳。 转头时笑得漫不经心,眼睛里却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的母亲是白氏。” 一句话就将沈昭宁气了个半死。 沈昭宁攥紧了拳头,是了。 是她被重生后的初见蒙了眼,忘记了沈淮序一向跟白氏亲近的事实。 沈昭宁冷声道:“白氏只是继母。” 沈淮序扭过头不看沈昭宁,嘴却没闲着,“继母也是母,我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哪样都是母亲打理的,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沈昭宁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力地闭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沈淮序从小被养在白氏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要让他意识到白氏其实是在故意捧杀他,难如登天。 而且…… 沈昭宁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奴仆。 这里也不是争执的地方。 沈昭宁深呼吸了两下,调整自己的情绪,待平复下来了,越过沈淮序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沈昭宁才问道:“东西都扔哪了?” 仆从们摇头,有人诺诺答道:“是夫人身边的春杏处置的,奴婢们不知。” 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昭宁带着一脸担忧的碧桃从刚刚来的路折返,没再回头看沈淮序一眼。 沈昭宁一路疾行,裙角翻飞,眼底压着滔天怒火。 碧桃小跑着跟上,急声道:“小姐,您冷静些,老爷和夫人本就在气头上……” 沈昭宁冷笑一声:“那我就去火上浇油好了。” ——母亲的遗物! 那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在沈家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白氏竟敢动她的东西! 找死! 正院外,丫鬟们见沈昭宁气势汹汹而来,连忙上前阻拦。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和三小姐议事,您……” “滚开!”沈昭宁一把推开拦路的丫鬟,径直闯入内室。 沈昭宁闯入正院时,萧景明正牵着沈月柔的手,跟沈明辉和白氏保证。 “岳父岳母放心,柔儿虽然现在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我仍会以正妻之礼待她,等柔儿生下孩子,时机成熟后我就将她扶正。” 沈明辉虽然不甚满意,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跟白氏对视了一眼,沈明辉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柔儿从小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往后可要好好待她。” 砰!!! 正说着,虚掩着的门突然被沈昭宁一脚踹开。 沈昭宁冷眼看着屋内温馨的一家三口加女婿,一字一顿道:“我母亲的遗物,在哪?” 沈明辉蹙眉不悦,没反应过来沈昭宁在说什么。 但不妨碍他训斥沈昭宁,“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吗?” 白氏惊讶了一瞬,很快面上重新露出和蔼的笑。 着沈昭宁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昭宁,你母亲的旧物都放了好些年了,我让人收拾了一下,免得占地方……” “我问你,东西在哪?!”沈昭宁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沈昭宁与沈明辉、白氏对峙,眸光如刀,寸步不让。 沈月柔大致听懂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她生母的遗物丢了。 娇声开口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么对母亲说话啊!传出去别人该说姐姐不孝了。” 她语气关切,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 萧景明站在她身侧,皱着眉满脸的不认同:“大嫂好大的威风。” 沈昭宁连眼神都未给他们一个,只盯着白氏:“我再问最后一遍——东西,在哪?” 白氏被她逼得退后半步,强笑道:“昭宁,你母亲的旧物都十几年了,留着也是晦气,不如……” “晦气?”沈昭宁声音陡然拔高,眸光如冰。 “我母亲堂堂正正的嫡妻,她的东西晦气,那你这个爬床的贱妾算什么?!”沈昭宁语气讥诮,嘲讽地看着白氏。 “你!”白氏脸色瞬间惨白。 沈月柔瞪大了眼,没想到沈昭宁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气得浑身发抖:“姐姐疯了不成?为了些死人的东西,竟敢辱骂母亲!” “死人?” 沈昭宁猛地逼近她,眼底寒意慑人,“沈月柔,你再说一遍?” 沈月柔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却被萧景明扶住。 萧景明冷声道:“大嫂,适可而止。”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闹成这样,跟侯府也不好解释。”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威胁——若沈昭宁再闹,他就把这事告到老侯爷跟前。 不孝可是大罪,侯府不会要这样的长媳。 沈昭宁冷笑一声:“二弟倒是会说话,不过——” 她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沈月柔的衣襟,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我会在乎?” 沈月柔瞳孔骤缩。 沈昭宁继续道:“我母亲的遗物若少一件,我就把你和萧景明的丑事编成戏本子,让全京城的戏班子轮流唱!” “你!”沈月柔脸色煞白。 萧景明猛地拉开沈月柔,怒视沈昭宁:“你敢?!” 沈昭宁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淡淡道:“二弟可以试试。” 屋内一片死寂。 沈明辉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够了!” 他指着沈昭宁,怒目圆瞪:“逆女!你给我滚出去!那些破烂东西,扔了就扔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别以为你出嫁了我就不能请家法教训你!” 沈昭宁眼睛赤红的站在厅内,跟对面四人形成了一道明显的楚河汉界。 明明是夏日,沈昭宁的身体却冷得像冰。 “咳咳咳……谁要请家法?” 第18章 他来了 “咳咳咳……谁要请家法?”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院外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 屋内众人骤然变色,齐齐向外望去—— 只见萧砚辞披着墨色鹤氅,面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冷若冰霜,正缓步踏入正院。 他身后,武安侯负手而立,神色威严。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名内侍官手捧明黄圣旨,肃然而立。 ——圣旨?! 沈明辉瞳孔骤缩,连忙起身相迎:“侯爷!萧大少爷,这……这是……” 萧砚辞并未理会他,脚步在门槛处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这才抬眼看向屋内。 他的目光在沈昭宁泛红的眼尾停留一瞬,又平静地移开。 待至她身侧,才低声道:“抱歉,来晚了。” 沈昭宁怔然望着他,指尖微颤。 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竟带了圣旨。 圣旨里说的是什么? 怎么会带着圣旨到沈家来? 沈昭宁还没想明白,萧砚辞已经率先有所动作了。 “沈大人。” 他拱手行礼,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今日身体不适,未能陪内子回门,特来请罪。” 武安侯冷哼一声:“辞儿拖着病体去宫里求了这道恩旨,连太医署都惊动了。” 沈明辉额头沁出冷汗,强笑道:“不敢不敢,昨日就已收到侯府传信了,是我的不是,还未登门看望贤……萧大少爷。” 萧砚辞没叫他岳父,他摸不清楚这是何用意,一时不敢擅作主张叫萧砚辞贤婿。 而且武安侯和那道明黄的圣旨还赤裸裸地在这呢。 白氏和沈月柔二人则是在他们进来后就愣住了。 什么情况? 萧砚辞自己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陪新妇回个门,还带着武安侯和一道未知圣旨一起来? 沈月柔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萧景明目光在圣旨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快步走上前朝着武安侯行了一礼,“伯父。” 又转向萧砚辞,“大哥。” 武安侯轻微颔首,萧砚辞无甚反应。 沈明辉按捺不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弯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不知这圣旨……” 内侍适时高唱:“沈氏昭宁接旨——” 沈家众人慌忙跪地。 内侍官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安侯嫡长子萧砚辞,忠勤体国,虽病体沉疴,仍心系社稷。 其妻沈氏昭宁,秉性端淑,德容兼备,特赐封五品宜人,赐诰命官服,享诰命俸禄,钦此!” ——诰命! 沈月柔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白氏更是面如土色,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沈明辉浑身发冷,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诰命夫人,虽只是五品,却代表着皇权认可! 从今往后,莫说是他沈明辉,便是整个沈家,都再无权对沈昭宁指手画脚! 不过片刻,沈明辉眼睛又明亮起来。 沈昭宁可是他的嫡女! 他女儿得了诰命,他脸上也有光啊!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 “沈大人,接旨。”内侍将圣旨往前递了递。 沈明辉激动不已,正要抖着手去接,却听萧砚辞轻咳一声:“沈大人,该是内子接旨。” “是、是……”沈明辉猛地反应过来,冷汗涔涔地退开。 “臣妇沈氏,叩谢陛下圣恩。” 沈昭宁双手高捧圣旨,额头轻触手背,声音清亮。 萧砚辞亲自扶起沈昭宁,他指尖冰凉,动作却温柔。 事情已成定局。 沈明辉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他忽然想起十五年前,自己也是这般跪着接过先妻的诰命册封。 而今,历史竟在长女身上重演。 “沈大人。” 萧砚辞轻咳着打破沉默,“内子母亲的遗物,现在能物归原主了么?” 他声音虚弱,目光却如寒刃直刺白氏。 那妇人正瘫软在地,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也花了,活像只被雨水打湿的乌鸦。 沈昭宁指尖触及绢帛上冰凉的云纹,她忽然明白萧砚辞为何要强撑病体进宫。 心中蓦地涌起一丝酸涩。 萧砚辞这是来替她撑腰的。 “当、当然!”沈明辉慌忙呵斥:“白氏!昭宁母亲的遗物在哪?” 白氏的身体抖了一下,诺诺回道:“在库房。” 原本是要改天去整理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沈昭宁的母亲毕竟出自镇国公府,恐怕有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查看,现下就不得不还给沈昭宁了。 萧砚辞垂眸咳嗽,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沈大人,库房钥匙。” 沈明辉反应过来他们是要自己去,慌忙从腰间解下钥匙串。 白氏死死攥着帕子,却不敢出声阻拦。 “多谢父亲。”沈昭宁接过钥匙,转身便走。 碧桃快步跟上,主仆二人穿过回廊,很快来到库房门前。 铜锁\"咔嗒\"一声弹开。 库房内灰尘浮动,十几个箱笼整齐码放在角落,每个都贴着褪色的封条。 沈昭宁蹲下身,指尖抚过最旧的那个樟木箱。 箱盖掀开,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一件件物品被小心取出:绣着兰花的锦被、泛黄的诗集、几方绣了一半的帕子 最底下是个紫檀木匣。 沈昭宁指尖微颤,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正是母亲最常戴的那支。 “小姐”碧桃红了眼眶。 沈昭宁将玉簪贴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温度。 箱中每件物品都保存完好,连摆放的位置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走。”她合上箱盖,声音很轻,“母亲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回到院中时,萧砚辞仍站在原地。 见她抱着木匣出来,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多谢。”沈昭宁走到他身侧,低声道。 萧砚辞摇摇头,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应该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 第19章 白氏被打 沈明辉见沈昭宁抱着匣子出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找到了,不然他怕沈昭宁又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沈明辉摆出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往回找补道:“找到了?我都说了,你母亲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一下,你这孩子,非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一边说,一边呵呵笑着。 只不过院中无人搭理他。 沈昭宁冷眼瞧着,等他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才开口淡淡道:“女儿还有一事。” “你说,父亲定然帮你办妥。”沈明辉这会对这个得了诰命的女儿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何况一个武安侯,一个侯府嫡长子,还有一个内宦,都在旁边虎视眈眈。 沈昭宁道:“我的贴身婢女素荷,按理说出嫁当天应该跟着我一同去侯府的,只是她突然病了,这次回门我想将她接回去,还望父亲应允。” 沈明辉一听,脸上的表情就是一松。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一个婢女,给她就是了,当即就要点头。 他身后的白氏却突然站出来,目光闪躲着道:“不是我不愿意把人给你,只是……素荷这贱蹄子,趁着你出嫁,偷了你的首饰出去变卖,被我发现了,这……” 沈昭宁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胡说!素荷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自己的贴身婢女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这不过就是趁着她不在,找个借口想除掉她的人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辈子回门并没有今天这一出,也许是这辈子她嫁给了萧砚辞,让他们觉得沈昭宁再无翻身的可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昭宁冷声质问道:“她现在人在哪?” 白氏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总觉得身上凉凉的,又找不到源头。 几方人马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让她感到压力山大, 白氏忙道:“在后院柴房关着呢。” 沈昭宁咬了咬牙,正要迈步去后院,被萧砚辞拉了一下。 萧砚辞给身后站着的萧临一个眼神,萧临马上就站了出来。 “少夫人稍后,我去把人带来。”说着萧临随便在院中逮了一个沈府的下人,让他带路。 萧砚辞侧头低声问道:“你身边跟着的婢女卖身契可在你手里?” 沈昭宁点点头,碧桃跟素荷是幼时母亲给她挑的人,卖身契早早就握在她手里了。 萧砚辞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萧砚辞一行人都冷着脸不说话,沈昭宁也没什么好表情。 沈明辉也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狠狠剜了白氏一眼。 萧临很快带着人来了,碧桃惊呼了一声。 沈昭宁打眼一瞧,心里就是一颤,快步迎了上去。 人已经昏迷了,是被萧临抱来的。 沈昭宁伸手探到素荷微弱的呼吸,稍稍松了口气,转过头时怒不可遏。 “素荷是我的人,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任她有天大的错,也不该背着我私自处置,母亲这样做,是对我早有不满吗?”沈昭宁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白氏。 白氏面上尴尬,“怎么会呢,只是她犯了错,你又不在府里,我这才插手替你惩治一二。” “母亲说的惩治一二,就是趁着我不在,差点将人打死?”沈昭宁步步紧逼,说得白氏哑口无言。 沈昭宁看向沈明辉,“父亲,还请您替女儿做主。” 若是平时,这话说出来估计只会挨父亲一顿训斥。 但是今天不同。 萧砚辞就站在她身后。 沈昭宁垂下眼。 笃定沈明辉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 果然。 沈明辉咬了咬牙,下一刻,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白氏脸上。 白氏被这股巨力扇得跌倒在地,脸上也瞬间浮现出几个清晰的巴掌印。 站在后面的武安侯蹙了下眉,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置喙。 “老爷!”白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明辉,不敢相信沈明辉竟然打她。 二人恩爱多年,就算是最开始地位低下时沈明辉都没有动过手。 没想到今天就因为她惩处了一个有错的奴婢,沈明辉就在外人面前对她动手,没有给她留一丝体面。 白氏那颗心不停地往下坠,感觉耳中都开始嗡鸣起来。 沈明辉没有看她,冰冷吩咐道:“夫人管家不利,就先去祠堂罚跪反省。” 院中沈府的奴才们面面相觑,很快就将白氏带了下去。 沈月柔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呆愣地站在一旁。 人带走后,沈明辉才看向沈昭宁,面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声音有些冷:“你可满意了?” 沈昭宁嘴角勾起,朝沈明辉行了一礼,“父亲英明。” 心中却想,这怎么够呢? 顶多算是开胃菜而已,后面她会慢慢陪他们玩!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萧砚辞适时咳嗽了两声。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了萧砚辞身上,沈昭宁赶忙上去搀扶。 武安侯看了一眼儿子,朝着沈明辉拱了拱手,“今天不巧,吾儿身子不适,就不多留了。” 沈明辉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应当的,应当的,孩子的身体重要。” 武安侯朝着沈明辉点了点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的走。 沈昭宁自然是跟着一道回去。“父亲,那我就先走了,夫君身体不适,我得回去照顾。” 礼数不能少,沈昭宁走前还是跟沈明辉打了个招呼。 沈明辉点了点头,自己纠结了一番后面色柔和了不少,开口道:“那你赶紧去,以后常回来,家里有人挂念你。” “女儿明白。” 沈昭宁转身干脆利索地走了,没留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 沈昭宁眸中一片冷意,确实是挂念,只不过到底是挂念她这个女儿,还是挂念侯府的权势,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第20章 白氏有孕 沈府门口。 萧砚辞吩咐人把传旨的内宦送回宫里,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很有分量的荷包递过去。 “公公拿着喝茶。”萧砚辞语气自然,眼神平视着那公公。 王公公少有地感觉到平等的尊重,没拒绝荷包,收下后笑道:“萧大少爷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家省得。” 萧砚辞朝他拱了拱手,将人送走后才上了马车。 沈昭宁已经在马车上了,萧砚辞上来后,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武安侯骑马,已经先他们一步走了。 碧桃则在另一辆马车上照料昏迷的素荷,将人送去医馆救治。 马车上就只剩下萧砚辞和沈昭宁二人。 萧砚辞已经很久没出府了,这一趟进宫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正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沈昭宁的目光落在萧砚辞的脸上。 今天萧砚辞进宫有求于圣上,不必用脂粉掩饰自己的脸色,显得越病越好。 沈昭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萧砚辞真实的样子。 可能因为久病缠身,萧砚辞的脸颊微微凹陷进去,眼下有着一层乌青,唇色很苍白。 这些“缺点”放在他身上不仅不丑,反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弱,中和了这张脸本来的凌厉,像是病美人。 不,不是像,他就是。 沈昭宁的目光在萧砚辞脸上停留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按在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上。 萧砚辞猛地睁眼,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 “别动。”沈昭宁声音很轻。 萧砚辞还是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低咳两声:“无妨。” 说罢转过脸去,不知道在看什么,留给沈昭宁一个后脑勺。 他不想接触,沈昭宁倒也不气馁,自如地收回帕子,目光直视前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轻微的颠簸让两人衣袖相触。 …… 沈府。 白氏被带去祠堂罚跪。 今天发生的事让沈明辉对白氏生了怨。 沈明辉本就是一个好面子,贪慕虚荣,追求权势之人,今天这出可谓是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 原本只打算做做样子,可这会儿越想越气,也不想把她这么快放出来了。 沈明辉坐在书房脸色阴沉,这几件事被外人看见了,回头还不知道会不会传出去。 纵容继室苛待嫡女的名声可不好听。 更何况他还是礼部侍郎。 要是被御史台那些老东西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弹劾他。 沈明辉狠狠一拳砸在书桌上。 …… 萧景明和沈月柔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月柔想回门的时候求父亲母亲做主,让他们施压把嫁妆要回来的计策也没得逞。 压根还没来得及提这件事。 刚开始就顾着逞口舌之快了,把沈昭宁挤兑走后,又忙着跟父亲母亲表忠心,让他们不要担心,她现在只是一时失利。 要是不给他们吃个定心丸,沈月柔也怕娘家放弃自己。 毕竟……她可不止沈昭宁一个姐妹。 沈明辉除了白氏外,另有三房小妾,府里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 她要是没用了,以父亲的性格,大概率会转而投资其他的姐妹,甚至是帮助沈昭宁。 这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没成想就那么一耽搁,沈昭宁就因为一点死人的东西闹起来了,后面萧砚辞又带着册封诰命的圣旨赶到。 让她失去了主动权。 这趟回门,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捞着。 诰命…… 沈月柔的目光中隐隐涌现了狂热和嫉妒。 沈昭宁何德何能!她凭什么能被册封! 都是因为萧砚辞,这些东西,本该是她的才对! 不过沈月柔很快冷静下来。 就算被册封了诰命又怎么样,沈昭宁早晚是要当寡妇的。 只要她生下嫡长孙,萧砚辞一死,侯府还不是要落到他们手上? 萧景明的声音打断了沈月柔的思绪,他皱眉道:“沈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估计也没心情招待我们,我们不如先回去。” 沈月柔点了点头,“也好,但是母亲那边……” 沈月柔有些纠结要不要去看看,萧景明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现在去不好,岳母现在多狼狈啊,她一定不想让你看见这模样。” 其实这就是个借口,萧景明想到今天白氏丢脸的样子,就下意识地抗拒去看他。 仿佛他也会跟着一起丢人。 沈月柔被萧景明拉着往外走,心里却始终放不下白氏。 “景明哥哥,母亲现在被关在祠堂,我们就这样走了,她会不会……”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萧景明也有些不耐,打断道:“你去了又能如何?” 沈月柔被噎住,眼眶微红:“可母亲她……” 正在两人拉扯之际,一个下人匆匆朝着书房走去,沈月柔伸手拦了一下,“发生何事了?” 下人赶紧回话道:“是夫人,她晕过去了。” 沈月柔当即面色一变,“那还不快去请大夫!父亲那边我去说。” 下人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叫大夫。 沈月柔目光含泪,面露焦急,看向萧景明。 萧景明脚步顿住,走是走不了了,人都晕了,再怎么说都要去看一下。 “走,先去告知岳父大人一声。”萧景明终于发话道。 沈月柔征得同意,一刻也没有耽搁,赶到书房将母亲晕倒的事告诉了父亲。 到底夫妻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白氏还没在祠堂待够一个时辰,就重新回到了主屋。 “恭喜大人,令夫人这是喜脉啊!”大夫拱手朝着沈明辉贺喜。 屋内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了一下。 沈明辉直接被这么个惊喜砸晕了头,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夫见怪不怪了,为了多得一些赏钱,面上带着喜庆的笑。 “您没听错,令夫人这是有喜啦!大人老当益壮啊!” 沈明辉确认自己没听错,当即大喜过望,心中那点对白氏的不满也消失了。 看着白氏脸上红肿的指印,心里涌起愧疚。 大夫适时在旁边道:“沈夫人今天情绪激荡,动了胎气,才会忽然晕倒,稍后我就写下药方,吃两副安胎药即可,不过切忌,万不可再悲哀过度啊!” 沈明辉连连应是。 沈月柔和萧景明跟着大夫一起出了屋,把空间留给沈明辉和白氏。 沈月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填个弟弟妹妹,她希望是弟弟,这样以后长成了可以为她撑腰,她也多一份依靠。 “景明哥哥,母亲这里应该没事了,今日府上忙乱,我们回去。”沈月柔心情好了不少,挽着萧景明的手柔声道。 萧景明点了点头,二人打道回府。 第21章 萧砚辞吐血昏迷 侯府门口。 马车还没停稳,萧砚辞就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了,只留给沈昭宁一个背影。 萧砚辞腿长,走得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沈昭宁猜测他估计是去了书房,于是跟了上去。 她还有些话想要问萧砚辞。 今天这个诰命,也不知道萧砚辞是怎么求来的,她一无显赫的家世,二无杰出的贡献。 在皇家人面前从没留下过什么印象。 诰命除了女子本身有什么特殊贡献外,更多的是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在官场上达到一定等级后,依制册封。 她什么都没有,萧砚辞的身体状况都赋闲在家三年了,获得诰命的两种方式她都不符合。 她想知道萧砚辞付出了什么,才给她换了这个诰命。 一路跟到书房,只见书房大门紧闭,沈昭宁眉头蹙了一下。 怎么回事? 大白天的,刚从沈府回门回来,关门作甚。 沈昭宁快步走近,侧耳听了一下,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夫君,你在里面吗?我有话要问你。”沈昭宁轻轻在外面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没有收到什么回应。 沈昭宁直觉有些不对劲,想到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心中一沉,别是出事了。 想到这,沈昭宁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猛地推开了门。“夫君!你没事!” 门一打开,她焦急的目光就跟萧砚辞撞了个正着。 萧砚辞正好端端的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卷册子,眉心恰到好处地皱起,露出被打搅的不悦。 “出去。”萧砚辞冷冷开口道。 沈昭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开口解释道:“我看你迟迟不说话,担心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才闯进来的。” 听完解释,萧砚辞态度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但还是冷冰冰的,“嗯,我知道了。” 沈昭宁正要开口询问诰命的事,萧砚辞又沉声道:“你先出去,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话出口,萧砚辞觉得好像有些过于冷漠了,补充了一句,“晚点等我忙完了就回去吃饭。” 萧砚辞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她,人家都说两遍了,沈昭宁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行了个礼后告退。 等确认人走远了,萧砚辞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拿着书册的手松开,书掉在了桌上,露出了萧砚辞沾染血迹的领口。 今天多次奔波,已经超出了他目前身体状况能承受的极限。 萧砚辞喉中涌起一股腥甜,这次没控制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整个人也无力地往地上倒去。 晕倒的前一秒萧砚辞还在想,早知道就在书房里铺个地毯了。 就这么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砸到脑袋,摔成傻子。 又或者,会不会给他摔破相了? 两种情况好像都不太妙啊…… 不过萧砚辞没能跟地板亲密接触,最后感受到的,是一股女子的馨香。 萧砚辞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昭宁半抱半扶着萧砚辞的身体,虽说被吓了一跳,但整个人还算镇定。 她刚刚都已经走出去了,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萧砚辞太急了。 他一个赋闲在家的人,哪来这么多的“公务”需要他处理。 沈昭宁不放心,还是选择回来看看。 哪成想就看见萧砚辞往地上栽去。 她要是晚来几秒,恐怕萧砚辞那高挺的鼻梁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沈昭宁抱着人才注意到,萧砚辞嘴角领口都是血。 环视了一圈,书房里有一张小塌。 身边无人可用,沈昭宁只好自己费劲地把萧砚辞挪到上面。 等将人放到塌上躺好,沈昭宁已是满头大汗。 感受了一下萧砚辞的呼吸,虽然有些虚弱,但是还算平稳,一时应该没有大碍。 萧临护送碧桃和素荷去医馆了,她不确定萧砚辞这幅模样能否让侯府众人知晓。 身边没有信任的人,沈昭宁想了想,没乱喊。 休息了片刻,沈昭宁自己去打了一盆水回来,给萧砚辞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血渍。 等一切忙完,沈昭宁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小塌旁。 凝视着萧砚辞这张脸,沈昭宁心里再次涌现出危机感。 他这都吐血晕倒了,要是再不圆房怀孕,不会就没机会了? 等会等碧桃回来,就让她去请大夫给萧砚辞把把脉,看能不能借用一下外物圆房。 要是萧砚辞不配合,那就只能来强的了。 沈昭宁坐在榻边,眸光沉沉,凝视着萧砚辞苍白的脸。 ——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这个念头在沈昭宁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伸手探向萧砚辞的脉搏,指腹下的跳动微弱却平稳,像是风中残烛,明明随时可能熄灭,却倔强地燃着最后一丝火光。 沈昭宁的心安稳了一些。 窗外传来脚步声,沈昭宁迅速收回手,转头看向门口。 萧临匆匆推门而入,神色轻快,“主子,人已经安顿好了,大夫说……” 目光触及沈昭宁和榻上的萧砚辞,萧临的话戛然而止,“主子!” “去请李大夫。”沈昭宁沉声道,“就说我受了惊吓,让他速来。” 萧临会意,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自己在这里看着,请人去叫大夫。 想到这是主子认可的少夫人,立刻听命,转身离去。 沈昭宁重新看向萧砚辞,发现他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不……”他唇间溢出一声低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别去……危险……” 沈昭宁一怔,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萧砚辞?” 他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却仍未醒来。 第22章 你这么做,值得吗? 半个时辰后。 李大夫把完脉,脸色凝重:“少夫人,大少爷这是旧疾复发,加上劳累过度,气血逆冲所致。” 他顿了顿,“老朽开几副药,但……” “但什么?“沈昭宁追问。 李大夫叹了口气:“大少爷这身子,怕是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沈昭宁指尖一颤,强自镇定道:“有劳李大夫。” 待李大夫退下,萧临红着眼眶凑过来:“少夫人,主子他……” “去煎药。”沈昭宁打断他。 “另外,派人去告诉侯爷,就说大少爷旧疾发作,需要静养,近日不便见客。” 萧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手上有了事情做,就不会那么焦虑。 屋内重归寂静。 沈昭宁坐在榻边,看着萧砚辞的睡颜,忽地想到了什么。 萧砚辞的病……症状好像有些眼熟。 她本就有些怀疑萧砚辞这病不是天灾,是人祸,只是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深想。 现在萧砚辞就躺在自己面前,她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是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 沈昭宁静静在床边坐着,等萧临完成任务回来,她有话要问。 萧临的动作很快,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 沈昭宁将药碗接过来,放到鼻尖轻嗅了下,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沈昭宁面沉如水,感觉自己已经猜对了一半,没有将药喂给萧砚辞,而是先放在了桌上。 看向萧临,开口问道:“你跟着夫君有多久了?” 萧临恭敬拱手答道:“回少夫人,我从小就跟着主子了,算起来应该有十一年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那就说明在萧砚辞刚倒下的前后几年,萧临都是在他身边的。 “我记得三年前夫君连中三元,是当时京中最受欢迎的郎君,本以为他的仕途一片通达,结果却一病不起,我想知道,夫君当时得的是什么病?” 沈昭宁看着萧临,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临愣了一下,不知道少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是风寒。” 提起这个,萧临的情绪也有些失落。 “三年前,也许是状元打马游街时吹了冷风,晚上主子就发了热,本以为就是一场简单的风寒,谁承想却一直不见好。” “眼看着主子身体越来越虚弱,侯爷没办法了,进宫向圣上求了御医来看诊,还召集了不少民间大夫,每一个人都说这只是风寒而已,好生将养就好了。” “这些年看过不少大夫,也换了不少治风寒的药方,可主子这病总不见好,病恹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最近这半年病情更甚了,开始咳嗽,偶尔还咳血,但无论再请多少大夫看,他们把出来的结论都一样,说是风寒而已,只是主子体弱,才会这么严重。” 萧临说到这恨得牙痒痒,不是有明确针对性的恨意,而是恨苍天不公。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你们就没怀疑过,这不是病,而是中毒吗?” 萧临点了点头, 他们一开始也是怀疑过中毒这个可能的,但是这么多乡野大夫和御医都说是风寒,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他们请来的大夫五花八门,没有人能一次性堵住这么多人的嘴。 确认不是中毒后,大家只能归咎于萧砚辞福薄了。 沈昭宁听完之后心里有了数。 面上却叹了口气,失望地道:“原来如此。” 书房里陷入了安静。 夜深人静。 萧砚辞终于醒来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榻边睡着的沈昭宁。 她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腕上,似乎连在睡梦中都在担心他的脉搏。 萧砚辞轻轻呼出一口气,本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幅模样的,才会着急回书房,将她赶走。 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她看见了。 萧砚辞厌恶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像个废物。 身子微微一动,想要起身,却惊醒了浅眠的沈昭宁。 “你醒了?”她立刻坐直身体,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萧砚辞偏头避开她的触碰,声音沙哑:“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沈昭宁收回手,语气平静,“李大夫来看过了,说你需静养。” 萧砚辞“嗯”了一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沈昭宁按住他的肩膀,“李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 “无妨。”萧砚辞打断她,执意起身。 却在下一秒闷哼一声,额上沁出冷汗。 沈昭宁气得咬牙:“萧砚辞!你能不能别逞强?” 萧砚辞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发火。 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夫人这是……关心我?” 沈昭宁一噎,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守寡。” “是吗?” 萧砚辞靠回枕上,语气淡然,陈述道:“其实你现在诰命在身,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没人敢欺负你。” 沈昭宁一怔,良久没有说话。 半晌,沈昭宁突然问道:“那道诰命,你是怎么求来的?” 萧砚辞睫毛微颤,没有回答。 “萧砚辞。”沈昭宁加重语气,“我要知道真相。” 沉默良久,萧砚辞终于开口:“三年前我连中三元,可没等到授职就病倒,后来陛下私下见了我,承诺等我病好后就重新册封我为翰林院编修,奈何这些年我身体抱恙,一直未能上任。” 接下来的话是沈昭宁替他说的,“所以你用陛下的这个承诺,换了我的诰命?” “值得吗?”她轻声问。 萧砚辞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看着沈昭宁的眼神深沉如海,回道: “算下来还是我赚了,用这个根本不可能上任的职位,换了一个于你有用的诰命。” 沈昭宁心头仿佛有小鹿乱窜,被她强行按下。 第23章 你其实是中了蛊毒 沈昭宁沉默良久,抬头时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你的病,其实是中了毒。” 萧砚辞听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并不相信,“太医都说这是风寒,我自己也找过不少大夫,不是中毒,你放……” 原本想说你放心,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说不出口。 正是因为只是普通的体虚风寒,不是中毒,才更令人揪心。 中毒起码还有药可医。 可他的症状却完全不讲道理,药石无灵。 沈昭宁咬了咬唇,既然都决定要跟萧砚辞说实话了,干脆说个清楚。 沈昭宁看着萧砚辞,语气认真:“这不是普通的毒,而是蛊,来自南疆,南疆在大晟眼里一直是尚未开化之地,太医和民间大夫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萧砚辞被沈昭宁的一席话惊住。 南疆位于大晟边境,之前倒是有听说过他们手段诡异,令驻军苦不堪言。 但是京城中人都当句笑话听,觉得不都是人,能有什么诡异的,驻军的借口罢了。 少有人会去了解。 可他从未去过南疆,又怎会中蛊。 见萧砚辞不说话,沈昭宁只好说得更细致一点,“这种蛊名为缠丝蛊,蛊毒如丝线般慢慢缠绕你的五脏六腑,中蛊之后表现出的症状就是普通风寒,但是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慢慢的,中蛊之人气血两亏,身体虚弱。” “蛊虫在你的体内吸食你的精血,才会让你时常感到头晕乏力,精神不济,到了后来,它会以你的内脏为食,直至你被蛊虫掏空身体而亡,死状极其痛苦。” 萧砚辞瞳孔缩了一下,眼神紧紧地盯着沈昭宁,皱眉问道:“既然连太医都看不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沈昭宁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垂下了目光。 她知道,当然是因为,她前世就是这么死的。 那种钻心嗜髓的痛,伴随了她整整一年,发作起来恨不能饮剑自刎。 但是当然不能就这么告诉萧砚辞。 沈昭宁抬眸时目光平静,淡淡道:“我外祖父是镇国大将军,他驻守的就是南疆,偶尔我会收到他寄来的家书,其中掺杂着一些南疆的记载。” 家书是真的,南疆的记载也是真的,不过知道的时间不是现在,也不是外祖父给自己的。 她上一世知道的太晚了,已经失去了挽救的机会,只能等死。 她观萧砚辞的症状,已经开始吐血了,正是蛊毒进入五脏六腑的表现。 但是蛊虫应该还没来得及啃食他的内脏,还有得救。 萧砚辞还是有些不对,追问道:“我可否看看那些家书?” 沈昭宁可拿不出什么记载蛊毒的家书给他看,果断摇头,“不行,既然是家书,外人怎么能随便看,而且我看完就烧了。” 萧砚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再说话。 沈昭宁看他这样,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向他保证道:“你放心,我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我知道压制蛊毒的方法。” 萧砚辞不语,沈昭宁有些尴尬地补充道:“不过我只能压制蛊毒,不知道怎么解,要想彻底解毒,恐怕你得寻机会去南疆走一趟。” 萧砚辞点了点头,应道:“无妨。” 对于沈昭宁的话他没全信,也不敢全信。 这些年遭遇过太多抱有期待,结果只会带来失望的事了。 但是既然沈昭宁说她有办法,那萧砚辞愿意一试。 再坏,也不过就是加快他的死亡进度罢了。 少活多活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沈昭宁看出来他没全信,但是只要他不排斥,愿意尝试就好。 沈昭宁提醒道:“在查出是谁下的蛊之前,这件事最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之所以能将萧砚辞的病和她的死因联系起来,除了症状分外眼熟之外,还因为,彼时的她和萧砚辞都挡了二房的路。 到底是萧景明还是二夫人周氏对他们下的蛊,他们后面有没有更大的黑手都犹未可知。 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萧砚辞点头同意了,他并不是什么蠢人,相反能连中三元的他极为聪明。 甚至还联想到,若是他真是中了蛊,那蛊从何来? 南疆远在万里之外,能知道有这种蛊的存在,还从南疆搞到手,下在他身上。 恐怕,下蛊之人与南疆的人有牵扯,更有甚者,通敌叛国了都有可能。 最容易下手的当然是一家人,他死了,最大的得益者会是谁? 毫无疑问,是二房,是萧景明。 萧砚辞也不愿怀疑亲人,但, 通敌叛国一事容不得马虎,动辄就是九族掉脑袋的事,他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 沈昭宁见他陷入沉思,也不打扰,起身道:“既然夫君现下已经无事,那妾就先回房了,明日一早就为夫君配置压制蛊毒的药方。” 他们现在还在书房,萧砚辞晕倒后沈昭宁将他挪到小榻上,就一直没动过。 书房就一张小榻,没有沈昭宁睡的地方。 萧砚辞既然都醒过来了,事情也跟他说了,她就没有必要再守在这里了。 萧砚辞回过神,应了一声,目光柔和了不少,“辛苦你照料了我一整日,快回去休息。” 沈昭宁点了点头,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萧砚辞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不过萧砚辞正在病中,没什么力气,所以反倒让沈昭宁借力没借到,扑在了他身上。 萧砚辞闷哼了一声,沈昭宁赶紧爬了起来。 “夫君没事?可有伤到哪?”沈昭宁担心把他压坏了,毕竟他现在是个病号。 “无妨。”萧砚辞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昭宁快速扫了一眼萧砚辞,见他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心底那点不好意思升了上来。 “那我先回房了。” 低头行了个礼,沈昭宁快步出了书房。 等人走了,萧临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主子,你是不是有救了?” 萧砚辞垂眸,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 第24章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沈昭宁回到卧房,碧桃赶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饭菜一直备着的,现在上吗?” 她回府后去过书房,沈昭宁吩咐她回来照看素荷。 沈昭宁开口道:“不急,素荷呢?我先去看看她。” 碧桃带着沈昭宁进到耳房,素荷已经醒了,此刻正趴在床上。 看见沈昭宁进来,素荷就想起身行礼,被沈昭宁制止了。“你就别动了,趴着。” 沈昭宁心疼地看着素荷,柔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碧桃抢先愤愤开口道:“白氏那个黑心烂肺生儿子没屁眼的,素荷姐姐被打了二十大板,差点就被打死了!” 素荷跟碧桃二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从小就服侍沈昭宁,是沈昭宁生母尚在世时亲自给她挑的。 素荷要是能站起来,此刻估计就该伸手教训碧桃了,现在只能出声道:“碧桃,在小姐面前口无遮拦的,没规矩。” 训斥完碧桃,素荷看向沈昭宁道:“小姐,我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能重新帮小姐做事了。” 素荷没跟沈昭宁解释偷拿首饰的事,以她们的主仆情谊,这事无需解释。 沈昭宁给素荷掖了掖被子,温声道:“有碧桃在,你不用急着上工,好好将身子养好,在这偌大的侯府,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们。” 素荷感动地应了一声,希望自己能赶紧好起来,才能早点帮到小姐。 素荷想到沈昭宁的婚事,开口安慰道:“您的婚事……小姐受委屈了,若是孟老将军还在京中,他们也不敢这般作贱小姐,不过萧二少能在婚前跟三小姐勾搭在一起,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莫要伤心。” 素荷刚得知这事的时候都快急哭了,觉得小姐的后半辈子完了,恨不能拿刀砍了作妖的白氏和沈月柔。 沈昭宁勾起一抹清浅的笑,“不伤心,我现在可是武安侯正儿八经的儿媳,要是我能有个孩子,你们的小主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小世子,好着呢。” 素荷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的,“听闻姑爷身子不济,恐怕命不久矣,这……” 沈昭宁没跟她们说萧砚辞中的是蛊毒,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是沈昭宁不相信她们,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昭宁反过来安慰两人,“你们忘啦?今天他还给我请了诰命,以后无论如何,我都能多一份底气。” “而且以后怎么样还说不一定呢,万一那天他就好了呢。” 两人看着沈昭宁释然的笑,默默将心里的担忧按下。 也对,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而且事已至此,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小姐能想开更好了。 碧桃想到今天得到的消息,赶忙禀报道:“对了小姐,白氏怀孕了。” 沈昭宁皱眉,怎么会? 上辈子她印象里没有这回事,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暂时弄不明白,沈昭宁道:“盯好沈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报。” 碧桃福身应是。 沈昭宁低头沉思,父亲膝下四女一子,弟弟沈淮序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白氏以前明面上不敢太过分,才采用了捧杀的方式教养沈淮序。 可现在白氏有孕,那情况就不同了。 以前沈淮序再混账,沈明辉虽然恨铁不成钢,到底是护着的。 若是等白氏的肚子大一点,大夫诊出来是个男丁,那沈淮序在家里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白氏的手段恐怕就没那么温和了。 赌坊的事也有可能会提前。 沈昭宁揉了揉眉心。 碧桃悄声退下去准备热水和膳食。 沈昭宁想到萧临那神出鬼没的功夫,不知道萧砚辞那里还有没有萧临这样的侍卫。 她想借两个去盯着沈淮序,确保他安全的情况下他犯什么浑自己也能及时知道。 到底是亲弟弟,沈昭宁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断腿死亡。 这是她在这世上血脉最紧密的人了。 沈昭宁认为沈淮序只是被白氏养坏了,等他看清楚白氏的真面目,自然就不会这么叛逆了,还有机会改邪归正。 等明天问问萧砚辞,若是借不到,她再想办法。 “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过来用点,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碧桃进来叫沈昭宁。 沈昭宁微微颔首,叮嘱素荷道:“这两天有什么缺的让碧桃来告诉我,记得按时找大夫来看。” 素荷应了一声,催促道:“奴婢明白,小姐快去用膳。” 沈昭宁起身带着碧桃回了主屋,边有边道:“叫个小丫鬟去守着素荷,万一她有什么需要,她现在不方便起身,哦对了,记得后面多给小丫鬟算些工钱。” “是。”碧桃应道。 碧桃心头感动,有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是他们这些当奴婢的福气。 饭菜已经布好了,闻见香味,沈昭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在抗议。 慢条斯理地用完晚膳,热水也准备好了。 沈昭宁泡进浴桶里,感觉整个人的经脉都放松了下来。 复盘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回门基本没有出什么差错,母亲的遗物和素荷都带回来了。 还见到了弟弟沈淮序。 虽说不太愉快,但重来一世,能看见活着的沈淮序,真好。 想到沈淮序,沈昭宁就有些头疼。 这个弟弟小时候还是很听话的,成天跟在她身后阿姐阿姐的叫。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母亲病逝,白氏被扶正,沈淮序被接到白氏膝下教养开始。 后来沈淮序渐渐长大,日益叛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也越来越水火不容。 想要将他掰正,这事还有得磨。 但……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25章 截然不同的待遇 翌日。 清晨沈昭宁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压制蛊毒的药方写了下来。 为了防止有人盯着他们,沈昭宁特意将药材都分散开来,加入了另外几副药方。 还吩咐碧桃找一个脸生的人去买,买的时候多去几家店铺,确认万无一失。 碧桃和素荷常在她身边行走,他们去买和沈昭宁亲自去没什么区别。 药方给萧砚辞让他自己去抓药可能没这么麻烦,他从小被当成侯府继承人培养,手里肯定有自己的人马。 但是沈昭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让萧砚辞过来主屋吃药,两人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事情吩咐下去,沈昭宁出门去给侯夫人孟氏请安。 沈昭宁到的时候孟氏正在院里练枪,整个人英姿勃发,活力十足。 见孟氏收了枪注意到她,沈昭宁屈膝行了一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孟氏快步过来将沈昭宁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沈昭宁也笑着回道:“自然是过来看望母亲的,夫君身子不好,无法在母亲跟前服侍,我这个做妻子的理应代劳。” 孟氏闻言心里熨贴,拉着沈昭宁的手慈爱道:“你不必如此,嫁给砚辞是委屈你了,往后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昭宁知道孟氏是真心的,也不推辞,再次行了个礼道:“儿媳多谢母亲体恤,那我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再过来,免得打扰母亲。” 孟氏更满意了,她让沈昭宁不必日日都来请安,是她这个当婆婆的心疼儿媳。 但是沈昭宁坚持要来,就是沈昭宁对她这个母亲的孝心。 “你这孩子,难为你有心,那就按你说的办。”孟氏拉着沈昭宁进了屋子,“还没用早膳?来一起。” 沈昭宁跟着孟氏进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屋里连连传来孟氏的笑声。 走的时候还得了孟氏赏赐的一套珍贵头面。 沈昭宁深谙跟婆母的相处之道,而且孟氏性格直爽,真心相待。 沈昭宁跟她相处倒也得心应手,并不觉得累。 上辈子沈昭宁在周氏手底下当儿媳,没少被周氏磋磨。 晨昏定省,布菜侍疾,样样都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就算这样,沈昭宁也转圜于婆母和萧景明之间,从未让萧景明为难。 这次换了一个更好相处的婆婆,沈昭宁轻松不少。 回去的路上心情都是轻快的。 这边婆媳相谈甚欢,气氛轻松愉快,另一边却是截然相反。 沈月柔正跪在地上听周氏的“教导”。 周氏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地问道:“听说新婚以来景明日日宿在你屋里?” 沈昭宁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婆母的话,景明哥哥这几日是宿在我这。” 周氏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纹,“你既然已经怀孕了,这段时日就不好服侍景明了,而且他今年就要下场科举,看书重要,今日就让他宿在别处。” 沈月柔咬了咬牙,这个老不死的! 哪有刚刚新婚,就让新人分房睡的,手都伸到儿子的房中事上去了! 但面上沈月柔依然恭顺,低声应是。 反正她有的是办法让萧景明自己来找她。 周氏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报的是什么打算,当下心里更烦了。 “前几日让你搬出主屋,你搬得怎么样了?” 沈月柔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没搬了。 她凭本事住进去的,凭什么搬出来。 沈月柔抬眸跟周氏对视,回道:“原本收拾好了,可景明哥哥说我身子重,不宜挪动,让我就住在主屋。” 明明语气恭敬,二夫人周氏却无端觉得她在挑衅自己。 不好明面上拿她如何,于是周氏垂眸饮茶,慢悠悠地吹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就是不叫沈月柔起来。 沈月柔跪了一会,周氏一直不说话,她就自己起了身。 周氏顿时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她身后的嬷嬷马上厉声质问道:“沈姑娘,夫人还没叫您起呢,您怎么自己就起来了,沈府的规矩是这么教的吗?” 沈月柔惊讶得瞪大眼睛,“婆母没叫吗?我还以为是我听漏了,毕竟我有孕在身,想必婆母肯定不会故意让我跪着不起来,我就自己起来了。” 沈月柔可不傻,她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腹中的孩子,说什么也不可能久跪。 周氏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看着沈月柔恨得牙痒痒,偏偏还不能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儿子娶回来的这个狐媚子气出病来了。 沈月柔无辜地站在下首看着周氏,“婆母怎么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周氏目光阴冷的看着沈月柔,忽地,笑了一下。 “沈姑娘说得有道理,传膳。” 沈月柔的眼神也变了。 沈姑娘,她都出嫁了还叫她沈姑娘! 周氏这是在提醒她注意身份,她现在就是个无名无分的妾。 婆母这个身份天然压制她,她现在只能避让,沈月柔屈膝行礼道:“婆母既然要用膳,我就先退下了。” 周氏笑了起来,“既然来都来了,你就替我布菜。” 沈月柔感到有些不妙,强笑了一下,捂着肚子道:“我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侍奉婆母用膳了。” 周氏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嬷嬷顿时上前扶住了沈月柔,将她往餐桌前带去。 周氏冷笑了一声,“肚子不舒服?那不如今后你就跟我住,我有生产的经验,可以帮景明照看你,你觉得如何?” 沈月柔脸色白了一下,强撑着道:“多谢婆母的好意,我感觉肚子好多了,这就服侍婆母用膳。” 沈月柔觉得,要真跟这个老妖婆一起住,她腹中的孩子也许能平安降生,但是她可能就没命了。 看来今天怎么都逃不过去。 在今天之前,沈月柔从来不知道吃个饭还有这么多讲究。 周氏不让她将菜放进碗里,非要让她举着,说太烫了,凉一会,过了一会又说太凉了,重新夹。 一会让她挑鱼刺,一会说要喝汤。 最后说她蠢笨,打个汤都不会,让她举着鱼汤,周氏自己盛。 这一盛就盛了一炷香。 一顿饭吃完,沈月柔感觉自己的手又酸又胀,已经失去了知觉,周氏才大发慈悲地让她退下。 沈月柔低着头,眸中血丝遍布,满是恨意。 她跟沈昭宁针锋相对,她都从未受过这般折辱! 周氏,她们,走着瞧! 第26章 沈月柔以身做局 沈月柔回到凌云轩,死死咬着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翠竹小心翼翼地给她按摩着手臂经脉。 沈月柔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心中逐渐有了办法。 “翠竹,去给我烧一壶开水来。” 翠竹不敢多问,领命出去。 很快,一壶开水就放在了桌上。 沈月柔冷声道:“你出去,不要让人进来。” “是。” 沈月柔看着这壶还在冒着热气的开水,想到自己受到的折辱,狠了狠心,眼睛一闭,将双手放在了壶上。 下一刻,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沈月柔的眼泪瞬间决堤,簌簌而下。 她强忍着痛,没有松手,又坚持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将手松开。 全程沈月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汗珠顺着脸上控制不住颤抖的肉滑下,滴落在裙裾上。 深呼吸了几下,沈月柔看向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双手,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翠竹。” 守在门口的翠竹听见声音推门进来,看见沈月柔的手,差点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触及沈月柔冰冷的眼神,翠竹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身将门关上之后才快步走过来。 “小姐,你……你的手……” 沈月柔只道:“把水壶拿走,然后去将姑爷叫过来,就说,我不知怎么了,在屋里啼哭不止。” 翠竹诺诺应声,不敢耽搁,提着壶匆匆开门出去了。 沈月柔起身走到铜镜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脸色苍白,身形狼狈,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 沈月柔勾唇笑了笑,并没有打理自己的仪容,将烫伤的手拢在袖子里,趴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 等萧景明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心上人趴在桌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他还从没见沈月柔哭成这样过,当下心里就是一急,快步走了过去。 “柔儿,你怎么了?” 沈月柔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时露出自己哭得通红的小脸,还有被冷汗打湿的发丝。 萧景明看见沈月柔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 赶忙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咬牙切齿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是沈昭宁吗?” 沈月柔摇了摇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萧景明犹不相信,下意识抓住她的手,逼问道:“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袒护她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沈月柔痛呼一声,身体狠狠一抖,眼泪再次决堤。 是真t的疼啊! 萧景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向沈月柔的手。 目光触及沈月柔红肿起泡的手时,萧景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谁干的?” 沈月柔摇了摇头,只是掉眼泪,不肯说话。 萧景明冰冷的目光扫向一旁的翠竹,“你说。” 沈月柔想要伸手拉萧景明,阻止他再问,萧景明抓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再乱动二次受伤,看着翠竹不说话。 翠竹反应极快,马上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结巴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小姐今日只去了……去了……” “说!” 翠竹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小姐今日只去了二夫人处,给二夫人请安,回来就这样了!还请姑爷给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翠竹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萧景明怀中的沈月柔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萧景明听完后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转念萧景明就想到母亲对柔儿的态度,这两天还多次向他提过,让他命令沈氏搬出主屋,这段时日也不要再去找她。 由此可见,母亲定然是厌恶极了柔儿。 萧景明冲着翠竹留下一句“去请大夫给柔儿看伤”,转身就出了凌云轩。 整个人的气压极低。 想到一会儿的画面,沈月柔的嘴角愉悦地勾起来。 转头看向翠竹,道:“干得不错。” 原本想将手上的碧玉手镯赏给她,想到还没从沈昭宁那把嫁妆换回来,娘家也还没补贴,沈月柔的动作就顿住了。 沈月柔僵了一下,淡定道:“去请大夫来。” 为了治那个老妖婆,也为了后面不用去给她请安,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这口气她不出不快! 而且若是天天去她跟前侍奉,沈月柔怀疑自己不被她磋磨得流产,恐怕也会被气流产。 总的来说,今天这手伤得值。 …… 周氏那边。 整治了沈月柔,她这会心气都顺了不少。 嬷嬷在一旁恭维道:“还是夫人厉害,就没有您制不服气的女人,沈氏竟还想着跟您斗,不自量力!” 周氏看了看自己前几天染的丹寇,发现有些掉色了,打算下午重新染一下。 周氏得意道:“你也不看看老爷纳了多少妾室,还不是在我手底下乖觉地伏低做小,沈月柔在我这还嫩了点。” 嬷嬷刚想附和,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进了屋内。 “是吗?母亲真是好手段!” 周氏抬头看去,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语气。” 萧景明原本半信半疑,结果就听见了这段对话,顿时信了个十成十。 当即怒不可遏地冲了进来。 看着周氏,萧景明的气势弱了几分,可想到沈月柔的手,又硬气了起来。 “母亲,柔儿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怀了我的骨肉,你眼里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周氏眉眼一沉,这才刚回去竟然就告状了,看来还是惩治得不够狠! 周氏拍桌而起,“你就是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你的母亲,萧景明,你的《孝敬》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景明见母亲将沈月柔伤成那样,他来为自己的女人讨个说法,母亲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那股叛逆劲瞬间被激起来了。 “母亲!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你错了呢?这些年你独断专行,如此强势,怪不得连父亲都不愿意再去你屋里了。” 最亲的人才知道刀子往哪里捅刀最痛,话刚出口,萧景明就有些后悔了。 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 周氏双目猩红,将手中的茶盏举了起来,最终还是没忍心在亲儿子头上再填一圈纱布,狠狠将茶盏砸在萧景明脚边。 萧景明被吓得抖了一下。 “逆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走之前萧景明还说了一句,“柔儿手受了伤,以后给母亲请安就免了。” 说罢萧景明转身就走,因为有些心虚,所以脚步没有半分留恋。 在他背后,周氏浑身脱力。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是她儿子,她为他筹谋了一辈子,到头来竟被他指着鼻子说她活该被夫君不喜。 这一刻对她心灵的打击是致命的。 “夫人,您……您消消气,二少爷只是一时昏了头,都是那狐媚子的错,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嬷嬷也被吓了一跳,此刻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安慰。 周氏神色冰冷,眼神狠辣,“不对劲,你去查,沈月柔那贱蹄子到底做了什么!” 周氏一字一顿地吩咐道。 “是。” 第27章 压制蛊毒 沧澜院。 沈昭宁此刻还不知道二房那边发生的事。 碧桃已经将药买回来了,一早上沈昭宁都在熬药,煮药浴。 这个压制蛊毒的办法需要内外结合,过程极为繁琐。 涉及萧砚辞能否平安,这个办法只有她知道,沈昭宁不敢马虎,全程自己亲力亲为。 碧桃有点疑惑地问道:“小姐,这药是给姑爷用的吗?” 沈昭宁点了点头,“我偶然得到一个药方,也许对夫君的身体有用,先试试。” 碧桃闻言也不敢懈怠,跟在沈昭宁身后打下手。 等萧砚辞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 沈昭宁迎上去,低声道:“药都准备好了,等会用完膳夫君就试试。” 看着沈昭宁亮晶晶的眼睛,萧砚辞没拒绝,冷淡地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沈昭宁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想尽快试试,知道结果。 她毕竟不是善治蛊毒的大夫,只是自己中过这个蛊,恰好知道怎么压制。 沈昭宁没有百分百确定萧砚辞中的是蛊毒,只是结合一切来看,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可万一不是…… 那萧砚辞的病估计真的找不到治好的办法了。 沈昭宁希望萧砚辞能活下来,活得久一点。 萧砚辞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现在试试。” 沈昭宁应了一声,去将药端了上来。 药是碧桃亲自守着,一刻也不敢离眼。 递给萧砚辞的时候,沈昭宁又犹豫了。 万一不是蛊毒,这碗药会不会对萧砚辞的身体带来影响? 沈昭宁的手往回缩了缩。 下一刻,药就已经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端了过去。 不等沈昭宁说话,萧砚辞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才道:“好了,还有吗?” 沈昭宁愣了愣,没想到萧砚辞这么相信她,她给的“来路不明”的药,他就这么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全喝下去了。 听见他问,沈昭宁才讷讷道:“还要泡药浴,已经准备好了,在内室。” 萧砚辞一点也没啰嗦,起身就往内室走去。 沈昭宁在听到入水声后才突然回神,忙道:“水温如何?要加点热水吗?” “不必。”萧砚辞的声音混着氤氲水汽传出来。 沈昭宁点了点头,想起来他看不见,开口应了声好。 沈昭宁有些担忧,频频朝着里面张望,要不是萧砚辞估计不同意,她就冲进去了。 这药是她亲手配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不敢想。 内室。 萧砚辞其实对这个药没有抱太大希望。 只是沈昭宁眼中的期待太过夺目,忐忑的样子有些刺眼。 反正这药应该不至于毒死他,试试就试试。 沈昭宁昨晚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些思路,如果中原的大夫无法治他的病,他不妨试试其他国家的办法。 原本这么多年过去,遍寻名医也没治好他的病,他已经有些放弃了。 反正人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活。 正在萧砚辞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药悄然起反应了。 他泡在药浴里,温热的水汽蒸腾而上,药汁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带着苦涩的草木气息。 起初,他只是觉得皮肤微微发烫,像是寻常药浴的温热感,并无异样。 然而,渐渐地,一股细微的刺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那痛感并不剧烈,却像是无数细丝在血肉里游走,缓慢地缠绕、收紧。 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竟有些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束缚住。 萧砚辞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蛊毒在挣扎。 萧砚辞眸色一沉,心中隐约浮现一个念头。 沈昭宁的药,或许真的有用。 外间,沈昭宁坐立不安。 她攥紧帕子,目光频频望向内室的门。 按理说,药浴若是起效,萧砚辞体内的缠丝蛊会有反应,但具体是什么反应,她也不确定。 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蛊毒的反应也不尽相同,且她上辈子到死也没用上这个方子。 “小姐,您别太担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碧桃见她神色紧绷,轻声安慰道。 沈昭宁勉强笑了笑,却依旧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内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浴桶边缘。 沈昭宁心头一跳,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水雾弥漫间,萧砚辞半靠在浴桶边缘,面色苍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指节紧紧扣着桶沿,青筋微凸,显然在忍耐某种痛楚。 “萧砚辞!”沈昭宁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萧砚辞抬眸看她,眼底暗沉沉的,嗓音微哑:“……这药,确实有效。” 沈昭宁心头一松,随即又揪紧。 有效,意味着他体内的确潜伏着缠丝蛊! “蛊毒被药力刺激,正在反噬,你且忍忍。”她迅速冷静下来,出声安抚道。 萧砚辞点了点头,微微阖上眼,闭眼忍受着来自全身各处的刺痛。 沈昭宁眼神担忧地看着他,只见萧砚辞露在药浴上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扣在浴桶边缘。 可见这个过程极痛。 喝下去的药和泡着的药浴缓缓游走全身。 突然,萧砚辞浑身一震,吐出一口黑血。 沈昭宁被吓了一跳。 见他后面没有别的动静,估计吐出来的是毒血,才将心放下一点。 渐渐地,萧砚辞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呼吸也平稳下来。 缠丝蛊暂时被压制住了。 沈昭宁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萧砚辞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淡淡道:“多谢。” 沈昭宁一怔,随即摇头:“不必谢我,这药只能暂时压制,若要彻底解蛊,还需找到下蛊之人。” 萧砚辞眸光微冷:“……我会查。” 第28章 需要辅以阴阳调和 “既然你对这药有反应,说明你确实是中了缠丝蛊,这只是第一个疗程,缠丝蛊是慢性毒,想要压制蛊毒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沈昭宁开口道。 萧砚辞颔首,身体的反应他自己能感受到。 经过今天的治疗,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是麻木的,僵硬的,那他现在的感受就是死了三年的身体突然活过来了。 萧砚辞看着沈昭宁,眼中的淡漠消散了些,“麻烦你了。” 沈昭宁笑得眉眼弯弯,这个法子管用再好不过了,“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萧砚辞看着她不说话,沈昭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这样聊天是不是不太对。 刚刚她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才闯了进来,没空管别的,满心都是担忧这药没用。 这会心绪平静下来,再看萧砚辞,注意到的就是他肌肉匀称的手臂线条和水面上的…… 沈昭宁脸突然红了,慌乱转身移开了视线,“我先出去了,夫君有别的吩咐再叫我。” 说罢沈昭宁快步出了内室。 直到在桌前坐下,沈昭宁还是感觉脸上发热。 “呀,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碧桃伸手摸了摸沈昭宁的脸,有点疑惑。 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就脸红了?难道是里面温度太高,中暑了? 不应该啊。 “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看?”碧桃征求沈昭宁同意。 沈昭宁听见要请大夫,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赶紧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没事,就是……就是……内室里面太热了,被熏得,对,吹吹风就好。”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小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小姐,那药有效果吗?”碧桃看向内室,目光担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碧桃觉得姑爷还是挺好的,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姑爷会帮小姐找回场子。 就是这身体着实让人担心了点。 碧桃生怕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就做了寡妇。 沈昭宁嘴角轻轻往上勾起,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有用。”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碧桃他们。 碧桃闻言一喜,打心底里替他们家小姐高兴。“真的?!” 沈昭宁笑着点了点头,叮嘱道:“但是此事不可对外言说,万一有人不想夫君好,故意使绊子。” 碧桃一下子就明白了,握拳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看好那些药的!” 沈昭宁欣慰颔首,想了想,柔声道:“你平时也可以看看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若是有机灵的尽管来与我说,不妨提上来做事。” 碧桃咬了咬唇,最后小声道:“我跟素荷很能干的。” 碧桃低着头,有些心虚,不敢看沈昭宁。 沈昭宁没生气,反倒是笑了一声,将碧桃拉到身边坐下,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这不是怕你们俩太累了吗?而且我有很多事要做,光靠你们俩人可不够,放心,你们从小陪我一起长大,谁都越不过你们俩去,你们的姑爷也不行。” 碧桃一听这话瞬间抬起了脑袋,嘴角都快飞上天了。“小姐放心!我会给小姐好好培养能用的人的!” 她刚刚那么说,无非是怕别人分走了小姐的目光,不再看重她们。 得了沈昭宁的承诺,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萧砚辞刚出来就听见了沈昭宁说的话,脚步顿了一下,嘴角不明显地往下压了压。 这点微末的变化沈昭宁当然看不出来。 见他出来,忙迎上去问道:“感觉如何?” 守在门外的萧临耳朵竖了起来。 萧砚辞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了不少。“效果很好。” 又询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昭宁回道:“药每天都需要喝,药浴一个星期泡一次即可。” 想到什么,沈昭宁灵机一动,补充道:“每次泡完药浴,还需要辅以阴阳调和,才能将效果发挥到最大化。” 说这话的时候沈昭宁目光卓卓的看着萧砚辞,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萧砚辞一时没懂,疑惑道:“是还需要喝一副药吗?” 沈昭宁摇了摇头,轻咬了下唇,声若蚊蝇,“古人说女阴男阳,阴阳调和,自然是指……” 沈昭宁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萧砚辞懂了。 萧砚辞想都没想,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沈昭宁猛然抬头,满脸不解,“为何?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行的?” 萧砚辞顿了一下,还是果断摇头,没有看沈昭宁,“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沈昭宁火气也上来了。 之前身体不好还能了解,现在都找到压制蛊毒的办法了,竟然还是拒绝她。 “萧砚辞,你是不是不行?” 萧砚辞一下子将头转了回来,盯着沈昭宁。 沈昭宁抖了一下,退后了一步。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事明明是萧砚辞理亏,当即昂着头道:“我不过是说了实话,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说完沈昭宁又嘀嘀咕咕的道:“之前是有可能要守寡,这下好了,不用守死寡,但是要守活寡!” 萧砚辞噎住,想说她放肆。 但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实在说不出来。 萧砚辞语气缓和下来,“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办法?” 沈昭宁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淡淡道:“没有。” 两人陷入僵持。 碧桃杵在一旁当鹌鹑,刚刚萧砚辞出来的时候没走,后面就没机会走了。 这会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恨不能两人把她当成空气。 门外的萧临终于忍不住了,推门而入。 “主子,你就从了少夫人。” 萧临一脸焦急,说出来的却全是虎狼之词。 萧砚辞一个眼刀飞向萧临,声音冰冷,“多嘴。” 沈昭宁这会正在气头上,站在一旁不接话。 萧砚辞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碧桃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临张嘴还想说什么,被萧砚辞用眼神威胁了,只好乖乖听命。 等人都走了,萧砚辞自知理亏,放下身段再次主动开口。 “圆房的事不急,这巩固的方法可否换一个?” 第29章 箫砚辞被扫地出门 沈昭宁终于肯把目光转回来。 虽然心里还有气,但冷暴力并没有什么用。 沈昭宁选择跟萧砚辞好好沟通一下。“你先回答我,为何不行?” 萧砚辞沉默良久,才对上沈昭宁的目光,解释道:“既然我现在身中蛊毒,谁也不知道这蛊会不会传染,万一它到了你的体内……” “不会。”沈昭宁斩钉截铁道。 她上辈子看过有关缠丝蛊的所有资料,对于这个她可以确定。 萧砚辞闭嘴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重新郑重开口。 “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巩固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但孩子这事急不得,就算我们圆房了,也得看缘分。” “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我不想要孩子。” “至于你在侯府的地位,诰命在身,你不必在任何地方抬不起头。” 萧砚辞的声音不疾不徐,将沈昭宁的心思剖析得一清二楚。 沈昭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萧砚辞率先道:“娶了你,却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还不等沈昭宁趁热打铁,萧砚辞的声音冷硬下来,接着道:“但圆房的事,我暂时不能答应。” 沈昭宁的脸色一垮,扭头道:“我回头再想个其他的法子,既然没什么事儿,夫君就先出去。” 萧砚辞沉默。 带着萧临走出去萧砚辞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不对,这不是他的卧房吗? 萧砚辞揉了揉额头,罢了罢了。 男子汉大丈夫,在哪不能睡,不就是睡书房吗? 萧临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劝,“主子,你就从了少夫人,清白哪有命重要啊!” “主子,那药到底有没有用?你还没说呢。” “少夫人是您正儿八经拜了堂的妻子,而且少夫人容色倾城,主子为什么就是不答应?” 萧临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刚沈昭宁说的一句话:你是不是不行? 旋即,萧临惊讶得瞪大了眼,往萧砚辞的下半身,“主子,你不会真的有隐疾?” 萧砚辞冷冷地看着萧临:“你已有取死之道。” 萧临整个人一抖。 完了! 主子的病能治,他太过激动,刚刚简直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萧临的话戛然而止,杵在萧砚辞身后当起了背景板。 萧砚辞耳边终于得了一时半会儿的清净。 …… 屋内,沈昭宁被萧砚辞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够呛。 碧桃进来,低声问道:“姑爷还是不同意圆房吗?” 沈昭宁点了点头,满面愁容。 碧桃叹了口气,同样满脸忧愁。“可惜姑爷身子不好,得提前吃药才能跟小姐圆房,不然的话偷偷给他下春药不就行了,反正你们是夫妻。” 沈昭宁一愣,旋即眼睛亮了起来。 好办法! 萧砚辞既然中的是蛊毒,那大夫此前把的脉就不准了。 身体虚弱也是因为蛊毒的影响。 如果还是担心,那大不了等再过几个疗程,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可以给他用虎狼之药了! “碧桃,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沈昭宁期待地看着碧桃。 碧桃想了想,点了点头,纠结道:“奴婢倒是听说过哪有,但姑爷的身体,恐怕不能用。” 沈昭宁大手一挥,“无妨,我们煎的药有效果,现在不能用,等过段日子就能用了。” 小姐都这么说了,碧桃当然是听自家小姐的,“好,我下次出门就去买。” 沈昭宁叮嘱了一句,“记得偷偷行事,别被人看见了。” 这种事可不能被人看见。 沈昭宁心情甚好,既然决定用强的,那萧砚辞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反正萧砚辞最近都得喝她熬的药,等时机成熟了她有的是机会下手。 “哦对了,小姐,还有一事禀报。” 沈昭宁看向碧桃,“何事?你说。” 碧桃凑近沈昭宁,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如数告知,“二房那边出事了。” “今日三小姐去给二夫人周氏请安,听说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全是水泡,吓人的不得了!” 沈昭宁眉毛挑了一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才几天,周氏应该不会那么没脑子才对,把针对沈月柔放在明面上。 碧桃见沈昭宁不信,又道:“是真的!二少爷还去二夫人那闹了一通,母子二人大吵一架!好多下人都看见了。” 沈昭宁沉思了一下,看来应该是真受伤了,不然萧景明不会那么失态。 但要说这件事里面没有沈月柔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没想到这么快二房就闹起来了。 闹,越乱越好。 沈昭宁看天色还早,让碧桃把嫁妆里的铺子都整理出来,出嫁四日了,她想去铺子上看看。 晚上沈昭宁只让碧桃把药送去书房,没让人请萧砚辞回来。 于是萧砚辞又在书房睡了一晚。 …… 次日清晨,沈昭宁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碧桃低调地从侯府侧门离开。 她手里有三家铺子和两个庄子,都是母亲留给她的。 一间绸缎铺,一间香料铺,还有一间书肆。 庄子都在京城外,今日是来不及去看了。 “先去绸缎铺。”沈昭宁上了马车,吩咐道。 碧桃有些担忧:“小姐,咱们就这么去,会不会被掌柜的糊弄?” 沈昭宁轻笑一声:“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些年白氏把持沈府,母亲留下的东西一直被她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捏在手里。 这些铺子的收益大半都进了她的口袋。 如果不是沈昭宁出嫁,不得不把这些东西还给沈昭宁,她也舍不得吐出来。 而且,若不是沈昭宁带着萧砚辞硬刚,抢回了嫁妆,现在这些东西可还在沈月柔手里呢。 如今沈昭宁嫁入侯府,又得了诰命,自然要把这些产业收回来。 第30章 巡视铺子 马车在城南最繁华的街市停下。 沈昭宁抬头看向“锦绣坊”的招牌,铺面宽敞,客流如织,看起来生意极好。 她带着碧桃走进去,立刻有小二迎上来:“这位夫人想看看什么料子?咱们这儿新到了江南的云锦” 沈昭宁没接话,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最后才笑道:“你们这卖得最好的料子都给我介绍一下。” 小二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三分。 面前这位年轻夫人容貌昳丽,举手投足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客户, 小二殷勤地引着沈昭宁往里面走:“夫人您可来巧了,前日刚到了一批上好的云锦,这花色” 沈昭宁状似认真地听着,手指却不着痕迹地抚过布料边缘。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眉头微蹙——这云锦质地粗糙,分明是次品。 “这匹多少钱?”她指着最贵的一匹问道。 “回夫人,这匹要二十两银子。”小二满脸堆笑。 沈昭宁轻微颔首。 真正的上等云锦,这个价格连一半都买不到。 锦绣坊的东西虽说名头以次充好,价格倒是实惠,没有漫天要价。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店内的客人,心里就有数了。 锦绣坊最大的消费群体还是小富之家的女眷,她们父兄一般收入不高,不足以她们订购真正的上等布料,但又需要得体地装扮自己。 锦绣坊的东西虽说是次品,但到底是真货,有些瑕疵,乍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也正是锦绣坊客人络绎不绝的原因。 京城富贵人家多不胜数,但更多的还是像这样人家。 这样的运行模式倒是可以继续沿用。 “把你们掌柜叫来。“她突然道。 小二一愣:“夫人是” “就说东家来了。”沈昭宁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章,正是锦绣坊的东家印信。 小二脸色骤变,慌慌张张地往后院跑去。 不多时,一个圆脸中年男子快步走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少、少夫人!”王掌柜匆匆赶来,“小的不知您今日要来” 察觉到周围的客人频频往这边张望,沈昭宁打断了他,“进去说。” “是!” 到了内院,沈昭宁坐在主位,沉默不语, 王掌柜额头上的汗珠滴到眼睛里,酸涩感瞬间溢满眼眶,他没敢动,在下首赔着笑。 沈昭宁终于开口道:“去把账本拿过来我看看。” 王掌柜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近日忙乱,要不东家等过两日再来,我整理好了您也方便查看。” 沈昭宁睨了他一眼,“方便看你做的假账吗?” 王掌柜一抖,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小的不敢!” 沈昭宁不容他辩驳,“那就赶紧拿来。” 王掌柜知道逃不过,只好起身去拿账本了。 沈昭宁低头看账本,屋内安静极了,良久,沈昭宁才抬起头来。 沈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账做得如此错漏百出,她差点被气笑了。 怕是压根没想过她会来,账本记得简直随心所欲,沈昭宁沉下脸,“王掌柜,我母亲在世时,这铺子每月盈利至少五百两。怎么到了你手里,账上就只剩一百两了?” 王掌柜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这这两年生意不好做” “是吗?”沈昭宁拿起柜台上的账本随手翻看,“上月卖给李尚书家的十匹云锦,账上只记了五匹。剩下五匹的银子,进了谁的腰包?” 王掌柜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少夫人明鉴!这都是白夫人指使的!她说说您迟早要嫁出去” “够了,”沈昭宁冷声打断,“给你三日时间,把贪墨的银子一文不少地补回来,否则” 她轻轻拍了拍账本,“咱们衙门见。” 离开锦绣坊,碧桃小声道:“小姐,就这么放过他?” 沈昭宁勾唇一笑:“急什么?先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第二站是香料铺“凝香阁”。 比起绸缎庄,这里的生意冷清许多。 沈昭宁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掌柜是个瘦削的中年妇人,见沈昭宁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夫人要什么香?” 沈昭宁没答,而是走到货架前,指尖抹了一下,沾了满手灰。 “铺子多久没打扫了?”她问。 妇人撇嘴:“生意不好,打扫了也没用。” 沈昭宁冷笑:“生意不好,是因为你把上好的沉香换成了劣质货,客人买过一次就不会再来。” 妇人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查查库房就知道。”沈昭宁看向碧桃。 妇人顿时慌了:“你、你是谁?!” 沈昭宁冷冷的看着这夫人道,“我是这铺子的东家。” 妇人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少夫人饶命!是、是白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沈昭宁眯起眼:“白氏?” “碧桃,去请牙行的人来。”她吩咐道,“这铺子,我要换个掌柜。” 就算有白氏插手,将铺子经营成这样,足以见得这个掌柜是个既没能力,又没忠心的人。 留着没什么用。 掌柜们的身契都跟东家印章一起在她手里,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掌柜都没见过沈昭宁,却在她拿出印章后态度大变。 最后一间是书肆“墨香斋”。 让沈昭宁意外的是,这间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书架一尘不染,书籍分类明确,甚至还有专门的区域供客人阅读。 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见沈昭宁进来,彬彬有礼地拱手:“夫人想找什么书?” 沈昭宁打量他几眼:“你是掌柜?” 年轻人点头:“在下姓陈,名墨,是这间书肆的掌柜。” 沈昭宁直接拿出了东家印章,表明身份。 陈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少夫人。账本在柜台,您随时可以查看。” 沈昭宁挑眉:“你不怕我查账?” 陈墨坦然道:“铺子本就是您的,查账是应当的。” 他指了指书架,“况且,这些年的收益,大半都用来添置新书了。” 沈昭宁翻开账本,发现每一笔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客人借阅的登记册。 “你做得很好。”她合上账本,“以后继续留着。” 陈墨拱手:“多谢少夫人。” 离开书肆,碧桃忍不住道:“小姐,这陈掌柜倒是老实。” 沈昭宁点头:“母亲当年选的人,果然不错。” 这陈掌柜有些文人的傲骨,白氏恐怕没在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三间铺子都巡视完了,沈昭宁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 “回府。” 第31章 遇到故人 沈昭宁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急速停了下来,正在休息的沈昭宁差点摔倒。 碧桃眼疾手快扶住了沈昭宁,然后一撩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一脸为难,“这……路上突然有人晕倒了,挡了路。” 碧桃往马车前看了看,确实有个小孩倒在了路上。 碧桃转身跟沈昭宁禀报,沈昭宁蹙了蹙眉,出了马车。 原本是打算去看看那小孩的,一个妇人突然冲了出来。 妇人满脸焦急,跪在地上将小孩抱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样?没事?” 那孩子躺在妇人怀中不省人事,妇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片刻后,妇人的目光瞪向马车上站着的沈昭宁。 晕倒的孩子,孩子旁边停着的马车。 很难让人不多想。 沈昭宁看到妇人的目光后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好像很容易让人误会。 当即开口道:“我们的马车只是途经此处,并未撞到孩子。” 妇人还有些不相信,有路过的好心人就多嘴说了两句,“人家确实没撞到孩子,你孩子刚刚自己晕路上了。” 有不少人附和了两声。 这下妇人不得不信了,带着歉意对沈昭宁道:“对不住,是我误会了。” 随后注意力马上转移到孩子身上,不住地叫喊着孩子。 沈昭宁站得高,视角也好,看了那孩子两眼,提醒道:“我观孩子满脸通红,恐怕是中暑了,赶紧送去医馆。” 妇人反应过来,赶紧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半晌还是两手空空,面上露出苦涩,抱着孩子无助地哭了起来。 沈昭宁看她穿着朴素,面上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包袱,恐怕是外地进京寻亲的。 隐隐地,沈昭宁觉得妇人有些眼熟。 “你带着孩子上来,我送你们去医馆。”沈昭宁温声道。 那妇人一怔,旋即艰涩开口,“我身上没钱看大夫了。” 沈昭宁态度依然温和,“相逢即有缘,诊金我帮你付,快上来,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妇人看了看沈昭宁,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孩子,最终咬了咬牙,上了马车。 一路上车厢内安静极了,沈昭宁没跟她攀谈什么。 孩子还病着,想也知道人家估计没什么聊天的心情,她要是开口,人家还得花费精力应付她。 她们距离医馆不远,又是赶马车,很快就到了。 碧桃带着银子送妇人和那个小孩进去,沈昭宁留在马车上。 沈昭宁观察了一路,总算想起那妇人是谁了。 她上辈子见过这妇人一面,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宴会上,素不相识的妇人替她说话。 原本沈昭宁起了结交之心,可还没来得及再见,她就死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 碧桃此时掀帘子进来了,低声道:“没什么大碍,大夫在施针。” 沈昭宁点了表示知道了,马车没走,就停在医馆门前。 孩子已经醒了,虚弱地睁眼看她。 宋锦玉几乎喜极而泣,她还以为…… 看着门口的马车,宋锦玉不知道沈昭宁为什么帮她,但她感激沈昭宁救了孩子一命。 宋锦玉抱着孩子进了马车,一进来,把孩子放下后她就朝着沈昭宁行了个礼。 “宋锦玉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若有夫人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沈昭宁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碧桃也带着孩子到一边。 沈昭宁开口道:“我看你风尘仆仆,还带着包袱,你们可是进京寻亲?” 宋锦玉点了点头,苦涩一笑,“不瞒夫人,我家本是一方乡绅,后来突生变故,只剩下我跟浩儿二人,迫不得已,只好进京寻找孩子的父亲。”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或许我有所耳闻也说不准。” 宋锦玉眼睛一亮,期待地道:“我夫君名叫方毅,夫人可曾听过?” 沈昭宁愣了一下,这名字……怎么跟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但是面上沈昭宁没有表现出来,冥思苦想一番之后摇了摇头。 宋锦玉不免有些失望。 沈昭宁道:“寻人还不知要多久,孩子又中暑了,我是武安侯府的大少夫人,不若你先跟我回去,我派人在京中帮你打听,如何?” 宋锦玉下意识地想拒绝,看到儿子苍白的小脸,拒绝的话在嘴角转了一圈,变成了:“那就叨扰夫人了。” 宋锦玉想着,虽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现在自己已经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了。 对方报出了名号,既是侯府,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可图谋的。 不如先听她的,等找到丈夫了再报答这位夫人。 马车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是四个人。 直到看见武安侯府的牌匾,宋锦玉才松了口气,这位陌生的夫人没骗她。 进了沧澜院,沈昭宁让碧桃把偏院收拾出来给宋锦玉住。 午膳时沈昭宁提前命人去告知了萧砚辞,让他在书房用膳,她今日有客人招待,所以吃饭的时候就只有沈昭宁和宋锦玉在, 孩子已经提前吃过睡下休息了。 等一起吃完饭,沈昭宁也把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 沈昭宁皱紧眉头,细细回想宋锦玉说的话。 宋锦玉家以前是乡绅,她救了一个落水的书生,故事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小姐和书生互生情愫。 宋锦玉的父亲只有宋锦玉一个女儿,再加上“方毅”确实学识不俗,容貌出色,做事也进退有度。 于是她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让“方毅”入赘。 两人也过了两年柔情蜜意的日子,后来“方毅”进京赶考,从此没了音讯。 久寻不到人,她父亲只好让宋锦玉自立门户,彼时她已经生下了宋明浩。 可就在几个月前,家里突遭横祸,一行土匪杀上了宋家,除了出门访友的宋锦玉和她身边的宋明浩,无一生还。 宋锦玉不知是仇家寻仇,还是有人惦记上了她们家的家财,官府久未找到凶手。 她后来又遭遇了两次刺杀,幸亏她提前雇了人保护自己和孩子,才没有惨遭毒手。 不敢在待在那里,她带着孩子和仅剩不多的家财,一路上京,寻找丈夫方毅的踪迹。 等到了上京,到处打听可有听闻叫方毅的书生,也一直没消息。 今天银子已经花完了,在她向书肆打听消息的时候,孩子因为中暑不适,跑了出来,晕倒在了沈昭宁马车前。 这是宋锦玉告诉她的消息。 而沈昭宁记得,上辈子她跟宋锦玉认识时,她的丈夫,不叫方毅。 第32章 萧临:磕了! 宋锦玉后来的丈夫叫方瀚文,此人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上次科举的探花。 如果消息没错,那方毅应该就是方瀚文, 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人,就是因为他改了名字,刻意隐瞒,拦住了消息。 记忆中那场宴会就在不久之后,宋锦玉作为方瀚文的妻子入席,当时沈昭宁被刁难,宋锦玉站出来帮她说话。 本想找机会与她结交,她却在宴会途中被叫回了家中。 没过几日,就听闻她病逝了。 再后来……方瀚文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做继弦。 这些事单看好像没什么,但连在一起……就很耐人寻味了。 上辈子她只听说探花的妻子找到京中,探花郎激动得喜极而泣,将人迎入府中。 还带糟糠之妻参加宴会,积极帮她融入京城。 可惜他这位发妻没什么福气,还没好好享几天清福,人就没了。 过了两年,方瀚文再娶国子监祭酒之女,早已没人记得这个只出现了几天的发妻。 沈昭宁一时有些纠结,要不要将方毅就是方瀚文的事告诉宋锦玉。 上辈子也不知道她最后从哪得到的消息,直接找上门去,没一个月就死了。 如果告诉了她,那她的结局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 可她本来就是来找寻自己的夫君的,不告诉她,她迟早也会知道。 而且还可能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 在屋中纠结了良久,沈昭宁最后下了决定,这件事得告诉她。 但不是现在。 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顶多听说过方瀚文的探花之名,不可能那么快的时间就知道方毅就是方瀚文。 得过几天才能找机会说查到了,告诉她真相。 至于她如何选择,是去是留,就不是沈昭宁能左右的了。 事情想明白,沈昭宁也就不纠结了。 唤来碧桃问道:“药可有按时送过去?” 碧桃点头,“奴婢都亲手交到姑爷手上了,每次去提的都是食盒,应该没有人知道。” 沈昭宁点了点头,这事儿是她的意思,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药方更换过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出去。 恰巧她现在院里有伤员,碧桃亲自熬药也说得过去。 碧桃提醒道:“今天中午的药还没送过去,已经熬好了,奴婢现在过去吗?” 沈昭宁想到自己还有求于萧砚辞,便开口道:“你把食盒给我,我自己去。” …… 书房门口。 沈昭宁提着食盒,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片刻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萧临看见是沈昭宁,愣了一下,拱手道:“少夫人。” 萧砚辞闻言抬头,有点疑惑地看了沈昭宁一眼。 不是说有客人吗,怎么跑到书房了。 沈昭宁径直走进来,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萧临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沈昭宁笑得温婉,“夫君,我来给你送药。” 萧砚辞颔首,什么都没问,打开食盒端起药一饮而尽。 沈昭宁心中暗自惊叹,这人每次喝药都是这样,就不嫌苦吗? 还有这万一要是有人给他下毒怎么办? 问都不问一下,端起来就一口闷,真是毒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沈昭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怕苦吗?” 萧砚辞顿了一下,才道:“苦,但是慢慢喝会更苦。”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昨天两人不欢而散,萧砚辞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来给自己送药。 沈昭宁则是有些尴尬,昨天将人扫地出门,结果今天就有求于他。 但事关沈淮序,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且来都来了,沈昭宁当昨天的事儿不存在,硬着头皮道:“夫君这里可还有像萧临这样的侍卫?能否借我一用?” 萧砚辞有点诧异沈昭宁会跟他借人,一时没有说话。 沈昭宁想了想,要借人家培养的精英,怎么用总要说一声。 借人的话都说了,后面的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名叫沈淮序,因为从小养在我继母膝下,行事有些糊涂,现在继母怀孕了,我担心他出事,想跟夫君借两个人盯着他。” 沈昭宁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聪明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怕继母对他弟弟下手。 夫妻一体,非必要沈昭宁不想隐瞒。 何况她与继母不合这件事,回门那天萧砚辞就知道了。 萧砚辞唤萧临进来,问道:“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回来?” 萧临如实答道:“就这一两日了。” 萧砚辞抬眸看向沈昭宁,沉吟片刻后道:“我的人这两日后回京,届时让他带人去盯着沈淮序。” 沈昭宁微微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多谢夫君。” 萧砚辞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淡淡道:“不必言谢。” 沈昭宁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萧砚辞突然开口。 沈昭宁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萧砚辞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她:“这是侯府的暗卫令,若有急事,可凭此调动萧临他们。” 沈昭宁一怔,没想到他会给她这么大的权限。 沈昭宁没接,疑惑问道:“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萧砚辞淡淡开口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那里好像无人可用,给你你就拿着。” 他这态度,好像给出去的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沈昭宁知道,暗卫可不是一般的侍卫,他们实力超群,极难培养,据说个个都以一当百,而且忠心耿耿。 一般的官宦人家养不起暗卫。 起码沈家就没有。 结果萧砚辞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给她了。 见萧砚辞保持着递令牌的动作没动,沈昭宁将令牌接了过来。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触到一片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下意识问道。 萧砚辞收回手,神色如常:“无妨。” 沈昭宁盯着他的脸色,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药有没有效果?” 萧砚辞顿了顿,点头:“好些了。” 沈昭宁仔细观察他的气色,确实比前几日精神了些,心中稍安。 将令牌递出去后萧砚辞就一直垂眸看书,便道:“夫君既然在忙,那我先回去了。” 萧砚辞轻轻“嗯”了一声。 沈昭宁握紧令牌,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萧临才一脸八卦的问道:“主子,那可是暗卫令,你就这么给少夫人了?就不怕她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吗?” 萧临只是好奇,质疑是没有的,他无条件服从萧砚辞的命令。 萧砚辞看都没看萧临一眼,甩给他两个字:“多嘴。” 萧临毫不介意被骂了,不大灵光的脑子闪过一丝明悟,主子这是认可少夫人了。 令牌在手,见她就要如同见到主子。 萧临:磕了! 第33章 沈淮序出事 时间转眼来到两日后。 萧远和萧文两人回府复命。 书房。 “主子,你让我们查的事有眉目了,萧陌还在那边盯着。” 禀报完后两人等着萧砚辞的下一步指示。 萧砚辞眸色沉沉,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后面此事全权交由萧陌负责,我有事吩咐你们。” 萧远和萧文恭敬应是。 萧砚辞开口道:“你们两人一明一暗,去跟着少夫人。” 怕他们误会,萧砚辞又补充了一句,“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萧远和萧文对视一眼,心中暗暗震惊,领命出去了。 萧临就在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张嘴就想跟他们说话。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往角落去了。 “来来来,我们有话问你,主子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让我们去跟着少夫人。”萧远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萧临一脸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谁让你们出任务把我丢在家里,我是不会说的!” 萧远和萧文彼此对视一眼,齐齐邪魅一笑。 一炷香后,萧临被按在树上,龇牙咧嘴地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等二人把他放开,萧临瞬间跳脚,“你们俩以多欺少!是人啊?!” 萧远不语,只是一味地撩袖子。 萧临秒懂,急忙制止,“行了啊行了啊!我告诉你们!” “总之就是,少夫人有办法治好主子,主子现在已经认可她了,还把暗卫令给了她,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你们跟着她准没错。” 萧临语气平淡,萧远和萧文却是瞬间炸锅了。 一向寡言的萧文都没忍住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主子有救了?” 萧远虽然没说话,可也不错眼地盯着萧临。 萧临看他们的反应,也装不下去了,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是真的,你们没感觉到吗,主子比以往更有气色了。” 萧远和萧湛想了想,还真是。 萧远疑惑道:“这么多年我们找了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主子,难道少夫人是隐世的神医?” 萧临摇了摇头,向他们解释道,“不是,主子是中了南疆的蛊,所以中原的大夫才看不出来,少夫人恰好知道怎么压制。” 二人闻言神色一急,“怎么会是南疆的东西?那蛊解了吗?” 萧临面色沉重下来,“还没有,少夫人只知道怎么压制,不过……知道病根所在,起码有希望。” 砰!! 萧远一拳砸在树干上,神色阴狠,“别让我查到是谁给主子下的这玩意,不然,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另外两人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这些人都是孤儿,如果不是萧砚辞,他们早死了。 这些年萧砚辞供他们吃喝,给他们请师傅教会他们本领,萧砚辞的安危于他们而言,比自己的命更珍贵。 本来萧远和萧文对于终止目前跟进的任务,去保护一个闺阁女子,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忿的。 现在也没什么怨言了。 在他们眼里,沈昭宁救了萧砚辞,那就等同于救了他们。 二人商量了一番,萧文擅长隐匿身形,就由他在暗处保护沈昭宁的安危。 萧远相对来说处事更加周全,他负责出现在沈昭宁面前,听候差遣。 商议完后二人去往主屋,萧临继续跟在萧砚辞身侧。 主屋,碧桃进来禀报,“姑爷的人来了。” 沈昭宁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萧远和萧文进来后就恭敬地行了个礼,“属下拜见少夫人。” 萧远开口道:“有什么事少夫人尽管吩咐我去做。” 沈昭宁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萧砚辞已经提前吩咐过他们了,是真把自己培养的精英借了出来。 沈昭宁也不墨迹,直说道:“我需要你帮我盯着我弟弟,沈淮序,盯着他的同时保护他的安危,若是不危及性命不必管他,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听完沈昭宁的吩咐,萧远拱手道:“少夫人放心,属下会盯紧沈公子。” 沈昭宁点点头,又叮嘱道:“若他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萧远领命而去。 沈昭宁看向站着没动的萧文,萧文拱手解释道:“属下是主子派来保护您的安危的。” 沈昭宁一愣,没想到萧砚辞还有这层考量。 但是……让萧文一直杵在这也不是个事。 萧文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拱手道:“我这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会打扰到少夫人的。” 沈昭宁看出来了,萧文的人设应该是武力值高强,但是嘴笨话少的那一类型。 沈昭宁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离得稍远一些吗?我不喜欢与人交谈时被听到。” 虽说她也没什么要瞒着萧砚辞的,但这个还是得提前说清楚,她不想时时刻刻有个监控盯着她。 萧文马上点头,确认沈昭宁没有别的吩咐后闪身出了屋,在院子里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沈昭宁猜测他估计是蹲在院外的大树上了。 碧桃端来热茶,小声道:“小姐,您就这么信任姑爷的人?” 沈昭宁抿了口茶:“用人不疑。” 况且,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碧桃出去查看,很快回来禀报:“小姐,沈府来人了,说是大少爷在赌坊闹事,被人打断了腿!” 沈昭宁手中的茶盏“砰”地落在桌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沈府的小厮说,大少爷现在被抬回府了。” 沈昭宁没想到白氏的动作这么快,萧远这才刚出院子呢,沈淮序就已经出事了。 沈昭宁猛地站起身:“备马车,我要回沈府。” 第34章 拱火的白氏 沈府,一片混乱。 沈昭宁刚进门,就听见沈淮序在屋里嚎叫:“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快步走进内室,只见沈淮序躺在床上,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如纸。 白氏坐在床边抹眼泪,沈明辉则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父亲。”沈昭宁行礼。 沈明辉随意点了下头,蹙眉看着沈淮序。 沈昭宁没理会他的冷淡,径直走到床前:“大夫怎么说?” 白氏抽泣道:“大夫说说序儿的腿怕是” 沈淮序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节泛着青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声音虚弱却依然恭敬:“母亲不必忧心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白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柔声道:“你别怕,府里会给你善后的。” 沈明辉闻言却是暴怒:“他去的是赌坊!这种地方,是他该去的吗?我看这腿断得好!看他还怎么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沈淮序是沈明辉唯一的儿子,他对这个长子还是很看重的。 只是因为这些年沈淮序整日无所事事,行事荒唐,慢慢的沈明辉也就对他失望了。 沈淮序整个人萎靡不振,靠在床头没有说话,手却紧紧攥着被子。 沈明辉犹不解气,失望道:“我以为你只是没本事了些,却没想到你还这般胆大妄为!”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扫过白氏,此事,绝对是她的手笔! 而且到了现在她还在拱火,话说得好听,让沈淮序别怕,一切有府里会为他善后。 实际上直戳沈明辉的肺管子。 作为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人,却是一个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之辈。 如今还粘上了赌博,要家里善后。 沈明辉听了这话不炸才怪。 若是有别的儿子,恐怕已经当场放弃沈淮序了。 沈昭宁的目光在白氏尚不明显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 明明上辈子没有这个孩子,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沈昭宁并没有阻止沈明辉骂沈淮序。 就算是白氏做局,可若是沈淮序不动这个想法,谁也不能按着他的头去赌。 还在赌坊闹事,被人打断了一条腿送回来,沈淮序此次该骂。 至于他的腿,沈昭宁不是很担心,应该能治。 上辈子沈淮序被打断腿时,白氏找来的大夫说他好不了了。 沈昭宁被萧景明和当时的婆母周氏绊住了脚,一时过不来。 等后面事情处理好,重新给沈淮序请大夫看伤的时候,大夫说,若是及时治疗,不会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晚了。 沈昭宁观他现在的伤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估计和上辈子是同一情景,同一人,同一力道打下去的。 只要后面别让白氏的大夫给他看病就没问题。 沈明辉骂也骂了,沈淮序神情难得萎靡。 沈昭宁转头对沈明辉说道,“父亲,弟弟这次怕是被人设计了,不然怎会突然去赌坊?” 白氏心头一跳,转过头来慈爱地道:“序儿平日里就调皮,这次他腿都断了,就不要再提他的伤心事了。” 沈昭宁冷冷地盯着白氏,语气不容置疑:“正是因为他腿都断了,才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带他去的这种地方!” 白氏还想劝阻,装作一副为沈淮序着想的模样,“算了昭宁,你给序儿留点面子。” 沈昭宁不理她的话,目光直视沈淮序,声音冷沉,“你自己说,谁带你去的?” 沈淮序才刚犹豫了一下,沈昭宁便冷声道:“这事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不介意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沈淮序无端感觉自己的另一条好腿也疼了起来。 白氏连忙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愿说便算了。” 沈淮序看了一眼沈昭宁的表情,弱弱开口道:“是永昌伯府的庶子带我去的。” 沈明辉此时眉头一皱,“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提起永昌伯府的庶子,京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寻常纨绔敢做的事儿,他一样不落,那些纨绔不敢做的事,他更是个中翘楚。 仗着自己在宫里有位当皇妃的姐姐,在京中无恶不作。 沈淮序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沈淮序便解释道:“前两日我出去斗蛐蛐,结识了这位永昌伯府的庶子,发现他跟传闻中一点不一样,我们便成了朋友。” “今天他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看到赌坊的时候我就想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留了下来,后来我不知怎的,跟赌坊的混混打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兄已经不见了,赌坊人多势众……” 沈昭宁眉头紧蹙,这事怎么会跟永昌伯府扯上关系,不应该是白氏安排的吗? 她什么时候跟永昌伯府有联系了? 而且,沈淮序的状态也很蹊跷…… 沈昭宁看着沈淮序道:“你刚刚说自己糊里糊涂的就进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印象?” 白氏闻言却笑道:“序儿不过是怕父亲的责罚才这么说,这腿长在自己身上,哪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又转头嗔怪地瞪了一眼沈明辉:“你看看你,也真是的,孩子吓成这样,孩子平安回来就是好事,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第35章 此事必须查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沈明辉感觉自己无端又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当即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还惯着他!去赌房赌钱也就罢了,现在满嘴没一句实话!” 沈淮序张嘴想要解释,白氏却压根不给他机会,已经劝上了。 “老爷~你就别生气了,消消火,他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老爷你太凶了。” 沈淮序有种有口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里十分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昭宁内心冷嘲了一声,白氏这手段还真是十几年不曾变过。 过去的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看明白白氏的用意。 这几句话看似是在给沈淮序求情,却几乎坐实了沈淮序就是不敢承认错误,才会满口推托之词。 沈昭宁沉声开口道:“我相信弟弟,他既然说自己神志不清,那极有可能是被下了什么乱人心智的药,恳请父亲查一查。” 沈淮序愣住,看着沈昭宁,心里那点憋屈好像莫名就散了。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和白氏不信他,起码阿姐是信他的。 这就够了。 沈淮序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氏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笑道:“哪有这样邪乎的药,更何况,刚刚大夫不是才给序儿看过腿伤吗?他都没说有什么问题。” 沈昭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被白氏说服了。 就在白氏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沈昭宁轻笑了一声,道:“所以我怀疑,这个大夫医术不精,不如重新请个大夫入府,替弟弟诊治。” 白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勉强。“怎么会呢?我们家不是一直请的永春堂的大夫吗,他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几家药堂之一的大夫。” 沈昭宁看向沈明辉,开口道:“还是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放心点,毕竟弟弟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嫡子,总不能真让他跛脚,走出去别人也会笑话我们家的。” 沈明辉闻言点了点头,“确实要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务必把他治好!” 有个去赌坊斗殴,被人打跛了脚的儿子,他沈明辉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沈淮序是沈家唯一的儿子,他只能指望他了。 白氏肚子里的那个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能不能长成还是未知数。 沈昭宁笑道:“那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沈昭宁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老爷,不好了!赌坊的人带着借据上门了,说说少爷欠了他们八千两银子!” “八千两?!”沈明辉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你这个逆子!”沈明辉瞪向沈淮序,之前他可没说这个事。 沈淮序闻言猛地抬头,满脸错愕:“不可能!我明明只借了五百两”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因腿伤跌回床上,疼得冷汗涔涔。 白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淮序:“序儿怎么如此糊涂,这可是八千两!” 她转向沈明辉,眼中含泪,“老爷,序儿此次虽说混帐了些,可他是府中嫡子,不能不管他啊!” 白氏就是要一点一滴蚕食沈明辉对沈淮序的那点父子之情。 一次沈明辉能忍,那要是无数次呢? 反正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沈淮序做得够多了。 今天先是多了一件在赌坊斗殴的事,再来一件赌博欠下巨债,沈明辉只会对沈淮序更失望。 沈昭宁冷眼看着白氏做戏,缓步走到窗前。 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三个彪形大汉在前院叫嚣,为首地抖着一张盖了红印的借据。 “父亲。” 沈昭宁转身时脸上已换上忧色,“女儿听闻吉祥赌坊背后是永昌伯府的人,他们惯会做这种利滚利的勾当。” 沈明辉脸色一变。 永昌伯府与皇家有关联,又是永昌伯府的庶子带沈淮序去的赌坊,沈淮序不会是被做局了? 就在这时,沈淮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白氏见状,连忙用帕子给沈淮序擦汗:“老爷,序儿伤得这么重,不如先…” “查!必须查清楚!” 沈明辉突然厉声道,“来人,去请京兆尹府的师爷来!” 白氏手中的帕子一抖,强笑道:“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 沈昭宁突然开口,“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人人都会道我沈府教子无方,恐怕沈府要成为京中的谈资了。” 沈昭宁又补充了一句,“被人做局陷害,和家中子嗣贪婪无能,总归前者名声会好听些。” “而且,弟弟若真是被人做了局,那背后的人针对的可是父亲您。” 沈昭宁最后满脸忧虑的说道:“弟弟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会有人害他。” 沈明辉沉吟片刻,觉得沈昭宁说得有道理。 这哪里是针对沈淮序,明明是针对他! 沈明辉的眼神冷了下来,终于点头。“此事必须查清楚!” 白氏咬牙,看着沈昭宁,心中恨恨。 要是她不来,沈明辉早就把沈淮序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了,还需要另凭什么大夫,查什么实情。 现在事情扯到了沈明辉身上,她就不好开口再劝了,这样太过明显。 不过好在,她早就处理干净了。 白氏又重新镇定下来。 沈昭宁眸光微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转身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不如先让女儿去看看那些讨债之人?这大白天的,要账要到礼部侍郎府里了,背后必有人指点,想要坏您的名声。” 第36章 拙劣的手段 沈明辉神色凝重,道:“出去看看。” 说罢率先出了门,沈昭宁和白氏的目光撞了一下,彼此都冷下脸来,火速分开。 白氏先跟了上去,沈昭宁过了片刻才出来。 前院里,三个讨债的汉子正骂骂咧咧。 为首的见沈明辉出来,嚣张地抖着借据:“沈大人,令郎白纸黑字” “本官且问你。”沈明辉冷声打断,“昨日与犬子对赌的,可是永昌伯府赵三公子?” 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大人还是先结账。” 沈明辉被气得脸都黑了。 自从在官场摸爬滚打,一步步当上礼部侍郎,已经很多年没跟这种地痞无赖纠缠过了。 礼部侍郎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官场上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沈昭宁从里面走了出来,“要让我们结账,总得把来龙去脉告诉家父。” 为首的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到嘴角,见沈昭宁出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哟,侯府少夫人亲自出来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满口黄牙,“可是要替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还债?” 萧远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腰间佩刀与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恰好挡在那人放肆的目光前。 沈昭宁眉头紧蹙,这些人太过有恃无恐了。 他们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家弟欠了多少银子?”沈昭宁皱眉询问道。 “八千两!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那人抖了抖手中的借据,纸张发出哗啦声响。 “三日之内不还,我们就告到官府去!让全京城都知道,沈家的公子是个欠债不还的孬种!” 沈昭宁这才抬眸,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张借据。 沈昭宁指尖轻轻摩挲着借据边缘,忽然蹙起眉头:“这纸张“ 她将借据对着阳光细看,“用的是泾县特供的宣纸,去年冬月才进贡到京城的。” 她抬眸直视那汉子,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据我所知,吉祥赌坊平日用的都是劣等的竹纸。” 那汉子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赌坊…” “再者,”沈昭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 “家弟昨日出门时,带的可是这个钱囊?”她解开系带,倒出几枚铜钱和一块碎银。 “统共不到二十两银子。以吉祥赌坊的规矩,连进雅间的资格都没有,如何能借到八千两?” 刚刚沈昭宁晚出来几步,就是为了细细询问赌坊之事。 知道昨日沈淮序只带去了二十两银子,沈昭宁就知道,今日稳了。 沈淮序虽然对记忆有些模糊,但是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就带了那么点钱去。 他们太急着做局了,处处都是破绽。 沈明辉闻言伸手接过钱囊细看:“这确实是序儿平日用的…” 沈明辉脑子里思绪转了一圈,当下沉了脸,“故意给我儿子做局,你们竟敢还找上门来!” 两个大汉面上表情一慌,但能做这个活儿,两人也都是反应极快的。 其中一人色厉内荏道:“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我们手上要么还钱,要么……” 沈昭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要么什么?报官吗?” 沈昭宁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脸上勾出一抹笑,“别急,我已经帮你们报了。” 两个人顿时愣住,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们也没少干去富贵人家敲诈勒索的事,一直没被惩治,就是因为他们的主子会挑人。 那种在府中不受宠的庶子或者嫡次子,平日里去喝喝花酒,斗个蛐蛐,家里人对他们基本都丧失了信任。 他们再稍微做个不那么高明的局,找到家里去,为了此事不闹大了传出去,这些人家里一般会选择花钱消灾。 过后再狠狠地削这些人一顿,让他们不准再去惹是生非。 本来沈府也会和这些人家一样。 如果沈昭宁没在的话,在白氏左一言求情,右一语此事不能闹大中,沈明辉大概率会选择掏钱,然后对沈淮序大失所望。 甚至可能不管他,让他的腿自生自灭。 到沈昭宁偏偏来了,告诉父亲,这不是针对沈淮序,而是针对你。 有人在背后搞你,你可一定要查清楚。 沈昭宁又选择相信沈淮序,细细问了沈淮序情况,这拙劣的局,便不攻自破了。 两人想溜走,刚退后就撞在了带着人赶回来的萧远身上,退无可退。 萧远请来的人除了大理寺卿,还有萧砚辞。 萧砚辞朝着沈明辉拱手道:“沈大人,我听闻淮序受伤,特来探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张借据,“顺道,我朋友在查一桩伪造文书案。” 只见萧砚辞身侧的大理寺卿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巧了,今日大理寺刚查封吉祥赌坊,账册上可没有沈家公子的欠款记录,沈大人不必忧心。” 萧砚辞开口道:“更巧的是,今早有人报案,说永春堂失窃了一批醉仙散。” 他目光如电,直刺白氏,“而春杏的兄长,正是永济堂的伙计。” 春杏就是白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地位仅次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嬷嬷。 贴身伺候的人,某种程度上代表的就是她的主子。 第37章 将沈淮序带回侯府 白氏突然扑到沈明辉脚边,声泪俱下:“老爷明鉴!妾身待序儿如亲生,怎会害他?” 她颤抖的手指直指春杏,“定是这贱婢自作主张!” 春杏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地上,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夫人?!” 她突然挣扎起来,“明明是……是……” 春杏触及白氏警告的目光,想到主子的手段和她的家人,春杏住了嘴。 白氏对沈明辉继续哭诉,“老爷,这丫头平日就爱贪小便宜,定是收了赌坊的好处!” 沈明辉目光有所怀疑,盯着春杏沉声问道:“是什么?” 春杏抖了一下,咬咬牙,俯首在地:“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收了赌坊的好处,才偷了药堂乱人心智的药,偷偷下在了公子的水囊里。” 沈明辉心里一沉,春杏,认了。 “父亲!”沈昭宁趁机上前,“弟弟分明是被人陷害!如今证据确凿,还请父亲明鉴!” 沈明辉看看女儿,又看看面无人色的白氏,突然像老了十岁:“罢了…罢了…” 大理寺卿接过萧远递来的借据细看,突然冷笑:“这借据上的指印颜色鲜艳,分明是刚按上去的。”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两个赌坊打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敢伪造借据敲诈朝廷命官!” 那两人脸色煞白,为首的汉子慌忙辩解:“大人明鉴!我们只是跑腿的,这借据是赌坊管事给的…” “带下去!”大理寺卿一挥手,“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指使你们构陷沈公子!” 春杏被衙役拖走时,突然回头嘶喊:“夫人!还劳烦您,看在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帮我照拂我的家人!” 白氏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小贱蹄子,嚷什么嚷! 办事不力还好意思求她对她的家人手下留情,做梦! 沈明辉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氏,终究叹了口气。 他转向大理寺卿,“此事还请大人秉公办理。” “岳父大人。”萧砚辞忽然改了称呼,“淮序伤势不轻,侯府有太医常驻,不如让他随我们回去调养?” 沈昭宁心头一暖,感激地看了萧砚辞一眼。 她转向父亲,声音柔和却坚定:“父亲,就让女儿照顾弟弟。” 沈明辉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算是默许。 沈府门口。 大理寺卿王弘文带着歉意道:“永昌伯府的人我暂时不能动,吉祥赌坊也封不了多久,抱歉。” 萧砚辞拍了拍王弘文的肩膀,“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弘文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有些惊讶,“你的病?” 以前萧砚辞做这个动作对他来说轻如鸿毛,都感受不到他的力气,今日却觉得有些分量了。 萧砚辞掩唇咳嗽了两声,露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咳咳咳,这两天是好一些,也许,是回光返照。” 王弘文当场脸色大变。 嘴唇几度张合,却只吐出一句,“需要什么药材你跟我说,我帮你找,你知道的,就算我找不到,我也能从家里给你找来!”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太过肉麻,最后咬牙道:“你可别死我前头了!” 萧砚辞半死不活地点点头,“你放心,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嘛,我没那么早死。” 王弘文看了他片刻,眼泪都要出来了,在最后关头强行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等他走后萧砚辞才吭哧吭哧地笑了出来。 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怕那个狗耳朵听见。 一旁的萧临笑着摇了摇头,这王公子都跟主子多少年的交情了,怎么还不知道主子是什么德行。 一骗一个准。 等下次王弘文发现主子又骗他,估计要小发雷霆了。 …… 府内。 沈明辉不是傻的,能从毫无根基,母女双亡的读书人,走到如今的礼部侍郎,他不但不傻,还极为聪明。 今日的闹剧,真相就算还原不出来十成十,八成总有的。 对白氏的怀疑也不免升了起来,多了个心眼。 沈昭宁要带沈淮序去侯府养伤,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而且,以侯府的地位,沈昭宁若是有心,想必应该能请个太医给沈淮序看看。 到底是唯一的嫡子,再混账沈明辉也不希望他就这么废了。 何况今日之事…… 一阵香风袭来,白氏泪眼朦胧地拉住沈明辉的袖子,“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春杏那丫头的所作所为,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沈明辉脸上扯出一抹笑,拍了拍白氏的手,盯着她道:“你好好养胎,往后就待在主屋不要出去了。” 白氏的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撒泼的时候,乖觉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萧远将沈淮序背到马车上,碧桃简单收拾了些大公子的心爱之物,其余什么都没带。 沈淮序身边的小厮原想跟着去侯府,被沈昭宁严词拒绝了,让他丢下来看家。 实际上就是不想戴个眼睛去侯府。 沈昭宁最后和父亲告了个别,急着回去给沈淮序找大夫看腿伤,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上, 沈昭宁和萧砚辞坐在一边,对面是躺着的沈淮序。 沈淮序感觉浑身不自在,他都忘了有多久没跟沈昭宁呆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了。 自从养在白氏膝下,两人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到长大了更是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 现在突然要去侯府,想着有可能要跟沈昭宁朝夕相处,沈淮序就不自在极了。 沈昭宁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下次还敢去赌坊吗?” 沈淮序下意识的就想说爷怎么不敢,腿上的伤适时传来一阵刺痛,打断了沈淮序的叛逆。 第38章 感情嘛,慢慢培养就好了 沈淮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抬眼对上沈昭宁那双清冷的眸子,突然就泄了气:“不…不敢了…” 萧砚辞轻笑一声,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宫里御制的金疮药,先止疼。” 沈昭宁接过药瓶,指尖不经意碰到萧砚辞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 她迅速收回手,低头给沈淮序上药。 “嘶——阿姐轻点!”沈淮序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沈昭宁手上力道不减,声音却软了几分,“活该。”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沈淮序整个人往旁边歪去。 萧砚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幸亏没让他摔下来。 马车在侯府门前稳稳停下,萧远早已带着软轿候在门口。 沈昭宁看着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将沈淮序抬下马车,转头对萧砚辞道:“夫君,我想请个太医给淮序看看腿伤。” 萧砚辞微微颔首:“我这就去请父亲递帖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淮序惨白的脸色,“先把他安置在书房旁的厢房,那里清静,适合养伤。” 沈昭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指挥下人将沈淮序送往西跨院。 碧桃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刚从马车上取下来的药箱。 西跨院的厢房早已收拾妥当。 沈昭宁站在廊下,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地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 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萧远道:“去库房取些安神的熏香来,淮序最怕药味。” 屋内,沈淮序被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沈昭宁正在窗边吩咐什么,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这一幕让他恍惚想起小时候生病,沈昭宁也是这样守在他床前。 “阿姐”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沈昭宁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疼得厉害吗?世子已经去请太医了。“ 沈淮序摇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姐,白氏她”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砚辞带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陈太医到了。”萧砚辞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骨伤科的圣手。” 陈太医仔细检查了沈淮序的伤腿,眉头越皱越紧:“这伤不像是普通棍棒所致。” 他指着腿上一处青紫,“此处有锐器砸伤的痕迹,若非及时处理,怕是要落下病根。” 沈昭宁心头一紧:“能治好吗?” “所幸年轻,好生将养三个月,应当无碍。”陈太医从容不迫地写下药方。 又叮嘱道,“切记伤口不能沾水,每日换药两次。” 送走太医后,沈昭宁进屋跟沈淮序说话。 萧砚辞没有跟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把空间留给姐弟二人。 不过也没走远,就待在院子里。 沈昭宁替沈淮序掖了掖被角,询问道:“你刚刚想说白氏怎么了?” 沈昭宁微妙地察觉到了沈淮序的变化,以往沈淮序都会叫白氏母亲,在他面前也一样。 沈淮序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了。 沈昭宁看着弟弟倔强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不想说便不说。好好养伤,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 沈淮序抿着唇点点头。 “我去给你煎药。”沈昭宁起身,推门出去。 沈昭宁站在廊下出神。 萧砚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递上一盏热茶:“在想什么?” 沈昭宁摇了摇头,浅笑道:“多谢夫君今日相助。” 萧砚辞见她情绪不佳,安慰道:“沈公子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想自己扛着,也是常理。” 他顿了顿,“况且你们姐弟二人往日联系太少,有些生疏也是难免,感情这种东西急不来,他现在既然住在侯府,往后慢慢培养就是了。” 沈昭宁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嘴角的笑明显了些,开口道:“嗯,感情这种东西,慢慢培养就好了。”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沈昭宁已经潇洒地转身离去,给沈淮序煎药去了。 沈昭宁端着药碗回来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棂洒在沈淮序的床榻上。 她看见弟弟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该喝药了。”她轻声说道,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沈淮序回过神来,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阿姐,这药…” “必须喝。”沈昭宁不容拒绝地打断他。 却又在看到他苦着脸的样子时,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我让碧桃准备了蜜饯。” 沈淮序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立刻被苦得龇牙咧嘴。 沈昭宁适时递上一颗蜜枣,看着他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么…”沈淮序嘟囔着,却也在看到阿姐久违的笑容时,心头一暖。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萧砚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 沈昭宁应了一声,转头对沈淮序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沈淮序现在是病人,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所以是跟他们分开吃的。 走到门口,她听见沈淮序突然开口:“阿姐…” “嗯?”她回头。 沈淮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 沈昭宁失笑,恍然间觉得,这么多年,弟弟其实没变,还是那个追在她后面喊阿姐的小屁孩。 第39章 他学不会怎么跟阿姐好好说话了 沈淮序看着阖上的门,眼神缓缓阴沉下来。 半晌,靠在枕头上轻轻松了口气。 他终于逃离白氏的魔爪了。 尽管……这可能只是暂时的,等伤好了就得回去。 五岁他生母病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又怎会认贼做母。 小小的他也试过反抗,哭着喊着不要跟白氏,他要去找阿姐。 反抗的结果,是阿姐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白氏告诉他,他这样只会害死他阿姐。 白氏以为他这么小,肯定听不懂。 但是,他听懂了。 他明白,死亡就是诀别,像母亲跟他们一样,永不相见。 阿姐的生活用度一再被苛刻,明明是嫡女,冬日却连炭火都不够用,被冻得发起了高热。 阿姐差点死了。 从那以后,小小的沈淮序就没有再哭喊过要去找阿姐。 白氏是大人,白氏是沈府的当家主母,她能做的,太多了。 她想悄无声息地弄死阿姐,不用费吹灰之力。 弄死他可能有些困难,因为他是侯府唯一的嫡子。 在他想明白这点后,白氏再也没有孩子出生。 府里也没有。 白氏给爹爹的姨娘吃了东西,她们不能怀孕了,他看见了,于是他把那些东西偷偷给白氏吃了。 只要他一直是府里的嫡子,他就是特殊的,他就可以保护阿姐。 在他学会疏远阿姐,亲近白氏之后,阿姐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她们好像很热衷于看他跟阿姐反目,阿姐心碎神伤的模样。 每次他伤害阿姐后,她们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用来品味阿姐的痛苦,不再去找她麻烦。 于是他学会了和阿姐针锋相对,学会了对阿姐恶言相向。 痛苦,总比死了好。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好消息是,阿姐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出嫁,没有出什么意外,像母亲一样变成一块冷冰冰的木牌。 坏消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好像习惯和阿姐针锋相对了。 他学不会好好跟阿姐说话了。 上次阿姐回门,因为母亲的遗物,他们二人再次吵架。 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马上就会传到白氏耳朵里,很多话他不能说。 他想说,母亲的遗物没丢,被他忽悠春杏留下来了,就好好的放在库房。 他想说,他也只有他们的生母一个母亲。 可他通通都不能说,他说了一些混账话。 阿姐生气地走了。 他明明给白氏吃了药,可白氏或许格外得上天眷顾,她竟然怀孕了。 如果这件事被他先知道的话,那个胚胎不会有被父亲知晓的机会,他会在父亲发现前,想办法让它变成一滩血水。 可也许是那天阿姐在府中大闹一场,白氏被关进祠堂了,白氏昏迷了,白氏有孕这件事变得人尽皆知了。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那他就不能动手了。 真是可惜。 沈淮序想到这里遗憾地再次叹了口气。 他有好多话想跟阿姐说,可是他们之间横着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他们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于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跟阿姐说,说什么了。 沈淮序有些泄气。 罢了,再说,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有时间,有机会。 …… 沈昭宁那边,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沈昭宁纠结了一番,开口道:“今晚你回主屋睡,你睡书房这件事被弟弟知道了不好。” 萧砚辞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无人注意的地方,萧砚辞牙齿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眼冒金星。 夜色渐深,侯府主屋内烛火摇曳。 沈昭宁坐在梳妆台前,碧桃正为她卸下珠钗。 铜镜中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方才晚膳时,萧砚辞答应回主屋就寝后,她心里便莫名地紧张起来。 可明明她之前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把萧砚辞骗上床,那时候都不紧张,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沈昭宁有点搞不懂。 “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碧桃轻声道,“要现在沐浴吗?” 沈昭宁点点头,起身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她将整个人浸入水中,试图平复纷乱的思绪。 水声哗啦中,她听见外间房门开合的声音,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萧砚辞回来了。 沈昭宁没再继续泡,速战速决洗干净后就穿着寝衣出来了。 目光一扫,就看见萧砚辞找了个角落看书,如同老僧入定。 他反应这么自然,沈昭宁的心绪也莫名平复下来,坐到梳妆台前擦拭头发。 静谧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萧砚辞总觉得屋内缭绕着似有似无的女子馨香,勾得人心跳加速,体温升高。 萧砚辞觉得是蛊虫在作怪,闭上眼睛默念起了清心咒。 别问为什么蛊虫作怪要念清心咒。 问就是萧砚辞本人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时间,也许是一个时辰,沈昭宁那边先传来了动静。 萧砚辞瞬间不记得刚刚清心咒念到哪里了。 头发擦拭得差不多了,沈昭宁准备就寝。 晚上她不洗头,刚刚只是擦拭头发上沾到的水汽,所以很快就搞定了。 听说湿着头发睡觉以后会头疼,好不容易重来一世,沈昭宁对自己的身体看得很要紧,不想自己去试试是不是真的会头疼。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晚上洗了很难擦干,一般都是白日洗头,碧桃一边擦,一边晒太阳,这样干得快一些。 处理好头发上的水汽,又擦了一些护肤的瓶瓶罐罐之后,沈昭宁躺上了床。 偏头一看,萧砚辞还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没忍住开口道:“夫君睡觉,记得把烛火灭了。” 沈昭宁听见他跟平时一样冷冷地嗯了一声,放心地裹着被子陷入了梦乡。 至于萧砚辞,当然是灭烛火,上床睡觉了。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萧砚辞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 第40章 方毅就是方瀚文 这日。 沈昭宁去了偏院,看望宋锦玉。 宋锦玉来侯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基本都带着孩子待在偏院,偶尔会给沈昭宁送一些自己在小厨房做的吃食。 沈昭宁往往赞不绝口,每次都吃得眼睛放光。 这几日下来,胃口都被养刁了。 今天估摸着是该告诉宋锦玉真相了,于是来了偏院。 偏院靠近小厨房的位置,此刻宋锦玉正在小厨房忙活。 沈昭宁凑了过去,就见宋锦玉正在包着什么点心。 圆圆的,看起来很软糯,还有好几种颜色,把沈昭宁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沈昭宁眨巴着眼睛问,“宋姐姐在做什么呢?” 宋锦玉见是沈昭宁来了,不由得一笑,伸手递了一个做好的给她。“你尝尝,今天刚研究出来的,正准备一会给你送过去呢。” 圆圆的点心被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看起来精致小巧。 沈昭宁接过来就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外皮软糯有弹性,里面竟然还有内陷,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混合着水果的酸甜。 好吃极了! “宋姐姐,你手艺也太好了!我都想天天吃你做的东西了。”吃到美食,沈昭宁整个人的心情都开朗起来。 宋锦玉看她喜欢,顿时了露出了笑容,“好啊,你要是喜欢,这段日子我就每天都给你做,我正愁找到丈夫之前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 沈昭宁笑容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点心放下,拉着宋锦玉出了小厨房。 宋锦玉一脸迷茫,“怎么了?” “消息我打听到了。” 宋锦玉脸上瞬间露出喜色,跟着沈昭宁一起回了屋。 将门关上,沈昭宁看向正期待地看着她的宋锦玉。 宋锦玉看着沈昭宁,也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宋锦玉扣着手指,踟蹰了片刻,才敢开口问道:“昭宁帮我打听到我夫君现在的下落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拉她到桌边坐下,缓缓道:“打听到了,你夫君……过得很不错。” 沈昭宁不是只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说的,在来找宋锦玉之前,她还让萧远去查了方瀚文。 想查到小地方来的方毅或许很难,但是只要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从方瀚文往回追溯,就很简单了。 毕竟,人都有个来处,这是很难隐瞒的。 宋锦玉听到沈昭宁说她夫君过得很好,心里升起一丝喜意。 可还没等蔓延开来,她的理智就将这丝喜意按了下去,如果夫君这些年过得很好,为什么没有回去找她? 为什么他们会查不到丝毫踪迹? 宋锦玉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沈昭宁,等着她的下文。 沈昭宁见她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才接着道:“你夫君,也就是方毅,当年从你家里出来后一路进京赶考,最后高中探花。” 宋锦玉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 科举三年一次,三年才有一个探花,她夫君竟然中了! 可她心中的疑惑也更加浓烈了。 沈昭宁娓娓道来,“方毅到了京中无处落脚,被国子监祭酒收留,拜入他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后来他改名为方瀚文,参加会试和在外行走时也是这个名字,这就是你们一直找方毅没找到的原因。” “他高中探花的消息应该也是被刻意拦截了,你们离京城路途遥远,消息闭塞,所以才会对此一无所知。” 沈昭宁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国子监祭酒膝下唯有一女,年方二八,花容月貌,且没有定亲。” 宋锦玉脑子一片空白。 信息量太大,每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却有些听不懂了。 难怪,难怪父亲砸了这么多钱,让往来的商队帮忙打探名为方毅的考生消息,是死是活,可有上榜,一律打听不到。 难怪方毅这个人自从乡试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们还以为方毅进京赶考的途中,遇到了哪里的土匪或者野兽,已经遭了难。 家里人早就当他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家里突遭大难,又有歹人虎视眈眈,她也不会带着孩子找到京城。 她只是在当时没有办法了,怎么走都是绝路,才抱着渺茫的希望,带着孩子一路担惊受怕地来到这里。 可没想到,她视作浮木的夫君,拿着他们家给的大额盘缠,穿着她缝制的衣服,住进了另有美娇娘的家。 沈昭宁担忧地看着宋锦玉,可又不知道如何相劝。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宋锦玉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开口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沈昭宁欲言又止,看她这样子,终究无法放心地把她扔在这。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二人极为合拍,所以才会以姐妹相称,沈昭宁怕她想不开。 沈昭宁强硬地把宋锦玉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锦玉此刻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奈何沈昭宁铁了心要带她出去,力气极大。 一路将人带上马车,宋锦玉还是没什么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沈昭宁将她拉进一个嘈杂的茶馆,周边的交谈声听得人耳朵疼,宋锦玉才被迫回神。 沈昭宁没要雅间,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茶和几叠点心,叫来小二打探消息。 无关紧要的事杂七杂八问了些,就在宋锦玉忍不住想要起身离去的时候,沈昭宁开口了。 “那探花郎方瀚文的事你可知道?” 宋锦玉怔住,也不想走了,竖起了耳朵。 沈昭宁出手大方,那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消息,想再多得一些赏钱。 “那可是探花!小的当然知道!据说方探花面容俊朗,温润如玉,眉目间自带书卷清气,想也知道,能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肯定有一副好样貌!” 见沈昭宁淡笑着不说话,那伙计继续道:“当时方探花好像是被封了什么……哦!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呢!刚巧,前段日子听人说过方探花的消息,他近日升官了,已经是翰林院侍讲了,只知道是从五品官,具体是干嘛的……小的这就不知道了。” 小二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 京城虽然贵人多,消息多,但是像探花这样几年才出一个,还会带来榜下捉婿盛况的人,伙计们往往会多留意他们的消息。 沈昭宁看了一眼宋锦玉,隔着面纱,什么也看不清。 沈昭宁转头笑吟吟地问道:“那不知这位方探花可有婚配?我有一个妹妹待嫁家中,故来打探一下消息。” 宋锦玉的手一瞬间收紧了。 第41章 宋锦玉的选择 那小二愣了一下,没多犹豫,便一脸为难地回答了沈昭宁的话。 “这……恐怕不行。” 宋锦玉的眼神微弱地亮了一下。 沈昭宁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何不行?难道是方探花已经成亲了?” 那伙计这次一秒犹豫都没有,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是不是,方探花还没成婚呢,这坏人清誉的话可不敢乱说。” 宋锦玉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小二哎呦一声,赶紧上前收拾,宋锦玉下意识地想跟着一起捡,被小二拦了下来。 “您歇着,没事没事,一个杯子而已,等会两位夫人多给两文钱便是了。”伙计赔着笑脸。 迅速打扫干净,重新给宋锦玉倒了一杯茶,伙计才接着道:“虽说方探花还没成亲,但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跟祭酒大人的女儿估计婚事将近了。” 沈昭宁轻轻疑惑的“哦?”了一声。 那伙计马上解释道:“您不知道,方探花当年进京赶考,就是住在祭酒大人家中,方探花的院子现在就赁在祭酒大人家隔壁。” “祭酒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嫁出去,方探花是祭酒大人的关门子弟,相貌又好,这一来二去的……”伙计冲二人眨了眨眼。 “说起来上个月祭酒大人五十大寿,听闻方探花送了一株罕见的红珊瑚,宾客们都赞不绝口呢!大家夸祭酒大人找了个好女婿,方探花可没否认。” 一直没说话的宋锦玉突然开口问道:“红珊瑚?什么样的?” 那伙计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小的没见过,只在酒馆听人讨论了两句,说是有一人多高呢!” 沈昭宁注意到宋锦玉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怕她控制不住自己,丢下一锭银子带着宋锦玉快步离去。 临走前还听见那伙计嘀咕道:“升官发财娶老婆,这方探花全占了,真令人羡慕,人比人,气死人呐……” 到了马车上,宋锦玉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沈昭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良久,沈昭宁听见宋锦玉虚无的声音,“升官发财娶老婆,发的,是什么财?” 沈昭宁眉头蹙了一下,将她们两人的帷帽都取了下来,看着她道:“怎么回事?” 宋锦玉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声音破碎,几经哽咽才将事情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我…我真的不知道,但,红珊瑚向来稀少,更别提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是珍品中的珍品,而这样的珍品,我们家恰好有一株,几个月前……家中惨遭灭门,等我回去,家中库房已经失窃了,红珊瑚也不知所踪。” 沈昭宁浑身从头凉到脚,她握住宋锦玉的手,才发现她的手一点温度也没有。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如果是真的,那方瀚文,各该千刀万剐! 宋锦玉紧紧地回握住沈昭宁的手,整个人无措地蜷在一起,“我从河中救起他时,他才十五岁,我十二岁,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我们家给他请名师教导,锦衣玉食地哄他吃穿,及笄后他就成了我的夫君,朝夕相伴六年时间,我们一起孕育了浩儿。” “如今分开已有三年,现在,我却不知道我当年救他是对是错了……” 沈昭宁沉声道:“我们只能确定他负了你,至于别的,先不要声张,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现在你和孩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你最近不要出门了,在侯府安心住着。” 宋锦玉没应声,直起了身子,想到孩子,她的身体里仿佛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 宋锦玉朝着沈昭宁温柔一笑,“放心,我有分寸,不过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想自己查清楚。” 祭酒对国子监的监生有生杀夺予之权,几乎掌管着国子监的一切事宜。 当今朝堂上的官员,除了少数寒门科举考中的,大部分都出自国子监。 他们都算是祭酒的学生,其中的权利网盘根错节,她不想将沈昭宁牵扯进来。 她们不过一面之缘,沈昭宁却屡屡帮她,她已经受过足够多的恩惠了,不能再害了她。 沈昭宁看着宋锦玉,明白了她的想法,蹙眉道:“可你孤身一人,想查清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宋锦玉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没回答沈昭宁的话,而是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很好猜对不对,我父母希望我一辈子锦衣玉食,他们也做到了,在他们还在世时我什么苦都没吃过,我以前觉得,我比公主过得还快活。” “现在他们死了,很有可能是被我害死的,我如果不能查清楚这件事,让害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宋锦玉的声音轻如鸿毛,看着沈昭宁道:“我只求你帮我照看好浩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给你当牛做马。” 下一刻,在一个转角的地方她拿起帷帽,干脆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她动作极快,沈昭宁忙喊车夫停车。 掀帘往后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单薄而又决绝的背影。 沈昭宁动作僵住。 碧桃掀帘进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要追吗?” 沈昭宁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不追了,回府。” 沈昭宁脑子里乱乱的,一会想也不知道她伤到没有,她走的动作那么快,应该没有,还好刚刚的马车速度慢。 一会又想,她要做什么,会不会死? 如果她瞒着宋锦玉一辈子会怎么样? 或者她没有带宋锦玉来茶馆,那她就不会知道,她救的丈夫,有可能是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她手艺这么好,也许会在自己的帮助下开一家做吃食的店,带着儿子忙碌又幸福地过一辈子,大概还能遇到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 可转瞬,沈昭宁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是不对的,宋锦玉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至于知道这一切之后做什么选择,也应该是由她自己决定。 她现在选择查清真相复仇,作为朋友,自己应该支持她的选择。 沈昭宁闭上了眼,靠在车厢上不知在想什么。 第42章 兄友弟恭 侯府。 沈昭宁站在偏院前踟蹰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明浩。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一个小豆丁满脸高兴地跑了过来,“阿娘!我可以吃你做的点心吗?” 跑到近处,脑袋左右晃了晃都没看见她阿娘,他脸上的喜色就收敛了些。 有些腼腆地朝着沈昭宁拱手行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沈昭宁笑着应了一声,蹲下身平视着宋明浩,跟他解释道:“你阿娘要去办一些事,不方便带着浩儿,等过段日子你阿娘办完了事,就回来陪你了。” 宋明浩的小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不太能理解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要很久才能见到阿娘。 “阿娘要去做什么事,不能带着浩儿?浩儿很能吃苦的,少夫人能帮我跟阿娘说吗?我想跟她一起!”宋明浩期待地看着沈昭宁。 沈昭宁心里一酸,此次一别,他能不能再见到他阿娘就是未知数了。 面上沈昭宁温和地摇了摇头,揉揉宋明浩的头发,说道:“不可以哦,不过若是你用功读书,说不定你阿娘就早点回来了。” 宋明浩懵懂的点了点头,冲着沈昭宁展颜一笑。 沈昭宁温声询问道:“你阿娘这段日子不在,你搬去主院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宋明浩稍微纠结了一下,想到要一个人住在偏院,不由得打了个抖,重重点头,“好!” 沈昭宁带着他回了主屋,碧桃将他安排在了她和素荷的住处旁边。 两三岁的孩童,现在倒还不用担心男女大防。 宋明浩平日里很乖巧,之前就是一个人住的,搬到主屋后有少许的不习惯,很快也融入了进来。 素荷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可以起身行走了,就是动作仍有些不方便。 沈昭宁不让她干活,但她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最近在院子里安排粗使丫鬟们的工作,院子里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沈昭宁将宋明浩带回来之后就交给了素荷看着,她自己则是去了书房那边。 沈淮序还在床上躺着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估计得躺一段日子了。 萧砚辞在书房里办公,沈昭宁和沈淮序在屋里说话,门窗都是打开的。 沈昭宁端着药碗走进厢房,沈淮序正百无聊赖地扯着床帐上的流苏。 见她进来,别扭的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你怎么又来了?就这么闲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其实还挺希望沈昭宁来看他的。 沈昭宁能来,他很高兴。 好在沈昭宁没有跟他计较,若无其事地将药碗放在床头:“药凉了会更苦,趁热喝。” 沈淮序瞥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汁,嫌恶地皱眉:“难闻死了,不喝。” “随你。”沈昭宁淡淡道,“反正疼的是你自己。” 沈淮序一噎,瞪着她:“你——” 自从沈淮序脱离危险之后,她俩就恢复了这“兄友弟恭”的模样。 沈昭宁见他只瞪眼,不喝药,转身就要走。 沈淮序见她真的要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等等!” 沈昭宁回头看他。 沈淮序别别扭扭地抓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他强忍着没吐出来,却还是呛得咳嗽了几声。 沈昭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颗蜜饯递过去。 沈淮序盯着那颗蜜饯,想接又拉不下脸,最后硬邦邦地说:“……谁稀罕。” 说是这么说,爪子却口嫌体正直的伸出来拿走了蜜饯。 沈淮序捏着蜜饯,指尖微微发紧。 沈昭宁瞥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沈淮序见她真的要走,心里一慌,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袖子:“阿姐!” 沈昭宁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沈淮序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药太苦了,下次多放点糖。” 沈昭宁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 沈淮序松开她的袖子,别过脸去不看她,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想跟阿姐好好说话的。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昭宁若无其事的走出门,等离开了那个房间,沈昭宁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心里笑骂了一句,“这破小孩,都快别扭死了。” 沈淮序估计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但是沈昭宁看一眼就知道,沈淮序这状态跟在家里时完全不一样, 要说在家里像是只主动发起进攻的刺猬,现在顶多算是炸毛的猫咪。 沈昭宁敛了笑容,这说明他在沈府的日子同样过得很压抑。 之前沈昭宁也感觉得到,沈淮序虽然对她恶语相向,可她看得出来,往往这种时候沈淮序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快意,而是痛苦。 也正是知道这些,她才会对沈淮序多加忍让,不然就算是亲弟弟,沈昭宁也照削不误。 沈昭宁不知道他的想法和苦衷,沈淮序不会在沈府跟她谈心。 至于现在……慢慢来。 沈昭宁抬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竟然走到萧砚辞的书房门口了。 沈昭宁愣了一下,转身想走,门已经在她面前打开了,萧砚辞长身玉立的站在那,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昭宁脑子飞速转了一圈,脸上扬起一抹笑,“我来看看夫君累不累。” 萧砚辞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来了门,“不累,进来说。” 沈昭宁想走的脚步顿在了原地,转了个角度走进了书房。 第43章 家宴 沈昭宁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今日是你泡药浴的日子。” 萧砚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一会,沈昭宁看着萧砚辞的脸色,心中一动。 从沈淮序搬到侯府,萧砚辞就一直睡在主屋。 两人虽然每天同床共枕,但是交流并不多。 萧砚辞已经完成了第一个疗程的治疗,看上去已经跟最开始见他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外貌短期内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是不同的。 虽然是同样的静静站着,以往萧砚辞看上去是死气沉沉的,美则美矣,少了些生气。 沈昭宁心里有些欣慰。 上一是偶然得来的解药,虽然最后没能救她于水火,现在却救了萧砚辞的命。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宿命呢? 沈昭宁正出神间,忽听萧砚辞低声道:“对了,明日有家宴,你早上出门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沈昭宁愣了一下,“明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萧砚辞摇了摇头,“不是,就是父亲说我和二弟结婚后还没一起吃过饭,所以通知了一下大家。” 沈昭宁颔首表示明白了。 萧砚辞继续道:“父亲提前说了,如果你弟弟能去的话就一起去,若是还不能移动就等下次再聚也无妨。” “我已经回绝过父亲了,等你弟弟好点了再说。” 沈昭宁有些讶然,她还想着不太好回绝呢。 微微欠身福了一礼,“多谢夫君。” 萧砚辞淡淡嗯了一声。 事都说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沈昭宁便以准备明天的家宴为由走了。 倒也不是要她准备宴会,是作为新婚后第一次参加家宴,沈昭宁还需要准备一下着装和首饰。 不过这些倒也不麻烦,素荷现在能帮她参谋参谋。 用晚膳的时候萧砚辞就回来了,这次的药浴没有上次反应这么强烈,这是好事。 沈昭宁见此次顺利,也是松了口气。 …… 第二日傍晚。 沈昭宁身着玫色衣裙,梳了一个年轻妇人常见的发髻,发髻虽然简单,但发间的头饰做工精致。 整体看上去喜庆又不过分隆重。 收拾好自己,沈昭宁在院中等了一会,萧砚辞才从书房匆匆赶来。 沈昭宁抬眼一看,被吓了一跳。 萧砚辞面色比昨天苍白不少,沈昭宁差点以为蛊毒复发了。 走到近前,萧砚辞站稳身子,若无其事的道:“收拾好了吗?过去。” 沈昭宁眨了两下眼,听他声音无异,站在这也稳稳当当的,面色如常,便猜到了他这是不想半路自己的身体情况,在做戏。 虽说现在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看上去还是要比一开始那命不久矣的模样好多了。 沈昭宁努力把嘴角往下压了压,点了点头,跟着萧砚辞往外走。 一边走,沈昭宁还忍不住地一直往萧砚辞脸上看。 有点想请教他怎么画的妆容,看上去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也不卡粉,这是怎么做到的? 萧砚辞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啊,这么好的上妆技术,不用在她脸上可惜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人挖过来。 沈昭宁脑海中悄然浮现了新婚第二日的时候,她好像记得那天萧砚辞看上去气色很好。 沈昭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不会也是化的? 萧砚辞感到非常不自在,他感觉得到沈昭宁在盯着他的脸看,但是他又不好意思问。 一路上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又到了花厅。 靠近的时候隐隐约约就传出了欢笑声,听起来气氛还不错。 萧砚辞和沈昭宁一到,厅中短暂的寂静了一下就重新恢复了热闹,甚至还犹有胜之。 桌子被分成了两张。 一张是老侯爷,老夫人,武安侯和大夫人孟氏,二老爷和二夫人周氏,还有三老爷和三夫人林氏入席。 还有一张,则是给他们这些小辈准备的。 萧砚辞的堂弟堂妹们已经坐下了,还空着四个桌子,想必应该就是给萧砚辞和沈昭宁,还有萧景明和沈月柔留的。 萧砚辞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坐下。 他作为武安侯唯一的嫡子,就是这一桌小辈里面地位最高的,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忌讳。 沈昭宁也跟着坐在了旁边,萧砚辞身边的堂弟堂妹给两人问好。 萧砚辞受得坦然,沈昭宁自然也坐得气定神闲。 没过多久,萧景明和沈月柔就到了。 萧景明携着沈月柔踏入花厅时,原本热闹的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们身上扫过,又迅速移开,假装专注面前的茶点。 沈昭宁垂眸抿了口茶,余光却将萧景明的狼狈尽收眼底。 这位二少爷眼下青黑明显,嘴角紧绷,连行礼时都透着几分僵硬。 而沈月柔虽然妆容精致,但眼角微红,显然哭过。 “二弟来迟了。”萧砚辞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萧景明勉强扯出笑容:“大哥见谅,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他牵着沈月柔入座,只剩下两个空位了,最后沈月柔坐在了沈昭宁旁边。 结果萧景明坐下时时,衣袖不慎带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在沈月柔裙摆上,惹得她惊呼一声。 萧景明手忙脚乱地掏帕子,却摸了个空。 沈昭宁本着看热闹的心,随手递过去一个素白的帕子。 “不劳姐姐费心。”沈月柔咬着唇,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 第44章 沈氏功不可没 沈昭宁无所谓地将帕子收了回来,开口道:“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沈月柔咬了咬牙,抬头天真地看着沈昭宁,“姐姐是不想让我来吗?不然怎的一开口就问这样的话,你都来了,我为何不能来。” 沈昭宁只看着她微笑着道:“既然是家宴,我作为大房的孙媳,当然要来。” 沈月柔当即脸上的表情差点崩盘。 沈月柔指尖掐进掌心,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姐姐说的是,倒是我多心了。” 她低头整理被茶水打湿的裙摆,借着动作掩饰眼中的怨毒。 那素白帕子在她视线里晃来晃去,刺眼得很。 “说起来,”沈月柔突然抬头,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 “听说前几日姐姐去沈府大闹了一场?把父亲气得不轻呢。” 席间顿时一静。 几位堂妹互相交换着眼色,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沈昭宁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翡翠虾仁:“二妹消息倒是灵通。” 她将虾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待咽下后才道:“不过你说错了,我只是去取回母亲的遗物而已。” “那些破烂……”沈月柔脱口而出,又急忙改口,“我是说,那些旧物值得姐姐这般兴师动众?” “值得。”沈昭宁放下玉箸,目光如冰,“就像二妹值得为个男人,在新婚夜爬上姐夫的床一样值得。” “啪”的一声,沈月柔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你!” “柔儿!”萧景明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别中了她的计。” 主桌上,周氏频频往这边张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老侯爷重重咳嗽一声:“食不言寝不语,都安静用膳。” 沈昭宁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转头对萧砚辞轻声道:“夫君尝尝这个八宝鸭,炖得极烂,对身子好。” 萧砚辞配合地夹了一块,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吃完,才淡淡道:“不错。” 沈昭宁这时候才转向沈月柔道:“还有,若是不会打听消息,妹妹还不如不打听,我可没在在家里闹,只不过是弟弟遭人陷害,我去给他讨个公道罢了。” 沈昭宁仿佛这时才想起什么。“你不是说你把他当亲弟弟吗?他腿都被人打断了你竟然不知道?” 沈月柔眼眶微红,纤纤玉指轻轻绞着帕子。 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颤意:“姐姐这话可冤枉我了。” “我身子重,母亲不许我出门,连院里的丫鬟都不让多说话,生怕我劳神伤胎……” 她说着,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淮序弟弟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若早知道,定会求着母亲让我去看看的。” 萧景明立即升起了心疼,握住她的手,转头对沈昭宁道:“大嫂何必咄咄逼人?柔儿如今怀着身孕,本就容易疲累,这些琐事不知道也是常理。” 沈昭宁轻轻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弟说得是。只是……” 她眼波流转,看向沈月柔,“我记得二妹与淮序最是亲近,往日里他磕着碰着,二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如今腿都断了,二妹却……” 沈月柔身子微微一颤,泪珠终于滚落:“姐姐是在怪我吗?” 她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望向萧景明,“景明哥哥,我……” 萧景明当即心疼不已,连忙掏出自己的锦帕为她拭泪:“柔儿别哭,对孩子不好。” 他转头不悦地对沈昭宁道:“大嫂,柔儿如今身子重,还请你说话注意些分寸。” 老侯爷在主桌重重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继续用膳。 沈昭宁不再多言,只是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萧砚辞碗里:“夫君尝尝这个。” 萧砚辞没拒绝,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品尝起来。 沈月柔偷眼瞧着,心里又酸又涩。 当初她嫌弃萧砚辞病弱,如今见他气色渐好,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气度。 而萧景明却因为那件事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柔儿,吃些百合。”萧景明温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看着碗里雪白的百合,沈月柔勉强露出笑容:“谢谢景明哥哥。” 宴席过半,丫鬟们端上血燕羹。 沈月柔刚要接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打翻碗盏。 “怎么了?”萧景明关切地问。 沈月柔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反胃。” 她将燕窝推到一旁,“景明哥哥替我喝了,别浪费了。” 沈昭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看来周氏没少在饮食上做手脚,连沈月柔都学会防备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毕竟谁也不想挨长辈训斥。 是以那边只听到他们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所以没有出声说什么。 同桌的弟弟妹妹则是各个噤若寒蝉,恨不得把眼睛耳朵都捂起来,看不见这场交锋才好。 后面大家安静地用膳,没有再起什么争执。 饭后,两张桌子被并在了一起,老侯爷开始问起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主要还是冲着萧砚辞和沈昭宁去的。 老侯爷观察了一番箫砚辞,开口笑道:“我看砚辞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沈氏照顾你功不可没啊!” 萧砚辞微微欠身,声音清润如泉:“祖父说的是,多亏昭宁细心照料。” 沈昭宁闻言抿唇一笑,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温声道:“这都是孙媳分内之事。” 老侯爷满意地捋着胡须,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 忽而转向萧景明:“景明啊,你大哥身子渐好,你也要多上心,听说你近日闭门苦读,可有把握今科下场?” 第45章 老夫人催生 萧景明脊背一僵,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自从那桩丑事传开,他连府门都不敢出,哪还有脸参加科举? “孙儿……”他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沈月柔见状,连忙柔声解围:“景明哥哥近日确实用功,只是……” 她轻抚腹部,“我这身子不争气,总让他分心。” 二夫人周氏虽然看不上沈月柔,但这种时候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立刻笑着接话:“是啊父亲,景明一片赤诚,总惦记着柔儿的身子,要我说啊,功名哪有子嗣要紧?” 老侯爷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而且他看见沈月柔就烦,一看到她就想起他们将侯府众人耍得团团转的事。 如果不是萧景明几次央求,希望以后家宴可以带着沈月柔,沈月柔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席上一时有些尴尬,大夫人孟氏这时笑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我接了这一半的掌家权,确实也感受到了弟妹的辛苦,多亏了昭宁从旁协助,我才能适应。” 老侯爷闻言,脸色稍霁,捋着胡须点头道:“沈氏确实是个能干的。” 沈昭宁连忙起身行礼:“祖父谬赞了,孙媳不过是尽些本分。” 老夫人坐在上首,目光在沈昭宁平坦的腹部扫过,突然开口道:“砚辞身子渐好,你们也该考虑子嗣之事了。” 席间顿时一静。沈昭宁耳根微红,却仍保持着端庄姿态:“祖母说的是。” 萧砚辞轻咳一声,淡淡道:“孙儿身子尚未痊愈,此事不急。” “怎么不急?”老夫人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你今年都二十有一了!景明比你小两岁,如今都要当爹了!” 沈月柔闻言,下意识抚上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周氏见状,立刻帮腔:“母亲说得极是,砚辞身子弱,更该早些开枝散叶才是。若是”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若是有什么闪失,也好有个血脉延续。” 这话说得诛心,孟氏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却被沈昭宁轻轻按住了手。 “二婶多虑了。”沈昭宁笑意盈盈,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语气诚恳,“孙媳并非不愿为侯府开枝散叶,只是想着夫君身子要紧,若此时有孕,反倒让他操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为他着想,可女子以夫为天,传宗接代才是本分!” 萧砚辞忽然放下茶盏,瓷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祖母,此事是孙儿的意思。” 他声音不大,却让满座皆静:“孙儿如今每日服药,恐对子嗣有碍,待李大夫说可以了,再议不迟。” 老侯爷见气氛僵持,开口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说这些。” 他瞪了老夫人一眼,“孩子们自有分寸。”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分寸?我看是他们不懂事!” 老侯爷蹙眉,声音重了些,“差不多的了,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且沈氏说得对,孩子哪有砚辞的身体重要。” 老夫人这才悻悻住口,却仍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沈昭宁。 孟氏打圆场道:“母亲也是好心为砚辞着想,我们明白的,不过确实先给砚辞治病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宴席后半段,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沈昭宁垂眸用膳,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有嘲弄的,有同情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回院路上,月光清冷。 沈昭宁忽然开口:“夫君方才为何要替我解围?” 萧砚辞脚步未停:“你想多了。” “是吗?”沈昭宁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 “那夫君为何要说‘是孙儿的意思’?明明老夫人针对的是我。” 月光下,萧砚辞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不必承受这些。” 沈昭宁心头一暖,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明浩抱着个布老虎蹦了出来,眼睛笑眯眯的,“少爷,少夫人。” 沈昭宁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素荷从内室走出,无奈道:“他非要等小姐回来,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小姐。” 宋明浩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蚂蚱:“送给少夫人!我今日跟小厮学的!” 沈昭宁接过那歪歪扭扭的蚂蚱,心头一软:“谢谢浩儿。” 她摸摸孩子的头,“不过下次要按时睡觉,知道吗?” 宋明浩乖乖点头,又怯生生地看了眼萧砚辞:“少爷也有” 他从袖中掏出另一个更小的草编蝴蝶,“这个给少爷。” 萧砚辞怔了怔,接过那只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蝴蝶,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谢谢。” 待素荷带着孩子退下,沈昭宁看着手中草蚂蚱,忽然道:“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 萧砚辞把玩着草编蝴蝶的手一顿:“什么?” “没什么。” 沈昭宁将草蚂蚱放在妆台上,转身去铺床,“只是觉得浩儿很可爱。” 烛光下,萧砚辞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眸色渐深。 半晌,他才低声道:“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沈昭宁铺被的手微微一顿。 沈昭宁心头喜悦,看样子,她又距离圆房的目标近了一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耳尖悄悄红了。 第46章 宋锦玉敲登闻鼓 一夜无梦,第二天沈昭宁起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 沈昭宁眼皮子跳了几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仔细想了一圈,盘算着自己有没有遗忘什么事。 最后确认这段时日能做的事她都做完收尾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悄悄松了口气。 左右一个人待着有些心慌意乱,沈昭宁干脆起身去给孟氏请安。 之前答应过她会常去帮她看账本,处理庶务,最近也去过两次,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沈昭宁带着碧桃一路往孟氏的院子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了两个婢女在假山后谈话的声音。 本也没打算偷听,但听到事情有关沈月柔,沈昭宁就停了下来。 两个婢女闲话,其中一个道:“你听说没有?二房那位今早又传大夫了,这才多久,都叫了几次大夫了。” 另一个接着对方的话说,“怎么可能没听说,我猜会不会是胎像不稳啊?这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吗?” 假山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第一个婢女捂住了第二个婢女的嘴,“你不要命了!我们就是私下讨论两句,这话可不敢说。” 直到片刻后,那道声音才道:“不过应该没事?二爷看她跟看眼珠子似的,这要是……二爷还不得发疯?” “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算了,主家的事我们还是不讨论了,干活,今天要打整这么一大片花园,事多着呢。” 在两个婢女散开之前,沈昭宁就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了。 绣花鞋落在青石板地上几近无声,这两个婢女倒也没发现她们俩。 碧桃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小姐干嘛还要避着她们走?” 沈昭宁轻声答道:“在大家都知道我和沈月柔有矛盾的情况下,她们讨论这事我不好插手,别让她们看见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碧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大夫人孟氏院子里,孟氏一看见她就喜笑颜开了起来,像是抓到了救星。 牵住沈昭宁的手就不放了,生怕她跑了一般,“昭宁你快来,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嬷嬷给我讲过了,我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沈昭宁没有拂孟氏的意,更何况这些曾经处理过十几年的东西,现在重看一遍于她而言再轻松不过。 “母亲哪里不明白地说与儿媳,儿媳慢慢同你讲。”沈昭宁笑着坐在了孟氏身旁。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婆媳之间氛围融洽极了。 林嬷嬷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大夫人能跟沈氏相处得好,往后在这内宅能多个说话的人。 孟氏也看见了林嬷嬷,随口笑问道:“今天去集市有什么好玩的。” 沈昭宁顺着孟氏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林嬷嬷,也笑着点了点头。 林嬷嬷走了过来给孟氏捏肩,听她这么一说,林嬷嬷想了想便道:“还真有。” 孟氏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了,以往林嬷嬷可是看什么都说没意思。 林嬷嬷我没卖关子,开口道:“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会,咱们家老爷老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我估摸着应该就因为这事。” 沈昭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看了过来。 林嬷嬷接着道:“听闻今早有人敲登闻鼓,这鼓都多久没响过了,这次竟然在大朝会的时候被人敲响了。” 孟氏这下忍不住回过了头,好奇地看着林嬷嬷,“这次是什么冤案?” 林嬷嬷这次皱眉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她全家都被招赘进门的女婿雇人杀了,钱财也被洗劫一空,具体的还不知道呢,得撑过三十大板才会交由都察院初审。” 孟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惊讶之余还有些担忧,“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敲登闻鼓,想必是真事了,不知她能不能撑过这三十大板。” 沈昭宁心里咯噔一声,这听着,怎么这么像宋锦玉呢? 沈昭宁忙问道:“嬷嬷可知敲登闻鼓的人姓什么?” 林嬷嬷想了想,才道:“听人说姓宋。” 沈昭宁听到这坐不住了,起身道:“母亲,今日时候不早了,儿媳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孟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你跟这个人认识?” 沈昭宁纠结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选择说实话,“认识,她就是我前几日带回来的人,跟母亲报备过的。” 孟氏愣了一下,旋即拉着沈昭宁快步出了屋,“哎呀,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得赶紧去看看,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收了人钱财,她可就没有诉说冤屈的机会了。” 沈昭宁神色一凛,不敢耽搁,几人疾步出府去往午门外。 路上车夫已经够快了,可沈昭宁心急,没忍住催了好几次。 孟氏说完她才想起来,宋锦玉要状告的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得意门生,极有是他未来的女婿。 行刑的时候万一动点什么手段,宋锦玉哪里还有命下邢凳。 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孟氏带着沈昭宁快步走近,大喊了一声,“且慢!” 行刑已经开始了,沈昭宁走到近处才看见宋锦玉吐出的血,心下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这还没打几下,就已经将人打吐血了,可见方瀚文这是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随着孟氏声音落下,行刑的衙役动作一顿,往这边看来。 围观的有不少百姓,还有刚下朝的官员,武安侯就在这群官员之中。 见到自家夫人来了,愣了一下,几步迎了上去。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不得干扰他们行刑。”武安侯上前拉了拉孟氏。 孟氏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对,朝着行刑的衙役福了下身。 带着歉意和焦急解释道:“我乃怀化大将军之女,这是我收的义女,刚刚救人心切,一时冲动打扰了几位行刑,实在是抱歉,我这就退开。” 说罢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拉着沈昭宁退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武安侯也不好意思地朝着那几个衙役拱了拱手。 几个衙役赶紧回了一礼,嘴里说着没事没事。 等人退开,衙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看样子这人有些背景,不能把人打死了。 再动手时看着跟刚刚一模一样,廷仗被舞得虎虎生威,但打到宋锦玉身上痛感不知小了多少。 第47章 方瀚文现身狡辩 仗邢是很有讲究的,有的看着重,实则轻,一顿板子挨下来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有权有势又罪不至死的,一般用的都是这个打法。 也有看着没多重,可还没挨完刑,人就已经死了的。 不懂的平民百姓只会扼腕叹息,说这人身体真差,来不及等人给他主持公道人就死了。 刚刚他们被人打了招呼,务必让他们把这人留在邢凳上。 现在一个侯爷,一个手握实权的武将之女,这人就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可也不能太轻,不然那边说不过去。 打人也是门技术活,现在的仗手都是家传手艺,学不会其中的门道迟早丢命。 宋锦玉挨的那几下是实打实奔着要她命去的,还有一棍落在了她的脊椎骨上,要是沈昭宁晚来一会,估计她就撑不住了。 就算后面轻了不少,宋锦玉的意识也不可避免地模糊了起来。 但,她必须要撑住! 她看见了,昭宁来帮她了, 她得争点气,不能让父母死不瞑目,不能让昭宁失望! 随着眼泪夺眶而出,宋锦玉的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丝丝微弱的力量,意识清明了不少。 凭借着心里的执念,在仗手高喝一声行刑完毕后,宋锦玉的意识尚且清醒。 沈昭宁每看着粗粗的廷仗落下一次,心就沉上一分,等终于打完了,才冲了上去。 宋锦玉背后的衣服都被血水染红了,趁人不注意,沈昭宁往宋锦玉的嘴里塞了一颗药。 这是她这段日子找人做的。 一顿刑罚挨下来,宋锦玉体内肯定有内伤,吃了这药起码可以缓解一些。 宋锦玉没多问,艰难的将药吞下。 都察院的人已经来了,要将人带到登闻鼓院审理,到这一步其他人就不能跟着了。 也不允许百姓围观,避免舆论扩散。 但沈昭宁跟着孟氏,算是官员家属,通过申请可以去观看审理过程。 登闻鼓院内,肃穆庄严。 沈昭宁扶着孟氏坐在旁听席上,目光担忧地看着堂下奄奄一息的宋锦玉。 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宋锦玉强撑着从担架上爬起,正要开口,忽听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着儒衫、面容俊秀的男子快步走入,正是方瀚文。 他身后跟着国子监祭酒郑大人,二人神色凝重,却不见慌乱。 方瀚文一进大堂,便跪在宋锦玉身旁,满脸痛惜:“锦玉!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锦玉瞳孔骤缩,浑身颤抖。 想要说话,却因伤势过重,见到方瀚文情绪激动,呛咳了几声,无法说出话来。 方瀚文转向周大人,起身拱手,满脸痛惜:“周大人,此女乃学生发妻,这几年学生遍寻不得,没想到她竟跑来击鼓鸣冤” 宋锦玉挣扎着摇头,眼中满是愤怒,咳得更厉害了,嘴中有血迹流出。 方瀚文见状,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 膝行几步上前,伸手想要搀扶宋锦玉:“锦玉,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他转头对周大人恳切道:“大人,内子恐怕遭逢大变,神志不清,学生恳请大人开恩,让臣带她回去医治。” 宋锦玉剧烈挣扎,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不是他他杀了” 方瀚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换上温柔神色,轻轻按住宋锦玉的肩膀:“锦玉,别闹了。” “我知道你恨我没能及时将你接到京中,可你也不能胡乱敲登闻鼓啊!”说着,竟还挤出几滴眼泪。 郑祭酒适时上前,拱手道:“周大人,此事必有隐情,依下官看,不如先让他带夫人回去医治,待她神智清明再问话不迟。” 周大人皱眉审视着堂下众人,一时沉吟未决。 旁听席上,沈昭宁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行礼道:“大人容禀。” “民妇与宋姑娘相识,深知她性情坚毅,绝非疯癫之人,她既敢冒死击鼓,必有天大冤情,还望大人明察!” 方瀚文闻言,立刻转向沈昭宁,深深一揖:“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内子自小便会将梦境当做现实,你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神志不清也正常。” 他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宋锦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将呛住自己的血沫吐了出来。 强撑着精神开口道:“民女宋锦玉,状告翰林院侍讲方瀚文,谋财害命,杀害我宋家满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方瀚文脸色骤变,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锦玉,一副极为受伤的样子:“夫人!你怎可这般冤枉我!” 周大人皱眉,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一拍惊堂木,沉声问道:“方瀚文,她告你谋害宋家满门,可有此事?” 方瀚文面露悲戚:“绝无此事!” 他转向宋锦玉,眼中含泪,“锦玉,我竟不知岳父岳母已然离世了,怪我没有及时赶回去,可你不能如此信口雌黄啊!” 宋锦玉死死盯着他,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旁听席上,沈昭宁蹙紧眉头,看着方瀚文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这方瀚文竟如此狡猾,先发制人,以\"夫妻情深\"掩盖罪行! 周大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宋氏,你可有实证?” 第48章 破绽太多了 宋锦玉强忍剧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笺:“大人,这红珊瑚,乃我宋家祖传之物……” 她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三月十六……方瀚文将它……当众献给郑大人……”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骚动起来。 几位旁听的官员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那不是郑大人五十大寿时……” “对对对,我记得!”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突然拍案而起,“当日方瀚文献上红珊瑚,说是家传珍宝,郑大人还夸他孝心可嘉!” 另一位官员也恍然大悟:“难怪!我当时还疑心过,他一个才入职的小官,又没有家族背景,哪里来的这种珍品。” 郑祭酒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猛地转向方瀚文,厉声喝道:“方瀚文!你当日不是说此物是你祖上所传吗?” 方瀚文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学、学生……” “好一个‘孝心可嘉’!”刑部侍郎王大人冷笑。 “原来是用岳家的血染红的孝心!” 堂下议论声越来越大: “难怪这些年从没听他提过家眷……” “我记得郑大人还总夸他,言语中对他颇为看重,这两年可没少帮他铺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方瀚文是他私生子呢……” “郑大人不是有意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吗?” 郑祭酒被这些议论刺得面红耳赤,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向方瀚文:“畜生!本官竟被你蒙蔽至今!” 他转向周大人拱手:“下官一时不察,险些被这恶徒蒙蔽,还请大人从严处置!” 沈昭宁冷笑——这郑祭酒倒是撇得干净! 茶盏在方瀚文额角砸出一道血痕。 他顾不得擦拭,心思急转,盯着宋锦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早知道她真能一路找到京城,方瀚文绝对不会在失去她的踪迹后放弃寻找她。 甚至,早知道,早知道…… 明明他离自己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该死的! 宋锦玉看着方瀚文的眼神,心里泛起尖锐的疼来,这个曾经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此刻看上去是这么的陌生。 权势果真就这么重要,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品性吗? 是曾经的那个少年死了,还是他一直在伪装,只是之前伪装得太好了,骗过了所有人? 宋锦玉想不明白。 宋锦玉强撑着抬起头,声音虚弱却坚定:“大人,民女虽无物证,但方瀚文必定私藏了我宋家财物。恳请大人搜查他的住所,真相自会大白。” 方瀚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大人明鉴!本官清清白白,岂会私藏他人财物?这疯妇分明是血口喷人!” 周大人沉吟片刻,拍案道:“来人!即刻搜查方瀚文住所!” “且慢!”郑祭酒突然出声阻拦,“周大人,仅凭一个疯妇的臆测就搜查朝廷命官住所,未免太过草率!” 想到方瀚文送给他的不少东西,恐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宋家的东西。 要是到时候查出来账不对……郑祭酒怕牵扯到自己。 沈昭宁适时插话:“大人,民女愿意替她担保,若搜不出证据,甘愿受罚!”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仍强作镇定:“大人若要搜查,下官自当配合。只是我近日搬家,许多物品尚未整理” “无妨。” 周大人打断他的话,“此事可以交由大理寺卿审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中找出线索。” 周大人沉吟片刻,沉声道:“方瀚文,本官有几处疑问需你解释。” “其一,宋氏既是你发妻,为何三年来从不接回京城?” 这些都是宋锦玉在敲登闻鼓时说的,丈夫方毅改名方瀚文,在进京赶考后不知所踪。 几个月前家中突遭横祸,家人和上百仆从惨死,凶手不知所踪。 于是她进京寻夫,意外发现失踪的丈夫就是杀害家人的凶手。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回大人,下官……下官一直派人寻找,只是” “一派胡言!” 宋锦玉突然抬头,眼中含泪,“民女家从未搬家,相反,三年来我宋家寻遍江南各府县,每到一处都留下寻人告示,从未收到你的消息,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查证!” 周大人闻言立即命人去取各地告示存档。 不过这些东西需要从当地调取,只有当地有备份,所以一时半会肯定得不到结果。 周大人继续问道:“其二,你既名方瀚文,为何宋氏称你曾用名‘方毅’?” 方瀚文脸色骤变:“这” 宋锦玉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纸婚书,上面还沾染了她的血迹:“大人请看,这是当年婚书上他的名字。” 方瀚文目光触及婚书,失神了片刻。 周大人仔细查验后,厉声喝问:“方瀚文,你为何改名?” “下官”方瀚文瞬间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只是觉得现在的名更雅致” “荒谬!”一位年长官员拍案而起,“改名需经官府备案,你何时办理的?” 郑祭酒闻言,脸色越发难看。 这东西,当然是他收方瀚文为关门弟子时替他办理的! 结果现在变成了给自己挖的坑! 周大人冷笑:“方瀚文,你还有何话说?” 方瀚文嘴唇嗫嚅了几下,哑口无言。 很多事只要做过,想要抹去这些痕迹,难如登天。 他露出的破绽已经太多了。 第49章 收押刑部 见方瀚文哑口无言,众人已经在心里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猜出来了。 能身居高位的,别管是寒门举子还是受家族蒙荫,又哪里有蠢材。 方瀚文一面改名,拦截消息,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抛妻弃子三年。 另一面,则是在京城中混得风生水起,立单身男青年人设,当上了祭酒大人的关门弟子和准女婿。 自古以来上岸先斩意中人的事就不少,大家对视一眼,真相如何,心里自有定论。 周大人嫌恶地蹙眉,转向身侧的两位:“签署抄家文牒。” 此次宋锦玉敲登闻鼓,案件交由三司审理。 周大人是都察院的人,也是此次的主审官,另有刑部尚书俞浩然和大理寺卿王弘文陪同。 事情进展到这里,虽然还没有拿到实证,但对于案件的真相,几个老油条也是心知肚明了。 故,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一起签署了抄家文牒。 方瀚文虽然只是个小官,现在种种迹象也表明他就是杀害宋家满门的凶手,但办案流程还是需要正常走。 抄家需要本案审理人签署文牒后送往皇宫,由皇帝批准才能行动。 无正式文书擅自查抄属“擅权”重罪。 周大人看向王弘文道:“王大人,等抄家文牒批准下来,还劳烦你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一趟,查抄方家,看看他们家到底有没有宋家的财务。” 王弘文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周大人又看向国子监祭酒,“郑大人,根据宋氏的供词,方瀚文送你那株红珊瑚应该也是他杀人越货的赃物之一,这些年你跟方瀚文来往甚密,希望你能配合搜查。” 郑瑞阳拳头攥得死紧,面上表情控制得还算得体,皮笑肉不笑道:“若是只因我跟他的私交,便要搜查我家,那往后若是再有国子监出来的官员犯事,岂不是都要来我家看看?” “老夫颜面何存?” 郑瑞阳气势凌人,一步也不肯退。 周大人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先妥协了,“既然郑大人不愿配合,那便罢了,但那红珊瑚还希望郑大人取来。” 周大人先做了退步,郑瑞阳也不是那等非要硬刚到底的石头,表情松缓下来。 “这是肯定的,搜查不行,但是跟方瀚文有关的事你们尽管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此前……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郑瑞阳将这事满口答应了下来,顺便又把自己跟方瀚文的关系撇清。 郑瑞阳想摆脱方瀚文,方瀚文可不会允许。 方瀚文眼神阴沉,想说点什么,可想到了现在只有郑瑞阳能救他了,他又把那些话憋了回去。 案件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其他的要等王弘文拿到批准抄家的文书,找到具体的证据再审。 周大人一拍惊堂木,“先将嫌疑人方某收押刑部,容后再审!” 方瀚文被两名衙役架着双臂往外拖,他挣扎着回头,眼中满是哀求:“郑大人!学生冤枉啊!您最了解学生的为人” 郑瑞阳别过脸去,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方瀚文见状,声音更加凄厉“郑大人!你可想好了” “堵上他的嘴!”郑瑞阳突然厉声喝道。 “公堂之上岂容嫌犯喧哗!” 衙役立刻用布条勒住方瀚文的嘴。 在被拖出大堂的最后一刻,方瀚文死死盯着郑瑞阳,眼中既有威胁,又有哀求。 直到确定郑瑞阳看懂了他的意思,才停止了挣扎,被衙役拖了下去。 堂内一时寂静。 王弘文冷眼看着这一幕,轻声道:“郑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嫌疑人话还没说完呢。” 郑瑞阳强作镇定:“本官只是看不惯有人在公堂上撒泼。” “是吗?”王弘文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下官倒觉得,嫌疑人似乎有话要对郑大人说。” 郑瑞阳顿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身躯佝偻下去,活像突然老了几岁,“他毕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他这反应,其余人倒是不好再追究了。 周大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郑瑞阳一眼,转向王弘文:“王大人,抄家之事就拜托你了,记住,要查得仔细些。” 王弘文会意:“下官明白。” 退堂后,宋锦玉虚弱地靠在沈昭宁肩上,眼中泪光闪烁:“昭宁,我” “别说话,”沈昭宁轻拍她的手,“先回去养伤,王大人会派人盯着,不会让方瀚文有机会做手脚。” 宋锦玉眼含泪光,点了点头,事情到这,她该说的都说了,方瀚文也被压了下去。 心里顿时一松,瞬间失去了意识。 孟氏赶忙让嬷嬷和碧桃一起,将宋锦玉转移到了马车上, 案情进展到这,已经可以确定宋锦玉没有诬告。 既然确有冤情,她就不必待在刑部,可以回家,只需要确保随传随到便可。 沈昭宁轻轻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回府慢些,宋姑娘受不得颠簸。” 孟氏取出随身携带的参片,递给沈昭宁:“让她含着,能补些元气。”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街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沈昭宁看着孟氏,眼含愧疚,“此次怕是给侯府惹麻烦了。” 孟氏轻轻拍了一下沈昭宁的头,“说什么傻话呢,能有多大的麻烦,那方瀚文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沈昭宁沉默不语,方瀚文也许不足为道,但他后面还有个国子监祭酒郑瑞阳。 这三年他把方瀚文当继承人培养,利益纠葛颇深,今天表面上看他是放弃方瀚文了,实际上他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武安侯也在马车里,这会突然开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郑祭酒的事你不必忧心,这个节骨眼上,量他也不敢做什么。” 孟氏赞赏地看了一眼武安侯,“算你说了点人话。” 转头拉着沈昭宁道:“无妨,朝堂上的事,有他们顶着呢。” 沈昭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点了点头。 回到侯府,早已候着的李大夫立即为宋锦玉诊治。 沈昭宁和孟氏在外间等候,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进出,端出一盆盆血水。 孟氏拉着沈昭宁坐下:“你也累了一天,歇会儿。” 沈昭宁摇摇头:“母亲先去休息,我守着锦玉。” 孟氏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说着,示意丫鬟端来热茶,“好歹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昭宁不想让孟氏担心,端起茶一饮而尽,心思还是放在屋内。 宋锦玉这次伤得可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害。 第50章 宋明浩想见母亲 “这孩子,真是遭了大罪。”孟氏叹了口气,也为宋锦玉感到担忧。 “那三十廷杖,寻常男子都受不住,虽然有我们施压,但她竟能撑到审完” 沈昭宁凝视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说到这,就连孟氏都忍不住咬牙,“那姓方的简直不是东西!” 沈昭宁的神色冷沉,“他会受到应有的制裁的,跑不了。” 正说着,李大夫从内室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沈昭宁和孟氏拱手道:“夫人,少夫人,宋姑娘的伤势虽重,但性命无碍。” 沈昭宁急忙问道:“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李大夫沉吟片刻:“脊背上的伤需好生调养,若是养得好,倒也无妨。只是…” 他压低声音,“姑娘受了内伤,往后怕是受不得寒,每逢阴雨天,腰背处会疼痛难忍。” 孟氏闻言叹息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沈昭宁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可有缓解之法?” “老朽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可减轻症状,若是将养得好,说不定能痊愈。” 李大夫说着,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静养,至少三个月内不可劳累。” 送走大夫后,沈昭宁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 沈昭宁小心地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冷汗。 宋锦玉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醒了?”沈昭宁坐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可还疼得厉害?” 宋锦玉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比起全家被屠,这点疼算什么。” 孟氏端着药碗进来:“好孩子,先把药喝了。” 宋锦玉想要起身行礼,被孟氏按住:“别动!李大夫说了,你这伤最忌乱动。” 沈昭宁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宋锦玉喝药。 药苦的宋锦玉直皱眉,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喝完了。 “苦?”孟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尝尝这个。” 宋锦玉打开一看,是几颗蜜饯,眼眶当即一热:“多谢夫人” 以前母亲还在时,她不肯吃药,母亲也会拿出蜜饯哄她。 可因为她识人不清,母亲已经被她害死了。 她再也吃不到母亲给她的糖了。 “傻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孟氏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你既与昭宁交好,便如同我的女儿一般。” 沈昭宁看着宋锦玉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道:“可是担心案子?” 宋锦玉点点头:“方瀚文狡猾多端,我怕…” “放心。”沈昭宁握住她的手 “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了。王大人也拿到了抄家文书,很快就会去方府搜查。” 宋锦玉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昭宁,浩儿这两日可还乖巧?没给你们添麻烦?” 沈昭宁温柔地笑了笑:“浩儿懂事得很,这几日跟着素荷学认字,已经能写自己的名字了。” 宋锦玉眼中泛起泪光,既欣慰又愧疚:“那就好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沈昭宁轻轻按住她的手:“你先安心养伤!浩儿那边,我会告诉他你出远门办事去了。” 她顿了顿,“等你好些了,再见他不迟。” 孟氏体贴地接话:“是啊,孩子还小,见着你这一身伤,怕是要吓坏了。” 宋锦玉感激地点点头:“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她犹豫片刻,又问道:“那他有没有问起我?” “怎么没问?” 沈昭宁眼中带着笑意,“每日睡前都要问一遍‘阿娘什么时候回来’,素荷说你给她做了新衣裳,他天天抱着那件小袄睡觉呢。” 宋锦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擦了擦:“是我不好让他这么小就” “别这么说。”沈昭宁递过帕子。 “等这事了结了,你们母子就能团聚,到时候你想带他回江南也好,留在京城也罢,都有我们帮衬着。”沈昭宁笑着安慰道。 宋锦玉再也忍不住,伏在沈昭宁肩头痛哭起来。 这三年来积压的委屈、痛苦,终于在此刻宣泄而出。 孟氏悄悄退到一旁,给她们留出空间。 窗外的桂花被风吹落几瓣,飘进窗来,落在宋锦玉散开的发间,像是上天给予的一丝温柔抚慰。 正说着,碧桃轻轻敲门进来:“小姐,浩儿闹着要见宋姑娘,素荷姐姐实在哄不住了…” 沈昭宁心中一惊,宋锦玉现在的样子可不能见宋明浩。 这几天宋明浩都很乖,没吵着要找娘亲,今天这么反常,也许是因为母子连心,宋锦玉有危险,宋明浩才会坐立难安。 宋锦玉闻言,慌乱地擦了擦眼泪:“我这副样子…” 沈昭宁想了想:”不如这样,把门窗关上,让浩儿在窗外跟你说几句话?” 孟氏赞同道:“这主意好。孩子听见娘亲的声音,也能安心些。” 宋锦玉感激地点点头,碧桃连忙将门窗关好,再去通知素荷带宋明浩过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孩童清脆的呼唤:“阿娘!阿娘你在里面吗?” 宋锦玉强忍泪水,声音尽量平稳:“浩儿,阿娘在这儿呢。” 沈昭宁在门外拦住了宋明浩,摸摸他的头,笑着道:“浩儿,你母亲在屋里有重要的事,我们就隔着窗户说话好不好?” 宋明浩纠结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母亲有要事,那他就不进去了,在窗外能跟母亲说几句话就好。 沈昭宁猜得不错,宋明浩今天确实感觉一阵阵的心慌,特别有一阵,他感觉心跳得特别急。 宋明浩莫名害怕,非常地想见母亲,所以才控制不住闹了起来。 宋明浩奶声奶气地问道:“阿娘什么时候回家啊?浩儿想你了!” “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宋锦玉捂着嘴,生怕孩子听出哭音,“浩儿要乖乖听素荷姑姑的话,知道吗?” “嗯!浩儿可乖了!” 孩子的声音充满骄傲,“我学会写名字了,等阿娘回来,我写给你看!” 屏风这边,宋锦玉已是泪流满面。 沈昭宁轻轻揽住宋明浩的肩膀,柔声道:“浩儿,你阿娘还有事要忙,你先跟素荷姑姑回去,好不好?” 待孩子的脚步声远去,宋锦玉终于崩溃大哭:“我的浩儿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沈昭宁进屋,和孟氏一左一右地陪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有些伤痛,需要眼泪来冲刷,而有些治愈,需要时间来成全。 窗外,暮色渐沉,侯府各处点起了灯。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但至少,黎明终将到来。 第51章 懂事的孩子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洒入室内。 孟氏今日也和沈昭宁一起,来了宋锦玉屋中,陪她说说话。 孟氏对宋锦玉是很怜惜的,同时也有几分欣赏。 有冤情的人不少,可敢于敲登闻鼓的没几个。 沈昭宁正为宋锦玉换药,碧桃匆匆进来禀报:“小姐,大理寺来人了!” 沈昭宁手上动作未停:“可是王大人?” “是王大人的亲随。”碧桃递上一封信笺,“说是案情有了重大进展。” 宋锦玉闻言,身子不自觉地想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昭宁连忙按住她:“别急,我先看看。” 信笺展开,沈昭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郑瑞阳将那株红珊瑚交出来了!经过辨认,底座确实刻着‘宋氏传家’四个小字,与宋伯父留下的记载完全吻合。” 宋锦玉眼中泪光闪动:“那” “不仅如此,”沈昭宁继续道,“抄家文牒已经批下来了,王大人今日就会带人去搜查方府。” 孟氏端着早膳进来,闻言笑道:“这可真是好消息!来,先吃点东西,养足精神。” 宋锦玉摇摇头,心思沉重:“夫人,我吃不下” “胡闹!” 孟氏板起脸,“李大夫说了,你这伤最需要营养,若是不好好用膳,药效都要打折扣。” 沈昭宁接过粥碗:“母亲说的是,宋姐姐多少用些,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消息传来。” 宋锦玉闻言,端过粥碗自己吃了起来。 昭宁说得有道理,她要撑住,她不仅要替父亲母亲讨回公道,还有浩儿等着她痊愈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病人需要多加休息,沈昭宁就带着孟氏出来了。 沈昭宁和孟氏刚走出房门,转过回廊,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廊下。 宋明浩抱着膝盖,小脸皱成一团,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浩儿?”沈昭宁连忙上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素荷姑姑呢?” 宋明浩站起身,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我我让素荷姑姑去给我拿纸笔了。” 他犹豫了一下,仰起脸问道:“昭宁姨姨,我娘是不是生病了?” 沈昭宁心头一跳,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怎么会这么想?你娘不是出远门了吗?” 宋明浩抿了抿嘴,眼眶突然红了:“我闻见药味了,好浓好浓的药味…” 他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我鼻子可灵了,以前娘亲生病喝药,就是这个味道。” 孟氏和沈昭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 这孩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敏锐。 宋明浩见她们不说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我、我不会闹的…就是想问问…娘亲是不是很疼…”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昨天听见娘亲哭了…” 沈昭宁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浩儿真聪明,你娘确实受了风寒,不过大夫说很快就会好的,她不想传染给你,所以才瞒着你,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宋明浩点点头,急切地问。 又马上摇头,“就一眼!我保证不吵她休息!” 孟氏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娘现在需要静养,等她好些了,第一个就来看你,好不好?” 宋明浩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那那能把这个给娘亲吗?”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已经有些化了的饴糖,“这是昨天素荷姑姑给我的,我没吃,留给娘,娘亲喝药最怕苦了…” 沈昭宁鼻子一酸,接过那包还带着孩子体温的糖块:“浩儿真懂事,姨姨一定帮你带到。” 宋明浩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告诉娘亲别担心我,我每天都好好吃饭,还学会了写‘玉’字呢!” 他伸出小手指,“姨姨跟我拉钩,等娘亲好了,我要第一个去看她,写给她看!” 沈昭宁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心里软成一片:“好,拉钩。” 沈昭宁牵着宋明浩的小手往主院走去,孩子的手心温热柔软,像握着一团小小的暖阳。 “浩儿今天想吃什么点心?”沈昭宁柔声问道,“厨房新做了桂花糕。” 宋明浩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是…娘亲说不能贪嘴…” 孟氏在一旁笑道:“偶尔吃一块不妨事,你娘要是怪罪,就说是我这个老婆子非要你吃的。” 孩子这才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谢谢夫人!” 回到主院,碧桃已经备好了茶点。 宋明浩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凳上,小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 沈昭宁注意到他时不时偷瞄桌上的点心,却始终没有伸手。 “来,尝尝看。”沈昭宁将桂花糕推到他面前,“你娘不在,姨姨替她看着你吃。” 宋明浩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先掰下一小角放进嘴里,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好甜!” 孟氏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慢些吃,都是你的。” 孩子却摇摇头,将剩下的糕点仔细包好:“我想…想留给娘亲…” 沈昭宁心头一暖,轻声道:“厨房还有很多,这块你先吃,一会儿再给你娘包新的,好不好?” 宋明浩这才开心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昭宁姨姨,我昨天背了《三字经》,素荷姑姑夸我背得好!” “真的?”沈昭宁惊喜道,“能背给姨姨听听吗?” 宋明浩放下糕点,端正坐好,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背到一半,他支支吾吾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后面…后面我忘了…” 沈昭宁正要安慰,却见萧砚辞从门外进来,接道:“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第52章 王弘文到访 宋明浩睁大眼睛看着萧砚辞,有些怯生生地问:“大少爷也会背?” 萧砚辞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在小孩面前蹲下身:“不仅会背,还会写,想学吗?” 宋明浩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想!” “那好。”萧砚辞在屋里转了一圈,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块质量上乘的墨锭, “这是松烟墨,送给你,等你把《三字经》都背会了,我就教你写字。” 宋明浩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大少爷!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下一刻,他的头上就挨了一个暴栗。 萧砚辞故意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你叫少夫人姨姨,叫我就是大少爷,我送你墨锭,你就这么报答我?” 聪明懂事的孩子,萧砚辞还是挺喜欢的,这才起了几分逗孩子的心思。 宋明浩捂着头,懵懵懂懂地开口问道:“那不叫大少爷,要叫什么?”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提点道:“当然该叫叔叔了。” 沈昭宁跟宋锦玉本就合得来,经过昨日的事,宋锦玉将沈昭宁视作经历生死的朋友,更是欠着她一条命和天大的人情。 而沈昭宁欣赏宋锦玉的果决和坚毅,二人感情更胜从前。 宋明浩既然叫她一声姨姨,那她也愿意把宋明浩当自家子侄对待。 宋明浩听见沈昭宁的话,恍然大悟,将手放了下来,脸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叔叔。” “这还差不多。”萧砚辞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 这个动作让一旁的孟氏眼眶微热,自从三年前那场大病后,她再没见过儿子这般生动的模样。 “浩儿真乖。”沈昭宁蹲下身,替孩子整理衣襟,“去让素荷姑姑教你认字好不好?” 宋明浩用力点头,蹦跳着往外跑,却在门口突然转身:“叔叔答应教我写字的,不能骗人!” “君子一言。”萧砚辞正色道。 “驷马难追!”孩子清脆地接上下句,欢快地跑远了。 目送宋明浩蹦蹦跳跳地去找素荷后,孟氏叹了口气:“这孩子太懂事了。” 沈昭宁轻声道:“等这事了结,他们母子便能好好团聚了。” 远处传来宋明浩清脆的背书声,稚嫩的童音里满是希望。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碧桃大步走入,禀告道:“小姐,王大人来了。” 沈昭宁一喜,王弘文亲自来,肯定是这件事有结果了。 想着宋锦玉恐怕是最想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沈昭宁吩咐道:“你去把王大人请进来,在宋姐姐养病的屋里支一个屏风,在那里说。” 少顷,王弘文进了屋,门窗都是打开的,碧桃在外面守着,床前支了一道屏风,隔绝了视线。 沈昭宁和孟氏陪在宋锦玉床边。 王弘文略一拱手,问候了一下:“宋姑娘可好些了?” 宋锦玉连忙在屏风后答道:“多谢王大人关心,已无大碍。” 宋锦玉紧张地攥紧被角,没忍住开口问道:“王大人可是查出什么了?” 王弘文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从方家搜出的礼单,上面清楚记载着方瀚文这三年来送给郑瑞阳的每一件礼物。” 沈昭宁接过一看,脸色骤变:“这” 礼单上赫然列着好些东西: “红珊瑚一株,价值千金, 点翠头冠一顶,极品玉如意一对, 田庄两处,铺面三间,位于……” 宋锦玉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这些都是我宋家的东西” 王弘文将一叠文书放在桌上,沉声道:“在方家密道里,我们还找到了宋家的地契、房契,另有几箱金银器皿,上面都刻着宋家的标记。” 沈昭宁翻开最上面一张地契,只见上面赫然盖着宋家的印章。 她轻声道:“这些证据足够定方瀚文得罪了?” 王弘文沉声道:“有这两样物证,再加上郑瑞阳已经供认,此案已无悬念。” 他顿了顿,“只是\" “只是什么?”沈昭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 王弘文叹了口气:“方瀚文咬死不认,声称这些财物都是正当所得,更棘手的是,他背后还有人\" “谁?”宋锦玉急切地问。 王弘文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国子监祭酒郑瑞阳,他虽然没出面,但他想保方瀚文,多的是人肯为他效力,阻挠我们办案的速度。” 宋锦玉靠在床头,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 “王大人。”宋锦玉突然挣扎着要下床,“我要亲自去大理寺作证!” “胡闹!”孟氏连忙按住她,“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 “夫人!”宋锦玉眼中含泪,却坚定如铁,“这是我宋家满门的血债,我若不能亲眼看着仇人伏法,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沈昭宁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轻声道:“母亲,我陪宋姐姐去。” 王弘文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不过宋姑娘需得坐轿,不可劳累。” 王弘文听着里面的悲泣声,承诺道:“宋姑娘放心,人证物证俱全,方瀚文这次插翅难飞,我一定会让他伏法的。” 宋锦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王大人,这些东西能要回来吗?” “当然。”王弘文温和地说,“这些都是赃物,结案后自然物归原主。” 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珍爱的那套茶具,还有母亲喜欢的那些首饰…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碧桃惊慌的声音传来:“小公子!你不能进去!” “我要见娘亲!”宋明浩带着哭腔的喊声穿透门板,“我听见娘亲哭了!” 屏风后的宋锦玉浑身一颤,眼泪再也止不住:“浩儿” 第53章 方瀚文……是你的生父 沈昭宁快步走到门前,只见宋明浩被碧桃拦着,小脸上满是泪痕。 见到沈昭宁,他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昭宁姨姨,我娘是不是在里面?她是不是很疼?” 沈昭宁蹲下身,擦去他的眼泪:“浩儿乖,你娘确实在里面,但她现在……” “让我见见她!”宋明浩抽泣着,“我保证不吵她…我就看看她好不好……” 屋内,宋锦玉再也忍不住,哽咽道:“让他进来……” 沈昭宁叹了口气,牵着宋明浩的小手走进内室。 绕过屏风,孩子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顿时挣脱沈昭宁的手扑了过去:“娘亲!” “浩儿……”宋锦玉颤抖着拉住儿子,泪水打湿了枕头,“娘亲没事……” 宋明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母亲缠着绷带的后背,眼泪嗒嗒往下掉:“娘亲疼不疼?浩儿给你吹吹……” 母子相拥的画面,看得人眼眶发热。 她悄悄退到门外,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宋明浩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娘亲,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明天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要看着那些坏人被抓起来!” “娘亲不哭。” 宋明浩不知何时爬上了床,用小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浩儿帮你把东西都搬回家。” 孩子天真稚气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宋锦玉将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好,等娘亲伤好了,咱们一起回家。” 沈昭宁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她转头对王弘文道:“王大人,此案什么时候开审?” “三日后。”王弘文答道,“到时还需要宋姑娘出堂。” “我一定去。”宋锦玉坚定地说。 王弘文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宋姑娘休息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到大理寺找我。” 送走王弘文后,沈昭宁回到屋内,发现宋明浩正趴在母亲床边,小声说着什么。 见她进来,孩子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昭宁姨姨,我能给娘亲喂药吗?” “当然可以。”沈昭宁笑着将药碗递给他,“小心别洒了。” 宋明浩郑重其事地接过药碗,他舀了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娘亲,喝药了,不苦的。” 宋锦玉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心中一片柔软。 她顺从地喝下药,果然没喊一声苦。 “浩儿真厉害。”沈昭宁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喂的药,你娘一口都没剩下。” 宋明浩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以后天天给娘亲喂药!” 屋外,萧砚辞站在廊下,听着里面沈昭宁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转身对萧临吩咐道:“去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三日后送她们去大理寺。” “是。”萧临应道,又补充问,“要加派护卫吗?” 萧砚辞望向远处的天空,眼神微沉:“多带几个人,以防万一。” …… 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侯府便已忙碌起来。 沈昭宁轻轻推开宋锦玉的房门,见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碧桃在一旁小心地为她梳发,避开背上的伤口。 “宋姐姐,感觉如何?”沈昭宁走近问道。 宋锦玉转过身,脸色虽仍苍白,眼中却燃着坚定的光芒:“我无妨。” 她伸手握住沈昭宁的手:“昭宁,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亲眼看着方瀚文伏法。” 沈昭宁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声音温柔:“我陪你一起。” 院中,萧砚辞已命人备好软轿,轿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四角挂着安神的香囊。 宋明浩穿着崭新的小袍子,正踮着脚往轿子里塞一个小包袱。 “浩儿,这是什么?”沈昭宁好奇地问。 孩子神秘兮兮地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水囊和点心:“给娘亲准备的!萧远叔叔说公堂上不能吃东西,但娘亲要是疼了,可以喝口水。” 宋锦玉眼眶一热,将儿子搂进怀里:“浩儿真贴心。” 马车微微摇晃,宋明浩仰起小脸:“娘亲,我们要去见谁呀?” 宋锦玉看着这张与方瀚文有些相似的面庞,眼神一暗。 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却坚定:“浩儿,娘亲要告诉你一些事。” 宋明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恭顺道:“母亲你说,孩儿听着呢。” 宋锦玉嘴唇几度张合,才开口道:“那个叫方瀚文的人…他是你的生父。” 方瀚文在宋明浩出生前就失去了踪迹,宋父当时多次委托商队打听,但遍寻不得,心中便有了猜测。 自古书生多薄情,方瀚文的学识他看在眼里,若不出意外,应当榜上有名。 既然没有…… 最后宋父让宋锦玉带着孩子自立门户,也不准她将有关方瀚文的一切告诉孩子。 如果不是方瀚文赶尽杀绝,宋锦玉少年时有父亲撑腰,中年时宋明浩已然长成。 她本该活得像她的名字一样,一辈子锦衣玉食。 可惜宋父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个女婿心狠至此。 不仅抛妻弃子,还雇凶杀人夺财。 宋明浩对这些事知之甚少,昨天也只听见了只言片语,此刻整个人愣住,瞪大了眼睛:“那…那为什么我们要告他?” “因为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宋锦玉将儿子的小手包在掌心,“他害死了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抢走了我们宋家的一切。” 宋明浩的小脸渐渐发白:“就像…就像大灰狼吃掉小羊那样吗?” 宋锦玉一字一顿道:“比那还要坏。” 宋锦玉看着宋明浩的眼睛,声音忍不住哽咽,“他是我们的仇人,所以娘亲要去告诉所有人真相,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浩儿愿意帮娘亲吗?” 宋明浩突然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他是坏人!浩儿要保护娘亲!不让坏人欺负娘亲!” 宋锦玉的泪水落在儿子发顶,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第54章 终审 登闻鼓院外早已围满百姓。 当宋锦玉的软轿到达时,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声。 “那就是那日敲登闻鼓的女子?” “听说被打得半死……” “作孽啊,方瀚文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今日是终审,王弘文怕郑瑞阳使什么手段保住方瀚文,故偷偷申请了今日终审衙门大开,让百姓在外旁听。 到时尘埃落定,郑瑞阳再想使出什么花样也来不及了,圣上总归是要顾及民意的。 公堂之上,王弘文身着官服,肃然而立。 见宋锦玉进来,他微微颔首:“宋姑娘,请坐。” 衙役搬来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宋锦玉谢过,却坚持站着:“民女要站着说。” 惊堂木响,主审官周大人沉声道:“带人犯方瀚文!” 随着这声高喝,身着囚衣的方瀚文被押上堂来。 他虽形容狼狈,眼中却仍带着倨傲,直到看见站在原告席上的宋锦玉,脸色才变了变。 “贱人!”他挣扎着要扑过去,被衙役死死按住,“你竟敢——” “肃静!” 周大人重重拍下惊堂木,“方瀚文,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沈昭宁站在堂内旁听,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手,心下有些担心。 她的身体短短三日根本没有恢复好,现在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强撑罢了。 “大人。” 王弘文示意书吏呈上证物,“这是在方家密室搜出的宋家地契、房契,以及礼单账册。” 衙役将一个个木箱抬上公堂,当众打开。 箱中金银器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件底部都清晰刻着“宋氏珍藏”的字样。 方瀚文脸色铁青:“这些都是伪造的!王大人明鉴,下官冤枉啊!” “冤枉?”王弘文冷笑,“这些可都是我亲自带着人到你家的密室里搬出来的。” 不容他再挣扎,王弘文取出一封密信,“这上面可是你的亲笔,写着‘宋家已料理干净,产业尽数到手’,你还敢狡辩?” 堂外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我的天哪!探花郎买凶杀人,杀的竟然还是自己岳父一家!” “前几日宋姑娘敲鼓时我还不信,结果王大人竟真搜出证据了……” “自古书生多薄情啊!” 百姓中也不全是帮宋锦玉说话的,也有搅浑水质疑的声音: “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别是以前宋家虐待方探花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怎么会这么狠!” 有人被煽动,但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京城的百姓政治敏感度高,可没那么容易忽悠: “放你他娘的狗屁!造谣不要成本是不是?张嘴就来啊?你不会是方瀚文那狗东西派来的?” 这话一出,不少百姓顿时目光不善地看向刚刚搅浑水的人,那人连连摆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再说话了。 方瀚文额头渗出冷汗,突然转向宋锦玉:“你这毒妇!我待你不薄,你竟勾结外人陷害亲夫!” 宋锦玉挺直脊背,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待我不薄?” 方瀚文皱眉看着宋锦玉,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跟你在一起时我可曾看过别的女人半眼,动过半分纳妾的心思?” 宋锦玉冷笑了几声,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 看向方瀚文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你不纳妾,是因为自从我把你从河边救起,你就吃我宋家的,用我宋家的,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餐桌上的山珍海味,有哪样不是我宋家花的钱?” “你生病,是我宋家替你请名医,你说你想科考,也是我宋家替你请的名师,我说你是我宋家养的赘婿,你认是不认?” “待我不薄?” 宋锦玉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你一走了之,毫无音讯,这也便罢了,你在京中缺少银钱打点的时候,就想起了远在天边的钱袋子,可你不是想认回妻儿,而是杀人越货!” 堂外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有人高喊:“畜生!” 宋锦玉步步紧逼:“我宋家连同奴仆在内,共计一百三十七口人,全部死于所谓的‘流寇’刀下,我父亲……” 宋锦玉想到自己看到的惨状,哽咽得说不下去。 方瀚文后背的衣衫都被淋湿,眼神躲闪,只重复地说着,“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王弘文适时接话:“经查,宋家连同奴仆一百三十七口人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方瀚文雇凶所为。” “胡说!”方瀚文暴跳如雷,“证据呢?” “带证人!”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被押上来:“小人……小人是方老爷雇的杀手,他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让我们灭了宋家满门……” 那汉子膝行上前两步,又被衙役压了回去,“老实点!” “官爷!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就饶了我!都是他指使我的!” 堂外顿时炸开了锅: “天杀的!”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该千刀万剐!” 方瀚文眼见形势不妙,突然狞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郑大人不会——” 刑部尚书俞浩然厉声开口打断,“方瀚文,你罪证确凿,还不认罪!” 就在此时,旁听席上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娘亲……” 宋明浩不知何时溜到了栏杆边,小手紧紧抓着木栏。 宋锦玉心头一紧,正要示意碧桃把孩子带走,却见儿子突然指着方瀚文喊道: “就是你欺负我娘亲!你是坏人!” 方瀚文猛地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是……” “我是宋明浩!”孩子挺起胸膛,声音清脆响亮, 宋明浩眼中满是恨意,“我娘亲说,你害死了外祖父外祖母,你不是我爹爹,你是大坏蛋!”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方瀚文踉跄后退。 堂外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高声咒骂起来。 “肃静!”王弘文连拍惊堂木,“方瀚文,你还有何话说?” 方瀚文面目狰狞,突然疯了一般,暴起冲向宋明浩:“小杂种!我杀了你!” “浩儿!”宋锦玉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闪过,王弘文长剑出鞘,寒光直指方瀚文咽喉:“找死!” 方瀚文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沈昭宁趁机将宋明浩护在怀中,孩子吓得小脸煞白,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罪加一等!” 周大人怒喝,“方瀚文谋财害命,欺君罔上,当堂行凶,判斩立决,家产尽数归还宋氏!” 惊堂木落下,宋锦玉双腿一软,被沈昭宁及时扶住。 她泪流满面地望向儿子,宋明浩扑过来用小手擦她的眼泪:“娘亲不哭,坏蛋被抓起来了!” 堂外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第55章 他是大夫,怎么不合适了? 方瀚文还想替自己开脱,但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容不得他再狡辩了。 刑部尚书俞浩然干脆果断,让人将方瀚文带了下去。 王弘文走下来轻声道:“那些宋家的财物,衙门清点登记在册后才可以还给宋姑娘,过两日我亲自送去。” 宋锦玉强撑着精神,感激道:“多谢王大人了,我……” 话未说完,宋锦玉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闻见了一股清洌的雪松香。 王弘文跟宋锦玉正说着话,见对面的人身体晃了晃,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往地上倒去。 下意识伸手将人接住。 “宋姐姐!” “娘亲!” 沈昭宁和宋明浩看见宋锦玉晕倒,皆是面色一变,冲了过来。 宋明浩小小的身子急得不行,想接过娘亲,但是又无从下手。 沈昭宁刚想和碧桃一起,把宋锦玉接过来,王弘文抢先开口道:“你们的马车在哪?我送你们回去,宋姑娘的身体不宜折腾。” 沈昭宁愣了一下,碧桃先指了位置。 王弘文轻松地将宋锦玉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马车走去。 宋锦玉的伤在背上,这几日养伤都是趴在床上的,这个姿势是最不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 就是看起来不太雅观。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这种细节,众人快步跟了上去。 将宋锦玉放下后王弘文没走,沈昭宁尴尬开口道:“王大人,我们要回侯府给宋姐姐请大夫了。” 王弘文点了点头,钻出了马车,沈昭宁松了口气。 “出发。”王洪文跟车夫坐在一起,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吩咐车夫赶车。 吩咐完,又冲着马车内说道:“刚巧我去侯府找砚辞有点事,我能顺路搭一程嫂子的马车吗?” 马车内的沈昭宁嘴角抽了一下。 王弘文都去跟车夫坐一块了,而且还是要去侯府找她夫君,她还能说不能吗? “无妨。” 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宋明浩寸步不离地守在宋锦玉身边,心思全然挂在她身上,压根没空给三日后斩立决的亲爹半点。 下马车时是碧桃去府里叫了力气大的嬷嬷,将宋锦玉背回房的。 王弘文站在一旁看了几眼,沈昭宁上前问道:“不知王大人找我夫君何事?他现在应该在书房,我带你过去。” 王弘文从容地点了点头,沈昭宁吩咐完碧桃立刻去请大夫,就带着王弘文去了萧砚辞的书房。 他们二人是故交,在换嫁后沈昭宁有意无意地打探了一些萧砚辞的消息,其中就有关于这位王大人的。 王弘文和萧砚辞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萧砚辞比王弘文晚去一年,算是王弘文的师弟。 上次沈淮序被做局的案子就是王弘文带人来接手的,沈昭宁可没忘记萧砚辞和王弘文上次是一起来的。 想来他们二人关系不错。 正在沈昭宁思忖着这些的时候,书房已经到了。 看到萧临在门外守着,沈昭宁就知道萧砚辞肯定在里面。 没有靠得太近,沈昭宁对着萧临温声道:“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王大人有事找他。” 萧临闻言应了声是,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萧砚辞就出来开了门,把王弘文迎了进去。 沈昭宁识趣地道:“那夫君你先忙,我去看看宋姐姐的伤势如何。” 萧砚辞点了点头,沈昭宁这才行礼告退。 萧砚辞关门进屋,就见王弘文一点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王弘文嘴角一勾,“哟哟哟~你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过得不错嘛!” 萧砚辞当听不见他说话,并不理他,走到书桌旁整理东西。 王弘文趁他不注意,将手伸向萧砚辞的手腕。 萧砚辞反应极快,以手为掌,劈向王弘文手臂,速度比王弘文更快。 王弘文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小范围交锋起来。 萧砚辞突然动作一顿,将手转向自己,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王弘文下意识一急,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重新将手伸向萧砚辞的手腕,萧砚辞这次没躲。 几秒之后王弘文将萧砚辞的手甩开,双手环胸,一脸傲娇,“还想骗我?没门!你这病都快好了还跟我装!” 说是这么说,却又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两眼萧砚辞的脸色。 萧砚辞也不装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漫不经心道:“学聪明了?看来办案有些长进,不错不错。” 王弘文一听这话,瞬间暴跳如雷,“你怎么跟师兄说话的?没大没小!” 萧砚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师兄今日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闲话?” 王弘文轻哼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宋家那案子,郑瑞阳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萧砚辞眼中寒光一闪:“他敢?” “他是不敢明着来。”王弘文皱眉道,“但暗地里……” “无妨。”萧砚辞打断他,“我会派人盯着。” 王弘文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那位宋姑娘……” “怎么?”萧砚辞挑眉。 “没什么。” 王弘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萧砚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案子之外的事了?” “我这是……”王弘文正要辩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萧临在门外禀报,“宋姑娘醒了,但情况不太好。” 沈昭宁身边有萧砚辞的人盯着,如果沈昭宁那边出什么意外,他的人会及时禀报。 比如现在,她身边的人出事也算是意外的一种。 萧砚辞起身,王弘文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我也去看看。” 两人匆匆赶到西厢房,并没有贸然闯进去。 宋锦玉是女眷,现在正在看伤,就这么闯进去不合适。 而且她还是一个即将成为寡妇的女眷,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更不合适了。 “怎么回事?”萧砚辞沉声问道。 沈昭宁惊讶了一下,不过也没空管他怎么过来了。 忧心忡忡地回道:“伤口又裂开了,大夫说……” 她话未说完,王弘文已经大步闯了进来,走到床前:“我就是大夫,让我看看。” 至于刚刚说的不合适完全被王弘文抛到了脑后。 他是大夫,怎么不合适了? 第56章 我亲自看着他 宋锦玉已经醒了,面色惨白地趴在床上,沈昭宁正在给她喂药。 宋明浩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沈昭宁看见闯进来的王弘文,整个人一愣,脸色变了变。 屋内没有屏风,宋锦玉还躺在床上,外男怎可进来! 沈昭宁正要呵斥,王弘文已经快步靠近,拱手道:“我是大夫,大夫眼里不分男女,让我替宋姑娘看看。” 沈昭宁觉得这不合礼数,正要拒绝,屋外萧砚辞的声音传了进来,“他伯父是有名的圣手,他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医术还不错,确实算是个大夫。” 有萧砚辞替他证明,沈昭宁纠结了一下,转向床上的宋锦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宋锦玉点了点头,同意了,“既然大少爷都说王大人医术还不错,想必王大人的医术定是极好的,能替我诊治是我的荣幸。” 见沈昭宁还在犹豫,宋锦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冲着沈昭宁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有什么害羞的。” 沈昭宁还没怎么,反倒是把王弘文闹了个大红脸。 差点都想溜之大吉逃了,最终还是担忧宋锦玉的伤势,强留了下来。 沈昭宁见宋锦玉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纠结,让开了床前的位置,还把宋明浩拉到了一边,给王弘文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方便他诊治。 屋内有现成的药箱,王弘文走过去时还有些不自在,碰到药箱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杂念被剔除出去。 王弘文纠结了一下要怎么看伤,他虽然说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可终究还是不太一样。 如果是男的就直接扒衣服了,但对着女眷不行。 宋锦玉猜到王弘文的顾虑,开口道:“王大人不用有压力,现在你是大夫,我只是病患。” 王弘文闻言心思定了定,将宋锦玉背后的衣裳剪开,低头熟练地检查起宋锦玉的伤势。 他手法专业,动作轻柔,完全不像平日办案的冷面阎王。 “伤口感染了。”王弘文皱眉,“需要重新清理上药。” 他扬声问外面站着的萧砚辞,道:“砚辞,我记得你府上有御赐的金疮药?” 萧砚辞会意,立刻吩咐萧临去取。 药很快取来,王弘文亲自为宋锦玉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御赐的药也确实效果拔群,里面应该带了些麻弗散,宋锦玉只感到背后酥酥麻麻的,没有多少痛感。 “好了。” 王弘文包扎完毕,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两天别碰水,按时换药。” 宋锦玉虚弱地道谢:“多谢王大人。” 王弘文摆摆手:“举手之劳。”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这两日我会派人送药过来,你……好好休息。” 王弘文刚收拾好药箱出来,堵在门口的萧砚辞就开口道:“既然来了,顺道去看看我小舅子的伤。” “我又不是大夫!”王弘文眉毛都扬了起来,立刻抗议。 萧砚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给宋姑娘看就是大夫,给别人看就不是?” 王弘文耳根一热,支吾道:“刚才那是特殊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砚辞慢条斯理地反问,“都是病人,都是外伤。” “不去!我可是大理寺卿!你还真把我当大夫使唤起来了?”王弘文将头扭向一边,他也是有尊严的好! 萧砚辞清了下嗓,王弘文哼了一声,“你那套现在在我这不管用了!” 萧砚辞没有装柔弱,而是学着某人刚刚说的话,阴阳怪气地道:“我~是~大~夫唔唔” 话没说完,刚刚转过去的王弘文已经转了过来,捂着萧砚辞的嘴,差点狗急跳墙。 沈昭宁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适时插话:“王大人医术高明,若能给舍弟看看,妾身感激不尽。” 王弘文狠狠瞪了一眼萧砚辞,拎起药箱,没好气地道:“带路!” …… 一行人来到沈淮序的厢房。 推门进去,只见沈淮序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塞,见沈昭宁进来,立刻出声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沈淮序跟沈昭宁打招呼的声音格外大。 沈昭宁狐疑地看着他:“淮序,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沈淮序眼神飘忽,“就是……有点头晕,我想、想休息了。” 王弘文眯起眼睛,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掀开被子。 沈淮序反应不及,几块带血的纱布和一把小剪刀赫然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沈昭宁惊呼。 沈淮序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觉得伤口痒……想……” “想自己处理?”王弘文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裤腿检查伤口。 只见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被刻意挑开,渗出丝丝血迹。 “沈淮序!”沈昭宁气得声音发抖,“你疯了?” 王弘文沉着脸,动作却异常轻柔地为伤口消毒:“为什么这么做?” 沈淮序咬着嘴唇不说话。 萧砚辞突然开口:“你想多留些时日?” 沈淮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王弘文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想让伤好得慢些,好多在侯府住几天?” 沈淮序的脸刷地红了,恼羞成怒:“要你管!我……我就是嫌伤口痒!” 王弘文不理会他的嘴硬,仔细检查着伤口:“幸好发现得早,再这样下去非感染不可。” 他转头对沈昭宁道,“嫂子,令弟需要有人时刻盯着。” 沈昭宁又气又心疼:“我会安排人。” “不用了。”萧砚辞突然道,“我晚上就搬来这屋里住,亲自看着他。” 沈淮序瞪大眼睛:“不、不用了……” “就这么定了。”萧砚辞不容拒绝地说,“省得你再作妖。” 王弘文一边包扎一边故意用力按了一下伤口,疼得沈淮序龇牙咧嘴:“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王弘文冷笑,“自找苦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沈淮序不服气地嘟囔:“我乐意……” 王弘文突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要是真不想走,直接说就是,何必糟践自己身子?” 沈淮序一怔,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懂什么。” 王弘文懒得跟这种小屁孩斗嘴,没搭理他。 包扎完毕,王弘文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膏止痒,睡前涂。” 沈淮序别扭地接过:“谢了……” “大声点,没听见。”王弘文故意掏掏耳朵。 “谢!谢!大!夫!”沈淮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第57章 医者仁心 王弘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萧砚辞道:“看完了,可以走了?” 萧砚辞却突然说:“你刚才给宋姑娘用的金疮药,也给淮序用点。” “那可是御赐的!”王弘文瞪大眼睛。 “所以呢?”萧砚辞面不改色,“我府上的东西,我做主。” 王弘文气结,只得又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玉盒,没好气地拍在沈淮序手里:“省着点用!” 沈淮序好奇地打开盒子,一股清洌的药香扑面而来。 他眼睛一亮:“好东西!” “那当然。”王弘文得意道,“这可是……” “王大人。”沈昭宁突然打断他,开口道:“宋姐姐的药是不是该换了?” 沈昭宁眼睛盯着沈淮序,面色有些不善。 王弘文立刻收起得意的表情,正色道:“对,我这就去看看。”说完匆匆往外走。 沈昭宁看向萧砚辞,欠身道:“劳烦夫君去帮我打壶水来。” 萧砚辞看了眼沈淮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将门关上后走远了些,没去打水,而是在院子里守着。 沈昭宁目送王弘文和萧砚辞离开,转头看向沈淮序时,脸上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 她缓步走到床前,冷冷地盯着自家弟弟。 “阿姐”沈淮序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沈淮序。\"沈昭宁连名带姓地叫他,\"你今年多大了?\" 沈淮序低着头,小声道:“十五” 沈昭宁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十五岁的人了,还做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 “故意弄伤自己?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会要人命的!”沈昭宁声音冷厉,整个人眉头紧蹙,看着是一副极难相处的模样。 沈淮序已经太久没有直面沈昭宁真实的面孔了,一时分不清沈昭宁是关心还是不耐烦。 她的态度让沈淮序身上的刺下意识立了起来,冷嗤了一声:“用不着你管!” 沈昭宁的目光落在刚换下来带着血的纱布上,眼神骤然一冷,脾气也上来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沈淮序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左颊迅速泛起红痕。 “你疯了?”沈昭宁的声音冷得像冰,“在侯府玩这种把戏?” 沈淮序缓缓转回头,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忽然扯出一个笑:“怎么?给侯府丢人了?” “你以为这是在沈家?”沈昭宁一把抓起那些染血的纱布。 看向沈淮序时目光锐利,“在侯府作践自己,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苛待娘家弟弟?” “我哪敢啊。”沈淮序阴阳怪气地笑,“如今你可是侯府少夫人,我算什么?” 沈昭宁将纱布狠狠摔在地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淮序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腿上的伤,看着血又渗出来,“就是嫌这伤好得太快。” 沈昭宁连名带姓地怒声喊道:“沈淮序!” 沈淮序没有再说话,态度突然平静下来。 他开始拆腿上的绷带,“既然侯府少夫人觉得我丢人,我现在就走。” “你住手!”沈昭宁按住他的动作,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碰我!”沈淮序赤红着眼,“反正你早就想摆脱我了不是吗?就像当年……” “当年什么?”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窗外一片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沈昭宁的手慢慢松开。 沈淮序心里一凉,觉得这是让他赶紧滚的意思,咬了咬唇,强忍着泪水,自顾自地起身。 他才不要再待在侯府了。 “弟弟。”沈昭宁在他背后喊道。 沈淮序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良久,沈昭宁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沈淮序的手,声音也软了下来,“坐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沈昭宁的力气不大,却让沈淮序的眼泪一下就决堤了。 沈淮序不肯在沈昭宁面前落泪,慌乱地将眼泪擦干。 沈昭宁温声道:“我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嫌你丢人,只是看你糟践自己的身体,一时生气,是阿姐的错,阿姐跟你道歉。” 沈淮序还是不说话,沈昭宁晃了晃沈淮序的手,像小时候那样。 见沈淮序没挣开,沈昭宁将他拉到床上做好,沈淮序腿上的伤又开始渗血了。 沈昭宁低头重新给沈淮序包扎,屋中一时陷入了安静,没有人说话。 “我没有想摆脱你,是你选择了保护我,我知道的。”沈昭宁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那么一句。 但是沈淮序听懂了。 屋里传出小声的呜咽,随后慢慢演变成大声嚎哭,沈淮序抱着阿姐哭得泣不成声。 沈昭宁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沈昭宁拍着沈淮序的背,温声安抚道:“往后切不可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沈淮序闷闷地点头。 沈昭宁又道:“等你伤好了,就不要再回那豺狼窝了,我替你找了别的出路。” 沈淮序愣住,从阿姐的怀抱里退出来,疑惑道:“什么出路?” 沈昭宁笑了笑,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总之你要把伤养好,不然,你早晚要回去,受人掣肘。” 沈淮序的心情莫名开朗了那么一点。 不,是很多很多点。 …… 另一边,王弘文回到宋锦玉房中,见她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检查伤口。 宋明浩蹲在床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叔叔。”孩子小声问,“我娘亲会好起来吗?” 王弘文摸摸他的头:“会的。只要你娘亲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那……”宋明浩犹豫了一下,“叔叔能天天来给娘亲换药吗?” 王弘文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这……” “求求你了。”宋明浩双手合十,眼睛湿漉漉的,“别人换药娘亲都会疼,只有叔叔换药不疼。” 王弘文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萧砚辞正倚在门框上,眼中满是揶揄。 王弘文顿时涨红了脸,匆匆收拾药箱:“我……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砚辞若有所思地,笑得意味深长:“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宋明浩好奇地问。 萧砚辞笑而不答。 宋明浩歪着脑袋,疑惑地问:“叔叔,这位王叔叔怎么奇奇怪怪的?” 萧砚辞又笑了一下,摸了摸宋明浩的头:“大概是……医者仁心。” 第58章 萧砚辞维护沈昭宁 王弘文落荒而逃。 跑出来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折回去的话,好像更奇怪了。 王弘文“啧”了一声,最终让侯府的车夫将自己送回了府中。 他倒也没有明确地想做什么,王家是世家,他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做事从来都是随性而为,想干什么便去干了。 他只是觉得宋锦玉可怜。 好心救了一个人,没想到最后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戏码,付出的是包括至亲之人在内的一百多条人命。 至于其他的,王弘文没想那么多。 也不愿多想。 …… 侯府内,萧砚辞转了一圈回去时,姐弟二人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自从沈淮序搬到侯府之后,他们的关系确实融洽了不少。 但终究还是横梗着多年的时间,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这次抱头痛哭一场,那些隔阂反倒是如同冰雪消融。 经此一事,沈淮序也不折腾自己的腿了,每天配合大夫的医嘱好好养伤,毕竟他也不想一直被困在沈府的后宅。 只是之前贪恋这点“偷来的”温暖,才会想用这种最笨的方法,延长留下来的时间。 现在说开了,知道阿姐一直以来都明白他的心意,就算他回去了他们也是姐弟,他们的感情不会变,沈淮序就放心了。 而且阿姐说给他找了别的出路,他就相信阿姐,想早点好起来。 萧砚辞敲门进来,只扫了一眼二人通红的眼周就移开了眼。 在沈淮序床前转了一圈,萧砚辞思考道:“你说我这个床是放在哪里好呢,要不放外侧,可以时时刻刻盯着你,连你起夜我都知道。” 沈淮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恶寒地抖了一下,转向沈昭宁,一脸哀求,“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才不要跟姐夫一起住!” 沈昭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最终在沈淮序的强烈反对和保证下,萧砚辞总算没有搬去跟他一起住。 沈淮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沈昭宁还有事处理,带着萧砚辞先走了。 沈淮序半靠在床上,看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嘴角漾开了一抹单纯的笑,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只代表开心的笑。 …… 路上。 沈昭宁偶尔开口跟萧砚辞说两句院子里的调度和改变,他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应两声。 氛围倒也和谐。 直到迎面碰上了带着沈月柔在府里散心的萧景明。 看到他们,沈昭宁才想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跟他们二人见面,都快把他们忘记了。 沈昭宁脚步微顿,萧砚辞也随之停下。 廊下的风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大哥,大嫂。”萧景明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身旁的沈月柔也跟着福了福身,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在萧砚辞身上流连。 “二弟。”萧砚辞淡淡点头,声音如常清冷。 沈昭宁注意到沈月柔小腹微微隆起,气色却不是很好,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沈昭宁往萧砚辞那边靠了一点,离他们二人远了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三妹妹这么快就显怀了?” 沈月柔有些警惕,用宽大的袖袍挡住腹部。 但又忍不住想炫耀,柔声道:“是啊,大夫说我这胎看上去是个男孩,恐怕会是侯府的第一个重孙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昭宁平坦的腹部,“倒是姐姐,嫁入侯府两月有余了,怎么腹中还没动静?” 萧景明轻咳一声:“柔儿,不得对大嫂无礼。” 目光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没怀孕,不会是因为萧砚辞病入膏肓,不行了? 想到这,他看向萧砚辞,但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砚辞看上去气色怎么这么好? 萧景明的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 沈月柔没注意到身侧的人表情变化,因为萧景明的训斥有些咬了咬唇,感到有些憋屈。 萧砚辞冷冷地扫了对面两人一眼,突然开口道:“是很无礼,就罚她手抄百遍经书给昭宁祈福,念在她怀孕的份上,就不用去祠堂抄了。” 沈昭宁有些诧异萧砚辞的出言维护,面上不显,笑着淡淡补充道:“既然这样,就劳烦三妹妹了,抄完记得送过来,我也想看看三妹妹的书法长进了没有。” 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沈月柔当然不愿意,一脸为难地道:“是我失言了,自愿受罚,可……我现在腹中怀有侯府子嗣,实在是不好做这些事,不如等我生下孩子,再替姐姐抄经祈福如何?” 等生下孩子那都过去多久了,谁还理会。 沈月柔算得好,无礼就无礼了,周氏都经常拿她没办法,她不信萧砚辞能拿她如何。 却不想萧砚辞冷哼了一声,“正是因为你身怀侯府子嗣,才更不该如此口不择言,这带坏的可是侯府的未来,孩子的母亲这般无礼,事后还不愿补救,恐怕他将来也不堪重用。” 沈月柔脸色白了几分,“大少爷这话严重了,不就是我一时失言吗,我给姐姐道歉。” 萧砚辞并没有退步,冷声道:“口头上的道歉可没什么诚意。” 沈月柔身体微微一抖,咬了咬唇,朝着沈昭宁福了下身子,“刚刚是我说话唐突了姐姐,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 沈昭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无妨。” 沈月柔刚要松口气,沈昭宁就接着道:“妹妹的手抄经书什么时候送来?我看到了妹妹的诚意,自然就原谅你了。” 沈月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色难堪。 不着痕迹地拧了一把萧景明,萧景明却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我……”沈月柔眼中泪水要掉不掉的看着萧砚辞。 沈昭宁眉头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砚辞皱眉看了一眼沈月柔,直接转向萧景明道:“我这么处理,二弟没意见?” 萧景明一直盯着萧砚辞,此刻萧砚辞跟自己说话,才猛地反应过来,随口应道:“没…没意见。” 萧砚辞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你的人,那就劳烦二弟监督她完成了。” “哦对了,记得早日抄完送过来,我夫人想看妹妹的书法练得怎么样了。”萧砚辞目光平静地看着萧景明。 萧景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细想,随口应了下来,“好。” 第59章 没有比我们更孝顺的了 沈月柔整个人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萧景明不仅没有护着她,还帮她应下来了。 萧景明此刻心思全在萧砚辞身上,压根没空管她在想什么。 萧景明试探着问道:“大哥看起来气色不错,可是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 萧砚辞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沈昭宁上前一步,一脸欣慰地抢先开口道:“二弟猜得不错,当年我母亲的嫁妆里有一株千年人参,如今到了我手上,我心疼夫君,就取出来给他用了,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说罢沈昭宁又流露出一丝苦恼之色,“唉……可惜这株人参快用完了,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萧景明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冲着萧砚辞道:“大哥也不必过于担心,既然千年人参有用,我会帮大哥找的。” 不过谁都知道,千年人参可遇不可求,哪有这么多给他吊命。 该死还是得死的。 萧景明询问道:\"大哥大嫂这是要去哪儿?\" \"去书房。\"萧砚辞简短回答。 \"那就不打扰了。\"萧景明拉着沈月柔让开道路,\"我们还要去给祖母请安。\" 萧砚辞点了点头,带着沈昭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们走远,沈月柔才委屈地看着萧景明控诉道:“景明哥哥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萧景明一脸莫名,回道:“怎么会呢。” 沈月柔更气了,跺脚,“刚刚大哥罚我抄经,你怎么能同意呢?那可是一百遍!” 萧景明懵逼,诧异,震惊:啊?刚刚你们是在说这个吗? 他刚刚只注意到萧砚辞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状态了,整个人心神巨震,那还有空思考罚沈月柔什么。 现在…… 萧景明愧疚道歉,安抚道,“我刚没注意,都应下来了,就辛苦柔儿抄一下,就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祈福了。” 沈月柔被气得不轻,又不好一直给萧景明甩脸子,整个人快被气出内伤了。 …… 那边走远的萧砚辞和沈昭宁二人各怀心思。 沈昭宁斟酌着开口道:“你的蛊毒……我怀疑跟二房有关系,总之你现在能压制蛊毒的消息最好不要透露出去。” 萧砚辞颔首,温声道:“我明白。” 沈昭宁想到刚刚他们说,他们好像是要去看老夫人,恍然惊觉自己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去拜见过。 老夫人不理庶务,身边的丫鬟对她也不了解,再加上萧砚辞一直没提。 她竟然也把老夫的抛在脑后了,真是罪过。 沈昭宁停下脚步,萧砚辞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沈昭宁开口道:“婚后我们还没去拜见过老夫人,也怪我一直没想起来,明日夫君可有空跟我一同去松鹤堂?” 萧砚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顿了一下才道:“没事,可以不去。” 见沈昭宁不解地看着他,萧砚辞想了想,改口应下了,“你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我明天有空。” 沈昭宁试探着问道:“你不怎么去看老夫人吗?” 萧砚辞往前走,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沈昭宁跟上去,下意识问道。 萧砚辞没说话,沈昭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一直到进沧澜院的前一刻,萧砚辞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沈昭宁差点反应不及撞上去,还好及时控制住了身体。 萧砚辞停在沧澜院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开口道:“祖母不喜欢我,幼时我去找祖父,时常被祖母拒之门外,她都不愿意去跟祖父通禀一声。” 沈昭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萧砚辞从小便有才名,观他现在行事,小时候想必也不是熊孩子。 这种别人家的小孩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沈昭宁实在想不通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 沈昭宁轻声问道:“后来呢?” 萧砚辞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度,不像刚刚那般淡漠,“后来祖父便和祖母分居,我去找祖父也不会再有人拦我了。” 沈昭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在萧砚辞迈步进院子之前,她突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不去了。” 萧砚辞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刚刚她不是还觉得这段时间没去拜见祖母,很失礼吗,怎么现在突然不去了。 沈昭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自然地往前走,边走边道:“老夫人既然不喜欢你,我们就不要去碍她老人家的眼了。” 萧砚辞怔了一下,又问:“那你不怕被人说不孝?” 沈昭宁回眸温柔一笑,有些俏皮地道:“我们去万一给老夫人气病了怎么办?她不想叫我们,我们便不去,忧她所忧,没有比我们更孝顺的了,是?” 说罢,沈昭宁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半晌,身后才响起了脚步声,和萧砚辞一声带着笑的“嗯”。 萧砚辞没去书房,跟着沈昭宁一起回了主屋。 夏日没有胃口,近日素荷让厨房备的菜都很平淡。 看萧砚辞应该要在主屋用膳,沈昭宁问了一声,“夫君有什么想吃的?我去让厨房做。” 萧砚辞摇了摇头,随意道:“不用,就上原先准备的就好。” 沈昭宁没再多说,让素荷去传膳。 等菜上齐,素荷就退了下去。 桌上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看上去很清爽,确实让人的食欲都跟着好了不少。 沈昭宁亲自给萧砚辞盛了饭,“夫君尝尝,小厨房的菜可还合胃口?” 萧砚辞点点头,接过碗没有第一时间夹菜,而是看向了沈昭宁。 沈昭宁还以为他是让自己替他布菜,眉头蹙了一下。 但想到妻子给丈夫布菜,这好像也正常,便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拿筷子,“我给夫君布菜。” 不想被萧砚辞拦了一下,萧砚辞皱眉道:“不用。” 看沈昭宁站着不动,萧砚辞干脆起身给沈昭宁盛了一碗饭再坐下,示意沈昭宁也坐下。 “一起吃。” 沈昭宁愣了一下,蹙着的眉头也舒展了。 虽说大户人家吃饭的时候下人布菜很正常,但是沈昭宁莫名不是很喜欢。 又不是没手没脚,吃个饭何必还要人伺候。 她刚刚以为萧砚辞也有这个毛病,还有点烦躁。 现在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面上也露出了笑,坐下端起碗先夹了一箸青菜给萧砚辞。 见他看过来,沈昭宁笑着道:“尝尝,还不错,入口清新脆爽,最适合夏日了。” 第60章 感情升温 萧砚辞一言不发地夹起来放到嘴里尝了尝,吃完后点了点,“确实还不错。” 沈昭宁笑了一下,自己也吃了起来。 两人话不多,基本上自己吃自己的,但偶尔会唠一两句家常。 虽然同样是吃饭,这次跟最初新婚时却不太一样了,多了几分温馨。 身处其中的两人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萧砚辞体内的蛊虫被压制陷入了沉睡,他现在胃口也比一开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直到沈昭宁吃完后萧砚辞才放开了吃,桌上的小菜被扫了个精光,萧砚辞犹觉得差点意思。 看着空碗,萧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沈昭宁看出来萧砚辞的窘迫,温声笑道:“看来小厨房的菜很合夫君胃口,往后夫君回主屋来用膳,这次是妾身准备不周,下次我让厨娘多准备一些。” 萧砚辞想了想,小厨房的菜好像确实挺合胃口的,比让萧临从大厨房取回来的好吃。 便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沈昭宁轻笑了下,心情还不错。 沈淮序住到书房旁边,她就让萧砚辞回来住了。 现在萧砚辞又答应回来吃饭,距离圆房又近了一步。 晚膳后两人各忙各的。 沈昭宁在看自己的嫁妆账本,时不时地吩咐碧桃几句。 之前又出去了一次,主要是把绸缎铺子以前被掌柜贪了的银钱拿回来。 至于那个香料铺子,这段日子处于关门状态。 沈昭宁还在想,这个铺子是要重新找个掌柜,继续卖香料,还是换个什么别的营生。 凝香阁的位置不错,以往生意不好是掌柜的没有用心经营,以次充好。 想到这,沈昭宁揉了揉太阳穴,恐怕凝香阁在那附近的名声坏了,再卖香料我不知道顾客肯不肯买账。 可如果要换一个,又不知道换什么好。 素荷上前给沈昭宁按摩头部,沈昭宁将手放了下来。 素荷温声道:“小姐,账本明天再看,时候晚了,对着烛火看该伤眼睛了。” 沈昭宁闭目养神,闻言轻微的点了点头,“嗯,不看了,准备沐浴休息。” 碧桃马上退了出去,准备小姐沐浴要用的东西。 等素荷给沈昭宁按摩完,碧桃也准备好了。 沈昭宁起身自然的脱去外袍和中衣,正要脱里衣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咳。 沈昭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背过身去的萧砚辞,才反应过来萧砚辞还在呢。 刚刚沉迷于铺子的事,都忘了萧砚辞还在内室了。 沈昭宁尴尬地顿了一下,萧砚辞站起来低头往外走,边走边道:“屋内有些热,我出去透透气。” 背影莫名有些狼狈的意思。 沈昭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内只剩自己了,沈昭宁自如地沐浴更衣。 一直到沈昭宁洗完出来,萧砚辞都还没回来。 沈昭宁在铜镜前擦着头发,夏日天热,头发也干得快,沈昭宁便一同洗了。 萧砚辞转了一圈回来,便见美人坐在铜镜前梳头,感觉又想出去了。 沈昭宁听到动静,转头道:“夫君也去沐浴更衣,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萧砚辞的脚步有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沈昭宁扬声道:“碧桃,去准备一下热水。” “不用了。”萧砚辞开口,又补充了一句,“太热了,我去冲个凉水澡就行。” 说罢人又走了。 沈昭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碧桃探进一个脑袋,“小姐,那还准备热水吗?” 沈昭宁道:“不用了,随他去。” 碧桃“奥”了一声就出去了,沈昭宁换了块帕子擦头发。 一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沈昭宁坐在床沿,轻轻梳理着半干的长发。 窗外蝉鸣阵阵,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萧砚辞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砚辞披着单薄的中衣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看见沈昭宁坐在床边,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夫君。”沈昭宁放下梳子,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我让碧桃煮了菊花茶,清热解暑的。” 萧砚辞点点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微苦回甘,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沈昭宁不自觉地盯着他修长的脖颈看,直到他放下茶杯才慌忙移开视线。 “头发…”萧砚辞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还没干透。” 沈昭宁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无妨,夏日里很快就干了。” 萧砚辞犹豫片刻,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干布:“夜里风凉,容易头疼。” 他站在沈昭宁身后,动作生疏地帮她擦拭发尾。 沈昭宁僵住了。 萧砚辞很小心,没有碰到沈昭宁半分,擦头发的动作虽然生疏,却十分轻柔。 沈昭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沈昭宁有些不适应地道:“我自己来就好…” 萧砚辞像是没听见,继续专注地擦拭着她的长发。 沈昭宁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想着罢了,萧砚辞愿意给她擦头发,这代表他们夫妻二人更加亲近。 沈昭宁虽然不知道夫妻之道到底应该怎么相处,但这时候应该不打断他比较好。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亲密得如同交颈鸳鸯。 “好了。”许久,萧砚辞终于放下布巾。 “睡。” 沈昭宁点点头,飞快地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萧砚辞吹灭蜡烛,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中,两人之间的空隙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 沈昭宁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放松下来,陷入了沉睡。 萧砚辞转头定定地看向沈昭宁,刚刚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就乱了。 突然,沈昭宁翻了个身,萧砚辞瞬间闭上眼睛,还以为她醒了。 沈昭宁没醒,闻到熟悉的气味,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萧砚辞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又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心跳声如擂鼓,这么大声,不会把她吵醒? 于是萧砚辞的心跳声更大了。 沈昭宁一直没有动静,像是熟睡了,萧砚辞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桂花味的发香一直往他鼻子里钻,萧砚辞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一睁眼,萧砚辞的心跳就这么一下快一下慢地跳着,扰得人无法入睡。 在萧砚辞看不见的角度,沈昭宁的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彻底陷入梦乡。 第61章 薛定谔的大夫 第二天一早。 沈昭宁睁开眼的时候迷茫了一下,稍微动了动脑袋,感觉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转头,就对上了萧砚辞的脸。 沈昭宁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竟枕在萧砚辞的臂弯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胸膛上。 她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晨光透过纱帐,在萧砚辞俊美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睡颜安静得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沈昭宁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回手,却不料萧砚辞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带着初醒的朦胧,直直地望进她眼底。 “早。”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昭宁耳根一热,慌忙坐起身:“夫、夫君早。” 萧砚辞也跟着起身,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睡得可好?” “很好。” 沈昭宁低头整理衣襟,掩饰脸上的红晕,“夫君呢?” “嗯。”萧砚辞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散乱的发丝上。 昨夜那缕桂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两人各自更衣梳洗,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直到碧桃进来伺候早膳,这尴尬才被打破。 “小姐,”碧桃一边布菜一边道,“王大人又来了,说是来给宋姑娘换药的。” 沈昭宁有些惊讶道:“这么早?” 萧砚辞放下茶盏:“我等会陪你去看看。” 想到王弘文是萧砚辞的好友,沈昭宁便点了点头。“好。” …… 宋锦玉院子里。 下人进来通传说王弘文来了的时候,宋锦玉还愣了一下,“王大人怎么会来?” 她身边的宋明浩举手邀功道:“娘亲,是我求王叔叔来哒!” 宋锦玉还有些懵,疑惑问道:“为何?” 宋明浩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王叔叔给你换药的时候你不疼,他是好大夫!当然要请他给娘亲换药啦!” 宋锦玉听完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是自家儿子把人喊来的,那就不好把人晾在外面了。 宋锦玉温声道:“请王大人进来。” 说完又看向宋明浩,教育道:“以后不许这样了,王大人不只是大夫,他还是大理寺卿,有很多大事要忙,知道了吗?” 王弘文摇着折扇走进来,笑着用折扇头点了一下宋明浩的头,“无妨,我的空闲易得,令郎这份至纯至善的孝心可不多得。” 王弘文今日还是常服,一袭白衣,飘逸风流。 不同的只是领口、袖口和裙摆处都用金线绣了精致的花纹,整个人多了几分低调的奢华。 不过也不用看衣服,只看他这个人和做派便也知道他出身不凡了。 宋锦玉看着王弘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王大人,浩儿不懂事,劳烦您大早上跑过来。” 王弘文摇了摇头,笑道:“刚好出来走走,早晨空气清新,顺路走到这了。” 宋锦玉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心里还是放松了一点。 如果萧砚辞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忍不住翻个白眼。 侯府在东大街,王弘文家在西大街,他上值的衙门在南大街,请问到底哪里顺路了? 但是萧砚辞不在,就没人戳穿王弘文的这个离谱的谎言了。 宋明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弘文,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晶虾饺,热情邀请道:“王叔叔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没有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宋明浩这话一出,宋锦玉一阵尴尬,忙又要道歉。 却不想王弘文笑眯眯地凑到了宋明浩面前,“好呀,王叔叔确实还没吃饭。” 说罢王弘文看向宋锦玉,一双桃花眼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就是不知宋姑娘可否同意我蹭一顿饭了?” 王弘文态度自然大方,倒是让宋锦玉不好拒绝。 再加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晃着她的衣袖哀求,“娘亲娘亲,你就让王叔叔跟我们一起吃饭~” 宋明浩的想法很简单,王叔叔没有吃饭的话,一会给娘亲换药没力气了干不好活怎么办? 所以要让王叔叔吃得饱饱的再给娘亲换药! 宋锦玉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瞥见王弘文含笑的目光,只得轻叹一声:“王大人若不嫌弃早膳简陋,便请一同用一些。” 王弘文嘴角轻勾,折扇一收,潇洒入座:“那便叨扰了。” 丫鬟们连忙添置碗筷,又端上几样新做的点心。 宋锦玉今日的早膳本就不多,只是些清粥小菜,如今多了一位客人,显得有些寒酸。 “去厨房再要些点心来。”她低声吩咐丫鬟。 “不必麻烦。”王弘文却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入口中。 “这些就很好了。” 宋明浩见状,立刻献宝似的将自己面前的一碟桂花糕推到王弘文面前:“王叔叔尝尝这个!可甜了!” “浩儿!”宋锦玉轻斥,“不可无礼。” 王弘文却已经笑着接过,咬了一口:“确实香甜” 有宋明浩这个活宝在,三人用膳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宋明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王弘文耐心应和,时不时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宋锦玉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放松了不少。 用完早膳,王弘文净了手,取出药箱:“该换药了。” 宋锦玉点点头,让丫鬟带宋明浩去院子里玩耍。 孩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王叔叔要轻一点哦!” “放心。”王弘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保证不让你娘亲疼。” 待屋内只剩二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宋锦玉背对着王弘文坐下,轻解罗衫,露出包扎好的伤口。 王弘文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专注地开始拆解纱布。 他的动作比昨日更加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伤口愈合得不错。”他低声道,“再换两次药应该就能结痂了。” 宋锦玉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轻声道谢:“多谢王大人。” “不必言谢。”王弘文的声音更低了。“我是大夫,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纱布摩擦的细微声响。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大人。”宋锦玉突然开口,“多谢你帮我查找证据,辛苦筹谋,才能将那厮绳之以法。” 王弘文手上动作一顿:“举手之劳。” “对你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宋锦玉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但对我而言,是让真相大白,让我爹娘能死而瞑目。” 王弘文望进她清澈的眼眸,一时语塞。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最终只是轻声道,“药换好了。” 宋锦玉拢好衣衫,正欲再次道谢,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姐姐!”沈昭宁的声音由远及近。 第62章 尘埃落定 沈昭宁和萧砚辞一起过来,萧砚辞在外面等,沈昭宁先进来了。 王弘文迅速收拾好药箱,退开两步。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沈昭宁笑道,“王大人已经换好药了?” 王弘文轻咳一声:“刚换完。” 宋锦玉莫名有些不自在,穿戴整齐后几人来到外间,示意沈昭宁将萧砚辞叫进来。 萧砚辞跟在沈昭宁身后进屋,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唇角微扬。 丫鬟们奉上热茶,四人闲话家常,气氛融洽。 萧砚辞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在青瓷上轻轻敲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弘文:“你今日倒是清闲,这么早就来换药?” 王弘文面不改色:“医者仁心,自然要趁早。” “是吗?”萧砚辞挑眉,“我记得大理寺今日要审理一起贪污案,王大人不用去坐镇?” 王弘文手中折扇“啪”的合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时辰还早……” 沈昭宁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宋姐姐,我带了人参和当归来,都是补气血的好药材。” 她示意碧桃将锦盒奉上,“你这次受伤失血过多,得好好调养。” 宋锦玉接过来,感激地看着沈昭宁道:“你有心了。” 自从他们相识,沈昭宁帮了她太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沈昭宁只是温柔地笑着。 “娘亲!”宋明浩从院子里跑进来,手里抓着一把野花,“你看我采的花!” 他兴冲冲地跑到宋锦玉面前,突然看到桌上的锦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是沈姨姨给你娘亲的补药。”王弘文摸了摸他的头。 王弘文看了一眼宋锦玉,笑道:“你娘亲吃了就能快快好起来。” 宋明浩眼睛一亮,立刻转向沈昭宁:“谢谢姨姨!” 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王弘文:“王叔叔,我娘亲什么时候能好啊?” “快了。”王弘文温声道,“不过……” “不过什么?”小家伙紧张地问。 王弘文故作严肃:“不过你娘亲要乖乖喝药才行。那些药很苦,你能监督她喝完吗?” “我能!”宋明浩挺起小胸脯,“我还会给娘亲准备蜜饯!” 众人都被逗笑了。 宋锦玉将儿子搂入怀中,眼中满是柔情。 萧砚辞往外看了眼天色,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王弘文这才起身:“确实该走了。” 他看向宋锦玉,“明日我……” “王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日日来了。”宋锦玉柔声打断。 宋锦玉带着歉意地看着王弘文,“之前是孩子不懂事,劳烦王大人跑这一趟,我的伤已无大碍,府医换药即可。” 王弘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也好,若有不适,随时差人去大理寺寻我。” 宋锦玉笑着应下。 走前王弘文还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 两日后,方瀚文会被带往曹市行刑,届时她们可以去观看。 王弘文离开后,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宋明浩察觉到气氛变化,乖巧地靠在母亲身边。 沈昭宁轻声道:“宋姐姐,到时我陪你去。” 宋锦玉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好。” 萧砚辞起身:“我去安排车马。” 他看了眼沈昭宁,“你们慢慢聊。” 待萧砚辞离开,宋锦玉才长舒一口气,苦笑道:“昭宁,我其实……不知道要不要去看。” 沈昭宁握住她的手:“姐姐可是怕见了那人,会控制不住情绪?” “不全是。”宋锦玉摇头。 宋锦玉面上闪过一丝纠结,“我只是……不想让浩儿看到那样的场面。” 宋明浩仰起小脸,表情愤愤,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娘亲,我不怕的!那个坏人害死了祖父祖母,我要亲眼看着他受罚!” 宋锦玉心头一震,没想到儿子已经懂得这么多。 她将孩子搂得更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浩儿真勇敢。” 沈昭宁柔声道:“不过这件事,要听你娘亲的安排,好吗?” 宋明浩懂事地点头。 “昭宁,”宋锦玉突然道,“你说……我该去吗?” 沈昭宁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道:“去了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去也是放下的一种方式。无论你怎么选,都没有错。” 宋锦玉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阳光,良久才道:“我想去看看。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告别。” “好。”沈昭宁点头,“到时我陪着你。” …… 两日后,曹市刑场。 沈昭宁和宋锦玉坐在特意安排的马车里,透过纱帘能看到刑场全貌。 宋明浩被留在侯府,由萧砚辞照看。 刑场周围人山人海,百姓们议论纷纷。 当方瀚文被押上来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昔日风光无限的方探花,如今蓬头垢面,步履蹒跚。 他跪在刑台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 宋锦玉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沈昭宁无声地握住她的手,给予支持。 沈昭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宋锦玉,开口劝道:“宋姐姐你怎么样?要不我们走?” “我没事。” 宋锦玉深吸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我来上京寻他,最后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时辰到,刽子手举起大刀。 宋锦玉突然别过脸去:“昭宁,我们走。” 沈昭宁会意,示意车夫离开。 马车缓缓驶离刑场,将喧嚣抛在身后。 “不看了?”沈昭宁轻声问。 宋锦玉摇摇头,眼中含泪却带着释然:“看到他被押上来那一刻,我突然释怀了,他曾经也许是纯粹的,但他进了官场这个大染缸,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宋锦玉眼里的泪水滑落,“他的结局,我已经‘看’到了。” 沈昭宁静静陪着她,用帕子将宋锦玉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通走出来。 回到侯府,宋明浩立刻跑过来:“娘亲!坏人受到惩罚了吗?” 宋锦玉蹲下身,平视着儿子:“浩儿,坏人已经伏法,从今往后,我们要好好生活,这样外公外婆在天之灵才会欣慰。” 宋明浩用力点了点头,扑到宋锦玉怀中,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他以后就是没爹的孩子了。 他爹不是失踪了,是死了。 可他明白,这都是父亲咎由自取,父亲害死了祖父祖母,父亲该死。 他没有这样的父亲。 第63章 黑芝麻汤圆王弘文是好人? 萧砚辞走过来,递给宋锦玉一封信:“弘文让我转交给你。” 宋锦玉展开信笺,上面只有简单几行字:“冤屈已雪,前路可期,若有需要,随时相寻。” 宋锦玉望向远方晴空,嘴角浮现出一丝久违的轻松笑意,摸了摸宋明浩的头道:“王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好官。” 萧砚辞嘴角抽了一下。 好官他不否认,但好人?确定说的是那个黑芝麻馅汤圆吗? 看来宋姑娘还是不够了解王弘文,他祝这位好友好运! 宋明浩却是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小脸:“娘亲,我长大了也要像王叔叔那样当个好官!” 宋锦玉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头发:“浩儿有志气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小家伙紧张地追问。 “当官可不是穿漂亮衣服、拿扇子摇来摇去那么简单。”萧砚辞突然蹲下身,与宋明浩平视。 萧砚辞的表情难得正经,认真跟孩子说道:“要背很多很多书,还要学会明辨是非。” 宋明浩挺起胸膛:“我能行!王叔叔说我很聪明!” 沈昭宁忍俊不禁:“那浩儿知道当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是……是打坏人?” 宋锦玉轻声道:“不,是心存善念。” 宋锦玉心中出现王弘文的身影,看着宋明浩道:“就像王叔叔那样,既要有惩恶的魄力,也要有护善的仁心。” 宋明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转身就往屋里跑:“我要去读书!”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了。 宋锦玉望着儿子小小的背影,眼中满是欣慰。 “这孩子……”她无奈轻叹,“倒是比我有出息。” 沈昭宁挽住她的手臂:“姐姐教得好。” 两人正说着,忽见宋明浩又风风火火跑回来,手里举着一本书:“娘亲!王叔叔送我的《千字文》,我现在就开始读!” 宋锦玉有些诧异地问道:“他什么时候送你的?” 宋明浩挺起小胸膛,骄傲道:“王叔叔昨天偷偷送给我的,他还夸我聪明!” 宋锦玉接过书,发现扉页上还有王弘文亲笔题的字:“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字迹苍劲有力,与本人风流倜傥的形象颇不相符。 “看来……”沈昭宁抿嘴一笑,“王大人对浩儿是真的很上心。” 宋明浩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娘亲快教我认字!我要赶紧学,等王叔叔下次来,我要背给他听!” 宋锦玉点了点他的脑袋,把他推得远了一些,“我先跟你沈姨说会话,你一边去,先看自己会的,我回头再教你。” 宋明浩的嘴唇顿时撅得老高,都能挂一个油壶了。 宋锦玉和沈昭宁二人看得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萧砚辞看不下去,把他拎到了院子角落,开始教他读不认识的字。 方瀚文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沈昭宁轻声道:“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锦玉将信小心折好,眼中浮现出坚定的神色,“总要给浩儿挣个前程。” 宋锦玉有些发愁,盘算起来:“只是如今家中财产所剩不多,我得先想办法置办个小院子,总不好一直叨扰侯府。” 沈昭宁闻言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宋姐姐,我正有个主意。” 宋锦玉疑惑地看向沈昭宁。 沈昭宁一五一十地道:“我手上有间闲置的铺面,地段极好,就在东市口,姐姐擅长烹饪,不如我们合伙开间酒楼如何?” 宋锦玉惊讶地抬头:“这……” 沈昭宁握住她的手,“姐姐先别急着推辞。” 沈昭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她从小吃过的山珍海味也不少,但还是每次都被宋锦玉做出来的美食抓住味蕾。 她相信他们好好经营一定能做出个名堂。 沈昭宁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出铺面,姐姐出手艺,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姐姐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左右我那铺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合伙。” 原本看书的宋明浩耳朵都竖了起来,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咽了口口水。 最终还是没忍住,冲过来拽着母亲的衣袖摇晃:“娘亲,答应嘛!浩儿想吃娘亲做的点心!” 宋锦玉还是有些犹豫,“可我从未经营过酒楼……” “这有何难?” 学生都跑了,跟过来的萧砚辞开口道:“弘文那厮认识不少酒楼掌柜,让他介绍个可靠的掌柜来帮忙便是。” 宋锦玉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望了望沈昭宁真诚的目光,终于点头:“好,那就……试试看。” 沈昭宁欣喜,又能解决闲置的铺子问题,还能帮到宋锦玉:“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去收拾铺面!” 宋锦玉伸手打断沈昭宁,开口道:“不过利润二八分,你八我二。” 沈昭宁当即就想拒绝,宋锦玉的下一句话堵住了她,“你若是不同意,我便不跟你合伙了,而且这八分也不是全给你的,你可以再找一个人合伙。” 宋锦玉神情认真,沈昭宁已经帮了她足够多了,她不想再占沈昭宁的便宜。 她现在一没资金二没铺面三无人手,只有一手厨艺和绣工尚可。 在京城非有权有势者开不了大型酒楼,她愿意把沈昭宁给自己地利让出去,给他们的酒楼找一个靠山。 见宋锦玉执着,最终沈昭宁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是得再找一个人,于是便同意了。 沈昭宁问道:“姐姐擅长哪些菜式?我们好好筹划一番。” 宋锦玉毫不犹豫地道:“江南菜我最拿手。” 宋锦玉渐渐放开思绪,想着自己平日里在厨房里捣鼓的东西,“尤其是蟹粉狮子头、西湖醋鱼……” “娘亲的梅花酥最好吃!”宋明浩迫不及待地插嘴。 宋锦玉没忍住露出了一抹笑,轻轻敲了敲宋明浩的鼻梁。 宋锦玉认真思考了一会,便道:“我想着,既然要开,就开个不一样的。一楼做寻常酒楼生意,二楼设雅间,专供文人墨客品茶赏画。” “妙啊!” 沈昭宁击掌赞叹,“再辟个角落,专门展卖精致的绣品。那些夫人小姐们用完膳,少不得要买些回去。” 两人越说越投机,连晚膳都顾不上用,一直商议到掌灯时分。 萧砚辞见她们兴致正浓,悄悄吩咐厨房准备了宵夜送来。 宋明浩早已趴在母亲膝头睡着,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千字文》。 宋锦玉轻柔地抚过儿子的额发,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芒。 “昭宁,谢谢你。” 宋锦玉看着沈昭宁的眼睛,真诚地道:“这或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沈昭宁微笑摇头:“姐姐客气了,我们是互相成全。”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辉。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梦想在悄悄萌芽。 沈昭宁与萧砚辞对视一眼,悄悄退开,将这静谧的时刻留给这对母子。 第64章 夫人若是再看下去,为夫恐怕真要睡不着了 沈昭宁和萧砚辞一起往主屋走。 柔和的月光罩在二人身上,沈昭宁才惊觉今天好像是有些晚了。 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萧砚辞,沈昭宁开口道:“跟宋姐姐聊得入迷,忘记了时辰,没有耽搁夫君什么事?” 萧砚辞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没耽搁什么事。” 沈昭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好。” 萧砚辞转过头来看着沈昭宁,问道:“你们想开酒楼,想好要找谁了吗?” 沈昭宁垂眸想了一下,“还没想好。” 目光瞥到地上萧砚辞的影子,沈昭宁眼睛一亮,“欸!你不就是个合适的人选吗?” 萧砚辞脚步一顿,移开了目光,“我不行。” “为何?” 萧砚辞平静开口道:“因为我无权无势。” 至少明面上没有。 沈昭宁愣住,有些迷茫,“可你现在是侯府嫡长子,也算无权无势吗?” 萧砚辞看向沈昭宁,道:“没有实权,跟无权无势有什么区别?” 沈昭宁“奥”了一声,倒是没有多想,低头开始思考其他合适的人选。 萧砚辞却是误会了,以为沈昭宁这是失望。 袖中的手攥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他需要一个明面上还过得去的身份。 萧砚辞突然开口道:“明日开始我出门走动走动,慢慢透露我身体有所好转的事。” 沈昭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有些诧异,旋即不太赞同地道:“给你下蛊的幕后主使还没找到,这样太冒险了。” 萧砚辞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解释道:“距离我中蛊的时间太久了,就算对方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消失了。” 萧砚辞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只要我出现在人前,幕后的人自然就慌了,我们只用等他们露出马脚就好。” 沈昭宁蹙眉,虽然觉得这办法可行,可……“这太冒险了,反正我们耗得起,慢慢查不就好了?” 萧砚辞不着痕迹地扫了沈昭宁一眼,淡淡道:“我还有很多事想做,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 见他坚持,沈昭宁轻叹了口气,“好,只是蛊毒难防,你……” 萧砚辞笑了一下,声音清澈干净,“夫人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沈昭宁的脸突然有些热,脚步加快了些。 萧砚辞身高腿长,几步就跟上了沈昭宁的步伐,什么也没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二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一地斑驳。 沈昭宁悄悄侧目,只见萧砚辞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俊,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夫君……”她犹豫着开口,“若是要出门走动,不如先从诗会雅集开始?” 萧砚辞挑眉:“夫人这是怕我应付不来?” “不是!”沈昭宁急忙否认。 又补充道:“只是……诗会上人多眼杂,就算幕后之人想对你下手恐怕也要掂量几分。” 萧砚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夫人思虑周全。” 沈昭宁盘算着近日收到的帖子,可有适合协夫君同往的,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几个,等明天再问问素荷。 沈昭宁转头看着萧砚辞道:“近日我正好收到些帖子,成婚以来我还没出去跟各家夫人交际过,不过趁此机会,我们一同露面。” 萧砚辞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点头应下。 能一起去,沈昭宁心下放松了一下,面上也笑着道:“那我明天筛选一下,再呈给夫君过目。” 萧砚辞再次点头,“嗯”了一声。 想到一开始他们聊的话题,萧砚辞道:“你们酒楼的合伙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沈昭宁眼睛一亮,萧砚辞推荐的人,那定是极靠谱的,“夫君请说。” 箫砚辞开口道,“这人你也认识。” 萧砚辞这么一说,沈昭宁马上就懂了,惊讶道:“你说王弘文王大人?” 萧砚辞点点头:“王弘文家世显赫,且是现任大理寺卿,手握实权,要想给酒楼找个靠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沈昭宁有些犹豫,“可我们这酒楼只是试水,还不知道反馈如何,还有亏的风险,他会接这个摊子吗?” 萧砚辞笃定地道:“放心,会的。” 沈昭宁想歪了,以为是萧砚辞要靠他们多年的交情让王弘文帮忙,蹙眉道:“我不想夫君因为这点小事欠别人人情,还是算了。” 萧砚辞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这还真不是,而且……说不准最后还是他欠我人情呢。” 不等沈昭宁再开口,萧砚辞又道:“总之你先问问,成不成还是要看他的意见,我不会找他的。” 沈昭宁看萧砚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他也没必要骗自己,于是点点头同意下来。 就是心里还有一点疑惑。 不过萧砚辞没说,她也没打算问。 夜风拂过,沈昭宁的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扫过萧砚辞的手背。 他下意识抬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夜深露重,走快些。” 沈昭宁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行至主屋门前,碧桃早已备好了热水。 “小姐,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沈昭宁接过帕子:“夫君先……” “你先洗。”萧砚辞径直走向书案,“我还有些文书要看。” 沈昭宁张了张嘴,最终没再推辞。 待她沐浴完毕,萧砚辞已在外间换好了寝衣,正倚在榻上看书。“夫君,水还热着……” “嗯。”萧砚辞放下书卷,起身时突然轻咳两声。 沈昭宁立刻紧张起来:“可是蛊毒……” “无碍。”萧砚辞摆手,“只是嗓子有些干。” 沈昭宁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明日我让厨房多备些润喉的汤水。” 萧砚辞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 两人俱是一怔,又同时别开视线。 夜深人静,沈昭宁躺在床榻内侧,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转身,借着月光打量萧砚辞的睡颜。 “夫人若是再看下去……”萧砚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为夫怕是真要睡不着了。” 沈昭宁顿时羞红了脸,慌忙转身:“我、我只是……”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温声道:“睡,明日还要去看铺子。” 沈昭宁咬了咬唇,良久,在黑暗中抿唇笑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清辉洒满庭院。 第65章 大人……还是当心些 翌日清晨,沈昭宁醒来时,枕边已空。 她伸手抚过尚有余温的被褥,唇角不自觉扬起。 “小姐醒啦?”碧桃端着铜盆进来,“姑爷一早就去练剑了,特意嘱咐别吵醒您。” 沈昭宁坐起身,青丝如瀑散落肩头:“去把前几日收到的帖子都取来。” 梳洗完毕,沈昭宁正在挑选合适的请帖,萧砚辞推门而入。 他额间还带着薄汗,晨光中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沈昭宁被晃了下神,还好迅速反应了过来,不然恐怕要出洋相了。 沈昭宁递上帕子,“夫君,我挑了几个合适的宴请,你看看?” 萧砚辞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凑近看时,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沈昭宁耳根微热,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吴家的赏荷宴不错。”萧砚辞指着其中一张帖子,“吴夫人最爱做媒,消息也最灵通。” 沈昭宁会意:“那后日便去这个?” “嗯。”萧砚辞点头,突然又道,“今日我要去趟大理寺。” “找王大人?” “顺便。”萧砚辞神色自若,“主要是去查阅些旧案卷宗。” 沈昭宁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记得按时服药。” 用过早膳,萧砚辞前脚刚走,宋锦玉后脚就带着宋明浩来了。 “昭宁,我画了几张酒楼布局图,你瞧瞧。”宋锦玉展开一卷图纸。 宋锦玉兴致勃勃道:“我想着,既然要做,就做得别致些。” 沈昭宁细细看去,只见图纸上将酒楼分为“梅兰竹菊”四个雅区,每个区域布置风格迥异,连跑堂的衣衫都做了配套设计。 “姐姐好巧思!”沈昭宁由衷赞了一声。 “不过……”她犹豫道,“我有个想法,想请王大人也入股。” 宋锦玉手中的茶盏一晃:“王大人?” “嗯。”沈昭宁将萧砚辞的建议说了,“有他坐镇,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来闹事。” 宋明浩突然插嘴:“王叔叔肯定会答应的!他最好了!” 正说着,碧桃匆匆进来:“小姐,王大人到府了,说是来归还宋家财物的。” 沈昭宁一愣,这……刚刚萧砚辞才出门了,说去找王弘文,看来是没遇上。 沈昭宁吩咐了一下碧桃,让人去寻萧砚辞,告诉他王大人在侯府,别扑空了。 吩咐完又道:“快将王大人请到花厅。” 沈昭宁起身整理衣襟,“看来酒楼的事今日就能定下来了。” …… 宋锦玉和沈昭宁来到花厅,王弘文正负手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听见动静他回过身。 王弘文今日同往未着官服,一袭靛青长衫衬得他愈发清隽儒雅。 见二人进来,他拱手行礼:“少夫人,宋姑娘。” 沈昭宁还礼道:“王大人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事相商。” 宋明浩从娘亲身后探出头,脆生生喊道:“王叔叔!” 王弘文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诺,给你带了糖糕。” 宋锦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声道:“浩儿,别闹王大人。” “无妨。”王弘文将糖糕递给宋明浩。 宋明浩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香甜的桂花糖糕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他踮起脚,将糖糕举到宋锦玉面前:“娘亲先尝!” 王弘文的目光在宋锦玉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礼貌地移开。 宋锦玉神色微黯,轻声道:“浩儿自己吃,娘亲不饿。” “可是……”宋明浩还想坚持,却被母亲温柔却坚定地按住了小手。 沈昭宁见状,适时岔开话题:“王大人,听闻昨日城西有逃犯落网,可是您经手的案子?” 王弘文微微颔首:“正是。那贼人狡猾,不过……” 他忽然一顿,右手下意识往袖中藏了藏。 宋明浩眼尖,指着叫道:“王叔叔流血了!” 王弘文略显尴尬地整了整衣袖:“无妨,小伤。” 沈昭宁连忙吩咐碧桃:“去取金疮药来。” “不必麻烦。”王弘文制止道,“大理寺备有伤药,已经处理过了。” 宋锦玉也注意到他手腕处露出一截染血的细布,心头一跳。 想到自己的伤能好得这么快,还多亏了王弘文,轻声道:“大人……还是当心些好。”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王弘文身形微顿。 他郑重地拱手:“多谢宋姑娘关心。” 又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对了,这就是追回的财物清单,请宋姑娘过目。” 宋锦玉接过账册,指尖微颤:“多谢王大人费心。”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物件名录上时,呼吸顿时凝滞了。 “翡翠玲珑塔一座、金丝楠木佛龛一具、和田玉雕松鹤延年摆件一对……”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钝刀剐过心头。 她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账册上的墨迹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 “宋姑娘?”王弘文的声音将她惊醒。 她仓皇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眼神清明如镜,照得她无所遁形。 “多谢……大人。”她声音干涩,将账册紧紧抱在胸前,“这些物件……” “这些财物已核验清楚,确系宋家祖产。”王弘文似乎看出她的煎熬,语气缓和下来。 “至于涉案部分……”他顿了顿,“已另案处置,宋姑娘不必忧心。” 宋锦玉猛地松了口气,她还怕这些东西沾了血或者别的什么,不知该如何处理。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沈昭宁适时开口:“王大人,我们正筹划开一家酒楼,不知您可有意入股?” 王弘文略显诧异:“酒楼?” “正是。”沈昭宁将图纸展开,细细说明,“有您参与,也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王弘文沉吟片刻,目光不经意掠过宋锦玉低垂的侧脸:“此事……” “王叔叔一起来嘛!”宋明浩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娘亲说酒楼会有好多好吃的!” “浩儿!”宋锦玉连忙把宋明浩拉回来,脸颊微红,“王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 “我可以考虑。”王弘文突然道。“不过有个条件。” 沈昭宁眼中一亮:“大人请说。” “酒楼须给我留一间雅室。”王弘文神色认真,仿佛说的是什么很难达成的事。 “当然,费用会照常支付。” 沈昭宁与宋锦玉相视一笑:“这是我们的荣幸。” 这条件,跟没提条件也差不多了。 第66章 姐姐觉得王大人如何? 几人正说着,碧桃匆匆来报:“小姐,吴家派人来送赏荷宴的请帖,说是特意添了宋姑娘的名字,希望能见到宋姑娘。” 宋锦玉讶然:“我?” 沈昭宁接过烫金请帖,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吴夫人消息果然灵通。” 王弘文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吴家?” 吴夫人喜欢替人做媒这件事大家几乎都知道,现在突然把宋锦玉的名字加在请柬上送来,很难不让人多想。 沈昭宁点点头,将请帖递给宋锦玉,“后日的赏荷宴姐姐不如同去?” 宋锦玉刚要推辞,沈昭宁已轻轻按住她的手:“姐姐莫急,吴家赏荷宴年年都有,今年不去也无妨,只是……” 她略一沉吟,促狭地朝着宋锦玉眨了眨眼,“吴夫人既然特意添了姐姐的名字,怕是存了做媒的心思。” 宋锦玉闻言脸色微白,攥着请帖的手指紧了紧:“我这般身份……” “宋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敢敲登闻鼓为父母鸣冤的,这么多年也只你一人。”王弘文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不过令郎年纪尚小,需要母亲多加照拂,亲事倒也不急。”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夸赞了宋锦玉的胆识和孝心,又暗示她应当以抚养幼子为重,不宜过早考虑再嫁之事。 沈昭宁会意,顺势道:“王大人说的是,不过姐姐若想去散散心,我倒是可以作陪。” 宋明浩仰着小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娘亲,我想看荷花。” 宋锦玉神色松动,轻抚儿子发顶:“浩儿喜欢荷花?” “上回王叔叔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宋明浩眨着眼睛,“就像娘亲教我的诗……” 王弘文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被孩子记得这么清楚。 宋锦玉也有些讶异,不由看了王弘文一眼,正对上他略显尴尬的目光,两人又迅速各自移开视线。 沈昭宁适时解围:“既然明浩想去,姐姐不妨考虑一二?横竖有我们陪着。” “那……便去。”宋锦玉终是松口。 又对王弘文福了福身,“多谢大人归还财物。” 王弘文拱手还礼:“分内之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契书,“这是财物清单的副册,宋姑娘可对照清点,若有疑问,随时可到大理寺查询。”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宋锦玉松了口气,接过契书时指尖不再发颤:“有劳了。” 这时萧砚辞大步走进花厅,见几人都在,挑眉道:“这么热闹?” 沈昭宁迎上去:“夫君不是去大理寺了?” “路上遇见你派来的人,说弘文来府上了。”萧砚辞将手中一卷文书递给王弘文,“你要的景和元年漕运档案。” 王弘文接过道谢,两人顺势谈起公事。 宋锦玉趁机拉着儿子退到一旁,低声嘱咐道:“浩儿,往后在外人面前,莫要总提王叔叔。” “为什么呀?”宋明浩不解,“王叔叔明明很好……” 宋锦玉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解释,忽听王弘文向萧砚辞告辞。 “后日吴家宴席,我与赵大人约好要查问一桩旧案。” 王弘文临走前似是无意地说道,“届时若遇见诸位,还望勿怪失礼。” 萧砚辞扫了他一眼,淡声道:“公务要紧。” 待王弘文走后,沈昭宁挽着宋锦玉笑道:“姐姐听见了?王大人后日也要去吴府呢。” 宋锦玉低头整理儿子衣襟,轻声道:“他是去办公务,与我们何干。” “是极是极。”沈昭宁抿唇一笑,不再多言。 当夜,宋锦玉在灯下清点归还的财物。 当她触到那尊翡翠玲珑塔时,指尖传来沁凉触感。 这塔本是祖母的嫁妆,后来落入方瀚文手中,被他拿去讨好上官。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王弘文说的“出淤泥而不染”,一时怔忡。 “娘亲。” 宋明浩揉着眼睛从内室出来,“我梦见王叔叔带我们去划船……” 宋锦玉忙放下手中物件,将儿子搂入怀中:“傻孩子,快睡。” 窗外月色如水,宋锦玉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出神。 夜风送来阵阵荷香,想来是侯府池塘里的早荷开了。 “姐姐还没歇下?”沈昭宁的声音伴着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宋锦玉忙将孩子安顿好,起身开门。 只见沈昭宁抱着个锦缎包袱站在门外,身后跟着捧食盒的碧桃。 “想着姐姐明日赴宴的衣裳还没准备妥帖。” 沈昭宁笑着进屋,将包袱放在案几上,“这是我新做的几件夏衣,姐姐挑挑可有不合适的?” 碧桃打开食盒,端出两碗冰镇莲子羹:“小姐特意让厨房做的,说宋姑娘这几日清减了,要补补元气。” 宋锦玉眼眶微热,拉着沈昭宁的手道:“总是劳你费心。” 沈昭宁展开一件藕荷色罗裙在宋锦玉身上比划:“这颜色衬姐姐,吴家荷塘大,明日定是要游船的,裙裾我让人多放了三寸,省得沾水。” 宋锦玉抚过裙摆上精致的缠枝纹,忽然笑道:“记得小时候父亲母亲也经常带我去游湖。” 沈昭宁舀了勺莲子羹递到宋锦玉嘴边:“尝尝,我让加了点桂花蜜。” 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人心中的苦涩。 宋锦玉把刚刚的趣事拿出来说:“浩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跟王大人格外亲近,刚刚还说梦到王大人带他划船。” 沈昭宁状似无意道:“王大人对浩儿好,孩子是能感觉到的,昨儿还特意问起浩儿爱吃什么点心,说下次给他带来。” 宋锦玉搅动羹汤的手顿了顿。 “姐姐觉得王大人如何?”沈昭宁突然问道。 宋锦玉被问得一怔,耳尖微微发热:“不过几面之缘,能有什么看法。” 沈昭宁抿唇一笑,也不追问,转而说起明日宴席的行程。 两人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月已西斜。 “哎呀,这么晚了。”沈昭宁起身时碰倒了针线篓,一枚缠着红线的银针滚落在地。 她弯腰去拾,忽然轻呼:“姐姐的绣绷上怎么是青竹纹样?我记得你前两日绣的是牡丹。” 宋锦玉慌忙将绣绷藏到身后:“随手练练新花样。” 沈昭宁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却只道:“明日我让厨房多备些荷叶粥,姐姐和浩儿用了早膳同我们一道出门。” 待沈昭宁走后,宋锦玉吹灭烛火,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轻轻摩挲着绣绷上的纹样,想起白日里那人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竹绣纹…… 第67章 国子监祭酒之女 次日一早,沈昭宁刚用完早膳,宋锦玉就找了上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神色间带着几分踌躇。 宋锦玉开口道:“昭宁,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宋锦玉将木匣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这是这些日子在侯府的花销,我都记了账。” 沈昭宁放下茶盏,眉头微蹙:“姐姐这是做什么?” 宋锦玉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木匣边缘:“我想着……总不好一直叨扰你们,如今财物已经归还,也该找个自己的住处了。” 沈昭宁一听,急得捏着帕子站起身来:“可是府里有人怠慢了你?” 宋锦玉连忙摇头,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不是的,侯府上下待我们母子极好,只是……” 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现在终究是个寡妇,带着孩子久居侯府上,于礼不合。” 沈昭宁还想再劝,却见宋锦玉神色坚定,只得叹道:“姐姐既然决定了……那我让管家去寻几个合适的院子。” 宋锦玉拦住沈昭宁,笑着道:“不必麻烦。”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我已经托人打听了几处,都在城西,离侯府不远。” 沈昭宁接过一看,纸上详细列着三处宅院的信息,连价格、格局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失笑:“姐姐这是早有准备啊。” 宋锦玉抿唇一笑:“总要学着自立才是。” 沈昭宁沉思一番,挥手叫来了碧桃:“你去找个靠谱的牙婆来,要对京城的居所了解的。” 碧桃领命退下。 沈昭宁转头跟宋锦玉解释道:“姐姐既然还没定下来,想必是心中有所疑虑,你这一住进去可是长期的,不如请个懂行的牙婆来帮你参谋参谋,有侯府在,想必牙婆也不敢胡说。” 宋锦玉面带感激,拉着沈昭宁的手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两人坐在屋内闲话家常,等着碧桃将人带来。 正说着,碧桃就引着个穿绛色褙子的牙婆进来。 那牙婆一见沈昭宁就行了个大礼:“给少夫人请安!老身姓赵,专做房屋买卖的。” 沈昭宁没有多说,将单子递给牙婆:“赵妈妈看看,这几处可还妥当?” 牙婆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指着其中一处道:“这清风巷的小院不错,前年才翻新的,就是……” 她偷瞄了宋锦玉一眼:“隔壁住着个老秀才,整日吟诗作对的,怕吵着主家。” 宋锦玉却眼前一亮:“老秀才?不知赵妈妈对这位老先生可了解?” 牙婆做沉思状,片刻后开口道:“只听说此人醉心学问,收了些学生启蒙,其他的不太清楚。” 宋锦玉转向沈昭宁:“若是这处,倒正合我意,浩儿也该正经开蒙了。” 沈昭宁见她决定好了,吩咐碧桃道:“去取我的对牌,让账房支二百两银子。” “这可使不得!”宋锦玉急忙按住她的手,“我手头银钱尽够的。” 两人推让间,萧砚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是做什么?” 听完缘由,萧砚辞沉吟片刻:“宋姑娘想自立门户是好事,不过……” 他看向牙婆,“那清风巷临近市集,近来治安不太好,城南杏花胡同有处宅子,原是我一个同僚的,如今外放为官,正托我照看。” 沈昭宁眼睛一亮:“杏花胡同?可是挨着书院那处?” 萧砚辞点头:“环境清幽,离大理寺衙门也近。” 话一出口,他似觉失言,轻咳一声,“我是说,那里巡防的衙役多,安全些。” 宋锦玉犹豫道:“这……太麻烦萧大少爷了。” “不麻烦。”萧砚辞摆手,“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宋姑娘住着,反倒有人气。” 最终,在沈昭宁的坚持下,宋锦玉答应先去看看杏花胡同的宅子。 牙婆见状,识趣地告退了。 待她一走,萧砚辞叫来萧临,吩咐道:“你去跟着她,查一查她背后可有人指使。” 宋锦玉不解地道:“这牙婆有什么问题?” 沈昭宁已经觉察出了些不对劲,蹙眉解释道:“侯府要找个小院,给她看了三个院子,她却给你挑了一个治安不好的。” “至于那个老秀才,对于别人是缺点,对你这个家中有孩童需要启蒙的孀居妇人来说却正合适。”沈昭宁越想越觉得这人可疑。 但人是他们主动找来的,也许是误会了也说不准,反正查查总没什么错。 萧临领命而去后,屋内一时静默。 宋锦玉绞着手中的帕子,神色间透着几分不安。 沈昭宁温声安慰,给宋锦玉倒了杯热茶:“姐姐别多想,许是我们多心了。” 宋锦玉接过茶盏,指尖仍有些发颤:“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盯上我们母子。” 沈昭宁坐到她身旁,轻拍她的手背:“姐姐忘了?你手上那些财物,在旁人眼里可是块肥肉。” 正说着,碧桃匆匆进来:“小姐,王大人到访,说有要事相商。” 萧砚辞眉头一挑:“这么巧?” 不多时,王弘文大步走入厅中,见三人神色凝重,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砚辞将方才之事简略说了,王弘文神色渐沉:“确实可疑。” “我今日来,正是要告知宋姑娘,近日有人暗中打听宋姑娘的下落。” 宋锦玉闻言,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王弘文见状,语气放柔:“宋姑娘不必忧心,我已派人盯着。今日这牙婆……” 他看向萧砚辞,“萧兄可派人跟着了?” 萧砚辞点头:“萧临去了。” “那便好。”王弘文转向宋锦玉,“宋姑娘若信得过王某,不妨暂缓搬离侯府。” 沈昭宁也劝道:“姐姐,安全要紧。” 宋锦玉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好。” 王弘文似松了口气,又道:“至于那杏花胡同的宅子,确实不错,等查明此事,我陪宋姑娘去看看可好?” 他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宋锦玉耳根微热,低头轻声道:“有劳大人。” 沈昭宁与萧砚辞交换了个眼神,眼中带笑,适时岔开话题。 正说着,萧临疾步回来复命:“那牙婆出了侯府,东拐西弯去了一处茶楼,与一个戴帷帽的女子密谈许久。” 王弘文眸光一凛:“可看清那女子样貌?” 萧临摇摇头,又点头,答道:“帷帽遮得严实,但我跟着她转了一圈,见那人进了国子监祭酒府里,她应该就是郑大人的独女。” 第68章 我家的狗都不咬你了 “郑小姐?”宋锦玉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神色微凝,唇角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来方瀚文临死前倒是没少编排我。” 屋内众人一时静默。 方瀚文几日前刚被处决,这位曾与他议亲的郑小姐此刻出现,确实耐人寻味。 萧砚辞挑眉看向王弘文:“郑家与方瀚文还有往来?” “郑祭酒早已与他划清界限。”王弘文指尖轻叩案几,“倒是这位郑小姐,曾去狱中探望过。” 沈昭宁执起团扇轻摇:“姐姐不必忧心,在侯府她掀不起风浪。” “我倒是好奇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宋锦玉从容地理了理袖口。 宋锦玉眼神微眯:“恐怕方瀚文临死前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至今仍相信他是被我‘陷害’的,对我心生怨恨。” 说着,宋锦玉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明明……我们都是受害者。” 王弘文眸光一沉:“证据确凿的案子,她若执迷不悟……” 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收敛怒气:“宋姑娘放心,此事王某定会处理。” “王大人不必动怒。”宋锦玉温声打断他。 “我倒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把戏。” 萧砚辞叫来萧临,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着郑府,特别是这位郑小姐的动向。” “等等。”王弘文突然想到什么,“郑小姐既然能买通牙婆,想必也打听到了赏荷宴的事。” 沈昭宁团扇微顿:“明日吴家的赏荷宴……” “正是。”王弘文与宋锦玉目光相接,两人同时会意。 “那更要去了。”宋锦玉语气从容,“躲着反倒显得心虚。” 王弘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取过纸笔开始勾画吴府布局:“我会提前入府布置,萧兄可派几个暗卫混入仆役。” 萧砚辞凑过来指点几处要害,二人很快商定对策。 听完王弘文的安排,宋锦玉神色渐渐平静。 她端起新换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二位大人不必过于忧心,郑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沈昭宁见她镇定下来,也松了口气:“姐姐说的是,明日我们一同赴宴,就当是去赏荷散心。” 王弘文注视着宋锦玉沉静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宋姑娘胆识过人。不过为防万一,明日我会提前到吴府打点。”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宋锦玉微微一笑。 转头对沈昭宁道,“昭宁,我想给浩儿做身新衣裳,明日让他也去见见世面。” 萧砚辞闻言挑眉:“带明浩去?” “正是。” 宋锦玉神色坦然,“郑小姐若真想做什么,我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大大方方带着孩子去,也好让她知道,我们母子问心无愧。” 王弘文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会多派两个丫鬟照看小公子。” 议定之后,王弘文起身告辞。 萧砚辞忽然伸手拦住他:“且慢。” “萧兄还有指教?”王弘文驻足。 “我算看明白了,”萧砚辞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嘴角噙着笑。 “我这侯府都快成你大理寺的分衙了,天天往这儿跑,连人家搬家看院子这种芝麻小事都要你亲自过问。” 王弘文耳根微红,正色道:“此案涉及朝廷命官遗属安危,本官自然要——” “得了!”萧砚辞打断他。 转头对沈昭宁道,“夫人你评评理,这一个月来,他往咱们府上跑了多少趟?连侯府后厨养的狗见了他都不叫了。” 沈昭宁抿嘴轻笑:“夫君说的是。前日王大人来,小黄狗还冲他摇尾巴呢。” 王弘文被这对夫妻一唱一和说得哭笑不得,板着脸道:“萧砚辞,你……” “我什么我?”萧砚辞站起身,故意凑近打量他。 “让我看看,咱们王大人的脸皮是不是比大理寺的案卷还厚?”说着就要伸手去捏他的脸。 王弘文急忙后退两步,官袍下摆差点绊到门槛:“成何体统!” 宋锦玉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忙用袖子掩住嘴角。 王弘文瞥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一时竟忘了反驳。 萧砚辞得寸进尺,揽住王弘文的肩膀:“要我说,你干脆在侯府收拾间厢房住下得了,省得天天跑,还白费我家灯油。” “胡闹!”王弘文甩开他的手,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本官公务在身……” “是是是,公务。” 萧砚辞冲沈昭宁眨眨眼,“就是不知道这公务里,有几分是为了查案,几分是为了——” “萧砚辞!” 王弘文终于绷不住,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慌乱,“你再胡说,往后你再想查看卷宗看我不把你打出来!” 沈昭宁见王弘文真要恼了,忙打圆场:“夫君别闹了,王大人脸皮薄。” 说着递给王弘文一盏新茶,“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弘文接过茶盏,狠狠瞪了萧砚辞一眼。 萧砚辞却笑得越发得意,他也就这点乐趣了,平日没事就逗逗王弘文,看他炸毛的样子就高兴。 宋锦玉看着他们斗嘴,连日来的阴郁心情也散了几分。 她起身福了一礼:“二位大人慢聊,我先带浩儿去量尺寸。” 待她离开后,萧砚辞忽然正色道:“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王弘文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宋锦玉离去的方向:“没想怎么办,但现在总要先护她周全。” “就这?”萧砚辞挑眉。 王弘文放下茶盏,掸了掸衣袖:“随心而行,足矣。” 第69章 偶遇林清荷 次日一早。 今日就是林家的赏荷宴了。 萧砚辞先去书房安排一应事宜了,沈昭宁吃完早膳打扮妥帖后去找宋锦玉和宋明浩。 宋锦玉那边也收拾好了,换上了沈昭宁给她准备的衣服。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且宋锦玉算是刚死了丈夫,穿着打扮不宜过于张扬。 沈昭宁给她准备的衣服比较低调,看上去却清新淡雅,很适合宋锦玉,可见是用了心的。 宋明浩和娘亲的衣服是同色系,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一家人。 一看见沈昭宁,宋锦玉就迎了上来。 “姐姐今日真好看。”沈昭宁笑着走进来,替宋锦玉理了理腰间丝绦。 宋锦玉轻笑了一声,打量沈昭宁一番,冲着她眨了眨眼,“昭宁妹妹今日才是光彩夺目呢。” 沈昭宁今日身着一袭天水碧色软烟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绣银丝莲纹的细带,更显得纤腰楚楚。 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芙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坠下的流苏轻轻摇曳,映着晨光流转出温润的光泽。 整个人看上去清冷矜贵,不似凡人。 沈昭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姐姐可不要怪我抢风头才好。” 今天是第一次以侯府少夫人的名义出现在人前,难免在装扮上多用了些功夫。 先敬罗衣后敬人是自古就有的,敬的不是那身衣服,而是穿着打扮背后代表的身份。 宋锦玉拍了一下她的手,嗔怪道:“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她现在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宋明浩朝着沈昭宁跑了过来,停在沈昭宁面前,夸张的张大嘴巴“哇~”了一声,“姨姨今日真漂亮!” 沈昭宁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没绷住,笑意倾泻而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浩儿今日也很俊俏呢~”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往门口走去。 等几人走到府门前,正见萧砚辞负手立于阶下,一袭墨蓝锦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萧砚辞听到声音回头,目光落在沈昭宁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沈昭宁极少打扮得这么隆重,平时不施粉黛已是人间绝色,现在更是像九天玄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这时,一辆鎏金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起,萧景明从里面探出头来。 眼神在府门口一扫,萧砚辞不着痕迹地回身挡住萧景明的视线,主动开口问道:“二弟这是也要去林家的赏荷宴吗?” 萧景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捕捉到关键字,“也?大哥要去?” 萧砚辞点了点头,撵人道:“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萧景明眼睛眯了一下,面上笑着应了,放下车帘让车夫赶路。 等马车走远,萧景明才一脸阴翳,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身侧的沈月柔有些担忧地问道:“景明哥哥,怎么了?” 萧景明蹙眉,心下有些怀疑,喃喃道:“萧砚辞现在的身体状况竟然已经可以出门了,千年人参的效果真有那么神奇吗?” 沈月柔听完之后也有点疑惑。“等会再宴会上我跟姐姐打探一二,难不成他们找到了名医?” 萧景明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 沈月柔目光闪了一下,没再说话。 萧景明想了想,还是扬声将随从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疑似大夫的人出入沧澜院。” 沈昭宁那边,几人上了马车。 沈昭宁看着宋明浩嘱咐道:“你今天不能离开你娘亲视线半步,千万不能乱跑,知道了吗?” 宋明浩狠狠点头:“我知道!娘亲说我要是跑丢了就会被拍花子带走卖掉,到时候就再也看不到娘亲了!” 说着宋明浩紧紧抓住娘亲的手,他可不想失去娘亲。 宋锦玉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娘亲也会好好看着你的,浩儿不怕。” 沈昭宁看着母子二人相依的模样,心中微暖。 正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低声道:“少夫人,前面路窄,林家的马车正与我们相向而行,需得稍让一让。” 沈昭宁掀开车帘一角,果然见对面一辆华贵的朱轮马车正徐徐驶来,车檐下悬着“林”字灯笼。 林家的家主是户部侍郎,跟沈昭宁的父亲所属部门不同,职级却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对面马车的帘子也被挑起,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林清荷目光扫过沈昭宁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扬声道:“这不是萧少夫人吗?真是巧了。”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颔首:“林小姐。” 林清荷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暗色,笑道:“少夫人今日这身打扮,倒与传闻中低调的模样大不相同呢。”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实则暗含试探。 沈昭宁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林小姐说笑了,今日赏荷宴是吴家盛事,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 林清荷笑意不减,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往马车内扫了一眼,似在搜寻什么。 口中道:“听闻萧大公子久病不愈,今日竟也能同行,看来传言未必可信啊。” 沈昭宁眸光微冷,尚未开口,身后便传来萧砚辞低沉的声音,“林小姐对我萧某人的身体,似乎格外关心?” 萧砚辞掀帘站在了马车踏板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林清荷,眼神淡漠如霜。 林清荷脸色一僵,随即掩唇轻笑:“萧大公子误会了,清荷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毕竟今日赏荷宴上还有不少宾客想与您叙旧呢。” 萧砚辞淡淡道:“不劳费心。” 气氛一时凝滞,林清荷笑容勉强,只得吩咐车夫让路。 待林家马车驶过,沈昭宁放下车帘,眉头微蹙:“这林清荷,似乎对我们格外关注。” 宋锦玉低声道:“林家与萧家素来有往来,但近年关系微妙,今日这场赏荷宴,怕是不简单。” 萧砚辞在车外轻叩窗棂,声音低沉:“无论林家有何打算,今日务必小心。” 沈昭宁与他目光相接,轻轻点头。 马车再次前行,朝着吴家别院驶去。 第70章 自知之明 【改文中,明早更新】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71章 遮掩 【改文中,明早更新】 “来都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安心。”侯夫人没有看沈月柔,声音不算大,却没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说罢转头看向上首的老侯爷和老夫人,神色冷峻的道:“两位新妇自从上花轿,吃的都是我们侯府准备的东西,现在有人中了毒,虽说大夫请的及时,没有大碍,但这种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昭宁既然已经嫁给了她儿子,那这个头她就非出不可。 沈昭宁诧异的看了侯夫人一眼,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不过歪打正着,倒是正中沈昭宁的下怀。 这个理由搬出来,沈月柔就算是不想看,也必须看了。 上首的老侯爷点了点头,觉得侯夫人说的有道理,当即道,“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等看完沈月柔中没中毒,再从因为什么中毒的开始排查。 毒,可是大忌。 要是家里的主子莫名其妙中了毒,阖府上下都是要彻查一遍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家都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沈月柔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此时担心的是沈昭宁都中毒了,要是她一点事都没有,她会不会被怀疑。 转念又想通了,她们刚嫁进侯府,侯府的手再怎么也不可能伸到家里去。 反正她又没在侯府动手脚。 想通了这点,沈月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乖巧的伸出了手,还没忘趁机博一下二老的好感,“我一切都听祖父祖母的安排。” 李大夫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沈月柔身边的两个大夫都是心惊胆战,已经在想等会该怎么解释自己看错了。 不消片刻,李大夫就抽回了手,朝着上首的老侯爷老夫人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恭喜恭喜,侯府这是三喜临门啊!” 屋内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三喜临门? 见众人都不解,李大夫好心给他们解释,“这是喜脉,侯府二少夫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李大夫说完之后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特别是二夫人,看着沈月柔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指甲都快折断了。 沈月柔自己不知道这事,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脸色煞白,“冤枉啊!” 沈月柔目光看向萧景明求助,纵是有再多的小伎俩,现在也被吓得不轻,惶然无措。 未婚先孕,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要是侯府追究到底,她是要被沉塘示众的! 但是怎么会呢 他明明没有弄在里面,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松鹤堂内气氛严肃,在场的奴仆都是各位主子的心腹,听到这种秘闻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会被灭口? 沈昭宁适时的捂住嘴惊讶道,“呀,李大夫你不会诊错了?今天才是妹妹的新婚之夜,她怎么可能有孕一月有余了?” 众人回神,老侯爷沉声问道,“李大夫确定吗?” 李大夫一听这话当即就是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外面走。“既然侯府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 神医自然有神医的傲气,王公贵族都愿意对他礼让三分,这样的质疑他听到后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事情没确定之前侯府当然是不可能让他走的,沈月柔也不接受。 沈月柔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控诉道:“李大夫,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李大夫往后跳开,心头那点恼火都被冲散了,有些惊恐道:“我年过五旬,一生无儿无女不近女色,二少夫人千万别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你不要名声老夫还要呢!” 看着李大夫那一副拒绝的摸样,就差把别来沾边写在脸上了。 沈月柔哭的声音一顿,情绪都被打断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重新找到状态,沈月柔梨花带雨哭的伤心,“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一共有三个大夫为我诊脉,却只有李大夫说我有喜,这明明是冲着我来的。” 想到什么,沈月柔怨毒的目光看向沈昭宁,“今天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夫替我诊脉,说是为我好,可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李大夫是你的贴身丫鬟带来的,难保不是收买了李大夫,为的就是害我!” 沈月柔的话里有几分道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沈昭宁身上。 沈昭宁诧异的看着沈月柔,轻声反驳道:“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李大夫是我请来的没错,可我之前与李大夫从未见过,请他来也是为了替我夫君诊治的。” 李大夫也冷冷的看着沈月柔,“老夫连皇帝的诊金都敢拒,说我被收买,你作践谁呢?” 不等其他人说话,李大夫又看向那两个大夫。 “庸医。”李大夫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连一个喜脉都诊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早点回去种地。”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两人一时又惊又气。 外面来的那个大夫当机立断,站出来拱手道:“是我失礼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刚刚我的诊断还没说完呢,二少夫人确实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已经有身孕一月有余了,我的诊断和李大夫一样。” 府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临阵倒戈的大夫,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两个大夫都说诊出了喜脉,其中一个还是名满京城的李大夫,此事已经注定要被捅出来了,他遮掩也没用。 府医权衡利弊一番,低头不敢直视二房的人,飞快滑跪道:“我我把出来的也是喜脉,但刚刚我不敢说出来,动了隐瞒的心思,我自请受罚。” 二夫人的指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应声而断,但二夫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这点小事了。 有李大夫的话在前,另外两位大夫改口在后,这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沈月柔就是未婚先孕,还带着“野种”嫁进了侯府。 侯府的人脸色黑如锅底,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捏的咯吱作响。 老侯爷一张脸又黑又红,被气得连说了三声好,“好一个礼部侍郎!让女儿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嫁进侯府,明日早朝我倒是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的礼!” 第72章 下跪 【改文中,明早更新】 沈月柔身形一晃,如今三个大夫都做了证,这事她是抵赖不得了。 沈月柔惊惶的拉住萧景明的袖子,无声的用眼神道:景明救我! 萧景明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这种时候,新婚之夜,当着全侯府的人爆出来沈月柔有身孕,对他们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喜的自然就是他要当爹了。 可是看着一屋子的人表情阴沉,萧景明心里生出了几分怯懦。 要是祖父和大伯知道他在婚前跟自己的小姨子苟合,他们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还会为他请封世子吗? 萧景明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犹豫了。 沈昭宁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上辈子跟萧景明做了一辈子夫妻,尽管不是日夜相处,可她看一眼就知道萧景明在想什么。 沈昭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看,他果然还是最爱自己。 就算是沈月柔这个“心上人”,对萧景明来说,只要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他都会考虑三分。 还以为萧景明有多爱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沈昭宁莫名有些释然了。 她追求了一辈子萧景明的真心,到头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错不在她。 也不是她不够好。 沈昭宁从身体里吐出一口浊气,瞬间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重生后一直有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现在她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萧景明已经彻底跟她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蹉跎一生。 “来人!把这荡妇给我拿下!”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 堂堂侯府,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先后发生新娘送错,其中一个还揣着孕肚这种丑事,等明日一早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笑话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他们事先并不清楚,行动不算隐蔽,这事想彻底瞒下来,很难。 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沈月柔婚前失贞,换嫁一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只要把事情都推给她,赶在众人议论之前把她处置了,侯府的声誉就还能保住。 想到这,老夫人的目光更加阴冷。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没有!”沈月柔彻底慌了,平时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奴仆已经把沈月柔控制住了,邓嬷嬷手上劲大,又对沈月柔婚前与人无媒苟合一事唾弃,手上动作不免粗鲁了一些。 “啊疼!景明呜呜呜,救我!”常年养尊处优的小姐力气自然没有这些婆子大,她要是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沈月柔护着自己的肚子,不敢再胡乱挣扎,只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景明,向他求救。 萧景明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脚步却像是定在了原地,动都没动。 二夫人几步来到沈月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 长长的指甲在沈月柔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隐约可见有血丝渗出来。 可想而知二夫人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沈月柔被扇得脸歪向一边,转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夫人,“婆母?” 萧景明也终于站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娘!你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朝着萧景明吼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娶的什么货色,还要替她说话,是嫌自己的帽子不够绿吗!” 萧景明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不敢坦白这个孩子是他的,低下了头。 训斥完儿子,二夫人又看向了沈月柔,“还有你,别叫我婆母,婚前失贞,怀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嫁进侯府,还算计蛊惑景明,在婚礼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换了花轿,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把萧景明完美隐身,错全成了沈月柔一个人的。 这话说得可不轻,沈月柔一下子就迷茫了。“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不是什么野种,我我”沈月柔看向萧景明,希望他站出来承认。 她以前也接触过二夫人,那时候的二夫人样样周全又贴心,那里是现在疾言厉色的摸样。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二夫人和睦相处,谁知道这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二夫人敬茶,就被她这般骂了一通,还挨了一巴掌。 “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官。”老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一颗一颗捻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这话沈月柔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了,剧烈挣扎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把我送官!我没有私通!”这要是真被送官,她这辈子就完了! 沈月柔惊恐的挣扎着,使出了吃奶的劲,还真被她挣脱了嬷嬷们的束缚。 她没跑,而是一下子扑进了几步之隔的萧景明怀里,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抱着萧景明不撒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景明哥哥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好疼呜呜呜” 沈月柔紧紧的抱着萧景明,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萧景明顿了一下才环住沈月柔。 沈月柔敏锐的察觉到了萧景明的犹豫,再加上刚刚他袖手旁观的态度,咬了咬牙 再不说,她可能真的要被送官了。 沈月柔脱口而出:“这不是什么野种,这是景明的孩子!” 萧景明身体明显的一僵,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满,低头看了一眼沈月柔,却只看到了沈月柔姣好的脸庞和一双无措的泪眼。 萧景明心中的不满突然就消散了,叹了口气,罢了。 一掀袍角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他总不能否认?那不是治柔儿于死地吗。 情正浓时,又是他费尽心机娶进来的,如今还怀了身孕,萧景明对沈月柔还是很不舍的。 萧景明跪得爽快,这会儿却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 厅中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沈昭宁眸光深沉,终于承认了啊。 上辈子一直到她死,这件事都是秘密,他们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现在,他们又要怎么脱身呢? 第73章 掀盖头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不仅沈昭宁,就连主座上的老侯爷都被他厚脸皮惊到了。 以前只知道他蠢,现在才知道他是又蠢又坏。 沈昭宁神情凌厉,二话不说走到跪着的萧景明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厅堂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沈昭宁声音冷若冰霜。 先声夺人道:“不说沈家,萧家和孟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待我外祖父回京,知道我与人共侍一夫,还从正妻变平妻,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沈昭宁着实被萧景明恶心够呛,这巴掌不扇不快! 沈昭宁不动声色的将通红的手缩进袖子里,萧砚辞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厅内众人听见沈昭宁的话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孟家是谁。 “你这个泼妇!想嫁给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也就配当个侍妾!泼妇!”萧景明已经被这一巴掌冲昏了理智。 忙着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捂着脸,压根没听沈昭宁说些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够了!”主位上老侯爷厉声喝止了萧景明喋喋不休的咒骂。 萧景明眼神震惊的看向老侯爷,老侯爷却不理他。 老侯爷的目光看向沈昭宁,满脸和蔼,仿佛跟刚刚不是一个人。 温声细语的道:“放心孩子,这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别听这个逆子瞎说,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你是我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孙媳,断没有当平妻的道理。” 老侯爷显然是想起沈昭宁说的孟家是谁了,试探道:“对了,镇国大将军什么时候回京?我好提前迎接亲家才好!” 沈昭宁向老侯爷福了一礼,唇角不明显的勾了一下,“此前收到家书,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沈昭宁不想说太多关于外祖的事,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让我再嫁给萧景明是断不可能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沉声问道:“那你想如何?” 沈昭宁面向主位,背脊挺得笔直,淡淡开口,“我既然已经跟萧大公子拜了堂,萧大公子也掀了我的盖头,那我断没有再回沈家去的道理。” 那家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她若是真的回了家,恐怕在外祖父回来之前,她那个继母就要用她名声有损的理由,把她随便塞给什么不堪的人家了。 但如果她嫁给萧砚辞,怀上孩子,等过几个月萧砚辞一死,她在府里自会有一席之地。 届时侯爷和大夫人就是她的靠山,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沈昭宁看向身侧的萧砚辞,“我沈昭宁,愿意嫁给萧大公子。”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些恍惚,很快有移开了眼,不跟她对视。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注视自己了? 自从他一病不起,身体越发不好之后,看到的眼神有同情的,悲伤的,惋惜的,就是没有如此坚定的。 没想到是沈昭宁让他重新看到这样的眼神。 厅堂内的其他人均是愣住。 萧砚辞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沈昭宁虽然跟萧砚辞拜了堂,可二人还未入洞房,她还有反悔的余地。 不说别的,老侯爷已经保证了,她依然可以嫁给萧景明。 身份不变,还是正妻。 二女共侍一夫虽然不太光彩,可按照萧砚辞的身体状况,世子之位早晚落在萧景明手里。 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怎么着也比嫁给萧砚辞以后当寡妇强。 二夫人听见沈昭宁的话,眼神晦暗,手中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团。 这怎么行!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沈昭宁的外祖即将回京,这么大的一个助力,她怎么甘心拱手送给大房! 沈昭宁的母亲是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虽说死了多年,可人家沈昭宁都说收到了孟老将军的家书,那就说明并未断了联系。 孟家还是认这个外孙女的。 如今孟家一门三将,刚从边疆大败辽军归来,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风光。 这个风口上,连家公都要对沈昭宁礼让三分。 若是沈昭宁嫁给景明,待来年春闱景明高中,前途自是不必多说。 侯府说着好听,可萧家后继无力,如今在朝堂上早就被边缘化了。 景明若想要个好前途,还得靠自己拼搏,她太知道一个有力的岳家能带来多大的助力了。 二夫人起身走到沈昭宁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刚想伸出手拉她,沈昭宁手边就多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咳咳你手脏了,擦擦。”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沈昭宁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手心的黏腻,还是接过了帕子。 刚刚扇巴掌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奈何身上穿的是喜服,没带帕子,她忍半天了。 沈昭宁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像是压根没看见在一旁尴尬站着的二夫人。 将白葱一般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沈昭宁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思着等会回去的时候可得好好洗洗才行,这才住了手。 沈昭宁抬头看向萧砚辞,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将手帕递还了回去,“多谢夫君。” 萧砚辞听见这声轻柔的夫君,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又被她那抹笑容晃了一下才回过神。 “嗯”了一声,接过沾了血的帕子,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 沈昭宁转向二夫人,像是刚看见她,有些讶异的道,“二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二夫人被晾了半天,心里已经十分不耐了。 闻言刚想开口,坐在下首的侯夫人突然抢先道:“弄错花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侯府的错,承蒙沈大姑娘宽宥,还愿意进我萧家的门,既然你愿意嫁给我们家阿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74章 并未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快进来,给景明看看,他的伤怎么样?景明脸上可千万不能留疤啊!他明年还得参加春闱呢!”二夫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府医的身上。 沈月柔也不期期艾艾的跪在一边了,左右也没人愿意搭理她,趁大家不注意爬了起来。 她现在全部的指望都放在萧景明身上了,满眼担忧的看着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换嫁的事表面上达成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至于后面要不要追究,要怎么追究,他们自有分寸。 坐在主位上的老侯爷这会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训斥萧景明,也没有阻拦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虽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但他再怎么荒唐,如今侯府却也只能指望他了。 老侯爷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萧砚辞,眼神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惋惜。 要是砚辞身体康健,他又怎么会如此投鼠忌器,这样的不孝子,早就拖出去家法伺候了! 堂间不时传来萧景明疼得抽冷气的声音,府医看见萧景明脸上的巴掌印也不敢多问,细细给萧景明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弄完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禀道:“二公子额头上的瓷片扎得深,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后续注意不能碰水,得好生护理才能减少留疤的可能。” 沈昭宁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让他不能科举入仕吗?似乎有点意思。 沈昭宁的小表情除了她身旁的萧砚辞外,谁也没看见。 府医也不敢打包票不会留疤,这会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果然,这话一出,莫说二夫人,就是沉稳的二老爷都坐不住了。 大步走上前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有可能会留疤?” 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科举文考考生需得仪表整洁,身体没有缺陷,裸露出来的皮肤不能有疤痕。 这要是萧景明的脸上留了疤 府医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赶紧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护理得当,是不会留疤的。” 一屋子的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老侯爷也开口表态了,“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侯府都用得起,给这孽”老侯爷顿了一下才重新说道:“给景明用最好的药。” 二夫人在萧景明身边甩着帕子,涂着丹寇的指甲指着周围伺候的奴仆,眼睛都急红了,声音有些尖利,“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给我紧紧身上的皮!二少爷脸上要是落了疤,唯你们是问!” 沈昭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觉得差不多了,突然捂住肚子虚弱的呻吟了一声,往萧砚辞那边倒去。 顾忌着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刚碰到他,做做样子,沈昭宁正要站直,身侧就多了一只冰凉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沈昭宁怔了一下,没有挣扎,顺势“无力”的倒在了萧砚辞怀里。 “你怎么了?”萧砚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 这边的动静成功把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沈昭宁有气无力的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腹痛难忍。” 侯夫人一听,急了,赶忙对着府医道:“你快去帮我儿媳看看。” 萧砚辞把沈昭宁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位置让给府医查看沈昭宁的情况。 把脉把了半天,没有把出什么不对来,府医余光扫了一眼萧砚辞,皱眉问道:“大少夫人今天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昭宁佯装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未” 说到这,沈昭宁停顿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沈月柔道,“上花轿前倒是喝了一碗汤,母亲说是补身体的,不过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妹妹也喝了。” 沈月柔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碗汤确实不对,是为了成功换嫁才让沈昭宁喝下的,不过没听娘说还有什么腹痛的副作用啊! 至于她的那碗,当然没什么问题了。 她娘还会害她不成。 府医又重新把了一会脉,沈昭宁本就是装的,他当然是把不出什么。 府医一无所获。 但看着沈昭宁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一副忍痛的模样,府医都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 想到沈昭宁刚刚的话,府医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了沈月柔,“既然都吃了一样的东西,可否让我给二少夫人也把一个脉?” 怕她不允许自己看,届时查不出沈昭宁的病因,被府里质疑医术,丢了铁饭碗。 府医紧接着补充道,“万一就是那碗汤跟二位少夫人的饮食冲撞了,却在二少夫人体内引而不发,那” 沈昭宁唇边闪过一抹讥笑,这府医还挺上道,省得她主动提。 她根据前世沈月柔产子的时间,还有出嫁前一两个月沈月柔的动向,这二人苟且是在什么时候并不难猜,只是前世并未往这方面想,才会被蒙在鼓里。 再联想到上一世沈月柔的反应,这个时候的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趁着她毫无防备,现在就是揭穿这件事最合适的时机。 沈月柔本来就心虚,听府医这么一说,看着沈昭宁那凄惨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府医说的话,怕自己身体真出什么问题。 而且她私心想证明不是那碗汤引发的问题,摆脱嫌疑。 沈月柔下巴扬了扬,伸出了手,“那就劳烦府医帮我看看,别是姐姐胡乱吃了什么东西,却栽赃到我母亲好心端的那碗汤里!” 沈昭宁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自是知道母亲的心意的。” 这话其中的意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府医刚把手搭上去,眉心就是一拧。 这是喜脉啊! 眼神扫过沈月柔身上的大红嫁衣,心头狂跳起来。 大婚之夜,新娘就被诊出了喜脉,如今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二夫人,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出来啊。 府医没忍住手抖了一下。 第75章 药箱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怎么又叫大夫?景明已经看过伤了,把他送回去。”二夫人皱眉道。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阻止她们进来。 沈昭宁适时虚弱出声,“我叫的人,让他们进来。” 二夫人挡在门口,回身指使府医道:“还不赶紧去给大少夫人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说完又看向沈昭宁,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外头的大夫哪有家里的放心,就不用他们看了,你说呢?” 沈昭宁浅笑不语,并不答她的话,家里的才不放心呢! 沈昭宁料到这宋嬷嬷挨了她一巴掌,不会去叫府医,而是会多磨叽一段时间,舍近求远去外面找大夫。 这大夫的医术人品估计也不会好,恰好,沈昭宁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不,把人给她带来了。 坐在上面的老夫人坐了半天也累了,有些不耐的开口表态道,“既然都叫了,那就让他进来,赶紧给两个新妇看看,该回自己院子里熬药的就回自己院子里去。” 这就是看完赶紧滚,别打扰她休息的意思。 二夫人不敢再拦,狠狠剜了一眼宋嬷嬷,让开了身子。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等回头再收拾她! 宋嬷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当时哪敢不听沈昭宁的话啊。 她都尽力磨蹭,让沈昭宁不那么如意了! 现在老夫人都发话了,她赶紧把身后的大夫带了进去。 沈昭宁指了指对面,柳眉微蹙,一脸担忧道:“我这会好多了,劳烦你先帮我妹妹看,我看府医一脸难色,不知道是不是妹妹得了什么难症。” 沈月柔顿时飞过来一个眼刀,不过很快就换了一副脸色,泫然欲泣的道,“我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我,可今天大喜的日子,姐姐也要诅咒我吗?” 额头上还绑着绷带的萧景明闻言,马上不悦的斥责道,“我知道你在家就喜欢欺负柔儿,可她现在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我不允许你这般诅咒她!” “给她道歉!” 沈昭宁眉毛微挑了一下,随后嘴唇微张,眼神在她们俩之间来回打转,然后用帕子掩面,“你竟然叫她柔儿?如此熟练的模样,你们你们” 沈昭宁把头扭向一边,一副羞于开口的摸样。 须臾,沈昭宁又转过头来,看着大夫道,柳眉微蹙,端的是一个放心不下妹妹的好姐姐人设,“罢了,先给妹妹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 呵,演戏,谁还不会了? 萧景明心头一跳,赶紧看向老侯爷,就见老侯爷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够了!”老侯爷吩咐道,“扯这些做什么,时候也不早了,先去给她看看。” 那大夫低头恭敬的候在一边,把耳朵竖起来听八卦。 听见吩咐后走到沈月柔旁边,把药箱打开,脉诊也拿了出来。 沈月柔虽然不乐意,但还是顺从的把手伸出来了。 毕竟老侯爷老夫人都吩咐了,府医这个废物又站在一边不说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的。 府医这会站在旁边,心惊肉跳的,一时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结论。 打算先看看情况。 滑脉并不难把出来,只要稍微有点医术的人就能摸到。 这大夫感受着手下脉搏的跳动,看着沈月柔身上火红的嫁衣,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抬头看了沈月柔一眼,又跟府医对了个视线,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接这单的。 这是惹上大麻烦了啊…… 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柔儿到底怎么了?”萧景明走上前来,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忧心。 两个大夫把脉的时候神情都不算放松,把完脉后又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能说的吗?”二夫人此时也皱眉看着沈月柔,如今尘埃落定,她已经成了景明正儿八经的夫人,这要是有什么隐疾…… 那大夫用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出来,“这……这……” “你快说呀!无论什么病,我侯府都治得起!”萧景明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逼着大夫想让他开口。 那大夫看着萧景明,心里有些同情。 高门大户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带绿帽子,新娘刚进门就怀孕了,怎么想也不该是新郎的。 大夫一咬牙,想着就算他不说,人家后面也会知道的。 正要开口,站在一边的府医抢先道:“二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和大少夫人一样,受了点凉,再加上吃的食物有些冲撞了,不打紧。” 外面来的大夫一转头,就对上了府医的眼神。 府医冲着他不明显的摇了摇头,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拱手道:“至于为什么大少夫人腹痛难忍,二少夫人却没事,是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症也就有些差异,我一会给大少夫人开两贴药。” 沈昭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府医,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的提醒,“是吗?行医问诊,可要拿准了才好。” 府医心里一个咯噔,抬头飞快的看了沈昭宁一眼,摸不准她的意思。 但话都说出口了,事已至此,没有回转的余地。 府医咬咬牙,还是强撑着点头,故作倨傲的道:“自是拿准了才敢回话,相信这位大夫把出来的也跟我一样。” 府医看向那个大夫,眼神中暗藏警告。 那大夫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自然是给高门大户看过病的,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既然人家自己府上的大夫都说没问题了,那他也不想多嘴,省的平白惹一身腥。 思绪急转,那大夫脸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对,这位夫人没什么大碍。” 沈月柔把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呢! 刚如愿以偿嫁给了景明哥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身体可千万不能出事。 一旁看着的萧景明和二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了许多。 药箱的大夫。 第76章 成了 “吱呀” 一声轻巧的推门声传入沈昭宁耳中。 昏黄的烛火摇晃,透过大红盖头,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药香随着脚步声渐渐浓郁起来,沈昭宁垂眸,看见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紧接着就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盖头边缘,还未等那只手将红盖头掀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先响了起来,那只手也缩了回去。 听着萧砚辞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沈昭宁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成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 当时的沈昭宁听到这剧烈的咳嗽声后赶忙自己掀了盖头,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本来的未婚夫婿萧景明。 而是同一天成亲,应该娶自己继妹沈月柔的萧砚辞。 沈昭宁大惊,连忙吩咐人换了回去。 得亏发现的及时,萧景明刚进婚房,才没有酿成大错。 可这也成了她上一世悲惨人生的开始。 新婚之夜二人和衣而卧,原因是萧景明说自己有隐疾! 萧景明伏在她膝上,对着她涕泗横流,说自己有多喜欢她,不是故意在婚前隐瞒,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沈昭宁虽然又急又气,可他们二人现下已然成了亲。 又有多年的感情在前,她没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替自己撑腰,萧景明也承诺他那病能治,只是需要时间。 沈昭宁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她没想到的是,萧景明这病治着治着,就治到寡嫂的床榻之上了! 她打理中馈数十年,兢兢业业,甚至不惜补贴嫁妆。 婆母日日刁难指责,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可她一个人哪里能凭空变出孩子来? 她顾及夫君的面子,从未对外说过半句。 其中受的委屈不必多说。 到头来才知道,萧景明早就跟沈月柔有了苟且。 那些身有隐疾,不能生育的话都是骗她的! 只不过是答应了佳人要为她守身如玉罢了。 就连那个遗腹子,都是他的种! 萧景明要把那个孩子过继到她名下,她不知情之下也应了。 她对那个孩子事事尽心,想着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跟萧景明有血缘关系,养他总比从旁族过继一个更亲近。 可笑她还疑惑为什么沈月柔会同意,死前才做了个明白鬼。 沈月柔捂嘴嬉笑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姐姐,安心去,我会继承你的一切,包括世子夫人的位置。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鸿儿,是我和景明的孩子,早在你们成婚前就已经怀上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帮我把鸿儿教养得很好呢~” 苍天有眼,让她一睁眼回到了花轿里。 这次,她索性遂了他们的意,成全这对野鸳鸯。 她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那般伉俪情深! 萧砚辞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咳嗽。 不过他也没有再掀盖头,而是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润润喉。 少顷又站了起来。 沈昭宁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心中有些疑惑,猜不到这人在干什么。 上辈子她没看见这出,发现人不对后她立即换了回去,话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 她对萧砚辞也不是很了解,只记得成婚没几个月她就死了。 正想着,红盖头猝然被掀开,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面前的人,沈昭宁抬眼一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自己这未来夫君长得倒是面如冠玉,一身红衣衬得他极为俊朗。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咳嗽,脸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神色有些冷,看不出新婚的喜意。 在沈昭宁打量萧砚辞的时候,萧砚辞也在看她。 美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 萧砚辞的心跳骤然一滞。 然而转瞬间,他的神色愈发冷峻,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 沈昭宁看他一时没有说话,猜测萧砚辞此前并没有见过沈月柔,不然不会连换人了都看不出来。 沈昭宁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猛的往后退了退,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声音有些颤抖,扬声道:“来人!” “砰!!!” 话音未落,婚房的门被人猛的撞开。 一个粉衣婢女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扑到了沈昭宁身前,一脸的焦急,“小姐!不好了,花轿错了!” 沈昭宁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终于来了! 萧砚辞轻皱了下眉,看向门外。 那几个仆从他认识,是二房的人,萧砚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嬷嬷抬头看了看喜床上坐着的沈昭宁,又隐晦的瞪了一眼碧桃。 这该死的小妮子,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 不过估摸着这会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就算现在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换不回来了! 她上前一步,面色惊慌,低头道:“禀大少爷,花轿花轿错了。” 萧砚辞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昭宁一眼,才接着问,“什么叫花轿错了?” 沈昭宁这时才抬头,美眸带泪,用团扇遮面,又羞又急,开口解释道,“妾身是沈昭宁,不是沈月柔。” 萧砚辞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声音冰冷的道,“既然弄错了,就换回来。”说完不知怎的,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那嬷嬷见怪不怪,全然没管萧砚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满脸不情愿,兀自低声嘀咕,“洞房都入了,如何能换回来。” 沈昭宁心中冷笑,速度果然够快的。 面上抬眸震惊,“不可能!景明是见过我的,怎么会跟我三妹妹入洞房?” 宋嬷嬷面色一僵,目光扫过一旁咳得面无血色的萧砚辞,想到沈昭宁嫁给他以后也就是守寡的命,胆子大了不少,“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许是沈三小姐跟我们家二少爷有缘,合该是要做夫妻的。” 沈昭宁收了泪,冷着脸从喜床上站了起来,在嬷嬷疑惑的眼神下走到了她面前,下一刻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昭宁甩了甩发麻的手,先发制人道:“狗奴才,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没看见大少爷身体抱恙吗?还不快去请大夫!” 宋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昭宁,这新妇竟然敢打她?!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碧桃挡在沈昭宁身前,狠狠瞪着宋嬷嬷。 宋嬷嬷低头掩住自己怨毒的眼神,行了个礼退了下去,打算去叫府医。 无论如何,沈昭宁现在是主子,她的话不能不听。 “是。” 沈昭宁又看向剩下的几人,“带我去见老侯爷和老夫人。” 第76章 成了 “吱呀” 一声轻巧的推门声传入沈昭宁耳中。 昏黄的烛火摇晃,透过大红盖头,隐约能闻见一股药香。 药香随着脚步声渐渐浓郁起来,沈昭宁垂眸,看见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紧接着就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盖头边缘,还未等那只手将红盖头掀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先响了起来,那只手也缩了回去。 听着萧砚辞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沈昭宁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成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 当时的沈昭宁听到这剧烈的咳嗽声后赶忙自己掀了盖头,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本来的未婚夫婿萧景明。 而是同一天成亲,应该娶自己继妹沈月柔的萧砚辞。 沈昭宁大惊,连忙吩咐人换了回去。 得亏发现的及时,萧景明刚进婚房,才没有酿成大错。 可这也成了她上一世悲惨人生的开始。 新婚之夜二人和衣而卧,原因是萧景明说自己有隐疾! 萧景明伏在她膝上,对着她涕泗横流,说自己有多喜欢她,不是故意在婚前隐瞒,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沈昭宁虽然又急又气,可他们二人现下已然成了亲。 又有多年的感情在前,她没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替自己撑腰,萧景明也承诺他那病能治,只是需要时间。 沈昭宁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她没想到的是,萧景明这病治着治着,就治到寡嫂的床榻之上了! 她打理中馈数十年,兢兢业业,甚至不惜补贴嫁妆。 婆母日日刁难指责,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可她一个人哪里能凭空变出孩子来? 她顾及夫君的面子,从未对外说过半句。 其中受的委屈不必多说。 到头来才知道,萧景明早就跟沈月柔有了苟且。 那些身有隐疾,不能生育的话都是骗她的! 只不过是答应了佳人要为她守身如玉罢了。 就连那个遗腹子,都是他的种! 萧景明要把那个孩子过继到她名下,她不知情之下也应了。 她对那个孩子事事尽心,想着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跟萧景明有血缘关系,养他总比从旁族过继一个更亲近。 可笑她还疑惑为什么沈月柔会同意,死前才做了个明白鬼。 沈月柔捂嘴嬉笑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姐姐,安心去,我会继承你的一切,包括世子夫人的位置。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鸿儿,是我和景明的孩子,早在你们成婚前就已经怀上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帮我把鸿儿教养得很好呢~” 苍天有眼,让她一睁眼回到了花轿里。 这次,她索性遂了他们的意,成全这对野鸳鸯。 她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那般伉俪情深! 萧砚辞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咳嗽。 不过他也没有再掀盖头,而是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润润喉。 少顷又站了起来。 沈昭宁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心中有些疑惑,猜不到这人在干什么。 上辈子她没看见这出,发现人不对后她立即换了回去,话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 她对萧砚辞也不是很了解,只记得成婚没几个月她就死了。 正想着,红盖头猝然被掀开,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面前的人,沈昭宁抬眼一看,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自己这未来夫君长得倒是面如冠玉,一身红衣衬得他极为俊朗。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咳嗽,脸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神色有些冷,看不出新婚的喜意。 在沈昭宁打量萧砚辞的时候,萧砚辞也在看她。 美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 萧砚辞的心跳骤然一滞。 然而转瞬间,他的神色愈发冷峻,手指微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 沈昭宁看他一时没有说话,猜测萧砚辞此前并没有见过沈月柔,不然不会连换人了都看不出来。 沈昭宁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猛的往后退了退,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声音有些颤抖,扬声道:“来人!” “砰!!!” 话音未落,婚房的门被人猛的撞开。 一个粉衣婢女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扑到了沈昭宁身前,一脸的焦急,“小姐!不好了,花轿错了!” 沈昭宁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终于来了! 萧砚辞轻皱了下眉,看向门外。 那几个仆从他认识,是二房的人,萧砚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嬷嬷抬头看了看喜床上坐着的沈昭宁,又隐晦的瞪了一眼碧桃。 这该死的小妮子,差点坏了主子的大计。 不过估摸着这会那边已经尘埃落定了,就算现在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换不回来了! 她上前一步,面色惊慌,低头道:“禀大少爷,花轿花轿错了。” 萧砚辞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昭宁一眼,才接着问,“什么叫花轿错了?” 沈昭宁这时才抬头,美眸带泪,用团扇遮面,又羞又急,开口解释道,“妾身是沈昭宁,不是沈月柔。” 萧砚辞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声音冰冷的道,“既然弄错了,就换回来。”说完不知怎的,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那嬷嬷见怪不怪,全然没管萧砚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满脸不情愿,兀自低声嘀咕,“洞房都入了,如何能换回来。” 沈昭宁心中冷笑,速度果然够快的。 面上抬眸震惊,“不可能!景明是见过我的,怎么会跟我三妹妹入洞房?” 宋嬷嬷面色一僵,目光扫过一旁咳得面无血色的萧砚辞,想到沈昭宁嫁给他以后也就是守寡的命,胆子大了不少,“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许是沈三小姐跟我们家二少爷有缘,合该是要做夫妻的。” 沈昭宁收了泪,冷着脸从喜床上站了起来,在嬷嬷疑惑的眼神下走到了她面前,下一刻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昭宁甩了甩发麻的手,先发制人道:“狗奴才,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没看见大少爷身体抱恙吗?还不快去请大夫!” 宋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昭宁,这新妇竟然敢打她?!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碧桃挡在沈昭宁身前,狠狠瞪着宋嬷嬷。 宋嬷嬷低头掩住自己怨毒的眼神,行了个礼退了下去,打算去叫府医。 无论如何,沈昭宁现在是主子,她的话不能不听。 “是。” 沈昭宁又看向剩下的几人,“带我去见老侯爷和老夫人。” 第77章 咄咄逼人 几个奴仆被沈昭宁那一巴掌震慑到了,这会对她的话无有不从。 一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带路,沈昭宁走出两步,才想起来带上自己那便宜夫君。 回头一看,萧砚辞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沈昭宁怔了一下,低头温声询问道:“你还能走吗?” 萧砚辞点了点头,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跟在了她后面。 毕竟关乎着他的新娘到底是谁,只要没死,总得过去看看的。 松鹤堂。 老夫人正准备歇下,就听见下人含含糊糊的禀报,说新娘子过来了。 待重新更衣出来,院子里人已经基本齐了。 这些人当然是沈昭宁叫来的,除了萧景明院子里没让人去,其他人都叫了。 沈昭宁打眼一看,老侯爷和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下首分别坐着现任武安侯和大夫人,也就是萧砚辞的爹娘。 二房萧景明的父母和三房的人也到齐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刚坐下,沈昭宁就适时一甩帕子,站在中间嘤嘤哭泣起来。 等大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偌大一个侯府,竟然发生新娘送错了这种离谱的事情。 老武安侯向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这会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发现独独不见萧景明和另一个新娘,压着怒气问道,“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他没说是谁,但管家极有眼力劲,躬身下去叫人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默,只余下沈昭宁时不时的抽泣声和萧砚辞压抑的咳嗽。 大夫人秦氏有些手足无措,自家儿子的身体她是知道的,当初是沈月柔的母亲找上门,说想把女儿许给他们家砚辞,再三犹豫之后她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临了发生了这种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管家就已经去而复返了,表情为难。 原本想凑近老侯爷耳边把情况说清楚的,结果老侯爷这会正在气头上,眉头紧皱,“让你叫的人呢?” 管家神情一凛,也不敢再替他们遮掩,“二少爷那边已经已经歇下了。” 管家说完把头埋在胸口不敢抬起来。 这话刚说完,下一刻一个茶盏就飞了过来,老侯爷压着声音怒骂道:“孽畜!” “啊!”门口传来一声惨叫。 老侯爷盛怒之下扔出的茶盏,越过了低头的管家,好死不死的砸在了揽着沈月柔匆匆赶过来的萧景明头上。 茶盏碎裂,里面的茶叶混合着滚烫的茶水泼出来,萧景明的额头霎时就见了血。 萧景明捂着额头惨叫出声,沈昭宁眼也不眨的看着,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畅快。 萧砚辞顺着沈昭宁的目光看过去,眼神落在了萧景明揽着沈月柔的手上,然后又隐晦的看了沈昭宁一眼。 她这是心疼了? 也合理,毕竟他们两人订婚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 今天这事恐怕不好收场。 他和沈月柔没见过,可萧沈两家订婚多年,萧景明更是常常去沈家走动,没道理认不出来自己的未婚妻。 但萧景明和沈月柔却早早歇下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聪明人显然不止萧砚辞一个,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 刚刚老侯爷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大发雷霆。 二夫人王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他和沈月柔的这幅作态,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预感。 再加上看见儿子额角的鲜血,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你们是眼瞎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哎呦喂我的儿啊!”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赶紧听命出去找大夫,沈昭宁低头掩住眼底的情绪。 叫大夫好啊,越多越好。 没有大夫,她怎么揭穿这对渣男贱女婚前就有苟且,如今还珠胎暗结的事呢! 二夫人刚要朝着萧景明扑过去,主位上老侯爷愤怒的一拍桌子,“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二夫人的动作一滞,被二老爷拉了一把后借坡下驴,讪讪坐了回去。 萧景明看祖父发火,顾不上疼痛,迈进门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祖父!这就是个意外,也不能怪孙儿啊!” 沈月柔站在一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张如清水芙蓉的脸上有些尴尬。 最后竟然转头看向了沈昭宁,然后突然朝着她跪下,膝行到她面前,眼泪扑簌簌落下,“姐姐,你不要怪二郎,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没等沈昭宁开口,沈月柔又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萧砚辞,先是被萧砚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晃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长得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是病秧子一个罢了! 沈月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泪水涟涟的看着萧砚辞道:“我知道姐姐嫌弃萧大公子的身体,不愿意嫁,可如今木已成舟,我” “木已成舟?”沈昭宁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月柔的话,声音温和的咀嚼着这四个字。 萧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沈月柔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合时宜,起码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脸白了一下。 “果然是妾室的女儿,这般上不得台面!”二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张脸黑沉沉的,看着沈月柔的样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沈月柔脸色苍白,垂下眼挡住眼神中的阴翳,眼泪落得更凶了,从萧景明的角度看去,那真是好一个我见犹怜。 刚刚还跟自己温存的心上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萧景明瞬间怒火中烧,可他又不敢顶撞自己亲娘。 于是冲着沈昭宁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起码沈昭宁就笑了出来。 沈昭宁的笑声中的讥讽之意甚浓,“本是双喜临门,却发生了弄错新娘这等荒唐事,这也就罢了,不过晚换回来一炷香的功夫,你就已经跟我的好妹妹成了好事。” “莫不是把我认成了沈月柔?” 萧景明眼睛一亮,刚要顺着她的话应下来,沈昭宁就道:“可新婚之夜龙凤花烛要点一整晚,到底是哪个奴才不知规矩熄了灯,还是这本来就是有人一手策划的!” 沈昭宁神情骤然冷下来,声音冰冷,“莫说我顾及两家的颜面没有闹大,就算我现在敲锣打鼓把这事捅破了天去,丢脸的也不会是我!” 萧景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不就是想嫁给我没如意吗,反正你和我大哥还没圆房,你休要这般咄咄逼人,我还能同意你做个平妻!” 第77章 咄咄逼人 几个奴仆被沈昭宁那一巴掌震慑到了,这会对她的话无有不从。 一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带路,沈昭宁走出两步,才想起来带上自己那便宜夫君。 回头一看,萧砚辞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沈昭宁怔了一下,低头温声询问道:“你还能走吗?” 萧砚辞点了点头,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跟在了她后面。 毕竟关乎着他的新娘到底是谁,只要没死,总得过去看看的。 松鹤堂。 老夫人正准备歇下,就听见下人含含糊糊的禀报,说新娘子过来了。 待重新更衣出来,院子里人已经基本齐了。 这些人当然是沈昭宁叫来的,除了萧景明院子里没让人去,其他人都叫了。 沈昭宁打眼一看,老侯爷和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下首分别坐着现任武安侯和大夫人,也就是萧砚辞的爹娘。 二房萧景明的父母和三房的人也到齐了。 老侯爷和老夫人刚坐下,沈昭宁就适时一甩帕子,站在中间嘤嘤哭泣起来。 等大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偌大一个侯府,竟然发生新娘送错了这种离谱的事情。 老武安侯向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这会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在下面扫视一圈,发现独独不见萧景明和另一个新娘,压着怒气问道,“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他没说是谁,但管家极有眼力劲,躬身下去叫人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默,只余下沈昭宁时不时的抽泣声和萧砚辞压抑的咳嗽。 大夫人秦氏有些手足无措,自家儿子的身体她是知道的,当初是沈月柔的母亲找上门,说想把女儿许给他们家砚辞,再三犹豫之后她还是同意了。 谁知道临了发生了这种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管家就已经去而复返了,表情为难。 原本想凑近老侯爷耳边把情况说清楚的,结果老侯爷这会正在气头上,眉头紧皱,“让你叫的人呢?” 管家神情一凛,也不敢再替他们遮掩,“二少爷那边已经已经歇下了。” 管家说完把头埋在胸口不敢抬起来。 这话刚说完,下一刻一个茶盏就飞了过来,老侯爷压着声音怒骂道:“孽畜!” “啊!”门口传来一声惨叫。 老侯爷盛怒之下扔出的茶盏,越过了低头的管家,好死不死的砸在了揽着沈月柔匆匆赶过来的萧景明头上。 茶盏碎裂,里面的茶叶混合着滚烫的茶水泼出来,萧景明的额头霎时就见了血。 萧景明捂着额头惨叫出声,沈昭宁眼也不眨的看着,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畅快。 萧砚辞顺着沈昭宁的目光看过去,眼神落在了萧景明揽着沈月柔的手上,然后又隐晦的看了沈昭宁一眼。 她这是心疼了? 也合理,毕竟他们两人订婚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 今天这事恐怕不好收场。 他和沈月柔没见过,可萧沈两家订婚多年,萧景明更是常常去沈家走动,没道理认不出来自己的未婚妻。 但萧景明和沈月柔却早早歇下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聪明人显然不止萧砚辞一个,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 刚刚老侯爷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大发雷霆。 二夫人王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他和沈月柔的这幅作态,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预感。 再加上看见儿子额角的鲜血,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你们是眼瞎了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哎呦喂我的儿啊!”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赶紧听命出去找大夫,沈昭宁低头掩住眼底的情绪。 叫大夫好啊,越多越好。 没有大夫,她怎么揭穿这对渣男贱女婚前就有苟且,如今还珠胎暗结的事呢! 二夫人刚要朝着萧景明扑过去,主位上老侯爷愤怒的一拍桌子,“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二夫人的动作一滞,被二老爷拉了一把后借坡下驴,讪讪坐了回去。 萧景明看祖父发火,顾不上疼痛,迈进门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祖父!这就是个意外,也不能怪孙儿啊!” 沈月柔站在一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张如清水芙蓉的脸上有些尴尬。 最后竟然转头看向了沈昭宁,然后突然朝着她跪下,膝行到她面前,眼泪扑簌簌落下,“姐姐,你不要怪二郎,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没等沈昭宁开口,沈月柔又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萧砚辞,先是被萧砚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晃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长得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是病秧子一个罢了! 沈月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泪水涟涟的看着萧砚辞道:“我知道姐姐嫌弃萧大公子的身体,不愿意嫁,可如今木已成舟,我” “木已成舟?”沈昭宁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月柔的话,声音温和的咀嚼着这四个字。 萧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沈月柔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合时宜,起码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脸白了一下。 “果然是妾室的女儿,这般上不得台面!”二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张脸黑沉沉的,看着沈月柔的样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沈月柔脸色苍白,垂下眼挡住眼神中的阴翳,眼泪落得更凶了,从萧景明的角度看去,那真是好一个我见犹怜。 刚刚还跟自己温存的心上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萧景明瞬间怒火中烧,可他又不敢顶撞自己亲娘。 于是冲着沈昭宁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起码沈昭宁就笑了出来。 沈昭宁的笑声中的讥讽之意甚浓,“本是双喜临门,却发生了弄错新娘这等荒唐事,这也就罢了,不过晚换回来一炷香的功夫,你就已经跟我的好妹妹成了好事。” “莫不是把我认成了沈月柔?” 萧景明眼睛一亮,刚要顺着她的话应下来,沈昭宁就道:“可新婚之夜龙凤花烛要点一整晚,到底是哪个奴才不知规矩熄了灯,还是这本来就是有人一手策划的!” 沈昭宁神情骤然冷下来,声音冰冷,“莫说我顾及两家的颜面没有闹大,就算我现在敲锣打鼓把这事捅破了天去,丢脸的也不会是我!” 萧景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不就是想嫁给我没如意吗,反正你和我大哥还没圆房,你休要这般咄咄逼人,我还能同意你做个平妻!” 第78章 伸手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78章 伸手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79章 尴尬 “靠!有病!这个点还没来?” 一个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不耐的看着巷口。不爽的把嘴里叼着的烟扯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用力的捻了捻,发泄心里的怒火。 “超时十七分钟。” 他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白t的男生半倚在墙上,微微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走动的手表,冷冷的开口。 “艹!她是不是有病?约好的五点现在都快五点半了还没出现,怎么?想放我们鸽子?” 白t短裤的男生撸了一把自己被雨淋的湿露露的头发,将自己的眉眼露了出来,显得有几分凶性。 他眯着眼盯着巷口,手关节被他按的咔咔作响,“她最好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楚哥的注意!不然……” “安静。”旁边双手抱胸穿着一身黑的男生开口,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里满满的恶意:“等的不耐烦了,等会把怨气全发泄出去不就行了?” 巷子里,除却刚才说话的三人,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不耐烦。 穿着简单的衣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家好。 事实上也如此,现场的几位都是西市豪门圈内有头有脸的少爷。 现在能聚在巷子里蹲人,完全就是为了警告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而被他们口中念叨的那个女人,现在正蹲在巷口的拐角处。 【系统,你是说我待会要跟他们打起来吗?】 时窈偷偷探头,眼看着巷子里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一想到等会还要进去跟他们打架,她就不免得有些害怕。 伸出手看着自己细长的胳膊,怕是连他们身都近不了就被打趴下了? 时窈咬唇,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哄人的味道,【你别怕,进去走个过场就好了,大不了碰个面我们就撤。】 【还有我纠正一点,不是打起来是过去挑衅他们,让他们生气。】电子音顿了顿,继续,【你别怕,他们应该不打女人。】 少女抿了抿唇,并没有被它安慰到。 挑衅不就等于要挨打吗?这没差别。 还有里面的人这么凶,她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少女可没忘记刚才在这偷听到的话,他们恶狠狠的语气,每个字都在告诉她进去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任务能换人做吗?我不敢去。】 时窈轻咬下唇,蹲在地上的身影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显得有几分可怜。 先前,她还是一名学生,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一场车祸后就被系统绑定,要求在每个小世界里扮演女配的角色。使这个世界能成功的运转起来。 少女年纪不大,身上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她顿时慌作一团。 而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是前期跟男主不对付的恶毒女配。 系统说,每个小世界里都必须要有一股新鲜的能量维持着它的运转,所以就有了女配系统的诞生。 被系统绑定的宿主,需要按照原有的剧情往下走,在规定的剧情内完成打卡,判定成功后就能获取积分。 待积分达到一定程度后,系统就可以满足宿主一个愿望。 在这个剧本里,男主是天之骄子,家族里的唯一继承人。 女配爱慕男主,在剧情使用各种手段来吸引男主的注意,惹的男主厌烦。 坚强勇敢的女主只是一出现,便吸引了男主的全部注意。 女配不甘心,用了一系列恶毒的招数针对女主,却被男主识破,最后的结局就是狼狈出国。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原主在男主面前纠缠,被男主的兄弟们约出来警告的剧情了。 【宿主,只要我们按照剧本上的剧情打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的!】系统的电子音带有一点诱惑,【任务完成后的积分,可以帮你在原世界里复活。】 时窈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边上的墙慢吞吞的站起来。 只要攒够积分,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出车祸的前一天了。 她一定要回去,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起码也要试考完了再说。 雨愈下愈烈。 为了不引起注意,小巷特意被选在了偏远的地方。 青苔和石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泥腥味,空气中还飘着一股从巷子里传来的烟味。 “还不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最好是别出现,哼!要不然小爷有她好果子吃哎?来了!” 就在里面的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时窈走出拐角出现在了巷子口,也被里面时刻注意着的人第一时间发现。 在时窈出现的那一刹那,七八道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其中不乏包含着许多恶意,尤其是前面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 许景越双手环抱在胸口,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时窈,后槽牙都被咬紧了。 明明约好的时间是四点,现在都超时半个多小时了才出现,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他一定要替楚哥狠狠的警告一下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女人! “你就一个人来的?”一身黑的夏牧韩看着少女后面空无一人,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虽然说是要警告,但他们可是来了七八个人,怎么对面就她一个人过来? 这又是什么计谋? 时窈盯着一众人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发丝被雨打湿,有些不听话的落在脸颊处有些凌乱,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滑,形成的小水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衣领处,将衣服浸湿。 少女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滑,流进了眼睛里,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眼角处也不自觉的有些泛红。 有点可怜。 这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猛的把自己的想法甩开,想什么呢!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一直是缠着他们楚哥的人! 想到之前她是怎么纠缠楚哥的,眼里就不禁产生一抹厌恶。 “傅沉楚呢?” 时窈看着面前一群人,本就不大的胆子更是摇摇欲坠了,猛打退堂鼓。 第79章 尴尬 “靠!有病!这个点还没来?” 一个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不耐的看着巷口。不爽的把嘴里叼着的烟扯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用力的捻了捻,发泄心里的怒火。 “超时十七分钟。” 他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白t的男生半倚在墙上,微微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走动的手表,冷冷的开口。 “艹!她是不是有病?约好的五点现在都快五点半了还没出现,怎么?想放我们鸽子?” 白t短裤的男生撸了一把自己被雨淋的湿露露的头发,将自己的眉眼露了出来,显得有几分凶性。 他眯着眼盯着巷口,手关节被他按的咔咔作响,“她最好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楚哥的注意!不然……” “安静。”旁边双手抱胸穿着一身黑的男生开口,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气里满满的恶意:“等的不耐烦了,等会把怨气全发泄出去不就行了?” 巷子里,除却刚才说话的三人,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不耐烦。 穿着简单的衣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家好。 事实上也如此,现场的几位都是西市豪门圈内有头有脸的少爷。 现在能聚在巷子里蹲人,完全就是为了警告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而被他们口中念叨的那个女人,现在正蹲在巷口的拐角处。 【系统,你是说我待会要跟他们打起来吗?】 时窈偷偷探头,眼看着巷子里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一想到等会还要进去跟他们打架,她就不免得有些害怕。 伸出手看着自己细长的胳膊,怕是连他们身都近不了就被打趴下了? 时窈咬唇,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哄人的味道,【你别怕,进去走个过场就好了,大不了碰个面我们就撤。】 【还有我纠正一点,不是打起来是过去挑衅他们,让他们生气。】电子音顿了顿,继续,【你别怕,他们应该不打女人。】 少女抿了抿唇,并没有被它安慰到。 挑衅不就等于要挨打吗?这没差别。 还有里面的人这么凶,她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少女可没忘记刚才在这偷听到的话,他们恶狠狠的语气,每个字都在告诉她进去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任务能换人做吗?我不敢去。】 时窈轻咬下唇,蹲在地上的身影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显得有几分可怜。 先前,她还是一名学生,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一场车祸后就被系统绑定,要求在每个小世界里扮演女配的角色。使这个世界能成功的运转起来。 少女年纪不大,身上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她顿时慌作一团。 而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是前期跟男主不对付的恶毒女配。 系统说,每个小世界里都必须要有一股新鲜的能量维持着它的运转,所以就有了女配系统的诞生。 被系统绑定的宿主,需要按照原有的剧情往下走,在规定的剧情内完成打卡,判定成功后就能获取积分。 待积分达到一定程度后,系统就可以满足宿主一个愿望。 在这个剧本里,男主是天之骄子,家族里的唯一继承人。 女配爱慕男主,在剧情使用各种手段来吸引男主的注意,惹的男主厌烦。 坚强勇敢的女主只是一出现,便吸引了男主的全部注意。 女配不甘心,用了一系列恶毒的招数针对女主,却被男主识破,最后的结局就是狼狈出国。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原主在男主面前纠缠,被男主的兄弟们约出来警告的剧情了。 【宿主,只要我们按照剧本上的剧情打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的!】系统的电子音带有一点诱惑,【任务完成后的积分,可以帮你在原世界里复活。】 时窈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边上的墙慢吞吞的站起来。 只要攒够积分,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出车祸的前一天了。 她一定要回去,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起码也要试考完了再说。 雨愈下愈烈。 为了不引起注意,小巷特意被选在了偏远的地方。 青苔和石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泥腥味,空气中还飘着一股从巷子里传来的烟味。 “还不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最好是别出现,哼!要不然小爷有她好果子吃哎?来了!” 就在里面的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时窈走出拐角出现在了巷子口,也被里面时刻注意着的人第一时间发现。 在时窈出现的那一刹那,七八道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其中不乏包含着许多恶意,尤其是前面穿着白t短裤的男生。 许景越双手环抱在胸口,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时窈,后槽牙都被咬紧了。 明明约好的时间是四点,现在都超时半个多小时了才出现,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他一定要替楚哥狠狠的警告一下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女人! “你就一个人来的?”一身黑的夏牧韩看着少女后面空无一人,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虽然说是要警告,但他们可是来了七八个人,怎么对面就她一个人过来? 这又是什么计谋? 时窈盯着一众人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发丝被雨打湿,有些不听话的落在脸颊处有些凌乱,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滑,形成的小水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衣领处,将衣服浸湿。 少女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有些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滑,流进了眼睛里,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眼角处也不自觉的有些泛红。 有点可怜。 这是他们的第一想法。 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后,猛的把自己的想法甩开,想什么呢!面前的这个人可是一直是缠着他们楚哥的人! 想到之前她是怎么纠缠楚哥的,眼里就不禁产生一抹厌恶。 “傅沉楚呢?” 时窈看着面前一群人,本就不大的胆子更是摇摇欲坠了,猛打退堂鼓。 第80章 宴席 【改文中,明早更新】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80章 宴席 【改文中,明早更新】 越过碧桃,看见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夫是谁,二夫人心里的不安感一下就加重了。 碧桃走在前面给身后的人引路,到了门口,弯身恭敬道:“李大夫请进,我家姑爷就在里面。” 沈昭宁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碧桃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 迎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沈昭宁解释道:“在来松鹤院之前,萧夫君的身体不适,咳嗽的厉害,所以我遣了贴身丫鬟去请李大夫过来瞧瞧。” 侯夫人的眼角泛着泪花,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他们家阿辞也有个知冷知热,关心他的人了。 新妇不仅体贴,还用心。 李大夫以前是太医院的人,可惜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才被赶出宫。 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保住了性命。 毕竟贵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一个好的大夫,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只是说话太过刺耳,留在身边实在糟心。 被赶出宫后李大夫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在医馆内坐诊,极少出诊,砚辞身体刚出问题的那两年也找他看过,可惜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但他开的方子阿辞喝了会比平常好些。 也不知道沈昭宁用什么办法,才让这脾气古怪的李大夫这么晚了还愿意出来。 侯夫人想到沈昭宁说萧砚辞身体不适,屁股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相迎,“李大夫,还请你为我儿子看看,病情可有变化?” 李大夫打眼一看,屋里两个人背着药箱围着沈月柔,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道,“不知侯夫人的儿子什么时候变了性?” 侯夫人脸上尴尬了一瞬,想起来现在正给沈月柔看病呢,自己这么急确实不好,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的新夫人。” 李大夫歪了歪头,疑惑道:“沈家大丫头?我以前见过,怎么看着不太像呢。” 屋内气氛更尴尬了 众人都深切的感受到他为什么会得罪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月柔的也被这话气得脸通红,偏还不好说什么。 “奇怪,女大十八变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小时候看着明明是个美人坯子。”李大夫还在持续发问,没人回他他也不觉尴尬。 这话更是踩着沈月柔的脸骂她长得丑,沈月柔的指甲都快陷进掌心里了。 抬眼把矛头对准了沈昭宁,一颗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姐姐是刻意找人来羞辱我的吗?” 心上人落泪,萧景明马上就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沈昭宁不想听见他那些偏心又没道理的污言秽语,赶在他开口前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妹妹,李大夫也是为了我夫君请的,何来羞辱你一说,倒是你,我的好妹妹,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管他什么锅都想扣在我头上,真是叫我好生难过。”好妹妹三个字咬的重,沈昭宁抬手用袖口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想演那她奉陪好了。 沈昭宁如此直白的点出来。沈月柔脸色有些难看,面上几乎快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样子。 李大夫这时候凑到了沈昭宁身边,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才是沈家大丫头,怪不得我说怎么丑得认不出来了,那是你妹妹?怎的嫁给了姐夫?” 李大夫的话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也就是皇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又救过不少大人物,有这些人在后面保他,不然就他这个性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沈昭宁忍俊不禁,但也没忘记正事,把袖子放下来虚弱道:“这事就暂时不提了,还请李大夫给我夫君看看。” 李大夫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扫了她旁边的萧砚辞一眼,然后直接拉过沈昭宁的手给她把起了脉,“给他看什么,活不好又死不了,反正就这两年的事,我先给你看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脸色难看,除了二夫人一家脸上有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抓不住。 老侯爷差点翻脸大喊一声放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人就这个脾气,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李大夫把完脉后眉头拧的更紧了,语出惊人道,“你这是中毒了啊。” 满座皆惊,就连沈昭宁都意外了,不过看着李大夫满是褶子的脸,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可还有救?”身边的萧砚辞冷不丁的开口了。 李大夫自然的点了点头,“当然有救,看上去像是今天刚中毒的,毒素不深,带我晚点开一副药方吃下去就好。” 沈昭宁对上李大夫的眼神,接话道,“我今日跟妹妹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既然我中毒了,那妹妹” 说着沈昭宁看向沈月柔,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沈月柔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可能中毒。” 难道是娘给沈昭宁下了毒没告诉自己? 沈月柔有点可惜,怎么没毒死这个贱人。 李大夫开口道:“又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这么笃定?” 沈月柔慌乱了一瞬,马上想到了托词,指向了身边的两个大夫,“他们刚刚才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 李大夫眼神扫过去,这二人一脸迷茫。 中毒?他们不道啊! “他们的医术如何能跟我比?普通大夫当然诊不出来。”李大夫倨傲开口。 那两个大夫面色一瞬间涨红,想反驳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夫的医术在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在太医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总不能说自己强过太医?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大夫走向沈月柔,“他们诊断不出来的,老夫一看便知,把手伸出来。” 沈月柔因为刚才的事不喜李大夫,这会也不打算让他看诊,没动。 沈昭宁说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可一不一样她还不清楚吗? 沈昭宁中了毒,她可未必! “我觉得自己无碍,不用看了。” 第81章 听闻内子在夸我 【改文中,明早更新】 “来都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安心。”侯夫人没有看沈月柔,声音不算大,却没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说罢转头看向上首的老侯爷和老夫人,神色冷峻的道:“两位新妇自从上花轿,吃的都是我们侯府准备的东西,现在有人中了毒,虽说大夫请的及时,没有大碍,但这种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昭宁既然已经嫁给了她儿子,那这个头她就非出不可。 沈昭宁诧异的看了侯夫人一眼,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不过歪打正着,倒是正中沈昭宁的下怀。 这个理由搬出来,沈月柔就算是不想看,也必须看了。 上首的老侯爷点了点头,觉得侯夫人说的有道理,当即道,“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等看完沈月柔中没中毒,再从因为什么中毒的开始排查。 毒,可是大忌。 要是家里的主子莫名其妙中了毒,阖府上下都是要彻查一遍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家都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沈月柔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此时担心的是沈昭宁都中毒了,要是她一点事都没有,她会不会被怀疑。 转念又想通了,她们刚嫁进侯府,侯府的手再怎么也不可能伸到家里去。 反正她又没在侯府动手脚。 想通了这点,沈月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乖巧的伸出了手,还没忘趁机博一下二老的好感,“我一切都听祖父祖母的安排。” 李大夫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沈月柔身边的两个大夫都是心惊胆战,已经在想等会该怎么解释自己看错了。 不消片刻,李大夫就抽回了手,朝着上首的老侯爷老夫人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恭喜恭喜,侯府这是三喜临门啊!” 屋内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三喜临门? 见众人都不解,李大夫好心给他们解释,“这是喜脉,侯府二少夫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李大夫说完之后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特别是二夫人,看着沈月柔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指甲都快折断了。 沈月柔自己不知道这事,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脸色煞白,“冤枉啊!” 沈月柔目光看向萧景明求助,纵是有再多的小伎俩,现在也被吓得不轻,惶然无措。 未婚先孕,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要是侯府追究到底,她是要被沉塘示众的! 但是怎么会呢 他明明没有弄在里面,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松鹤堂内气氛严肃,在场的奴仆都是各位主子的心腹,听到这种秘闻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会被灭口? 沈昭宁适时的捂住嘴惊讶道,“呀,李大夫你不会诊错了?今天才是妹妹的新婚之夜,她怎么可能有孕一月有余了?” 众人回神,老侯爷沉声问道,“李大夫确定吗?” 李大夫一听这话当即就是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外面走。“既然侯府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 神医自然有神医的傲气,王公贵族都愿意对他礼让三分,这样的质疑他听到后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事情没确定之前侯府当然是不可能让他走的,沈月柔也不接受。 沈月柔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控诉道:“李大夫,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李大夫往后跳开,心头那点恼火都被冲散了,有些惊恐道:“我年过五旬,一生无儿无女不近女色,二少夫人千万别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你不要名声老夫还要呢!” 看着李大夫那一副拒绝的摸样,就差把别来沾边写在脸上了。 沈月柔哭的声音一顿,情绪都被打断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重新找到状态,沈月柔梨花带雨哭的伤心,“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一共有三个大夫为我诊脉,却只有李大夫说我有喜,这明明是冲着我来的。” 想到什么,沈月柔怨毒的目光看向沈昭宁,“今天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夫替我诊脉,说是为我好,可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李大夫是你的贴身丫鬟带来的,难保不是收买了李大夫,为的就是害我!” 沈月柔的话里有几分道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沈昭宁身上。 沈昭宁诧异的看着沈月柔,轻声反驳道:“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李大夫是我请来的没错,可我之前与李大夫从未见过,请他来也是为了替我夫君诊治的。” 李大夫也冷冷的看着沈月柔,“老夫连皇帝的诊金都敢拒,说我被收买,你作践谁呢?” 不等其他人说话,李大夫又看向那两个大夫。 “庸医。”李大夫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连一个喜脉都诊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早点回去种地。”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两人一时又惊又气。 外面来的那个大夫当机立断,站出来拱手道:“是我失礼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刚刚我的诊断还没说完呢,二少夫人确实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已经有身孕一月有余了,我的诊断和李大夫一样。” 府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临阵倒戈的大夫,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两个大夫都说诊出了喜脉,其中一个还是名满京城的李大夫,此事已经注定要被捅出来了,他遮掩也没用。 府医权衡利弊一番,低头不敢直视二房的人,飞快滑跪道:“我我把出来的也是喜脉,但刚刚我不敢说出来,动了隐瞒的心思,我自请受罚。” 二夫人的指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应声而断,但二夫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这点小事了。 有李大夫的话在前,另外两位大夫改口在后,这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沈月柔就是未婚先孕,还带着“野种”嫁进了侯府。 侯府的人脸色黑如锅底,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捏的咯吱作响。 老侯爷一张脸又黑又红,被气得连说了三声好,“好一个礼部侍郎!让女儿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嫁进侯府,明日早朝我倒是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的礼!” 第81章 听闻内子在夸我 【改文中,明早更新】 “来都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安心。”侯夫人没有看沈月柔,声音不算大,却没给人反驳的机会。 她说罢转头看向上首的老侯爷和老夫人,神色冷峻的道:“两位新妇自从上花轿,吃的都是我们侯府准备的东西,现在有人中了毒,虽说大夫请的及时,没有大碍,但这种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昭宁既然已经嫁给了她儿子,那这个头她就非出不可。 沈昭宁诧异的看了侯夫人一眼,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不过歪打正着,倒是正中沈昭宁的下怀。 这个理由搬出来,沈月柔就算是不想看,也必须看了。 上首的老侯爷点了点头,觉得侯夫人说的有道理,当即道,“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等看完沈月柔中没中毒,再从因为什么中毒的开始排查。 毒,可是大忌。 要是家里的主子莫名其妙中了毒,阖府上下都是要彻查一遍的。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家都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沈月柔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此时担心的是沈昭宁都中毒了,要是她一点事都没有,她会不会被怀疑。 转念又想通了,她们刚嫁进侯府,侯府的手再怎么也不可能伸到家里去。 反正她又没在侯府动手脚。 想通了这点,沈月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乖巧的伸出了手,还没忘趁机博一下二老的好感,“我一切都听祖父祖母的安排。” 李大夫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沈月柔身边的两个大夫都是心惊胆战,已经在想等会该怎么解释自己看错了。 不消片刻,李大夫就抽回了手,朝着上首的老侯爷老夫人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恭喜恭喜,侯府这是三喜临门啊!” 屋内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什么三喜临门? 见众人都不解,李大夫好心给他们解释,“这是喜脉,侯府二少夫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李大夫说完之后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特别是二夫人,看着沈月柔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指甲都快折断了。 沈月柔自己不知道这事,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脸色煞白,“冤枉啊!” 沈月柔目光看向萧景明求助,纵是有再多的小伎俩,现在也被吓得不轻,惶然无措。 未婚先孕,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要是侯府追究到底,她是要被沉塘示众的! 但是怎么会呢 他明明没有弄在里面,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松鹤堂内气氛严肃,在场的奴仆都是各位主子的心腹,听到这种秘闻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会被灭口? 沈昭宁适时的捂住嘴惊讶道,“呀,李大夫你不会诊错了?今天才是妹妹的新婚之夜,她怎么可能有孕一月有余了?” 众人回神,老侯爷沉声问道,“李大夫确定吗?” 李大夫一听这话当即就是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外面走。“既然侯府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 神医自然有神医的傲气,王公贵族都愿意对他礼让三分,这样的质疑他听到后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事情没确定之前侯府当然是不可能让他走的,沈月柔也不接受。 沈月柔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控诉道:“李大夫,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李大夫往后跳开,心头那点恼火都被冲散了,有些惊恐道:“我年过五旬,一生无儿无女不近女色,二少夫人千万别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你不要名声老夫还要呢!” 看着李大夫那一副拒绝的摸样,就差把别来沾边写在脸上了。 沈月柔哭的声音一顿,情绪都被打断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重新找到状态,沈月柔梨花带雨哭的伤心,“还请侯府为我做主啊!一共有三个大夫为我诊脉,却只有李大夫说我有喜,这明明是冲着我来的。” 想到什么,沈月柔怨毒的目光看向沈昭宁,“今天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夫替我诊脉,说是为我好,可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李大夫是你的贴身丫鬟带来的,难保不是收买了李大夫,为的就是害我!” 沈月柔的话里有几分道理,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沈昭宁身上。 沈昭宁诧异的看着沈月柔,轻声反驳道:“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李大夫是我请来的没错,可我之前与李大夫从未见过,请他来也是为了替我夫君诊治的。” 李大夫也冷冷的看着沈月柔,“老夫连皇帝的诊金都敢拒,说我被收买,你作践谁呢?” 不等其他人说话,李大夫又看向那两个大夫。 “庸医。”李大夫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连一个喜脉都诊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早点回去种地。”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两人一时又惊又气。 外面来的那个大夫当机立断,站出来拱手道:“是我失礼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刚刚我的诊断还没说完呢,二少夫人确实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已经有身孕一月有余了,我的诊断和李大夫一样。” 府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临阵倒戈的大夫,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两个大夫都说诊出了喜脉,其中一个还是名满京城的李大夫,此事已经注定要被捅出来了,他遮掩也没用。 府医权衡利弊一番,低头不敢直视二房的人,飞快滑跪道:“我我把出来的也是喜脉,但刚刚我不敢说出来,动了隐瞒的心思,我自请受罚。” 二夫人的指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应声而断,但二夫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这点小事了。 有李大夫的话在前,另外两位大夫改口在后,这事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沈月柔就是未婚先孕,还带着“野种”嫁进了侯府。 侯府的人脸色黑如锅底,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捏的咯吱作响。 老侯爷一张脸又黑又红,被气得连说了三声好,“好一个礼部侍郎!让女儿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嫁进侯府,明日早朝我倒是要问问他,这是哪门子的礼!” 第82章 替 ~~~~~~~~~ 【作者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没解决好,稿子过几天会替换成正常剧情,抱一丝抱一丝】 ~~~~~~~~! 沈月柔身形一晃,如今三个大夫都做了证,这事她是抵赖不得了。 沈月柔惊惶的拉住萧景明的袖子,无声的用眼神道:景明救我! 萧景明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这种时候,新婚之夜,当着全侯府的人爆出来沈月柔有身孕,对他们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喜的自然就是他要当爹了。 可是看着一屋子的人表情阴沉,萧景明心里生出了几分怯懦。 要是祖父和大伯知道他在婚前跟自己的小姨子苟合,他们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还会为他请封世子吗? 萧景明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犹豫了。 沈昭宁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上辈子跟萧景明做了一辈子夫妻,尽管不是日夜相处,可她看一眼就知道萧景明在想什么。 沈昭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看,他果然还是最爱自己。 就算是沈月柔这个“心上人”,对萧景明来说,只要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他都会考虑三分。 还以为萧景明有多爱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沈昭宁莫名有些释然了。 她追求了一辈子萧景明的真心,到头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错不在她。 也不是她不够好。 沈昭宁从身体里吐出一口浊气,瞬间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重生后一直有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现在她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萧景明已经彻底跟她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蹉跎一生。 “来人!把这荡妇给我拿下!”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 堂堂侯府,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先后发生新娘送错,其中一个还揣着孕肚这种丑事,等明日一早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笑话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他们事先并不清楚,行动不算隐蔽,这事想彻底瞒下来,很难。 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沈月柔婚前失贞,换嫁一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只要把事情都推给她,赶在众人议论之前把她处置了,侯府的声誉就还能保住。 想到这,老夫人的目光更加阴冷。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没有!”沈月柔彻底慌了,平时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奴仆已经把沈月柔控制住了,邓嬷嬷手上劲大,又对沈月柔婚前与人无媒苟合一事唾弃,手上动作不免粗鲁了一些。 “啊疼!景明呜呜呜,救我!”常年养尊处优的小姐力气自然没有这些婆子大,她要是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沈月柔护着自己的肚子,不敢再胡乱挣扎,只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景明,向他求救。 萧景明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脚步却像是定在了原地,动都没动。 二夫人几步来到沈月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 长长的指甲在沈月柔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隐约可见有血丝渗出来。 可想而知二夫人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沈月柔被扇得脸歪向一边,转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夫人,“婆母?” 萧景明也终于站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娘!你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朝着萧景明吼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娶的什么货色,还要替她说话,是嫌自己的帽子不够绿吗!” 萧景明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不敢坦白这个孩子是他的,低下了头。 训斥完儿子,二夫人又看向了沈月柔,“还有你,别叫我婆母,婚前失贞,怀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嫁进侯府,还算计蛊惑景明,在婚礼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换了花轿,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把萧景明完美隐身,错全成了沈月柔一个人的。 这话说得可不轻,沈月柔一下子就迷茫了。“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不是什么野种,我我”沈月柔看向萧景明,希望他站出来承认。 她以前也接触过二夫人,那时候的二夫人样样周全又贴心,那里是现在疾言厉色的摸样。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二夫人和睦相处,谁知道这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二夫人敬茶,就被她这般骂了一通,还挨了一巴掌。 “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官。”老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一颗一颗捻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这话沈月柔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了,剧烈挣扎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把我送官!我没有私通!”这要是真被送官,她这辈子就完了! 沈月柔惊恐的挣扎着,使出了吃奶的劲,还真被她挣脱了嬷嬷们的束缚。 她没跑,而是一下子扑进了几步之隔的萧景明怀里,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抱着萧景明不撒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景明哥哥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好疼呜呜呜” 沈月柔紧紧的抱着萧景明,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萧景明顿了一下才环住沈月柔。 沈月柔敏锐的察觉到了萧景明的犹豫,再加上刚刚他袖手旁观的态度,咬了咬牙 再不说,她可能真的要被送官了。 沈月柔脱口而出:“这不是什么野种,这是景明的孩子!” 萧景明身体明显的一僵,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满,低头看了一眼沈月柔,却只看到了沈月柔姣好的脸庞和一双无措的泪眼。 萧景明心中的不满突然就消散了,叹了口气,罢了。 一掀袍角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他总不能否认?那不是治柔儿于死地吗。 情正浓时,又是他费尽心机娶进来的,如今还怀了身孕,萧景明对沈月柔还是很不舍的。 萧景明跪得爽快,这会儿却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 厅中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沈昭宁眸光深沉,终于承认了啊。 上辈子一直到她死,这件事都是秘密,他们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现在,他们又要怎么脱身呢? 第82章 替 ~~~~~~~~~ 【作者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没解决好,稿子过几天会替换成正常剧情,抱一丝抱一丝】 ~~~~~~~~! 沈月柔身形一晃,如今三个大夫都做了证,这事她是抵赖不得了。 沈月柔惊惶的拉住萧景明的袖子,无声的用眼神道:景明救我! 萧景明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这种时候,新婚之夜,当着全侯府的人爆出来沈月柔有身孕,对他们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喜的自然就是他要当爹了。 可是看着一屋子的人表情阴沉,萧景明心里生出了几分怯懦。 要是祖父和大伯知道他在婚前跟自己的小姨子苟合,他们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还会为他请封世子吗? 萧景明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犹豫了。 沈昭宁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上辈子跟萧景明做了一辈子夫妻,尽管不是日夜相处,可她看一眼就知道萧景明在想什么。 沈昭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看,他果然还是最爱自己。 就算是沈月柔这个“心上人”,对萧景明来说,只要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他都会考虑三分。 还以为萧景明有多爱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沈昭宁莫名有些释然了。 她追求了一辈子萧景明的真心,到头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错不在她。 也不是她不够好。 沈昭宁从身体里吐出一口浊气,瞬间感觉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重生后一直有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现在她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萧景明已经彻底跟她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蹉跎一生。 “来人!把这荡妇给我拿下!”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 堂堂侯府,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先后发生新娘送错,其中一个还揣着孕肚这种丑事,等明日一早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么笑话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他们事先并不清楚,行动不算隐蔽,这事想彻底瞒下来,很难。 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沈月柔婚前失贞,换嫁一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只要把事情都推给她,赶在众人议论之前把她处置了,侯府的声誉就还能保住。 想到这,老夫人的目光更加阴冷。 “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没有!”沈月柔彻底慌了,平时轻柔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奴仆已经把沈月柔控制住了,邓嬷嬷手上劲大,又对沈月柔婚前与人无媒苟合一事唾弃,手上动作不免粗鲁了一些。 “啊疼!景明呜呜呜,救我!”常年养尊处优的小姐力气自然没有这些婆子大,她要是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沈月柔护着自己的肚子,不敢再胡乱挣扎,只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景明,向他求救。 萧景明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脚步却像是定在了原地,动都没动。 二夫人几步来到沈月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她脸上。 长长的指甲在沈月柔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隐约可见有血丝渗出来。 可想而知二夫人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 沈月柔被扇得脸歪向一边,转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夫人,“婆母?” 萧景明也终于站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娘!你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朝着萧景明吼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娶的什么货色,还要替她说话,是嫌自己的帽子不够绿吗!” 萧景明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不敢坦白这个孩子是他的,低下了头。 训斥完儿子,二夫人又看向了沈月柔,“还有你,别叫我婆母,婚前失贞,怀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嫁进侯府,还算计蛊惑景明,在婚礼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换了花轿,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把萧景明完美隐身,错全成了沈月柔一个人的。 这话说得可不轻,沈月柔一下子就迷茫了。“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不是什么野种,我我”沈月柔看向萧景明,希望他站出来承认。 她以前也接触过二夫人,那时候的二夫人样样周全又贴心,那里是现在疾言厉色的摸样。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二夫人和睦相处,谁知道这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二夫人敬茶,就被她这般骂了一通,还挨了一巴掌。 “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明日一早送官。”老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一颗一颗捻着手中的佛珠。 听到这话沈月柔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了,剧烈挣扎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把我送官!我没有私通!”这要是真被送官,她这辈子就完了! 沈月柔惊恐的挣扎着,使出了吃奶的劲,还真被她挣脱了嬷嬷们的束缚。 她没跑,而是一下子扑进了几步之隔的萧景明怀里,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抱着萧景明不撒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景明哥哥救我!我不要被他们带走,好疼呜呜呜” 沈月柔紧紧的抱着萧景明,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萧景明顿了一下才环住沈月柔。 沈月柔敏锐的察觉到了萧景明的犹豫,再加上刚刚他袖手旁观的态度,咬了咬牙 再不说,她可能真的要被送官了。 沈月柔脱口而出:“这不是什么野种,这是景明的孩子!” 萧景明身体明显的一僵,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满,低头看了一眼沈月柔,却只看到了沈月柔姣好的脸庞和一双无措的泪眼。 萧景明心中的不满突然就消散了,叹了口气,罢了。 一掀袍角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他总不能否认?那不是治柔儿于死地吗。 情正浓时,又是他费尽心机娶进来的,如今还怀了身孕,萧景明对沈月柔还是很不舍的。 萧景明跪得爽快,这会儿却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 厅中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沈昭宁眸光深沉,终于承认了啊。 上辈子一直到她死,这件事都是秘密,他们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现在,他们又要怎么脱身呢? 第83章 抓不住 那天之后沈鸢再无半分异常,渐渐的香茹与书翠也就放下了心,觉得那天小姐的反常不过是因为大病初愈,还不太清醒。 沈鸢靠在院中藤椅上,她风寒尚未痊愈,吹不得风,衣襟上围了一圈柔软的白狐毛,无一根杂色,白皙的小脸在白狐毛的衬托下眉乌肤白,胜似冬雪,乌黑的发间簪着一只碧绿的发簪。 沈展云走到院外,见到这一幕却是停下了脚步,不忍打扰到这画中之人。 还是沈鸢注意到了沈展云,眉眼弯了起来: “展云来啦?过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书翠在旁边问道:“什么好东西呀?有我的份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 沈鸢笑着打趣书翠。 沈展云无奈的走了过来,笑道:“这次小姐要给我什么?” 不知为何,自从小姐大病初愈后就总变着法的给沈展云送东西,大多是各种各样的糖,还有些别的小玩意,沈展云也没有多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沈鸢就经常这样,她喜欢吃糖,身上也常带着,担心他在外院吃不饱,就总一把一把的送他糖吃,起先沈展云不要,沈鸢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就剥了糖纸把糖塞在他嘴里,一来二去,他也喜欢上了这甜滋滋的味道,还是后来吃坏了牙,这才吃的少了。 沈鸢让沈展云伸出手来,不出所料,又是一把色彩鲜艳的糖果,沈展云头疼,最近给他的糖多得他都觉得能吃一辈子了。 沈鸢拿起一颗剥了糖纸:“张嘴。” 沈展云被沈鸢注视着,只能乖乖张开了嘴,沈鸢把糖放入沈展云口中,然后笑意更深了,肉眼可见的开心,沈展云怔了怔,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告退了,出了院门才摸了摸耳朵,感觉烫得快熟了,嘴角的笑意才要扬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起来,匆匆离开了。 李嬷嬷走向院子,向沈鸢禀报:“小姐,京城那边来人了,在外面候着,可要请她们进来?” 来了! “请她们进来。” 李嬷嬷出去了,不一会带进来了一个年纪和李嬷嬷相仿的下人,身后却还跟着四个丫头,沈鸢神色一冷。 她这个正经的将军府嫡女身边也才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这位,倒是比她这个主子排场还大。 那人进来时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下巴高高昂着,不像是来见主子,倒像是问罪来了,上一世她对京城局势两眼一抹黑,看见这嬷嬷这般作态,还以为是否家中出了什么事,路上谨言慎行,万事依着这老妇的意,这才给了她们劫持自己败坏自己名声的可乘之机,重来一世她虽然不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也没道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名声一旦坏了,在京城可谓是寸步难行。 “大小姐,老夫人派我来接您回去,您看什么时候能启程?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了。” 那嬷嬷进来就居高零下的对着坐在藤椅上的沈鸢通知道,是啊,这哪是请示? 李嬷嬷当即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就给了那老妇两巴掌,可是一点也没收力。 “你这老东西,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一个奴才倒是比主子还嚣张了,进来不给大小姐行礼请安,不知道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 这老妇是贺姨娘的陪嫁丫鬟,贺姨娘门第不高,父亲不过是六品大理寺丞,而沈将军乃是一品大员,沈鸢的母亲关氏也是高官出身,父亲是太子太傅,这一对比,贺家可不就是小门小户了吗。 这位刘嬷嬷却也是个能忍的,刚刚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这位的态度,既然是个不好相与的自然要转变策略,于是对着沈鸢就跪了下去,她后面跟着的丫鬟自然不好再站着。 “大小姐恕罪,奴婢第一次见到大小姐,一时惊为天人,竟忘了行礼,冒犯了大小姐。” 沈鸢一点也不意外,这是个脸皮厚的,最擅长打蛇随棍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既然知错了,就自己领罚,不过我这院子小,也没养着什么行刑的人,哎,这可怎么办?无规矩不成方圆,总不能刘嬷嬷第一次见我就坏了规矩。” 沈鸢故作头疼的看着刘嬷嬷,刘嬷嬷抬起头来,确定了这位大小姐是认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刘嬷嬷咬了咬牙,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沈鸢没什么反应,刘嬷嬷只好自己左右开弓,打一巴掌认一次错:“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看刘嬷嬷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流出,沈鸢这才满意的叫停了,站起身将刘嬷嬷扶了起来。 “您这是何苦?我不过与嬷嬷开个玩笑,我对府中一无所知,还要仰仗嬷嬷路上提点才是。” 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个冷言逼刘嬷嬷自罚的人是她。 刘嬷嬷强撑着笑,心里却将这位大小姐恨上了,自从她家小姐嫁到了沈府,大将军对小姐多有爱护,连带着她这个下人也水涨船高,平日里受个冷脸就已经是莫大的委屈了,这次在这黄毛丫头这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心里不知想怎么对付沈鸢。 沈鸢问道:“嬷嬷刚刚说京中接我回去?” 刘嬷嬷也正了正神色,忍着疼的火辣辣的嘴角回话: “回大小姐的话,是的,大将军前几日跟老夫人提及,您的及笄礼不愿了,您也该回京了,我们是老夫人派来接您回京的。” 的确是沈大将军提的,也是老夫人允了的,人确是贺姨娘派来的,这些年沈夫人自离主院,搬到了佛堂一住就是十四年,管家之权早就交到了老夫人手中,老夫人年纪大了,贺姨娘又总到慈安堂卖乖,渐渐的管家之权也就落到了贺姨娘手中,沈鸢敛了敛眉,自己回去有的忙了。 “既然是父亲让我回京,老夫人也派嬷嬷来接我,那我们三日后便动身,这边毕竟生活了十多年,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 “是,都依大小姐。” 第83章 抓不住 那天之后沈鸢再无半分异常,渐渐的香茹与书翠也就放下了心,觉得那天小姐的反常不过是因为大病初愈,还不太清醒。 沈鸢靠在院中藤椅上,她风寒尚未痊愈,吹不得风,衣襟上围了一圈柔软的白狐毛,无一根杂色,白皙的小脸在白狐毛的衬托下眉乌肤白,胜似冬雪,乌黑的发间簪着一只碧绿的发簪。 沈展云走到院外,见到这一幕却是停下了脚步,不忍打扰到这画中之人。 还是沈鸢注意到了沈展云,眉眼弯了起来: “展云来啦?过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书翠在旁边问道:“什么好东西呀?有我的份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 沈鸢笑着打趣书翠。 沈展云无奈的走了过来,笑道:“这次小姐要给我什么?” 不知为何,自从小姐大病初愈后就总变着法的给沈展云送东西,大多是各种各样的糖,还有些别的小玩意,沈展云也没有多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沈鸢就经常这样,她喜欢吃糖,身上也常带着,担心他在外院吃不饱,就总一把一把的送他糖吃,起先沈展云不要,沈鸢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就剥了糖纸把糖塞在他嘴里,一来二去,他也喜欢上了这甜滋滋的味道,还是后来吃坏了牙,这才吃的少了。 沈鸢让沈展云伸出手来,不出所料,又是一把色彩鲜艳的糖果,沈展云头疼,最近给他的糖多得他都觉得能吃一辈子了。 沈鸢拿起一颗剥了糖纸:“张嘴。” 沈展云被沈鸢注视着,只能乖乖张开了嘴,沈鸢把糖放入沈展云口中,然后笑意更深了,肉眼可见的开心,沈展云怔了怔,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告退了,出了院门才摸了摸耳朵,感觉烫得快熟了,嘴角的笑意才要扬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起来,匆匆离开了。 李嬷嬷走向院子,向沈鸢禀报:“小姐,京城那边来人了,在外面候着,可要请她们进来?” 来了! “请她们进来。” 李嬷嬷出去了,不一会带进来了一个年纪和李嬷嬷相仿的下人,身后却还跟着四个丫头,沈鸢神色一冷。 她这个正经的将军府嫡女身边也才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这位,倒是比她这个主子排场还大。 那人进来时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下巴高高昂着,不像是来见主子,倒像是问罪来了,上一世她对京城局势两眼一抹黑,看见这嬷嬷这般作态,还以为是否家中出了什么事,路上谨言慎行,万事依着这老妇的意,这才给了她们劫持自己败坏自己名声的可乘之机,重来一世她虽然不太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也没道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名声一旦坏了,在京城可谓是寸步难行。 “大小姐,老夫人派我来接您回去,您看什么时候能启程?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了。” 那嬷嬷进来就居高零下的对着坐在藤椅上的沈鸢通知道,是啊,这哪是请示? 李嬷嬷当即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就给了那老妇两巴掌,可是一点也没收力。 “你这老东西,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一个奴才倒是比主子还嚣张了,进来不给大小姐行礼请安,不知道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 这老妇是贺姨娘的陪嫁丫鬟,贺姨娘门第不高,父亲不过是六品大理寺丞,而沈将军乃是一品大员,沈鸢的母亲关氏也是高官出身,父亲是太子太傅,这一对比,贺家可不就是小门小户了吗。 这位刘嬷嬷却也是个能忍的,刚刚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这位的态度,既然是个不好相与的自然要转变策略,于是对着沈鸢就跪了下去,她后面跟着的丫鬟自然不好再站着。 “大小姐恕罪,奴婢第一次见到大小姐,一时惊为天人,竟忘了行礼,冒犯了大小姐。” 沈鸢一点也不意外,这是个脸皮厚的,最擅长打蛇随棍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既然知错了,就自己领罚,不过我这院子小,也没养着什么行刑的人,哎,这可怎么办?无规矩不成方圆,总不能刘嬷嬷第一次见我就坏了规矩。” 沈鸢故作头疼的看着刘嬷嬷,刘嬷嬷抬起头来,确定了这位大小姐是认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刘嬷嬷咬了咬牙,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沈鸢没什么反应,刘嬷嬷只好自己左右开弓,打一巴掌认一次错:“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看刘嬷嬷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流出,沈鸢这才满意的叫停了,站起身将刘嬷嬷扶了起来。 “您这是何苦?我不过与嬷嬷开个玩笑,我对府中一无所知,还要仰仗嬷嬷路上提点才是。” 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个冷言逼刘嬷嬷自罚的人是她。 刘嬷嬷强撑着笑,心里却将这位大小姐恨上了,自从她家小姐嫁到了沈府,大将军对小姐多有爱护,连带着她这个下人也水涨船高,平日里受个冷脸就已经是莫大的委屈了,这次在这黄毛丫头这里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心里不知想怎么对付沈鸢。 沈鸢问道:“嬷嬷刚刚说京中接我回去?” 刘嬷嬷也正了正神色,忍着疼的火辣辣的嘴角回话: “回大小姐的话,是的,大将军前几日跟老夫人提及,您的及笄礼不愿了,您也该回京了,我们是老夫人派来接您回京的。” 的确是沈大将军提的,也是老夫人允了的,人确是贺姨娘派来的,这些年沈夫人自离主院,搬到了佛堂一住就是十四年,管家之权早就交到了老夫人手中,老夫人年纪大了,贺姨娘又总到慈安堂卖乖,渐渐的管家之权也就落到了贺姨娘手中,沈鸢敛了敛眉,自己回去有的忙了。 “既然是父亲让我回京,老夫人也派嬷嬷来接我,那我们三日后便动身,这边毕竟生活了十多年,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 “是,都依大小姐。” 第84章 京城 第二日沈鸢早早就出门了,只带了刘嬷嬷,这次她们是去拜别教导了她十年的师傅,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却不想她们来到门前,久敲门不应,沈鸢担心师父出了什么事,忙把钥匙找了出来,这钥匙还是之前师父为了方便自己进来给的,如今倒是排上了用场。 进去后屋中并无什么凌乱的痕迹,沈鸢稍稍松了一口气,去到往日师父教导她琴棋书画的书房,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见字如晤,如今我已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你也该去你的天地闯一闯,为师了了一桩心事,觉得是时候去实现年轻时看遍万里江河的豪言壮志了,有缘再见,勿念。” 沈鸢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上一世自己担心家中出事,在刘嬷嬷见过自己后就匆匆收拾了东西跟着刘嬷嬷上京了,并没有见到这封信,那之后也没有再见到过师父,不想师父却是游历去了,如此,也只能寄希望与日后有缘再见了,沈鸢虽然心中还有些担忧,却也知道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 三天后到了约定好上京的日子,沈鸢带着刘嬷嬷、香茹、书翠还有沈展云一起出发了,沈展云和那些从沈府带出来接沈鸢的护卫们一起在马车外骑马,护送着几辆马车,就这样平静的赶了几天路,到接近京城时,突然一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劫匪嘴里喊着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词,沈鸢听到却是勾起了嘴角,好戏这不就登场了。 一般闺阁小姐出门若是遇见了劫匪自然是好商好量送上买路财,那刘嬷嬷却不知是不懂还是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所以故意激怒劫匪,只听刘嬷嬷站出来对着那群劫匪大声呵斥,趾高气扬的说: “瞎了眼的东西,也不看看你拦的谁的车架,这可是沈大将军府里的马车,车里坐的的刚回京的沈家嫡出大姑娘,还不速速让开!” 这声嚷嚷出去,就算想放过他们的劫匪也有那色胆包天的人非得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千金大小姐长什么样。 “呦,咱哥几个可还没见过这传说中金枝玉叶的贵人呢,今遇上了,非得看个清楚不可哈哈哈。” 说这就往沈鸢的车架冲过来了,那些派来的护卫仿佛纸糊的一般,二对一还迅速落败了,见势不对,竟然个个跑的没了踪影,也再也没听见那刘嬷嬷和几个丫鬟的动静。 就在劫匪的手快碰到沈鸢车架的时候,后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个个勇武不凡且人多势众,没多久就擒住了那几个劫匪,来的那伙人中为首的正是沈展云,原来沈鸢早知道今日有此一劫,同行了没多久就让沈展云偷偷脱离了队伍,带着雇的护卫赶到了。 上辈子走的急,身边除了沈展云外无人可用,劫匪一来那些护卫就作鸟兽散了,沈展云纵然武艺高超,可也只能护住她一人,还受了伤,最终虽然他们逃到山里躲过一劫,嬷嬷和丫鬟却被劫匪虏了去,而刘嬷嬷则是先一步赶往京中,大肆宣扬沈家大小姐被劫匪虏去下落不明,请沈大将军速速派人前去营救沈大小姐,晚了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嚷嚷,还没等到沈府,沈鸢被劫匪虏走下落不明的消息就在京中传开了。 纵然后面回来了,可丫鬟和嬷嬷是在土匪窝里找到的,就算在外面找到了沈鸢,可当时沈鸢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自此,沈大姑娘失了清白,不知被多少劫匪玷污过的传言就从未停过,这事传成这样,就算真的有什么误会,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却也决计不会让自家女眷和沈鸢来往半分,各种宴会也从无邀请沈鸢的帖子,才入京就变成了过街的老鼠。 可这一世沈鸢提前得知了事情的走向,又怎么会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早早就做了部署,留在庄子上的三天就是让沈展云去请城主府借了些护卫,城主与沈大将军颇有些交情,这么一个小忙他断然不会拒绝。 下令让他们远远的跟着,等沈展云去与他们集合再做行动,现下来的刚刚好。 沈展云道:“小姐,那跑了的老妇和护卫需要抓回来吗?” “不用,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进京,把那些人捆好了,栓在马车后面去。” 沈鸢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骂骂咧咧不服气呢,沈鸢觉得就是他们精力太多了,一会栓好了跟在马车后面跑跑,想来嘴巴就干净多了。想着愉快的上了马车,沈展云护卫在侧。 京中 距离被劫匪拦路已经过去了两天。 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妇带着三个丫鬟仓皇的进入城中,正是刘嬷嬷,一边慌不择路的跑着,嘴中叫嚷着: “来人呐,不好了,我家小姐被劫匪掳走了,哎呦快帮我去禀告沈大将军府,我们家大小姐在回京的路上被劫匪虏走好几天了,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景来不来得及。” 百姓人人错愕,沈大将军府他们知道,沈大姑娘却鲜为人知,却也有那消息灵通的在给不知道的人科普: “听说这沈大小姐是沈府唯一的嫡出,幼时身体不好,道士说要送离京城,长成了才能回来,想来如今是时候回来了,这不,沈府派人去接了,啧啧啧,除了这样的事,也不知接回来是福是祸咯。” 百姓恍然大悟,站在两旁瓜子花生的看起戏来。 那老妇才走不久,又来了一群人,刻着沈府徽章的马车为首,奇的却不是马车,而是马车后绑着的十数人,守城的官兵照例询问。 马车前一俊逸的冷面侍从只说,马车上的是沈大姑娘,这后面绑着的是京外的劫匪,不长眼打劫了沈府的车架,被沈大姑娘下令绑了送来距离最近的京城,请府尹大人决断。 百姓又哗然了,刚不是才说沈大姑娘被劫匪劫走下落不明吗?怎的现在却是沈大姑娘绑了劫匪送往京城府尹,今天这戏可当真精彩,足够茶余饭后谈论半个月了,在此的百姓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下可不愁谈资了。 第84章 京城 第二日沈鸢早早就出门了,只带了刘嬷嬷,这次她们是去拜别教导了她十年的师傅,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却不想她们来到门前,久敲门不应,沈鸢担心师父出了什么事,忙把钥匙找了出来,这钥匙还是之前师父为了方便自己进来给的,如今倒是排上了用场。 进去后屋中并无什么凌乱的痕迹,沈鸢稍稍松了一口气,去到往日师父教导她琴棋书画的书房,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见字如晤,如今我已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你也该去你的天地闯一闯,为师了了一桩心事,觉得是时候去实现年轻时看遍万里江河的豪言壮志了,有缘再见,勿念。” 沈鸢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上一世自己担心家中出事,在刘嬷嬷见过自己后就匆匆收拾了东西跟着刘嬷嬷上京了,并没有见到这封信,那之后也没有再见到过师父,不想师父却是游历去了,如此,也只能寄希望与日后有缘再见了,沈鸢虽然心中还有些担忧,却也知道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 三天后到了约定好上京的日子,沈鸢带着刘嬷嬷、香茹、书翠还有沈展云一起出发了,沈展云和那些从沈府带出来接沈鸢的护卫们一起在马车外骑马,护送着几辆马车,就这样平静的赶了几天路,到接近京城时,突然一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劫匪嘴里喊着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词,沈鸢听到却是勾起了嘴角,好戏这不就登场了。 一般闺阁小姐出门若是遇见了劫匪自然是好商好量送上买路财,那刘嬷嬷却不知是不懂还是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所以故意激怒劫匪,只听刘嬷嬷站出来对着那群劫匪大声呵斥,趾高气扬的说: “瞎了眼的东西,也不看看你拦的谁的车架,这可是沈大将军府里的马车,车里坐的的刚回京的沈家嫡出大姑娘,还不速速让开!” 这声嚷嚷出去,就算想放过他们的劫匪也有那色胆包天的人非得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千金大小姐长什么样。 “呦,咱哥几个可还没见过这传说中金枝玉叶的贵人呢,今遇上了,非得看个清楚不可哈哈哈。” 说这就往沈鸢的车架冲过来了,那些派来的护卫仿佛纸糊的一般,二对一还迅速落败了,见势不对,竟然个个跑的没了踪影,也再也没听见那刘嬷嬷和几个丫鬟的动静。 就在劫匪的手快碰到沈鸢车架的时候,后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个个勇武不凡且人多势众,没多久就擒住了那几个劫匪,来的那伙人中为首的正是沈展云,原来沈鸢早知道今日有此一劫,同行了没多久就让沈展云偷偷脱离了队伍,带着雇的护卫赶到了。 上辈子走的急,身边除了沈展云外无人可用,劫匪一来那些护卫就作鸟兽散了,沈展云纵然武艺高超,可也只能护住她一人,还受了伤,最终虽然他们逃到山里躲过一劫,嬷嬷和丫鬟却被劫匪虏了去,而刘嬷嬷则是先一步赶往京中,大肆宣扬沈家大小姐被劫匪虏去下落不明,请沈大将军速速派人前去营救沈大小姐,晚了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嚷嚷,还没等到沈府,沈鸢被劫匪虏走下落不明的消息就在京中传开了。 纵然后面回来了,可丫鬟和嬷嬷是在土匪窝里找到的,就算在外面找到了沈鸢,可当时沈鸢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自此,沈大姑娘失了清白,不知被多少劫匪玷污过的传言就从未停过,这事传成这样,就算真的有什么误会,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却也决计不会让自家女眷和沈鸢来往半分,各种宴会也从无邀请沈鸢的帖子,才入京就变成了过街的老鼠。 可这一世沈鸢提前得知了事情的走向,又怎么会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早早就做了部署,留在庄子上的三天就是让沈展云去请城主府借了些护卫,城主与沈大将军颇有些交情,这么一个小忙他断然不会拒绝。 下令让他们远远的跟着,等沈展云去与他们集合再做行动,现下来的刚刚好。 沈展云道:“小姐,那跑了的老妇和护卫需要抓回来吗?” “不用,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进京,把那些人捆好了,栓在马车后面去。” 沈鸢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骂骂咧咧不服气呢,沈鸢觉得就是他们精力太多了,一会栓好了跟在马车后面跑跑,想来嘴巴就干净多了。想着愉快的上了马车,沈展云护卫在侧。 京中 距离被劫匪拦路已经过去了两天。 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妇带着三个丫鬟仓皇的进入城中,正是刘嬷嬷,一边慌不择路的跑着,嘴中叫嚷着: “来人呐,不好了,我家小姐被劫匪掳走了,哎呦快帮我去禀告沈大将军府,我们家大小姐在回京的路上被劫匪虏走好几天了,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景来不来得及。” 百姓人人错愕,沈大将军府他们知道,沈大姑娘却鲜为人知,却也有那消息灵通的在给不知道的人科普: “听说这沈大小姐是沈府唯一的嫡出,幼时身体不好,道士说要送离京城,长成了才能回来,想来如今是时候回来了,这不,沈府派人去接了,啧啧啧,除了这样的事,也不知接回来是福是祸咯。” 百姓恍然大悟,站在两旁瓜子花生的看起戏来。 那老妇才走不久,又来了一群人,刻着沈府徽章的马车为首,奇的却不是马车,而是马车后绑着的十数人,守城的官兵照例询问。 马车前一俊逸的冷面侍从只说,马车上的是沈大姑娘,这后面绑着的是京外的劫匪,不长眼打劫了沈府的车架,被沈大姑娘下令绑了送来距离最近的京城,请府尹大人决断。 百姓又哗然了,刚不是才说沈大姑娘被劫匪劫走下落不明吗?怎的现在却是沈大姑娘绑了劫匪送往京城府尹,今天这戏可当真精彩,足够茶余饭后谈论半个月了,在此的百姓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下可不愁谈资了。 第85章 荷花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不仅沈昭宁,就连主座上的老侯爷都被他厚脸皮惊到了。 以前只知道他蠢,现在才知道他是又蠢又坏。 沈昭宁神情凌厉,二话不说走到跪着的萧景明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厅堂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沈昭宁声音冷若冰霜。 先声夺人道:“不说沈家,萧家和孟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待我外祖父回京,知道我与人共侍一夫,还从正妻变平妻,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沈昭宁着实被萧景明恶心够呛,这巴掌不扇不快! 沈昭宁不动声色的将通红的手缩进袖子里,萧砚辞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厅内众人听见沈昭宁的话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孟家是谁。 “你这个泼妇!想嫁给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也就配当个侍妾!泼妇!”萧景明已经被这一巴掌冲昏了理智。 忙着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捂着脸,压根没听沈昭宁说些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够了!”主位上老侯爷厉声喝止了萧景明喋喋不休的咒骂。 萧景明眼神震惊的看向老侯爷,老侯爷却不理他。 老侯爷的目光看向沈昭宁,满脸和蔼,仿佛跟刚刚不是一个人。 温声细语的道:“放心孩子,这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别听这个逆子瞎说,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你是我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孙媳,断没有当平妻的道理。” 老侯爷显然是想起沈昭宁说的孟家是谁了,试探道:“对了,镇国大将军什么时候回京?我好提前迎接亲家才好!” 沈昭宁向老侯爷福了一礼,唇角不明显的勾了一下,“此前收到家书,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沈昭宁不想说太多关于外祖的事,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让我再嫁给萧景明是断不可能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沉声问道:“那你想如何?” 沈昭宁面向主位,背脊挺得笔直,淡淡开口,“我既然已经跟萧大公子拜了堂,萧大公子也掀了我的盖头,那我断没有再回沈家去的道理。” 那家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她若是真的回了家,恐怕在外祖父回来之前,她那个继母就要用她名声有损的理由,把她随便塞给什么不堪的人家了。 但如果她嫁给萧砚辞,怀上孩子,等过几个月萧砚辞一死,她在府里自会有一席之地。 届时侯爷和大夫人就是她的靠山,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沈昭宁看向身侧的萧砚辞,“我沈昭宁,愿意嫁给萧大公子。”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些恍惚,很快有移开了眼,不跟她对视。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注视自己了? 自从他一病不起,身体越发不好之后,看到的眼神有同情的,悲伤的,惋惜的,就是没有如此坚定的。 没想到是沈昭宁让他重新看到这样的眼神。 厅堂内的其他人均是愣住。 萧砚辞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沈昭宁虽然跟萧砚辞拜了堂,可二人还未入洞房,她还有反悔的余地。 不说别的,老侯爷已经保证了,她依然可以嫁给萧景明。 身份不变,还是正妻。 二女共侍一夫虽然不太光彩,可按照萧砚辞的身体状况,世子之位早晚落在萧景明手里。 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怎么着也比嫁给萧砚辞以后当寡妇强。 二夫人听见沈昭宁的话,眼神晦暗,手中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团。 这怎么行!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沈昭宁的外祖即将回京,这么大的一个助力,她怎么甘心拱手送给大房! 沈昭宁的母亲是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虽说死了多年,可人家沈昭宁都说收到了孟老将军的家书,那就说明并未断了联系。 孟家还是认这个外孙女的。 如今孟家一门三将,刚从边疆大败辽军归来,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风光。 这个风口上,连家公都要对沈昭宁礼让三分。 若是沈昭宁嫁给景明,待来年春闱景明高中,前途自是不必多说。 侯府说着好听,可萧家后继无力,如今在朝堂上早就被边缘化了。 景明若想要个好前途,还得靠自己拼搏,她太知道一个有力的岳家能带来多大的助力了。 二夫人起身走到沈昭宁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刚想伸出手拉她,沈昭宁手边就多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咳咳你手脏了,擦擦。”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沈昭宁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手心的黏腻,还是接过了帕子。 刚刚扇巴掌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奈何身上穿的是喜服,没带帕子,她忍半天了。 沈昭宁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像是压根没看见在一旁尴尬站着的二夫人。 将白葱一般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沈昭宁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思着等会回去的时候可得好好洗洗才行,这才住了手。 沈昭宁抬头看向萧砚辞,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将手帕递还了回去,“多谢夫君。” 萧砚辞听见这声轻柔的夫君,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又被她那抹笑容晃了一下才回过神。 “嗯”了一声,接过沾了血的帕子,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 沈昭宁转向二夫人,像是刚看见她,有些讶异的道,“二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二夫人被晾了半天,心里已经十分不耐了。 闻言刚想开口,坐在下首的侯夫人突然抢先道:“弄错花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侯府的错,承蒙沈大姑娘宽宥,还愿意进我萧家的门,既然你愿意嫁给我们家阿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85章 荷花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不仅沈昭宁,就连主座上的老侯爷都被他厚脸皮惊到了。 以前只知道他蠢,现在才知道他是又蠢又坏。 沈昭宁神情凌厉,二话不说走到跪着的萧景明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厅堂里,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沈昭宁声音冷若冰霜。 先声夺人道:“不说沈家,萧家和孟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待我外祖父回京,知道我与人共侍一夫,还从正妻变平妻,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沈昭宁着实被萧景明恶心够呛,这巴掌不扇不快! 沈昭宁不动声色的将通红的手缩进袖子里,萧砚辞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厅内众人听见沈昭宁的话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孟家是谁。 “你这个泼妇!想嫁给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也就配当个侍妾!泼妇!”萧景明已经被这一巴掌冲昏了理智。 忙着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捂着脸,压根没听沈昭宁说些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够了!”主位上老侯爷厉声喝止了萧景明喋喋不休的咒骂。 萧景明眼神震惊的看向老侯爷,老侯爷却不理他。 老侯爷的目光看向沈昭宁,满脸和蔼,仿佛跟刚刚不是一个人。 温声细语的道:“放心孩子,这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别听这个逆子瞎说,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你是我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孙媳,断没有当平妻的道理。” 老侯爷显然是想起沈昭宁说的孟家是谁了,试探道:“对了,镇国大将军什么时候回京?我好提前迎接亲家才好!” 沈昭宁向老侯爷福了一礼,唇角不明显的勾了一下,“此前收到家书,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沈昭宁不想说太多关于外祖的事,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让我再嫁给萧景明是断不可能的。”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沉声问道:“那你想如何?” 沈昭宁面向主位,背脊挺得笔直,淡淡开口,“我既然已经跟萧大公子拜了堂,萧大公子也掀了我的盖头,那我断没有再回沈家去的道理。” 那家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她若是真的回了家,恐怕在外祖父回来之前,她那个继母就要用她名声有损的理由,把她随便塞给什么不堪的人家了。 但如果她嫁给萧砚辞,怀上孩子,等过几个月萧砚辞一死,她在府里自会有一席之地。 届时侯爷和大夫人就是她的靠山,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沈昭宁看向身侧的萧砚辞,“我沈昭宁,愿意嫁给萧大公子。” 萧砚辞对上沈昭宁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些恍惚,很快有移开了眼,不跟她对视。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注视自己了? 自从他一病不起,身体越发不好之后,看到的眼神有同情的,悲伤的,惋惜的,就是没有如此坚定的。 没想到是沈昭宁让他重新看到这样的眼神。 厅堂内的其他人均是愣住。 萧砚辞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沈昭宁虽然跟萧砚辞拜了堂,可二人还未入洞房,她还有反悔的余地。 不说别的,老侯爷已经保证了,她依然可以嫁给萧景明。 身份不变,还是正妻。 二女共侍一夫虽然不太光彩,可按照萧砚辞的身体状况,世子之位早晚落在萧景明手里。 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怎么着也比嫁给萧砚辞以后当寡妇强。 二夫人听见沈昭宁的话,眼神晦暗,手中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团。 这怎么行!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沈昭宁的外祖即将回京,这么大的一个助力,她怎么甘心拱手送给大房! 沈昭宁的母亲是镇国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虽说死了多年,可人家沈昭宁都说收到了孟老将军的家书,那就说明并未断了联系。 孟家还是认这个外孙女的。 如今孟家一门三将,刚从边疆大败辽军归来,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风光。 这个风口上,连家公都要对沈昭宁礼让三分。 若是沈昭宁嫁给景明,待来年春闱景明高中,前途自是不必多说。 侯府说着好听,可萧家后继无力,如今在朝堂上早就被边缘化了。 景明若想要个好前途,还得靠自己拼搏,她太知道一个有力的岳家能带来多大的助力了。 二夫人起身走到沈昭宁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刚想伸出手拉她,沈昭宁手边就多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咳咳你手脏了,擦擦。”萧砚辞轻咳了两声,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沈昭宁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手心的黏腻,还是接过了帕子。 刚刚扇巴掌的时候手上沾了血,奈何身上穿的是喜服,没带帕子,她忍半天了。 沈昭宁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像是压根没看见在一旁尴尬站着的二夫人。 将白葱一般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沈昭宁仔细检查了一遍,寻思着等会回去的时候可得好好洗洗才行,这才住了手。 沈昭宁抬头看向萧砚辞,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将手帕递还了回去,“多谢夫君。” 萧砚辞听见这声轻柔的夫君,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又被她那抹笑容晃了一下才回过神。 “嗯”了一声,接过沾了血的帕子,耳朵尖微不可察的红了。 沈昭宁转向二夫人,像是刚看见她,有些讶异的道,“二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二夫人被晾了半天,心里已经十分不耐了。 闻言刚想开口,坐在下首的侯夫人突然抢先道:“弄错花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侯府的错,承蒙沈大姑娘宽宥,还愿意进我萧家的门,既然你愿意嫁给我们家阿辞,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86章 姨娘 沈鸢一路跟在刘嬷嬷后面,看热闹的百姓尾随着他们的马车,而前边刘嬷嬷还在不知情的叫嚷着,刘嬷嬷一走,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没说几句话呢,沈鸢的马车就来了,后面跟着的爱看热闹的人就拉住了前面不明所以的百姓给他们解惑,于是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沈鸢他们前往沈府。 刘嬷嬷这边已经快到沈府了,已经有人先行去禀报了沈府的人,沈将军听闻后心底一凉。 “不是都派了人护送吗?怎么会被虏走?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怒火冲天,竟是如坐针毡。 没多久门房的人就来禀报,刘嬷嬷进来了,府中这会人都聚在沈老夫人的慈安堂中,沈老夫人和沈将军坐在上首,下面做的是贺姨娘、沈二老爷和二夫人邓氏,还有三夫人王氏,沈三老爷被外放青阳城,此时并不在京中。 刘嬷嬷进来就跪下了。 “奴婢罪该万死,弄丢了大小姐,辜负了老夫人和大老爷的信任,老奴实在没想到天子脚下劫匪竟然这般猖獗啊。” 说罢刘嬷嬷就一脸痛心的抹起了眼泪。 “带去的护卫呢?” 沈大将军沉声问道。 没想到刘嬷嬷哭得更欢了: “回大老爷的话,劫匪剽悍,哪里是我们带去的护卫能及的,我们带去的护卫死伤大半,拼死也没能抢回大小姐,截了大小姐就跑了,我只好带着剩下的人先行回京向大老爷禀明。” “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找鸢娘,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开口了。 这时门房那边又有人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了。 “放肆,这府中是不是规矩太松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夫人怒斥那进来的下人,那下人赶忙跪下。 “老夫人,大老爷,外面……外面大小姐好像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很多的百姓。” “什么?!” 出声的却不是老夫人,而是下面的贺姨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眸色沉了沉。 沈大将军也站了起来。 “当真?” 说着不等回话就出去了。 这时老夫人发话了:“那大家一起出去接一下鸢娘,毕竟也十多年没回来了。” 门外,沈鸢坐在马车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旁的李嬷嬷安慰道: “小姐别怕,您秀外慧中,他们定会喜欢小姐的。” 沈鸢垂下了眼睑,放开了手中的帕子,轻生应道:“嗯,我明白。” 沈鸢哪里是害怕,她是兴奋啊!马上就能见到上辈子的故人了,她可期待得很。 沈府的人也出来了,一看门前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府门前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沈将军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门房的人已经在这里有一会了,现在也弄清了情况,便向看过来的几位主子解释。 “回禀大老爷,刘嬷嬷此前着急忙慌进城,在路上的时候就把大小姐被人虏走的事说了,这一路上听到的人不少,可这刘嬷嬷刚走,大小姐也进城了,还…还把劫匪绑了,现在正在马车后边呢。” 这时沈展云在马车旁提醒沈鸢。 “小姐,沈府的人来了。” 沈鸢理了理衣襟,缓缓站起来朝马车外走去。 众人只见一位穿着淡粉对襟羽纱长裙的少女走出来,乌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垂云髻,只斜斜插着一直玉钗,没有环佩叮当,竟也让人觉得气度高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眉似柳叶,挺翘的鼻梁下唇瓣微抿间如红樱初绽,宛若画中人走了出来,偏偏眼神清澈沉稳,让人不敢随意忽视。 “拜见祖母,父亲,伯父伯母。” 沈鸢朝着门口的众位长辈弯腰抬手行了一个揖礼,仪态端庄从容,未有半分出错。 从她走出来的这一瞬周围熙熙攘攘的百姓就静了下来,这会才突然爆发出来。 “这沈大姑娘气质不凡,姿容出色,没想到竟然养在庄子上。”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是嫡女呢,天子脚下我们我们平时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贵女,这沈大姑娘可不曾逊色从小养在京中的闺秀,刚刚我都看呆了去。” 而沈大将军眼眶却是有些湿润,这孩子还没断奶就送去了庄子,如今已是一别十四年了。 “好孩子,快免礼,进了府再说。” 老夫人对着沈鸢温声开口道。 却不想沈鸢未动,身子又弯下去了些。 “祖母,此番回京,我在京城外遇歹人袭击,还好从庄子上带了些护卫,擒获了这些劫匪,可去接我的刘嬷嬷和带去的那些人在劫匪出现过就不见了踪影,我回京才知刘嬷嬷已先行回来了,还在京中大肆宣扬我被劫匪虏走,下落不明,意图陷我于死地,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我要是来得晚些,怕是只好撞死在门前了,还请祖母、父亲为我做主。” 沈将军上前扶起了沈鸢。 “孩子别怕,既已回来了,这事我必然是要给你个交代的,我竟不知府里何时出了这等欺上瞒下、陷害主子的刁奴!” “大老爷饶命啊!大老爷我…唔,唔唔。” 刘嬷嬷见再不站出来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赶忙扑过来跪下叫喊,没说两句就被侍卫捂了嘴带进府去听候发落了。 “是女儿不孝了,一回来就给父亲惹了麻烦。” 沈鸢抬起一双泪眼濡慕的看着沈大将军,随后又像是有些怕的垂下了眼。 沈将军眨了眨眼,将眼中泛着的泪意逼下去。 “傻孩子说什么呢,先进去。” 在这里让百姓围观也不像怎么个事,且现在沈府门前这一遭,过了今晚,怕是就无人不知了,没有人会再误会她。 沈鸢想着,乖顺的跟着沈云霆回了府。 堂中,沈鸢立在沈云霆身旁,刘嬷嬷被押着跪在下面,激动的挣扎着。 “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死。” 沈云霆面色肃然,让下人离刘嬷嬷远了些,刘嬷嬷赶紧叩首,张嘴想要解释,可嘴张了半天,除了会说我是冤枉的,其余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刘嬷嬷,陷害主子性命可不是小事,你一个做奴婢的,当是不会觉得自己命长,若是有人指使你,相信父亲会给你做主的。” 沈鸢悠然开口了。 沈云霆也附和道:“不错,只要你说出来,我饶你一死。” 刘嬷嬷不住的磕头,余光看向那个人,却只觉她眼神阴冷,刘嬷嬷打了个哆嗦。 “没,没人指使我,我……我只是在庄子里被大小姐罚了,怀恨在心,这才心生恶念,是我对不起主家,对!我自愿的!” 刘嬷嬷一开始哆哆嗦嗦,越到后面却越坚定起来,说着竟是猛的站起来撞了柱子,一时间鲜血淋漓,堂中女眷皆是惊叫起来。 侍卫上前确认了一下,刘嬷嬷这下撞得极狠,死的不能再死了。 正是寂静之时,一道柔弱妩媚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哭腔响了起来。 “刘嬷嬷!你的性格最是良善,断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怎么不等查清楚就寻了短见,鸢娘虽无缘无故惩罚了你,可也绝对不会冤枉了你,呜呜呜,你怎的这样傻。” 说罢又转过头看着沈鸢。 “当主子的应当和善宽厚,怎会无缘无故惹了下人记恨,鸢娘虽从小养在庄子里,但沈府的主子各个都是讲理的,鸢娘怎么长成这幅模样了。” 一双盈盈泪眼水光潋滟,神色哀凄惋惜,正是贺姨娘。 第86章 姨娘 沈鸢一路跟在刘嬷嬷后面,看热闹的百姓尾随着他们的马车,而前边刘嬷嬷还在不知情的叫嚷着,刘嬷嬷一走,旁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没说几句话呢,沈鸢的马车就来了,后面跟着的爱看热闹的人就拉住了前面不明所以的百姓给他们解惑,于是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沈鸢他们前往沈府。 刘嬷嬷这边已经快到沈府了,已经有人先行去禀报了沈府的人,沈将军听闻后心底一凉。 “不是都派了人护送吗?怎么会被虏走?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怒火冲天,竟是如坐针毡。 没多久门房的人就来禀报,刘嬷嬷进来了,府中这会人都聚在沈老夫人的慈安堂中,沈老夫人和沈将军坐在上首,下面做的是贺姨娘、沈二老爷和二夫人邓氏,还有三夫人王氏,沈三老爷被外放青阳城,此时并不在京中。 刘嬷嬷进来就跪下了。 “奴婢罪该万死,弄丢了大小姐,辜负了老夫人和大老爷的信任,老奴实在没想到天子脚下劫匪竟然这般猖獗啊。” 说罢刘嬷嬷就一脸痛心的抹起了眼泪。 “带去的护卫呢?” 沈大将军沉声问道。 没想到刘嬷嬷哭得更欢了: “回大老爷的话,劫匪剽悍,哪里是我们带去的护卫能及的,我们带去的护卫死伤大半,拼死也没能抢回大小姐,截了大小姐就跑了,我只好带着剩下的人先行回京向大老爷禀明。” “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找鸢娘,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开口了。 这时门房那边又有人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了。 “放肆,这府中是不是规矩太松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夫人怒斥那进来的下人,那下人赶忙跪下。 “老夫人,大老爷,外面……外面大小姐好像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很多的百姓。” “什么?!” 出声的却不是老夫人,而是下面的贺姨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眸色沉了沉。 沈大将军也站了起来。 “当真?” 说着不等回话就出去了。 这时老夫人发话了:“那大家一起出去接一下鸢娘,毕竟也十多年没回来了。” 门外,沈鸢坐在马车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旁的李嬷嬷安慰道: “小姐别怕,您秀外慧中,他们定会喜欢小姐的。” 沈鸢垂下了眼睑,放开了手中的帕子,轻生应道:“嗯,我明白。” 沈鸢哪里是害怕,她是兴奋啊!马上就能见到上辈子的故人了,她可期待得很。 沈府的人也出来了,一看门前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府门前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沈将军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门房的人已经在这里有一会了,现在也弄清了情况,便向看过来的几位主子解释。 “回禀大老爷,刘嬷嬷此前着急忙慌进城,在路上的时候就把大小姐被人虏走的事说了,这一路上听到的人不少,可这刘嬷嬷刚走,大小姐也进城了,还…还把劫匪绑了,现在正在马车后边呢。” 这时沈展云在马车旁提醒沈鸢。 “小姐,沈府的人来了。” 沈鸢理了理衣襟,缓缓站起来朝马车外走去。 众人只见一位穿着淡粉对襟羽纱长裙的少女走出来,乌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垂云髻,只斜斜插着一直玉钗,没有环佩叮当,竟也让人觉得气度高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上眉似柳叶,挺翘的鼻梁下唇瓣微抿间如红樱初绽,宛若画中人走了出来,偏偏眼神清澈沉稳,让人不敢随意忽视。 “拜见祖母,父亲,伯父伯母。” 沈鸢朝着门口的众位长辈弯腰抬手行了一个揖礼,仪态端庄从容,未有半分出错。 从她走出来的这一瞬周围熙熙攘攘的百姓就静了下来,这会才突然爆发出来。 “这沈大姑娘气质不凡,姿容出色,没想到竟然养在庄子上。”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是嫡女呢,天子脚下我们我们平时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贵女,这沈大姑娘可不曾逊色从小养在京中的闺秀,刚刚我都看呆了去。” 而沈大将军眼眶却是有些湿润,这孩子还没断奶就送去了庄子,如今已是一别十四年了。 “好孩子,快免礼,进了府再说。” 老夫人对着沈鸢温声开口道。 却不想沈鸢未动,身子又弯下去了些。 “祖母,此番回京,我在京城外遇歹人袭击,还好从庄子上带了些护卫,擒获了这些劫匪,可去接我的刘嬷嬷和带去的那些人在劫匪出现过就不见了踪影,我回京才知刘嬷嬷已先行回来了,还在京中大肆宣扬我被劫匪虏走,下落不明,意图陷我于死地,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我要是来得晚些,怕是只好撞死在门前了,还请祖母、父亲为我做主。” 沈将军上前扶起了沈鸢。 “孩子别怕,既已回来了,这事我必然是要给你个交代的,我竟不知府里何时出了这等欺上瞒下、陷害主子的刁奴!” “大老爷饶命啊!大老爷我…唔,唔唔。” 刘嬷嬷见再不站出来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赶忙扑过来跪下叫喊,没说两句就被侍卫捂了嘴带进府去听候发落了。 “是女儿不孝了,一回来就给父亲惹了麻烦。” 沈鸢抬起一双泪眼濡慕的看着沈大将军,随后又像是有些怕的垂下了眼。 沈将军眨了眨眼,将眼中泛着的泪意逼下去。 “傻孩子说什么呢,先进去。” 在这里让百姓围观也不像怎么个事,且现在沈府门前这一遭,过了今晚,怕是就无人不知了,没有人会再误会她。 沈鸢想着,乖顺的跟着沈云霆回了府。 堂中,沈鸢立在沈云霆身旁,刘嬷嬷被押着跪在下面,激动的挣扎着。 “放开她,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死。” 沈云霆面色肃然,让下人离刘嬷嬷远了些,刘嬷嬷赶紧叩首,张嘴想要解释,可嘴张了半天,除了会说我是冤枉的,其余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刘嬷嬷,陷害主子性命可不是小事,你一个做奴婢的,当是不会觉得自己命长,若是有人指使你,相信父亲会给你做主的。” 沈鸢悠然开口了。 沈云霆也附和道:“不错,只要你说出来,我饶你一死。” 刘嬷嬷不住的磕头,余光看向那个人,却只觉她眼神阴冷,刘嬷嬷打了个哆嗦。 “没,没人指使我,我……我只是在庄子里被大小姐罚了,怀恨在心,这才心生恶念,是我对不起主家,对!我自愿的!” 刘嬷嬷一开始哆哆嗦嗦,越到后面却越坚定起来,说着竟是猛的站起来撞了柱子,一时间鲜血淋漓,堂中女眷皆是惊叫起来。 侍卫上前确认了一下,刘嬷嬷这下撞得极狠,死的不能再死了。 正是寂静之时,一道柔弱妩媚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哭腔响了起来。 “刘嬷嬷!你的性格最是良善,断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怎么不等查清楚就寻了短见,鸢娘虽无缘无故惩罚了你,可也绝对不会冤枉了你,呜呜呜,你怎的这样傻。” 说罢又转过头看着沈鸢。 “当主子的应当和善宽厚,怎会无缘无故惹了下人记恨,鸢娘虽从小养在庄子里,但沈府的主子各个都是讲理的,鸢娘怎么长成这幅模样了。” 一双盈盈泪眼水光潋滟,神色哀凄惋惜,正是贺姨娘。 第87章 用最好的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快进来,给景明看看,他的伤怎么样?景明脸上可千万不能留疤啊!他明年还得参加春闱呢!”二夫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府医的身上。 沈月柔也不期期艾艾的跪在一边了,左右也没人愿意搭理她,趁大家不注意爬了起来。 她现在全部的指望都放在萧景明身上了,满眼担忧的看着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换嫁的事表面上达成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至于后面要不要追究,要怎么追究,他们自有分寸。 坐在主位上的老侯爷这会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训斥萧景明,也没有阻拦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虽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但他再怎么荒唐,如今侯府却也只能指望他了。 老侯爷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萧砚辞,眼神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惋惜。 要是砚辞身体康健,他又怎么会如此投鼠忌器,这样的不孝子,早就拖出去家法伺候了! 堂间不时传来萧景明疼得抽冷气的声音,府医看见萧景明脸上的巴掌印也不敢多问,细细给萧景明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弄完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禀道:“二公子额头上的瓷片扎得深,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后续注意不能碰水,得好生护理才能减少留疤的可能。” 沈昭宁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让他不能科举入仕吗?似乎有点意思。 沈昭宁的小表情除了她身旁的萧砚辞外,谁也没看见。 府医也不敢打包票不会留疤,这会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果然,这话一出,莫说二夫人,就是沉稳的二老爷都坐不住了。 大步走上前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有可能会留疤?” 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科举文考考生需得仪表整洁,身体没有缺陷,裸露出来的皮肤不能有疤痕。 这要是萧景明的脸上留了疤 府医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赶紧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护理得当,是不会留疤的。” 一屋子的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老侯爷也开口表态了,“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侯府都用得起,给这孽”老侯爷顿了一下才重新说道:“给景明用最好的药。” 二夫人在萧景明身边甩着帕子,涂着丹寇的指甲指着周围伺候的奴仆,眼睛都急红了,声音有些尖利,“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给我紧紧身上的皮!二少爷脸上要是落了疤,唯你们是问!” 沈昭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觉得差不多了,突然捂住肚子虚弱的呻吟了一声,往萧砚辞那边倒去。 顾忌着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刚碰到他,做做样子,沈昭宁正要站直,身侧就多了一只冰凉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沈昭宁怔了一下,没有挣扎,顺势“无力”的倒在了萧砚辞怀里。 “你怎么了?”萧砚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 这边的动静成功把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沈昭宁有气无力的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腹痛难忍。” 侯夫人一听,急了,赶忙对着府医道:“你快去帮我儿媳看看。” 萧砚辞把沈昭宁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位置让给府医查看沈昭宁的情况。 把脉把了半天,没有把出什么不对来,府医余光扫了一眼萧砚辞,皱眉问道:“大少夫人今天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昭宁佯装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未” 说到这,沈昭宁停顿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沈月柔道,“上花轿前倒是喝了一碗汤,母亲说是补身体的,不过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妹妹也喝了。” 沈月柔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碗汤确实不对,是为了成功换嫁才让沈昭宁喝下的,不过没听娘说还有什么腹痛的副作用啊! 至于她的那碗,当然没什么问题了。 她娘还会害她不成。 府医又重新把了一会脉,沈昭宁本就是装的,他当然是把不出什么。 府医一无所获。 但看着沈昭宁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一副忍痛的模样,府医都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 想到沈昭宁刚刚的话,府医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了沈月柔,“既然都吃了一样的东西,可否让我给二少夫人也把一个脉?” 怕她不允许自己看,届时查不出沈昭宁的病因,被府里质疑医术,丢了铁饭碗。 府医紧接着补充道,“万一就是那碗汤跟二位少夫人的饮食冲撞了,却在二少夫人体内引而不发,那” 沈昭宁唇边闪过一抹讥笑,这府医还挺上道,省得她主动提。 她根据前世沈月柔产子的时间,还有出嫁前一两个月沈月柔的动向,这二人苟且是在什么时候并不难猜,只是前世并未往这方面想,才会被蒙在鼓里。 再联想到上一世沈月柔的反应,这个时候的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趁着她毫无防备,现在就是揭穿这件事最合适的时机。 沈月柔本来就心虚,听府医这么一说,看着沈昭宁那凄惨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府医说的话,怕自己身体真出什么问题。 而且她私心想证明不是那碗汤引发的问题,摆脱嫌疑。 沈月柔下巴扬了扬,伸出了手,“那就劳烦府医帮我看看,别是姐姐胡乱吃了什么东西,却栽赃到我母亲好心端的那碗汤里!” 沈昭宁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自是知道母亲的心意的。” 这话其中的意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府医刚把手搭上去,眉心就是一拧。 这是喜脉啊! 眼神扫过沈月柔身上的大红嫁衣,心头狂跳起来。 大婚之夜,新娘就被诊出了喜脉,如今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二夫人,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出来啊。 府医没忍住手抖了一下。 第87章 用最好的 【读者大大们抱一丝,最近两天有点私事要忙,新的剧情大概明后天重新写完提交,下面这些章节是重复的,你们可以后天再来看】 “快进来,给景明看看,他的伤怎么样?景明脸上可千万不能留疤啊!他明年还得参加春闱呢!”二夫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府医的身上。 沈月柔也不期期艾艾的跪在一边了,左右也没人愿意搭理她,趁大家不注意爬了起来。 她现在全部的指望都放在萧景明身上了,满眼担忧的看着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换嫁的事表面上达成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至于后面要不要追究,要怎么追究,他们自有分寸。 坐在主位上的老侯爷这会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训斥萧景明,也没有阻拦府医给萧景明看伤。 虽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但他再怎么荒唐,如今侯府却也只能指望他了。 老侯爷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萧砚辞,眼神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惋惜。 要是砚辞身体康健,他又怎么会如此投鼠忌器,这样的不孝子,早就拖出去家法伺候了! 堂间不时传来萧景明疼得抽冷气的声音,府医看见萧景明脸上的巴掌印也不敢多问,细细给萧景明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弄完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禀道:“二公子额头上的瓷片扎得深,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后续注意不能碰水,得好生护理才能减少留疤的可能。” 沈昭宁的眉头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让他不能科举入仕吗?似乎有点意思。 沈昭宁的小表情除了她身旁的萧砚辞外,谁也没看见。 府医也不敢打包票不会留疤,这会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果然,这话一出,莫说二夫人,就是沉稳的二老爷都坐不住了。 大步走上前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有可能会留疤?” 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科举文考考生需得仪表整洁,身体没有缺陷,裸露出来的皮肤不能有疤痕。 这要是萧景明的脸上留了疤 府医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赶紧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护理得当,是不会留疤的。” 一屋子的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老侯爷也开口表态了,“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侯府都用得起,给这孽”老侯爷顿了一下才重新说道:“给景明用最好的药。” 二夫人在萧景明身边甩着帕子,涂着丹寇的指甲指着周围伺候的奴仆,眼睛都急红了,声音有些尖利,“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给我紧紧身上的皮!二少爷脸上要是落了疤,唯你们是问!” 沈昭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觉得差不多了,突然捂住肚子虚弱的呻吟了一声,往萧砚辞那边倒去。 顾忌着萧砚辞的身体状况,刚碰到他,做做样子,沈昭宁正要站直,身侧就多了一只冰凉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沈昭宁怔了一下,没有挣扎,顺势“无力”的倒在了萧砚辞怀里。 “你怎么了?”萧砚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 这边的动静成功把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沈昭宁有气无力的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腹痛难忍。” 侯夫人一听,急了,赶忙对着府医道:“你快去帮我儿媳看看。” 萧砚辞把沈昭宁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位置让给府医查看沈昭宁的情况。 把脉把了半天,没有把出什么不对来,府医余光扫了一眼萧砚辞,皱眉问道:“大少夫人今天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昭宁佯装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未” 说到这,沈昭宁停顿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沈月柔道,“上花轿前倒是喝了一碗汤,母亲说是补身体的,不过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妹妹也喝了。” 沈月柔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碗汤确实不对,是为了成功换嫁才让沈昭宁喝下的,不过没听娘说还有什么腹痛的副作用啊! 至于她的那碗,当然没什么问题了。 她娘还会害她不成。 府医又重新把了一会脉,沈昭宁本就是装的,他当然是把不出什么。 府医一无所获。 但看着沈昭宁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一副忍痛的模样,府医都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 想到沈昭宁刚刚的话,府医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了沈月柔,“既然都吃了一样的东西,可否让我给二少夫人也把一个脉?” 怕她不允许自己看,届时查不出沈昭宁的病因,被府里质疑医术,丢了铁饭碗。 府医紧接着补充道,“万一就是那碗汤跟二位少夫人的饮食冲撞了,却在二少夫人体内引而不发,那” 沈昭宁唇边闪过一抹讥笑,这府医还挺上道,省得她主动提。 她根据前世沈月柔产子的时间,还有出嫁前一两个月沈月柔的动向,这二人苟且是在什么时候并不难猜,只是前世并未往这方面想,才会被蒙在鼓里。 再联想到上一世沈月柔的反应,这个时候的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趁着她毫无防备,现在就是揭穿这件事最合适的时机。 沈月柔本来就心虚,听府医这么一说,看着沈昭宁那凄惨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府医说的话,怕自己身体真出什么问题。 而且她私心想证明不是那碗汤引发的问题,摆脱嫌疑。 沈月柔下巴扬了扬,伸出了手,“那就劳烦府医帮我看看,别是姐姐胡乱吃了什么东西,却栽赃到我母亲好心端的那碗汤里!” 沈昭宁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自是知道母亲的心意的。” 这话其中的意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府医刚把手搭上去,眉心就是一拧。 这是喜脉啊! 眼神扫过沈月柔身上的大红嫁衣,心头狂跳起来。 大婚之夜,新娘就被诊出了喜脉,如今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二夫人,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出来啊。 府医没忍住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