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骨扬灰?重生后我手刃父皇夺帝位》 第1章 挫骨扬灰 寒风呼啸,卷起皇陵前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昌平公主魂魄杀气太重,需同血脉者对其尸身挫骨扬灰,方可解其怨气。”钦天监监正的声音盘旋在半空中。 李云初裹紧单薄的宫装,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前世的她,为大燕鞠躬尽瘁,却被父皇所不容,万箭穿心而死。 哪怕死后,她的好父皇都不肯放过她的尸身。 美名其曰为了让她投好胎,所以要对她的尸身挫骨扬灰。 看看这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得不说,她跟父皇的纠葛真是颇深。 老天爷让她重生到父皇最小的女儿身上,也就是前世她未曾谋面的痴傻妹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难逃是父皇女儿的宿命。 “谁来?”帝王威严的嗓音响起。 皇子公主们皆是面面相觑,浑身发抖。 许久之后,还是没人出声。 景明帝李再荣脸色愈发阴沉,“你们一个个都聋了吗?” “儿臣愿代劳。” 这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素衣女子——苍白瘦小,却挺直腰背站在风中。 “你是何人?”李再荣眯起眼睛。 李云初缓步上前,跪下行礼:“儿臣也是陛下的女儿,一直守在皇陵。” 一旁的太监总管急忙上前,“陛下,她乃是十九公主,因为其生母触犯宫规被贬皇陵……” 李再荣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恍然,最后满是复杂的审视。 “原来如此。”他淡淡道,“那便由你来。” 李云初勾唇冷笑,“儿臣遵旨!”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个侍卫已经捂着口鼻退到一旁。 那具曾经属于“昌平公主”的楠木棺材已经被撬开。 棺材板歪斜地搭在一边,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霉斑。 棺材内的锦缎早已被尸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污浊的黄褐色。 “公主……请!”侍卫首领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普天之下能亲自对自己尸首挫骨扬灰的,恐怕仅有她一人! 半年前下葬的尸体如今已腐败得不成人形。 曾经英气逼人的脸庞如今只剩一层青灰色的皮紧绷在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爬满了蛆虫。 李云初胃部一阵痉挛,万箭穿心的刺骨疼痛仿佛就在昨天。 “请殿下……动手。”钦天监的人递上一把铁锤,声音发虚。 李云初接过铁锤,铁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她举起铁锤,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手!” 太子李明睿策马而来。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皇姐。”李明睿双目赤红,将一叠染血的战报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三年前北境之战,皇姐率三千铁骑死守潼关七天七夜,身中九箭不退。” “这是去年平定南蛮之乱,皇姐为救被俘百姓,孤身入敌营谈判,被毒箭射穿左肩。” …… 一卷卷战报在风中展开,每一份都浸透着李云初的血与功绩。 李云初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指尖微微发颤。 那是她多少次在军帐中,忍着伤痛写下的捷报。 “还有这个……”李明睿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声音哽咽,“这是皇姐最后一场战役前写给我的信,她说……‘此战若胜,愿解甲归田,再不沾血’……” 李再荣冷冷扫过那些战报,眼中的怒火反而更盛。 那些记载着赫赫战功的文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张挑衅皇权的罪证。 “妇人之仁!”李再荣高声厉喝,声音震得祭坛边的青铜烛台嗡嗡作响。 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李明睿,龙纹袖口扫过那些散落的战报,“你以为朕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挫骨扬灰?” 李明睿的下颌被捏得发青,却仍倔强地仰着头:“那儿臣就更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李再荣猛地甩开李明睿,指着皇陵外隐约可见的京都城墙,“这半年来城中怪事频发,每夜都有婴孩啼哭不止,西市井水莫名泛红,连钦天监的浑天仪都无故崩裂。”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毛骨悚然的温和,“这些都是你皇姐的怨念在作祟。” 李明睿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煞白。 李再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龙袍广袖在风中翻飞,竟显出几分苍老:“你皇姐生前最是体恤百姓,若在天有灵,定会同意此举。” 他转头看向那具腐烂的尸身,语气突然温柔得可怕,“初儿,你说是吗?” 李云初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多讽刺! 前世用万箭穿心送她上路,如今倒扮起慈父来了! “这些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李明睿高声叫道,“父皇可知道,您身上这件龙袍,每一根金线都是皇姐用命换来的……” “放肆!”李再荣勃然大怒,“来人,摘了太子的冠冕,朕今日就要……” “这么热闹呢?”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而来——京都城的小霸王江柚白,李云初前世的死对头。 李明睿眼中闪过喜色:“侯爷来得正好,快劝劝父皇……” “太子殿下错了!”江柚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昌平公主怨气太重,京都近来怪事频发,钦天监已有明断。挫骨扬灰对她、对天下都是解脱。” 李云初瞳孔骤缩。 她死死地盯着江柚白那张晦气的脸。 这厮自小就跟她不对付,没想到在她死后,他还不放过她。 还想再睬她一脚? “江柚白,你……”李明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太子殿下!”江柚白淡淡打断,“您这样阻拦,是想让昌平公主魂魄不得安宁,还是想让京都继续被怨气笼罩?” 他转向李再荣,“陛下,臣建议即刻行刑,以免误了吉时。”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小白懂得顾全大局……” “不要……”李明睿正要极力反对,突然眼前一黑。 “太子殿下得罪了!”李云初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他的后颈。 随即她一脸无辜地望着李再荣,“父皇恕罪,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太子殿下如果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时辰了。” 李再荣眸中满是欣赏,“无妨,是太子不懂分寸。” 他目光望向跪倒一地的皇子公主们,冷声道,“你们都该学学她,知道什么是顾全大局。” 江柚白讳莫如深地望着李云初,眸底闪过一抹讽意。 李云初拿起铁锤,对着自己的尸身就是一击。 “咔嚓——” 腐朽的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股黑红色的液体从断口处渗出。 周围传来几声干呕,但李云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麻木地重复着动作,一锤又一锤…… 然而,就在仪式接近尾声时,数十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 “有刺客!护驾!” 李云初看准时机,在刀光袭向李再荣的瞬间冲了过去。 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素衣。 “快传御医!”李再荣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第2章 是想亲我吗? 当李云初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肩上的伤被精心包扎,房间里燃着只有宫里才能用的上等熏香。 “殿下醒了?”宫女恭敬地行礼,“陛下吩咐,您醒了立刻通传。” 不多时,李再荣大步走入。 李云初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按住,“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太医说,那一刀若再偏半分,就会伤及肺腑。”李再荣凝视着她,“你为何要替朕挡刀?” 李云初垂下眼帘,长睫遮住眼中的算计,“儿臣……只是本能反应。” 李再荣微微眯了眯眼,“本能反应?”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朕放任你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你不恨朕吗?” 李云初闭了闭眼,她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疑心重。 “儿臣不知道。”她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乖巧的阴影,“恨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儿臣只知道父皇不能有事。娘亲曾经说过,父皇就是儿臣的天,虽然儿臣不聪明,但是儿臣知道,天得好好保护着,不能让天塌了。” 李再荣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不由得轻笑两声,“你娘亲虽出生低微,但却养了个好女儿。” “是啊,娘亲可好了,可是……”李云初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儿臣只剩下父皇了。” 李再荣叹了口气,眸底闪过一抹疼惜。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来不过问的小女儿,居然是如此至纯至善。 这个小女儿自小在皇陵长大,没被宫中那些腌臜事影响,心性确实比他的其他孩子更加纯粹。 “是朕亏欠你和你娘亲。”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朕会好好弥补你。” 他敛了敛神色,“昨日对你皇姐挫骨扬灰,你为何不怕?” 又试探? 李云初攥紧手中的棉被,故作天真地望向他,“为何要怕?儿臣是在帮助皇姐投胎,是在做好事。” 李再荣的表情有一瞬凝滞,随即大笑两声,“对啊,我们是在做好事,为何要怕。” 他这话一语双关,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听闻你还没有名字?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李云初失落地低垂着头,“大家都叫我痴儿……”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不聪明,是不是不配做父皇的公主?” “胡说八道。”李再荣蹙了蹙眉,“你是朕的女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有父皇给你撑腰,以后谁敢对你无礼,你大可以赐死。” “真的吗?儿臣也是有人撑腰的?”李云初笑得天真烂漫,甚至带点孩子气的雀跃。 李再荣眸光微动,语气温和:“苦了你了,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有谁欺负你,也跟朕说,朕给你撑腰。” 李云初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冷意。 迟来的亲情比草贱! 如果真的觉得苦了原主,早就应该接回宫中。 而不是放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 真是讽刺!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像是受宠若惊般红了眼眶,小声嗫嚅:“谢父皇……” “从今日起,你叫李昭。昭,取光明之意。你可喜欢?”李再荣轻声道。 “喜欢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李云初仰起头,笑容明媚如朝阳。 “我终于有名字了,我叫做李昭,他们再也不能叫我痴儿了。” 前世的她过于执拗,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不得父皇喜欢。 那么这一世,她就扮演一个父皇喜欢的女儿。 天真、柔弱、毫无威胁并且还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才是父皇好女儿的标杆。 陪着李再荣演了一出“父女情”之后,李云初疲惫得不行。 如今原主这副身子还是太过娇弱! 送走了李再荣,她本想睡一会儿,可偏偏有一碍人的不速之客上门了。 江柚白负手在屋内踱步,从屏风上的山水画,到案几上的青瓷花瓶,再到窗边的铜镜,最后停在了床榻旁的雕花木柜上。 “这柜子……摆得不太妥当。”他忽然开口,语气悠长。 狗东西! 李云初可不信他真是来看她房间摆设的! 她眨了眨眼,故作茫然:“啊?侯爷这是何意?” 江柚白指尖轻叩柜面,似笑非笑,“此柜正对窗口,夜半阴气入室,易招梦魇。公主……睡得可安稳?” 李云初一怔,这厮是故意吓唬她?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怯意,“真的吗?那我叫人把这柜子移出去。” 江柚白不置可否,转身倚在窗边,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银。 他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公主昨日真是好命。那刺客的刀怎么就没刺死你。” 他语气平淡,但出口的“死”字却咬得格外用力。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 这狗东西特意上门来诅咒她? 李云初故作听不懂这话,露出后怕的神色,抚着胸口道:“是啊……多亏父皇洪福庇佑……” “是吗?公主可真能演。”江柚白突然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可臣昨日看得分明……”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是公主自己,往那刀口上撞的。” 他看见了! 李云初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但面上仍维持着茫然:“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柚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忽而一笑:“公主与那刺客配合得可真默契,那刀也刺得很准,真是好谋算呀。” 他顿了顿,“你说,如果陛下知道你救驾是自导自演,还会不会当你是宝贝女儿?” 屋内死寂一瞬。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中盈满无辜的泪光:“你是在怀疑我?” 她声音发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昨日差点死了啊……” 江柚白并不为所动。 他突然倾身捏住她的下巴,带着扳指的拇指重重碾过她干裂的唇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瞳孔微缩。 “这张嘴倒是伶俐。”江柚白眯起眼睛,“装傻充愣在我这里可不好使。”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阴鸷的笑意, 李云初疼得眼眶微红,却仍强撑着无辜神色,“你……弄疼我了。” 江柚白冷笑,俯身逼近,呼吸几乎贴上她的耳畔:“疼?那公主昨日撞向刀口时,怎么不怕疼?” 他指尖力道更重,逼得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烛火摇曳下,他眸色如淬了毒的刃,一寸寸剜过她的脸,似要剖开那层娇弱皮囊,直刺内里的灵魂。 李云初心底暗骂:这疯子,下手没轻没重! 如今这具身体娇嫩得很,被他这么一掐,明日下巴非得青紫不可。 她咬了咬唇,“昨日救父心切,没想那么多。” 江柚白再次缓缓逼近,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带着审视。 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俯身时墨发垂落,扫过她颈侧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还装?”嗓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何时?” 李云初指尖一蜷。 这狗东西是非要耗到底了! 她脑中灵光乍现,似笑非笑道:“你靠我这么近……是想亲我吗?” 第3章 造反 轰! 江柚白身形一僵。 趁他愣神的刹那,李云初利落地从他臂弯下钻出。 她揉着发红的下巴,冷笑一声:“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告诉父皇你非礼我。” 江柚白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笑出声,眼底尽是讥诮,“那快点去。”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语气嚣张至极,“最好连你自导自演、引刺客入皇陵的事一并说了。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李云初气结,刚要反唇相讥,房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 李明睿踉跄闯入,双目赤红,发冠歪斜,素来温润如玉的俊脸此刻狰狞扭曲。 他手中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直指李云初。 李云初瞳孔骤缩,还未反应过来,李明睿已挥刀劈来。 “铛——” 江柚白反应极快,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刀剑相撞,火花迸溅。 “阿睿!”江柚白厉喝道。 可李明睿恍若未闻,眼中血丝密布,似癫似狂,刀锋一转又朝李云初砍去。 李云初迅速侧身闪避,刀尖擦过她的衣袖,划出一道裂痕。 “太子殿下,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她急声喊道。 李明睿眼神涣散,唇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被什么操控一般,完全不像清醒之人。 李云初瞬间心头一凛。 不对劲!!! 江柚白显然也察觉异常,一边挡刀一边冷声喊道:“阿睿,你醒一醒!” 李明睿充耳不闻,刀势越发狠戾。 三人缠斗间,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厉的通传,“陛下驾到——” 李再荣龙袍未整,显然是被匆忙惊动。 他刚踏入殿内,李明睿竟猛地调转刀锋,嘶吼着朝他砍去。 “逆子!!”李再荣勃然变色。 千钧一发之际,江柚白一把拽过皇帝,李云初则抄起茶杯砸向李明睿的手腕。 侍卫们涌入,把李明睿控制住。 可即便被压制,李明睿仍挣扎不休。 眼中恨意滔天,死死瞪着李再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李再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得很!朕看你这太子是当到头了!” 李云初面色一沉。 “陛下!”一旁的太监总管连忙跪下磕头,“太子素来仁厚,今日之举绝非本意。请陛下明察!” 李再荣冷笑:“明察?他方才连朕都想杀!” 说罢拂袖怒喝,“传旨!太子德行有亏,即日起废为庶人,囚禁宗人府!” “父皇……您终于……忍不住了……”李明睿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嘴角扭曲地咧开,发出嘶哑的笑声。 李再荣面色阴沉,龙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惧。 他猛地一挥袖:“带下去!” 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废储? 这是有多等不及? 李云初咬了咬下唇,强压下心中的恨意。 江柚白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主脸色这么差?是心疼太子……”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还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李云初指尖一颤。 不过一瞬,她仰起脸,露出天真又困惑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柚白眯了眯眼,刚要再说什么,李再荣却突然开口。 “小白!”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存在:“太子突发癔症,需静养。即日起,龙虎军一应事务,暂由你接管。” 李云初瞳孔骤缩。 江柚白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陛下,臣闲散惯了,怕是担不起这重任。龙虎军乃京畿重兵,臣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闲人,哪配染指?更何况那些人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陛下你这不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微臣吗?” 李再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你还要荒废到几时?府中姬妾成群,整日歌舞升平,朕不能再让你任性下去。” “也怪朕之前过于溺爱你,才会让你如此玩世不恭。这几日朕时常梦见江兄,江兄在梦中都在骂朕没有好好管教你。” 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废话少说,就这样定了,从即日起,龙虎军就给你管!” 说罢,他也不给江柚白拒绝的机会,挥袖离去。 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江柚白眼底玩世不恭的神色寸寸冰封,化作一片森寒。 李云初握紧双拳,父皇这是要把江柚白一起拉入夺嫡之争? 太子一倒,东宫麾下的龙虎军可是香饽饽。 这时候把龙虎军给江柚白这个闲散侯爷? 这是要把江柚白当成活靶子? 说好的把江柚白当成亲子疼爱呢? —— 夜色沉沉,冷月被乌云遮蔽。 李云初依靠在窗台上,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一道黑影无声掠过。 “主子,查清了。” 李云初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银纹:“说。” “太子殿下今日的晚膳中,被人下了''噬心蛊''。”冷月声音压得极低,“此蛊无色无味,服下后三个时辰内会使人神志癫狂,心中杀意暴涨,尤其对血脉至亲……” 李云初眸色一冷。 难怪太子会突然发狂,持刀只砍向她和陛下。 “蛊虫的培育手法,像是南疆秘术。”冷月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南疆寻找解蛊之法。”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却又很快隐去。 她勾唇冷笑,“又是南疆!” “主子,可要将此事禀告陛下?”冷月犹豫道,“若能证明太子殿下是被人下毒操控,或许能救他出来……” 李云初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却透着刺骨的凉意:“救他?” 她转过身,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映出她眼底的嘲讽:\"你以为,这蛊是谁下的?\" 冷月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您是说……陛下?” 李云初抬眸望向远处森冷的皇陵城墙,脑中闪过火光冲天的南境都护府。 被血色染红,随处可见都是曾经嬉戏打闹亲人们的断臂残骸。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皇。 她阖了阖眼,“陛下忌惮太子一党已久。本宫死了,舅舅死了,那么下一个就是太子了。” “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好太子。” 冷月颔首:“是!” 随即,一闪而去,仿若不曾出现过。 月亮慢慢从乌云中挣脱,露出点微弱的光芒。 李云初抬眸,眼神中泛着逼人的寒意。 前世她不明白,为何父皇总是对她和舅舅有莫名敌意。 为了打消父皇的疑心,她带着舅舅一家远离朝堂。 可最后,还是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既然前世父皇那么怕她有不臣之心,那么这一世,她就如父皇所愿。 再不造反,都对不起父皇的忌惮! 第4章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皇宫朱红大门外。 李云初坐在马车内,指尖微微挑起车帘,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一时恍惚。 十四年了! 大燕建朝十四年,她踏过北境风雪,饮过南疆毒瘴,刀尖舔血,生死一线。 每年回京述职,她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敢多留一日。 因为她怕…… 怕父皇疑她结党! 怕朝臣说她拥兵自重! 更怕……自己一旦贪恋亲人的温情,就再难狠下心回南境。 前世的她,前怕狼后怕虎。明明拥有十万大军,却活得憋屈。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所有人都怕她会谋反,她也怕别人误会她会谋反。 哪怕她谨小慎微,还是改变不了人心中的成见。 最后不仅自己被万箭穿心,还连累舅舅一家满门被灭。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就造一次反又能如何呢? 不造反是死,造反可能也会死,但至少能拼一把!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青石御道,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云初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银纹,神色沉静。 这次回来,她定要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忽然,马车停下。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这才掀开车帘,缓步下车。 她刚站稳,便见前方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款款而来。 “哎呀,昭儿可算是回来了!”淑妃柳絮笑容满面,声音温婉热络,仿佛她们是久别重逢的至亲。 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她归京,淑妃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热络地挽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仿佛她们有多亲密。 可转身,就能在父皇耳边轻飘飘地说一句:“昌平公主在军中威望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虚伪至极! 李云怯生生地行礼,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冷意。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柳絮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本宫早就命人备好了热水、新衣。” 她说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不远处。 可真能演! 李云初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爱妃有心了。”低沉的男声传来。 柳絮忙行礼,笑容愈发温柔:“陛下交代的事,臣妾岂敢怠慢。昭阳宫早已收拾妥当,就等着昭儿回来呢。”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着。” “谢父皇。”李云初低头,声音轻软。 柳絮笑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把昭儿照顾得妥妥当当。” 李再荣“嗯”了一声,神色略显满意,又看了李云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恭送陛下!” 待李再荣走远,柳絮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但语气依旧温和:“走,本宫带你去昭阳宫。” 李云初乖巧点头,跟在淑妃身后,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怎么没见母后? 柳絮边走边道:“你离京多年,宫里规矩虽多,但也不必太拘束,慢慢适应便是。” 李云初低声道:“是,昭儿明白。” 柳絮侧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 李云初心底冷笑,那淑妃可看错了! 她懂不懂事,日后自见分晓! —— 昭阳宫内,金丝炭在鎏金暖炉里无声燃烧。 柳絮指尖轻抚过案几上那套新贡的雨过天青瓷茶具,杯沿映着她精心描画的眉眼,温婉含笑。 “这茶是南诏新贡的雪芽,最是养人。”她亲自执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李云初面前的杯盏。 热气氤氲…… “谢娘娘!”李云初双手捧杯,低头轻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柳絮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将桌上的《女诫》往前推了推:“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闲暇时可多翻翻。” 女诫? 李云初低眉顺眼地接过,指尖触到书封的刹那,心头冷笑。 这是要她“安分守己”,莫要生事? 刚刚路上还让她不要拘束,转头就给了她一本女诫? 淑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两副面孔! “这宫里不比皇陵随意,你若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柳絮她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陛下近来龙体欠安,最忌吵闹,你平日言行,可要仔细些,莫要动不动就去烦扰陛下。” 这是警告? 李云初睫毛轻颤,声音细若蚊蝇:“昭儿谨记娘娘教诲。” 柳絮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忽然蹙眉:“这茶凉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宫女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换!” 柳絮看也不看她,只轻叹一声:“如今的奴才,越发没规矩了。” 她抬眸,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似笑非笑:“昭儿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是要立威? 李云初指尖微紧,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娘娘恕罪,这宫女想必是无心的……” 柳絮轻笑,抬手示意嬷嬷上前:“拖下去,掌嘴二十。”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宫女哭喊着被拖出殿外。 很快,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哀嚎传来,声声刺耳。 柳絮神色不变,依旧温柔地看着李云初:“宫里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容不得半分马虎。” 杀鸡儆猴? 李云初故作害怕,声音颤抖道:“昭儿明白,昭儿肯定会听话的。” 柳絮满意地起身,理了理裙摆:“好了,你且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殿内终于恢复寂静。 李云初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那本《女诫》上,忽地轻笑一声。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在宫中生存,不外乎就是你演一出,我演一场。 戏,才刚刚开始! —— 夜色如墨,月光被乌云遮蔽,只余几缕黯淡的星光洒在宫墙之上。 李云初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宫檐,最终无声落在凤仪宫的琉璃瓦上。 她要搞清楚母后究竟怎么了? 为何如今中宫之权会落到淑妃手中? 指尖轻挑窗棂,李云初翻身入内,落地无声。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角落里一盏微弱的油灯摇曳,映出满室尘埃。 这哪像皇后寝宫?分明是冷宫! 看来她和舅舅一死,父皇和母后彻底闹掰了! 忽然,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传来,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她呼吸一滞,猛地掀开内室的纱帘。 母后!!! 眼前的一幕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的母后,曾经雍容华贵的大燕皇后,此刻竟如牲畜一般被铁链锁在床榻旁。 那铁链拴在母后的脖颈上,另一端深深嵌入墙壁,长度只够她在方寸之地爬行。 母后衣衫褴褛,长发蓬乱如枯草,脸上布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猛地抬起。 那眼里没有神采,只有疯癫与恐惧。 “母后……”李云初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后却猛地往后缩,铁链哗啦作响,她抱着头尖叫:“别过来!别过来!陛下……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李云初如遭雷击,浑身发冷。 第5章 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 他们竟将母后折磨至此! 李云初强忍心中剧痛,缓缓靠近,轻声道:“母后,是我……初儿……” 皇后听到“初儿”二字,忽然僵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转瞬即逝。 她突然发狂般扯动铁链,脖颈被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杀……都杀了……” 李云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母后,泪水夺眶而出:“母后……” 皇后在她怀中剧烈挣扎,指甲深深掐入她的手臂,疯癫地呢喃:“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李云初心如刀绞。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宫人惊慌的阻拦声。 “侯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 李云初迅速隐入帷帐后的阴影处,屏住呼吸。 “砰!”殿门被猛地踹开。 江柚白一身玄色锦袍大步闯入,腰间玉佩在剧烈动作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俊美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又锁上了?”他盯着皇后脖颈上的铁链,声音冷得骇人。 “解开!”他厉声喝道。 跪在地上的老宫女瑟瑟发抖:“侯爷恕罪,这……这是淑妃娘娘的旨意,皇后娘娘神志不清时会伤人……” “伤人?”江柚白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掐住老宫女的脖子将她提起,“依我看,你们才是伤人的畜生!” 老宫女被掐得面色发紫,却仍艰难地挤出声音:“就……就算侯爷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违抗……淑妃娘娘的旨意。” “行啊,那我就送你上路!”江柚白眼中杀意暴涨,手指猛然收紧。 “小白!”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柳絮一袭素色宫装款款而入,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看起来端庄又慈悲。 “你这是做什么?”她蹙眉看着被掐得翻白眼的老宫女,“快放开她。” 江柚白非但没松手,反而冷笑更甚:“淑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连中宫皇后都敢如此折辱?” 柳絮叹息一声,缓步上前:“你误会了。姐姐病情反复,前日还伤了两个宫人,太医说必须……” “必须像狗一样锁着?”江柚白猛地将老宫女摔在地上,铁链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你这理由说出来谁信?你当我是傻子?” 柳絮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温柔:“小白,本宫知道你自小是姐姐看着长大的,你把姐姐当成母亲一样孝敬。但事急从权,姐姐疯癫起来,连自己都伤,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 她顿了顿,“这事陛下也是同意……” “少拿陛下压我!”江柚白直接打断她的话。 紧接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铮!”寒光乍现,剑锋狠狠劈在锁链上。 火花迸溅,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可那玄铁链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柳絮唇角微扬,语气轻柔:“省省力气,这铁链乃是千年玄铁铸造,你是劈不开的。” 江柚白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戾气翻涌。 柳絮见状,忽而一笑,语气缓和:“罢了,今夜之事,本宫就当没看见。” 她转身,对跪伏在地的宫人们冷声道:“谁若敢把侯爷今夜擅闯凤仪宫的事说出去,杖毙。” 宫人们浑身发抖,连连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絮满意地点头,又看向江柚白,温声道:“小白既然想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本宫就不打扰了。” 随即,她便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体贴地合上了殿门。 好一个八面玲珑的淑妃! 李云初冷笑,淑妃这一手,既卖了江柚白人情,又显得自己大度。 “谁?”江柚白忽然转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她藏身的阴影。 糟了!被发现了! 李云初心头一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窗口翻了出去。 “想跑?”江柚白冷笑,身形一闪,紧追而上。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重重宫檐,夜风呼啸,衣袂翻飞。 李云初蒙着面巾,身形轻盈,如燕般掠过飞檐,而江柚白则如猎豹般紧咬不放,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站住!”江柚白低喝一声,猛然提速,一掌拍向她的后背。 李云初昭侧身闪避,却仍被掌风扫到,肩膀一痛,身形微滞。 她咬牙回身,袖中银针寒光一闪,直射江柚白面门。 江柚白偏头避开,银针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钉入身后的琉璃瓦中。 他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身手不错,可惜还不够快!”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一掌狠狠击向李云初肩膀。 李云初仓促格挡,却仍被这一掌震得后退数步,脚下一滑,险些从屋檐跌落。 她强忍翻涌的气血,抬眸冷冷看向江柚白。 月光下,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禁宫,好大的胆子!” 李云初刻意压低嗓音:“路过而已。” “路过?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江柚白冷笑,突然出手如电。 李云初侧身闪避,袖中银针激射而出。 江柚白广袖翻卷,将暗器尽数扫落。 瓦片在两人脚下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远处突然传来禁卫军的呼喝,火把的光亮正在向这边快速移动。 江柚白眼神一厉,变掌为爪直取李云初面巾。 李云初后仰避过,足尖勾起一片碎瓦踢向江柚白,借着这个空隙,她纵身跃向另一处殿顶。 江柚白站在飞檐上,眯眼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 昭阳宫。 李云初一把扯下夜行衣,铜镜中映出她右肩处青紫的掌印。 江柚白那一掌力道极重,若非她及时卸力,恐怕连骨头都要被震碎, 这狗东西下手可真狠! 真是个疯子! 如今这副身子太过娇弱,哪怕她已经花了半年的时间精心调养,功力也只恢复到曾经的六成。 她拧了湿帕子,正要擦拭伤处,忽然动作一顿。 青紫的掌印边缘,那枚自她重生起就存在的梅花印记,此刻竟泛着诡异的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一般,在烛光下妖冶刺目。 这胎记还能继续变红? 她指尖微颤,轻轻触碰那枚梅花。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骤然袭来,像是被烙铁灼烧。 她猛地缩回手,却见那梅花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几乎要渗出血来。 这不是胎记! 第6章 替本宫管教宫人 晨风掠过庭院,海棠花瓣簌簌飘落。 李云初是被门外的打骂声吵醒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穿透门扉,紧接着是尖利的呵斥:“两个没用的东西!主子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孔嬷嬷饶命!奴婢……奴婢叫过了,可公主她……” “还敢顶嘴?”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肩头的钝痛提醒着她昨夜的遭遇。 她侧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高悬,竟已近午时。 呵,淑妃动作倒是快! 她不过多睡了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敲打她? 门外,孔嬷嬷的骂声愈发刺耳:“公主刚回宫,规矩都不懂,你们这些贱婢也不知道提点?若是传出去,说昭阳宫的奴才没规没矩,连累公主被人议论,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云初眸色渐冷。 好一个指桑骂槐! 明着是教训宫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骂她这个“不懂规矩”的主子。 淑妃这是要试探她的底线? 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本想再装两天“小白花”,既然淑妃如此急不可耐,她就不客气了! 在这深宫中,一旦开了“好欺负”的头,那么其他人就会跟着下菜碟。 她可不能助长这种气焰!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起身,随手扯了件外衫披上。 衣料擦过伤处时,让她不由得眉头微蹙。 该死的江柚白,这一掌,她早晚会要回来! “吱呀——”殿门被缓缓推开。 院中三人俱是一惊。 孔嬷嬷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两个小宫女仓皇回头,正对上李云初似笑非笑的眼睛。 晨光里,她只随意披了件月白纱衣,未绾的青丝垂落腰际,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无害。 可那双眼睛,让孔嬷嬷心头突地一跳。 好似猛兽初醒的眼神! 令人不寒而栗! 李云初倚在门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 孔嬷嬷回过神,赶紧行礼:“老奴参见公主。这两个贱婢不懂事,老奴正替殿下管教……” 李云初懒懒地打断她,“你是何人?” 孔嬷嬷闻言,腰板不自觉地又挺直了几分,褶皱密布的脸上堆出个假笑。 “回公主的话,老奴是正六品掌事嬷嬷,在淑妃娘娘的景仁宫当差。娘娘体恤公主初回宫中,特意派老奴来协助公主熟悉宫规。” 她特意咬重了“正六品”三个字,下巴微抬,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意。 李云初轻轻“哦”了一声,指尖绕着垂落的一缕青丝,忽然歪头一笑:“原来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 她缓步走下台阶,绣鞋碾过地上的海棠花瓣,停在孔嬷嬷面前。 她的嘴角明明带着笑,却让孔嬷嬷后颈莫名发凉。 “本宫倒是不知……”李云初突然伸手,替孔嬷嬷拂去衣襟上的花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一个景仁宫的奴才,什么时候有资格在昭阳宫动手打人了?” 孔嬷嬷脸色骤变:“老奴是奉淑妃娘娘之命……” “淑妃娘娘让你来教规矩。”李云初突然掐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曾让你越俎代庖,替本宫管教宫人?” “咔!”一声脆响。 腕骨被生生捏碎! “啊!”孔嬷嬷痛呼出声,手里的戒尺“咣当”掉在地上。 抱着手腕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衣领。 “掌嘴二十。”李云初抬脚碾过戒尺,“自己打!” 她俯身时发梢扫过孔嬷嬷惨白的脸,“若让本宫听见一声不实……” 未尽的话语化作颈间一抹凉意。 不知何时,簪尖已抵住孔嬷嬷咽喉。 “明……明白……”孔嬷嬷抖如筛糠,左手颤巍巍拾起戒尺。 “啪!”第一记下去,苍老的面颊立刻肿起血痕。 李云初负手立于阶上,晨风卷起她未束的墨发,周身莫名升起一股杀伐之气。 两个小宫女呆呆望着那道清瘦背影,心底发怵。 “继续……”平静的两个字落下,戒尺声一声重过一声。 血珠溅在石阶的海棠花瓣上,洇开点点朱砂。 —— 当柳絮踏入昭阳宫时,满院寂静。 唯有孔嬷嬷伏在地上,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渗血,戒尺滚落一旁。 而李云初蹲在孔嬷嬷身边,手里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杏眸里盛满无辜的担忧。 “嬷嬷,您疼不疼啊?” 柳絮脚步一顿。 李云初听见动静,抬头望来,眼睛倏地一亮:“淑妃娘娘!” 她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您来得正好,昭儿正有事想请教您呢!” 柳絮盯着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昭儿这是?” 李云初眨了眨眼,语气天真:“昨晚您不是教昭儿,说奴才不听话就该打吗?” 她指了指地上的孔嬷嬷,“今早这嬷嬷在昭阳宫大呼小叫,还打了昭儿的贴身宫女,昭儿就按您教的处置了。” 她歪了歪头,一脸期待:“昭儿做得可对?”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柳絮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李云初那张纯净如稚子的脸,心底寒意陡生。 一个能亲手将嫡长姐挫骨扬灰的女人,怎么可能天真无害? 可偏偏,眼前这人眸色澄澈,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柳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柔声道:“昭儿做得对,只是孔嬷嬷毕竟是本宫派来的人,若有错处,也该由本宫……” “啊,原来是这样吗?”李云初突然捂住嘴,一脸懊恼,“昭儿不知道呢,还以为娘娘特意派她来,是来考验昭儿是否领会了娘娘昨日的教导。” 她垂下眼睫,声音渐低,“都怪昭儿愚钝,误会了娘娘的好意……” 柳絮胸口发闷,却还要维持温柔模样:“无妨,你初回宫中,许多事不清楚也是常理。” 李云初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娘娘不怪昭儿?” “自然不怪……” “娘娘真好!”李云初欢欢喜喜地挽住她的手臂,却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眸色一冷。 柳絮被她挽着,浑身僵硬。 少女的指尖冰凉,像毒蛇的信子擦过肌肤,让她本能地想要甩开。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撑着笑容,任由李云初“亲昵”地靠着自己。 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实则城府极深! 果然,昨日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 刘云那贱婢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7章 好一出父慈女孝 淑妃一走,昭阳宫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了几分。 两个小宫女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替李云初梳妆。 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弱公主。 “公主,奴婢替您梳个飞仙髻可好?”小宫女轻声问道。 李云初正要点头,忽听殿外传来怯生生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宫女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公主恕罪……奴婢去御膳房取早膳,可……可是那边说……说时辰已过,早膳已经撤了……” 殿内霎时一静。 李云初指尖一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连早膳都敢克扣? 她倒不觉得这是淑妃授意的。以淑妃的城府,要磋磨她有的是更高明的手段,不至于用这种粗浅的伎俩。 多半是底下人见风使舵,以为她这个刚回宫的公主好欺负,故意刁难罢了。 不过…… 是不是淑妃做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可以让这件事变成淑妃做的。 “这样啊……”李云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那便罢了。” 她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糕点,忽然眼眸一亮。 “把桌上的糕点用食盒装起来,这么好吃的糕点,本宫要去孝敬给父皇。”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这糕点放了一夜,早就不新鲜了,如何能献给陛下? 虽心中疑惑万千,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们本能地照做。 李云初站起身,接过食盒,“走,去养心殿。” 她提着食盒走出殿门,阳光洒在她纤弱的背影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 远处宫墙上,一只乌鸦突然惊飞。 暗红色的宫墙映着少女鹅黄色的裙裾,像雪地里突然开出的一朵毒花。 —— 养心殿内,龙涎香袅袅。 李再荣正与江柚白站在沙盘前商讨龙虎军事务,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父皇!” 李再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昭儿怎么来了?” 李云初提着描金食盒,鹅黄色的裙裾在门槛处轻轻一荡,像只翩跹的蝴蝶飞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放:“昭儿带了好吃的给您!” “这是淑妃娘娘昨晚送给昭儿的糕点。”她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精致的芙蓉酥,“可好吃了,昭儿特意留了些给父皇尝尝。” 江柚白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那糕点边缘已经有些发干,明显是隔夜的。 李再荣正要伸手去拿,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德全突然上前:“陛下,让老奴先” 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糕点。 殿内霎时一静。 李再荣突然拍案怒斥:“混账!昭儿送来的东西,试什么毒?” 刘德全慌忙跪下:“老奴该死!” 李云初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笑:“原来银针是用来试毒的呀?” 她歪着头,天真地看向刘德全,“昭儿还以为公公是要把糕点分成两半,让昭儿和父皇分着吃呢。” 李再荣举到唇边的糕点突然僵住。 江柚白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在皇陵的时候”李云初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一块糕点要好几个人分着吃。昭儿总是掰得小小的,这样嬷嬷们也能尝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地响了一声。 李再荣眸色一顿。 李云初慌忙捂住肚子,脸颊涨得通红:“昭儿不是故意的……都怪昭儿没用,没吃早饭肚子就会叫。” 李再荣缓缓放下糕点,“既然饿了,为何不用膳?” “御膳房说……”李云初怯生生地说道,“说时辰过了,没有早膳了……” “什么?”李再荣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御膳房竟敢不给公主备膳?淑妃是如何管理后宫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李云初慌忙摆手,眼眶微微泛红:“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情,父皇别生气,都是昭儿不好。” 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昭儿今日起得太晚了,这才错过早膳的时辰……”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像只做错事的小鹿:“宫里的床榻太舒服了,昭儿在皇陵时睡的都是硬板床,从没感受过这么软的锦被。一时贪睡,就……就误了时辰。” 李再荣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熄了一半。 他看着女儿怯生生的模样,想起她在皇陵受苦多年,心头一软:“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 “可是……”李云初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昭儿连早起都做不到,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李再荣心疼地拉过她的手,“你是朕的女儿,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他转头厉声喝道,“刘德全,去景仁宫传话,往后昭阳宫的膳食随时供应,若再有人敢怠慢,朕绝对不轻饶。” “陛下息怒!”刘德全扑通跪下,“老奴这就派人去传话。” “这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是我不好!” 话音刚落,又是“咕”的一声。 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李云初慌忙捂住腹部,脸颊泛起窘迫的红晕:“父皇别担心,昭儿不饿的。”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昭儿只要喝点温水就好了。”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强撑出一个笑容,“在皇陵时,嬷嬷教过的。把水喝得饱饱的,肚子就不会叫了。” 她的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怨怼,仿佛只是在讲述最平常的事。 “傻孩子!”李再荣声音发紧,“既然饿了,为何不吃这些糕点?反倒巴巴地给朕送来?” 李云初闻言,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因为您是昭儿的父皇呀。” 她歪着头,眼神纯粹得令人心颤,“在皇陵时,昭儿常常想,若有一天能见到父皇,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您。” 她轻轻将食盒往皇帝面前推了推:“只要父皇吃得饱饱的,昭儿就开心。” 李再荣喉结滚动,突然觉得手中的糕点重若千钧。 她明明很饿,却把唯一能够填饱肚子的糕点给他! 自从他称帝之后,已经鲜少感受到这么纯粹的关心。 这孩子倒是纯善! 站在一旁的江柚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默默翻了个白眼。 装,继续装! 真是好一出父慈女孝! 第8章 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精致的御膳如流水般呈上,金丝楠木的膳桌很快被摆满。 糖醋鲤鱼色泽红亮,红烧蹄髈颤巍巍地泛着油光,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还有各色时蔬与羹汤,香气蒸腾而起。 李云初的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这次格外响亮。 李再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执起玉箸,夹了块鱼腹嫩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些。” 李云初盯着碗里的鱼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重生这半年来,她在皇陵日日粗茶淡饭,几乎忘了肉味。 前世的她本是嗜肉之人,如今被这香气一激,胃里顿时翻涌起久违的馋意。 “父皇……”她怯生生地抬头,“这么丰盛的东西,昭儿真的配吃吗?” 李再荣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落:“胡说!你是朕的女儿,天下有什么是你配不上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还真是随地大小演! 演得差不多了,李云初终于端起碗。 起初还小口小口地吃,后来速度越来越快。 醋鲤鱼的酥嫩,红烧蹄髈的肥美,翡翠虾仁的鲜甜…… 她吃得两腮鼓鼓,活像只饿极的松鼠。 多吃点,这样她这副身子才能健壮,功力也能快点恢复。 一碗、两碗、三碗…… 当第十碗米饭见底时,满殿宫人目瞪口呆。 刘德全手中的拂尘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碗,羞赧地擦了擦嘴角:“父皇,昭儿平日没有吃这么多的……”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御膳太好吃了,昭儿其实很好养活的,以后一定少吃点……”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懂事! 明明贵为公主,却食不果腹,但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怨念。 李再荣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傻孩子,朕的女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转头厉声道,“传旨!往后昭阳宫的份例按双倍供给!”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传:“威宁将军到!” “咔嚓!”李云初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殿门口,身着玄铁铠甲的男子大步而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右颊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至下颌,那是半年前她亲手留下的。 温夜行,她前世的未婚夫。 亲手将舅舅一家灭门的刽子手! “末将参见陛下。”温夜行单膝跪地,声音冷硬如铁,“南境叛乱已平,南疆人已被赶出南境。”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义士。 李再荣面露哀戚,长叹一声:“昌平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他看向温夜行,语气沉重,“温卿此次平定南疆叛乱,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好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 李云初低垂着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真是可笑! 明明是温夜行亲手偷走南境城防图! 明明是李再荣暗中下令撤走援军! 是他们二人联手将她和舅舅一家送入死局! 如今,他们却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南疆,甚至借此发动战争,让温夜行踩着白家满门的尸骨再立军功。 真是好大的一场戏! 温夜行突然跪下,重重叩首:“恳请陛下给臣赐婚,望陛下成全。” 殿内霎时一静。 江柚白原本懒散倚在椅背上,闻言冷笑一声:“昌平公主才死半年,你作为她的前未婚夫就这么着急成婚?” 温夜行抬眸,眼底竟泛着血丝:“臣求娶的,正是昌平公主的牌位。” 轰! 李云初手中的茶盏差点捏碎。 恶心! 她人都死了,他还要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装深情给谁看? 李再荣欣慰地点了点头:“爱卿情深义重,朕心甚慰。昌平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他抿了抿唇,“这婚,朕准了!” “臣,谢陛下成全。”温夜行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可真是晦气! 她连死都要跟他绑在一起? 李云初强忍恶心,提着裙摆小跑到温夜行身旁,杏眸含泪:“温将军对皇姐这般情深,昭儿好生感动。” 她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皇姐若知道将军要迎她的牌位过门,定会欢喜的。” 温夜行缓缓直起身,“公主谬赞了!” 他凝视着李云初,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刺:“公主大义,为了昌平公主能早日投胎,亲手对她挫骨扬灰。这份决绝,臣自愧不如。” 这讽刺她呢? 她会被万箭穿心,不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他有什么资格讽刺? 不过既然把话引到这,那她不添把火就说不过去了! 李云初眼眶微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袖:“将军能这么想,昭儿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不像宫里其他人,总在背后说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皇姐都能下手……”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他们骂我也就算了,可他们还说还说父皇” 李再荣脸色骤变:“他们还说什么?” 李云初抽泣着,像是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开口:“他们说父皇是嫉妒皇姐的才能,故意不派援军,这才害得皇姐和白家满门” “放肆!”李再荣暴怒拍案,龙目怒睁,“简直是一派胡言!” “陛下息怒!”刘德全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李云初哭得更加卖力,梨花带雨,肩膀一颤一颤的。 突然,她捂住嘴,面色痛苦地干呕了两声。 “呕……”一滩秽物精准地喷溅在温夜行身上。 殿内瞬间安静了! 温夜行僵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起。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黏腻的污渍,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宫女身上,泪眼婆娑:“对……对不起。” 她怯生生地看向他,“本宫可能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气的反胃,温将军可不要生气。” 江柚白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温将军可是公认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李云初闻言,一脸天真地说道:“温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温夜行脸色微微发青,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憋着! 第9章 别揪着我不放 养心殿外,柳絮端立在廊下,指尖死死掐着帕子,显然已被晾了许久。 李云初踏出门槛,故作惊讶地睁大眼:“淑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她为何会在此处? 还不是这死丫头的手笔? 柳絮勉强扯出一抹笑:“本宫是来向陛下请安的。” 她目光扫过李云初微红的眼眶,意有所指,“公主方才在殿内倒是热闹。” “是呢!”李云初甜甜一笑,“父皇夸昭儿懂事!” 她歪着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娘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站太久累着了?要不要昭儿帮您……” “不必!”柳絮冷声打断,又强自缓和语气,“公主有心了。” 李云初笑吟吟地福了福身:“那昭儿先告退” 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天真顷刻褪尽。 老狐狸,慢慢等!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公主好手段!”江柚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这一出祸水东引用得可真妙!” 他轻笑,“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了得。” 李云初脚步不停,声音依旧软糯:“侯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是么?”江柚白突然扣住她的肩膀,“我上次就跟殿下说过,装傻充愣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嘶!”李云初吃痛地缩了缩肩。 江柚白眸光一凝,“受伤了?” 狗东西! 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她? 李云初捂着肩膀后退两步:“是上次在皇陵为父皇挡刀的伤,还没好全。” 江柚白目光盯着她,带着审视。 忽然,他俯身逼近:“挡刀的伤?” 指尖虚划过她右肩:“不是在左边么?” 李云初背脊一凉。 狗男人观察这么细致呢? 她抿了抿唇,“左边确实有刀伤,但右边也受伤了。” “是吗?”江柚白眯了眯眼,显然不信。 李云初却忽然凑近,杏眸亮晶晶的:“你这么关心本宫的伤……” 她拖长音调,“该不会是对本宫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柚白一噎…… “不过……”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嫌弃地撇嘴,“你年纪这么大,还妄想老牛吃嫩草,这可不行。” 江柚白气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是吗?”李云初歪头,“你既然对本宫没意思,为何总是盯着本宫不放?” 江柚白眸色一沉,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我很好奇。” “公主今日这出戏,唱得这么卖力,就为了给淑妃添堵?” 他嗤笑,“这种小打小闹,可动不了她的根基。”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谁说要现在扳倒淑妃了? 她目前的这些手段,不过就是在父皇心中埋下种子罢了。 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拔除! “侯爷这越说越让本宫糊涂,侯爷就这么喜欢挑拨本宫与淑妃的关系?”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殿下这嘴可真是硬!” 他缓缓倾身靠近,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我就再说得明白些。” “你娘亲,曾是淑妃的贴身婢女。十八年前,陛下宿醉,误将她认作淑妃,一夜宠幸。”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淑妃表面大度,背地里却寻了个错处,将她发配皇陵。而你……”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因淑妃暗中作梗,自幼被弃在皇陵,无人问津。” 他眸色顿了顿,“即使殿下对淑妃真的不记仇,那么殿下能保证淑妃心无芥蒂?” 李云初拧了拧眉。 她重生到这具身体时,原主记忆混沌,只隐约记得娘亲是个温婉的女子,却不知竟有这般过往。 她抬眸,“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意欲何为?” 江柚白唇角微勾,嗓音低沉:“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李云初眉头蹙了蹙,“本宫无权无势,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江柚白嗤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云初:……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只能说你运气好,遇到了我这个大好人。你知道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云初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是权利!只要你拥有了中宫之权,那么你想在后宫中做什么都能水到渠成。” “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抱紧陛下的大腿,可陛下的宠爱能持续到几时呢?一旦你失去了宠爱,你曾经得罪的人可是都会加倍的报复。” “所以权利才是你目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中宫之权。” “中宫之权?”李云初似笑非笑,“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江柚白懒洋洋地倚在廊柱上,语气随意,“我这人有个癖好,那就是喜欢看人内斗。你跟淑妃斗得越厉害,我就越兴奋。” 有病!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罢,她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皇陵的那个女刺客……殿下最近还能联系到吗?”江柚白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云初脚步猛然顿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身,面上不露分毫:“侯爷此话何意?本宫听不懂。” 江柚白缓步走近,衣摆放在风中轻扬。 他在距她三步处停下,从袖中取出一物。 “殿下可还记得此物?” 万刃筒! 这是玲珑的贴身暗器! 这狗东西居然把玲珑抓了! 李云初抬眸直视江柚白,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愠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柚白低笑两声,“你这记性是真差,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只是想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呸! 狗东西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有你这样助力的?抓了我的人,让我为你办事,你这叫助力?” “江柚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不放?我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可怜人,我现在回宫也只是想吃饱穿暖一点,你为何就不能无视我?你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将“万刃筒”收回袖中,语气随意且坚定:“不能!” “你……”李云初一噎。 狗东西就是狗东西! 永远狗改不了吃屎! 这次回来,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纠葛,既然他又来挑事,那么她就奉陪到底! 第10章 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威宁将军府张灯结彩,满堂宾客推杯换盏。 李云初端坐在席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冷眼看着一堆人对着温夜行阿谀奉承。 “将军对昌平公主真是用情至深!” “昌平公主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不已。” “这般痴情,当真世间罕有!” …… 江柚白把玩着酒盏,突然轻笑一声:“既然威宁将军这般情深,当初为何不随公主一同去了?” 他凤眸微挑,“毕竟……殉情才是佳话。” 满座哗然! 温夜行脸色一沉,随即又换上悲痛神色:“侯爷说的是,其实在昌平死的那天,本将军恨不得就下去陪着她,可昌平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边境安危,本将军岂敢轻生?” “目前能够支撑本将军好好活着的,便是替昌平保卫大燕,只有这样昌平才能安息,否则即使我现在下去陪昌平,估计她也会埋怨我。”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发哽咽。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还真能演。 她曾经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虚情假意! “威宁将军还真是大义呀!”江柚白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喝酒。 “吉时到!”礼官高声道。 温夜行郑重地捧起那方鎏金牌位,小心翼翼地抚过上面“昌平公主”的字样。 牌位上的金漆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一拜天地!” 温夜行抱着牌位缓缓下拜。 李云初冷冷地盯着他,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就是那双手,亲手害死了舅舅一家! 就是那张嘴,曾经冷酷地下令让她万箭穿心!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夜行深情款款地将牌位转向自己,对着空气完成最后一拜。 “礼成!” “哗啦!”李云初猛然站起身。 “殿下这是怎么了?”身旁的命妇诧异道。 “本宫……”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 随即逃也似地离开喜堂。 —— 廊下。 李云初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夜风拂过她煞白的脸,却吹不散她眸中的恨意。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 跟温夜行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难怪江柚白会说她眼瞎,看男人的眼光差劲。 现在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主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李云初抬眸,“你来了。” “主上看着脸色很差,可要传太医看看?”冷月一脸担忧道。 李云初摆了摆手,指尖轻拭唇角:“无妨!” 她声音冷了下来,“查得如何?可有玲珑的下落?” 冷月叹了口气,“侯府戒备森严,属下刚靠近就被暗卫察觉,无法潜入。” 李云初眸色一沉,指尖攥紧。 该死的江柚白,前世跟她作对,这辈子还要碍她的事! “江柚白已知晓玲珑就是那日的刺客,如果他在陛下面前揭发,恐对主上不利。为避免夜长梦多,要不属下找人偷偷……” 冷月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云初摇了摇头,“先不急,如今江柚白掌管龙虎军,我们还需要他来搅这朝堂的浑水,他目前对我们还有用。玲珑目前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她眸色顿了顿,“他抓玲珑无非就是要让本宫替他办事,那本宫就成全他,就看他能否消受得起。” “是!”冷月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一事……” “属下发现,这几日侯府频繁请高僧、巫医和道士入府,几乎每日都有不同的人进出。” 李云初蹙了蹙眉头。 江柚白又是搞哪一出? “属下打听过,侯府附近的百姓都在传……”冷月看了李云初一眼,欲言又止。 “说!” “是!”冷月颔了颔首,继续道:“他们都在传江柚白是怕殿下您的鬼魂去找他,毕竟前世他跟你并不对付,怕你化作厉鬼来索命,所以才请人做法,镇住亡魂。” 李云初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出声。 镇魂? 先有父皇将她尸身挫骨扬灰,再有江柚白请人镇魂。 她都已经死了大半年,还有这么多人怕她呢? 不过可惜了! 他们惧怕那个“厉鬼”,如今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却认不出来。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继续盯着。”她淡淡道,“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冷月领命,正要退下,忽然身形一顿:“有人来了!” 李云初抬眸,只见长廊尽头,江柚白正缓步而来。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衣袍上的暗纹如水流动,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贵气。 冷月身形一闪,瞬间隐入黑暗。 “殿下好雅兴!”江柚白走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冷月方才站立的位置,“大半夜的,在这儿跟谁说话呢?”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没谁呀。” “是吗?”江柚白眸色幽深地盯着她,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自小耳力眼力就异于常人,这谎话可是骗不了我。” 李云初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攥紧袖口,面上却依旧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装无辜?”江柚白微微俯身,气息逼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皇陵的女刺客,方才跟你讲话的黑衣人,你身边的帮手可真多。”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嗓音危险而蛊惑,“听闻你自小就痴傻,直到半年前神志才恢复清明,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身边的这些帮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为何会帮你?还对你忠心耿耿?” 他故意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玲珑的武功不错,是个练家子,也很有骨气,不管我如何严刑逼供,她一个字都没透露你的任何信息,你的手下还挺忠心呀。” 严刑逼供? 李云初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伪装瞬间崩裂。 “你把她怎么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江柚白挑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李云初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底翻涌着阴狠的杀意:“江柚白,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柚白垂眸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眼神……莫名熟悉…… 但很快,他低笑一声,语气讥诮:“不放过我?” 他慢条斯理地掰开她的手指,“公主如今无权无势,除了装傻充愣哄骗陛下,还能做什么?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你……”李云初被他堵得胸口发闷,怒火直冲头顶。 “坏女人,放开我的男人!”一道娇俏的嗓音突然传来。 第11章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李云初闻声望去。 五公主李连月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活像只炸毛的猫儿:“你们在干什么?”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推开李云初,气势汹汹地挡在江柚白面前:“你别妄想勾引他,他是我的。” 李云初被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气笑。 这丫头自小就钦慕江柚白,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恨不得昭告天下江柚白是她未来的驸马。 江柚白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李连月已经拽住他的袖子,泫然欲泣:“你怎么又背着我偷人,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她指着李云初,声音拔高,“这个女人恶毒得很,都能对皇姐挫骨扬灰,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李云初:…… 江柚白眸色微动,忽然唇角一勾,长臂一伸,直接搭上李云初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他懒洋洋地笑道,“我就喜欢这款。” 李云初浑身一僵,差点一掌劈过去。 这狗男人在说什么鬼话? 拿她当挡箭牌? 李连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能……” “五公主。”江柚白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对你没意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 “我不听!”李连月跺脚,眼眶通红,“一定是她勾引你。” 说着,她扬手就要朝李云初脸上扇去,却被李云初一把扣住手腕。 “五公主。”李云初唇角含笑,眼底却冷,“为了这种男人动手,值得吗?” 李连月挣扎不开,气得眼眶发红:“你放开我!” 李云初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他府中姬妾成群,风流债一堆,五公主这般金尊玉贵,何必上赶着给人当后院之一?” 她挑眉,“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李连月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不许你这么说江柚白,他只是还没收心,等我们成亲了,他自然而然就会有责任和担当,就不会到处沾花惹草了。” 李云初望着眼前这个傻妹妹,倍感无语。 也不知道江柚白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扯了扯唇角,颇为无奈道:“五公主就这么自信?一个烂到根的人,你觉得你有本事改变他?而且他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江柚白脸色瞬间铁青,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烂到根的人? 说的是他? 这女人从哪里看出他烂到根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闭嘴!”李连月指着李云初的鼻子,声音发抖,“你这种连亲姐姐都能挫骨扬灰的毒妇,有什么资格说他。” 李云初眸色一冷,又维护上了? “那天若是我不站出来。”她缓缓逼近李连月,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们谁敢站出来?” “若无人动手,父皇震怒,在场所有人……”她顿了顿,“包括你,一个都收不了场。” 李连月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 “你们……”李云初冷笑,“都该感谢我。” 李连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转向江柚白求助:“你都看到了,她做错事了,居然还能倒打一耙。” 江柚白耸了耸肩,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她说的没错啊。” “什么?”李连月不可置信道,“哪里没错了?她对皇姐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你还替她说话?” “丧心病狂?”江柚白唇边勾起一抹讽意,“她只是为了让你皇姐早日投胎,哪里丧心病狂了?” 李连月气得跺脚:“这种烂理由你也信?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有……” “五公主慎言!”江柚白打断她,“这可是陛下让钦天监算出的天意,唯有如此,大周才能安宁。五公主这是在质疑陛下?” “我……”李连月一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凶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坏女人凶我……” 她狠狠瞪了李云初一眼,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李云初头疼的扶额,她这傻妹妹怎么没半点淑妃娘娘的心机? 淑妃娘娘满腹城府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没脑子的女儿?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烂到根的人?”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 江柚白眸色阴沉,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这是要秋后算账? 李云初索性抬眸直视他:“难道不是?” 她掰着手指细数,“你六岁那年追着路边小姐姐流口水,十岁就能逛青楼,十二岁惹得邻居家小妹妹要跟你私奔,十五岁就开始养姬妾……” 江柚白眸光一厉:“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调查我?” 他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中满是审视,“你才刚回京都没几天,就能把我从小到大的事迹查得这么细致?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糟了! 一时之间说漏嘴! 这厮自小的荒唐事她还需要调查吗? 这些事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才没空花时间去调查这个讨厌鬼! 她敛了敛神色,“侯爷天天针对我,我查查你的底细,不是很正常?” “更何况,你不也调查我的身世吗?” “是吗?”江柚白突然俯身逼近,“但我可没你厉害,你的底细我还没摸透,你倒是把我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试探,“你当真是陛下的十九公主?” 李云初心头一跳,一把推开他,“你这疑心病可真重,我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冒充公主。我自小在皇陵长大,你随便去皇陵抓一个人,你看看他们认不认识我这个十九公主。” 他怀疑她身份又能如何? 任他再聪明,也想不到她是借尸还魂。 “有刺客!”喜堂方向瞬间乱作一团,宾客四散奔逃,侍卫的呼喝声与刀剑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江柚白眸光一闪,拽住李云初的手腕:“走。” 李云初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跑:“你要干什么?” “趁乱放火打劫!”江柚白头也不回,语气理所当然。 第12章 坏事自然得一起干 李云初被江柚白拽得踉踉跄跄,裙摆差点绊倒自己:“大半夜发什么疯?你拉着我往后院跑干嘛?” “嘘……”江柚白回头,月光下笑得像只狐狸,“我们是去干坏事,你讲话小声点。” 这狗男人干坏事干嘛拉上她? 李云初尝试甩开他的手,奈何这厮加紧了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 “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就把玲珑送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看看皇陵女刺客长什么样。”他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轻佻。 赤裸裸的威胁! 这狗男人总是这样,从小就喜欢告状,长大了还是这副死德行! 夜风掠过耳畔,江柚白熟稔地避开巡逻侍卫的身影。 他这架势一看就是将军府的常客。 李云初眸色一沉,勾唇冷笑,“将军府的后院地形,侯爷为何如此熟悉?” “来的次数多了,不就熟悉了。”江柚白毫不掩饰道。 李云初:……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李云初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她抬头,发现他们站在将军府书房的侧院。 院中几株老梅投下斑驳的影子,正好遮住两人的身形。 江柚白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不由分说塞进李云初的手里。 “干什么?”李云初不明所以道。 “看到前面的干草堆了吗?”江柚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去点一把火。”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李云初不由得呆愣住了。 “愣着做什么?”他挑眉,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强行带着她凑近侧院的干草堆,“既然以后要同坐一条船,坏事自然得一起干。”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骂他,江柚白已经引燃了堆放在墙角的干草。 火苗“呼”地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救火啊!走水了!”远处传来惊慌的喊声。 火势迅速扩大! 李云初转头,怒喝道:“你到底要干嘛?” 江柚白却置若罔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 他们绕过燃烧的侧院,直奔主书房。 书房门前两名侍卫笔直站立,纹丝不动,对不远处的火光充耳不闻。 “奇怪……”江柚白眯起眼睛,“连将军府走水都不动……” 李云初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放火就是为了试探书房的守卫?” 江柚白不置可否,突然转向她:“你去引开他们。” “什么?”李云初几乎要跳起来,“我不去!” 他算哪根葱? 她也是他能使唤的? “我这不是在商量。”江柚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是命令,否则……” 他凑近她耳边,“我就把那个女刺客的事情说出去。” 李云初浑身一僵。 这狗东西又用玲珑威胁她,他还真是威胁上瘾了。 被人拿捏的感觉真是不爽! 不等她反应,江柚白突然用力一推,李云初踉跄几步,直接跌出了藏身的阴影。 “谁?”守卫立刻警觉,长枪交叉挡住了去路。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理了理衣袖,抬头时已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两位大哥,侧院走水了!火势快要控制不住了!”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着火自有人救,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我等奉命守卫书房,不得擅离。” “可是火势……” “请回!”守卫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李云初暗自心惊。 这书房里面究竟藏了什么? 刹那间,一道影子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左侧守卫的后颈。 右侧守卫刚反应过来,江柚白已经旋身一脚踢中他的太阳穴。 两名守卫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李云初望着江柚白,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锋利,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既然要搞偷袭,干嘛还要我露脸?” 江柚白从守卫身上取下一把铜钥匙,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然是东窗事发的时候,有个垫背的呀。” “你……”李云初怒气顿时翻涌直上。 江柚白懒得理她,自顾自地打开书房的门锁。 李云初抿唇,不再多言,轻手轻脚地跟上。 江柚白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好似在摸索什么。 突然,他的手停在第三排书架前,抽出一本《兵法要务》,手指探入空出的位置。 “咔嗒”一声轻响,他嘴角微勾:“开关果然在这里。” 李云初瞳孔微缩。 只见江柚白转动某个机关,相邻的书架竟然无声滑开,露出墙上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黑漆木匣,匣子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利落地打开匣锁,里面静静躺着半块青铜虎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古老的青色光泽。 “虎符……”李云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闭紧了嘴。 江柚白转头看她,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殿下可真是厉害,连虎符都知道?” 李云初心跳如鼓,强迫自己露出茫然的表情:“不……不就是块铜疙瘩吗?貌似小老虎,书上都有画像的。” “是吗?”江柚白冷笑一声,将虎符举到她面前:“那殿下可看仔细了,这只是半块虎符,要调南境的兵,需得完整的虎符。” 李云初摇头,做出懵懂无知的样子,指甲却深深掐入掌心。 她当然知道! 前世调遣南境兵权的整块虎符都在她手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发现父皇和温夜行的阴谋后,她将虎符分别交给两位徒弟保管,让她们拿着虎符回京找太子。 如今这一半虎符在温夜行手中,那么若水恐怕已经遇害了。 还有半块虎符在上善手中,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是死是活。 从半年前重生归来,她就开始寻找上善若水两姐妹的下落。 可是音讯全无! “瞧清楚了吗?”江柚白突然逼近,虎符的青铜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李云初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书架。 这厮有毛病啊! 又靠这么近! 江柚白单手撑在她耳侧的书架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冰冷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管好你的嘴,今晚的事情要是让第三人知道,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又开始威胁! 李云初剜了他一眼,“你这人可真是奇怪,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带我来干嘛?是你拉着我来的,又不是我想来的,现在又担心我暴露你的秘密,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前后相互矛盾吗?” “伶牙利嘴!”江柚白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 李云初刚要反唇相讥,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快……三哥快来……这边,今晚书房居然没人看守。” 第13章 皇姐说她又冷又疼 江柚白连忙牵动机关,让暗格迅速复位。 李云初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拽向书房角落的重重帷幔后。 “别出声。”他的唇几乎贴近她的耳廓,气息灼热。 李云初被他按在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前胸却因为空间逼仄不得不与他相贴。 檀香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混合着男子身上的热度,让她呼吸一滞。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哥,你确定在这里吗?”一个娇俏的女声从书房外传来。 “嘘……小声点。”男声压低嗓音,“真是奇怪,今晚怎么没护卫在。” “吱呀!”门轴转动声响起,烛光随即流泻而入。 透过帷幔缝隙,李云初望着进来的一男一女。 竟然是三皇子李航诚和五公主李连月。 这两人来书房干嘛? “快找一找,等下温夜行回来就麻烦了。”李航诚低声嘱咐道。 “好!” 两人在书架前翻找着。 帷幔后的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 檀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李云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两人到底在找什么? 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吗? “三哥,我找到了。”李连月激动地叫道。 “真的吗?我看……” “何人擅闯书房?”书房外传来温夜行的声音。 “五公主?三殿下?”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手中的刀映着冷光,“你们在微臣的书房,所谓何事?” 李连月猛地将手背到身后,李航诚一个箭步挡在她的前面:“本宫……跟五妹只是闲逛。” 温夜行轻呵两声,“闲逛?这理由殿下您自己信吗?” “你们在侧院放火,打晕了书房护卫,就是为了进来偷东西?如果微臣把这事告诉陛下,不知陛下会如何为微臣做主。” 李航诚拧了拧眉,刚要开口。 李连月比他快一步说道:“我们没有放火,也没有打晕护卫,我们来的时候,书房门口就没人。” “是吗?”温夜行向前逼近一步,刀尖微微上挑,“既然如此,那五公主不妨把你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没有……”李连月死不承认,右手在身后死死攥着什么,“没什么东西。” “别让我说第二遍。”温夜行眸中的寒意更甚。 “放肆!”李连月怒喝道,“本宫乃是当朝五公主,你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温夜行冷笑,“殿下擅闯微臣的书房,现在还要跟微臣讲王法?微臣倒是不介意去陛下面前跟殿下探讨一下……何为王法。” “你……”李连月一噎。 李航诚抿了抿唇,“将军又何必咄咄逼人?本宫和五妹过来,只是来拿大皇姐的遗物,并没有恶意。” 遗物? 李云初一愣,还是她的遗物? 李连月缓缓从后背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青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凤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李云初心下一梗,这簪子是前世她跟温夜行订婚时,温夜行送给她的信物。 不过在临死前,她用这簪子狠狠地刺向温夜行的脸,目前他脸上的疤痕就是这簪子刺的。 没想到这么晦气的东西,温夜行居然还留着! “宫里皇姐的遗物都被父皇烧光了。本宫跟三哥只是想给皇姐立个衣冠冢,这才出此下策来这里。” 李航诚叹了口气,“自从皇姐被挫骨扬灰后,我们夜夜噩梦,梦见皇姐说她又冷又疼……”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请了道士来看,说是皇姐魂魄不安,若没有遗物立冢,怕是永世不得超生。” 温夜行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刀尖也垂低了几分。 “你们当真只是来拿簪子的?” 他眸色顿了顿,“侧院的火和门口的护卫不是你们干的?” “当然不是!”李连月高声道,“本宫贵为大燕的五公主,有必要跟你说谎吗?” 温夜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似乎在判断话中的真假。 “将军,那两名护卫醒了。”一护卫低声道道。 温夜行勾唇笑了笑,“那让他们进来认认。” 不一会儿,守门的两名护卫走了进来。 围着李连月看了一圈,最后摇头说:“不是五公主。” “看,本宫就说,不是本宫。”李连月趾高气扬道,“那既然认完人了,本宫跟三哥还有要事,就先回宫了。” 说罢,她拉着李航诚就要离开。 “慢着!”温夜行伸手拦住了他们,“请公主把簪子还给微臣。” 李连月微微蹙了蹙眉,“本宫不是说了嘛,这簪子是给皇姐立衣冠冢的,你应该也不想皇姐的魂魄不安。” “昌平公主如今是微臣的妻子,她的衣冠冢就不劳五公主费心了。”温夜行眸色深了深,声音冰冷刺骨,“请把簪子还给微臣。” “你……”李连月气急。 李航诚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安抚道:“给他,毕竟他跟皇姐已经是夫妻了。” 李连月撇了撇嘴,“还你!” 她把簪子扔了过去,随即拂袖扬长而去。 李航诚紧跟其后。 温夜行一把接住簪子,神情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在暗格的位置停留了下来。 不对! 有人动过暗格! 他连忙上前,扭动暗格开关。 果然,虎符不见了! \"砰!\" 木匣被狠狠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好!很好!”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手指抚过暗格边缘新鲜的刮痕,“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李云初在帷幔后绷紧了全身肌肉。 江柚白的手臂如铁钳般环在她腰间,两人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来人!”温夜行一声暴喝。 门外立刻涌入四名带刀侍卫。 温夜行转身时,烛光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传令下去,今晚参加宴会的宾客一个都不准放出府!加强所有出入口防卫,连只耗子都不许溜出去!” “是!”侍卫领命而去。 温夜行缓缓踱步到书案前,手指划过案面:“偷虎符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他突然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书房的每个角落。 李云初感到江柚白的呼吸骤然变轻。 她立刻会意,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压住了。 两人在黑暗中如两尊石像,只有彼此交缠的体温证明他们还活着。 温夜行的靴子踏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步! 两步! …… 越来越近! 李云初的视线透过帷幔缝隙,看到温夜行腰间的配刀已经出鞘三寸,寒光凛凛。 “将军!”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书房,“抓……抓到了!那个女刺客!” 第14章 把她往火坑里推 前院厅堂内,火把通明,李云初跟在江柚白身后挤进人群时,正看见两名侍卫押着一个瘦削女子跪在中央。 女子衣衫褴褛,脸上蒙着的黑巾被粗暴扯下,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却难掩英气的脸。 李云初的呼吸瞬间凝固。 居然是上善! “说!谁派你来的?”温夜行负手而立,凌厉的眼神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上善呸出一口血沫,昂头冷笑:“你这又是装模作样给谁看?我为何而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亮,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刺耳,“温夜行,你这个伪君子,把我师父万箭穿心,你现在居然还有脸娶我师父牌位进门,你可真是让人恶心。”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这女刺客说的师父该不会是昌平公主?” “应该就是,她不是说娶她师父牌位嘛,温将军迎娶的是昌平公主的牌位,那她师父不就是……” “早就听闻昌平公主在南境收了两个徒弟……” …… 温夜行脸色骤变:“一派胡言,竟敢冒充昌平的徒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 “温夜行!”上善突然提高声调,伤痕累累的手指向温夜行,“这么快就想杀人灭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师父那么信任你,可你居然勾结南疆贼人,跟他们里应外合……” “放肆!”温夜行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我是昌平的丈夫,你是不是她的徒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这贼人,为了诬陷我,还真能编故事,昌平的两个徒儿早就在南疆人偷袭的时候身亡,而你居然冒充一个死人。” “来人,把这疯妇关进柴房!” “且慢!”江柚白突然迈步上前,玄色锦袍在火光下流转着暗纹。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既然涉及昌平公主,温将军这样私下处置不妥?不如交由陛下定夺。” 温夜行眯起眼睛:“侯爷此言差矣。一个疯妇的胡言乱语,何必惊动圣驾?” “是吗?”江柚白轻笑,“她说她是昌平的徒弟,你说她不是昌平的徒弟,你们都是一面之词,既然她是胡言乱语,那么你也有可能是胡言乱语呀。” 温夜行眼眸一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我是昌平的丈夫,我的话岂能跟一个疯妇相提并论?” “在本侯这里,你们两个都是一面之词,你们的话份量一样。所谓身子不怕影子斜,如果温将军真是心里没鬼,又何必如此动怒?”江柚白忽然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还是说……温将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们知道?所以这才着急地把这刺客扣押?” “你确定要跟本将军作对?”温夜行面色阴沉。 江柚白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本侯看你不爽很久了,跟你作对又能如何?”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火花四溅。 温夜行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而江柚白的袖口隐约闪过一抹寒光。 李云初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绝对不能让上善落入温夜行的手上。 “温夜行!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娇叱打破僵局。 五公主李连月提着裙摆冲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三皇子李航诚。 她指着温夜行的鼻子就骂,“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府?你这是要造反吗?” 温夜行冷着脸拱手:“公主恕罪,府中失窃,微臣只是……” “放屁!”李连月直接爆了粗口,引得贵妇们纷纷掩口,“什么宝贝值得你把所有人都扣下?本宫命令你,把门打开。” “请公主恕罪!”温夜行一挥手,数十名铁甲卫立刻围了上来,“在找到失物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放肆!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李连月面色涨红,胸口此起彼伏。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简直是荒唐,温夜行这是要软禁朝廷命官?” “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 “温将军!”江柚白突然提高声调,成功吸引全场注意,“今日诸位来赴宴是给你面子,现在你要把我们都关起来,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 温夜行面无表情,“本将军丢了东西,此刻搜查是最佳时机。若有得罪,事后自会向陛下请罪。” 他转向铁甲卫,“把守所有出口,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违令者格杀勿论!” 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真是太过分了!” “他占着军功在身,真是胡作非为。” “简直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 不一会儿,铁甲卫带着两名守卫走了过来。 “将军,人已经带到。” 温夜行眉眼挑了挑,“好好认一认,找到今晚去书房的贼人。” “是!”两名守卫开始挨个辨认。 李云初趁机挪到江柚白身侧,压低声音:“帮我打个掩护。” 江柚白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勾:“求我啊。” “你……”李云初气得差点咬到舌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 “我告诉你,如果我被认出来,对你可没有好处。”她压低声音道。 江柚白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威胁我?我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大可以指认我,但你觉得谁会相信?那两名守卫看到的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脸。” 李云初倒吸一口凉气。 这浑蛋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悄悄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你要干什么?” 江柚白笑而不语,手上力道却丝毫不松。 守卫越来越近……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江柚白……”李云初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江柚白轻嗤一声,“现在求我,已经来不及了。” 说罢,他放开了她的手,把她往前推了推。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江柚白懒懒地耸了耸肩,往旁边走远两步,似乎生怕跟她沾染上关系。 狗东西! 李云初被他这么一推,刚刚好跟其中一守卫对眼。 “就是她!”守卫指着李云初大喊,“就是这女子打晕的我们!”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 “十九公主?”温夜行缓缓走进,声音危险而冰冷,“解释一下?” 第15章 江哥哥可以作证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露出懵懂的表情。 “本宫不知道这守卫为何会一口咬定本宫是那贼人,但本宫可以发誓,本宫从来没去过后院,如若说谎,那就让本宫万箭穿心、挫骨扬灰而死,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吸气声。 谁人不知昌平公主先是被敌人万箭穿心,然后再被挫骨扬灰的,这话简直是往温夜行心口上扎刀。 果不其然,温夜行一听这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十九公主还真是能言善道。” “不然呢?”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眶说红就红,“本宫被你们冤枉,难道还要本宫装哑巴不成?” 她转向两名守卫,眼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你们说是本宫打晕的你们,可有证据?” 高个守卫上前一步:“公主先是假意跟我们搭话,趁我们不注意时,从背后袭击我们……” “呵……”李云初突然笑出声,“你不觉得你这话有悖常理吗?” 她前后比划了两下,“本宫正面跟你们说话,然后跑到你们背后去袭击?” “难不成本宫有三头六臂,你们要冤枉本宫,能否先编好理由?” 宾客中传来几声轻笑。 守卫脸色涨红:“那……那背后袭击的人,如果不是公主,肯定也是公主的同伙。这人肯定跟公主脱不了干系。” “哦?”李云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本宫不管再怎么样,也是当朝十九公主,你可知污蔑公主是什么下场?” 她的声音带着阴凉的寒意,让人不禁一颤。 守卫语塞,额头渗出冷汗:“我们……” 李云初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而是不急不慢地逼近,“你们看清楚了,本宫这张脸你们今晚真的见过?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们能确保看到的真是本宫?” 被她这么一逼问,守卫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语气顿时有点不太坚定,“当时……天太黑,那贼人的轮廓确实跟十九公主有……那么六七分相似。” 等的就是这句话! “温将军!”李云初突然转向温夜行,声音里带着委屈,“听到了吗?本宫是清白的,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贼人的样貌。” 温夜行眯起眼睛,目光在李云初和守卫之间来回扫视。 “十九公主!”他突然开口道,“今夜可有谁能证明你没去过后院?” 李云初眸色一顿。 这可是一个拉人下水的好机会! 她眼神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在江柚白身上停留。 这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爽!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江柚白,声音甜得发腻,“江哥哥可以作证!” 满堂哗然。 这声江哥哥叫得让人毛骨悚然! 未婚女子与男子单独相处,本就有违礼教,而她居然毫不避讳。 “放肆!江哥哥也是你叫的?”李连月怒喝道,“你这个坏女人,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人,简直有伤风化!” “贱婢生的野种,果然上不了台面。” “本宫上不了台面?难不成五公主就上的了台面?”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嘲意,“五公主可别五十步笑百步。” “你……”李连月气得面红耳赤。 温夜行目光冷冷地盯着江柚白,“侯爷今晚都跟十九公主在一块?” 江柚白懒洋洋地倚着廊柱,手指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我们确实在一块,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连月突然提着裙摆冲上前,像只护食的小孔雀般挡在江柚白前面。 “对,本宫可以作证!” 她下巴高扬,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今晚我们三个都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单独在一起,我们是三个人,并不是两个人。” 她把“三个人”咬得特别重,仿佛在强调什么。 李云初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她这傻妹妹是上赶着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她一时之间脑子有点懵! 李连月突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道:“你休想用这种下作手段得到江柚白,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散播单独跟江柚白在一起,制造你名节受损,然后逼迫江柚白娶你?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云初:……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五妹,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三皇子李航诚握住李连月的手腕,低声道,“你今晚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本宫在一起的,你不要胡闹。” 李连月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我的事情你少管。” 随即,她一把拽住江柚白的衣袖,眼圈说红就红:“你真的看上她了?” 她指着李云初,声音带着哭腔。 江柚白饶有兴趣地扫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所以呢?” “你若是实在喜欢……”李连月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娶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她突然抬高声调,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但只能做妾,本宫得当正妻。”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声。 李云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李连月的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淑妃娘娘怀她的时候,肚子是被门夹了? 否则怎么生出这么……难以形容的女儿? “五妹!别胡闹!”李连成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过李连月,“你能不能清醒点?你和十九妹都是公主,哪有两个公主嫁给同一人的道理?皇室颜面何存?”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李连月跺脚,“谁让江柚白被这坏女人勾引。” 她突然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向江柚白,“我既然喜欢你,肯定是要喜欢你的全部,以后我嫁给你,作为正妻,我也会有容人之量。” “荒谬!”李航诚额头青筋直跳,“江柚白纨绔出名,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如何托付终身?你就非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父皇和母妃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的终身大事,我要自己做主。”李连月眸中闪过一抹倔强。 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就是嫁给江柚白。 如果不能嫁给他,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事可由不得你!”李航诚冷笑,“就江柚白那风流的德行,你嫁过去只会以泪洗面。” “我就要嫁给他……” 眼看两人吵得没完没了,温夜行将佩刀重重砸在地上。 “砰!” “够了!几位要谈儿女私情,改日再谈。”他脸色黑如锅底,“本将现在要抓贼人!” 五公主这个搅屎棍真是令人头疼! 第16章 十九公主好身手 温夜行大步走到李连月面前。 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五公主真当微臣眼瞎,今晚在书房见到的难道不是五公主?” 李连月一愣。 对哦,她确实今晚跟三哥去书房偷簪子来着。 但她说的也并不是假话,她确实今晚跟他们两人在廊下见过面,并且还吵了一架。 “五公主如果再捣乱,就不要怪微臣不给情面。”温夜行再次说道。 李连月瞳孔一震,他居然敢威胁她? 她正要怒斥,就被李航诚强行拽走。 “放开我,三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清醒清醒!” …… 这两人一走,现场瞬间安静了起来。 温夜行的拇指轻轻摩挲刀柄,缓缓转向江柚白和李云初,眼神如鹰隼盯住猎物。 “侯爷,十九公主,二位有什么要说的?” 江柚白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本侯今晚确实见过十九公主,不过就是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分开了……” 李云初剜了他一眼,这狗东西今晚是一定要置于她死地吗? 温夜行轻呵两声,继续道:“十九公主还有话可说?”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不解道:“温将军这是何意?” 她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多人,为何温将军独独审问本宫?为何只要本宫提供不在场证明?本宫实在是不明白,本宫到底哪里惹温将军不适,需要温将军演这么一出戏来陷害本宫?” “不管怎么说,本宫也算是温将军的大恩人。如果没有本宫对昌平公主挫骨扬灰,昌平公主都不能投胎,温将军确定要恩将仇报?” 她的尾音咬得很重。 “大恩人?”温夜行咬着牙重复这三个字,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咬碎,“十九公主真是能言善辩。” 他脸色阴沉如水,突然伸手直指李云初:“今夜如果十九公主不把东西交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话音刚落,厅堂内响起一阵阵喧闹声。 “十九公主你究竟拿了什么东西?快点交出来,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十九公主你常年在皇陵,缺乏管教,这才养成偷窃的习惯,只要你交出来,温将军肯定既往不咎的。” “十九公主,请交出来。” …… 李云初冷笑,这是已经认定是她偷的? “本宫说了,本宫没偷!” 温夜行已经懒得多费口舌,“搜身!” 他一挥手,两名嬷嬷立刻上前。 “放肆!”李云初突然挺直腰背,眼中寒光乍现,“本宫乃堂堂十九公主,尔等岂敢!” 满堂寂静。 江柚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温夜行丝毫不为所动:“搜。” 两名嬷嬷逼近的瞬间,李云初突然转身冲向喜堂正中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捧起了供桌上那块漆黑的牌位。 “从皇陵回来至今,京都城人人都当本宫是仇寇。”她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现在温将军又要污蔑本宫偷窃……” 她眸色一狠,将案几上的酒壶扫落在地。 酒液泼洒,浸湿了地毯。 宾客们惊呼后退。 “既然如此……”李云初将牌位紧紧抱在胸前,一步步退向烛火最盛处,“本宫不如带着这牌位,去地下陪大皇姐。” “不可——”温夜行脸色骤变,伸手欲拦。 却见李云初已经抓起烛台,毫不犹豫地掷向酒渍处。 “轰”的一声,火苗瞬间窜起一人多高。 紧接着,她作势要将牌位投入火中。 “住手!”温夜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竟不顾烈火直接扑了上去。 霎那间,整个喜堂一片混乱。 宾客尖叫推搡,侍卫忙着救火,没人注意到李云初嘴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她假意踉跄,趁机将牌位一角投入火中。 “不——”温夜行彻底疯了似的,竟用手去抓燃烧的牌位。 火焰舔舐着他衣袖,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现场的人群逃窜的逃窜,救火的救火,顿时乱成一团。 “将军!” “这火越来越大……” “快灭火啊!” …… 浓烟已经弥漫整个前院,李云初在混乱中悄然退到廊柱阴影处。 她的目光望向那名押着上善的侍卫身上。 那侍卫正粗暴地拽着上善的头发,刀刃抵在她脖颈间,已划出一道血痕。 她指尖微动,一枚铜钱从袖口滑入掌心。 “嗖——”铜钱破空的声音被混乱的呼喊掩盖。 下一秒,那侍卫的额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血肉被穿透的闷响。 侍卫身体僵直了一瞬,眉心缓缓渗出一线猩红,然后轰然倒地。 铜钱已贯穿头颅,深深嵌入后方柱子里。 上善猛然回头,染血的面容上双眼圆睁。 李云初迅速比了个手势,这是属于她们师徒独有的“立即撤退”指令。 上善嘴唇颤抖,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但她很快收敛情绪,黑影一闪便翻上围墙,临走前回头深深望了李云初一眼。 “刺客跑了,抓刺客……” 铁甲卫瞬间出动,往上善逃跑的方向追去。 李云初眉心紧蹙,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上善可一定要逃出去! “铜钱穿颅,十九公主好身手啊。”江柚白的声音像毒蛇般滑入耳膜,李云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这厮是属猫的吗? 走路都没声的? 她在心里把江柚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露出茫然的表情:“侯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装,继续装。”江柚白轻笑,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带血的铜钱,“要不是本侯眼力过人,还真发现不了咱们常年痴傻的十九公主,竟有这般快准狠的暗器功夫。” 李云初盯着那枚铜钱,心下一梗。 这杀千刀的怎么连暗器都捡回来了? 他眼珠子干嘛这么灵光?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眼珠子挖下来泡酒喝。 江柚白忽然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廊柱与自己胸膛之间:“殿下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他声音陡然转冷,“殿下是自己招供呢?还是本侯严刑逼供?” 为何每次她做坏事,总是能被这厮发现?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厮总是惹人讨厌。 李云初暗自运转内力,准备随时给这烦人精来个断子绝孙腿。 “圣旨到——”尖细的太监嗓音刺破夜空。 满院混乱瞬间凝固,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李云初趁机狠狠踩了江柚白一脚,在他吃痛松手时飞快钻出桎梏,提着裙摆跑到前排跪下。 她余光瞥见江柚白揉着脚背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活该!最好踩瘸了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第17章 这丫头还挺上道 养心殿内龙涎香缭绕,却压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李云初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左右两边分别跪着江柚白和温夜行。 温夜行正失魂落魄地抱着烧得只剩一角的牌位,手指轻轻抚过焦黑的“昌平”二字,眼中满是痛楚。 装得倒挺像! 李云初在心里冷笑。 前世下令将她万箭穿心时,可没见他这般深情。 “陛下,微臣是无辜的,这场喜宴微臣只是去走个过场,他们两人的私人恩怨,干嘛要让微臣陪跪?”江柚白不满地抱怨道。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这厮还真是会撇清关系。 今晚最大得利者就是他,现在还装无辜。 “你还有脸说!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李再荣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李云初立即垂下头,肩膀配合着抖了抖。 “好好一场婚宴,闹成市井泼妇打架?”李再荣指着江柚白,指尖发颤,“火烧喜堂,当众斗殴,你贵为侯爷,也不知道制止一下?” “如果不是朕收到消息,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吗?” 江柚白撇了撇嘴,“陛下此言差矣,微臣虽然是有侯爷这爵位,但哪里管得住温将军,温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微臣的话他哪里会听?陛下您这不是为难微臣吗?” 温夜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侯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本将军为难过你?” 江柚白勾了勾唇角,“你难道没有吗?” “侯爷你可真是会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的是你!” …… “够了!”李再荣怒吼道,“还吵呢?还嫌不够丢人?” 李云初突然抬头,蓄了许久的泪水恰到好处的滚落:“父皇……” 一声哽咽拿捏得极准,既显委屈又不失克制。 李再荣神色微动。 “儿臣……儿臣知错。”她先认错,声音带着恰到好处地颤抖,“放火是儿臣不对。” “可儿臣也是被逼急,儿臣只能自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抹了把泪,“温将军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儿臣让皇姐挫骨扬灰,可今日在婚宴上,他分明是借机报复。” 温夜行不是自诩对前世的她情深义重吗? 那么她就做实这情深义重! 父皇的疑心病估计差不多也要犯了! “今日喜宴上那么多人,她只让儿臣提供不在场证据,这分明就是刁难儿臣。” 她泪眼婆娑,“娘亲在世时常教导儿臣,宁可饿死不能偷盗。儿臣可以忍饥挨饿,可以任人欺辱,但绝不能背这偷窃的污名。” 她重重叩首,额头碰在冷硬的砖面上:“儿臣就想问问父皇,让皇姐挫骨扬灰……是不是做错了?若是错了,为何要儿臣来担这骂名?” 殿内霎时死寂。 李再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李云初冷笑,父皇最是忌讳提起前世的她,那么她也不介意多利用前世的自己几回。 他们越是怕什么,她就偏要提起。 “是啊,陛下,微臣也觉得温将军确实针对十九公太明显了。”江柚白附和道。 李云初一怔,这厮怎么突然替她说话了? “今夜明明重点是那女刺客,可温将军居然打算自己私下解决,不打算告知陛下。”温夜行一脸苦恼,“那女刺客自称是昌平公主徒弟,此事理应让陛下来定夺才是。” “可温将军不想让陛下知道,打算私藏那女刺客,他见微臣阻止,后面就又引出什么府内失窃,大家都不能走……” “十九公主莫名其妙被针对,然后就有了那么一出闹剧。更让微臣奇怪的是,那女刺客竟然自己逃了,陛下您说奇不奇怪,明明当时将军府都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居然能让女刺客逃脱……” 他故意停顿片刻,“这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今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温将军自导自演。” 温夜行脸色铁青,“侯爷慎言!” “怎么?”江柚白耸了耸肩,“难不成我说错了?我只是跟陛下如实相告今夜在将军府发生的一切。” “我跟温将军可不一样,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欺上瞒下,道貌岸然……” “江柚白!”温夜行怒喝道,“你休要口出狂言。” “侯爷怎么就口出狂言了?”李云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随即目光转向李再荣,“父皇,侯爷他只是如实陈述今晚发生的事情,并无半句虚言。” 江柚白眉眼挑了挑,这丫头还挺上道。 “父皇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一个今晚去参加喜宴的大臣问一问,温将军不仅目无王法,他还打算软禁大家,他占着自己功高盖主,简直胡作非为。” “十九公主,请不要胡说八道。”温夜行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胡说八道?”李云初眨着无辜的眼睛,声音却异常清晰,“温将军说府内丢了东西,到底丢了什么宝贝,值得你把我们都扣下?” 温夜行敢私藏半块虎符不报,如今丢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见他不吭声,李云初继续道:“怎么?温将军这是做贼心虚了?你今夜搞这么一出都是为了找你府中失窃的东西,那你现在连丢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这样的言行举止,难道我们怀疑你心怀不轨,有错吗?” 温夜行抱着残破牌位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是……娘亲留给微臣的遗物。” “哦?”江柚白轻笑出声,玉扳指在指尖转得溜圆,“今夜参加喜宴的,皆是非富即贵,有谁会去偷你娘亲的遗物?温将军的行为,真是让本侯不得不怀疑你就是故意做局,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十九公主。” “江柚白!”温夜行怒目而视,“你休要胡说八道。” “父皇!”李云初再次磕了个响头,“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儿臣本以为进了京都城,就能够好好给父皇尽孝,但儿臣没想到,这京都城里面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待见儿臣,既然他们都这么讨厌儿臣,儿臣就继续回去看守皇陵好了。” “至少在皇陵,儿臣不会被人这么不清不楚地针对,儿臣真的太难过了。” 温夜行面色一沉,“十九公主你……” “够了!” “砰”的一声巨响,案上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溅在明黄缎面的奏章上,晕开一片暗色。 “还吵不够吗?” 李再荣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第18章 本宫过分了吗? “朕只问一句。”他锐利的目光刺向温夜行,“那女刺客所言,从何说起?” 温夜行眸色一顿,“回陛下,那疯妇自称是昌平公主徒弟,妖言惑众。臣觉得此等小事,不值得惊扰圣驾。” “真是可笑。”江柚白眉眼挑了挑,“在场除了温将军,还有谁能证明那女刺客说的是假话?” 他望向李再荣,“陛下,臣以为此事蹊跷。温将军和女刺客两人各执一词,理应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可臣没想到温将军居然打算息事宁人,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温夜行眼中寒光暴涨:“侯爷这是在怀疑本将?” “不敢!”江柚白嘴上谦逊,眼神却锐利如刀,“只是办案讲究真凭实据,本侯谁也不信,只信证据。” 李云初适时地“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不成……那女刺客身上有温将军想要的东西?所以温将军才一口咬定不认识她,打算私吞那东西?” “十九公主休要胡言!”温夜行额头青筋暴起。 “本宫没有胡言。”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又迅速缩了缩脖子,做出害怕的样子。 “今日喜宴上,大家都在议论白家满门被灭的事……” 她故意顿了顿,“还说如今掌控南境的虎符丢……” “放肆!”李再荣突然厉声打断,“虎符好端端在兵部供着,哪来的丢失?这些民间谣言也敢拿到朕面前说!” 李云初立刻红了眼眶,怯生生地看了眼李再荣,“父皇恕罪!” “儿臣知错……儿臣常年在皇陵,对京中事务一无所知,就想着多打听些。” 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没想到听来一堆假消息,还惹父皇生气……儿臣真没用” 李再荣面色稍霁,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儿,到底还是年少无知。 可能是自小在皇陵长大的缘故,她性子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自从他坐上这高位,身边的人大都是会审时度势。 而他这个小女儿直言直语,在这京都城很容易被人利用。 他叹了口气,“起来,你年纪小,不知者不怪。” 话音未落,李再荣转向温夜行时眼神已冷如寒铁:“温卿,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令朕失望。” “昭儿再如何,也是朕的女儿。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云初低头掩饰嘴角的弧度。 父皇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隐晦。 明面上是惩戒温夜行对她不敬,实则是罚他隐瞒女刺客一事。 看来温夜行也没多深得父皇信任,否则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挑拨? 不对,她父皇这多疑的性子,从来就不信任何人。 温夜行低垂着头,“臣……知错。” “既如此……”李再荣漫不经心地扫了李云初一眼,“那就交给昭儿处置,什么时候昭儿不生气,你的惩罚才算完。” 李云初眼睛一亮。 那她直接下令弄死温夜行也可以吗? 她心中虽想把温夜行千刀万剐,但面上却露出犹豫神色:“儿臣听嬷嬷说,她们老家那边赔罪要磕三个响头才算诚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温将军是朝廷重臣,这样似乎……” “他做错事就得惩罚,那便按照昭儿说的办。”李再荣一锤定音。 李云初冷笑,皇帝眼前的红人也不过如此。 一旦被怀疑,不还是得像条狗一样磕头认错。 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发号施令,还能想让谁磕头就让谁磕头。 上一世,她明明手握大权,却一个屁都不敢放! 可真是憋屈! 这一世,她可要好好享受权利的优待! “砰!” 第一个头磕在地板上,闷响回荡在养心殿内。 “砰!” 第二个更重,李云初甚至能看到温夜行额前渗出血丝。 “砰!” 温夜行再抬头时,前额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李云初撇了撇嘴,故作天真道:“是不是……不够响?儿臣听嬷嬷说,要响到能让祖宗听见才算数……” “既然不够响,那就磕到昭儿满意为止。”李再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乏了,接下来的事……昭儿自己看着办。” 随着皇帝离去,殿内侍卫也鱼贯退出。 转眼间,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三人。 温夜行保持着跪姿,血珠顺着鼻梁滴落。 “砰!砰!砰!”他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十九公主!”他声音沙哑得可怕,“这够响了?” 李云初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侯爷可听见声响了?” 江柚白倚着蟠龙柱,指尖转着玉扳指:“什么声响?本侯只听见蚊子叫。” 温夜行撑在地上的双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缓缓抬头,“十九公主……不要太过分。” “过分?”李云初歪着头,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困惑,“侯爷,本宫过分了吗?” “哪里过分了,这可是陛下的旨意。”江柚白懒洋洋地附和道。 “咚!咚!咚!”三个更重的响头,震得地面微颤。 血已经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李云初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还是听不见,本宫都困了。” 她朝殿外招招手,“王公公,你来盯着。既然三个不够响,那就磕满一百个。祖宗耳背,总得有个能听见的。” “是!” 话落,李云初转身离去,宽大的衣袖甩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身后“咚咚”的磕头声与尖细的计数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首诡异的乐曲。 跨出养心殿的瞬间,微风迎面扑来。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 半年了,自从重生回来,她终于让温夜行也尝到了一点痛楚。 但这还远远不够! “殿下留步!”一道带着檀香气息的身影突然挡在面前。 江柚白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牢牢扣住。 “侯爷这是做什么?”她试图抽手,却被他顺势按在宫墙上。 江柚白低头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铜钱穿颅的事情,十九公主还没好好交代呢!” 李云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厮是属狗皮膏药的吗? 有完没完!!! 第19章 她就陪他玩把大的 “本宫没什么可交代的?”她冷声道,暗中运转内力试图挣脱。 却发现江柚白的擒拿手法诡异得很,越是挣扎扣得越紧。 “殿下可真是不老实。” “江柚白!”李云初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柚白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 玄色广袖垂落,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将两人与外界隔绝。 他俯身时,玉冠垂下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若有似无的檀香。 “我只想要公主说实话罢了,奈何公主一直都不乖。” 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朱墙上,像极了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 李云初突然发狠,绣鞋跟用力地碾在江柚白脚背上,趁他吃痛松劲的刹那,如同泥鳅般滑出桎梏。 但还没退出三步,一道凌厉掌风已袭至面门。 “呵,反应挺快。”江柚白眼中寒光乍现,变掌为爪,直取她咽喉。 李云初侧头避过,右手成刀劈向他肘关节。 这招式是她前世独创,专攻人体脆弱处。 江柚白眸色一深,不退反进,左臂格挡的瞬间,右手已扣向她腰间要穴:“这招跟谁学的?” “要你管!”李云初旋身后踢,裙摆如花绽放,暗藏的匕首寒光一闪。 “叮——”江柚白玉扳指精准挡住刃尖,火星四溅。 他忽然变招,五指如钩抓向她肩头:“这身手可真是熟悉啊!” 李云初心下一沉。 该死,又用了前世的惯用招式! 她强行变招,却因功力未复慢了半拍。 “嗤啦——”右肩衣衫被撕开一道口子,夜风灌入,肌肤瞬间起了一层细栗。 江柚白的指尖却比夜风更冷,死死按在她锁骨下方。 “果然!”他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她的锁骨下一寸处,赫然是一道紫黑色的掌印,形状如莲。 正是夜探凤仪宫时,他留下的。 “那晚的黑衣人就是你。”江柚白拇指摩挲着印记,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肉,“你去凤仪宫干什么?” 李云初咬唇不答,突然屈膝顶向他胯下。 江柚白早有防备,侧身闪过的同时,一指戳在她腰侧穴道上。 半边身子顿时麻痹。 李云初踉跄后退,却被江柚白拦腰扣住。 他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去凤仪宫干什么?” 月光下,他的眼神危险得令人心惊。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可真是硬!”江柚白低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用牙齿咬开瓶塞:“既然公主敬酒不吃……” 冰凉的药丸被强行塞入口中,李云初拼命挣扎,却被江柚白捂住嘴,直到喉头一动,药丸滑入腹中。 “月蚀散,每月十五发作。”他松开钳制,欣赏着她抠喉咙的动作,“肝肠寸断三个时辰,没有解药会活活疼死。” 李云初抬头怒视,“你无耻!”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她抓乱的衣襟,语气悠闲,“是你技不如人,不能怪我。” “第一个任务,把贵妃的印鉴偷来给我。” “你……”李云初气得浑身发抖。 这厮现在是打算用毒药控制她? 狗东西,要不是她功力还没恢复,他以为他能打得过她? 被常年是自己手下败将的人威胁,可真是憋屈! 她冷笑,“偷完虎符又偷印鉴,侯爷是真想只手遮天不成?” “有何不可?”江柚白理直气壮地反问。 李云初一时语塞。 这厮把谋逆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下月十五前。”江柚白松突然用食指按住她嘴唇,“只要公主乖乖听话就会有解药,否则……就等着被疼死。” 他的指尖还带着方才打斗时的薄汗,却冷得像冰。 李云初死死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恨不得用目光剜下块肉来。 “侯爷就不怕我向陛下告发你?”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解开她穴道的同时,顺手将撕破的衣领拢好:“那你就去告发好了,殿下在我这里的秘密也不少,陛下应该会挺感兴趣的。” 狗东西! 李云初面色一狠,袖口中的匕首直刺他的心口。 江柚白玉扳指精准格挡,顺势扣住她手腕一拧。 “铛!”李云初痛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还真是不乖!”江柚白手背上的青筋一跳,捏住她纤细的脖颈。 “记住了,再不听话,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袍很快融入夜色。 李云初狠狠踢飞脚边的石子。 石子撞在宫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狗东西,早晚有一天,她会弄死他! —— 翌日清晨,李云初正在梳妆,忽听宫女通报新来的管事女官到了。 “奴婢玲珑,拜见公主。” 熟悉的声音让李云初手中玉梳“啪”地落地。 她连忙转身,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强压下心底激动。 “你们都退下。” “是!” 待其他侍从离去,她一把拉住玲珑的手,“你怎么来了?江柚白那狗东西怎么会放你出来?” “扑通”一声,玲珑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连累主上被侯爷威胁。” 李云初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江柚白那厮诡计多端,这不能怪你。” 玲珑低垂着头,“属下也被侯爷下了毒……” “什么?!”李云初眼前一黑。 江柚白这厮是要把她身边人都控制住吗? 玲珑压低声音:“侯爷让奴婢传话,下月毒发前,公主务必拿到印鉴。否则……” 她咬了咬唇,“您与属下的毒都会发作。” “哗啦!”李云初气得一脚踹翻绣墩。 “看来江柚白是一定要跟本宫作对了,本来想留他狗命,他这么不识抬举,本宫的计划只能提前了,等他没用处了,本宫就弄死他。” “主上……”玲珑担忧地望着她,“侯爷还说,如果主上您敢耍花样……” 她声音越来越小,“他就会把你皇陵刺杀的事情捅出去。” “呵呵呵……”李云初突然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行啊,他不是要印鉴吗?本宫给他就是。” 她拾起地上的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长发。 既然江柚白非要玩火,那她就陪他玩把大的! 第20章 主动示好 景仁宫。 “淑妃娘娘,这是昭儿亲手做的山楂糕。”李云初捧着描金食盒,笑得眉眼弯弯,“听说娘娘最近胃口不佳,这山楂糕正好可以开胃。” 柳絮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十九公主怎么突然想起给本宫送糕点?”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你不是应该先给陛下送去才是。” 李云初一怔。 这女人估计还在记恨那日的事情。 她故意歪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在皇陵时嬷嬷说,好东西要先孝敬长辈。昭儿那日糕点不多,只能送到父皇那边,淑妃娘娘是生昭儿的气吗?” 柳絮一噎,这死丫头装傻充愣可真是厉害。 这死丫头前几日还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害得她被陛下敲打了一番。 今日又送糕点过来示好,鬼知道这死丫头又耍什么心眼。 她扯了扯唇角,“十九公主的山楂糕,本宫可消受不起。” 李云初故作委屈地低垂着头,“淑妃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昭儿……” 柳絮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十九公主多虑了,本宫很是喜欢昭儿呢。” 她把喜欢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李云初面色一喜,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她,“那昭儿就放心了。” 柳絮一噎,这死丫头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吗? 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本宫乏了,十九公主要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 “那好,昭儿就不打扰淑妃娘娘休息了。”李云初微微行了个礼,“那昭儿就把这些糕点拿给父皇吃。”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柳絮连忙叫住了她,声音急促。 如果再让这死丫头去陛下那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本宫何时说不吃了?”柳絮的声音明显软了几分,“呈上来。” 李云初嘴角微勾,转身时已换上受宠若惊的表情。 小碎步上前,揭开食盒。 柳絮瞥了一眼,蔻丹指尖随意地捏起一块。 她并没有吃下,而是端详着。 “难得十九公主有这个孝心,只是你毕竟刚刚回宫,宫中的规矩还是得好好学一学。” 她眸色顿了顿,“比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有分寸才是。” 李云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昭儿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不该说?请淑妃娘娘教导。” “你……”柳絮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强忍怒气。 旁边的大宫女连忙递上茶盏,被她一把推开。 这死丫头可真是能装! 顶着一张清纯的脸装无辜,实则城府极深。 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珠帘哗啦一响,五公主李连月风风火火闯进来:“母妃……” 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看着李云初,活像见了鬼:“你怎么在这?滚出去!” “五姐姐……”李云初怯生生地唤道。 “谁准你叫本宫姐姐了?”李连月像只炸毛的猫,差点跳起来。 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连耳尖都染上粉色,“你……你……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李云初心里暗笑。 她这五妹妹虽然骄纵,实则单纯得很,最受不住别人示弱。 淑妃娘娘老谋深算,生的一儿一女却迥然不同。 “昭儿知道错了。”李云初眼眶说红就红,“以后昭儿再也不叫您姐姐了,昭儿自小在皇陵长大,确实配不上叫五公主姐姐。” 李连月一愣,一时之间脑子有点空白。 对于李云初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她顿时都不太好意思说什么了。 特别是看李云初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她狠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 可……她跟李云初应该势不两立才对,毕竟她们两人可是情敌。 她的脸颊鼓成包子,却憋不出更恶毒的话,最后只狠狠跺了跺脚,“讨厌鬼!” 柳絮轻咳一声:“连月,不得无礼。” “你十九皇妹刚刚回宫没多久,你们姐妹应该多亲近才是。” 李连月不可置信地看向柳絮,“母妃,你前几天不还说她不安分吗?让我离她远点,怎么现在让我跟她亲近……” “连月!不可胡说八道。”柳絮声音陡然严厉,又迅速换上笑脸,“昭儿不要往心里去,连月这孩子嘴上一直没把门。” 李连月撇了撇嘴,她明明说的是实话呀! 李云初乖巧地点了点头,“昭儿明白。” “昭儿知道自己初回宫中,哥哥姐姐们对昭儿不熟悉才会如此。”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个绣工粗糙的香囊,“五姐姐,这个送你……虽然手艺粗陋,但是我目前能绣得最好的了。” 香囊歪歪扭扭绣着只小兔子,一只耳朵还绣反了。 李连月本想拒绝,目光却不自觉被那滑稽的兔子吸引。 她强装嫌弃地接过:“丑死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接过香囊时,手指轻轻摸了摸那只反耳朵。 “你今日怎么突然转性了?你这是要讨好本宫?”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云初,目光中带着审视。 李云初诚恳地点了点头,“是,昭儿想要跟五姐姐搞好关系。” “昨夜在威宁将军府,昭儿对五姐姐出言不逊,在这里,昭儿跟五姐姐赔罪。” “原来如此。”李连月摆弄着手中的香囊,一副看透李云初的架势道,“就你那点小心思,本宫算是看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提前贿赂本宫,等以后我们一起嫁入侯府,你想要让我这个正妻罩着你?” 李云初心下一堵。 怎么又扯到江柚白了? 算了,既然她都找好这个理由,也省得解释了。 “胡闹!”柳絮拍了拍桌子,“连月,以后这种话可不能说了,你跟江柚白不合适,他配不上你。” “哪里不合适了?”李连月跺脚,鬓边金步摇叮当作响,“江柚白俊美无双,武功又好,人又温柔可靠,哪里配不上我了?” 李云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就江柚白那水性杨花的性子,都能被李连月如此夸赞? 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们不合适,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柳絮怒斥道。 李连月不服气道:“我这心思从小就有了,断不了了!” “李连月,你一定要气死本宫吗?” “我不管,我就要江柚白当我夫君。” …… 李云初一边听着这母女俩的斗嘴,一边偷偷观察案几上的印匣。 印鉴应该就在里面? 可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呢? 第21章 你为何如此钟情江柚白 “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柳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俩都退下,本宫要处理正事。” 随即,她挥手示意身旁的嬷嬷,“去把昨日内务府送来的账册都搬过来。” 她缓缓起身,往案几方向走去。 “母妃——”李连月拖长声调,不满地跺脚,“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儿臣已经二十了,你难道不着急儿臣嫁不出去吗?为何每次儿臣跟你说终身大事的时候,你总是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除了江柚白,你选谁,母妃都答应。”柳絮接过王嬷嬷递来的账册,语气不容置疑,“你说再多也没用。母妃今日公务繁忙,没空跟你掰扯,这些是各宫月例开支,耽误不得。”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李云初,“十九公主也看到了,本宫很忙,要是没什么事,十九公主就回去。” 李云初颔了颔首,“是,那昭儿就不打扰淑妃娘娘了。” 该死,看来今日不是偷印鉴的好时机。 这印鉴应该是淑妃常用的物品,如果一下子少了,肯定会被察觉。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李连月撇撇嘴,转头打量李云初。 只见她这位十九妹妹一直盯着案几的物件猛瞧,活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噗嗤——”她突然轻笑出声,抬着下巴道,“你可真是个土包子。” 李云初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绞着衣角:“让五姐姐见笑了。” 李连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 她瞥了李云初一眼,冷哼道:“看在……看在你送本宫那个丑香囊的份上,本宫勉为其难带你开开眼。” 李云初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几日还骂她“坏女人”,现在就因为一个丑香囊把她当自己人了? “真的吗?”她抬起头,眼睛故意瞪得圆圆的,“五姐姐真好!” “矫情!”李连月别过脸去,“事先说好,本宫只带你逛一个时辰。” 说罢,不由分说地抓起李云初的手,拽着她往外走去。 “先带你熟悉一下景仁宫。” “等下看完景仁宫,我带你到宫中走一走。” “你常年在皇陵,应该对宫中一切不熟悉。” “我跟你说,我是看在江柚白的份上关照你的,等以后我们一起嫁入侯府,可得互相照应。” “我以后肯定是侯府的主母,你作为小妾,可得安分点。” …… 李云初一边应付五公主的絮叨,一边暗自记下淑妃宫中的布局。 正殿往东是内室,方才王嬷嬷就是从那边捧着账册出来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李连月不满地晃了晃她的手。 “在听在听!”李云初连忙赔笑,“五姐姐,听说御花园新进了绿牡丹……” “是绿衣牡丹!土包子!”李连月翻了个白眼,却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花瓣层层叠叠,阳光下像翡翠一样……” 李云初表面认真听着,余光却不断地观察着景仁宫内部的地形。 “你到底听没听啊?”李连月突然凑到她面前,气鼓鼓地质问。 李云初眨眨眼,“五姐姐可以带我去御花园看看吗?我初来乍到,不认识路……” 她缓缓从袖中摸出一块包着油纸的糖糕:“五姐姐饿不饿?这是我特意命人去早市那边买的,可甜了。” 李连月眼睛一亮,又强装矜持:“哼!你又想贿赂我?谁要吃这种粗鄙的东西。” 话没说完,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她尴尬地摸了摸额头,随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宫就带你去御花园逛一逛!” 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接过李云初手中的糖糕,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 李云初唇角勾了勾,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这些小零嘴。 每年她从南境带回来的特产,有一大半都进了这丫头的肚子里。 这丫头虽然自小嚣张跋扈,但本性不坏,不过就是喜欢虚张声势。 弄一些好吃的,稍微示弱一些,就能把这丫头哄得团团转。 —— 御花园的绿衣牡丹在阳光下确实如翡翠般剔透。 “所以你要记住,就算以后我们共侍一夫。”李连月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本宫为主,你为次,不过你放心。” 她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后凑近,“江柚白若对你一时新鲜,过了新鲜劲冷落你,本宫也会让他每月至少去你房里三次的。” 李云初脚下一个踉跄。 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感觉这丫头好像笃定了她们两人都会嫁入侯府? 不是……江柚白哪来的脸? 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如此钟情江柚白?” 李连月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你不觉得江柚白特别英勇吗?他可是唯一敢和大皇姐对着干的人!” 李云初:…… “记得有一次……”李连月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偷溜出宫玩,被大皇姐抓个正着,罚抄《军规》一百遍。” 她突然双手捧心,“江柚白当时正好进宫,看到本宫哭,就直接去找大皇姐理论。” 李云初眯起眼,这事她隐约记得。 当时李连月私自出宫差点遇刺,她罚抄书已经是轻的了。 至于江柚白…… 那厮明明那阵子跟她有些小矛盾,顺道拿着李连月的事情大做文章,跟她掰扯一通,目的就是为了讽刺她固执。 “大皇姐那么可怕的人。”李连月眼中闪着崇拜的光,“江柚白却毫不畏惧,据理力争。” 她突然模仿起江柚白的姿态,板着脸道,“昌平公主,五殿下年幼,当以教化为主。”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种?” 李连月求认同地望着李云初。 李云初嘴角抽搐。 她怎么记得当时江柚白说完这话,就被她泼了一身茶水呢? “所以……”她试探地问,“五姐姐是因为侯爷替你求情才……” “才不是!”李连月摇了摇头,“是因为他敢和大皇姐叫板!”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每年最怕的就是大皇姐回宫那几天。” 李云初心头一紧:“大皇姐……很可怕吗?” 李连月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怕?那简直是噩梦!” 她掰着手指数落: “抽查武功不合格,军棍处置!” “功课背不出来,军棍处置!” “礼仪有差错,还是军棍处置!” …… 她揉了揉屁股,仿佛那些棍子还在疼,“你是不知道,每年她回来,我们的屁股都要遭殃。” “二皇兄有一次被打得三天坐不了椅子……” 第22章 父皇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李云初怔住了,她记得那次。 二皇子在围猎时故意射杀幼鹿取乐,她罚了三十军棍让他长记性。 “最过分的是……”李连月继续控诉,“连我们喜欢什么她都要管!三皇姐绣了幅鸳鸯图,被她骂玩物丧志;我想学胡旋舞,她说有伤风化……” 她突然抓住李云初的手,“所以江柚白敢于和她顶嘴,是不是很厉害?” 李云初看着李连月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原来在弟妹心中,她就是个专横暴虐的长姐! “不过……”李连月突然情绪低落下来,“大皇姐已经不在了……” 她踢了踢石子,“以后再也没人逼我们天不亮就练武,也没人检查功课……” “有时候,还挺想她的。” 李云初鼻子一酸,慌忙低头假装整理衣襟。 “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李连月突然又恢复骄纵模样,扬起下巴,“总之你要记住,以后在侯府,我们俩就得同仇敌忾,好好对付侯府里面的莺莺燕燕,不能让那些莺莺燕燕恃宠而骄。”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低声道:“好……”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殿宇,“五姐姐,那个宫殿谁住呀?看着好气派。” 李连月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那是母后的寝宫。” “能过去看看吗?”李云初一脸的期盼。 “这个……”李连月有些迟疑,“自从大皇姐战死之后,母后就闭门不出,我们这样过去恐怕会打扰母后。” “而且父皇下令,任何人不许过去打扰母后休养。” 李云初眸色一顿,“我们不进去打扰母后,我就想在外面看看,过一过眼瘾。” 李连月抿了抿唇,见她一脸的祈求。 顿时心下一软,“行,带你去凤仪宫周边看看。” “谢谢五姐姐,你真好!”李云初亲昵地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 李连月脸色莫名一红,语气颇有点不自在,“这有什么的?瞧你这土包子的样子,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妹妹,我丢不起这个人。” 话虽如此,但她眼底的笑意还是一览无余。 —— 凤仪宫外。 “哗啦!”铁链拖地的声响在寂静宫道上格外刺耳。 隐约还有鞭子破空的“咻咻”声。 李云初心下一紧,“这什么声音?” 她抬脚就要往凤仪宫内走去。 “别去!”李连月一把拽住她,“父皇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得……” “啪!”一记清脆的鞭响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是女人痛苦的闷哼。 李云初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母后的声音! “放开!”她甩开李连月的手,直接冲了进去。 “你疯啦!”李连月在后面急得跺脚,“你这样进去,会被父皇……” 李云初直接撞开了宫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 凤榻上,皇后双手被铁链锁在床柱,素白中衣上布满血痕。 一嬷嬷正高举藤鞭,下一瞬就要落下。 “住手!”李云初扑上去狠狠推开嬷嬷。 那嬷嬷踉跄几步,看清来人后脸色大变:“两位公主怎么来了?” 皇后缓缓抬头,散乱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当她的目光触及李云初时,浑浊的双眼突然亮起异样的光彩:“初儿……” 不一会儿,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初儿快跑,他们那些坏人要害你……” 李连月踉跄后退两步,绣鞋踩到地上干涸的血迹,在青砖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 望着皇后枯槁的面容,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如今像条老狗般被铁链锁在凤榻上,手腕磨出的血痂触目惊心。 皇后娘娘不是在休养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谁准你们这样对皇后娘娘的?”她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那持鞭嬷嬷脸上,“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 嬷嬷被打得偏过头去,却不敢吭声。 “铛铛铛!”一阵脚步声传来。 “连月,别胡闹!”柳絮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她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走进,绛紫色裙摆扫过地面,“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李云初暗中捏紧了袖中的药丸。 用身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将假死药塞入皇后舌下。 “母妃!”李连月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您看看皇后娘娘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这哪还是人过的日子……” “住口!”柳絮厉声打断,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是陛下旨意。” “来人,把五公主和十九公主带出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 李连月猛地挣开:“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她指着奄奄一息的皇后,声音发抖,“父皇为何要这样对待结发妻子?这还有天理吗?” “先是大皇姐被挫骨扬灰,再是太子被废,现在皇后娘娘又被折磨成这样?父皇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柳絮脸色骤变,“住口!不得胡言!”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李云初摇晃着皇后的身体,声音急促道。 她的手指却悄悄搭上皇后颈侧,脉搏正在减缓,药效发作了!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皇后娘娘……没气了!” 殿内瞬间死寂。 柳絮一个箭步上前,指尖探向皇后鼻息,随即如触电般缩回。 “快……快去请陛下!”她声音发颤,又猛地指向李云初二人,“把她们关到偏殿去!在陛下来之前谁都不准出来!” 李连月整个人呆滞地被嬷嬷拖着离开。 李云初佯装腿软,任由嬷嬷拖拽。 —— 偏殿内。 “怎么会这样?”李连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想不通,为何父皇会如此狠心。 大皇姐明明是战死沙场,理应有功才是,可父皇却要将大皇姐尸体挫骨扬灰。 太子哥哥平日里对他们兄弟姐妹都不错,可被贬为庶人。 皇后娘娘明明那么温柔,却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可宫中大家都默契地不提。 李云初麻木地拍着李连月的背,以示安抚。 她的眼睛却盯着窗棂外的日影计算时辰。 假死药可以让人昏睡七日,在这七日之内,她得想办法把母后送出去!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李云初攥紧了衣袖。 他还是来了! 母后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也就是她的父皇! 典型的白眼狼! 第23章 公主你长得就像干坏事的 李再荣龙袍凌乱地冲进殿内。 他冕歪斜,眼眶通红,活像个市井间痛失爱侣的普通男子。 “婉儿……”他扑到皇后榻前,颤抖的手抚上那张青白的面容,“朕的婉儿啊……” “陛下节哀!”柳絮红着眼眶上前,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都给朕滚出去!”李再荣将皇后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朕要单独陪陪皇后。” 听着隔壁殿内虚假的声音,李云初不由得冷笑。 她的父皇,还真是个好戏子! 她盯着砖缝,想起母后曾经说过的话。 “那年春闱放榜,你父皇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杏花树下,说‘若得白小姐垂青,此生无憾’……” 记忆中母后的眼睛亮如星辰。 可能谁能想到当年的穷书生成了一国之君,坐上皇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铲除母后娘家势力。 白家举全族之力为他打江山,最后因为他的猜忌,满门被灭! 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李云初这才发现指甲已经深深掐入皮肉。 半晌之后,隔壁再次传来动静。 “\"陛下,该准备后事了。”刘德全小心翼翼地提醒。 李再荣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皇后放平,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脸上悲恸已收敛大半:“按皇后礼制治丧,举国守孝三月。” “是!” ——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要砸在太庙的金顶上。 刺骨的寒风卷着纸钱在丹墀间飞舞,如同无数苍白的手试图抓住什么。 李云初站在命妇队列最前端,孝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李再荣一身素白龙袍走向灵柩,袍角金线绣的龙纹在阴沉天色下依然刺目。 “陛下节哀!” “娘娘仙逝,万民同悲。” 在百官此起彼伏的哀劝声中,他踉跄扑到灵柩前。 他颤抖的手抚过楠木棺椁上繁复的凤纹,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婉儿,你怎么忍心抛下朕!” “婉儿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太庙上空。 李云初勾唇冷笑,演得越发逼真! 真是虚伪至极! 三日来,她的父皇在灵前昏厥三次,每次太医掐人中醒来后,又扑到棺木上哭得肝肠寸断。 她垂下眼帘,掩饰眸中的讥诮。 “玲珑。”她微微偏头,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侍女能听见,“什么时辰了?” 玲珑借着扶她的动作,指尖在她腕上轻点三下。 午时三刻,好戏开场! 寒风突然变得猛烈,天际突然传来“嘎”的一声鸦啼。 起初只是零星几只,转眼间便黑压压遮天蔽日。数百只乌鸦盘旋在太庙上空,翅膀拍打声如暴雨倾盆。 “天啊!”礼部尚书惊呼,“这……这是……” 乌鸦群突然俯冲而下,每只口中都叼着一块猩红布条。 它们精准地掠过百官头顶,将布条抛洒在灵前。 有块布料正落在李再荣颤抖的手边,上面用血写着“白氏百口冤魂泣血”。 “护驾!护驾!”刘德全尖声叫道。 但更骇人的还在后面。 第二批乌鸦俯冲时,竟用爪子扯开了那些血衣,拼凑成触目惊心的文字悬在半空:弑亲女戮忠臣天道不容。 “妖术!这是妖术!”李再荣踉跄后退,冠冕歪斜,“给朕射下来!统统射下来!” 羽林卫刚拉开弓,第三批乌鸦已经俯冲。 这次它们直接扑向李再荣,十几片血布如雪片般落在他身上。 有块布料甚至挂在了他冠冕的玉旒上,赫然写着“昌平公主死不瞑目”。 “拿开!”李再荣疯狂挥舞双臂,一脚踩空从汉白玉台阶上滚落。 十二道玉旒接连断裂,珍珠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父皇!”李云初在人群中恰到好处地惊呼,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陛下!”柳絮尖叫着要冲过去,却被李连月死死拽住。 “母妃别去。”李连月脸色惨白地指着天空,“你看那边……” 最后一批乌鸦正在太庙穹顶盘旋,它们投下的血衣拼成了一个巨大的“冤”字。 更骇人的是,这些布料遇风即燃,幽绿色的火焰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铁链捆绑在软榻上,遭受毒打。 “这是……皇后娘娘?”人群中有人惊呼。 有老臣当场昏厥。 李再荣在台阶下,突然发了疯似地撕扯自己衣襟:“不是朕!不是朕!是她自己……她自己……”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在龙袍上。 李云初在众人慌乱中悄然退后。 玲珑附在她耳旁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 李云初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太庙。 父皇,被自己害死的冤魂索命,滋味如何? 转身时,撞进了一双深渊般的眼眸。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玄色祭服上的暗纹在风中如水流动。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李云初低声道。 江柚白没理会她,不容抗拒地将她拽到太庙侧柏的阴影下。 “十九公主好手段。”江柚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却烫得吓人,“这场天谴大戏是你的手笔?排演了多久?”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云初挣了挣手腕,反而被他按在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隔着孝服硌得背脊生疼,她抬眼冷笑:“侯爷会不会太过高看我?你觉得我有这本事能驱使乌鸦?” “是吗?”江柚白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块猩红布条,上面“白氏冤魂”四字已经褪色。 “这布料浸过曼陀罗汁,针脚是南境特有的双股捻线法。”他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耳际,“这些血字用铁锈与茜草混合,既能让乌鸦记住气味,又不会真的沾血亵渎太庙,公主考虑得真周到。” 李云初心跳漏了一拍。 这厮竟连南境绣法都认得? 她强自镇定:“侯爷不去查案,倒研究起女红来了?” “我真是不明白,为何侯爷会认为是我?我知道侯爷一直以来都对我有误解,但你不能总是发生什么坏事,就怀疑是我干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目光讳莫如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公主你长得就像干坏事的人。”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第24章 这厮跟她杠上了 “放手!”李云初一把推开他,“侯爷如果觉得我有罪,大可以去向父皇告状,别在这里试探我。” 江柚白眸光顿了顿,“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点什么,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挑了挑眉心,“印鉴到手了没有?” 李云初撇了撇嘴,“你把解药给我,我就给你印鉴。”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你果然不负我所望,你倒是个暗探的好苗子,只是可惜了……” 他顿了顿,“人不太乖!” 呸!! 这狗东西以为他是谁? 李云初嗤笑两声,“我跟侯爷不是一路人,这样,我们谈个条件。” “你把我跟玲珑的解药给我,我就把印鉴给你,然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用印鉴去干坏事,我也不会揭穿你。” “但如若你不同意,那我们就鱼死网破,大不了就是一死!” 江柚白目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你跟我谈条件?十九公主是脑子进水了吗?如今你可是中了毒,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轻哼两声,“行啊,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么就鱼死网破好了。” “等公主毒发时,可别爬来求本侯。” 甩下这句话,玄色衣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转眼便消失在宫道尽头。 李云初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心紧蹙。 她得想个办法把解药弄出来,否则天天受制于人,她真是受够了! “主子,没事?”玲珑从不远处小跑过来。 “无碍!”她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血布,“安排妥当了?” “马车已备好,今夜子时从西偏门出城。”玲珑压低声音,“只是皇后娘娘她……” —— 城外三十里的悦来客栈,二楼天字号房内烛火摇曳。 “吱呀!”李云初推门而入。 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披散着花白头发,蹲在墙角数着一把花生。 “一、二、三……” “一、二、三……” 干裂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对身旁的事物毫不关心。 “娘娘醒来便是这样。”玲珑红着眼眶道,“奴婢请了随行大夫看,说是心病,已安排暗卫明日护送娘娘去神医谷。” 李云初缓缓蹲下身,轻唤:“母后?” 皇后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初儿?” 还没等李云初欣喜,她又痴痴笑起来,“不对不对,初儿死了,被万箭穿心死了……” 说着竟用头去撞墙,“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母后!”李云初一把将皇后搂入怀中。 她喉头发紧,“没事了……都过去了……” 怀中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停颤抖,李云初想起那年,她第一次随军出征前夜,母后也是这般紧紧抱着她。 母后总是笑着说“我的初儿乃是将星,不能困在母后身边,理应去实现自己的志向。” 可那个时候,母后虽然是笑着,但她的眼角却闪着泪光。 后来每年回京,不管多晚,母后都会在宫门等着。 离别时更会偷偷塞给她绣着平安符的香囊。 “主子!”护卫突然破门而入,“侯爷的人马往这边来了!” 李云初眼神一凛:“按第二计划,立刻送娘娘从密道走。” 她快速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皇后,“告诉神医谷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奴婢明白!”玲珑扶起皇后,“主子您……” “我留下拖住他!” 杂乱的马蹄声已清晰可闻。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坐到茶桌前。 “哗啦!”门被一脚踹开。 “侯爷深夜造访。”李云初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要一起喝杯茶么?” 江柚白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 床榻平整,窗扉紧闭,唯有两杯清茶冒着热气。 他忽然冷笑:“公主好雅兴。” “更深露重,十九公主不在宫中守灵,跑到这荒郊野店做什么?”江柚白倚着门框,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月光在匕首表面流转,映得他眼中寒光点点。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侯爷不觉得宫里太闷么?本宫出来透透气。” “透气?”江柚白突然俯身,茶桌被他双手撑得咯吱作响,“从西偏门溜出来,换三次马车,专挑没有驿站的野路走……” “公主这口气透得可真够远的。” 李云初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连她出宫路线都一清二楚? “本宫乐意!”她抬眸直视,“倒是侯爷,怎么像条嗅到肉味的狗似的跟过来?” 江柚白不怒反笑,从袖中取出个琉璃小瓶。瓶中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正疯狂撞击瓶壁,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认识这个吗?北离特有的寻香蛊。”他晃了晃瓶子,虫子立刻转向李云初的方向,“只要在你吃食中沾上一滴“锁魂香”,三个月内,就算你躲到地府里它都能找到。” 李云初瞳孔骤缩,他居然又给她下了药? “你……”她猛地站起,茶盏翻倒,“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给本宫下药的?” 江柚白挑了挑眉,附身逼近她,“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给你的毒药里面滴上一滴不就行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声音却冷得像冰,“所以殿下最好记住……” 他忽然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侯的掌控中,乖乖听话些!” 李云初气得浑身发抖,这厮是跟她杠上了!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印鉴?” 她从袖口中掏出印鉴,举到烛火上方。 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瞳孔里,像两簇不灭的幽火。 “我可以给你。” 她的手指又往火焰靠近几分,印鉴底部已经开始发黑。 “也可以让它化为灰烬。”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把解药给我!”她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锐利,“不然……这印鉴,本宫直接毁了,我们俩谁也别想好过。” 她的眼神却决绝如赴死的战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枚印鉴在她指间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坠入火中。 江柚白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故人了! 第25章 这疯子居然要她再死一次 江柚白的喉结滚动了下。 片刻沉默后,他突然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个白玉小瓶放在桌上:“公主赢了。” 李云初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先吃一颗看看。” 这厮一向诡计多端,她不得不防着点! 江柚白挑眉,勾唇笑了笑,“你还挺小心。” 他缓缓从中取出一粒,放入口中。 等了半晌,见他并无异常,李云初才放下印鉴,迅速取出一粒吞下。 药丸入喉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甜香在口腔炸开。 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江柚白竟然出现了重影。 这狗东西…… “你……又给我下毒?”她踉跄后退,撞翻了茶桌。 瓷器碎裂声中,她看到江柚白弯腰捡起印鉴,玄色衣袖如垂天之云。 “这次不是毒。”江柚白的声音忽远忽近,“这药只是让你睡一觉罢了。” “你无耻……” 他俯身凑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她模糊的视线中不断放大,“是你太蠢!” “你……”李云初想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可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 “为什么?”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江柚白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因为我自始至终……” 温热的气息裹胁着残忍的字句钻入耳中,“都只是想要你的命……” 李云初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有人接住了她,那怀抱带着熟悉的檀香味。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李云初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石顶,冰冷的水珠正从石缝间渗出,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下意识想抬手擦拭,却发现手腕被绸带固定在床榻两侧。 这是哪里? 江柚白那厮究竟要干什么? 她望向四周,这里像是一间密室,无窗,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但令她惊讶的是,室内并非想象中的阴森牢狱,反而整洁异常,四壁点着长明灯,照亮了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奇怪器械。 银质的细管、玻璃制成的容器、形状怪异的小刀,全都整齐地排列在檀木架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床榻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中人身着素衣,面容却因逆光看不真切。 李云初蹙眉,她记得昏迷前,江柚白说想要她的命,但为何她现在还活着? 他把她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意欲何为? 她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显然又是被下了药。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云初迅速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仍在昏迷中。 铁门开启的声音格外刺耳。 “这副身体太过虚弱,还需以药膳调理一阵子才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否则即使施加术法,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到一层。” “调理一阵子?一阵子是多久?之前不是说只要有合适的身体就行了吗?”江柚白的声音略显急躁。 “侯爷明鉴。”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恭敬却不退让,“移魂之术本就凶险万分,若宿主身体不够强健,极可能两败俱伤。这身子如今气血两亏,强行施术只怕会……” “够了!”江柚白冷冷打断,“本侯想要一个切确的时间,最快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 一阵沉默后,江柚白淡淡道:“你先下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铁门再次关闭。 李云初能感觉到江柚白的气息在靠近,最终停在了床榻边。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只能拼命压抑呼吸的节奏。 移魂之术? 宿主? 这些词在她脑海中翻滚,却拼凑不出完整的意义。 江柚白暂时留她性命,竟是为了某种邪术? 他好像要用她的这副身体做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借尸还魂,她可不能容许再次死去。 要死也得等大仇得报之后再死! 四周都是江柚白的气息,他就这样站在床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李云初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又要干嘛? 站着看她?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就在李云初几乎要坚持不住时,一滴冷汗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 “既然醒了,何必装睡。”江柚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狗东西! 李云初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江柚白!”李云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无力而跌回榻上,“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如果我今晚不回去,玲珑就会去找父皇,到时候父皇出动禁卫军,你可就大祸临头了。” “我劝你最好现在把我放了,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江柚白神色未变,只是微微俯身,伸手拂去她额前的汗珠。 这个动作轻柔得近乎温柔,却让李云初浑身战栗。 “殿下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陛下那么多皇子公主,有你没你不重要,你真的以为陛下会为了你出动禁卫军?” “如果陛下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把你一直留在皇陵不闻不问。对于陛下来说,他只喜欢对他有价值的人,你目前无非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偶尔在陛下面前蹦跶两下,讨他欢心,他给你点甜头罢了。” “你可别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李云初心下一梗。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也没必要说得如此直白! 她的父皇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 “其实你活着真的挺没有必要的。”江柚白眸看她,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你父皇并不喜欢你,而你在宫中又不受大家喜欢,这辈子挺没盼头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这一世你既然活得不得劲,倒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殿下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李云初此刻只想骂人。 她好不容易重生,这疯子居然要她再死一次? 第26章 早死早投胎 “江柚白,你脑子有病?”她冷笑,“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凭啥要你替我做主死活?” “就凭我现在随时能捏死你。”江柚白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 “江柚白!”李云初咬牙切齿,“你到底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需要你的身体,所以你必须死。”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抱歉,对不住了!” 李云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人说要她的命,居然还道歉? 难道他的一句道歉就能抵她一条命? “你脑子被门夹了?”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要杀我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江柚白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我很清醒,我就只要你的命而已。” 还而已? 李云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有点良心不安。”江柚白继续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但你这一世的价值并不大。不受宠的公主,体弱多病,活着也是受苦。倒不如重来一世,早死早投胎。” 李云初简直要气笑了:“早死早投胎?那你怎么不去死?” 江柚白皱眉,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巧了,我也有事要做。”李云初冷笑,“比如看着你遭报应。” 江柚白忽然俯身,那张俊脸瞬间逼近。 李云初下意识后仰,却被他一把扣住下巴。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重,甚至称得上轻柔。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你放心,你死了,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并且也会善待玲珑。” 李云初瞪着他:“滚——” 江柚白松开手,直起身:“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想吃什么就说,我都会满足你。” “你……”李云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身体酸软无力。 江柚白在门口停住,侧脸在烛火下如同刀刻:“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这条命,我要定了!” 铁门轰然关闭,震落墙上一缕尘埃。 李云初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早死早投胎?”她喃喃自语,忽然冷笑出声,“好啊江柚白,我倒要看看,最后死的是谁。” 她抬起手腕,看着已经被自己用指甲磨出裂痕的绸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 李云初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桌上的饭菜换了又换,从精致的清粥小菜到滋补的药膳,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端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出去。 “姑娘,您多少用一些……”小丫鬟捧着瓷碗,声音发颤,“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李云初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唇瓣因缺水而微微干裂。 身子垮了,总比没命好! 江柚白要的是她健壮的身体,一旦她身体养好,就要去见阎王爷。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别过脸去,“端走!” 丫鬟急得快哭了:“可是侯爷吩咐了,您若再不吃,奴婢们都要受罚的……” “那是你们的事。”李云初闭目养神,语气淡漠,“你们受罚,总比我没命好!” 丫鬟手足无措,正欲再劝,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江柚白一身玄色锦袍,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丫鬟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侯爷!” 江柚白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上,眸色骤冷。 “还是不吃?”他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李云初抬眸,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怎么?怕我的身子坏了,你的''大计''就泡汤了?” 江柚白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试试看?”李云初挑衅地勾起唇角,“反正这身子是我的,我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你的?”江柚白眸色一沉,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你搞清楚,这副身子现在是我的,你不过是暂住在里面罢了。” “荒谬!”李云初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钳制住,“你这个疯子,连别人的身体都要抢。” 江柚白不答,只是冷冷地朝门外吩咐:“重新端一碗热汤来。” 很快,丫鬟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碗新熬的参汤进来。 江柚白接过,捏着李云初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喝下去!”他命令道。 “休想!”李云初咬牙,死死闭紧嘴唇。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拇指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直接将碗沿抵在她唇边,强行灌了进去。 “唔……” 李云初猝不及防,滚烫的汤汁涌入喉咙,她呛得剧烈咳嗽,可江柚白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一整碗汤水全部灌完,他才松开手。 李云初狼狈地喘息着,唇边还残留着汤汁的痕迹,她恨恨地瞪着他:“江柚白!你混蛋!” “记住!”江柚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幽深,“这身子是我的,你若是再敢糟践,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室冷寂。 李云初攥紧被褥,指节发白。 —— 接连几日,江柚白都会亲自来盯着李云初吃饭。 他手段强硬,捏着她的下巴,将饭一口一口塞进去。 李云初每次都被呛得眼角泛红,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仍一日比一日苍白,唇瓣失了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连手腕上的骨头都凸了出来。 大夫诊脉后,忧心忡忡地对江柚白道:“侯爷,姑娘郁结于心,肝气衰竭,若再这样下去,恐怕……” 江柚白面色阴沉,挥手让大夫退下。 她正靠在床上,神色淡漠,仿佛对一切都已无动于衷。 江柚白走到她身旁,冷声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作对吗?” 狗东西! 不跟他作对,难道等死吗? 李云初眸底闪过一丝算计,却又很快被凄楚取代。 她缓缓抬眸,轻声道:“江柚白,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他眯了眯眼。 “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她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我可以给你。” 第27章 侯爷心尖上的人 江柚白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松口。 “但条件是……”她抬眸直视他,“让我最后一个月,好好活一次。” 江柚白沉默片刻,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李云初垂下眼睫,声音低柔,带着几分凄然:“我从小就被丢在皇陵,连京都城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攥紧衣袖,“我没吃过糖葫芦,没逛过上元灯会,没听过曲儿,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她抬起眼,眸中盈着水光,却又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江柚白,我这一生,从未真正活过。” 江柚白盯着她,眸色深沉难辨。 李云初继续道:“你若答应让我这一个月随心所欲地活一次,我便不再抗拒,好好调养身子,到时候……” 她咬了咬唇,“你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江柚白终于开口:“你当真会配合?” 李云初点头:“我说话算话。” 江柚白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耍花样。” 她抬眸,眸底满是无辜,“我如今被你囚着,能耍什么花样?”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冷冷道:“明日开始,我带你出府逛逛。” 他抿了抿唇,“你最好安分点,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李云初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柔弱凄楚的模样。 “多谢侯爷。” 她目光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这一个月里面能否不住在密室?这里真的太闷了。” 江柚白蹙了蹙眉头,“又提要求?你还挺能得寸进尺的。” 李云初低垂着头,“我只是想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活出一点人样。” 她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在这种闷的密室里面,我总觉得心慌慌的,我这身体要想好转,估计也够呛。” 江柚白双手环臂,轻呵两声,“威胁我?” “不是的。”李云初连忙摇头,仰起头,“我这是就事论事。” 她叹了口气,“况且我现在这样,能威胁你什么?我只是也想让自己身体健康地死去。” 江柚白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半晌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等下会有人带你出去安置。”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如刀裁。 待铁门关上,李云初眼底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的笑意。 —— 西厢阁临水而建,院中栽了几株梨树,正值花期,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倒有几分雅致。 屋内陈设华美,软榻香几,锦帐珠帘,连熏香都是上好的沉水香。 李云初站在廊下,望着眼前精致的院落,一时有些恍惚。 原来她待的那个密室,居然就在侯府底下。 江柚白这厮可真是能藏! “姑娘,这儿就是您的住处了。”丫鬟碧荷,生得杏眼樱唇,说话温温柔柔的,“侯爷吩咐了,您缺什么尽管说,奴婢们一定办妥。” 李云初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丫鬟,点了点头,“多谢,有劳了!” “侯爷待姑娘可真好。”另一个丫鬟名唤青柳,年纪稍小,笑嘻嘻道,“这西厢阁平日里可不让人住的,连两位姨娘想搬进来,侯爷都没答应呢。” 李云初挑眉:“是吗?” 碧荷瞪了青柳一眼,连忙解释:“姑娘别误会,后院虽然姨娘众多,但侯爷平日并不常去她们那儿……” 李云初嗤笑两声,这是在替江柚白找补? 就江柚白那德行,怎么找补都无济于事。 侯府姬妾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两丫鬟估计是把她当成府内姬妾的一员了,殊不知一个月之后,她就要被江柚白送上黄泉。 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娇笑声。 “听说侯爷带了位新妹妹回来,我们特来瞧瞧!” 话音未落,两名华服女子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嫣红罗裙,云鬓斜簪金步摇,眉眼含春,顾盼生姿。 她身后跟着个穿湖蓝衫子的女子,容貌清丽,手里捏着柄团扇,掩唇轻笑。 碧荷和青柳连忙行礼:“见过柳姨娘、兰姨娘。” 李云初站在原地没动,只淡淡扫了二人一眼。 柳姨娘走上前,亲热地拉住李云初的手:“这位就是新来的妹妹?果然生得标致,难怪侯爷喜欢。” 李云初抽回手,语气冷淡:“我不是什么妹妹,二位认错人了。” 柳姨娘笑容一僵,随即又娇笑道:“妹妹别害羞呀!侯爷既然把你接进府里,自然是要给你名分的。” 兰姨娘也凑过来,团扇轻摇:“是呀,侯爷待我们极好的,妹妹日后就知道了。” 李云初听得一阵无语。 江柚白待她们极好,关她什么事? 柳姨娘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怯生,又得意扬扬地说道:“上个月侯爷还送了我一对翡翠镯子呢,说是北离进贡的,满都城就这一对!” 兰姨娘也不甘示弱:“侯爷前几日还去我那儿用了晚膳,特意让厨子做了我最爱的鲈鱼脍。” 李云初:…… 她实在忍不住,凉凉地插了一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姨娘闻言,越发得意,“妹妹刚来,不懂规矩也无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李云初扯了扯嘴角:“多谢,不过不必了。” 她实在懒得听这两人炫耀江柚白的“宠爱”,转身就往屋里走。 柳姨娘却一把拉住她:“妹妹先别走,众姐妹今晚在揽月阁设宴,特意为你接风。” 李云初脚步一顿,眯起眼:“我不需要!不去!” 碧荷一愣,连忙上前,低声道:“姑娘,这是侯府规矩,新入府的姨娘都要走这一遭的。” 李云初剜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姨娘,你们搞错了。” 柳姨娘捏着帕子轻笑:“到底是侯爷心尖上的人,脾气就是大。” “心尖上?”李云初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们侯爷没告诉你们,我是什么人?” 她缓缓走向花圃,拿起剪子。 “咔嚓”一声,花圃中的梨花断裂。 “我跟你们不一样。不是来当什么姨娘的,更不想和你们姐妹情深。” 她把玩着手中的剪子,“如果你们再来打扰我清净,下一次就是剪你们了!” 第28张 你使唤我 柳姨娘脸色青白交加,干笑道:“既然妹妹身子不适,我们改日再来。” 二人匆匆离去时,李云初分明听到兰姨娘咬牙切齿地低语:“装什么清高,迟早……” 碧荷都快哭出来了:“姑娘何必得罪她们?往后在府里……” “你觉得我在乎?”李云初凝视着手中剪子,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去告诉江柚白,他若真想让我调养身子,就别让这些莺莺燕燕来烦我。” 碧落和青柳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叹了口气。 府内姬妾众多,可自家主子好像并不想争宠。 —— 上元节这日,京都城虽因皇后新丧,灯会一切从简,但长街两侧仍挂满素绢灯笼,烛火映着薄纱,透出朦胧的光晕。 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飘着糖糕和桂花酿的甜香。 李云初站在街口,仰头望着漫天浮动的灯火,一时怔住。 前世她长居南境,那里偏远荒凉,每逢年节,不过是军中将士围着篝火喝几碗浊酒,何曾见过这样繁华的景象? “发什么呆?”江柚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冷淡,却比平日少了几分戾气。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墨玉,整个人褪去几分肃杀,倒像个寻常贵公子。 只是那双眼睛仍漆黑如墨,在灯火下深不见底。 李云初回过神,挑眉道:“侯爷亲自作陪,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江柚白轻嗤一声,却也没反驳。 三日前,她刚以“调养需心情愉悦”为由,逼他答应带她逛灯会。 要不是需要她这副身子,他可没工夫陪她闲逛。 …… 长街人潮涌动,李云初却如鱼得水。 “这个糖画我要那只猪的!”她指着摊贩的糖勺,转头对江柚白道,“付钱!” 江柚白皱眉,“你使唤我?” “怎么?侯爷舍不得几文钱?”李云初眨眨眼,“那我心情不好,回去就不喝药膳了。” “你……” 最终,江柚白黑着脸掏了银子。 半刻钟后。 “这盏走马灯不错。” “面具也要,那个恶鬼模样的。” “冰糖葫芦来两串!” …… 江柚白手里的东西越堆越多,糖画、花灯、泥人、蜜饯……甚至还有一包炒栗子。 他额角青筋直跳:“你买够了没有?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 李云初正咬着一颗糖葫芦,闻言回头,故作惊讶:“侯爷不是说,要我把身子养好吗?我最近刚有点起色,若是提不动这些东西,累着了怎么办?” 江柚白冷冷道:“所以你让我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然呢?”她理直气壮,“难道要我一个弱女子自己拿?” 江柚白:…… 李云初扬眉,正想再刺他两句,忽听前方一阵喧哗。 “让开!惊马了!” 人群骤然骚动,一匹失控的骏马嘶鸣着冲来,马蹄所过之处,摊位倾倒,行人惊呼逃散。 李云初还未反应过来,腰间突然一紧。 江柚白单手揽住她,旋身避到街边。 她后背抵上墙角,鼻尖撞进他衣襟间的檀香,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站好!” 李云初抬眸,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灯火映在他眸中,竟似寒潭落了星子,晃得她心头一跳。 “多谢!”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 江柚白松开手,淡淡道:“你若受伤,又得推迟。” 李云初:…… 她刚刚感谢太早了! 他果然还是那个混账! 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 这种浑蛋不配吃糖葫芦! 江柚白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 李云初的目光被街角一家成衣铺子吸引。 铺面不大,但门口挂着几件绣工精细的衣裙,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她脚步一顿,径直走了进去。 江柚白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眉头微蹙:“你又想干什么?” 李云初没理他,目光落在店的月白色织金襦裙上。 裙摆绣着银线暗纹,袖口缀着珍珠,在烛光下如星河倾泻,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好眼光!”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刻迎上来,“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用的是江南最上等的云锦,全京城独一份!” 李云初伸手轻抚裙面,触手丝滑冰凉。 她转头看向江柚白,眨了眨眼:“侯爷觉得如何?” 江柚白面无表情:“不如何。” 掌柜的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见他气度不凡,立刻堆起笑脸:“这位爷,您娘子若是穿上这裙子,保管比天上的仙子还美!” 空气骤然凝固。 李云初差点被糖葫芦噎住,江柚白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掌柜的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您看这做工,这料子,才卖三百两银子,多划算啊!” “男人可不能太小气,该给自家娘子花钱的时候就得花……” 李云初眼珠一转,忽然叹了口气:“掌柜的别劝了……” 她故意拖长音调,哀怨地瞥了江柚白一眼,“他连糖葫芦都舍不得多买一串,哪会给我买裙子?” “啊?”掌柜的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江柚白,“看您穿得体面,没想到竟这般抠门?” 江柚白:“……” 李云初继续添油加醋:“您是不知道,他平日里连炭火都省着用,我冻得手都生了疮。” “岂有此理!”掌柜的义愤填膺,“这位爷,不是我说您,娶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娘子,怎么还如此吝啬?”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冷冷开口:“闭嘴!” 掌柜的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柚白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包起来。” 李云初戏谑地扫了他一眼,“这是……买给我了?”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免得你到处败坏我名声。” 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一边麻利地包裙子一边念叨:“这就对了嘛!疼娘子的男人才有福气。” 李云初凑近江柚白,压低声音:“侯爷可真是大方!” 江柚白垂眸看她,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再敢胡说八道,回去就把你扔进地窖。” 他指尖微凉,力道不重,却让李云初莫名耳根一热。 她拍开他的手,哼道:“小气鬼!” 两人刚出成衣铺,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江柚白!” 这声音…… 李连月? 李云初面色一喜。 第29章 你想借五公主脱身 她刚要张口,忽然眼前一暗。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方素白面纱,不由分说地罩在她脸上。 “别动!”他声音极低,指尖在她耳后轻轻一勾,系带便牢牢固定。 李云初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冰凉如刀锋。 “你要是敢出声……”他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气息冷冽,“我就掐死你。” 李云初浑身一僵。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 她太熟悉江柚白的语气,当他真的动了杀心时,反而会这样平静。 “江柚白,我叫你,你没听见吗?”李连月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目光却在看到蒙着面纱的李云初时骤然一冷。 她红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前阵子侯爷不是还对我十九妹嘘寒问暖吗?怎么,这才几日,就又换了一位红颜知己?” 李云初眉梢微动,十九妹? 这叫的是她? 江柚白眉心蹙了蹙,“这不关五公主的事。” 李连月撇了撇嘴,“我十九妹不过是得了天花,又不是死了,你用得着这么快就换人?” 李云初一怔,天花? 江柚白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人以为她得了天花。 也难怪到如今没人发现她失踪。 看来江柚白在宫中的眼线可真不少! 江柚白面色不变,只淡淡道:“这就不劳五公主关心了。” 李连月却不依不饶,绕着李云初打量了一圈,语气酸溜溜的:“这位妹妹是哪家的闺秀?怎么还蒙着面纱,见不得人吗?” 李云初垂眸不语,心里却暗暗盘算。 若是此刻掀开面纱,让李连月认出她,或许能借机脱身…… 然而,她刚有动作,江柚白的手指便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隐含警告。 他侧身半步,恰好挡住公主探究的视线:“五公主若是闲来无事,就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语气冷淡,“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他拉着李云初就要离开。 李连月顿时急了,快步拦在他们面前:“侯爷别生气!” “我……我就是一时嘴快……” 她咬了咬唇,忽然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我知道,侯爷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正常的。我既然喜欢你,日后做了侯府主母,自然会宽容大度,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李云初嘴角抽搐,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李连月的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这么没自尊了? 江柚白显然也被这番言论震住了,沉默了一瞬,才冷声道:“五公主,臣从未说过要娶你。” 李连月一愣,随即委屈道:“你为何不娶我?我哪里不好吗?” “我不喜欢你。”江柚白语气疏离,“还请殿下莫要再打着臣的旗号,到处造谣臣跟你的关系,四处败坏臣的名声。” 五公主眼眶一红:“江柚白你……” “告辞!”江柚白不再多言,拉着李云初就要离开。 “站住!”李连月快步拦在他们面前。 她咬着唇,声音发颤,“江柚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嫁给你,做了多少努力?父皇母后反对,朝臣非议,可我从未退缩!” “可你为何要如此跟我划清界限?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李云初无奈地扶了扶额。 这傻丫头对江柚白为何就如此情根深种?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李连月越说越激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身边的这些莺莺燕燕?你说啊——” 江柚白眉头微蹙,显然已经不耐烦:“殿下,臣从未应允过婚事,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李连月声音拔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说我是一厢情愿?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好感,你为何要屡次在大皇姐面前维护我?” 江柚白眸色一沉,终于冷声道:“殿下误会了。臣对您,从无半分男女之情。” “至于殿下口中的维护,恐怕更是荒谬,臣只是想让昌平不痛快而已,并不是特意维护你。” “如果当时是别人,臣也一样会用别人来给昌平公主添堵。” 李云初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厮果然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跟她作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厮都是她的绊脚石! 李连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你……你说什么?” “臣言尽于此。”江柚白语气冷漠,“还请殿下莫要再纠缠。” 李连月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江柚白!你混蛋!” 她猛地扑上来,又要去扯李云初的面纱:“我倒要看看,你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李云初心中暗喜。 快!快扯! 然而,李连月的手刚伸到一半,江柚白已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够了!” 李连月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柚白,眼泪簌簌落下:“你……你竟为了她推我?” 江柚白面色冷峻:“殿下若再无理取闹,别怪臣不客气。” 李连月终于崩溃,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江柚白你混蛋,你为何不喜欢我?为何?” …… “连月!”三皇子李航诚快步走来,一把扶起李连月。 怒视江柚白:“你未免太过分了!” 江柚白神色不变:“三殿下,管好您的妹妹。” 李航诚脸色一沉:“你……” 江柚白却已不再理会,拉着李云初转身离开。 李云初被江柚白拽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连月哭得梨花带雨,李航诚正低声安慰她。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这个傻妹妹何时才能长大? ……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柚白终于松开她的手,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云初挑眉:“哦?那侯爷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江柚白盯着她,眸色深沉:“你想借五公主脱身。” 李云初轻笑:“侯爷多虑了。” 她慢悠悠地抚了抚面纱,“我只是觉得,五公主挺可怜的。” 江柚白冷笑:“可怜?” “是啊!”李云初抬眸,眼底带着讥诮,“喜欢上一个永远不会回应她的人,难道不可怜吗?” 江柚白眸色一暗,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发现你有逃跑的心思……” 他眼中的杀意不言而喻。 第30章 我就放肆 回到西厢阁时,天色已暗。 院门口,碧荷和青柳早早提着灯笼候着,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连忙迎上前。 “侯爷!姑娘!”碧荷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接江柚白手里的大包小包。 李云初径直走到软榻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悠悠啜饮,连个眼神都没给江柚白。 青柳偷瞄了一眼江柚白手里拎着的糖人、花灯、蜜饯,还有那件贵得吓死人的云锦裙子。 忍不住小声嘀咕:“侯爷竟亲自提东西。” 江柚白冷着脸把东西丢给她们,拂袖坐下。 碧荷机灵地奉上热茶,又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今晚……要在西厢阁安置吗?” “噗——”李云初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江柚白端着茶盏的手也微微一抖,轻咳两声:“胡说什么?” 碧荷一脸无辜:“奴婢只是按规矩问一句……” 李云初:“……” 江柚白:“……”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青柳赶紧打圆场:“姑娘别误会,侯爷很少来后院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慌忙改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侯爷洁身自好……” 越描越黑。 李云初扶额,幽幽道:“江柚白,你家丫鬟是不是缺根筋?” 江柚白捏了捏眉心,冷声吩咐:“都下去。” 碧荷和青柳如蒙大赦,抱着东西一溜烟跑了,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 屋里只剩两人。 李云初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江柚白,忽然笑了:“侯爷好福气,丫鬟们这么‘懂事’。” 江柚白冷冷看她:“你很高兴?” “还行!”她托着腮,指尖轻点桌面,“你说你这后院莺莺燕燕这么多,你都认全了没有?这么多人,你每天排一个睡觉,那一个月之内能全部都雨露均沾吗?” “你有没有感觉你就像青楼里面的娼妓,每天伺候不同的女人睡觉,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把“不容易”三个字咬得尤为重。 “放肆!”江柚白眉头紧蹙,这女人居然把他比作娼妓? 还真是无法无天!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没忘啊!”李云初眨眨眼,“我不就是个将死之人嘛。”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榻边,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既然知道,就别太放肆。” 李云初不退反进,仰头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我都快死了,我就放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能提前杀了我?不对,你不能,因为你需要我这副健康的身子,所以我放肆,你最好受着。” “如果你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就自杀,让你得不到我这副健康的身子,我看你怎么办。” “你……”江柚白脸色铁青,“你还挺会上纲上线的。” 李云初勾了勾唇角,“我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日子,我可不想憋屈地活着。” “呵……”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李云初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江柚白脚步一顿,头也不回:“你又想干嘛?” “我要看烟火。”她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锦盒,“把今晚买的那些放了。” 江柚白皱眉:“让下人去放。” “不行!”李云初慢悠悠地晃到窗边,支着下巴看他,“只有使唤侯爷干活,我才能快乐,才能心情愉悦,才能养好身子。” 她故意拖长音调,“侯爷如果让我不痛快,我这身子估计也很难痛快地调养起来。”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你胆子不小。” “还行!”她笑眯眯的,“反正你现在又不能立马杀了我。” “更何况,我只是提这么一个小要求,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江柚白眸色沉沉,最终冷着脸走向那堆烟火。 …… 院中,夜风微凉。 江柚白半蹲在地上,动作生疏地摆弄着烟火筒。 他一身墨色锦袍,袖口金线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干这种活的人。 李云初倚在廊柱边,忍不住笑出声:“侯爷连放烟火都不会?” 江柚白冷冷扫她一眼:“闭嘴!” 她非但没闭嘴,还故意指挥:“左边那个要再往右挪一点。” “不对,过了!哎呀,笨手笨脚的……”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差点把火折子捏断。 终于,第一束烟火“嗖”地窜上夜空,“砰”地炸开万千金芒。 紧接着,一束束烟火在夜空中炸开,金红色的光芒如流星般坠落,映亮了整个西厢阁的院落。 李云初仰头望着,忽然有些恍惚。 上一次看这样的烟火,还是在南境。 去年的上元节,江柚白路过南境,特意去都护府找她舅舅白翳。 虽说她跟江柚白一直都是死对头,但并不影响他跟白翳是忘年交。 她一直想不通,舅舅那么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就对江柚白夸夸其谈。 南境商贸发展得并不好,物资并没京都城这么丰富。 白家驻守南境十四年,很多晚辈根本就没出过南境。 如果不是江柚白带来了几大箱烟火,估计他们一辈子都看不到。 去年的上元节是她在南境十四年,过得最快乐的一个上元节。 白府上下欢聚一堂,孩童们嬉笑打闹。 白翳难得喝得微醺,拍着江柚白的肩膀大笑:“你小子,倒是懂我们南境的苦!这破地方,多少年没见过像样的烟火了!” “在想什么?”江柚白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低沉而平静。 李云初笑了笑,“没什么!只觉得这烟火真好看!” 夜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 江柚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故人,那个站在烟火下、眉眼如画的女子…… 两人一时沉默。 烟火早已熄灭,院子里只剩月光清冷。 江柚白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让他喘不过气。 “时候不早,休息。”他转身欲走,脚步却比平日仓促几分,像是急于逃离什么。 江柚白刚离开不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 来人一身夜行衣,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第31章 你又想搞事情 李云初示意她起身:“进内室说。” 两人绕过屏风,在床榻旁的矮几前坐下。 冷月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铺在桌上。 竟是侯府的详细布局图,连暗哨轮换的时间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多亏了主子给掌柜的这侯府布防图,否则属下今夜根本就进不来侯府。” 今日在成衣店,李云初是特意进去的。 成衣店是她在京都城暗探联络点之一,也多亏了那掌柜的机灵,陪着她一搭一唱,这才把情报送到冷月手中。 “主子,您要不要先离开侯府。” 李云初摆了摆手,“本宫暂时得留在侯府,本宫要搞清楚,江柚白究竟要用我的身体复活谁。” 冷月面色凝重,“可是主子……” “放心,本宫自有分寸。”李云初直接打断冷月的话。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残页,“你去查一查这上面的上古秘书,本宫很是好奇,这复活之法真的存在吗?” 冷月郑重点头,正要开口,忽听外间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变色。 “有人来了!”李云初迅速将图纸和残页塞入冷月手中,“快走!” 冷月身形一闪,跳窗而去。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 “吱呀!” 江柚白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你今晚还没喝药。” 李云初斜倚在榻上,懒懒道:“侯爷可真是关心我的身体!” 她的语气满是讽刺之意。 他走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喝了!”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侯爷一个晚上来我这儿两次,府里那些姨娘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醋海生波?” 江柚白冷嗤一声:“你倒是操心挺多。” “没办法。”她指尖绕着发尾,慢悠悠道,“我这人最是心善,见不得美人落泪。” “管好你自己。”他眸色微寒,“若再让我发现你耍花样……” “怎样?”她挑眉,“提前杀了我?你舍得吗?” 江柚白不语,错开视线,“喝你的药!” 李云初撇了撇嘴,捧起药丸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江柚白环视着四周,目光却缓缓下移,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 烛光映照下,青石砖上隐约可见几道交错的脚印。 三个人的脚印。 最浅的是李云初的,稍深的是他的…… 而最边缘处,还有一道极深的脚印,显然跟其中两道脚印不同。 他眸色骤然一冷,刚要开口质问。 “哎呀!”云初突然“不小心”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一地。 她故作慌乱地跳起来,一脚踩在那道可疑的脚印上,还用力碾了碾,“侯爷恕罪,我手滑了。” 药汁浸透砖缝,将那处痕迹彻底掩盖。 江柚白盯着她踩在地上的脚,又抬眸看她,眼神危险:“你又想搞事情?” “嗯?”她眨眨眼,一脸无辜,“侯爷此言何意?” 两人对视片刻,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他的目光从地上蔓延的药汁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李云初脸上。 他眸色深沉,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平静:“有人来过?” “侯爷说笑了。”李云初拢了拢衣袖,“您这侯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是人?” 她说着,还故意往窗外瞥了一眼。 院墙上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名持刀侍卫,火把将夜色照得通明。 江柚白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审视着她。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那双眼睛黑得慑人,像是能看透一切伪装。 李云初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两人对视片刻,屋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声响。 最终,江柚白冷声道:“你最好安分些。” 他抬手,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寸停住,转而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问题。” 李云初感受到他指尖带起的凉风,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侯爷的疑心病可真重!” 江柚白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玄色衣袍掠过门槛,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李云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垂眸看着地上混着药汁的脚印,眸色微冷。 —— 江柚白刚踏出院门,身形忽然一晃,猛地捂住心口。 他面色骤然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侯爷!”一直守在暗处的凌云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赤红药丸:“快服下!” 江柚白喘息粗重,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却仍强撑着吞下药丸。 药力发作极快,他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人都到齐了吗?”他声音沙哑,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都到齐了,在书房候着。”凌云眉头紧锁,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侯爷,您当真还要继续?上次施术反噬,您差点……” “扶我去书房。”江柚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凌云没动,反而攥紧了拳头:“侯爷!属下跟您自小一起长大,夫人临终前嘱托我要看顾好您,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 “凌云!”江柚白冷冷抬眼,“你越界了!” 月光下,他眸色森寒如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却依然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凌云红了眼眶,却仍梗着脖子:“就算侯爷今日打死我,我也要说。” “那移魂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您已经折了半条命,难道还要把剩下半条也搭进去吗?” 夜风骤起,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 光影交错间,江柚白忽然伸手掐住凌云的咽喉,力道不重,却让这个八尺高的汉子瞬间噤声。 “你以为我在乎这条命?”他声音轻得可怕,“你如果再多嘴,侯府恐怕就容不下你。” 凌云浑身发抖,终于低下头:“……属下知错。” 江柚白松开手,任由凌云搀扶着走向书房。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一个踉跄虚弱,一个沉重如山。 没人注意到,西厢阁的窗缝后,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第32章 他竟用命在养蛊 书房内,烛火被争执的气流激得忽明忽暗。 “以命换命?你管这叫医术?”鹿佳齐一把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侯爷上次养复活蛊折了半条命,现在还要每日取心头血喂养?张老头你摸着良心说,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张玄礼手将银针包甩在案上,针尾红穗簌簌颤动:“无知小儿,复活蛊乃苗疆秘术,需以精血为引、神魂为契。侯爷既然要逆天改命,自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先把自己搞死?”鹿佳齐抄起案上琉璃瓶,里面蜷缩的金色蛊虫被晃得剧烈挣扎,“你看看这玩意,吸了侯爷三十天心头血才长到指甲盖大,等它成熟侯爷早凉了。” “复活蛊本就长得慢,你自己无知,就不要质疑老夫的医术。”张玄礼嫌弃地剜了他一眼,“上次我们复活会失败,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插一手,搞什么''脑电波稳定器'',结果呢?差点把侯爷害死!” “如果没有你乱来,没准我们早就复活成功了。” 鹿佳齐冷笑,“这锅我可不背,你自己医术不精复活失败,还要给我乱扣帽子?” “张老头,你那套跳大神的手法早该淘汰了。移魂需要的是科学!科学懂吗?未来三岁小孩都知道脑电波同步原理,就你这个迂腐老头不懂。” “放屁!”张玄礼抄起药杵就要砸,“你天天吹嘘自己来自什么三十二世纪,说什么你自己是未来人,结果连个最简单的药引都认不全。上次居然把曼陀罗当枸杞用,老夫看你就是一个神棍。” “那是意外,你们这破年代连个标签都没有。”鹿佳齐反驳道,“再说了,你那''七星灯续命法''才离谱好吗?点七盏灯就能保魂魄不散?你当是生日许愿啊?” …… 屏风后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江柚白捏碎了扶手。 两人瞬间噤声。 “继续。”阴影中的男人缓缓抬眸,唇色苍白如纸,胸口月白中衣却渗着新鲜血渍。 显然是刚取过心头血。 鹿佳齐喉结滚动,突然拽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古怪仪器:“侯爷,用我的量子重构仪!虽然穿越时摔坏了80功能,但至少不用玩命……” “妖器!”张玄礼暴起抢过仪器,“上次你说用这玩意''温和过渡'',结果把侯爷震得吐血三升。” “那是意外,谁让你同时烧符咒干扰磁场。” …… 窗外,李云初瞳孔骤缩。 她盯着江柚白衣襟上的血迹,终于明白他为何日渐消瘦。 他竟在用命养蛊! 一片混乱中,江柚白忽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暗红。 凌云冲进来扶住他,扭头怒吼:“都滚出去!” —— 夜色沉沉,李云初悄无声息地翻进鹿佳齐的院子。 这位“未来人”住的倒是雅致,就是满屋子古怪。 墙上贴着会发光的古怪图纸,桌上摆着几个琉璃罐子,里面泡着颜色诡异的液体,床边甚至还立着一个会“滴滴”作响的铁盒子。 李云初刚踏进内室,脚下突然“咔嚓”一声。 “谁?”里间传来鹿佳齐惊慌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叮铃咣当的动静,像是有人慌不择路撞翻了东西。 李云初冷笑,反手抽出匕首,身形一闪,直接破门而入。 “英雄饶命!我投降!” 还没等她开口,鹿佳齐已经“扑通”跪地,双手高举,额头贴地,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套标准跪姿。 速度快得连李云初的刀尖都没来得及对准他喉咙。 “……”李云初的匕首僵在半空。 这厮的骨头这么软的吗? 她收起手中的匕首,指尖不小心碰到桌上那个古怪的铁盒子,仪器突然“滴滴滴”狂响起来,屏幕上闪过一串刺眼的红色数字。 “卧槽!”鹿佳齐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瞪大眼睛,“生命体征匹配度999,细胞活性异常,这……这简直……” 他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李云初,“原来你就是那个替死鬼啊!” “什么替死鬼?”李云初眸光一冷,匕首重新抵上他的喉咙,“说清楚!” “别激动!刀下留人!”鹿佳齐高举双手,语速飞快,“移魂术需要找一个与目标魂魄高度契合的活人容器,仪器显示你的身体数据跟我们想要复活女子的体征几乎完全吻合,所以你应该就是侯爷找来的替死鬼。” 李云初眸色一顿,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 她这副身体是江柚白要拿来复活某人的。 鹿佳齐从胳膊缝里偷瞄她,小心翼翼道:“女侠还想问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留条小命,我还没娶媳妇呢!” 李云初嘴角抽了抽:“……起来说话。” “好嘞!”鹿佳齐麻溜地爬起来,殷勤地搬来凳子,“您坐!要喝茶吗?虽然我觉得你们这年代的茶煮得像中药。” “别废话!”李云初刀尖一挑,抵住他下巴,“江柚白的复活蛊,到底怎么回事?” 鹿佳齐脖子一缩,语速飞快:“那玩意就是个吸血虫,每天要喂心头血。” “其实我们半年前已经复活过一次,但是失败了,所以侯爷又得重新用心头血喂养新的复活蛊。” “哎呦,我们这个侯爷可真是固执,明明已经死透的人,非要复活过来。那人全身上下的器官压根就不能用了,他还执意复活,上次我都已经提醒过他了,可他偏偏不听。” “其实我们再复活一次,我根本就没有把握,但是谁让这是古代呢?人家是侯爷,我能怎么办,只能听话啊。” “你说说你们古人可真是残忍,要把一个大活人的器官都转接到一个死人身上,这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啊。” “张老头还非说这是正统秘术,要我说就是自杀式疗法……哎哎哎刀别抖!” 李云初眸光一冷:“他要复活谁?” “这我真不知道!”鹿佳齐举起三根手指,“我穿越来没多久,就被侯爷抓回来,对你们这边的人,我也都不认识,我虽然见过那死人,但我真不知道她是谁。” 李云初一怔,突然想起密室里的画像。 鹿佳齐趁机偷偷往后挪了半步,结果一脚踩中自己乱丢的袜子,滑了个四仰八叉。 李云初:…… 这个“未来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3章 只杀没用的人 鹿佳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干笑道:“这是意外,纯属意外。我并不是想逃跑,而是我跟你们这个时空磁场不合,所以站不稳,这是地心引力不足的原因。” 李云初蹙了蹙眉头,对于他说的什么“磁场”、“地心引力”的,她听不懂。 但她也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些勾当的?” “半年前。”鹿佳齐揉了揉摔疼的腰,老老实实回答,“第一次复活实验的时候,我就跟侯爷说过。那人都脑死亡了,器官衰竭,神仙也救不回来!可张老头非说有什么上古秘术,能移魂换命……” 他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侯爷第一次为了养复活蛊,差点把自己搞死,结果连个屁都没复活出来!” “要我说,还是你们这里的人心狠手辣,张老头的那个移魂之法其实就是消耗供体的阳寿,如果真的复活成功,那么以后供体和受体就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 “我就搞不明白,一个已经死透的人,何必用自己的命去赌?” 李云初眸光微动:“既然你们都知道这可能性很低,为何还要继续?第一次都失败了,第二次就能确保成功?” “因为他们俩不死心呀。”鹿佳齐摊手,“我们仨后来琢磨,可能是肉身太虚弱,承受不住魂魄回归,所以得先修复肉身,但这修复肉身需要同等的零件修复……” 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 李云初冷笑:“所以,你们需要找到跟复活之人器官吻合的''零件'',来修复那具身体?” 鹿佳齐讪讪点头:“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而我……就是你口中的零件?” “呃……”鹿佳齐缩了缩脖子,“理论上来说,是的。” 李云初眸色骤冷,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难怪江柚白要先养好她的身体,只有她这个“零件”健康,才能去修补另一个人的身体。 鹿佳齐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补充:“这个可跟我没关系,都是他们俩的阴谋,我也只是被迫行事。” 好一个被迫的! 李云初她缓缓抽出匕首,微笑:“你觉得,我现在该先取你哪个器官?” 匕首的寒光在烛火下闪烁,她的刀尖抵在鹿佳齐的咽喉处,微微下压,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女……女侠!”鹿佳齐冷汗直冒,声音发颤,“我真的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对天发誓!” “是吗?”李云初的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笑眯眯道:“既然如此,咱们再聊点别的,密室的入口在哪儿?” 那日她出密室,全程被蒙住双眼。 这几日她一直在侯府暗中探查地形,但就是没找到密室的入口。 鹿佳齐瞪大眼睛:“密室?什么密室?我不知道啊!” “说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你在这里装什么?”李云初眸色冰冷,“密室里面的那些瓶瓶罐罐,会发光的琉璃管、会滴滴响的铁盒子……” “跟你这屋内奇形怪状的东西出处应该是一致的,你现在装傻?” 她匕首微微用力一压,“你别给我耍花样!不老实交代,我就让你死在这里,你这一辈子都回不到未来去。” “我错了!女侠饶命!我再也不耍小聪明了,女侠饶命啊!” 李云初轻呵两声,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张侯府地图。 刀尖往他喉咙又逼近一寸:“标出密室入口!” “好好好!我标!我标!”鹿佳齐手忙脚乱地接过地图,一边画一边震惊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搞到侯府地图的?还这么详细!连暗哨轮换时间都记了!你来侯府才几天啊?” 李云初轻描淡写道:“很难吗?” 鹿佳齐瞪着她:“这还不难?侯府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蚊子飞进来都会被记录在册!” 李云初嗤笑一声:“我八岁就能摸进南蛮大营偷布防图,十二岁潜伏北狄王帐三天没被发现,这侯府……” 她瞥了眼地图,“也就比菜市场难闯一点。” 鹿佳齐心下一梗,这些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有武功就是了不起啊! 不像他,在三十二世纪虽说是医学教授,但在这古代,简直就是文弱书生,天天不是被这个威胁,就是被那个迫害的。 他真的好想回去啊! 天杀的,他到底为何会穿越来这个鬼地方! 他颤颤巍巍地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密室入口就在浮云阁左侧湖心亭那块区域。” 李云初满意地收起地图,“既然你没什么用了,那么我就送你上路。” “不是……你卸磨杀驴啊?你不能这么不讲武德呀。”鹿佳齐嚎叫道。 他们这些古人怎么没有诚信?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我一向只杀没用的人……” “我有用!”鹿佳齐急中生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古怪的铁片,“我有用!我真的有用!你看!我能帮你监视复活蛊状态!还能把张老头的古籍数据进行监视……” 他手忙脚乱地在铁片上点了几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你看!这是侯爷今天的心率,这是蛊虫活性曲线,这是……” “闭嘴!”李云初打断他,“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数据,对我没用,还有没有更值钱的情报交换?” 鹿佳齐咽了咽口水,突然压低声音:“那……如果我告诉你,侯爷的复活蛊其实有个致命缺陷呢” 李云初眯起眼:“说!” “蛊虫必须在月圆之夜才能生效。”他鬼鬼祟祟地瞥了眼窗外,“但蛊虫有个弱点,它怕盐。普通食盐就能让它休眠,如果剂量大的话,这复活蛊会失去活性。” 李云初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你这么快就卖主求荣?”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鹿佳齐义正言辞,“再说了,侯爷天天逼我加班,还不给交五险一金……” 五险一金? 李云初拧了拧眉,这人怎么总是蹦出一些奇怪的词。 她缓缓收回匕首:“今晚的事,若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懂!我懂!”鹿佳齐拼命点头,“我要是说出去,天打雷劈,穿越回不去,一辈子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李云初转身走向窗口,突然回头:“复活蛊怕盐的事,若敢骗我……” “您就把我腌成咸菜!” 夜风拂过,李云初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鹿佳齐瘫坐在地上,擦了擦冷汗,小声嘀咕:“还好没告诉她……蛊虫怕盐是假的,怕醋才是真的……” 这些古人太可怕了! 侯爷威胁他,这个女人也威胁他! 为何他们专挑他下手? 这种威逼利诱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他真是在夹缝中生存! 第34章 你现在是失宠了 西厢阁内,红绸铺桌,珍馐满案。 李云初端坐主位,笑意盈盈地举杯:“前几日身子不适,未能赴各位姐姐的接风宴,今日特备薄酒赔罪。” 柳姨娘扯了扯唇角,“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上次我跟兰姨娘来找妹妹,可是被妹妹用剪子赶出来呢。” “是啊!”兰姨娘摇了摇蒲扇,“上次妹妹对我们那么凶,今日突然设宴,这该不会是什么鸿门宴?” 李云初头疼扶额,早知道要用到她们,当时她就不应该直接把路堵死。 碧荷见状,连忙上前,“两位姨娘说笑了。” 她分别往柳姨娘和兰姨娘杯中倒酒,“那日我家姑娘身体不适,脾气是大了点,请两位姨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家姑娘一般见识。” “我们怎么敢呢?”柳姨娘忽然笑道,“你们家姑娘现在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我们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哪敢跟她一般见识。” “是啊!”兰姨娘附和道,“上次我们不懂规矩,贸然去找你们家姑娘,结果却被你们家姑娘像赶野狗似的赶了出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上发烧呢。” 席间气氛顿时凝滞。 几位姨娘面面相觑,有人低头假装吃菜,有人则偷偷观察李云初的反应。 李云初放下酒杯,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柳姨娘和兰姨娘身上。 她唇角微扬,声音却沉了下来:“两位姨娘这是在怪我?” 柳姨娘故作惶恐:“我可不敢,只是想起当日情景,我这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我也是,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兰姨娘接声道。 …… “哗啦!”李云初忽然站起身,这一动作惊得在座众人都挺直了背脊。 只见她取过酒壶,亲自斟满三杯烈酒,一字排开在面前。 “既然两位姨娘还记着这事,那我今日便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说罢,她端起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她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 这副身子真是太过娇柔,就只喝这一小杯,身体就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前世的她可是千杯不醉! 李云初强忍着不适,面不改色地又端起第二杯。 碧荷在一旁看得心疼,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第二杯下肚,李云初白皙的脸颊已泛起淡淡红晕。 当她拿起第三杯时,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姨娘突然起身。 “且慢!”王姨娘快步走到李云初身旁,轻按她的手腕,“你的诚意已足,这第三杯不如由我代饮。” 李云初看向这位温婉的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刚要开口,王姨娘已经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柳妹妹、兰妹妹。”王姨娘转向二人,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初来乍到,又身体不适,有些误会实属正常。今日她设宴赔罪,诚意十足,我们做姐妹的,理应互相理解才是。” 柳姨娘脸色变了变,正要反驳,王姨娘已经一饮而尽,随后又道:“侯爷最不喜后院生事,若知道今日之事……” 提到侯爷,柳姨娘和兰姨娘顿时噤声。 李云初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王姨娘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王姐姐。”李云初重新露出笑容,“今日请大家来,除了赔罪,也是想与各位熟悉熟悉。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不懂,日后还需各位多多提点。” “妹妹客气了!”坐在右侧的林姨娘掩唇轻笑,腕间金镯叮当作响,“咱们侯爷最是怜香惜玉,既接了你进府,自然是要好生照料的,我们也提点不了你什么。” 左侧的苏姨娘慢悠悠摇着团扇:“是啊,上个月侯爷还夸我泡的茶好,连着三日都来我院里品茗呢。” “三日算什么?”对面的赵姨娘不甘示弱,“侯爷上月生辰,可是在我那儿过的夜!” “呵……”另一位穿桃红衫子的姨娘冷笑,“那还不是你装病骗侯爷过去?侯爷连筷子都没动几下就走了。” “你……” 李云初含笑听着,指尖轻轻摩挲杯沿。 眼前的二十三位姨娘,除了王姨娘,其余的入府最多不过半年。 偏偏就是这么巧,半年前,江柚白才开始搞移魂之术。 看来她们这些人,除了王姨娘,其他的应该都是江柚白的“零件库”。 只是这些人里面,估计没有一个吻合。 她这狗屎运也是没谁了,偏偏怎么就她吻合? 李云初轻叹一声,感叹道:“侯爷对诸位姨娘可真好。” 柳姨娘白了她一眼,“妹妹这是在阴阳怪气?谁人不知你才是侯爷心尖上的人,你又何必在我们跟前炫耀?” “心尖上的人?”李云初摇了摇头,状似无意道,“侯爷心尖上的人可不是我。” “说起来……侯爷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怕是那位住在浮云阁的妹妹。” “浮云阁?”林姨娘手中金筷“啪”地掉在桌上,“那不是侯府禁地吗?” “是啊!”李云初垂眸,语气幽幽,“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府内护卫们的私下谈话,说是浮云阁住着的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可不能怠慢了,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现在想想也是,我们府内姐妹这么多,侯爷应该是怕我们的存在,让他跟那位妹妹产生隔阂。” “所以你现在是失宠了?”柳姨娘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你今日设宴,原来是想拉拢我们对付那位?” 李云初低头抿茶,默认的姿态做得恰到好处。 “让姐姐们见笑了,我本以为凭借着侯爷的宠爱,我能一世无忧。可哪里知道……”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哪里知道这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才来侯府没几日,侯爷就找到真正心尖上的人。” “我听护卫们说,我们府内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姨娘,那是因为我们或多或少都跟侯爷心尖上的人某些方面相似。” “如果没有那人,估计我们都不会进侯府。”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侯爷已经找到心尖上的人,我们会不会被赶出侯府呀?” “怎么可能!”林姨娘突然拍案,“你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 “对啊,肯定是假的!” “我们怎么可能是替代品呢?” “就是,这肯定是假的!” …… 兰姨娘抿了抿唇,“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去见见那位心尖人不就可以了?” 李云初掩在袖中的指尖轻轻一颤,鱼儿上钩了。 她故作犹豫:“可侯爷明令禁止靠近浮云阁……” “怕什么!”兰姨娘已经起身,“咱们二十多人,侯爷还能全罚了不成?” 烛火摇曳中,李云初看着这群斗志昂扬的莺莺燕燕,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第35章 强吻他 浮云阁外,二十几位姨娘气势汹汹地围住了守门的护卫。 “让开!”林姨娘叉腰怒喝,“我们姐妹今日非要看看,侯爷藏了什么天仙在这儿!” 护卫冷汗直冒:“诸位姨娘,此处是禁地,没有侯爷手令不得入内!” “手令?”苏姨娘冷笑,“侯爷昨夜还在我那儿用膳,怎么没提什么手令?” “就是!”赵姨娘推搡着护卫,“再不让开,小心我们去侯爷那儿告状!” …… 李云初混在人群里,趁乱退到角落,闪身溜向不远处的湖心亭。 机会来了! 她贴着墙根疾行,很快摸到一处隐蔽的石壁。 可摸索半天,却发现机关竟需要特定手掌才能开启。 她脸色一沉,“啧,麻烦……” 鹿佳齐还是对她留了一手,没告知她密室是需要对应人的手掌才能开启。 真是该死! 她好不容易让那些姨娘引开那些护卫,现在倒好,白忙活了! 正思索对策,忽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冷冽嗓音:“闹什么?” 江柚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面色阴沉如墨。 李云初瞳孔一缩,立刻闪身混回人群。 这家伙怎么来得这么快? “侯爷!”莺莺燕燕们瞬间变脸,一个个娇声行礼。 江柚白冷眼扫过众人:“谁准你们来这儿的?”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新妹妹……”林姨娘捏着帕子,眼神飘忽。 “新妹妹?”江柚白眸光一厉,“哪来的消息?” 空气瞬间凝固。 下一秒—— “是她说的!” 二十多根纤纤玉指齐刷刷指向李云初。 李云初:“……” 好一群墙头草! 出卖她这么利索的?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滚!”江柚白对众姨娘冷喝。 众人如蒙大赦,瞬间作鸟兽散,临走还不忘给李云初丢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转眼间,阁楼前只剩两人对峙。 江柚白缓步逼近,“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云初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表情:“其实……我看此处风景甚好,想着带诸位姨娘来这浮云阁赏月的。” “我哪里知道,这浮云阁居然是禁地,要是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了。” 她叹了口气,故作哀伤道:“我只不过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面,尽情享乐罢了。” “这样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既然这里是禁地,那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江柚白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是吗?你要不要抬头看看天?” 他眸底闪过一丝讽意,“这天气,你赏月?” 李云初一噎,真是天公不作美! “好!”她面不改色地改口,“其实听闻浮云阁的风水极佳,特来沾沾福气。” “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将死之人,死后肯定得找块地埋了。” “我就想着给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这样没准我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江柚白冷笑,“是吗?” “对啊!”她一本正经,“我五行缺火,需得往西走。” “如今看这浮云阁背靠水,看来不适合当我的坟……” 见他抱臂看她胡扯,李云初顿时噤声。 “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 李云初突然捂住心口,眼波盈盈:“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 她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拽住江柚白的袖角,“我喜欢上你了。” “这几日你都不来看我,我思念成狂,就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 江柚白眉梢一跳。 “自从那日灯会,侯爷为我提灯撑伞,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 她垂眸作娇羞状,实则偷偷观察他的反应,“我便情难自禁地爱上了你。” “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其实有时候挺痛恨自己的,为何爱上了一个要我命的男人,但是……”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是爱一个人,可能就是这么无厘头,那一瞬间就是爱上了。”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深情地看着他,“侯爷,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她说了这么多,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要再加点“肝肠寸断”的戏码? 江柚白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以为我是陛下?会被你的演技欺骗?” 他拇指擦过她唇角,“殿下你真是太不乖了!” 李云初眸色暗了暗,这厮可真是难搞! 行,那就只能来最后一招! 她一咬牙,猛地踮起脚尖,朝着他扑了上去。 她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 江柚白浑身一僵,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李云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上的凉意,以及那一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 他的气息冷冽如雪松,却意外地干净,没有丝毫脂粉酒气。 他的唇瓣好软…… 这个念头刚闪过,江柚白已抬手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狠狠将她推开,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他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颤,眼底翻涌着震惊、恼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他用力擦了擦唇,指节发白,仿佛要擦掉什么不洁的痕迹。 李云初被他这副反应逗乐了,挑眉道:“侯爷这是做什么?您后院佳丽无数,装什么贞洁烈男?” 江柚白脸色铁青,呼吸仍有些不稳:“你还是不是女人?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不知道!”她笑眯眯地摊手,“不如侯爷教教我?” 江柚白闭了闭眼,似乎在强压怒火。 再睁眼时,他眸色已恢复冰冷,只是耳根仍泛着一丝可疑的红。 “凌云!”他厉声喝道。 暗处的凌云硬着头皮现身:“侯爷……” “把她给我关回西厢阁!”江柚白甩袖就走,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像是落荒而逃。 走出几步,他又突然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看好她!不要让她再乱跑,否则提头来见!” 李云初望着他近乎仓皇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原来不可一世的江柚白,也会因为一个吻方寸大乱? 第36章 侯爷霸道地住进我心里 李云初一脚踹开鹿佳齐的房门时,他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床底下塞一个古怪的铁盒子。 “女……女侠!”他抬头,额头“咚”地磕在床沿上,疼得龇牙咧嘴,“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云初反手关上门,“唰”地抽出匕首,刀尖直指他咽喉。 “女侠饶命啊!这……有话好好说,干嘛动不动就动刀子呢。” 李云初冷笑,“密室入口需要特定掌印才能开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刀锋凉飕飕的。 鹿佳齐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 他眸光闪了闪,突然挺直腰板,摆出一副专业精英的架势:“女侠,这属于信息颗粒度没对齐!我们之前沟通的p里只包含基础场景解决方案,您突然提出要深度触达密室场景,这属于垂直领域的定制化需求,需要重新拉通业务逻辑……” 李云初:“???” 刀尖往前戳了戳:“说人话。” “就是……”鹿佳齐秒怂,“这个……您也没问啊……” “你没问,我总不能上赶着去回答是?你们古人不是都说少言为贵吗?” 李云初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是想死吗?” “不是!”他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是第一次合作,沟通有摩擦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我们目前发现了问题,那么我们就去解决问题嘛。” 他顿了顿,“我们可以现在做需求拆解!您看啊,这个掌印识别本质是私域流量闭环,需要kol本人做身份赋能,我们要想破局就得打通底层逻辑,建立用户心智……” 李云初的匕首开始微微发抖…… “或者……”鹿佳齐眼珠乱转,语速飞快,“咱们换个思路!您这属于精准用户却卡在转化链路最后一步,我建议咱们先沉淀私域,等侯爷放松警惕再快速迭代……” “鹿……佳……齐”李云初咬牙切齿,“你再敢说一句我听不懂的试试看?” 刀尖又往前逼近一寸。 “女侠息怒啊!”鹿佳齐高举双手,“简单来说,要想打开密室的门,那就是复制侯爷的掌印。” 他掏出一块黏土,“这是未来科技纳米级复刻材料,只要蹭到侯爷的手就能建模。” “你只要拿着建好的模型去触碰密室开关,就能开门。” 话音刚落,他突然垮下肩膀,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不地道?”他抓了抓头发,一脸懊恼,“侯爷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好歹收留了我这个穿越者,给我吃给我住,结果我现在转头就把他的秘密卖给你……” 李云初冷笑:“你要是早一次性告诉我,我也不用三天两头来找你。” “我这不是怕嘛!”鹿佳齐哭丧着脸,“侯爷的手段比你狠多了,上次有个小厮偷看他的信件,第二天就被发配去喂蛊虫了。我要是让他知道我出卖他,估计会死得很有创意,比如被改造成人体蜈蚣什么的。” 李云初挑眉:“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杀你?” “怕啊!”鹿佳齐缩了缩脖子,“但你至少能给个痛快……侯爷喜欢慢工出细活。” 李云初:“……” 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所以密室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藏着掖着?” “你之前不是在里面住了几天吗?” “我当时被捆绑在床上,根本就动弹不了。” “里面就一具尸体。”鹿佳齐摊手,“泡在药水里,天天得换血养着,阴森森的,有啥好看的?”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我没拦你啊。”鹿佳齐抓狂,“我是怕你进去之后,侯爷发现是我告的密,然后把我大卸八块!” 他顿了顿,小声嘀咕,“我只是想活着有错吗?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你们两个活阎王。” 李云初手腕一翻,刀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发出“啪啪”的轻响。 “鹿神医!”她唇角微弯,眼底却冷得瘆人,“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 鹿佳齐浑身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 刀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后颈汗毛倒竖,而更可怕的是她眸中那抹毫不掩饰的杀意。 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我……我们当然是一条船上的。”他干笑两声,声音发虚,“女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 李云初慢悠悠地收回匕首,指尖轻轻抚过刀刃:“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以后我问你话,你再扯七扯八,我可没什么耐心听你废话。” “如果你以后事情再真假参半,那么我就把你告密的事情让侯爷知道。”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说话。”鹿佳齐表面赔笑,内心却疯狂咆哮。 这鬼地方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一个整天冷着脸要他做实验! 一个动不动就拿刀威胁他! 他可是三十二世纪的天才医生! 不是他们古代人的出气筒! —— 西厢院。 窗外细雨绵绵,檐角滴落的雨珠串成晶莹的帘幕,将庭院笼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 凉风卷着潮湿的花香渗入半开的窗棂,纱帐轻晃,烛火摇曳,映得榻上人影愈发单薄。 “咳咳咳……”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因高热而干裂,一双眸子却水光潋滟,楚楚可怜地望着床边的江柚白。 张玄礼把完脉,捋了捋胡须:“感染风寒,需静养几日。” 江柚白脸色阴沉,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碧荷:“怎么伺候的?” 碧荷浑身发抖:“奴婢该死!奴婢……” “不关她的事。”李云初轻咳两声,气若游丝,“是我自己……昨夜忘了关窗” 她说着,眸光幽幽地望向江柚白,声音低柔,“若真要怪,就该怪侯爷。” 江柚白皱眉:“怪我?” “若不是侯爷霸道地住进了我心里。”她指尖轻轻按在胸口,眼尾微红,“我又怎会思念成疾,夜不能寐?” “我如果没有夜不能寐,也不会开窗透气,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侯爷你造成的!” 第37章 你抱抱我 屋内瞬间寂静。 张玄礼的胡子抖了抖,默默退后两步,假装自己不存在。 碧荷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灭口。 江柚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但面上仍强装镇定:“胡言乱语。” “那侯爷为何躲着我?”李云初趁势追击,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自那日我表明心迹后,侯爷已经五日未曾踏入西厢阁了……” 她说着,掩唇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轻颤,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还装呢?” “你觉得我是装的?”李云初不可置信道。 突然,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她肩膀颤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你……你却觉得我在装……” 江柚白冷眼看着她,眉头微蹙,显然仍不相信她的表演。 “侯爷……”她抬起泪眼,眸中水光潋滟,“你知不知道……我每晚都睡不着……一闭眼……全是你……”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响彻整个房间,甚至惊动了院外路过的丫鬟小厮,纷纷探头张望。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哭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疼极了。 江柚白神色骤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张老!” 张玄礼连忙上前把脉,片刻后,神色凝重:“侯爷,这姑娘肝气郁结,气血逆行,若再情绪激动,恐伤及心脉。” 江柚白眸光一沉:“她这副身子不容有失,你看看需要如何医治?” “需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张玄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侯爷……好好安抚。” 说完,他冲碧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云初的哭声渐弱,但仍在抽噎,眼眶红得像兔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柚白。 “侯爷……”她声音软糯,带着鼻音,“我难受……” 江柚白冷冷看着她:“你难受叫我干嘛?” 她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江柚白怒喝道:“你别得寸进尺!” “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哪里得寸进尺了?”李云初一脸委屈,“是我活该,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了,早死就早超生得了!” 江柚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你抱抱我,我就安静了。” 江柚白:“……” 她见他不动,索性自己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就抱一下……”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俯身。 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被她一把搂住脖子,整个人拽到了榻上。 “你……”他咬牙。 她得逞地笑了,眼角还挂着泪,“我现在是病人,你得让着我。” 说罢,她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她指尖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画圈,又故意捏了捏他的手腕,惊叹道:“侯爷的手真是修长好看。” 她得寸进尺地与他十指相扣,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若是握笔批公文,定然赏心悦目。” 江柚白脸色铁青,刚要抽手,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吱呀!” 碧荷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到李云初衣衫微乱地赖在侯爷怀里,两人十指交缠,姿势暧昧至极。 “……” 她脚步一顿,瞳孔骤缩。 不到片刻,她迅速调整表情,垂眸恭敬道:“药煎好了。” 李云初懒洋洋地靠在江柚白肩上,撒娇道:“我要侯爷喂我。” 江柚白冷声:“自己喝。” “不嘛!”她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手软,端不动。” 江柚白冷冷剜了她一眼,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侯爷凶我。”她立刻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连喂药都不肯?” “行,你不喂药,那我就不喝药,反正我这副身子也不是我自己的,我只不过是侯爷的药引子。”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拿过药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咬牙切齿:“喝!” 李云初眨眨眼,得逞地笑了,乖乖低头喝药。 碧荷默默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药碗见底,江柚白起身欲走,却被李云初一把拽住手腕。 “侯爷若走,我现在立刻去院里吹风。”她指尖冰凉,语气却任性,“这风寒横竖好不了了,不如病得更重些,让侯爷心疼。” 江柚白眸色骤冷:“你威胁我?” “是啊,我如今能威胁到侯爷的,只有自己的这副身子。”她笑得无辜,手上力道却丝毫不松,“侯爷舍得我这副身子现在就病死吗?”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他眉目阴晴不定。 最终,他冷着脸坐回床畔:“闭眼,睡觉。” 李云初得逞地弯了弯唇角,乖巧躺下。 碧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夜色沉酣,万籁俱寂。 确认江柚白呼吸平稳后,李云初缓缓睁眼。 月光透过纱窗,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靠在床柱边闭目养神,长睫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连睡梦中都透着冷意。 她屏住呼吸,左手轻轻覆上他搭在膝头的手背,右手则悄悄探向枕下。 那里藏着鹿佳齐给的掌印复刻泥。 此刻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还不睡觉?”江柚白突然开口,黑眸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就差一点! 李云初指尖一僵,面上却露出迷蒙之色:“唔……做了个噩梦。” 说着还往他手边蹭了蹭,“侯爷的手好暖。” 他垂眸看她表演,忽然反手扣住她妄动的左手,力道不轻不重:“梦见什么了?” “梦见……”她眼波流转,“侯爷不要我了。” “是吗?”江柚白冷笑一声,忽然俯身逼近:“那你枕头底下藏了什么?” 第38章 我要侯爷陪着我睡觉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侯爷确定要看吗?” 江柚白伸手去掀枕头,李云初慌忙阻拦,两人拉扯间,她故意脚下一绊,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砰!” 两人重重跌在床榻上,李云初趁机将枕下的复刻泥踢到床底,同时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帕子,塞回枕下。 江柚白一把掀开枕头,却发现下面只有一方绣着青莲的旧帕。 他皱眉拾起帕子,指腹摩挲过已经泛黄的绣线。 “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李云初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她说……若我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便将这帕子赠他。” 她抬眸,眼中漾着水光:“既然侯爷拿到了它,那我就把这帕子赠与侯爷,也算是表明我的心意。” 江柚白盯着帕子看了片刻,突然像被烫到般甩手扔开,帕子轻飘飘落在床角。 “脏!” 李云初眼眶瞬间红了:“我的喜欢,就这般让侯爷看不上吗?” 江柚白不答,只是俯身逼近,手掌撑在她耳侧,黑眸如深渊般锁住她:“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故意折腾我?”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药香。 李云初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有怀疑,有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指尖微微蜷缩,却仰起脸笑得明媚:“侯爷若不信,不如现在就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辨别什么。 忽然,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冷声道:“睡觉!” 李云初睫毛轻颤,扫过他掌心,却不肯安分。 她顺势往前一靠,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前,声音软糯:“我要侯爷陪着我睡觉,侯爷拍拍我的后背。” 江柚白:“……” “以前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娘亲都是这样哄我睡的。”她仰起脸,眸中映着烛火,澄澈得仿佛不谙世事。 “就拍拍后背……好不好?” 江柚白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在挣扎。 他此刻只想拒绝她,并且立刻起身离开。 这女人分明另有所图! 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一副乖巧依赖的模样,他喉结滚动了下,终究没说出刻薄的话。 “仅此一次!” 他生硬地抬起手,掌心轻轻落在她后背,力道僵硬得像在拍一块木头。 李云初得逞地闭上眼,心里盘算着等他睡着后如何取他的掌印。 然而—— 药效渐渐上涌,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的手掌起初还带着几分不耐,可拍着拍着,节奏竟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像是一种久远的、连他自己都遗忘的本能。 李云初想睁眼,想保持清醒,可他的气息太过安稳,胸膛的温度太过舒适…… 不行,不能睡…… 要拿掌印…… 就……眯一会儿……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陷入黑甜的梦乡。 江柚白听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的呼吸,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 烛火摇曳,他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眸色深暗难辨。 —— 晨光透过纱窗洒落,李云初缓缓睁开双眼。 她猛地一个机灵,往旁边一看。 身侧空空如也,江柚白早已不见踪影。 她懊恼地攥紧被褥。 昨夜居然睡着了! 白白浪费了取掌印的机会!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这风寒是白感染了! 正恼火间,碧荷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见她醒了,立刻笑盈盈地福身:“姑娘醒了?侯爷临走前特地吩咐,要盯着您把药喝完呢。” 李云初冷眼瞥向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没吭声。 碧荷却会错了意,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絮叨:“侯爷可关心您了!天没亮就去上朝,临走还特意摸了摸您的额头,怕您发热。” 李云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关心? 他关心的不过是她这具契合的“零件”罢了! “姑娘别不信!”碧荷将药碗递到她手中,眼中闪着憧憬的光,“奴婢在侯府这么多年,还没见侯爷对谁这般上心过呢!” 李云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底的冷笑。 —— 药碗刚放下,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七八位姨娘鱼贯而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堆着假笑。 “妹妹可算醒了!”林姨娘捏着绣帕,假意关切,“听说昨夜侯爷在这儿守了一宿?真是因祸得福呢!” “是啊!”苏姨娘摇着团扇,眼角斜挑,“妹妹真是好福气!” …… 李云初靠在软枕上,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酸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揉了揉额角,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还得谢谢各位姐姐。” 众人一愣:“谢什么?” “那日若不是你们留我一人在浮云阁背锅。”她眼波流转,“我和侯爷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亲近。” 屋内瞬间死寂。 姨娘们脸色青白交加。 这话明摆着在讽刺她们当日的行径! 蓝姨娘最先回神,干笑两声:“妹妹别恼,当时情况紧急,一个人受罚总比一群人受罚强,你说是不是?” “就是!”赵姨娘连忙帮腔,“况且因祸得福,如今侯爷眼里可只有妹妹呢。” 李云初垂眸把玩着腕间的玉镯,唇角微勾:“姐姐们说得对,这福气……” 她抬眸,眼底寒光一闪,“我记下了。”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侯爷回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刹那间,满屋子的姨娘仿佛被施了法术。 林姨娘迅速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苏姨娘指尖轻点唇瓣,确保口脂鲜艳如初。 赵姨娘甚至不着痕迹地扯松了衣领,露出半截雪白脖颈…… …… 李云初冷眼看着她们矫揉造作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群人哪里是来探病的? 分明是听说江柚白昨夜宿在这儿,今日特意来“偶遇”的! 江柚白迈入内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后院佳丽”们或站或坐,个个妆容精致、眼波含情。 而病榻上的李云初则懒洋洋地靠着软枕,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眸中写满了“看好戏”。 “侯爷~”林姨娘最先迎上去,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您下朝啦?” 江柚白眉头一皱:“你们在这做什么?” 第39章 侯爷想复活的人是谁 “我们来探望妹妹呀!”苏姨娘抢着道,“妹妹染了风寒,姐妹们担心得很呢~” 话音刚落,又一姨娘抢先道:“侯爷,妹妹身子弱,恐怕不能全身心服侍侯爷,不如让我们分担一二。” 霎那间,屋内莺莺燕燕们七嘴八舌地开始献殷勤。 “妾身新学了套推拿手法,最解乏了,侯爷要不要试一试?” “侯爷上次夸妾身泡的茶好,不如今夜……” “妾身新学了一曲子,侯爷要不要听一听?” “妾身也新学了一套舞,侯爷今夜要不要过来看看?” …… 江柚白越听脸色越沉,忽然想起李云初那日讥讽他的话。 “你有没有感觉你就像青楼里面的娼妓,每天伺候不同的女人睡觉,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当时他只当是挑衅,如今听着这群女人明目张胆“争客”般的言辞,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滚出去!”他声音不大,却冷得像淬了冰。 姨娘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姨娘还娇笑着往前凑:“侯爷别恼嘛,妾身们也是心……” “本侯说……”江柚白眸中寒光乍现,“滚……出……去!” 最后一个字裹挟着凌厉的杀气,惊得满屋子姨娘瞬间白了脸。 苏姨娘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赵姨娘甚至踉跄着退了两步。 不过瞬息,方才还争奇斗艳的“花儿们”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连裙角都不敢在门槛多停留一秒。 屋内终于恢复清净。 李云初倚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江柚白罕见的失态,忽然轻笑:“侯爷生什么气?你把她们纳入府内,理应善待她们。不过这后院的人这么多,你可得好好安排时间接客,要雨露均沾。” 她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这身子骨也不年轻了,悠着点哈!” 江柚白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真当本侯是娼妓不成?” 李云初耸了耸肩,“这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江柚白松开她的手腕,冷声吩咐门口的碧荷:“去叫张老过来把脉,她这身子可不能出问题。” 碧荷连忙应声退下,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云初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嗤笑一声:“侯爷这般关心我的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我情根深种呢。” 她抬眸,眼底满是讥诮:“我真是瞎了眼,竟会喜欢上你这样的男人。” 江柚白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开口:“演得不累吗?” 李云初指尖微顿。 “你以为……”他俯身逼近,眸色深不见底,“演一场情深似海的戏码,本侯就会心软放过你?”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檀香。 李云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冷意。 那是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忽然笑了,眼底却毫无温度:“如果我说,我不是演的呢?侯爷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嘴硬呢?”江柚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本侯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李云初垂眸,指尖轻轻揪住被角,声音轻得仿佛一缕烟:“若侯爷认定我是演的……那我便演到死的那日好了。” 她抬眸时,眼底已盈满水光:“横竖我也没多少时日了,事实胜于雄辩……我只求侯爷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哪怕您心里没有我……” 江柚白负手而立,面容隐在光线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见他不语,她索性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侯爷想复活的人是谁?” 她苦笑,“我知道我没资格问,可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我这副身子,最后是给了谁当嫁衣?” 冷风穿堂而过,吹得帷幔剧烈摇晃。 江柚白忽然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还这么不安分?你故意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我告诉你,你没资格知道她是谁,本侯能容忍你这么久,那是因为你有用。” “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耍什么心眼子,否则……” “侯爷。”碧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神医来了!” 江柚白松开她的下巴,冷声道:“进来!” —— 张玄礼的指尖从李云初腕间收回,捋了捋胡须:“风寒虽好转,但气血仍虚,近日切不可再受风。” 江柚白站在窗边,逆光的身影如一柄出鞘的剑,突然开口道:“本侯等不了了,这个月十五必须开始。”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沉寂。 除了碧荷听得云里雾里,其余三人瞬间明白了他这话中的含义。 “十五?”张玄礼眉头紧锁,“算算日子,只剩下十日,她这身子未必能调养妥当……” “那是你的事。”江柚白声音冷硬,“本侯不想再等。” 张玄礼叹了口气:“既如此……只能加重药膳剂量了。” 他转身对碧荷道,“随我去取新药。”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李云初冷笑出声:“侯爷就这么急不可耐?连多等一月都不肯?” 江柚白转身,眸色如寒潭:“原本是可以等的。” 他缓步逼近床榻,“但你最近太不安分……” 指尖挑起她一缕散发,声音轻得危险:“本侯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罢,他甩袖欲走。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唤住他。 他脚步一顿,但未回头。 “你要复活的那个人……”她盯着他绷紧的背影,“对你很重要?” 屋外的光线映得他侧脸半明半暗。 重要到要拿他和她的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值得吗? 江柚白背对着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很重要!”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执念。 “所以你必须死!” 李云初指尖攥紧被褥,指节发白,却忽而笑了:“侯爷倒是坦诚。” 江柚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若有报应……”他顿了顿,“都算在我头上。” 说完,他抬步离开,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窗棂轻颤。 屋内重归寂静。 李云初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底的脆弱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的决绝。 十日! 她只有十日时间,阻止这场荒唐的“复活”。 否则,她就真的要被拆成“零件”,再死一次了! 第40章 除了您,一个不留 清晨,李云初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院外传来哭哭啼啼的抽泣声、丫鬟小厮匆忙的脚步声,还有管事婆子尖利的呵斥。 “都动作快点!侯爷说了,午时之前必须清空后院。” 李云初蹙眉,刚撑起身子,碧荷就端着热水推门而入,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姑娘醒啦?” “外面闹什么?” “大喜事呀!”碧荷拧了帕子递给她,眉飞色舞道,“侯爷今早下令,府里所有姨娘统统遣散!” 她压低声音,“除了您,一个不留!” 李云初擦脸的手微微一顿。 “侯爷待您真是独一份的!听说林姨娘哭晕过去都没用,侯爷连面都不见呢……” 江柚白已经锁定她这个“完美零件”,自然不需要再养着那群备选了。 李云初听着小丫鬟喋喋不休的艳羡,心底冷笑。 这丫头若知道他家侯爷留着她,是要拆骨剥皮当祭品,怕是要吓死。 窗外,一顶顶青布小轿正抬着哭哭啼啼的姨娘们出府。 李云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忽然问道:“连王姨娘也赶走吗?” 按理来说,其他姨娘都是这半年来陆陆续续进的侯府。 只有这王姨娘不是。 “王姨娘是最早走的,是最干脆的一个。”碧荷撇撇嘴,“府内除了王姨娘,其他姨娘都不依不饶的。” 她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院门“砰”地被撞开,五六个姨娘提着裙摆冲了进来,鬓发散乱,脸上脂粉被泪水冲得斑驳。 “妹妹救命!”林姨娘扑到李云初榻前,一把攥住她的手,“你去跟侯爷说说情,别赶我们走。” “就是啊!”苏姨娘抹着眼泪,“侯府锦衣玉食的,出去我们可怎么活?” 李云初被她们吵得头疼,刚要开口,赵姨娘已经哭嚎起来:“我爹早把我卖给侯府了,如今回去肯定又被转手卖掉!” “妹妹!求您给条活路!”兰姨娘眼泪冲花了胭脂,“外头哪有侯府舒坦?虽说…虽说侯爷从未召我伺寝……” “我确实没尽到伺候侯爷的责任,但我真的不想走,侯府这日子这么自在,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我也是!”苏姨娘揪着帕子哭诉,“入府三个月,侯爷连我院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我虽然很想给侯爷生个一儿半女的,但是却力不从心……” “后院唯一承过宠的只有妹妹啊!”赵姨娘突然语出惊人,“只要妹妹肯在侯爷面前帮我们说话,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跟妹妹争宠的。” “我爹要知道我被赶回去,定会把我卖进窑子的!” “是啊,妹妹,请救救我们,我们只是想留下。” …… 李云初看着这群哭花妆的姨娘,忽然觉得荒唐至极。 她们以为的“恩宠”,实则是催命符。 而她们拼命想逃离的“外界”,反而是生路。 “姐姐们……”她幽幽开口,却被突然闯入的侍卫打断。 “侯爷有令!”领头侍卫冷着脸,“半刻钟内,闲杂人等再不离开……” “乱棍打死!” …… 姨娘们的哭嚎声渐渐远去,屋内终于恢复宁静。 李云初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 总算清净了! 然而,她刚闭上眼,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姑娘!”青柳兴冲冲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串端着漆木食盒的丫鬟,“侯爷特地吩咐厨房给您做了补膳!” 十几个描金食盒依次打开,瞬间摆满整张八仙桌。 参鸡汤泛着金黄油花,燕窝羹晶莹剔透,还有各色精致点心,香气扑鼻。 碧荷眼睛发亮:“侯爷对姑娘可真好!” 李云初盯着满桌珍馐,嘴角抽了抽。 断头饭倒是丰盛! 一位面容严肃的嬷嬷上前行礼:“老奴姓周,侯爷命我专门来伺候姑娘的饮食。” 她舀了碗血燕,“姑娘趁热用。” 李云初接过瓷碗,勾唇笑了笑。 江柚白是怕她不配合,特地找个嬷嬷盯着她吃饭? 行,他既然这么有心,那么她也不能辜负这番美意。 她确实应该好好进补了! 之前为了活命,她故意节食、吹冷风,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如今这副身子虚弱不堪,内力滞涩,连翻个墙都费劲。 她小口啜饮着燕窝,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既然江柚白要养肥了再杀,那她就顺水推舟。 等身子恢复,功力重回巅峰…… 逃出去,才有胜算! …… 桌上的菜被李云初风卷残云般扫进肚里,连炖着雪蛤的白玉盅都见了底。 她慢条斯理地夹起最后一块水晶肘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姑……姑娘……”碧荷盯着满桌空荡荡的碗碟,结结巴巴道,“您……还添饭吗?” 李云初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再来半碗。” 她已经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这些膳食吃着一点都不腻,简直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青柳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周嬷嬷布菜的手微微发抖。 这一顿,她吃了寻常人三倍的量! 碧荷突然福至心灵,小声对青柳道:“定是那些姨娘被赶走了,姑娘心里痛快,胃口自然好了。” 青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她们哪里知道,李云初此刻正在心里盘算。 这一口肘子能补多少气血,那碗燕窝能恢复几分内力。 既然要逃,总得先攒够力气! 房门突然被推开,江柚白迈步而入,目光扫过桌上光可鉴人的空盘子,眉梢微挑:“今天这么配合?表现不错!” 李云初抚了抚撑得微鼓的肚子,笑得乖巧:“侯爷厚赐,岂敢浪费?” 江柚白走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行,你只要乖乖听话,一切都好办。” 他的拇指擦过她唇角残留的酱汁,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李云初轻呵一声,索性咬住了那截修长手指,齿尖几乎要刺破皮肤。 “嘶……” 鲜血瞬间渗出,顺着她的齿痕蜿蜒而下。 江柚白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咬着,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直到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李云初才松口,舌尖轻舔了下唇边的血迹,挑衅地抬眸。 “牙口不错。”江柚白淡淡道,随手拽过她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野性难驯!” 李云初双手环臂,“我刚刚突然咽不下这口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她歪头,“现在舒服多了。” 江柚白冷眼看着她,“只要你听话,想怎么发泄都行。” 说罢,他刚要转身离去,她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侯爷,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刚夸你听话。”江柚白眯起眼,“这就又开始了?” 第41章 骗掌纹的杀猪盘 夜色渐深,侯府花园里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难得放松,围坐在长桌旁吃吃喝喝,笑声不断。 李云初倚在廊柱下,静静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唇角微扬。 “在这里干嘛?”江柚白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声音低沉。 “感受美好的人间日子呀!”\"她轻声道,“我自幼在皇陵长大,那里冷清得很,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热热闹闹吃饭的样子。” 她扭头,目光含笑地望着他,“江柚白,谢谢你满足我这个要求。” “其实我这个要求有点自欺欺人,我就想着,我这辈子都没体验过阖家欢乐的感觉。” “现在我也没几日可活了,我就想圆了自己小时候的梦。这样我到了黄泉路上,也不算遗憾。” 江柚白沉默片刻,忽然道:“对不住!” 李云初“啧”的一声,洒脱地笑了笑,“侯爷嘴上说着对不住,心里却还是盘算着怎么取我性命。” “你这对不住还是不要说了,显得很虚伪。” “不过你放心,接下来的几天,我肯定会好好的过,不会浪费每一天的。” 江柚白侧眸看她。 这几日她异常配合,药膳一顿不落,身子也养好了许多,俨然一副认命的姿态。 “我会找一块风水宝地……”他最终只道,“好好葬你。” “那就多谢了!”李云初面上不显,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谁要你葬! 等老娘恢复功力,第一个把你埋了! 正想着,碧荷捧着一个彩漆木盒兴冲冲跑来:“抽奖啦!人人有份!”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 鹿佳齐挤在最前面,抽出一张纸条:“哇!张老的独家安神香三包!” 张玄礼立刻吹胡子瞪眼:“还给我!那是我留着自用的!” “愿赌服输啊老头!”鹿佳齐把纸条塞进怀里,“这可是侯府活动,你敢赖账?” “放屁,那是你刚刚骗我写的,你的‘未来医术’笔记怎么不拿出来抽?” “我那叫知识产权,受《三十二世纪专利法》保护的。” “什么狗屁知识产品,你又满嘴胡诌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那是你们这些古人没有与时俱进,所以才听不懂,我这可不是胡诌。” “就是胡诌……把我的纸条还我。” “不还……” …… 两人你追我赶,满院子鸡飞狗跳。 李云初忍不住笑出声,一转头,却见江柚白正静静望着她。 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李云初挑眉一笑:“侯爷这么看着我,莫非是爱上我了?” “不是!”他立刻移开视线,语气冷淡。 李云初:“……” 拒绝得可真干脆! 这时,碧荷捧着抽奖盒小跑过来,笑吟吟道:“姑娘和侯爷还没抽呢!” 李云初随手从盒中摸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小小的梨花,做工不算精致,却别致可爱。 她将簪子递给江柚白:“侯爷替我戴上。” 江柚白皱眉,却还是接过簪子,动作生硬地插进她发间。 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廓,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该侯爷了。”李云初笑眯眯地指了指盒子。 “本侯不玩这种……” 他话未说完,李云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按进抽奖盒里。 与此同时,她的拇指隐秘地按下盒底某个机关。 “咔!”一道微弱的蓝光在盒底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你……” 江柚白抽出手,掌心里躺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泥人,勉强能看出人形,但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丑得令人发笑。 “哎呦……”李云初掩唇轻笑,“侯爷手气真好,这里头唯一一个我亲手捏的泥人,竟被你抽到了。” 江柚白盯着手里丑得出奇的泥人,嘴角抽了抽:“……你故意的?” “怎么会?”她眨眨眼,“这说明侯爷与我……有缘呀。” 她歪头打量他手里的泥人,又抬头看看他,一本正经道:“这可是照着侯爷的模样捏的,像不像?” 江柚白盯着手里那团歪鼻子斜眼的泥疙瘩,额角青筋一跳:“本侯……长这样?” “不像吗?”李云初故作惊讶,指尖点了点泥人的脸,“您看这眉头皱得跟您生气时一模一样。” 她又戳了戳泥人的嘴:“这嘴角……板得跟您训人时分毫不差。” 最后拍了拍泥人的脑袋:“还有这脑袋……硬得跟您的心肠似的。” 江柚白:“……” 他捏着泥人的手指微微用力,差点把丑泥人捏碎。 一旁的碧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鹿佳齐更是夸张地捂住肚子:“侯爷,这泥人……噗……确实神似……哈哈哈!” 张玄礼捋着胡子补刀:“尤其是这歪嘴,活灵活现。” 江柚白冷眼扫过众人,最终将泥人塞回李云初手里:“重捏。” “不要。”李云初把泥人又推回去,“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 夜色渐浓。 三更梆子刚敲过,李云初就翻窗进了鹿佳齐的屋子,脚尖还没沾地,就听见一阵嘀嘀咕咕的抱怨。 “我真是服了!你们古代人搞宅斗能不能按基本法来?”鹿佳齐蹲在地上,对着那块泛着蓝光的量子建模仪疯狂戳戳点点,“说好的抽奖活动呢?结果是个骗掌纹的杀猪盘?” “而我居然也是这个杀猪盘的幕后黑手,我对不起侯爷!” 李云初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抽奖盒暗格里的掌印泥丢到他面前:“干活!” 鹿佳齐捏起那块泥,痛心疾首:“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职场pua!画大饼搞团建,实际是骗员工加班!” 他指着自己乌青的眼圈,“看看!我这几天肝到凌晨三点,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李云初抱臂倚在桌边,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手肘。 “别废话,快点干活!” 鹿佳齐委屈地撇了撇嘴,“我被你胁迫干活,我还不能抱怨两句?” “你知不知道为了做那个抽奖盒,我加班熬夜掉了多少头发?我们医学生的发际线可是很宝贵的。” 李云初闭了闭眼,强忍着一针扎哑他的冲动。 鹿佳齐还在叭叭:“你一句话,就让我这牛马为你奔前跑后,可你又没给我发工资,虽然我在三十二世纪也是牛马,但我至少有工资领啊,你……” “鹿佳齐!”李云初凉飕飕地开口,“再废话,我就让你体验一下怎么死!” 鹿佳齐瞬间闭嘴,老老实实低头调试设备。 但没过一会儿,又开口道:“侯爷知道你这么狗吗?” 李云初面色一沉。 “没事!我干活!”他火速把建模仪怼到掌印泥上,“马上输出3d模型!保证丝滑流畅不卡顿!” 第42章 要复活的竟是…… 夜色深沉,浮光阁的湖心亭边。 鹿佳齐挺着个根本不存在“吃撑的肚子”,在石子路上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夸张地揉着胃部,唉声叹气。 “哎哟……这侯府的席面也太实在了……”他故意走到巡逻的护卫旁边,一脸痛苦,“兄弟,你们平时吃这么油腻,肠胃受得了吗?” 护卫甲一脸莫名其妙:“鹿神医,您这是……?” “消化不好啊!”鹿佳齐长叹一声,突然捂住肚子蹲下,“胀得慌!你们有没有什么民间偏方?比如顺时针揉腹三十六圈之类的?” 护卫乙挠头:“要不……您去茅房?” “不行不行!”\"鹿佳齐严肃摇头,“我们未来医学讲究‘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运动才能促进肠道蠕动。” 说着,他突然抓住护卫甲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胀得像皮球?” 护卫甲吓得猛然后跳三步:“鹿……神医请自重!” 趁着两个护卫被鹿佳齐的“肠胃健康讲座”搞得手足无措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假山。 李云初蹲在密室入口的石壁前,掏出那枚复刻好的掌印模型,小心翼翼地按在机关凹槽处。 “咔嚓!”石壁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 她皱眉,把模型换个角度又按了一次。 “咔嚓!”依然没反应。 远处,鹿佳齐的声音隐约飘来:“所以你们知道吗?未来人拉屎都是坐着,蹲坑容易得痔疮吗?” 护卫乙崩溃:“鹿神医!这种事不必细说!” 李云初额角青筋直跳,第三次尝试时狠狠把掌印往凹槽里一按。 “轰隆!”石门终于缓缓开启,扬起一片灰尘。 她迅速闪身而入,隐约还听见鹿佳齐在湖心亭那边扯着嗓子喊:“对了!你们侯府茅房用的是竹片还是树叶?我跟你们讲,竹片容易得肛裂……” 护卫甲终于受不了:“属下突然想起还有巡逻任务,告辞。” —— 李云初一踏进去,密室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她按照烛火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间巨大的冰窖,四壁凝结着厚厚的霜花,寒气如刀般割过皮肤。 中央水晶棺内,躺着一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 乌发如瀑,唇色苍白,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只是沉睡。 李云初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那张脸,赫然是前世的她! 怎么会这样? 前世自己的尸身,不是早就被她挫骨扬灰了吗? 她踉跄着扑到棺前,指尖颤抖着抚上尸体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在触及内侧一道陈年箭疤时骤然僵住。 这是前年敌军突袭,她被流矢所伤。 她缓缓掀开尸体的袖口,更多疤痕暴露在幽蓝的冰光下。 左肩的刀痕,是十五岁剿匪时所留; 腰侧的箭孔,源于三年前北狄偷袭; 最刺目的是心口处那个狰狞的剑伤…… 是温夜行亲手所刺。 还有身上大大小小万箭穿心留下的痕迹,无疑不在告诉她,这具尸身就是她的。 “呵……”她低笑出声,声音却嘶哑得可怕。 原来江柚白要复活的竟是她自己? 之前皇陵的那尸体不是她? 那被她挫骨扬灰的尸体也是江柚白安排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 冰窖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她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 李云初踉跄着走出冰窖,寒气仍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她。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直到熟悉的石室映入眼帘。 那是曾囚禁她的密室! 墙上悬挂的画像在幽暗中泛着微光,画中少女红衣烈马,挽弓搭箭,眉目飞扬如焰。 这画上的人竟也是她! 她伸手触碰画中人的脸,指尖却猛地一顿。 画框边缘有风! 细微的气流,从画布与墙壁的缝隙间渗出。 李云初眸中寒光骤现,一把掀开画像。 指腹触到画框后冰凉的机关。 “咔嗒。”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另一间更为隐秘的暗室。 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整面墙上,悬挂着巨幅的《大燕疆域布防图》,每一处关隘、粮仓、驻军营地都被朱砂笔细致标注,甚至详细到各州府守将的姓名、性格、家眷所在。 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 南境边关的驻军轮换表,是她十六岁时亲手所写,本该封存在兵部绝密档案里。 北疆铁骑的布阵弱点,是她与舅舅推演三年才得出的结论,除白家嫡系外无人知晓。 皇城禁军的换岗漏洞,更是她前世临死前一个月才发现的隐秘。 可如今,这些全被江柚白掌握。 李云初指尖发颤,沿着墙壁缓缓前行,忽然踢到地上一个铁箱。 箱盖未锁,里面堆满信笺。 里面全部都是大燕各地边关传回来的战报和密报。 江柚白收集这些…… 是要谋朝篡位? 他可真能藏!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搜集到的。 那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呢? 表面上玩世不恭,故意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不理朝政,让父皇觉得他是个闲散侯爷。 可背地里却又搞这一出?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不容许外人觊觎!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云初闪身躲入暗室角落的铁柜后,缝隙间恰好能窥见整个房间。 江柚白踏入密室,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他单手按着心口,指节因疼痛而微微痉挛,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仿佛燃烧着某种病态的执念。 “主子!”凌云紧跟在后,手里捧着个玉碗,碗中鲜血犹带体温,“您这次取血太狠了,伤口都见了心膜!” 江柚白接过玉碗,将血缓缓倒入透明瓷瓶中。 血液触及到蛊虫,顿时沸腾起来,蒸腾起一片血雾。 “五日!”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再养五日,这复活蛊就能养成。” 凌云叹了口气,“养成又能如何?张神医都说了,这次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移魂之术需在死后七日内施法,如今都半年了,昌平公主的魂魄怕是早就……” “闭嘴!”江柚白猛地转身,眸中血色翻涌,“她没走!” “她不可能会甘心就这样死去……” “我一定可以复活她的……” 凌云还想再劝,江柚白突然咳出一口血。 “主子!” “无碍!”他随手抹去,盯着掌心猩红轻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赌一把。” 凌云着急道:“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命吗?” “是!”江柚白肯定道。 凌云眸中满是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 暗处,李云初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真是个疯子! 第43章 如今我与他,同生共死 李云初浑浑噩噩地走出密室,脸色苍白如纸,连迎面走来的巡逻护卫都视若无睹。 “卧槽!祖宗!你倒是躲一下啊!”鹿佳齐一个箭步冲过来,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假山后拖,“你是嫌咱俩命太长是不是?” 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鹿佳齐急得额头冒汗,一把将李云初按在假山缝隙里,自己挡在外侧,还顺手抓了把落叶往两人头上一盖。 “……”李云初木然地盯着他。 “别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鹿佳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护卫的脚步声渐远,鹿佳齐长舒一口气。 “大姐!你知道我刚才多害怕吗?”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侯爷进去的时候,我差点原地表演一个心脏骤停。” “我生怕你们打个照面,到时候我们俩都得玩完,你们这个侯爷可不是好相处的甲方,动不动就发脾气,搞得我欠他钱似的……” 李云初沉默地往前走,对他的碎碎念毫无反应。 “喂?”鹿佳齐终于察觉不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该不会是见到尸体被吓傻了?” “按照往常的套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骂我废话多,或者用匕首抵着我脖子让我闭嘴吗?” 李云初停下脚步,声音疲惫:“你可以走了。” “啊?” “这里没你的事了。”她头也不回地往西厢阁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鹿佳齐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这就赶我走?” 他小跑两步追上去,“我可是被你拉出来加班的,你让我加班不得给我点加班费?我虽然是牛马,也经不住你白嫖啊!” “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熬夜又掉了多少根头发?未来植发很贵的!” “算了算了,你不给钱也行,那你好歹给点宵夜?” 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连加班盒饭都没给我准备,你真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无良资本家!” …… 李云初终于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鹿佳齐立刻后退三步:“……我这就滚。”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万恶的甲方……白嫖劳动力……迟早遭报应……” 走了几步又折返,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塞给李云初:“安神药,免得你半夜想不开把我供出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喃喃道:“我这圣母心啊!” —— 李云初回到西厢阁,烛火未点,径直瘫坐在床榻边。 夜风掠过窗棂,带着微凉的湿气,却吹不散她脑海中纷乱的画面。 冰棺中自己的尸体、满墙的军事布防图、江柚白那偏执的眼神…… 她捂住脸,指节用力到发白。 思绪如乱麻纠缠…… 正当她头痛欲裂时—— “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李云初瞬间绷紧脊背,指尖已摸到枕下的匕首。 “主子。”冷月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李云初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匕首,“起来。” 冷月缓缓起身,轻声道:“属下已找到上善,但她被温夜行的人追杀,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 李云初眸光一沉:“她在哪?” “安置在城外的暗桩。主子放心,上善已脱离生命危险,大夫说扛过这几日就会醒来。”冷月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这是您上次让属下查的《移魂秘术》残卷。” 李云初接过,指尖微微发颤。 烛火摇曳,映得羊皮卷上的字迹忽明忽暗,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移魂之术,需以复活蛊为引,供体为媒。二者同生共死,供体阳寿尽,则复生者亦亡。”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行字,指腹下的羊皮粗糙如砂砾,却抵不过心头翻涌的寒意。 同生共死? 她的视线下移,呼吸骤然凝滞。 “复生者身携梅花印记,乃魂魄强附之证。” 梅花印记? 李云初手指颤抖着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一枚殷红的梅花印记赫然在目。 她手指死死攥着羊皮卷,继续往下看。 “若原身损毁过甚,魂魄需寻血脉相近者寄居,尤以体弱者最易附身,因其魂弱魄散……” 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她死在万箭穿心之下,而那时,痴傻的十九公主恰好溺毙…… 所以她的魂魄才会进入这具身体! 因为她们血脉相连! 原来她的重生,根本不是天意! 是有人用移魂之术,强行将她的魂魄塞进了这具身体! 冷月见她神色剧变,低声道:“主子?”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的梅花印记,思绪翻涌。 江柚白为何要复活她? 不惜以命养蛊,还把自己的阳寿共享出去? 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却又被她狠狠压下。 不可能! 一定是她想多了! 记忆中,她跟江柚白从小就是水火不相容。 六岁那年春,她在野外放纸鸢,江柚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箭射断了她的风筝线。 那纸鸢是她母后亲手所做,她哭得撕心裂肺,而那个讨厌的男孩只是冷冷地说:“你不该在风口处放纸鸢,危险。” 自此之后,他就是她的头号公敌。 而且自从母后把他养入膝下,母后对他的关心更甚于她。 这让她对他的厌恶日复一日地加深。 过往的这些回忆让李云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异样立刻消散。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冷意。 “冷月!”她声音低哑,“我的重生,是江柚白一手策划的。” 冷月瞳孔骤缩:“什么?” “而且……”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凉,“如今我与他,同生共死。” 冷月拧了拧眉,“接下来主子打算怎么做?” 李云初勾了勾手指,冷月连忙附耳过去。 低语几句后,冷月脸色剧变,“主子确定要如此?若真到那一步恐怕……” “未雨绸缪罢了。”李云初垂眸,“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一步。” 冷月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事。太子殿下的噬心蛊近日发作频繁,派去南疆寻解药的暗探……音讯全无。” 李云初指尖一顿,耳旁里闪过一段碎碎念的声音。 “或许……有个人能解。” 第44章 你放弃复活吧 天刚蒙蒙亮,李云初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的绣花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坐起身来。 “碧荷,备水洗漱。”她唤来贴身侍女,“再去厨房吩咐一声,我要亲自熬一锅排骨汤。给侯爷补一补身体。” 也算是感谢他的复活之恩! 碧荷手中的铜盆差点掉在地上:“姑娘您要……亲自下厨?”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对侯爷这么上心! “怎么?我就不能下厨?”李云初挑眉,嘴角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碧荷与另外两名侍女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随即喜形于色:“能,当然能!奴婢这就去准备。” 李云初看着侍女们欢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排骨汤熬了两个时辰,李云初亲自守着火候,不时撇去浮沫。 汤成时,香气四溢,连厨房的老嬷嬷都赞不绝口。 “姑娘手艺真好,侯爷有口福了。”老嬷嬷笑眯眯地说。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排骨汤是她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厨艺。 她小心地将汤盛入青瓷汤盅,又放入食盒中保温。 随即,又把一旁的食盐瓷罐一起放入食盒。 “姑娘为何要带盐?” “万一侯爷觉得太淡了,到时候还可以加。”李云初漫步尽心道。 碧荷挑唇轻笑:“还是姑娘心细,难怪能独得侯爷恩宠。” 李云初抿唇不语,这丫头还真是好骗! —— 踏着晨露,李云初来到江柚白的书房外。 不出所料,两名守卫立刻拦住了她。 “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卫面无表情地说。 李云初正欲发作,书房门突然打开,凌云走了出来。 见到李云初,他明显一愣。 “我来给侯爷送汤。”李云初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当做答谢多日的照顾之恩,再过两日我就……不在了,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番心意。” 凌云一愣,犹豫片刻,侧身让开:“请!” 就在李云初踏入书房的瞬间,两个人影从里面匆匆走出,险些与她撞个满怀。 李云初定睛一看,是张玄礼和鹿佳齐。 鹿佳齐见到她也是一怔,眼睛在她和食盒之间来回扫视,“大清早的,你这是……” “送汤!”李云初面无表情地回答。 鹿佳齐拧了拧眉,给一个要杀她的人送汤? 这汤里不会是毒药? 他缓缓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可别搞事情!这要是万一……” “鹿佳齐!”张玄礼厉声打断,“该走了!两日后的事情不容有失,我们得做好万全之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鹿佳齐给了李云初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随后就跟着张玄礼离去。 —— 书房内光线昏暗,江柚白背对着门站在书架前,身形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了几分。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江柚白转身,看到李云初时明显一怔,随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 看来是刚刚取完心头血! 书案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格外醒目,里面游动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比上次见到时大了不少。 “给你送汤。”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举了举食盒,“熬了一早上呢。” 江柚白的眼神充满怀疑:“你又想干什么?” 他缓步走向书案,有意无意地挡在瓶子前,“即使送汤,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两日后,你必须得死。” 李云初笑了笑,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我知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来感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罢了。” 江柚白眉头皱得更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谢侯府这阵子对我好吃好喝的招待。”李云初环顾书房,语气轻松得不像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说来可笑,我从小在皇陵长大,吃过最好的东西,居然是在侯府吃的。” 江柚白盯着她,似乎在辨别话中真假。 李云初话锋一转,开始饶有兴味地对书房评头论足:“侯爷这书房布置得倒是雅致,就是太阴暗了些,对眼睛不好。这屏风……咦,是前朝名家手笔?”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柚白打断她,“如果没有正事,就请回。” 李云初叹了口气:“我只有不到两日可活,天天在房间里没人说话。侯府中我最熟的就是你,现在就想死前多说几句话,你就不能满足我?” 江柚白对她的理论持怀疑态度:“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云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走近江柚白。 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笑了:“江柚白,你长得真好看。” 江柚白:“……” 不等他反应,她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 江柚白浑身一僵,正要后退,李云初的手已经迅速下滑,在他胸前几处大穴连点数下。 “你……”江柚白刚开口,李云初指尖再次轻点。 他顿时动弹不得,只能怒视着她。 这个女人居然给他点了哑穴! 李云初后退一步,从食盒中拿出盐巴,“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为你好。” 她走向书案,打开瓷瓶,将里面的食盐倒入装有复活蛊的瓶子中。 蛊虫剧烈扭动起…… 江柚白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李云初不忍看他,轻声道:“你放弃复活!别再折腾了!” “咳!”一声闷响传来。 江柚白竟强行冲开了穴道,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显然内伤不轻,但他不管不顾,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云初被抵在书架上,呼吸困难,却倔强地瞪着他。 “哗啦!”书房门突然被推开,鹿佳齐和张玄礼去而复返。 张玄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查看,“还好放的是食盐而不是醋,要是醋的话,这些日子的蛊虫就白养了。” 他轻轻摇晃瓶子,原本应该死去的蛊虫,又缓缓蠕动起来! 李云初死死地盯着鹿佳齐。 这家伙居然骗她! 鹿佳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敢与她对视。 江柚白手上的力道稍松,但眼中的怒火未减:“凌云!” “属下在!”凌云立刻上前。 “把她关进地牢。”江柚白冷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 当书房门关上后。 “噗——”江柚白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扶住书案。 “侯爷!”张玄礼急忙上前扶住他。 迅速取出银针:“强行冲穴,内伤加重。侯爷,您太乱来了!” 江柚白擦去嘴角血迹,目光落在瓶子上:“蛊虫……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张玄礼保证道,“就是……恐怕要再多取一次心头血了。” 江柚白闭上眼睛,疲惫地点了点头。 第45章 把侯府炸了 地牢的阴冷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李云初靠在潮湿的石墙上,盯着对面墙上那盏摇摇欲坠的油灯。 灯火如豆,在地牢潮湿的空气中挣扎着不肯熄灭,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那个……你还好?”一道充满歉意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 李云初头也不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鹿神医。您这尊大驾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 “哎呀,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担心您饿着嘛。”鹿佳齐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特意带了醉仙楼的招牌菜,有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银耳羹,还有桂花糖藕。” 地牢的火把噼啪作响,将李云初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盯着面前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眼神锐利如刀。 “鹿佳齐!”她一字一顿地问,“复活蛊根本不怕盐,你为何要骗我?” 鹿佳齐正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银耳羹,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随即慢慢放下碗,长叹一口气:“职场生存守则第一条:不要随便站队。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没办法?”李云初声音陡然提高,“你帮着我去偷江柚白的掌纹时,怎么不说没办法?现在倒装起忠臣来了?” 鹿佳齐缩了缩脖子,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那……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李云初眯起眼睛,突然凑近鹿佳齐,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你其实也不赞同江柚白以命换命的做法?” “啊?”鹿佳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否则你前面也不会配合我。”李云初一针见血,“你迫于压力,但又没法直接反对,所以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又站在江柚白那边。” “你如此徘徊不定,就不怕两边都讨不到好吗?” 地牢陷入短暂的沉默。 火把的光在石墙上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鹿佳齐眸底满是疲惫与挣扎。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什么叫做医者仁心吗?” 李云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愣。 “在我们那个时代,每个医生入职前都要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鹿佳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李云初从未见过的认真,“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这真的算救人吗?” “所以你一直在挣扎。”李云初轻声说道。 鹿佳齐苦笑:“我自小的教育让我无非苟同你们古人的这些做法,所以我才会这么左右为难。” “我也是倒霉透顶,怎么就来到这个鬼地方!这地方简直视人命为草芥,一点都不把人命当回事。” …… 李云初抿了抿唇,突然话锋一转:“你想不想回到你的未来去,我可以帮你。” 鹿佳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变成警惕:“你……” “皇家藏书阁最顶层,有一本《时空秘术》,记载着穿越时空的方法。”李云初平静地说,“你想要回去,我倒是可以帮助你脱离苦海。” 鹿佳齐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李云初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但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帮你,是有要求的。” 鹿佳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渴望、犹豫、挣扎…… “你……”他眸色顿了顿,“我事先声明,我不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放心,就你这样子,也干不了杀人放火的事情。” —— 月圆之夜。 地牢的石墙缝隙中透进一缕银白的月光,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黑暗。 李云初仰头望着那方狭小的窗口,一轮满月悬在墨色的天幕上,圆满得近乎残忍。 “真亮啊……”她轻声自语。 脚步声从地牢深处传来,不紧不慢,却带着几分虚浮。李云初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你来了!” 江柚白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比两日前更加憔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黑得深邃,像是蕴藏了整片夜空。 “你还有什么遗言?或者临终未了之事?我会帮你完成。”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李云初这才转过身,隔着铁栅栏与他对视:“未了之事?那就是我现在还不想死,你会答应吗?” 江柚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除了这个!” “那没有了!” “吱呀!”牢房铁门开了。 江柚白缓缓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李云初心头一紧。 “你又取血了?” 江柚白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借着月光打量她的脸。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李云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本来最后两日,想让你好好在府里生活的。”他幽幽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奈何你还想着搞破坏,我只能将你关在这里了。” “你放心,你的墓地我已经找人算了,是一块风水宝地。你死后,我也会给你烧很多纸钱,如果你有怨,可以化作鬼魂来找我,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之人?”李云初眉眼挑了挑,“怎么?你是怕我变成鬼,去找你要复活的那人?” 她突然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么做值得吗?那个人……真的就值得你用命去换?” 江柚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坚定:“值得!” 李云初瞳孔猛地收缩,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你为什么执意要复活她?” 江柚白一怔…… “侯爷,时辰已到!”凌云的声音在地牢外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沉默。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带她出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铁链哗啦作响,牢门再次打开。 凌云带着两名侍卫走进来,手中拿着特制的镣铐。 精铁打造,内侧衬着软皮,既不会伤到皮肤又能确保无法挣脱。 李云初平静地伸出双手,目光却越过凌云的肩头,望向那方狭小的窗外。 月光已经偏移,子时三刻已到…… “时辰确实到了!”她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江柚白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眉头刚皱起。 “轰!轰!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整个地牢都在颤动,尘土从石缝中簌簌落下。 李云初迅速蹲下稳住身形,而江柚白则转向声源方向。 “怎么回事?”江柚白厉声问道。 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地牢,满脸烟灰:“侯爷!不好了!浮云阁那边突然爆炸!” 第46章 他复活本宫是另有所图 当江柚白赶到密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水晶棺已经化为满地碎片,在残余的烛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四周墙壁上溅满了不知名的暗色液体。 “云初……”江柚白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踉跄着踏入密室,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目光扫过每一寸废墟,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要破体而出。 “侯爷!小心——”凌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柚白充耳不闻。 他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割破衣料刺入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颤抖的手指拨开层层碎渣,露出下面半截藕荷色的衣角,这是今早他刚刚给她换的。 “找……把所有……都找出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疯魔般地翻找着,将每一块疑似人体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一块疑似手指的苍白碎片,一缕沾血的发丝,半片带着红痕的皮肤……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双手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侯爷!”凌云蹲下身,想要制止他自残般的行为。 “滚开!”江柚白一把推开他,双眼猩红,“找啊!只要拼凑完全,我就能复活她了……” 凌云闻言,眼眶微红,整个人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 …… 鹿佳齐站在门口,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步走近那片被江柚白拼凑起来的“人体”,蹲下仔细检查了片刻,与张玄礼换了一个眼神。 “侯爷……”他深吸一口气,“这尸身损坏太严重,恐怕……移魂之术也无法实现了。” “不可能!”江柚白揪住鹿佳齐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不是号称‘未来人’吗?你不是说你们未来什么科技很发达的吗?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 鹿佳齐没有反抗,任由江柚白摇晃:“侯爷,冷静点……这具身体已经……” “闭嘴!”江柚白将鹿佳齐狠狠摔在地上,转向张玄礼,“你说!你能救她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 张玄礼沉默地摇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侯爷节哀……这回天乏术了……” “不可能!”江柚白的怒吼震得密室簌簌落灰,“她不会死……她不能死……我还没有……我还没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那些拼凑起来的“尸块”上,显得格外刺目。 “侯爷!”凌云慌忙上前搀扶。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更多的碎石从顶部坠落。 “余爆危险!必须立刻离开!”凌云强行架起江柚白往外拖。 江柚白挣扎着,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废墟:“放开我!云初还在那里,我要带她走……” 一块巨石轰然砸落,正好压在那堆“尸块”上。 江柚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疯狂催动内力想要冲回去,却被凌云和张玄礼合力拖出了密室。 “放开我!”江柚白的嘶吼回荡在走廊里,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密室的门在身后彻底坍塌时,他终于瘫软在地,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侯爷!”张玄礼担忧地搭上他的脉搏,“您内伤加重,必须立即……” 江柚白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的脸上、手上全是血,衣袍破烂不堪,哪还有半点镇远侯的威严模样。 “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查清楚是谁干的……我要他……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江柚白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侯爷!” ——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侯府的西墙下,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殿下,这边!” 冷月压低声音,拉着李云初钻进一条隐蔽的巷道。 李云初的脚步骤然停住,不由自主地回望那座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府邸。 “殿下?”冷月疑惑地唤道。 李云初收回目光,扯了扯身上粗布衣裳的领口:“没事,走。” 两人沿着小巷疾行,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 侯府的侍卫们正在全力救火。 转过几个街角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等候在暗处。 上了马车,冷月才长舒一口气,点燃了车角的小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仔细打量着李云初:“殿下看着比重生回来之时胖了些许。” 李云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一声:“侯府的伙食可不差。” 她顿了顿,“东西都安排好了?” “按殿下吩咐,今夜侯府和城内西粮仓同时引爆。”冷月从座位下取出一个包袱,“这是换洗衣物,宫里人以为殿下得了天花,都不敢靠近昭阳宫,无人发现殿下早已不在宫中。” 李云初接过包袱,却没有立即更换,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闪过的火光:“他……什么反应?” 冷月的手微微一顿,“侯爷他……很激动。” “有多激动?”李云初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冷月看不懂的光芒。 “听说听说侯爷疯了一样在废墟里找您的尸块。”冷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还一直嚷嚷着要拼好再复活……” “侯爷最终……气血攻心,晕过去了!” 李云初的手指猛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半晌,她才缓缓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会挺过去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冷月趁机打量自家主子的表情。 李云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眼睛。 冷月跟随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复杂的眼神。 “殿下……”冷月犹豫了一下,“属下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炸了那具尸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的念想。”李云初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只要江柚白还相信能复活我,他就会继续尝试那些邪术。这次是取心头血,下次呢?剜心剖肝吗?”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声响。 过了许久,冷月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既然侯爷做了这么多只为复活您,为何不与他相认?属下看得出来,侯爷对您……” “冷月!”李云初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僭越了。” 冷月立刻低头:“属下知错。” 李云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本宫不能冒这个险,江柚白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更何况……他有谋反的野心。” 冷月欲言又止。 作为影卫,她本不该质疑主子的判断,但这次…… “有话就说。”李云初瞥了她一眼。 “属下只是觉得……若侯爷真有反心,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复活您?这对他的大业并无益处。” 李云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正是本宫最担心的地方。如果他复活本宫是另有所图……” 她没有说完,但冷月明白了。 殿下对侯爷,终究是防备多于信任! “西粮仓那边如何了?”李云初突然转了话题。 冷月识趣地顺着她的话回答:“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李云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时候拿回中宫之权了!” 第47章 请为儿臣做主 寅时三刻,一骑快马冲破晨雾,直奔皇城。 马背上的侍卫浑身烟灰,手中高举紧急军报。 宫门守卫见状不敢阻拦,立刻放行。 不到一盏茶时间,整个皇宫都被一个消息震动。 西粮仓被炸,十仓九空。 “混账!” 御书房内,李再荣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浑身一抖,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 “陛下息怒!微臣也是刚刚得知……” “刚刚得知?”李再荣冷笑一声,将一份奏折狠狠摔在户部尚书面前,“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西粮仓上月盘存时还有八十万石存粮!一夜之间全飞了?” 户部尚书颤抖着捡起奏折,只瞥了一眼就面如土色:“这……这……” “传柳国舅!”李再荣厉声喝道,“朕倒要看看,他这粮仓总督是怎么当的!” —— 就在太监匆匆去传召时,另一个消息如野火般在宫中蔓延。 昨夜那伙炸了西粮仓的山贼,转头又袭击了镇远侯府。 “听说那群贼人本想偷粮,发现粮仓是空的,一气之下就点了火药。”一个小太监躲在廊柱后,绘声绘色地对同伴描述,“后来又觉得不能白跑一趟,听说侯府美妾如云,就想去掳几个……” “结果呢?”同伴急切地问。 “哎,侯爷那些美妾个个心高气傲,宁死不肯从贼。山贼恼羞成怒,就把侯府也炸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一老乡在刑部当差,说那群山贼今早全被抓了,正在大牢里审呢!” 类似的对话在皇宫各个角落上演,版本越来越离奇。 等传到淑妃耳中时,已经变成了“山贼头子与侯爷为争一美妾大打出手,双双负伤”。 “荒谬!”柳絮一把扫落妆台上的脂粉钗环,精致的面容扭曲得可怕,“哪来的山贼敢同时招惹粮仓和侯府?” 她一下子收住了话头,挥手屏退左右。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她才咬牙切齿对着身旁的默默道:“去把柳明书给本宫叫过来。” “娘娘,国舅爷刚刚被陛下传召过去。”心腹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柳絮闻言,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备轿,本宫要去见陛下。” —— 辰时正,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铁。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却无一人敢出声。 李再荣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面前,国舅爷柳明书伏地跪拜,官帽歪斜,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说说,西粮仓八十万石军粮,去哪了?”李再荣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满朝文武不寒而栗。 柳明书抬起头,额头上还带着刚才磕头留下的红印:“回陛下,定是那伙山贼趁乱劫走了!微臣冤枉啊!” “山贼?”李再荣冷笑一声,“刑部!” 刑部尚书立刻出列:“回陛下,昨夜共抓获山贼二十七人,经查实均为京城附近流民假扮,并无大型运输工具。以他们的能力,一夜之间绝无可能运走八十万石粮食。” 柳明书的脸色由红转白:“那……那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微臣这就回去彻查。” “查?”李再荣站起身,“朕看该查的是你!” 满朝哗然。 柳明书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李再荣不悦地皱眉:“何事?” 一名侍卫匆匆进殿跪拜:“启禀陛下,镇远侯府来人禀报,侯爷吐血不止,太医说说恐有性命之忧,特来告假。” 李再荣的怒气明显一滞:“怎会如此?” “听说是昨夜府邸被炸,侯爷急火攻心……”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李再荣抬手示意安静,沉思片刻后道:“传朕口谕,派太医院院首前去诊治。另,着兵部加强京城戒备,再有类似事件,提头来见!”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领旨。 李再荣又看向瘫软的柳明书,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国舅监管粮仓不力,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西粮仓一案,由大理寺彻查!” 退朝后,李再荣独留大理寺卿在御书房密谈。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大理寺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道密旨。 与此同时,淑妃的轿辇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娘娘恕罪,皇上口谕,今日谁也不见。”刘德全恭敬却不容拒绝地挡在轿前。 柳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本宫也不行?” “尤其是娘娘。”刘德全压低声音,“陛下正在气头上,娘娘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轿帘猛地被放下。 隔着纱帘,柳絮的声音冷得像冰:“回宫。” —— 淑妃的銮驾刚转过宫墙,昭阳宫偏门便悄悄打开。 李云初一身素衣,脸上蒙着轻纱,在玲珑的搀扶下踉跄而出。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看起来虚弱不堪。 “公主,要不要歇会儿?”玲珑担忧地问,声音压得极低。 李云初摇摇头,指尖掐了掐玲珑的手心:“不必……趁现在……” 两人沿着宫墙阴影处前行,避开巡逻的侍卫。 李云初的脚步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路过一处水塘时,她特意停下,借着水面倒影检查自己的装扮。 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两团青黑,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很好,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御书房外,守卫见到两个衣衫朴素、形迹可疑的女子靠近,立刻横戟阻拦:“站住!什么人敢擅闯……” “十九公主李昭,求见父皇。”李云初掀开面纱一角,露出半张病容。 守卫一惊,“十九公主不是得了天花……” “本宫要见父皇。”李云初打断他,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现在!” 守卫犹豫片刻,终究不敢阻拦皇室血脉,其中一人匆匆进去通报。 不多时,刘德全亲自出来相迎。 “公主,您这……”刘德全看到李云初的病容,吓得后退半步。 李云初不以为意,反而虚弱地笑了笑:“刘公公别怕,本宫没得天花。”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十九公主求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不是病着吗?怎么……” 话音未落,李云初已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请为儿臣做主!” 第48章 侯爷恐怕快不行了 李再荣惊得站起身,龙案上的茶盏被袖子带翻,茶水洒了一地:“昭儿?你不是得了天花在昭阳宫养病吗?怎么……” “儿臣没有得天花!”李云初抬起头,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是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诬陷儿臣!” “什么?”李再荣的表情瞬间凝固。 一旁侍立的刘德全倒吸一口冷气,悄悄退后两步。 “胡闹!”李再荣拍案而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玲珑立刻跪下,额头抵地:“陛下明鉴!那日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糕点,公主食用后全身起疹。太医来看,一口咬定是天花,昭阳宫立刻被隔离起来……” 她声音哽咽,“宫里的下人们见风使舵,一夜之间全跑光了。” “奴婢之前在老家,见过有人得过天花。奴婢觉得公主的症状与老家那人不同,便偷偷托人请了宫外的郎中来看……” 她眸色一顿,抬起头,眼中含泪,“郎中说,公主根本不是天花,而是被人下了痒药!” 李再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在李云初布满红疹的手臂上停留片刻:“刘德全,传太医院院首。” “父皇不必了!”李云初苦笑一声,“儿臣今日来,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既然淑妃娘娘容不下儿臣,儿臣……儿臣请求回皇陵。”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李再荣心口。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愧疚之意。 “你才刚回宫不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儿臣知道。”李云初的眼泪落在地毯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自从回宫,淑妃娘娘好像……好像生怕儿臣会复仇似的。宫里的下人们也说,儿臣是回来复仇的。” 她抬起泪眼,“可儿臣实在不明白,儿臣与淑妃娘娘……能有什么仇怨?” “为何所有人都会觉得儿臣是回来复仇的?儿臣真的不明白!” 李再荣闻言,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向刘德全:“你可知这是为何?” 刘德全扑通跪下,额头冒汗:“回陛下,十九公主的生母,原是淑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刘云。后来被陛下宠幸,淑妃娘娘就把她派去守皇陵了。”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李云初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老奴也是听老辈宫人说的。”刘德全擦了擦汗,“淑妃娘娘大概是……是觉得公主回来会为生母报仇……” 李云初如遭雷击,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晕倒。 玲珑连忙扶住她。 “不可能!”李云初喃喃自语,“娘亲从未告诉过我,她只说……只说我们母女是天选之人,是恩赐我们来守皇陵的。” 李再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缓步走到李云初面前,亲手将她扶起。 近距离看到女儿脸上的红疹和憔悴的面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娘亲……是个善良的人。”李再荣轻声道,“她不愿你活在仇恨中。” 李云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溅在李再荣龙袍的袖口上。 “昭儿!”李再荣大惊,“刘德全,快传太医!” “不……不用了,父皇。”李云初虚弱地摇头,“儿臣只是……只是累了……” 李再荣不由分说地将她扶到软榻上,转头厉声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刘德全领命而去。 李再荣坐在李云初身边,亲自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傻孩子,受了委屈为何不早说?” 李云初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儿臣……儿臣不想给父皇添麻烦。” “父皇每日处理朝政已经够忙的,儿臣本来想忍着的,但是今日早上,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打了玲珑,儿臣实在是气不过,才来打扰父皇。” “请父皇降罪,儿臣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点事情都忍不了。” 李再荣眉眼一挑,“你是朕的女儿,是大燕的十九公主,何须忍?” “你放心!”他握住李云初冰凉的手,“从今往后,有父皇在,没人能再欺负你。这件事情,父皇会为你做主。” 李云初眼中泪光闪动,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李再荣肩上。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戏正式开始! —— 子时三刻,昭阳宫内殿的烛火依然明亮。 李云初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与白日里在御书房的病容判若两人。 此刻她面色红润,眼中精光闪烁,哪有半分虚弱模样? “公主,该卸妆了。”玲珑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看到李云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鹿大夫这药真是神了,说虚弱就虚弱,说好就好。” 李云初将棋子丢回棋罐,摸了摸脸上已经消退大半的红疹:“确实有两下子。这药不仅能伪造病症,还能随心意控制发作时间。” 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鹿佳齐若生在太医院,那些老太医都得卷铺盖走人。” 玲珑拧干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李云初擦拭脸上残余的脂粉:“今日陛下看您的眼神,奴婢都心疼了。您没瞧见,您吐血那会儿,陛下手都抖了。” “哦?”李云初挑眉,“吐的时机不错?正好溅在他袖口上。” “何止不错!”玲珑压低声音,“您昏过去后,陛下当场摔了茶盏,命刘德全彻查太医院。听说淑妃在景仁宫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半屋子瓷器。” 李云初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才哪到哪。明日太医院院首的诊断出来,才有她好受的。” 玲珑正要接话,窗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微的叩击。 两长一短! “来了!”李云初立刻坐直身子,“去开门!” 玲珑快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如烟般掠入,落地无声。 “主子!”冷月单膝跪地,黑色夜行衣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起来说话。”李云初摆手,“侯府如何?” 冷月眉头微蹙,“侯爷恐怕……快不行了……” 第49章 本宫只要他能喘气就行 李云初瞳孔骤缩,“怎么会这样?” 冷月叹了口气,“昨日爆炸之后,侯爷便高烧不退,说是急火攻心,旧伤复发。” 李云初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旧伤……是取心头血的后遗症?” “不止。”冷月的声音更低了,“侯爷之前强行运功冲穴过,经脉受损严重。加上连日不饮不食……” “蠢货!”李云初突然抬手拍在案几上,吓得玲珑一哆嗦,“他这是找死!” “主子别担心,现如今张玄礼和鹿佳齐正在全力想办法给侯爷医治。”冷月继续道。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给鹿佳齐传话,务必要保住江柚白的性命,如今本宫跟他同生共死,他可不能死。” 冷月颔首:“是!”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别的吗?” 冷月犹豫了一下:“侯爷昏迷中……时常唤公主闺名。” 烛火跳动,映得李云初半边脸庞明暗不定。 她沉默良久,才轻声问:“淑妃的人可曾去过侯府?” “去过两次。”冷月道,“第一次被凌云挡了回去,第二次趁夜潜入,偷看了侯爷书房的一些文书。” 李云初眼中精光一闪:“该让他们看到的可都看了?” 冷月点头,“都看了,属下早就提前备好他们要看的东西。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略有点无奈,“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淑妃狗急跳墙,那侯爷不是也有危险?”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本宫就怕她不着急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他们俩不斗,本宫如何拿到中宫之权和龙虎军?” 冷月抬头,看到主子眼中闪烁的冷光,心头蓦地一颤。 “但侯爷现在生死未卜……”冷月小心斟酌着词句,“若淑妃趁机下死手……” “那又如何?”李云初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本宫只要他能喘气就行,至于其他的,那就让本宫来替他代劳。” 她似乎察觉到失态,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冷月,你记住,在这盘棋上,所有人都只是棋子。作为执棋之人,切不可心慈手软。” 她走到案前,指尖轻点案几上的京城布防图,“本宫要的,是他们互相撕咬,两败俱伤。等他们精疲力竭时……” 手指突然收紧,将代表皇宫的标记捏得粉碎,“才是本宫收网之时。”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冷月深深低下头,不敢再言。 良久,李云初才重新开口,声音已恢复冷静:“上善如何了?” “已经醒了,但是……”冷月顿了顿,“她对我们很是防备,说是要见到殿下本人才行,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 李云初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裙摆拂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也不怪上善会如此,毕竟她们曾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过。 白氏满门被灭,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防备之心。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 暮色四合,城郊废弃的义庄笼罩在一片诡谲的静谧中。 几只乌鸦扑棱棱掠过枯树枝头,发出刺耳的鸣叫。 李云初拢了拢帷帽上的轻纱,踩着吱呀作响的木阶走上二楼。 “主子,人就在里面。”冷月低声道,手中灯笼在走廊投下摇晃的光影。 “吱呀!”李云初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一张戒备而苍白的脸。 上善半靠在床头,眼下一片青黑。 见李云初进来,她立刻绷直了背脊:“我要见师父。” 声音嘶哑,却透着股执拗的狠劲。 李云初没有立即答话,轻轻带上门。 她缓步走到窗前,摘下帷帽。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如今师父就站在你眼前。”她转身,唇角微扬,“怎么不行礼?” “呵!”上善冷笑一声,手指攥紧了被角,“温夜行就这点伎俩?随便派个人冒充我师父,我就会信?” 她抬起下巴,眼中满是讥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招对我没用。” 夜风穿过窗缝,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裙摆,在距离上善三步远的凳子上坐下。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善。 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徒弟,如今竟有了这般锐利的眼神和防备心…… 她忽然觉得欣慰。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她轻声道,“这是你拜师那年,我为你和若水取名的用意。” 上善的瞳孔微缩,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打听来的只言片语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死都不会说出虎符的下落!让温夜行死了这条心!” 说着,她抓起枕边的药碗就要往地上砸。 李云初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七岁那年偷喝我的桃花酿,醉倒在藏书阁,是我背你回房的。” 上善的动作顿住了。 “十岁生辰,你缠着我想要一把软剑,我罚你抄了三百遍《静心经》。”李云初继续道,手指微微收紧,“结果你一边抄一边哭,眼泪把墨迹都晕开了。” “你……”上善的声音开始发抖。 “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杀人,回来后吐了整整一夜。”李云初松开她的手腕,声音轻柔下来,“我守在你床边,告诉你‘剑不染血不为利,人不经事不成器’。” “十三岁那年,你……” …… 上善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你……” 那些往事,只有她和师父才知道的细枝末节,如今从这个人的唇齿间轻巧地吐出。 “你……”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你到底是谁?” 她醒来时,冷月告诉她,师父借尸还魂活过来。 当时她嗤之以鼻,只当冷月已经被温夜行收买,是温夜行的又一场骗局。 可现在…… “你……”上善的膝盖突然发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傻丫头。”李云初轻叹一声,指尖拂过她凌乱的发丝,“为师教过你多少次,剑客最忌心乱。”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善的眼泪决堤而出,她猛地扑进李云初怀里,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师父!师父……”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积攒的眼泪一次流干,“我以为您死了……” 李云初紧紧抱住颤抖的徒弟,感受到怀中人瘦得硌手的肩膀。 她记得上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圆润的小姑娘,如今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好想你,师父……”上善的呜咽声淹没在呼啸的夜风中。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 三更天了! 第50章 谁说密室里的是他心上人 镇远侯府内院,死一般的寂静。 五六个丫鬟小厮聚在主屋外,手中捧着药碗、粥食与干净布巾,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屋内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每一声都让众人肩膀一颤。 “凌大人……”一个绿衣丫鬟看到走来的凌云,如见救星般迎上去,“侯爷还是不肯用药,这都第三碗了……” “我来。”凌云接过药碗,褐色的药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你们都下去。” 他挥退众人,独自站在雕花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滚出去!”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凌云脚步不停,绕过屏风,看到江柚白披头散发地靠在床头,脸色灰败如将死之人。 地上散落着瓷片、药汁和翻倒的矮几,一片狼藉。 “侯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凌云将药碗重重放在唯一完好的小几上,“胡闹够了吗?” 江柚白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属下不算什么。”凌云挺直腰背,不避不让地迎上江柚白的目光,“但属下记得,侯爷曾说过要为老侯爷报仇,要为昌平公主昭雪。” 江柚白的手指猛地掐入锦被,指节泛白。 “如今昌平公主尸骨未寒,白家满门血案未查,侯爷就如此颓废?” 凌云声音陡然提高,“您对得起昌平公主的在天之灵吗?” “闭嘴!”江柚白暴起,一把揪住凌云的衣领,“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属下是不懂。”凌云任由江柚白揪着,声音却愈发冷硬,“但属下知道,朝堂内外谁人不知昌平公主死得蹊跷?谁人不知白家灭门另有隐情?可有人敢说半个字?” 江柚白的手微微发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痛苦取代。 “侯爷更不该忘的是……”凌云一字一顿,“老侯爷是怎么死的?他那些旧部,这些年明里暗里支持侯爷,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讨回公道!”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江柚白心脏。 他松开凌云,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烛火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侯爷现在没资格死。”凌云眸色顿了顿,“若您就这么去了,九泉之下见到先侯爷和昌平公主,他们问您‘仇报了吗’,您该如何回答?” 江柚白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中,凌云看到他眼中渐渐凝聚的光芒。 那是仇恨,是愤怒,是重新燃起的求生意志! “药在桌上!”凌云点到为止,转身向外走去。 房门轻轻合上。 凌云站在廊下,听着屋内长久的寂静,终于等到一声瓷碗与唇齿相碰的轻响。 他缓缓松了口气。 —— 亥时的更鼓刚过,一辆灰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镇远侯府后门的槐树下。 鹿佳齐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跳上车。 车帘微动,带进一股夜露的湿气。 “我说你也太狠了。”鹿佳齐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炸侯府就炸侯府,干嘛连人家心上人都炸了?” 李云初正在看密信的手指微微一顿:“谁说密室里的是他心上人?” “哈!”鹿佳齐抹了把嘴,“不是心上人,侯爷犯得着取那么多次心头血?不是心上人,他愿意折寿?你知道每次取血有多疼吗?那简直就像……” “闭嘴!”李云初“啪”地合上信笺,“他如今怎样?” “暂时死不了。”鹿佳齐翻了个白眼,“不过他目前这样,就跟死了没两样。” “现在侯府那氛围,啧啧,比大型停尸房还压抑。” 他掰着手指数落,“你知道为了救他我加了几天班吗?007工作制都没这么狠,三株千年人参、五两雪灵芝全搭进去了,工伤赔偿都没地方申……” “说人话!”李云初高声打断。 “人话就是……”鹿佳齐突然压低声音,“侯爷醒了,但跟行尸走肉似的。不过今日凌云过去劝说了一番,他开始正常喝药了,我现在每天担惊受怕的,就怕他彻查爆炸的事情。” 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到时候我们这些相关人员……” 李云初眸光一闪:“所以你得立刻动身去神医谷。” “不去!”鹿佳齐差点跳起来,“您知道那帮老古董多难搞吗?上次我去借《本草纲目》,差点被留下当种药童子!” “《时空秘术》。”李云初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 鹿佳齐的脸顿时皱成苦瓜:“又来这招?我已经给您当牛做马了好吗!内应是我,解药是我配的,装病的药也是我给的,这还不够换?” “要么去神医谷。”李云初打断他,“要么永远别想见到《时空秘术》。我随时可以烧了它。” 车厢内陷入死寂。 鹿佳齐的拳头捏了又松,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他思索片刻,“但我现在可是侯府的人,突然消失太可疑了。” “你不是已经出来了?”李云初微微一笑,突然敲了敲车壁,“这辆马车会直接送你去神医谷。至于你的家当……” 她递过一张清单,“看看上面是否有漏记的,三日后会有人都送到谷口。” 鹿佳齐瞪大眼睛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物品名,连他藏在床底下的臭袜子都列得清清楚楚:“您这是早有预谋啊!” 李云初不置可否,径直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夜风卷起她的披风,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寒光。 “去!”她对车夫简短下令。 “等等,我还没……”鹿佳齐的抗议被扬起的马蹄声淹没。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他飘散在风中的哀嚎,“万恶的甲方爸爸——” 冷月从阴影处走出,望着远去的马车:“主上为何如此着急送走鹿大夫?” “江柚白醒了。”李云初拢了拢披风,“以他的性子,必会更换全府布防,重查所有人底细。” 她冷笑一声,“到时候再想安插人手,难如登天。” 远处侯府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隐约可见侍卫换岗的身影。 李云初静静望了一会儿,突然抬手一挥广袖。 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要将这一个月在侯府的记忆尽数挥散。 “走。” 她转身没入黑暗,声音比夜风还冷,“之前布下的饵,是时候收网了!” 第51章 少在这里装可怜 晨光熹微,昭阳宫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李昭,你给我出来!” 李连月一脚踹开殿门,珠钗乱颤,满脸怒容。 她身后跟着两个拦不住的宫女,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劝阻。 “五公主,十九公主还在养病……” “养什么病!”李连月一把推开宫女,“装模作样诬陷我母妃,现在倒装起病来了?” 内殿的纱帐轻轻晃动,李云初披着素白中衣缓缓走出,发丝未绾,面色苍白如纸。 她扶着门框,轻咳两声:“五皇姐……这么早,这是做什么?” 见她如此虚弱,李连月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但一想到自己母妃现在被禁足,她的火气又上来了。 “少……在这里装可怜!”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着李云初的鼻子,“你凭什么去父皇面前诬告我母妃?害得母妃被禁足思过!” 李云初眨了眨眼,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没有诬陷淑妃娘娘呀……”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委屈,“淑妃娘娘确实让人在我身上下了痒药,又买通太医,误诊我得了天花,让我受罪。” “你胡说!”李连月气得脸颊通红,“母妃……母妃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五皇姐觉得……”李云初忽然抬眸,眼中水光潋滟,“是我自己给自己下药,就为了陷害淑妃娘娘?” 这一问倒把李连月噎住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李云初适时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玲珑连忙上前搀扶,趁机亮出李云初手腕上未消的红疹:“五公主您看,这疹子分明是痒药所致,哪是什么天花?太医说了,若再晚两天发现,公主怕是……” 说着竟哽咽起来。 李连月看着那些狰狞的红疹,气势不自觉地又弱了三分。 “那……那你也不能直接去父皇面前告状啊!”李连月声音低了几分,“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玲珑突然下跪。 “五公主明鉴!若非走投无路,我们公主怎会去惊动陛下?当时昭阳宫被隔离,所有宫人都跑了,公主高烧不退……” 她重重磕了个头,泪如雨下,“若不去求陛下,今日五公主见到的,怕就是……就是一具尸体了。” 李连月被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弄得手足无措。 她本就是个骄纵没主见的,此刻见李云初弱不胜衣的模样,又看到那些可怖的疹子,先前的理直气壮早已消散大半。 “我……我……”李连月结巴了几下,突然跺脚,“反正你不该这样!母妃现在被禁足,连我的面都不见。”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光,面上却更加凄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李连月见状,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算了算了!”她烦躁地摆手,“跟你说不通!总之……总之你以后少在父皇面前胡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两个宫女慌忙跟上,主仆三人狼狈地逃离了昭阳宫。 待脚步声远去,李云初缓缓直起腰,脸上的病弱之色瞬间消散。 她接过玲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打盆水来。”她把帕子随手扔给玲珑。 玲珑麻利地接住,脸上委屈可怜的表情也一扫而空:“殿下演得真好,五公主那样子,奴婢差点笑出声。” 李云初走到铜镜前,盯着镜中苍白的脸:“景仁宫那边如何?淑妃被禁足后可有什么动静?” “怪就怪在这里。”玲珑一边拧帕子一边汇报,“淑妃安分得出奇,除了每日抄写佛经,连贴身宫女都很少使唤。” 李云初接过热帕子敷脸的手顿了顿:“哦?这么沉得住气?还真是少见!” “奴婢买通了景仁宫的小太监,说淑妃娘娘这些日子除了用膳就寝,就是对着窗外发呆。” 热气氤氲中,李云初的眉头微微蹙起。 帕子下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这倒不像她的作风。” 取下帕子,镜中的脸已恢复了几分血色。 李云初扯下衣领,锁骨下的梅花印记,比昨日又深了一分。 “淑妃被禁足后,陛下让太后暂时掌管凤印。”玲珑拿起梳子,开始为她通发,“但太后年事已高,实际事务都交给身边的苏嬷嬷处理。” “苏嬷嬷……”李云初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还真是能忍,皇祖母那么难搞的人,她竟然侍奉了这么多年。看来本宫接下来应该得要向她学习学习了。” 她勾唇笑了笑,那笑容让玲珑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每当公主这样笑,就有人要倒霉了! “梳个飞仙髻。”李云初指向妆奁最下层那支金凤衔珠步摇,“配这个。” 玲珑惊讶地睁大眼睛。 公主回宫后一直以素净装扮示人,今日怎么…… “再上些胭脂。”李云初对着铜镜端详自己,“要最艳丽的那个颜色。” “公主这是?” “回宫这么久,也该去拜见皇祖母了。”李云初拿起胭脂盒,指尖沾了一点朱砂色,轻轻点在唇上,“老人家年纪大了,想必喜欢看小辈打扮得鲜亮些。” 镜中的女子一点点变得明艳夺目。 苍白的脸颊染上绯色,淡扫的蛾眉被描画得精致如远山,唇上那抹朱红更添几分凌厉气势。 当金凤步摇插入发髻时,李云初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哪还有半分病弱可怜的模样? “公主真美。”玲珑不由赞叹,“公主的这张脸,奴婢怎么感觉越来越像从前了……” 李云初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还真是! 不过她跟原主本就是亲姐妹,相像也是很正常! “多备些礼品,把前日陛下赏的云纹锦袍取来。”她突然道,“再备一份……老君眉。” 玲珑一怔:“殿下这是要?” “我那皇祖母最是喜欢贪小便宜,我这个不受宠的十九公主,可不得好好巴结巴结她?”李云初站起身,广袖一挥,“走,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窗外,一阵风吹过,将昭阳宫前的海棠花瓣卷得纷纷扬扬。 那花瓣飘向慈宁宫的方向,像一条粉色的路,指引着深宫中看不见的暗流与算计。 第52章 皇祖母才真是驻颜有术 慈宁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李云初脚步微顿,这熟悉的气息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七岁那年,父皇还未称帝,她也是这样站在祖母门前。 母后亲手为她梳了双丫髻,系上最喜欢的鹅黄发带。 “初儿乖,等下给祖母请安要懂礼数。”母后的手很暖,声音却带着她那时不懂的忧虑。 “哪来的赔钱货!”门内传来祖母尖利的声音,“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带个丫头片子来碍眼!” 母后的手突然变得冰凉。 …… “殿下?”玲珑轻声呼唤,将李云初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门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太后正歪在贵妃榻上,两个小宫女跪着捶腿。 听到通报,懒洋洋地抬眼:“哟,十九丫头啊?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云初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冷光。 “孙女回宫多日,一直病着不敢来请安,怕过了病气给皇祖母。”李云初盈盈下拜,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今日好些了,特地来给皇祖母赔罪。请皇祖母不要怪罪孙女之前的无礼之失。” 她轻轻击掌,十几个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绫罗绸缎、珍玩玉器,瞬间堆满了半边厅堂。 最显眼的是正中那尊三尺高的红珊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父皇赏的南海珊瑚,孙女想着,唯有皇祖母这样雍容华贵的人才配得上。” 李云初亲手捧上一个锦盒,“还有这串东珠,据说戴着能养颜驻容呢。” 太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直起身子,几乎是抢过锦盒,打开看到龙眼大的珍珠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哎哟,我的好孙女!”太后瞬间换了副面孔,亲热地拉过李云初的手,“快让祖母瞧瞧,长得可真好看,跟你父皇年轻时一个样!” 李云初强忍抽回手的冲动,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太后的手粗糙肥厚,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的胭脂。 十四年的养尊处优,却改不掉市井妇人的邋遢习性。 “皇祖母才真是驻颜有术。”李云初睁眼说瞎话,“孙女刚进来还以为是哪位嫔妃姐姐呢,这气色,这身段,哪像做了祖母的人?” 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拍着李云初的手连声道:“就你嘴甜!苏嬷嬷,快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拿来,给我乖孙女戴上!” 李云初低头“羞涩”一笑,掩去眼中讥诮。 她跟父皇还真是一脉相承! 有给好处,就能跟你相亲相爱! “你父皇也真是,早该接你回宫。”太后一边往手腕上比划珍珠,一边假惺惺地说,“在皇陵吃了不少苦?” “有皇祖母惦记,什么苦都不算苦。”李云初柔声道,余光扫过殿角那尊熟悉的青铜鹤灯。 那是母后的嫁妆之一,如今成了太后的唾壶。 闲聊片刻,太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把淑妃给告了?”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警觉,脸上却露出委屈:“孙女哪敢啊,是淑妃娘娘她……” “做得好!”太后突然拍案,吓了李云初一跳,“那贱人仗着掌管六宫,连哀家的份例都敢克扣!” 她凑近李云初,带着口臭的热气喷在李云初脸上,“你跟祖母说实话,是不是皇上让你回来的?” 李云初心头一跳:“皇祖母何出此言?” “哼,别以为哀家老糊涂了。”太后眯起眼睛,“淑妃娘家势大,皇上早想收拾他们了。你这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意味深长地拍拍李云初的手,“有出息!” 李云初故作惶恐地低头:“皇祖母明鉴,孙女只是……” “行了行了,哀家懂。”太后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大家都是女人,你心里那点小心思,哀家都明白。” 李云初差点笑出声。 这老妇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慈宁宫的欢声笑语。 李云初手中茶盏微微一顿,随即挂上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随太后一同起身相迎。 “母后今日气色甚好啊。”李再荣笑着踏入殿内,目光在满室珍玩上扫过,最后落在李云初身上,“昭儿也在?” “可不是!”太后亲热地拉着李云初的手,“皇上怎么到现在才让哀家见到这么好的孙女?懂事又孝顺,比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强多了!” 李再荣闻言,面露愧色,“是朕疏忽了。若非昭儿回宫,朕也差点错失这么好的女儿。” 李云初低头福身,掩去眼中讥诮。 可真是讽刺! 前世这对母子视她如眼中钉,太后骂她“没规矩的野丫头”,父皇嫌她“目中无人”。 如今不过几件珍宝、几句奉承,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好孙女”、“好女儿”。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怎敢怪罪。”她声音轻柔,指尖却掐得掌心发疼。 苏嬷嬷适时上前:“陛下,午膳已备好。” 三人移步偏厅用膳。 席间太后兴致勃勃地展示李云初送的东珠,皇帝则不时询问李云初之前在皇陵的生活。 表面看来,倒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太后娘娘!”一宫女疾步而来,“下月春日宴的乐师名单您还未……” “没眼力见的东西!”太后筷子重重一放,“没看见皇上在用膳吗?” 宫女扑通跪下:“奴婢该死!只是春日宴迫在眉睫,淑妃娘娘又……” “又是淑妃!”太后揉着太阳穴,“这贱人一禁足,什么琐事都推到哀家头上。哀家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要管这些……” 李再荣面露尴尬:“母后,淑妃犯错在先,六宫之事只能暂时……” “父皇,皇祖母。”李云初突然轻声开口,“儿臣斗胆,这事可否让儿臣来处理?” 不等回应,她已转向那宫女:“春日宴乐师共三班,每班十二人,按例应提前两月拟定名单。如今迟了半月才来请示,是谁的疏忽?” 第53章 盘活整局棋的活子 宫女愕然抬头,对上李云初骤然凌厉的目光。 “既已误期,就该速将名单呈上,而非擅闯惊驾。”李云初声音不疾不徐,“宫规第三卷第七条,无故打扰主子用膳者,该当何罪?” 宫女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一时心急……” “念在初犯,罚抄宫规十遍。”李云初淡淡道,“下去,名单交给苏嬷嬷过目即可。” 这一连串处置行云流水,不仅那宫女呆若木鸡,连李再荣和太后都露出惊讶神色。 “昭儿怎会如此熟悉宫务?”李再荣探究地看着她。 李云初羞涩低头:“皇陵管事嬷嬷们都是宫里出去的老人,儿臣常看她们这般处置。娘亲说女子该懂些理家之道,便让儿臣跟着学习。” 她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后来祭祀繁忙时,儿臣也帮着处理过些琐事。” “哎哟,可教得真好!”太后拍案称赞,“比淑妃教出来的五丫头强多了!那丫头整日咋咋呼呼,哪有半点公主样子。” 李再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云初:“既然昭儿有此才能,不如协助太后管理六宫?下月的春日宴也交由你主办如何?” 李云初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在桌上,她慌忙起身:“儿臣……儿臣恐怕难以胜任……” “哀家看极好!”太后眉开眼笑,“你早晚要嫁人,现在学学理家正合适!” “那……儿臣便试一试。”李云初咬着下唇,一副忐忑又坚定的模样,“定不负父皇与皇祖母期望。” 李再荣满意地点头,又赏了几匹云锦给她做衣裳。 李云初感恩戴德地谢恩,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 宫道上的落叶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上斑驳的纹路。 李云初踩着这些蜿蜒如蛇的纹路前行,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后宫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殿下!”玲珑紧跟在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奴婢不明白,陛下为何不将宫权交给荣妃或娴妃,反而让您……” “你觉得我父皇是临时起意?”李云初轻笑一声,“他可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玲珑困惑地眨眼。 李云初放慢脚步,声音轻得只有玲珑能听见:“后宫的宠爱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父皇给淑妃协理六宫之权,是因为那时需要柳家的支持。” 一片枯叶被风卷到李云初脚边,她抬脚碾碎:“如今国舅爷管着的西粮仓出了那么大纰漏,父皇还会重用柳家人吗?” 玲珑恍然大悟:“所以陛下要收权……” “荣妃父亲掌兵部,娴妃兄长是户部侍郎。”李云初冷笑,“这两家势力相当,父皇还没决定扶持哪一边呢。” 远处几个宫女经过,李云初立刻换上温婉笑容,待她们走远才继续道:“王之术,在于平衡。宠爱哪个妃子,就意味着要提拔哪家势力。如今世家势力过大,父皇早就想找机会收回世家的势力……” 她突然停下,指向道旁一株梅树:“你看上面那个鸟窝。” 玲珑顺着望去,只见鸟窝压弯的枝桠,摇摇欲坠。 “权力太重,枝干就会断。”李云初意味深长地说,“父皇需要一个既不会威胁皇权,又能暂时稳住局面的人。” 她抚了抚衣袖,“本宫这个无母族支持的落魄公主,再合适不过。” 玲珑眼中闪过钦佩:“公主就像……一颗活棋?” “不错!”李云初满意地点头,“一颗能帮父皇盘活整局棋的活子。” 转过一道宫墙,慈宁宫的飞檐已看不见了。 李云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淑妃何等精明,早看透父皇心思。她知道太后懒得管事,本想借着春日宴重获圣心。” “所以公主抢先接下春日宴差事?”玲珑倒吸一口冷气。 李云初唇角微勾:“断了她的路,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对付江柚白,本宫的计划才能走下去。” “淑妃现在最要紧的,是洗脱国舅爷嫌疑,重新获取父皇信任。” 她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宫道分岔,一条通往昭阳宫,一条通向冷宫方向。 “走!”李云初收回目光,“该准备春日宴了。” “这一局过后,冷宫该进新人了!” —— 春日宴。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 太后端坐在主位的紫檀雕花椅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昭儿啊,这宴席办得有声有色。”太后拍着李云初的手,声音洪亮得全场都能听见,“比往年淑妃办的强多了!” 李云初低眉顺眼地替太后斟了杯蜜露:“皇祖母过奖了。都是您老人家福泽庇佑,孙女不过是沾光罢了。” “马屁精!”一声尖锐的讥讽从右侧传来。 李连月捏着酒杯,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最贵重的云锦裙,却发现自己仍是宴会上最不受太后待见的一个。 太后脸色瞬间阴沉:“五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是个马屁精!”李连月豁然起身,酒杯“砰”地砸在案几上,“皇祖母就吃这套是?谁拍马屁您就喜欢谁。” 满座哗然。 几位年长的妃嫔已经用手帕掩住了嘴,眼中却闪着看热闹的光芒。 “反了你了!”太后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淑妃就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教养?”李连月突然红了眼眶,“皇祖母何时在意过我的教养?您眼里只有那些皇孙。” 她声音哽咽,“从小到大,您给哥哥弟弟们的赏赐都是给我的十倍!现在倒来嫌我没教养?” 太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云初安静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既然皇祖母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您了。”李连月一抹眼泪,转身就跑。 “五妹!”三皇子李航诚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好啊!这就是淑妃教出来的好女儿!” 李云初适时递上一盏安神茶:“皇祖母息怒。五皇姐年纪小,口无遮拦也是有的。” “二十岁的人了还小?”太后啐了一口,“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哀家就感激涕零了!” 李云初低头掩去嘴角的冷笑。 第54章 封口费 太后骨子里就是个被市井生活腌入味的妇人。 重男轻女、贪财好利,最要命的是还有股子莫名的“雌竞”心理,见不得别的女人比她风光。 只要不断送珍宝、说好话,这老太太比谁都好哄。 可惜前世的她不懂,偏要跟太后硬碰硬。 而现在的李连月,正在重蹈她的覆辙。 “新科状元郎到——”太监的通报打破了尴尬气氛。 一位身着靛蓝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向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士子礼:“臣林武契,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眼睛一亮,瞬间忘了方才的不快:“快起来!早就听闻今科状元风姿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昭儿啊。”她笑眯眯地望着李云初,“哀家坐久了腰酸。你带状元郎去园子里逛逛。”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撮合了! 新科状元郎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看来父皇是打算用她的婚事跟户部尚书家扯上关系。 李云初乖顺地起身:“林大人,请随我来。” —— 御花园的梅林小径上,落英缤纷。 李云初缓步前行,身后半步跟着侃侃而谈的新科状元林武契。 “公主请看这株绿萼梅,乃是前朝遗种,花瓣如玉,花蕊含翠……”林武契折下一枝,不由分说便插在李云初鬓边,“人比花娇,不外如是。” 李云初没有躲闪,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轻佻举动坐实了传闻,林武契确实是京都纨绔榜上仅次于江柚白的人物。 “状元郎博学多才。”她淡声道,“难怪能高中榜首。” 林武契得意地整了整衣襟:“公主过奖。不过是平日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哦?”李云初挑眉,“不知状元郎平日都读些什么书?《花丛记》?《闺房之事》?还是……《春闺梦》?” 林武契闻言,脚步微顿,不过他很快恢复笑容:“公主说笑了。臣最爱读的是《春秋》《左传》,偶尔也翻翻诗词歌赋。” “是吗?”李云初忽然驻足,望向远处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梅,“状元郎竟然如此自律,本宫实在是佩服不已。” “哪里像本宫,只喜欢看一些话本子,让状元郎见笑了。” “无妨无妨!”林武契摆了摆手,“你们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云初勾出冷笑,“状元郎可知这绿萼梅的典故?” 她指尖轻触花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林武契挺直腰板:“此乃前朝贵妃最爱,有诗云‘萼绿华来无定所’……” 李云初微微蹙了蹙眉头,“不对,本宫怎么记得是‘萼绿华来有定期’,这诗是昨日父皇刚刚查验本宫的功课,本宫可是背得滚瓜烂熟。” 林武契拧了拧眉,干咳两声,“那……那可能是臣记错了,这诗太久之前背的,臣一时背错很正常。” 就这点道行? 糊弄一下就这么没自信? 李云初唇角微勾,连这般浅显的诗句都辨不出真假,谈何状元之才? “说起诗词。”她话锋一转,“听闻状元郎殿试那篇《论治国之道》引经据典,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林武契面露得色:“公主过奖。臣不过偶得灵感……” “其中‘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句尤为精妙。”李云初揉了揉眉心,“这句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林武契一愣,并没有回答。 “怎么了?状元郎连自己写的文章都忘记了?” “怎么会?”林武契干笑两声,思索片刻,“下一句应该是‘理应缓缓图之’” “错了。”李云初驻足,梅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是‘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她逼近一步,“这是状元郎自己写的文章,怎么反倒记不清了?” 林武契额角渗出细汗:“臣……臣近日劳累……” “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段呢?”李云初继续追问,“状元郎当时是如何引申的?” “这……”林武契袖中的手开始发抖,“自然是说……为君者当以民为本……” 李云初突然折下一枝梅,尖锐的断口抵住林武契胸口:“要不要本宫提醒你?你写的是‘故天子无私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冷笑,“现在想起来了吗?” 林武契面如土色,踉跄后退。 树枝划过他的锦袍,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二月十五,酉时三刻,如意楼天字号房。”李云初声音骤冷,“需要本宫继续说下去吗?” 林武契双腿一软,跪倒在满地落花上。 他这才惊觉,方才的诗词问答、策论讨论,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每一步,都在将他往悬崖边推。 “殿下……饶命……” 李云初睨视着他,眼中尽是讥诮,“你说说你,既然都作弊了,也不把文章背一背?你未免也太有恃无恐了?” “你父亲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公主明鉴!”他声音带着哭腔,“此事与家父绝无干系!若让他知道臣舞弊……怕是……怕是会亲手打死臣。” 李云初俯视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的“状元郎”,忽然绽开一个慈母般的笑容。 她甚至温柔地拍了拍林武契的肩:“林公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武契不敢相信地抬头,正对上李云初那双含笑的眼睛 “公主……不追究了?” “本宫何时说过要追究?”李云初亲手扶他起来,还体贴地替他拂去膝上花瓣,“年轻人嘛,谁不想让父母高看一眼呢。” 林武契眼眶一热,差点真哭出来。 他正要道谢,却听那温柔的声音继续道: “不过……本宫刚回宫,手头实在拮据。” 李云初叹了口气,“听闻林家在城东有三进宅院三座,西郊良田两百亩……” 林武契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加上黄金五千两。” 李云初眨眨眼,“买你全家性命,划算?” “你……你这是……”林武契嘴唇发抖,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勒索!” “嘘——”李云初食指轻抵嘴唇,“这叫封口费。” 她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或者你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新科状元是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草包?” 林武契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眼前这位看似温柔的公主,实则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三日内备齐。”李云初直起身,理了理衣袖,“否则……”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依旧笑得春风和煦。 第55章 竟当众表白 林武契瘫坐在落花堆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么多人都舞弊,殿下为何偏偏盯上我?” 李云初理了理袖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因为啊……” 她俯身,红唇轻启,“这群舞弊的蠢货里,就数你最有钱。” “要怪就怪你太富,本宫这才盯上你。” 林武契呆若木鸡。 这理由直白得让他一时忘了哭。 有钱也是错? 有钱也经不起她如此敲诈啊! “记住,你只有三日的时间。”李云初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孩童,“三日后,本宫要见到宅契、地契,还有……” 她指尖轻轻划过林武契脖颈,“那五千两黄金。” 明明是轻柔的触碰,林武契却觉得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特别是她的笑容,实在是太瘆人! 难怪传闻是她把昌平公主挫骨扬灰,这十九公主果然是个狠人! 父亲还说陛下有意让他与十九公主结亲,这种女人娶回家,不是找罪受吗?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了颤,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臣……臣这就去准备!” 看着那抹狼狈逃窜的靛蓝色身影,李云初轻嗤一声。 这也太没劲了! 这么不经吓! “公主真是好手段。”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梅林深处传来。 李云初背影一僵,随即恢复如常。 这个声音,她死都不会听错。 “温将军。”她缓缓转身,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别来无恙。” 温夜行从梅树后踱步而出。 他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肤白如玉,腰间那枚白玉蟠龙佩随着步伐轻晃。 他脸上的疤痕居然好了! 还真是便宜他了! “公主这番敲诈手段,当真令人叹为观止。”温夜行唇角噙着冷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多日不见,倒是把市井无赖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李云初眨了眨眼,忽然展颜一笑:“温将军这是在夸本宫与时俱进?” 她优雅地行了个半礼,“那便多谢了。” 温夜行眉头一皱。 李云初缓缓走近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将军长得可真是俊俏。”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原先温将军脸上有疤,本宫还不觉得温将军好看,如今疤痕没了,温将军简直是貌比潘安。也难怪之前昌平公主会跟温将军喜结良缘,原来温将军有这副好皮囊。” 一阵风过,吹落满树梅花。 纷纷扬扬的花雨中,两人隔空对视,一个面若冰霜,一个笑里藏刀。 “公主倒是愈发伶牙俐齿。” “真的吗?”李云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温将军能发现本宫这么多优点,本宫真是很开心。” 温夜行蹙了蹙眉头,“公主……” “温夜行!”李云初打断他,上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梅林间。 温夜行身形骤然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没有胡说!”她又向前一步。 温夜行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一株梅树,震落无数花瓣。 他拧了拧眉:“公主这是何意?莫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李云初歪着头,眼神天真得像少女怀春,“温将军风姿卓绝,又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本宫喜欢你不是理所应当?”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温夜行腰间那枚白玉佩:“更何况,如今温将军还未娶妻,不如考虑考虑本宫?” 温夜行像被烫到般拍开她的手:“公主请自重!” 李云初收回手,笑容不减,“本宫是真心的。” 她再次上前一步,眼中泛起盈盈水光,“虽然本宫今日对温将军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但是之前看着温将军对大皇姐的深情,本宫也很是感动。” “本宫也很想要这样的感情。”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几个赏梅的贵女听见。 很快,有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温夜行脸色骤变:“你……” “本宫喜欢温将军,很喜欢很喜欢!”李云初抚着心口,声音微微发颤,“现在大皇姐已经不在了,温将军能不能……看看本宫?” 周围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温夜行脸色铁青,他一把扣住李云初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公主凭什么认为……”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臣会接受一个把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女人?” 李云初闻言,故作委屈的扁扁嘴,“本宫会那样做,也是为了大皇姐能够早日投胎,温将军怎么可以误解本宫?” “呵……”温夜行喉间溢出一声轻呵,“这些话,殿下还是留着骗鬼去。” “温将军不相信?这些话可都是父皇告诉本宫的。”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中泪光闪烁,“难道……难道父皇的话是假的?” “所以温将军觉得是父皇错了?” 温夜行神色一凝,连忙松开她的手。 “公主还真是能言善道!” 他深深看了李云初一眼,眸中满是嘲讽之色。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温夜行!”李云初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声音里带着少女般的娇憨,“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如果要成亲,请考虑考虑我,我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昌平公主能为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 这一嗓子,把半个梅园的人都惊动了。 贵女们掩唇惊呼,公子哥们挑眉窃笑。 温夜行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加快脚步消失在梅林深处。 “天呐,十九公主竟当众向温将军表明心意!” “这十九公主可真是没教养,这么迫不及待?” “十九公主无母族支持,为自己找个如意郎君也能理解,但是她实在是太心急,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是有伤风化……” “主要她表白谁不好?居然表白温夜行?” “就是,京都城谁人不知,温夜行可是对昌平公主一往情深,这十九公主还真是拎不清。” …… 议论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李云初站在原地,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她余光扫向不远处假山。 原本站立多时的身影已匆匆离去。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看来刚刚这一幕很快就会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第56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李云初正欲回席间,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给本宫站住!”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骄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李云初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时面上已挂上了得体的微笑:“五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李连月冷哼,之前还叫她五姐姐呢,现在就开始五公主殿下? 母妃说得对,这个女人嘴里的话不能信!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云初面前,发间金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一双杏眼圆睁,脸颊因快步行走而微微泛红。 “你还有脸问本宫?”李连月声音提高了几分。 “本宫方才都看到了,你先是和那个新科状元眉来眼去的,然后又向温将军表白,你可真是不要脸!” “江柚白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死了,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继续寻找下一家?你对得起江柚白吗?” 李云初闻言,眉梢微挑。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位宫女停下了脚步,正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这五公主,嗓门倒是真不小。 “五姐姐慎言。”李云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状元郎不过是偶遇寒暄几句,何来眉来眼去之说?我确实爱慕温将军,看到喜欢的人表明心意,我并不认为有何不妥。至于侯爷……”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我跟他本就清清白白,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五姐姐没必要总是把我跟侯爷扯上关系。”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李连月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本宫看你就是见异思迁,江柚白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趁他病中就去勾搭别人,你简直就是……就是……” 她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指责。 李云初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轻轻扶额,压低声音道:“五姐姐糊涂了吗?现在我喜欢上别人,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这样你不就少了一个争的人?” 李连月一愣,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李云初会这么说。 她下意识地点头:“也对……” 但随即又连忙摇头,“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就算……就算你不再喜欢江柚白,也不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啊,江柚白现在生病呢,要是知道你抛弃了他,他不得病情更加恶化?” “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如此做,否则你这就是……就是道德的沦丧!” 李云初险些笑出声来。 她这位五妹妹虽然刁蛮任性,但心思倒是单纯的可爱。 淑妃娘娘那般精于算计的人,生出的女儿却是个直肠子,真是奇哉怪也! “五姐姐教训的是。”李云初故作恭敬地低头,实则掩去了眼中的笑意,“我定当谨记你的教诲,如果要偷情,我也偷偷的去,不声张。” 李连月心下一梗,“你怎么能……” “殿下,时辰不早了,晚宴该开宴了。”玲珑上前低声禀告道。 “五姐姐也听到了,这次的春日宴是我负责的,我忙得很,就不陪五姐姐寒暄了。” 说罢,李云初转身就走。 “等等!你站住!”李连月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我告诉你,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你这样朝秦暮楚,迟早会遭报应的!” 李云初加快脚步向席间方向走去,李连月却像个小尾巴似的紧随其后,一路上喋喋不休。 宫人们见状纷纷避让。 —— 保和殿内,金碧辉煌。 数十盏宫灯将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丝竹声声入耳,舞姬水袖翻飞如云。 李再荣端坐于正中央的龙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殿中歌舞,手指随着乐声轻轻叩击扶手。 李云初斜靠在椅背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娴妃的座位。 空空如也! “殿下。”玲珑借着斟茶的机会俯身低语,“温夜行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席。”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唇角微扬。 她给自己斟了杯梨花白,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恰如此刻她心中的滋味。 “都准备好了?”她以袖掩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玲珑微不可察地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转瞬又恢复如初。 她抬手示意玲珑再斟一杯,目光却飘向殿外渐沉的夜色。 算算时辰,这股东风应该要来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刺鼻的烟味飘了进来。 “走水了!走水了!”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宴乐。 大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歌舞骤停,宾客们惊慌起身,有人打翻了酒杯,有人撞倒了案几。 李云初迅速站起,目光扫向殿外 东北角浓烟滚滚,火光隐约可见。 “诸位请冷静!”她提高声音,清亮的嗓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醒目,“火势尚远,诸位稍安勿躁,请随本宫往珍宝阁方向撤离!” 慌乱中,众人下意识听从这镇定自若的指挥。 李云初快步走到李再荣面前,恭敬行礼:“父皇,东北角走水,为安全计,请移驾珍宝阁暂避。” 李再荣面色阴沉,但还算镇定。 他看了眼浓烟方向,点头道:“就依昭儿所言!” 李云初侧身让路,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撤离:“女眷先行,请扶好老夫人!侍卫分列两侧护送!不要推挤,珍宝阁宽敞得很!” 在她的指挥下,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李连月被人群裹挟着经过李云初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人看着挺能干的! 人群如潮水般向珍宝阁涌去。 李云初扶着太后走在队伍中段,不时回头确认火势。 那火看着吓人,实则烧的只是几处闲置的偏房,离主殿群远得很。 “殿下!”玲珑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身侧,低声道,“一切顺利!” 李云初几不可察地点头。 她目光扫过前方李再荣的背影,又望向不远处的珍宝阁偏殿。 好戏,就要开场了! —— 珍宝阁大门口处,一名宫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到大批人马前来,为首的竟是皇帝,她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要往偏殿跑。 那宫女刚跑没两步,突然身子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李再荣在太监搀扶下向偏殿走去,李云初紧随其后。 一阵暧昧的声响从殿内清晰地传了出来。 “温郎……” 第57章 怎么误会到床上去的 李再荣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铁青。 殿内的声音还在继续,越发不堪入耳。 …… 刘德全见状,往后面跑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后面人的去路。 他朝殿外侍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带刀侍卫立即上前,拦住了正欲进入偏殿的人群。 李云初被侍卫伸手拦住,她佯装惊讶地后退半步,睫毛轻颤:“这……这是怎么了?” 刘德全转向李云初时,脸上已堆满了恭敬的笑容:“十九公主,劳烦把众人领到别处避难。陛下这里,老奴来伺候就好。” 李云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好,那劳烦刘公公多多照顾父皇,本宫这就让他们往旁边空落的院子去。” 她面向混乱的人群,声音清亮却不失温柔:“诸位大人、夫人,请随本宫来。珍宝阁正殿更为宽敞,已备好茶点压惊。” —— 偏殿内弥漫着甜腻的暖香,混杂着情欲过后的腥膻气味。 “砰!” 李再荣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时,锦缎床帘还在微微晃动,地上散落着女子杏色肚兜、男子皮革腰带,一件件衣物胡乱堆在脚踏上,袖口金线刺绣在烛光下闪着讽刺的光。 床上的两人太过忘情,丝毫没察觉已有人进来。 …… 李再荣神情阴郁,一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指攥得发白。 他缓缓走近床榻,掀开床帘一角。 娴妃发髻散乱,金钗斜插欲坠。 一阵冷风袭来,娴妃身子徒然一僵。 “陛……陛下……”她最先发现异样,转头时脸上情潮未退,眼中迷蒙瞬间化作惊恐。 她慌忙从温夜行身上滚下来,丝绸锦被滑落,露出布满吻痕的胸脯。 温夜行脸色刷地惨白,连滚带爬摔下床榻,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胡乱抓起地上的中衣往身上套,却错穿了娴妃的纱裙,模样滑稽又狼狈。 “臣……罪该万死!”温夜行额头抵地,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恕罪……” 娴妃裹着被褥缩在床角,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明鉴,妾身……妾身喝了酒,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啊!” “妾身喝了酒,所以才会……” “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李再荣勾唇冷笑,“好一个误会!” 他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抬手勾起娴妃的下巴,声音瘆人,“那娴妃给朕解释一下,你们是怎么误会到床上去的?” “妾身……妾身……”娴妃的声音哽咽,“妾身是把来人当成陛下了,所以才……”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只怪妾身太想要陛下的宠幸,这才犯下大错,请陛下赎罪……”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妾身只是喝了点酒,就开始胡乱来……” 李再荣低笑一声,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爱妃说得如此诚恳,朕不信都不行了。” “爱妃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你们?” 娴妃眸色一沉,疯狂磕头,“陛下恕罪……” “妾身真的不清醒……才会犯错……” 李再荣轻呵两声,缓步走向温夜行,靴底碾过地上的衣袍,留下一个沾灰的脚印。 “你呢?”他声音轻得可怕,“娴妃说她喝醉才会犯错,你也醉了?” 温夜行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微臣……微臣的酒里被人下了药,方才神志不清……” “肯定是有人陷害微臣,请陛下明察。” “哦?这么巧?”李再荣弯腰拾起温夜行掉落的佩剑,剑鞘镶嵌的宝石在掌心硌出红痕,“宴会上那么多人,为何别人没中药?偏偏温将军中药?温将军中药也就算了,偏偏朕的爱妃刚刚好喝醉,你们两人就刚刚好能够苟且?”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突然抽剑出鞘,寒光映得满室生寒,“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很好骗?” 娴妃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扑过来抱住李再荣的腿:“陛下饶命!妾身真的……” 剑尖抵住她咽喉,截断哭求。 他眼中风暴凝聚:“穿好你的衣服。” 娴妃哆嗦着抓起地上的衣衫往身上套,却怎么也系不好衣带。 李再荣不再看她,转而用剑尖挑起温夜行的下巴。 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少年将军,此刻裤腰带还松垮地挂着。 被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人背叛,心里可真是不好受。 “温爱卿。”他用剑面轻拍他脸颊,“你可曾记得五年前,朕把你赐婚给昌平公主之后,你答应过朕什么?” 温夜行瞳孔骤缩:“臣……” “朕记得当时你说……愿为朕肝脑涂地?”李再荣直接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 “朕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那诚恳的眼神,和打算建功立业的决心。” “朕把整个大燕最德高望重的公主都指婚给你,朕对你可算不薄?” “可是现在,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朕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跟朕的爱妃私通?” 温夜行再次磕了一个响头,“请陛下恕罪,臣……” “臣神志不清,中了药才会如此,臣是被人算计的,请陛下明查……” 李再荣阖了阖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呵……” 寒光乍现。 剑刃划破空气的尖啸与温夜行的惨叫同时响起。 一截血肉模糊的物件飞溅到绣着百子图的锦被上,鲜血呈扇形喷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李再荣龙袍的下摆。 “啊——”温夜行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胯下在地上翻滚,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在地砖上汇成一片猩红的小洼。 娴妃直接吓晕过去,软绵绵地瘫倒在床榻边。 李再荣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夜行痛苦挣扎,甩了甩剑上血珠,转头对早已吓呆的刘德全道:“传太医。别让他死了。” “朕要他活着,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他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奴才……奴才遵旨。”刘德全声音发颤,倒退着出了殿门。 殿外树影里,一个黑影闻言悄然退去。 第58章 昭儿这么乖 珍宝阁前院。 李云初轻抚太后的后背,声音如春风般柔和:“皇祖母不必忧心,太医说了您不宜情绪激动。依昭儿看,不过是天气干燥,夜里点灯时不小心走了水。您瞧,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院中惊魂未定的贵妇们,向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会意,立刻带着一队宫女为众人送上早已备好的压惊茶。 “皇祖母,来喝盏茶,压压惊。” “还是昭儿想得周到。”太后接过茶盏,拍了拍李云初的手,“今日多亏有你,不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那群慌脚鸡撞散了。” 李云初抿唇浅笑,正要答话,忽听院门处一阵骚动。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启禀太后,纵火之人已经拿获!此事并非意外,乃是人为!” “什么?”太后手中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几上,“带上来!”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嬷嬷走进院子。 那人衣衫被火星烧出几个破洞,发髻散乱,却仍能看出几分昔日体面嬷嬷的气度。 李云初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孔嬷嬷?” 太后锐利的目光转向她:“昭儿认识此人?” 李云初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迟疑:“回禀皇祖母,这是……这是之前淑妃娘娘派来教导昭儿规矩的孔嬷嬷。” “呵!”太后冷笑一声,手中佛珠重重一捏,“淑妃倒是长本事了!禁足期间还不忘派人捣乱,是看你这春日宴办得风生水起,眼红了不成?” 院中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 几位与淑妃不睦的妃嫔更是掩口轻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被押着的孔嬷嬷突然挣扎起来,嘶声道:“此事与淑妃娘娘无关!是老奴一人所为!” “老奴讨厌十九公主,先前被她责罚过,今日特来报复。”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太后讥讽道,眼中寒光闪烁,“为了主子,连命都不要了?” 她转向李云初,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昭儿这么乖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惹人喜欢,你居然说你讨厌她?你这话说出去谁信?” 孔嬷嬷突然挣脱侍卫,扑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明鉴!老奴所为与淑妃娘娘无关!” 她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初,“十九公主表面装得乖巧,实则心肠歹毒!太后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放肆!”太后勃然大怒,手中佛珠狠狠砸在孔嬷嬷脸上,“来人!给哀家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太后,老奴说的都是实话啊!”孔嬷嬷被侍卫拖行时仍在嘶吼,“十九公主设计陷害淑妃娘娘,她……” “五十大板!”太后厉声打断,“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李云初适时红了眼眶,轻咬下唇:“太后息怒……是昭儿不好……” “傻孩子!”太后拉过她的手,语气瞬间柔和,“你这么乖巧可人,走到哪里都惹人喜欢,怎会有人讨厌你?这老刁奴分明是护主心切,胡乱攀咬。” “砰——” 板子声从远处传来,起初还能听到孔嬷嬷的咒骂声,渐渐变成凄厉的惨叫,最后归于沉寂。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禀报:“回太后,那婆子……没挺过去。” 太后冷哼一声:“倒是条忠心的狗。拖去乱葬岗,别脏了宫里的地。” 这时,一名宫人匆匆赶来,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太后点点头,扬声道:“陛下有要事已回勤政殿,哀家也乏了。今日宴会就到此为止。” 众人齐齐行礼恭送太后。 待太后銮驾远去,院中气氛才稍稍放松。 李云初望着侍卫拖行孔嬷嬷留下的血痕,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 宴会散后,李云初特意绕道偏殿。 夜色已深,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局,仿佛几个时辰前那场惊天丑闻从未发生过。 偏殿门前换了新的侍卫,熏香也重新点燃。 “殿下,奴婢不明白。”玲珑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困惑,“陛下都亲眼看见……那样的事了,怎么还能忍?若是寻常男子,早该……” 李云初轻抚过廊柱,指尖沾了一丝未擦净的灰尘。 她勾唇冷笑:“你以为陛下是寻常男子?”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她转身走向宫道,声音轻得几乎融入夜风:“如今朝中崔、林、柳三家势力日渐坐大,陛下需要温家这样的新兴贵族制衡。温夜行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刀,赐他兵权、许他富贵,甚至……” 她顿了顿,“甚至不惜将本宫赐婚给他。”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陛下明知他们……” “我们的陛下可是很能忍的!”李云初轻笑一声,“比起朝堂平衡,一个妃子的清白算什么?温夜行至少目前还不能死,南境兵权交接在即,北疆又起战事,陛下需要这把刀继续为他所用。” 玲珑撇撇嘴:“真是恶心!温夜行表面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背地里却……” “是啊,温夜行的表面功夫可真是无人能及。”李云初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她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冷宫方向,声音飘忽:“只怪前世的我,被他的虚情假意蒙蔽,这才酿成大错……” 夜风吹散她的低语,带着前世的记忆席卷而来。 李云初永远记得那个雨夜,是她死的前一夜。 温夜行醉酒归来,那个从不离身的锦囊意外滑落。 她拾起时,一缕淡淡的熏香飘入鼻尖。 锦囊内衬,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萱”字。 是娴妃的闺名! 温夜行跟娴妃本是青梅竹马,但娴妃是高门嫡女,温夜行只不过是温家庶子,本就是云泥之别。 他们的这段感情注定无果! 两人一个成为陛下的妃子,一个成为驸马。 一夕之间都差辈了! 但这两人多年来,书信从未断过,一直都在藕断丝连。 李云初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恨意。 “殿下!”玲珑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无妨。本宫倒要看看,这对苦命鸳鸯能走到几时。” 说罢,转身走向宫门,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59章 除非是你 三日后,宫中四处萦绕着小道消息。 娴妃不慎触怒龙颜,被罚禁足景仁宫;而温夜行则被免去一切官职,据说连温家族谱都将他除了名。 “听说温大人跪在宫门外一整日,陛下都没召见。”玲珑为李云初披上外衣,小声道,“温家更是决绝,居然直接把温夜行从温家族谱除名。” 李云初抚平袖口褶皱,唇角微扬:“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走,去将军府看看我们这位温将军!”李云初搭着玲珑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长安街,昔日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冷清得吓人。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落叶堆积,连个扫洒的下人都没有。 李云初示意玲珑上前叩门,足足半刻钟,才有个佝偻着背的老仆将门拉开一条缝。 “我家将军不见客。”老仆声音沙哑。 寒光一闪,玲珑的短刀已架在老仆人脖子上:“再废话一句,今日就让你提前去见阎王。” 老仆人浑身发抖,刀刃在枯瘦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李云初轻抚鬓角,柔声道:“老人家,带路。” 刀锋逼迫下,老仆人颤巍巍推开大门。 李云初绣鞋踏过积灰的石阶,在正厅突然停住脚步。 供桌上赫然立着一块崭新的牌位,上书“爱妻昌平公主之位”。 “呵……”她轻笑出声,“烧了一块,又新做一块?温将军当真是……情深义重。” 她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走,带本宫去见见这位情深义重的将军。” 她把“情深义重”四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内院比外头更显荒凉。 几个面生的下人缩在廊下,见有人来竟吓得躲进屋去。 主屋门前,一个面容憔悴的侍卫横臂阻拦:“将军有令,不见……” 李云初直接推开他,掀帘而入。 屋内药味浓得呛人。 温夜行半卧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听到动静,他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羞愤:“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全无往日清朗。 李云初故作惊讶地捂住唇:“温将军怎么病成这样?” 她快步上前,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阻止前坐在了榻边。 温夜行下意识扯紧被褥,身子往后退缩。 “我没事。”他别过脸,“请你离开。” 李云初仿佛没听见,转头对玲珑道:“把补品拿来。” 她接过锦盒,柔声道,“这是宫里赏的血燕,最是滋补。将军好好养病,父皇突然免去您的官职,其中定有误会,本宫会替你跟父皇说说情……” “够了!”温夜行突然暴起,打翻锦盒。 燕窝洒了一地,他呼吸急促,眼眶发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云初眨了眨眼,露出受伤的表情:“本宫没想干什么。” 她俯身靠近,在温夜行耳边轻声道,“温将军忘记了吗?春日宴那日,本宫说过对你一见钟情,本宫只是喜欢上你,想对你好罢了。” 温夜行浑身剧震,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温将军不要担心,本宫不会嫌弃你的。”李云初天真地歪头,“哪怕温将军你无官无职,本宫对你的爱意也不会减。” 她故意伸手抚上他颤抖的手背,“本宫爱的是温将军的人,不是你的官职。” 此刻她的言语有多深情,对温夜行来说都是侮辱。 他已经不能人道,这女人过来表达爱意,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扎刀。 “滚!”他发狂般掀翻床头小几,药碗砸在地上碎成数片,“给我滚出去!” 李云初“惊慌”起身,眼中盈满委屈,“将军别动怒,本宫这就走。” 她退到门边,又回头深情道,“不管将军怎么对本宫,本宫对将军的心意不会变,哪怕你现在一无所有,但本宫对你的……” “砰!”一个瓷枕砸在门框上。 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下人们的惊呼:“将军吐血了!快请大夫!” 李云初优雅地跨过门槛,听着身后兵荒马乱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 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明媚如三月春花。 —— 将军府大门口处。 李云初刚刚迈步出来,一声娇喝炸响在耳畔。 “李昭!你是不是傻!” 李云初抬头,只见李连月双手叉腰站在马车前,鹅黄色的裙摆沾满了泥点子,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张娇俏的小脸气得通红,活像只炸毛的鹌鹑。 “温夜行都被免职了,你还上赶着往上凑?”李连月气得直跺脚,“你就那么不值钱吗?”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时竟被这荒谬的质问逗乐了。 李连月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整日追在江柚白屁股后面的模样? 她强忍笑意,故作恭敬地说道:“公主教训的是。” “你别不当回事!”李连月上前一步,竟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喜欢温夜行,但现在他都这样了,你……” “五姐姐,我赶着回宫。”李云初出声打断,“若没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她转身欲上马车,裙摆却突然一沉。 低头一看,李连月竟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脚! “你别走!”李连月仰着脸,“你去看看江柚白,他今日刚好出门散心,就在清风阁。” 她声音突然放软,“江柚白喜欢你,要是见到你,心情肯定会好起来,病情也能好转……” 李云初盯着脚上这个“挂件”,一时无语凝噎。 李连月对江柚白,倒真是情真意切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五姐姐是不是糊涂了?”李云初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开李连月的手指,“现在侯爷最是难受的时候,若你去雪中送炭,他对你的情意不就来了?你让我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李连月撇了撇嘴,满脸不忿:“要是我能见到侯爷,还来找你做什么?” 她悻悻地松开手,“江柚白说了,他现在谁也不想见,除非……” 她没好气地瞪了李云初一眼,“除非是你。” 李云初心头蓦地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我还有事,没空!”李云初果断抽身,迅速登上马车,“玲珑,走!” “你个没良心的!”李连月追着马车大骂,“江柚白都病成那样了,你连看都不看……” “哎哟!”一声痛呼传来,似乎是摔了一跤。 李云初掀开车帘一角,见李连月狼狈地趴在地上,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去扶。 她摇摇头放下帘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李云初思绪纷乱……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云初险些撞到车壁。 外面传来玲珑的呵斥声:“什么人敢拦……” “殿下。”一个低沉男声穿透车帘,“我家主子有请。”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 五名黑衣暗卫如鬼魅般立在前方,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是侯府的标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60章 侯爷尽管去查 清风阁三楼雅间,李云初推门而入时,窗边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 江柚白一袭墨青色长衫,半倚在临窗的矮榻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为他苍白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他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指节分明的手端着青瓷茶盏,腕骨凸起得几乎要刺破皮肤。 但那双眼睛…… 依然锐利如鹰隼,在听到门响的瞬间便锁定了她。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竟在此刻感到一丝踌躇。 “好久不见啊!侯爷!”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随即迈着恰到好处的步子走到茶案前坐下。 “侯爷……最近身体如何了?” 江柚白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矮榻上,只是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拖十九公主的福,暂时死不了。” 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李云初睫羽微颤,这声音在她耳中恍若刀剑相击。 这家伙是要找他秋后算账? 他是查到了什么吗? “侯爷说笑了。”她执壶为他添茶,手腕稳得不见一丝颤抖,“听闻侯爷染恙,本宫一直挂心得很。” “挂心?”江柚白轻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所以先去探望了温将军?” 李云初心头一跳。 这家伙果然派人死盯着她呢! 她故作轻松地抿了口茶:“恰巧路过罢了。侯爷今日唤本宫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十九公主心里不清楚?”江柚白放下茶盏,目光如冰,“本侯找你……自然是来算账的。” 雅间内霎时寂静。 远处街市的喧闹声隔着窗纱传来,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压抑。 李云初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算账?” 她歪了歪头,忽然“恍然”道,“莫非侯爷是怪本宫当日不告而别?” 她放下茶盏,眼中浮现愧疚,“那日府中大乱,突然闯进一伙山贼……” 她的声音轻柔而诚恳,将编造的故事娓娓道来。 山贼如何声称要抓她当压寨夫人,刑部官兵如何及时出现,她又是如何趁乱逃脱。 说到惊险处,她甚至微微发抖,仿佛重回那个可怕的夜晚。 “……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回侯府,只能先躲进宫去。” 她抬眼看向江柚白,眸中水光盈盈,“我知道侯爷会生气,但我……我还不想死啊。” 最后一句话带着哽咽,任谁听了都会心软。 李云初垂眸掩饰眼中的算计。 这套说辞她反复打磨多日,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就算江柚白去查,也只能查到那伙山贼确实被刑部收押过。 江柚白静静听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案几。 “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李云初神经上。 “爆炸之事。”他突然开口,“你真不知情?”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她还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试探之意。 李云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天地良心!我当时被关在地牢,如何能放炸药?” 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侯爷这般怀疑我,倒不如当初直接给我个痛快?侯爷可知明知自己死期将至的那种恐惧感吗?” “在侯府的一个月,我每日几乎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但是我知道,我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所以我就一直在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死亡,让自己把剩下的日子过好。” 她吸了吸鼻涕,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 她连忙抽出手帕拭泪,借机观察江柚白反应。 男人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沉默如浓雾般弥漫。 李云初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要撑不下去时,江柚白突然放下了茶盏。 “咔嗒”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昭。”他直呼其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若让我发现你有一句虚言……” 他倾身向前,那股清冷的药香瞬间笼罩了她。 李云初下意识后仰,后背抵上了椅背。 “我会让你知道……”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触她脖颈跳动的血管,“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云初呼吸一滞。 那只手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但他眼中的神色,让她不由得身子一僵。 那神色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仿佛猫戏老鼠般的愉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云初轻笑一声,脊背挺得笔直,绣着金线的衣领衬得她脖颈如天鹅般优雅而倔强,“侯爷尽管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柚白眯起眼睛,寻常闺秀听到这样的威胁早就吓得发抖,眼前这人却还敢昂着下巴看他。 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竟是一丝……挑衅? “凌云。”江柚白缓缓松手,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两下。 “送十九公主回宫。” 李云初挑眉,看来这一关是过了! 她优雅起身,裙裾如流水般拂过青砖地面。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驻足,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柔和。 “侯爷。”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人是铁饭是钢。” 门扉开合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梨花香也随之消散。 江柚白盯着方才她站过的地方,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拧。 “主子,要派人跟着吗?”凌云低声询问,手中茶壶悬在半空。 江柚白收回目光:“派影卫十二时辰盯着,一举一动都要回报。” “您不信她刚刚说的?”凌云忍不住问道,随即意识到逾矩,连忙请罪,“属下多嘴。” “本侯只信证据,不信巧言令色。”他指尖轻点桌案上刚送来的密报,“西粮仓失火,山贼刚好那夜入城,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就算了,我们目前得到的这些证据也太过完美……” 他忽然冷笑一声,将密报扔进香炉。 火舌瞬间吞没了绢纸,映得他眸中一片猩红。 “完美的像是早就备好,专等我们去查。” 凌云瞳孔微缩:“您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江柚白没有直接回答。 他望向窗外,李云初的马车正驶过长街。 暮色中,那抹黛青色的车帘微微晃动,似有目光从中透出。 “去查查那伙山贼。” “属下这就去办。” 窗外,最后一线夕阳沉入远山。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暮色中酝酿。 马车内。 李云初望着暮色中的长安街,突然开口道:“那伙山贼,该处理干净了。” 玲珑神色一凝:“是!” 第61章 文人风骨 “殿下,影卫还跟着。”玲珑借着整理车帘的间隙低声道,“已经换了两批人。” 李云初指尖轻叩窗框,忽然指向岔路:“前面胭脂铺停一下。” 马车拐入西市最繁华的街巷。 玲珑扶着李云初下车时,两名灰衣人立刻隐入对面茶楼。 李云初唇角微勾,在胭脂铺转了一圈后,突然从后门穿出,迅速登上早已备好的另一辆朴素马车。 马车在巷陌间疾驰,七拐八绕终于甩开追踪。 出城后道路渐窄,两侧青山如黛,暮色中隐约可见半山腰一片灰瓦建筑。 建筑上方的牌匾挂着“云雾书院”四个斗金大字。 书院门前古松参天,石阶上青苔斑驳,看似清幽雅致。 可刚踏进院门,就听一声厉喝:“重写!这笔锋太利,哪像张公子那手软趴趴的字?” 廊下蓝衣男子正将一叠纸甩在书生脸上。 那书生唯唯诺诺捡起纸张,嘴里嘟囔着:“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你又在嘀嘀咕咕什么呢?”蓝衣男子不耐烦地吼道。 那书生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记住,张侍郎家公子惯用松烟墨,字间距要宽三分。”蓝衣男子声音压低,“这文章可是他花三百两买的,我们得服务周到,这样才能有回头客。” 放眼望去,书院内数十书生伏案疾书,案头堆满各色名帖。 都是世家公子的笔迹样本。 李云初勾唇冷笑,纵然她早知科举腐败,但亲眼见到这么多“写手”,心中还是堵得慌。 这里哪里是什么书院? 分明是科举舞弊的温床! 大燕建国初期,舅舅为了选拔人才,向父皇提议设立科举制,本意是让天下寒门学子都有机会入仕。 可如今呢? 科举早已沦为世家子弟上位的工具,寒门学子即便才华横溢,也绝无可能考中。 所以,他们干脆放弃科举,转而在这云雾书院里做起了代笔的生意。 世家公子们花钱买文章,寒门学子替他们写,双方各取所需。 真是何其讽刺! “姑娘有何贵干?”蓝衣男子不知何时已到跟前。 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癯。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久闻云雾书院才子辈出,特来看看。” 蓝衣男子眯眼打量她:“看姑娘面生,可有引荐之人?” 还真是谨慎! 玲珑上前一步,递过一张拜帖。 蓝衣男子接过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原来是状元郎介绍来的贵客。” 他立刻摆出一副熟络的样子,热情洋溢地说道:“既然是状元郎介绍来的,那咱们都是自己人!在下书院管事赵青阳,姑娘里边请。” “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咱们这儿服务周到、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去年殿试前十名的策论,有七篇出自我们书院。” 他拍着胸脯保证:“不管是诗赋策论、八股文章,还是殿试答卷、御前奏对,咱们这儿都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文采斐然,考官看了都拍案叫绝!” 李云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我想见见替状元郎写文章的那位写手。” 赵青阳笑容一僵,搓了搓手,为难道:“这个……恐怕不行啊!咱们这儿有规矩,写手和雇主不能见面,免得日后惹麻烦……” 话还没说完,玲珑已经掏出一锭金光闪闪的元宝,轻轻放在他手里。 赵青阳眼睛一亮,立刻改口:“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贵客要求,那自然可以通融!” 他迅速将金子揣进袖中,笑容谄媚:“两位里面请!我这就去叫那位写手过来!” 李云初唇角微扬,迈步走进内院。 —— 屋内,李云初端坐在茶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神色平静。 玲珑站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醉醺醺的嘟囔声。 “放开!老子没醉!” “哎哟,您慢点!别摔了!”赵青阳赔着笑,半扶半拽地将人带了进来。 李云初抬眸看去。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衣衫松垮,发髻微乱,手里还拎着半壶酒,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眼神却透着几分清醒的锐利。 赵青阳讪笑着解释:“姑娘别见怪,他这人嗜酒如命,但才华横溢,是咱们这儿最顶尖的写手,多少世家公子的锦绣文章,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醉醺醺的男子嗤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嗓音沙哑:“什么锦绣文章?不过是替那些草包写的绣花枕头罢了!” 赵青阳脸色一变,连忙打圆场:“他喝多了,胡言乱语,姑娘别往心里去!” 李云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男子:“先生似乎对如今的世道……颇有不满?” 男子眯了眯眼,醉意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世道?呵……寒窗苦读十年,不如世家公子一锭金子买来的功名,这样的世道,有什么可说的?” 他踉跄两步,扶着桌案坐下,又灌了一口酒,自嘲道:“我写过的文章,堆起来能填满半座翰林院,可那又如何?那些文章上署的,可没一个是我的名字!” 赵青阳额头冒汗,连忙岔开话题:“姑娘,您不是要写策论吗?他虽脾气差了点,但文采绝对一流!您尽管提要求,他都能写。”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醉酒男子微醺的面容。 李云初注视着他,忽然开口:“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恍惚了一瞬。 多少年了? 自从入了这云雾书院,他就成了“一号写手”,成了“那位代笔的”。 却再也没人叫过他的名字。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 赵青阳见状,连忙笑道:“姑娘叫他‘一号’就行,名字嘛,不过是个称呼,不重要!” 醉酒男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蘸墨,嗓音沙哑:“是啊……不重要。” 李云初眸光微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赵青阳张了张嘴,还想再圆场,却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猛地噤声,额头渗出冷汗。 屋内一时寂静。 醉酒男子缓缓抬头,醉意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低哑开口:“……裴寂。”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不过,这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李云初定定看着他,忽而微微一笑:“裴先生,我要一篇以文人风骨为引的策论,现在就要。” 说罢,她把银票递给赵青阳。 赵青阳收下银票,喜笑颜开道:“姑娘算是找对地方了,马上给姑娘写。” 裴寂先是怔了怔,随即低笑一声,执笔挥毫。 笔锋落下,墨迹如刃,字字如骨。 第62章 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半个时辰后。 赵青阳搓了搓手,笑着问道:“姑娘,这文章您要落谁的名?” 玲珑眼珠一转,随口编道:“就写‘林清远’。” 裴寂闻言,扯了扯嘴角,连问都没问,提笔就在纸上落下“林清远”三字。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麻木的熟练。 他搁下笔,墨迹未干的策论被赵青阳恭敬地递到李云初面前。 “姑娘,您看看可还满意?”赵青阳满脸堆笑,“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们随时可以调整。” 李云初接过纸张,目光扫过那字字珠玑的文章。 确实文采斐然,辞藻华丽,论点清晰,若放在科考场中,必是上乘之作。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落款处。 那里工整地写着“林清远”三个字。 “这文章,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李云初将纸张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砰!”的一声,裴寂手中的酒壶砸在桌上,酒液溅湿了衣袖。 他眯起醉眼,冷笑道:“你看得懂吗?” 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莫不是个草包,连文章好坏都分不清?” “好坏?”李云初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纸上华丽的辞藻,“辞藻堆砌,引经据典,看似锦绣文章,实则……” 她突然加重语气,“满纸皆是奴颜婢膝!” “你!”裴寂猛然站起身,眼中醉意全消,“一个花钱买文章的,也配谈风骨?” “我买的是文章,不是你的脊梁。”李云初不紧不慢地抬眸,“还是说,裴先生的脊梁早就和这些文章一起,卖出去了?”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赵青阳额头渗出冷汗,“那个……姑娘消消气!姑娘若有不满,我们可以重……”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裴寂一把推开。 “好一张利嘴!”裴寂怒极反笑,“若你自己有风骨,为何不亲自执笔,反而要花钱买文章?你知道什么是文人风骨?” 李云初直视他的眼睛,嘲讽一笑,“我至少比你有风骨,一个连自己文章署名都不敢留的人,也配跟我谈文人风骨?”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刺裴寂心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 “你以为我愿意?”他声音嘶哑,“这世道,寒门学子的文章配署自己的名吗?” “所以你就甘心当个影子?”李云初步步紧逼,“让那些草包顶着你的才华招摇过市?”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裴寂抓起案上墨砚,“砰”地砸在地上,墨汁四溅。 “十年寒窗,换来的却是连考场都进不去的资格!除了卖文为生,我还能怎样?” “那就继续醉生梦死。”李云初冷笑,“继续用酒精麻痹自己,继续做那些世家公子的“写手”。反正……” 她故意拖长声调,“你也习惯了当个无名氏。” “住口!”裴寂双目赤红,“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青阳盯着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探究,“姑娘今日不是来求文章呢?” 李云初松了松肩,“怎么会呢?我就是来求文章的,如果不是来求文章,我干嘛给你银票?我又不是冤大头。” 她拿起桌上的文章。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纸张一撕为二。 “撕拉——” “重写!”她起身站了起来,“三日后我再来取新文章。” —— 书院外。 玲珑低声道:“殿下为何要招揽他?奴婢看他意志消沉,整日借酒消愁……” 李云初望着远处的青山,“一根被压弯的竹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终有挺直的一天。” 山风拂过,卷起她素白的衣袂。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侯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摊开的密报。 江柚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暗色。 “主子,影卫……跟丢了。”凌云单膝跪地,声音发紧。 毛笔被轻轻搁在砚台上,江柚白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凌云额头渗出细汗,继续禀报:“云雾书院那边传来消息,今日有个叫‘林清远’的女子去找裴寂写文章,两人因文人风骨一事争执不下。” 他顿了顿,“据赵青阳描述那女子的样貌,以及去的时辰推算极可能是十九公主。” “文人风骨?”江柚白轻嗤一声,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她倒是会挑地方闹事。” “属下是否要派人……” “不必。”江柚白起身,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让赵青阳配合她,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走到窗前,望着浓稠的夜色,眸色深沉,“本侯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变幻的暗影。 “鹿佳齐有消息了吗?”江柚白突然问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凌云身形一僵:“回主子,还没有。” “废物!”江柚白猛地转身,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三个月了,连个人都找不到!” 凌云将头埋得更低:“属下再加派人手……” “滚出去!” 待书房重归寂静,江柚白站在窗前,指节捏得发白。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他凝视着黑暗中某处,仿佛要看穿这浓墨般的夜色。 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起,飘摇着落入黑暗之中。 “五公主,侯爷已经睡了,您……” “不要拦着本宫,否则不要怪本宫不客气!” …… “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李连月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发髻散乱,裙摆上沾满了泥水。 江柚白眸光一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五公主深夜擅闯侯府,不合规矩。”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规矩!”李连月急得眼眶发红,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拍在案几上,“我母妃已经开始查你了!” “我已经知道了,西粮仓的火是你的人放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但我不想你有事。” “这是我从母妃那里偷来的口供。” 烛火跳动,映照出信纸上鲜红的指印。 江柚白神色未变,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公主深夜送来的这份‘大礼’,倒是让本侯受宠若惊。” “你还有心思说笑!”李连月急得直跺脚,“母妃已经派人去请父皇的旨意了,天亮之前禁军就会来拿人!” 她一把抓住江柚白的衣袖,“你快走啊!” 第63章 这一切真的都是您设局的 晨光微熹时,侯府外已围满了禁军。 柳絮身着绛紫色宫装,在一队禁军的簇拥下踏入书房,金线绣制的凤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母妃!”李连月惊叫一声,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 她几乎是本能地挡在江柚白面前,纤细的身躯绷得笔直,“您不能动他!” 柳絮凤目微眯,目光如刀般刮过女儿苍白的脸:“让开。” “不!”李连月拔下鬓间金簪抵住自己咽喉,尖锐的簪尖在雪白肌肤上压出一道红痕,“您若伤他分毫,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放肆!”柳絮面色骤变,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住袖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一个男人,竟敢以性命要挟生身母亲?” 李连月眼中噙泪,却倔强地昂起头:“女儿追求真爱何错之有?您从小教导我要勇敢追求心中所想,如今为何又要阻拦?” “糊涂!”柳絮胸口剧烈起伏,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颤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为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 “你自小被本宫千娇万宠长大,你这么做,对得起母妃吗?” “你根本就不懂!”李连月哭喊出声,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我只是想要跟江柚白在一起,我只是在追求我的爱情,我何错之有?” “我对江柚白早就已经情根深种,你为何非要拆散我们?你就见不得女儿幸福吗?” 柳絮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几乎要竖起来:“让开,今日本宫一定要把江柚白抓拿归案!” “如果母妃一定要如此……”她的声音哽咽却坚定,“那么明年的今日,就是女儿的忌日。” 说着簪尖用力一划,一道血痕立刻渗出殷红血珠。 “住手!”柳絮失声惊呼,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褪尽血色,“好……好,母妃答应你,放他走!” 李连月闻言,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转身就要去拉江柚白的手:“我们快走……” “演够了吗?”江柚白一把甩开她,玄色衣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目光如冰刃直刺柳絮。 书房内霎时死寂。 李连月僵在原地,迷茫地眨着眼:“你……你什么意思?” 柳絮沉默不语,朱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柚白嗤笑一声,从袖中抽出那卷密信掷于案上:“这份‘证据’,是淑妃娘娘特意让五公主看到的?” “淑妃娘娘的连环计用的可真是溜,这密信里面的口供根本不足以定罪。” “但娘娘想早点把西粮仓失火的罪名定下,故而便想诱本侯出逃,坐实畏罪潜逃的罪名。” “本侯如若真的逃走,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缓步逼近柳絮,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可真是好手段。” “为了营造出紧迫感,刚刚还演那么一出戏,可真是‘用心良苦’。” 他把“用心良苦”四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李连月瞳孔骤缩,踉跄后退两步:“母妃……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切真的都是您设局的?” 柳絮依旧不语,只是广袖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回答我啊!”李连月突然尖叫,声音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我是您亲生女儿啊!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泪水决堤而下,冲花了精致的妆容。 “你还知道是本宫的女儿?”柳絮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那你为何一次次为了个男人伤透本宫的心?本宫捧在手心养大的明珠,如今竟为个外人以死相逼!” “您根本就不懂我。”李连月歇斯底里地摇头,“您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我感受到的只有窒息,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您却一直阻挠。” “幸福?”柳絮怒极反笑,金镶玉护甲划过案几发出刺耳声响,“一厢情愿也配叫爱情?你问问这位侯爷,他可曾对你有一丝情意?” 李连月心下一堵,“那……那只是他现在还没真正了解我,对我没有很深的感情很正常,只要我坚持付出,他一定会爱上我的,我……” “够了!”江柚白冷声打断,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我们侯府不是你们俩的戏台子,要吵架请你们换个地方。” “既然五公主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本侯就再告诉你一次,莫说今生,便是来世,永生永世,本侯也绝不会对你有半分情意。” 这句话像柄利剑将李连月钉在原地。 她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现在……”江柚白转向淑妃,眼中锋芒毕露,“该解决正事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侯府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透过雕花窗棂,可见黑压压的龙虎军已将淑妃带来的禁军团团围住,弓弩上弦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柳絮脸色剧变,“放肆!江柚白你是想造反吗?” “娘娘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他缓步走向书案后的太师椅,姿态从容地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更何况……”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娘娘带兵擅闯侯府,本侯不过是自保罢了。” 他抬眼,漆黑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娘娘以为,我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今日如果不见点血,那我侯府岂不是会被人看低?往后人人效仿娘娘的做法,一有个什么不顺心的,就带兵围我侯府,那还了得?” “今日本侯就要杀鸡儆猴!” 李连月呆立在原地,她不懂为何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行!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 她冲到两拨人马中间,张开双臂如同护雏的母鸟:“都住手!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她望向江柚白,眼中带着希冀,“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江柚白轻呵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公主在本侯这里,可没什么面子。”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佩剑,寒光映在李连月瞬间惨白的脸上,“你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抽得李连月踉跄后退。 她嘴唇颤抖着,精心描画的丹蔻陷入掌心:“你……当真如此无情!” 江柚白并没有再理会她,高声喊道:“全部拿下。”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违抗者,就地诛杀。” 李连月猛地抬头,妆容凌乱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不!你不能……” 她的话被骤然爆发的厮杀声淹没。 龙虎军如黑潮般涌入院落,精钢打造的横刀出鞘声连成一片刺耳的金属颤音。 第一颗人头落地时,喷溅的鲜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弧。 第64章 侯爷好手段 金銮殿内,九龙金柱映着晨光,将跪在地上的两道身影拉得修长。 江柚白一袭玄色蟒袍笔直跪着,柳絮则保持着端庄的跪姿,只是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她的不安。 “砰!”李再荣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的龙虎军是戍卫京畿的利器,不是你私人斗殴的工具!” 江柚白神色不变:“臣知罪。” 李再荣冷笑,目光转向淑妃,“还有你!堂堂四妃之一,带着禁卫军去包围侯府,闹得满城风雨!很光彩吗?” 柳絮额头触地:“臣妾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李再荣怒极反笑,“朕看你们是都不把皇室颜面放在眼里!” 殿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名侍卫匆匆入殿,在刘德全耳边低语几句。 刘德全脸色骤变,连忙跪地禀报:“陛下,大事不好!大理寺牢房传来急报,那群涉及西粮仓案的山贼全数被人诛杀在牢中!” “什么?”李再荣猛然起身,龙袍翻飞。 “大理寺的牢房竟能让人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皇家威严何在!” 柳絮瞳孔骤缩,随即冷笑出声:“好一个杀人灭口!侯爷的手脚倒是快。” 江柚白眸色一沉,反唇相讥:“娘娘这招贼喊捉贼,倒是用得娴熟。昨夜刚带兵闯我侯府,今早就急着灭口证人了?” “荒谬!”柳絮广袖一甩,金线绣的牡丹在晨光下闪着冷光,“本宫若要灭口,何须等到今日?倒是侯爷,听说你昨夜派了龙虎军……” “够了!”李再荣怒喝,一掌拍碎案上茶盏。 碎瓷飞溅,在龙纹地毯上划出几道刺目的水痕。 “陛下息怒!”刘德全慌忙跪下,“奴才这就去传大理寺少卿……” “不必了!”江柚白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双手呈上,“臣已查明此案来龙去脉,这是淑妃娘娘指使山贼纵火的证据。” 柳絮脸色骤变:“你血口喷人!” 江柚白不紧不慢地展开文书:“昨夜子时,淑妃宫中的管事太监持娘娘手令进入大理寺。这是狱卒的供词,上面清楚记载了时辰、人数。” 他又取出一块染血的令牌,“这是在一名死去的山贼身上发现的,正是淑妃宫中令牌。” 李再荣接过证物,脸色越来越沉。 那令牌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还有这个。”江柚白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也是从那名死去的山贼身上找到的,里面装着……” “住口!”柳絮突然厉声打断,精心修饰的面容扭曲起来,“陛下,臣妾冤枉,这些都是栽赃。江柚白分明是要……” “是要什么?”江柚白冷笑,“娘娘不妨解释下,为何您的贴身令牌会出现在山贼身上?为何山贼身上还有您赏赐的金瓜子?” 柳絮踉跄后退两步,金步摇剧烈晃动:“好你个江柚白,为了诬陷本宫,居然伪造这么多罪证,你简直是……” “够了!”李再荣怒喝,将证物重重摔在地上。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朕自会让人查清楚,你们两个都消停点。” “江柚白公私不分,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淑妃也禁足景仁宫三月。” “陛下!”柳絮惊呼,她刚刚解了禁足,这又要禁足。 那六宫之权不是就又拿不回来! “退下!”李再荣拂袖而起,“朕不想再听任何解释!” 江柚白从容叩首:“臣领旨谢恩。” —— 金銮殿外。 柳絮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侯爷好手段!” 江柚白目不斜视:“不及娘娘万一。” 朝阳完全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朝着相反的方向延伸。 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 宫门外,江柚白大步流星地走下汉白玉台阶,玄色蟒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等候在马车旁的凌云立刻迎上前去。 “主子。”凌云低声唤道,敏锐地察觉到江柚白身上散发的寒意。 江柚白脚步不停,径直登上马车。 待车帘落下,他眸中寒光乍现:“去查,那群山贼到底是谁弄死的。” 凌云一怔:“主子怀疑不是淑妃所为?” “她没那么蠢。”江柚白冷笑,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江柚白眸色深沉如墨:“能在大理寺大牢来去自如,又拿到淑妃的贴身令牌,这幕后之人不简单。” “主子的意思是……”凌云瞳孔微缩。 “有人想一石二鸟。”江柚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除掉山贼这个隐患,又嫁祸给淑妃。”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本侯跟淑妃都中了那人的圈套,还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让本侯跟淑妃内斗。” 车窗外,晨光渐渐明亮,却照不进这方幽暗的马车内。 江柚白突然一拳砸在车壁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那幕后之人最好不要让本侯抓到,否则……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凌云连忙垂首:“属下这就去查。那淑妃那边……” “继续盯着。”江柚白闭目养神,声音却冷得骇人,“本侯倒要看看,这潭浑水里,还藏着多少条毒蛇。” 马车转过街角,消失在晨雾之中。 宫墙上,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昭阳宫内,金兽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李云初正倚在窗边看书,突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书册差点滑落。 “殿下可是着凉了?”玲珑连忙取来一件月白绣梅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无妨,就是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像是有人在背后骂我似的。” 话音刚落,窗外树影微动。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然而入,单膝跪地:“主子。” “冷月?”李云初眸光一闪,“有何急事?” 冷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皇后娘娘醒了。” “啪嗒——”李云初手中的书册落地。 她激动地站起身,披风滑落也浑然不觉:“当真?” “千真万确!” 第65章 原来油水这么足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哽咽:“备马,本宫要去一趟神医谷。” “主子不可!”冷月闪身拦住她,眸中闪烁着焦急,“如今朝堂局势未明,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此时贸然离宫,只会功亏一篑!” 李云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滴鲜血落在青玉地砖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激动渐渐被寒冰覆盖:“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冲动。”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更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 “这种被人掣肘的日子……”李云初突然抬手将案上文书尽数扫落,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本宫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一切都得提速了。” 玲珑和冷月同时跪地,不敢出声。 “太子的噬心蛊怎么样了?”李云初突然问道,转身时裙摆划出凌厉的弧度。 冷月叹了口气,“鹿佳齐那边出现了点变故,他说已经治好了皇后娘娘,殿下理应给他一些回报,如果殿下不给回报,他不会再替我们做事。” 李云初冷笑,径直走向殿角的紫檀木柜。 她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主子!”冷月惊呼。 “把这半本给他。”李云初将前半册扔给冷月,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告诉他,想要《时空秘术》后半本,就先解了太子的蛊。” 冷月接过书册,突然怔住:“这上面的文字……”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诡异的符号,既不像大燕文字,也不像任何已知的番邦文字。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既然是不同时空的东西,文字自然也不一样。” 窗外的风突然大作,吹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晃。 李云初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声音轻得像叹息:“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太子的噬心蛊要尽快解。” —— 慈宁宫内,珠翠环绕,香风阵阵。 李云初刚踏入殿门,就被一阵嘈杂的争论声淹没。 “依臣妇之见,该请西域舞姬来献艺。” “俗气!不如在太液池上搭戏台。” “陛下崇尚节俭,不如办个诗会。” 十几位朝廷命妇围坐在太后周围,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太后斜倚在凤座上,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华贵的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昭儿来了?”太后一眼瞥见门口的倩影,如见救星般直起身子,“正好!哀家宣布,三月后陛下寿辰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由昭儿负责。” 殿内霎时一静。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已经扶着宫女的手起身:“哀家乏了,诸位有什么想法,都与十九公主商议。” 说罢匆匆转入内殿,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命妇。 “十九公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李云初的手,“妾身觉得该在御花园设千叟宴……” “荒谬!”工部侍郎的夫人挤开她,“陛下最厌烦吵闹,不如办个书画鉴赏。” “十九公主,妾身以为……” “不妥不妥,妾身觉得……” …… 转眼间,李云初就被团团围住。 有人扯她衣袖,更有甚者直接往她手里塞礼单。 脂粉香气混着七嘴八舌的建言,熏得她眼前发黑。 突然,她握住一命妇的手腕。 “这翡翠镯子真好看……”她夸张地捂住嘴,眼睛亮得惊人,“怕是价值连城?” 她这猝不及防的操作,让众人皆是一愣。 户部尚书夫人眸光闪了闪,咬牙把镯子褪了下来:“公主要是喜欢,就献给公主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云初嘴上推拒,手却已经伸了过去,指尖还在镯子上恋恋不舍地摩挲。 殿内命妇们交换着鄙夷的眼神。 工部侍郎夫人撇撇嘴,故意晃了晃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簪。 果然,李云初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这簪子的做工……” “难得公主喜欢,就献给公主。”侍郎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拔下簪子。 “妾身这羊脂玉佩也不错,公主可喜欢?” “妾身这里也有……” …… 不到一盏茶时间,李云初怀里已经堆满了珠宝首饰。 她贪婪地数着战利品,却没注意到命妇们眼中闪过的讥讽。 李云初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刚得手的羊脂玉佩,“玲珑都记下了吗?刚刚夫人们给的东西都要记录在册。” 玲珑颔了颔首,“回禀殿下,都已经记录好了。奴婢已经按照夫人们给的东西价值高低来排序,谁的东西价值高,就采纳谁的意见。” 殿内瞬间骚动起来。 命妇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议事,分明是明码标价的买卖! “十九公主!”御史中丞夫人气得发抖,“您这是公然……” “本宫怎么了?”李云初一脸无辜,“诸位夫人慷慨相赠,本宫自然要投桃报李。按礼数排序,最是公平不过。” 她慢条斯理地抚过案上堆积如山的珠宝:“若觉得排序不公……本宫也不介意重新议价。” 命妇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不得不继续往那堆“买序钱”里添首饰。 “小姐……”玲珑小声提醒,“已经记到第十七条了。” 李云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那就先记这些。” 她随手抓起一把珍珠撒在案上,“反正还有三个月,咱们来日方长。” 珍珠滚落的声音里,满座命妇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把受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待到命妇们身上值钱的首饰都被搜刮一空。 太后才慢悠悠从内殿踱步而出。 她眯着眼扫视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珠宝,突然眼睛一亮:“哎哟!” 太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案前,抓起一对金累丝嵌宝耳坠对着光细看,“这成色……这做工……” 她转头看向满座面色铁青的命妇们,恍然大悟:“哀家算是明白了!难怪淑妃当年抢着要协理六宫,原来油水这么足啊!”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位命妇的嘴唇哆嗦着,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云初连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柔声道:“太后娘娘明鉴,这些都是夫人们‘自愿’进献的寿宴建议费呢。” “自愿?”太后狐疑地扫视众人,突然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既然都这么''自愿''……” 她朝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哀家那个鎏金匣子拿来,给夫人们写个收据!” “太后!”几位命妇终于绷不住了,齐声惊呼。 “怎么?”太后眨眨眼,“不是自愿的?” 命妇们闻言,一个个面如土色,“妾身是自愿的。” 从此京城贵妇圈流传开一条铁律。 宁可招惹阎王,也别去慈宁宫“议事”。 第66章 冤魂可有向陛下索命 烛光摇曳的慈宁宫内,太后亲自执箸,将一块蜜汁火方夹到李云初碗里。 “多吃些,瞧你瘦的。”太后满眼慈爱,又舀了一勺蟹粉狮子头,“今日这事办得漂亮,哀家看着就解气。” 李云初捧着碗,睫毛轻颤:“昭儿也是头回做这种事,心里其实怕得很……这要是被父皇发现……” “傻孩子。”太后笑着摇头,金镶玉的护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水至清则无鱼,咱们收些辛苦费算什么?” “哀家可是你父皇的生母,如今哀家的儿子当了皇帝,哀家总不能成日里清汤寡水的?这怎么能匹配哀家的身份?”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到李云初的碗里:“你是不知道,当年淑妃协理六宫时,这些命妇送的礼能堆满三间库房。” 太后撇撇嘴,“哀家不过是收几件首饰,连淑妃的零头都算不上。” 李云初小口啜着燕窝羹,状若天真地问:“那……以后还要这样吗?” “当然!”太后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下个月陈国使节来朝,那些贡品……”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总得有人帮着‘把关’不是?” 窗外传来打更声,李云初低头抿唇,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昭儿都听皇祖母的。”她乖巧应道,将太后夹来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乖!” —— 月色如霜,洒在朱红的宫墙上。 李云初和玲珑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格外清晰。 “噗嗤——”玲珑突然笑出声,“小姐,奴婢今日可算开了眼界,没想到太后娘娘贪起来,竟比市井妇人还要厉害。”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结着冰:“她的贪婪,本宫六岁那年就领教过了。” 夜风拂过,带起她鬓边一缕碎发。 “那时父皇还未称帝,太后就日日惦记母后的嫁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一次,本宫亲眼看见她偷偷打开母后的妆奁,往自己袖子里塞东珠。”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六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谎呢?”李云初抚过自己的左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疼痛,“可太后倒打一耙,说本宫诬陷尊长。父皇那一巴掌……” “让本宫跪着反省了三日。” 玲珑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殿下……” “不过现在。”李云初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乍现,“该轮到他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玲珑会意一笑:“太后也真好骗,咱们不过派人散了些淑妃贪墨的传言,她就急不可耐地要分一杯羹。” “她不是好骗,是本性难移。”李云初冷笑,“从前嫌协理六宫辛苦,是因为不知道油水这么厚。如今知道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慈宁宫方向,“就算淑妃解了禁足,这六宫大权,她也别想再要回去。” 两人转过一道宫墙,远处传来打更声。 “要在太后嘴里抢食。”李云初轻抚袖口,“可比虎口拔牙难多了。”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隐没在宫墙深处。 夜色如墨,掩盖了所有算计的痕迹。 —— 三月的春风拂过宫墙,金銮殿前张灯结彩。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解禁的柳絮和江柚白一前一后踏入大殿。 柳絮的步摇比往日更加耀眼,而江柚白的玄色蟒袍上金线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丝竹声中,太后突然拍了拍李再荣的手:“皇上瞧瞧,这寿宴办得多体面。要不是昭儿这三个月忙前忙后,哀家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李再荣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微微颔首:“昭儿确实辛苦,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李云初盈盈下拜:“儿臣别无他求,惟愿父皇龙体安康,大燕国泰民安。” “好!好!”李再荣龙颜大悦,“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礼官适时高唱:“献寿礼——” 二皇子率先出列,呈上一卷亲手抄写的佛经。 接着是三皇子献上东海寻来的珊瑚树。 轮到五公主时,她紧张地捧出一个绣品,眼神却不住往江柚白那边飘。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丝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铃铛声,伴随着侍卫们凄厉的惨叫。 殿门轰然洞开,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了进来。 “护驾!” 禁军统领的喊声还未落下,数十道黑影已经如鬼魅般跃入殿中。 那些“人”动作僵硬,眼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赫然是传闻中的药人! “陛下……别来无恙啊……” 一个阴柔嘶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面容阴鸷的男子缓步而入。 他走路姿势怪异,手中摇着一串青铜铃铛。 “温夜行?”有一人认出了他,失声惊呼。 温家家主大惊失色,怒斥道:“逆子,你要干什么?” 温夜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我都这样了,肯定是要造反啊。” “怎么?父亲是怕我连累了温家?可我这个从小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是早就被父亲在族谱中除名了吗?” “逆子你……” 温夜行扯了扯唇角,不再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望向坐在高位上的李再荣。 “陛下这皇位坐得可安稳?白家满门的冤魂可有向陛下索命?” 李再荣脸色骤变:“放肆!” “看来陛下这皇位坐得确实不太稳当。”温夜行尖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刺耳的嘶哑,“看陛下这气色,是不是夜不能寐?” “像陛下这种因为自己的疑心,而把自己亲生女儿万箭穿心、挫骨扬灰的人,要想睡个好觉,确实很难。” 殿内一片哗然。 几位老臣已经瘫软在地。 “温夜行,你休得胡言!”李再荣怒斥道。 他手中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温夜行癫狂大笑,铃铛疯狂摇动:“我这是胡言吗?是不是胡言,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的江山可是有一半是靠着白家和昌平公主打下的,可最后白家和昌平公主的下场却是那样惨烈。” “我早该明白的,可恨我自己蠢,居然跟你这种人合作。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君。” 他拔出腰间的剑,“今日,我就为民除害!” 随即,他有规律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药人们随着铃铛声缓缓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云初突然站起身,挡在李再荣面前,“等等!” 第67章 那是本该死去的昌平公主 她眼中噙着泪光,“本宫真是瞎了眼,竟曾对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心存爱慕!” 温夜行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爱慕?你配提这两个字吗?被你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喜欢,我只感觉到恶心,你跟你父皇一样令人作呕。” “你闭嘴!”李云初声音哽咽,指尖发颤地指向温夜行,“父皇勤政爱民,夙夜匪懈,你竟敢当众污蔑圣君,其心可诛!” 她转身朝李再荣颔了颔首,“父皇仁德堪比尧舜,治国如日月昭昭,这逆贼竟敢……” “哈哈哈哈……”温夜行突然癫狂大笑,笑声如夜枭啼血,“好一个‘仁德堪比尧舜’!” “昌平公主被万箭穿心那日,是我亲自监的刑,而我是奉了你父皇的命令去做这事。” “你可知你大皇姐被射穿了多少箭?总共九万八千六百七十二箭……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嘶哑如恶鬼。 殿内霎时死寂。 烛火剧烈摇晃,在众人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淑妃手中的金樽“当啷”落地,琼浆泼洒在朱红地毯上,如血般晕开。 五公主李连月捂住嘴,杏眼中满是惊恐。 几位老臣面色惨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江柚白站在殿柱旁,修长的手指深深掐入木柱。 他面上仍是一片冷峻,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翻涌着刻骨的痛楚。 额角青筋暴起,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温夜行阴毒的声音继续回荡,“你知道你父皇为何要对你大皇姐如此狠心吗?那是因为他嫉妒你大皇姐,他恨你大皇姐功高盖主,他恨你大皇姐足智多谋。可怜你大皇姐到死都不知道,灭了白家满门和让她万箭穿心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哈哈哈哈……” “你说可不可笑,一个父亲嫉妒自己的女儿,天天想着除之而后快……” 江柚白猛地闭眼,长睫剧烈颤抖。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色。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 那是咬破舌尖的痕迹。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礼部尚书踉跄着扶住案几,喉结上下滚动。 而李再荣…… “逆贼!休得胡言!”李再荣突然暴起,却又踉跄着跌回龙椅,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李云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敛了敛神色,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胡说,我大皇姐是在南境之战中战死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胡说八道,大皇姐死了,父皇也很痛心,天底下哪里有父亲不疼爱自己女儿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构陷我父皇,你简直……简直……” “你大皇姐可是女战神,她镇守南境十余年,怎么可能突然战死?”温夜行轻呵两声,“十九公主,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那些南疆人之所以会突然袭击都护府,屠戮白家满门,那是因为你父皇把南境边防图送到了南疆人手上。” “他们这才势如破竹地闯入南境,你父皇为了自己的私心,通敌卖国!你父皇就是大燕的罪人!” “你住口!”李云初厉声打断,金丝凤钗在剧烈颤抖,“父皇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 “你跟你父皇一样,都是冷血无情自私之人,你为了得到你父皇的宠爱,就亲手把你大皇姐挫骨扬灰。”温夜行再次大笑了起来,“你的心可真是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狠的心,不愧是你父皇的好女儿。” “不是这样的!”李云初脸色煞白,“父皇说了,只有让大皇姐挫骨扬灰,这样大皇姐才能投个好胎,我这是在帮大皇姐……” “这种理由你也信?”温夜行眸中满是鄙夷之色,“十九公主究竟是真的相信你父皇这说辞呢?还是故意装傻?” “你跟你父皇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父女俩就是一丘之貉,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不……不!”李云初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 她踉跄后退,凤冠珠翠散落一地,“住口!本宫不听!” “本宫是帮助大皇姐投胎的……是帮大皇姐的……” 突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盯着大殿上方的虚空,面容扭曲成惊恐的弧度:“大皇姐?” 殿内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半空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本该死去的昌平公主,却保持着被万箭穿心时的模样。 雪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数十支箭矢仍插在她身上,箭尾的翎羽无风自动。 最骇人的是她的脸! 半边容颜依旧倾国倾城,另半边却腐烂见骨,蛆虫在空洞的眼眶中蠕动。 “父皇……”昌平公主的嘴唇未动,空灵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为何要这样对儿臣?” 李再荣的瞳孔剧烈收缩,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那道漂浮的素白身影,仿佛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不……不可能……”他薄唇微颤,低哑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江柚白整个人如遭重击般后退半步。 他的眼神从震惊转为痛楚,又化作刻骨的哀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条滑落。 温夜行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刚刚还癫狂的神色,此刻像被抽走魂魄般跪倒在地。 他右手无意识地伸出,似乎想要触碰那个虚无的身影,“公主……” …… 殿内的众人,皆被这一幕吓到。 李云初垂眸,掩下眼底的讽意。 随即配合地瘫软在地,十指在地上抓出深深血痕:“幻觉……这是幻觉!” 亡魂缓缓飘近,腐烂的指尖滴落腥臭黏液。 殿内烛火突然全部变成幽绿色,照得每个人脸上鬼气森森。 昌平公主的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角度,头颅“咔嗒”一声掉下来,滚到李再荣脚边。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大殿。 就在这瞬间,所有幻象烟消云散。 烛火恢复如常,殿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亡魂。 李再荣瘫坐在血泊中,身下一片污浊。 竟是吓得失禁了! 李云初冷眼看着这一切,悄悄将袖中的幻蛊香灰弹落。 而真正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第68章 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 一阵阴风卷过,殿内众人如梦初醒。 刘德全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扑到李再荣身前,用自己绣着仙鹤的锦袍死死挡住龙袍下摆那片刺目的湿痕。 “护……护驾!”他尖细的嗓音都变了调。 温夜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昌平公主消失的方向。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刚刚一眼都不愿看我……” “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 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扭曲的目光钉在龙椅上的李再荣身上。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恨不能将李再荣千刀万剐。 “叮铃——”他疯狂摇响手上的青铜铃铛,刺耳的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那些僵立的药人同时睁开猩红的眼睛,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第一个遭殃的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位翰林院侍郎。 一个药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接插进他的眼眶,硬生生将两颗眼珠抠了出来。 鲜血喷溅在鎏金柱上,混着侍郎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我的眼睛……” 紧接着是一名六品文官遭殃。 三个药人将他按在宴席上,徒手撕开他的官服。 众人惊恐地看见,那些枯爪竟直接掏进了那文官的胸腔,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扯了出来。 “救……命……”那文官的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最终无力垂下。 殿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瓷器碎裂声、骨骼断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命妇们华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大臣们四处奔逃却接连被药人扑倒。 温夜行站在血泊中央,癫狂地大笑着摇铃。 每一声铃响,就有更多药人从殿外涌入。 “给朕杀!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李再荣歇斯底里的咆哮在金銮殿内回荡,龙冠歪斜,面目狰狞如恶鬼。 禁卫军的长矛刺穿药人胸膛,却见那些怪物依然行动如常,甚至抓着穿透身体的矛杆将士兵拽到跟前,一口咬断喉咙。 鲜血喷溅在蟠龙柱上,将鎏金染成暗红。 “砍脖子!”江柚白突然厉喝,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个药人的头颅应声而飞。 头身躯摇晃两下,终于轰然倒地。 铁甲卫闻令而动,百柄陌刀同时出鞘,寒光交织成网。 头颅一颗接一颗滚落,那些不死怪物终于化作真正的尸体。 “叮……叮……”温夜行疯狂摇动青铜铃,却再无药人响应。 他孤零零站在血泊中央,四周堆满残肢断臂。 江柚白踏着尸山走来,衣袍染血,剑尖滴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夜行,眼中毫无温度:“弓箭手。” “嗖——” 第一支箭穿透温夜行膝盖,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嗖!嗖!嗖!” 第二支、第三支……箭矢如暴雨倾泻。 温夜行被钉在朱漆殿柱上,渐渐变成一只可怖的“刺猬”。 鲜血顺着柱上龙纹蜿蜒而下,在青玉地砖上汇成血潭。 濒死之际,温夜行涣散的瞳孔突然亮起微光。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向着虚空中的某处:“云初?是你来接我了吗?” 最后一支羽箭穿透心脏时,他嘴角竟泛起解脱般的微笑:“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啊……” 染血的手无力垂下,终是闭上了眼睛。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将朱红宫墙洗得发暗。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宫道上,没有撑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 凤尾裙裾拖过积水,漾开一片猩红,不知是染了谁的血。 金线刺绣的云纹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斤枷锁。 身后金銮殿的方向,隐约还能听见惨叫与兵戈相击的声音。 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她半边侧脸。 睫毛上挂着雨珠,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殿下……”玲珑撑着伞追上来。 “不必!”她抬手制止,声音比雨水还冷,“让这雨好好洗一洗。” 今日的雨和白家灭门那夜的雨一样大。 大到好似能够把世间万物都冲走。 又一道惊雷炸响,电光中可见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混着雨水顺腕而下。 压抑到极致的恨意在眸中不断地翻涌。 路过摘星楼时,她突然驻足。 仰头望去,雨水顺着李云初的发梢滴落,在摘星楼的青石阶上溅起细小水花。 她仰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楼阁,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时夕阳将整个京都染成血色,九岁的她穿着不合身的铠甲,被舅舅抱上马背。 舅舅的手掌宽厚温暖,稳稳扶着她稚嫩的肩膀。 “初儿,看那边。”少年将军指着摘星楼,眼中映着晚霞,“等新朝建立,舅舅要在这里建一座书院,让百姓家的孩子都能读书。” 她记得舅舅说这话时,眉宇间飞扬的神采比战甲更耀眼。 那时摘星楼刚刚攻下,砖石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可舅舅却已经在描绘太平盛世的蓝图。 “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江山。”舅舅蹲下身,用染血的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烟灰,“是要让老百姓再也不用易子而食,过上安定的日子。” 舅舅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的光都快要溢出来。 …… 雨水混着泪水滑过脸颊。 李云初伸手抚过斑驳的墙面,这里还留着当年攻城时火炮的裂痕。 谁能想到,舅舅当年尽心尽力辅佐的君王,最后却如此忌惮他。 不惜勾结南疆外敌,来将他除之而后快。 “殿下,雨大了。”玲珑轻声提醒。 李云初恍若未闻。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恨意。 当年舅舅眼中的光,如今都化作了她眸中的火。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有该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回宫。”她转身时,绣鞋踩碎水洼里倒映的残月,仿佛踩碎某个未亡人的魂魄。 昭阳宫的灯笼在雨幕中摇晃,像引魂的冥火。 她站在阶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轻得刚出口就被雨水打碎。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满宫风雨都关在外面。 第69章 隔三差五搞事情 昭阳宫内,氤氲的水汽在屏风间缭绕。 李云初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池中,指尖轻抚锁骨下那枚淡粉的梅花印记。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滴在那印记上。 “当——”殿外传来一阵轻响。 她警觉地抬头,玉臂一挥,扯过屏风上的纱衣。 “谁?” 水声哗啦中,她已经裹好素白中衣,湿发如瀑垂在腰间。 “是我。” 江柚白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低沉中带着一丝阴冷。 李云初眼神一凛,系衣带的手微微一顿:“侯爷擅闯本宫寝殿,不合规矩?” “吱呀!”门被推开,夜风裹挟着血腥味卷入殿内。 江柚白衣袍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袖口金线刺绣被利刃划开几道口子。 他站在珠帘外,阴影中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殿下倒是悠闲。”他冷笑,目光扫过她还在滴水的发梢,“金銮殿血流成河,您却在这里沐浴更衣。”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系好腰间丝带,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侯爷这话说的,本宫今日受了惊吓,回来沐浴定神有何不可?” 她抬眼时,眸中恰到好处地浮起一层水雾,“那等血腥场面,本宫一个弱女子看了害怕,先行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害怕?”江柚白突然逼近一步,染血的手掌撑在她身后的妆台上,“你对你大皇姐尸体挫骨扬灰的时候都不怕,区区几个药人你就怕了?” “那能一样吗?”李云初抿了抿唇,“大皇姐是本宫的亲姐姐,本宫为何要怕她?更何况,本宫把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那是在帮她早日投胎,本宫是在做好事。既然是做好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做好事?”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眸底满是讽意。 他逼近一步,染血的袍角在青砖上拖出血痕,“你当真觉得是在做好事?” “当然!” 江柚白冷笑,“殿下还是如此伶牙俐齿,殿下真以为……”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打断,眼中寒光乍现,“你深夜闯入本宫的寝宫,究竟想干什么?” “今日殿内那么多药人,你觉得本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什么?” “保家卫国不是你们男人的事么?侯爷深夜闯宫,阴阳怪气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以为本宫很闲?” “本宫今日已经很累了,本宫想休息,侯爷你如果没什么正经事干,就早点滚。” 烛火剧烈摇晃,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纠缠。 江柚白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得仔细揣摩。 “这次寿宴是殿下全权负责,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殿下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云初眸光一顿,这厮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宫负责的是寿宴流程和布置。”她抬眸,直视着他,“宫中安防自有禁卫军负责。侯爷要兴师问罪,不妨去找禁卫军统领,而不是来找本宫。” 她故意拖长声调,“还是说……侯爷只敢来欺负本宫这个弱女子?” “弱女子?”江柚白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昌平公主的亡魂幻象是怎么回事?” 他俯身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是第一个发现昌平幻象的人,可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见过你大皇姐,你如何得知那幻象上的人是你大皇姐?” 李云初一把推开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好气道:“你弄疼我了。” 她湿发上的水溅在江柚白手背,“侯爷这话说的真是可笑,那幻象是所有人一起看到的,怎么就成了本宫是第一个看到的?” “侯爷又是要没事找事?”她叹了口气,“本宫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侯爷一而再再三的针对本宫,之前是想把本宫当成别人复活的‘零件’,现在又要时不时来找茬,本宫是上辈子哪里得罪你?要你针对本宫至此?” 江柚白伸手撑在她两侧的妆台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浴后的花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在雨夜里发酵成危险的毒。 “当时……本侯就站在你身后三步。”他声音低沉,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她耳垂,“你戴着金步摇,流苏都缠在了发簪上,你的一言一行皆在本侯的视线中。” 李云初指尖一颤。 她没想到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下,这人竟连她鬓边珠钗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该死的狗东西! 真是没完没了! 死盯着她干什么? 真是闲着没事干! “侯爷莫非是魇着了?”她勾唇笑了笑,“那么多人都吓破了胆,偏您还有闲心数本宫头上几根珠钗?”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江柚白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掐住她脖颈,拇指按在动脉处:“李昭,你当本侯是那些被你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李云初被迫仰头,“你……松手!” 江柚白非但不放,反而俯身逼近:“本侯不管你今日此举是要做什么,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昌平牵扯进来。” 李云初一怔,随即冷笑。 真是可笑! 她牵扯她自己进来有什么错? 这狗东西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她突然抬腿顶向他腰腹,在江柚白吃痛松劲的瞬间挣脱桎梏。 她迅速退到屏风后,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刃。 “侯爷再往前一步。”她将刀刃抵在自己心口,“明日你夜闯寝宫逼死公主的戏码,就会传遍前朝后宫。” 雨声渐急,檐下铁马叮当作响。 两人隔着水墨屏风对视,杀意在雨夜里无声交锋。 “捅啊!” 江柚白冷眼看着李云初抵在心口的短刃,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怎么?不敢?”他讥诮地勾起唇角,双手环臂,“需要本侯帮你吗?” 李云初心下一梗。 这狗东西…… 江柚白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的痛楚,“之前你的命……本侯有用,现在嘛……”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本侯不介意送你一程,免得你隔三岔五搞事情。” 他抓住她持刀的手,带着她往心口刺去。 第70章 本侯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当啷——”短刃被李云初甩落在地,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星。 江柚白的手还保持着刺向她的姿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怎么不继续演了?”他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抵在雕花柱上,“嗯?” 李云初被迫仰头,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 她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我的命已经威胁不了侯爷,我还演什么?” 江柚白眸色骤沉,指腹按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 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那双黑眸深不见底。 “既然不想演了,那就如实交代。” 李云初挑眉,“交代什么?” 江柚白低笑,她还真是随时随地理直气壮。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脸不红气不喘! “看来是殿下做的恶事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那本侯提醒你……”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幻蛊香的味道……很特别。” 李云初瞳孔骤缩,这家伙居然都查到这里了。 “从温夜行闯入开始……”江柚白一步步逼近,“一切都是你的局。” “你提前在看守北门禁军的饭菜里下了软筋散,这才让温夜行带着药人从北门闯入。” “昌平亡魂是你借幻蛊香制造。就连陛下会突然急火攻心,也是你在陛下的茶水中提前下了药,只要受到刺激,那药就会发作……” 他每说一句,就扯开她一层伪装,“现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你满意了?” “李昭,我真是小瞧了你,本以为你就是一个不受宠的落魄公主,没想到这么有心计。” 他把将她按在雕花柱上:“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李云初呼吸微乱,却突然轻笑出声:“侯爷既然都知道了……” 她指尖划过他心口,“还来问我作何?侯爷不妨直接去陛下那里告发我……” “哦……不对,陛下现如今已经昏迷,侯爷没处告状了。” 她的语气略有惋惜。 江柚白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之前在皇陵,她为了取得陛下的信任,不惜自导自演一出“替陛下挡刀”的戏码。 回宫之后,更是处处讨好陛下。 虚伪至极! 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很明显就是在针对陛下。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自小在皇陵长大,为何会有如此谋算? 并且从她每次搞事情来看,她身后必定有人在帮她。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简单。 “你究竟是谁的人?是在为何人办事?” 他的声音如寒刃出鞘,扣住她下巴的指节发白。 为谁办事? 李云初心底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讽的流光。 这天底下除了她自己,谁能驱使得动她? 她睫毛轻颤,忽而垂下眼帘,再抬眸时已盈满泪水:“没……没有谁……” 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我只是恨……” 纤细的手指揪住江柚白的衣襟,像个委屈的小女孩,“恨父皇对娘亲不闻不问,让她郁郁而终……” 一颗泪珠适时滑落,砸在江柚白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那些年,我们在皇陵……”她抽泣着将脸埋入他染血的衣襟,“冬天连炭火都没有,娘亲病得咳血……” “我写了好多封信向父皇求助,可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肩膀轻颤,连发梢都透着哀戚,“我娘亲就那样死在了那个冬天,我真的好恨……” “我做这么多,只不过是想……想替娘亲讨个公道。” 江柚白眸色晦暗不明,忽然掐住她后颈将她扯开:“还演呢?” 他冷笑一声,指节收紧。 李云初眼中瞬间涌出的泪水,“好疼!” 江柚白眸底满是讥讽,这眼泪来得比戏班子换场还快。 他可没耐心陪她耗下去,手掌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最好别耍什么心机,否则……” 指尖陷入她肌肤,“我现在就掐断你这漂亮的脖子。” 李云初被他掐得仰起头,却在余光中瞥见一道黑影从梁上掠下。 冷月手持短刃直取江柚白后心,寒光在烛火下划出致命弧线。 糟了! 李云初心中暗叫不好。 冷月定是误以为她真有生命危险。 江柚白反应极快,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两人在狭小的寝殿内过招,剑光刀影将纱帐撕得粉碎,瓷器摆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李云初看着战况愈烈,突然咬唇冲入战局:“侯爷小心!” 她精准地挡在两人之间,趁着冷月收势的瞬间,迅速附耳低语:“劫持我。” 冷月瞳孔微缩,但立刻会意。 寒光一闪,短刃已抵在李云初颈间。 “别过来!” 李云初瞬间换上惊恐表情,朝江柚白伸出颤抖的手,“侯爷救我……只要您救了我,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眼中噙着泪,发髻散乱,雪白脖颈上还留着江柚白方才的指痕,此刻又被冷月的刀刃压出一道血线,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柚白持剑的手一顿,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拧了拧眉,“放开她。” 冷月配合地将刀刃又逼近一分,李云初适时地发出一声痛呼:“侯爷……救我。” 声音哽咽破碎,仿佛真的命悬一线。 “把虎符交出来!”冷月的刀刃在李云初颈间压出一道血线,“否则我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江柚白眉梢微挑,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冷笑:“哦?你怎知虎符在本侯手中?” 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踱了一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 冷月没有答话,持刀的手又加重力道。 鲜血顺着李云初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素白的中衣领口。 “那就杀了她。”江柚白突然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天气,“反正本侯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冷月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看向李云初,眼中满是错愕。 主子,这……?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 “嗖!”江柚白身形如鬼魅般闪至近前,玄色蟒袍带起凌厉的风声。 一记侧踢精准击中冷月手腕,短刃“当啷”一声飞了出去,钉在朱漆柱上嗡嗡作响。 李云初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江柚白揽入怀中。 他左手紧扣她腰肢,右手长剑寒光凛冽,直取冷月咽喉。 “救命啊!”李云初惊叫,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向江柚白。 这一扑来的突然,江柚白的剑锋偏了三分,只削下冷月一缕鬓发。 冷月趁机纵身后跃,撞开雕花窗棂消失在雨夜中。 窗外电闪雷鸣,照得殿内忽明忽暗。 李云初死死地抱住江柚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命……”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第71章 陛下病危 江柚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纤细的手臂如藤蔓般缠绕着他,发间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一时竟挣不开。 “松手。”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刺客已经跑了。” 李云初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眼眶微红,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低头整理凌乱的衣领,锁骨处那枚梅花印记若隐若现。 江柚白目光一凝,正要细看,她却已迅速将领口拉高,遮住了那抹痕迹。 “多谢侯爷相救。”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后怕的颤抖,“若不是侯爷在,今晚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江柚白眯起眼,审视着她的表情:“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仇家?为何会有刺客专程来杀你?” “我怎会知道?”李云初无辜地眨了眨眼,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从皇陵回京之后,我就一直不顺。” 她叹了口气,语气幽怨,“许是与这京都城犯冲,一回来就没什么好事。” “是吗?那还真是犯冲的厉害!”江柚白目光如炬,似要看穿她的伪装。 “侯爷!” 凌云匆匆闯入,额上还带着汗珠,“陛下突然病危,太后召集所有大臣商议朝政,请您过去。” 殿内气氛骤然一变。 江柚白面色一沉,转身扬长而去。 殿外雨势渐小,檐角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江柚白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雨幕中。 李云初脸色凝重。 “玲珑。”她抬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我们下的药量,明明只够让陛下昏迷三日,怎会突然病危?” 玲珑连忙为她披上雪狐斗篷,低声道:“奴婢也觉得蹊跷,那药是冷月亲自配的,绝不会出差错。”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梁上轻盈落下。 冷月折返了回来,单膝跪地,“主子!” 玲珑连忙跑去关窗,“冷月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怕被侯爷抓住呀。”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过了,侯爷已经往勤政殿方向去了。”冷月沉声道。 “主子,属下刚就是想告知陛下病危之事,勤政殿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他们正在商议储君人选。” “什么?”李云初瞳孔微缩。 “主子,我们的计划恐怕有变,如今陛下不知何故病危,这后面的计划……” 李云初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明明那药,只会让皇帝暂时昏迷,方便她后续行动。 可如今怎么就病危了? 这背后还有谁要对付陛下? 如今储君未定,谁能保证陛下病危后,能够顺利得到皇位? 是崔家? 还是林家? 亦或是柳家? “查!”她眸中寒光乍现,“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浑水摸鱼。” 冷月颔首:“是!” 李云初冷笑一声,系紧斗篷:“走!去勤政殿看看热闹。” 她迈步走向雨幕,声音冷得像冰,“本宫倒要看看谁是这最后的赢家。” 雨丝如针,将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锋利。 —— 勤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焦虑或算计的面容。 “陛下病得如此突然,太子又尚在宗人府,这……”礼部侍郎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慎言!”兵部尚书厉声打断,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哪来的太子?那是废太子!如今大燕储位空悬,正该早定国本!”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二皇子贤德仁厚”崔家的门生率先高呼。 “五皇子才学出众……”林氏一派立刻反驳。 “三皇子才是最佳储君人选。”柳家的武将拍案而起。 …… 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朱漆殿柱上,如同群魔乱舞。 太后倚在凤座上,鎏金护甲不停地敲击着扶手,显然已被这群臣子吵得头疼欲裂。 “够了!” 太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几位老臣粗重的喘息声。 太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江柚白站在殿外的廊柱旁,玄色蟒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听着里面愈演愈烈的争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整理了下衣袖,他这才迈步入内。 靴底踏过门槛的声响让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太后抬眼望去,只见江柚白一袭玄色蟒袍踏入殿中,肩头还带着未干的雨露。 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周身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白!”太后眼睛一亮,仿佛瞬间注入了活力,连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你可算来了!” 她竟不顾礼制,直接起身相迎。 鎏金凤袍扫过台阶,在众臣惊诧的目光中,太后亲自拉着江柚白的手腕,将他引到御阶前。 “快,快给侯爷看座!”太后连声吩咐,又转头对江柚白道,“这群没用的东西吵了半天,没一个能拿出主意的。” 江柚白从容行礼:“太后息怒。” 太后指向吵得最凶的几位大臣,“他们这些人真的太吵了,崔家要立二皇子,柳家要推三皇子,林氏又说什么五皇子贤德……” 江柚白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余光瞥见李云初不知何时也到了殿中,正站在角落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十九公主也来了。”江柚白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李云初,“群策群力,不如听听公主的意见?” 殿内霎时一静。 众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李云初一袭素衣站在灯影里,脖颈上还缠着白纱,显露出几分病弱之态。 “荒谬!”崔老太傅率先拍案而起,花白胡须气得直颤,“女子岂能妄议朝政?祖宗家法何在!” “就是!”兵部尚书冷笑连连,“公主殿下还是回后宫绣花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李云初垂眸不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纹。 耳边充斥着各种轻蔑之言: “妇道人家懂什么治国……” “后宫不得干政,她一个自小在皇陵长大的公主,能有什么高见?” “对啊,她认识字吗?” “怕是连奏折都认不全……” 第72章 女子不得干政 李云初缓步走入殿中央,素色裙裾扫过青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站定后环视一周,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诸位大人这么看不起女子?”她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那本宫倒要问问……” 她突然指向最前排的崔老太傅:“崔大人可知,您每日所穿的朝服,从养蚕缫丝到织锦刺绣,哪一道工序不是女子所为?” 不等回答,她又转向兵部尚书:“柳大人府上几位公子,可都是男子接生的?” 殿内一片哗然。 李云初却已走到太后座前,恭敬一礼:“如果没有太后娘娘生下父皇,就没有如今大燕。” “诸位大人这么瞧不起女子,就是在瞧不起太后娘娘。”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这女人还真能搞事情! 崔老太傅气得发抖:“强词夺理!治国安邦岂是……” “老太傅。”李云初打断他,“您府上七房妾室,去年为争一匹云锦闹得满城风雨时,不也是求太后主持的公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后,“怎么,那时就不嫌女子干政了?” 崔老太傅脸色铁青:“你……” “都给哀家住口!”太后突然拍案而起,鎏金护甲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她一步步走下御阶,凤袍扫过跪了一地的朝臣。 “你们这么瞧不起女人?那你们叫哀家来主持大局是何意?” “太后息怒!”众人跪地颔首。 “息怒?”太后冷笑一声,凤眸扫过阶下跪着的众人,“哀家看你们是巴不得气死哀家才好。” 崔老太傅面色一僵:“太后明鉴,老臣绝无忤逆太后之意。” “只是自古以来,朝堂本就是男人们的事情,女子大都是居于后宅。” 太后冷笑,“自古以来?你们看不起女子,可是你们如今站的地方,有一半可是一女子打下的。” “当年北境叛乱,是昌平率三千铁骑踏平敌营;南疆水患,是她亲自督造堤坝!” …… 她越说越激动,护甲划过一位大臣的官帽,“你们一群大男人,靠着女人给你们打下的江山,现在再来嫌弃女子?” “你们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李云初垂首站在一旁,长睫掩去眸中讥诮。 活着时太后不待见她,死了倒拿来当挡箭牌! 太后还在滔滔不绝:“哀家记得清楚,昌平十岁就从军,她的丰功伟绩,你们这就忘记了?” 她突然哽咽,“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李云初指尖掐进掌心。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父皇会那么道貌岸然。 原来是跟太后学的! 他们不愧是母子,要不是她自小就遭受太后的冷眼,她还真就信了太后夸她的话。 “皇祖母节哀。” 李云初适时地上前搀扶,声音哽咽,抬头时却与江柚白四目相对。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嘲讽。 这满殿虚伪,倒比戏台子还精彩! 太后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突然抓住李云初的手:“昭儿啊,你要学学你大皇姐……” “儿臣谨记。”李云初乖巧应答,心底却在冷笑。 学她怎么死得更惨些么? “咳咳……”江柚白轻咳两声,不紧不慢走到殿中央,“众大人不要搞错重点了,今日大家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讨论出一个储君人选吗?” “陛下病危太过突然,现在不管立哪个皇子为储,都名不正言不顺。” “谁说不能名正言顺了?”一道柔媚却带着威严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淑妃柳絮款款而入,一袭素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却掩不住她眉目间的艳丽。 她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卷轴,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李云初瞳孔微缩。 淑妃缓步走到殿中央,泪水恰到好处地从她精致的面庞滑落。 “诸位大人,陛下……陛下他……” 她哽咽着,举起手中卷轴,“陛下为了大燕殚尽竭虑多年,病发突然,本宫实在是悲痛难当。” “陛下自从废了太子之后,就立下了这道圣旨,就是为了他如果发生意外的时候,大燕有人主持大局。” 殿内一片哗然。 李云初死死盯着那卷圣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父皇那性子,怎么可能会再次立储。 在父皇眼中,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配得上那个皇位。 他好不容易废了太子,怎么可能会立马立储? “娘娘,可否让老臣一观?”崔老太傅恭敬地问道。 淑妃点点头,将圣旨递给他。 老太傅展开一看,脸色骤变,随即朝着三皇子跪倒在地:“叩见新君!”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凑上前去。 李云初站在原地未动,只见那些看过圣旨的大臣一个个面色变幻,最终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废太子后,深思储位之事。三皇子李航诚,仁孝聪慧,可承大统。特立此诏,若朕有不测,即由三皇子继位。钦此。” “这不可能!”崔家的门生突然高声道,“若论才干,三皇子远不及其他皇子,陛下怎么可能会……” “放肆!”柳絮怒斥道,“赵大人此言,是要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陛下?” 她声音颤抖,“陛下病危,本宫痛不欲生,如今还要受此污蔑。” 她身子一晃,似要晕倒,被身旁宫女扶住。 李云初冷眼旁观,注意到淑妃虽然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清明锐利。 她缓步上前,轻声道:“淑妃娘娘,不知这圣旨是何时所立?为何从未听父皇提起?” 柳絮拭泪道:“是三个月前陛下在御书房亲笔所写,当时只有本宫在场。” “陛下说……说朝中势力复杂,怕过早公布会引起动荡,故而秘而不宣。” 她目光一变,冷冷地盯着李云初,“怎么?十九公主也在质疑本宫?觉得本宫在这圣旨上做了手脚?” “十九公主!本宫知道,你一向不喜本宫,但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希望你不要带着个人偏见。”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不由得好笑道:“淑妃娘娘何必如此激动?” 第73章 江柚白就这样跪了 “你如此搬弄是非,本宫能不激动吗?”柳絮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向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金线绣制的鸾凤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李云初迎上柳絮凌厉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微微福身,姿态恭敬却不失气度:“淑妃娘娘言重了。事关储君之位,昭儿谨慎问话也是为了大燕江山着想。”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回淑妃脸上:“毕竟这圣旨上要立的是三皇子,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而这道圣旨,又只有娘娘一人知晓。这般情形,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三皇子李航诚闻言,垂眸低头不语。 “你……”柳絮面色骤变,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简直荒谬!”国舅爷柳明书大步跨出,紫袍玉带在行走间簌簌作响。 “十九公主此言,是要离间我大燕君臣之心吗?”柳明书冷笑一声,指着李云初道,“这圣旨乃陛下亲笔所书,印鉴俱全,如何作假?公主妖言惑众,唯恐天下不乱!” 他猛地一挥手:“来人!把扰乱朝纲者请出大殿!” 殿外禁卫军闻声而动,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 李云初站在原地未动,眼角余光却瞥见几名武将已悄然向她靠拢。 “行了!”一道慵懒的嗓音响起。 江柚白扫了柳明书一眼,无奈道:“国舅爷,眼下陛下病危,朝堂已经够乱了,何必再起内讧?” 柳明书眯起眼睛:“侯爷此言差矣。陛下既已立下诏书,十九公主却公然质疑,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他语带讥讽,“莫非侯爷也在质疑陛下?” 江柚白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转瞬即逝。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国舅爷说笑了。这天底下最相信陛下的人,恐怕就只有我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疾不徐:“既然有人对这圣旨有疑惑,我们就一个个解决,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立储君,安定人心。否则朝局动荡,动摇国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柳絮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强挤出一丝笑意:“侯爷所言极是。” “刚刚崔老太傅都已经确认过这圣旨是陛下亲笔所写,不知诸位还有何疑惑?” “众大臣有疑惑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就按照侯爷说的,一个个解决。” 柳絮环视殿内,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轻轻抚过手中圣旨的金丝卷轴。 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李云初转头,只见数十名披甲执锐的禁卫军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阳光在冷铁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淑妃胜券在握的脸。 殿内众臣哗然,几位年迈的文官已经吓得面色惨白。 李云初冷笑一声,广袖一甩向前迈出三步,绣鞋踏在大殿金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淑妃娘娘这是要造反逼宫吗?”她声音清亮如碎玉,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禁军擅入议政殿,按律当斩!” 柳絮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露出痛心神色:“十九公主何出此言?” 她将手中圣旨捧高了些,“这诏书事关国本,本宫只是怕有个闪失,特意调来禁卫保护罢了。” 她说着竟红了眼眶:“本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燕,你如此这般猜忌,实在是令人心寒。” 李云初险些气笑出声。 好一个颠倒黑白! 她正要反驳,忽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扯。 余光瞥去,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借着宽袖遮掩,在她腕间快速写下两个字——“慎言”。 “淑妃娘娘思虑周全。”江柚白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如山,“只是禁军入殿确实于礼不合,不如让他们退至殿外廊下?既保全诏书,又不失朝廷体统。” 柳絮目光在江柚白脸上逡巡片刻,忽然莞尔:“侯爷说得是。” 她抬了抬手,“都退下,守住殿门即可。” 甲胄碰撞声中,禁卫军如潮退去,却仍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云初指尖掐入掌心,这哪是退让? 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柳明书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既然无人再质疑,不如即刻让钦天监挑个日子,拥立新君?” 江柚白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朝臣们,“诸位大人若还有疑虑,不妨直言。” 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他立于丹墀之下,玄色官袍衬得身形如松,目光缓缓扫过满朝文武。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殿内死一般寂静。 李云初看见户部尚书张了张嘴,却在瞥见柳明书阴冷的目光后迅速低下头。 兵部侍郎攥紧了笏板,最终也只是悄悄往同僚身后缩了半步。 满朝朱紫,此刻竟如一群瑟缩的鹌鹑。 好!很好! 李云初广袖下的手指掐入掌心,胸中怒火翻涌。 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重臣,此刻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质疑那道漏洞百出的“圣旨”。 她眼角余光扫过崔老太傅,这个曾为二皇子老师的三朝元老,此刻竟站在淑妃身侧,枯瘦的手指正捋着花白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看来柳家和崔家结盟了! 难怪崔家会放弃扶持多年的二皇子,难怪老太傅会为淑妃说话! 再看林家父子,看似恭敬地站在五皇子一派,眼神却不断往江柚白方向飘。 果然还是那副墙头草做派。 这朝堂早就烂透了,若想革新,就得把这些人肃清干净! “本侯再问一次。”江柚白的声音忽然提高,惊得几个文官一哆嗦,“诸位对圣旨可还有疑问?” 沉默比方才更加窒息。 李云初看见江柚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江柚白忽然转身,朝三皇子方向单膝跪地,玄色袍角在金砖上铺开如墨,“臣,恭迎新主。” 这一跪如同号令,满朝文武哗啦啦跪倒一片,额头触地的声响此起彼伏。 李云初心下一梗,江柚白就这样跪了? 腿都这么软的吗? 第74章 我们这个陛下最会卧薪尝胆 “十九公主,为何不跪?”柳絮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李云初昂首立在满朝跪拜的文武中间,衣袍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朱唇轻启刚要反驳,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移至身侧,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猛力向下一拽! “你——”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的闷响与她的惊呼同时响起。 李云初不可置信地转头,正对上江柚白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放开!”她挣开江柚白的手,绸缎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重新站起时发髻已散开几缕,青丝掠过她燃着怒火的眼眸。 “淑妃娘娘这分明是逼宫!”李云初直指丹墀之上,“玉玺可以盗,笔迹可以仿,满朝文武跟着一起装糊涂,我大燕江山就要毁在你们手里!” 她突然转向江柚白,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江柚白!父皇待你如亲子,赐你龙虎军,你今日竟背信弃义,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吗?” 江柚白缓缓抬眸,竟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合时宜的慵懒表情让李云初一时怔住。 “十九公主慎言。”他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圣旨上有传国玉玺,字迹经崔老太傅验证,满朝文武皆无异议。公主单凭臆测就要推翻诏书……” 他忽然冷笑一声,“如何服众?” 这句话如同往油锅里泼水。 原本噤若寒蝉的朝臣们突然活了过来,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云初脸上。 “十九公主与淑妃娘娘素有嫌隙,如今竟要祸乱朝纲!” “其心可诛!”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宫奴生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 谩骂声潮水般涌来。 李云初孤立在漩涡中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太后,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皇祖母,您就看着他们如此糟蹋父皇的江山吗?” 满头银丝的太后扶着额角,腕间佛珠哗啦作响:“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些……” 她颤巍巍起身,对身旁宫女摆手,“回慈宁宫……” “皇祖母!您不能走!皇祖母!”李云初的呼喊被淹没在宫人簇拥太后离去的脚步声里。 当她再回头时,淑妃脸上已褪去所有伪装。 “十九公主忧思过重,精神错乱,带回昭阳宫好好休养。”柳絮轻抚着鎏金护甲,“登基大典前,就不必出来了。” 铁甲碰撞声从殿外逼近。 四名禁卫军按住李云初双臂的瞬间,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挣开束缚一巴掌扇在为首侍卫脸上。 “柳氏!你一个商贾之女,要不是父皇宠爱你,你能有今日?你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你这种人……也配染指我李家江山?” 她被拖行着仍不断回头怒骂,“父皇如果醒了,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唔!” 一块帕子粗暴地塞进她口中。 江柚白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唯有在李云初被拖过身旁时,袖中手指微不可察地弹出一粒金珠,正打在押送侍卫的膝窝。 “哎哟!”侍卫腿一软,桎梏稍松。 李云初趁机狠狠咬住捂嘴的那只手,在惨叫声中吐出口中帕子:“江柚白!我看错你了!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殿门轰然关闭,最后一丝天光被斩断。 —— 三日后。 昭阳宫内,金丝楠木雕花的窗棂半敞着,透进一缕微凉的秋风。 李云初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晶莹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开皮,汁水染得她指尖微湿。 玲珑匆匆踏入殿内,脚步轻巧却急促,低声道:“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太后这几日照旧在慈宁宫赏花听曲,午膳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她最爱的燕窝羹。” 李云初冷笑一声,将葡萄丢进嘴里,甜腻的汁水在唇齿间溢开,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寒意。 “本宫的这个皇祖母一向胆小怕事,利益至上,可这次有人要抢她儿子的皇位,她竟能如此泰然自若?” 她眯了眯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除非……她早就知道。” 玲珑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主子的意思是,太后她……” 李云初抬手止住她的话,眸光微转:“刘德全那边如何了?” 玲珑立刻会意,凑近几分,声音几不可闻:“暗探回报,刘德全每日仍照例去御前侍奉,陛下的药膳……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出来,全由他亲自处理。但……每日进去的食物倒是都空盘子出来。” 李云初指尖一顿,眼底骤然掀起一片冷厉的风暴。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本宫的好父皇可真是厉害!好一出将计就计。” 玲珑面色一沉,“主子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陛下自导自演?” 李云初阖了阖眼,“父皇的本意应该是想要找出寿宴上弄出‘昌平幻象’的幕后黑手,可淑妃却急不可耐地逼宫。” “淑妃这次倒是帮了我们大忙,不仅替我们背锅,还把自己搭进去……” 玲珑微微蹙了蹙眉头,眸中满是不解,“主子就如此认定这局淑妃会输?如今整个皇宫都被淑妃和柳明书把控,陛下也被软禁起来,陛下这边的局面分明就是劣势……” “那你可太小瞧我们陛下了。”李云初眸底翻涌,恨意一闪而过,“我们这个陛下最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 “寿宴一结束,他就能想出这种法子来破局,还真是老狐狸。” 她双手紧握成拳,“那就先让他们狗咬狗,趁着这次机会,肃清超纲。朝廷是时候添加新人进来了。” 玲珑挠了挠头,“属下还是不明白,如今看似已经是死局了,陛下会如何破局?” 李云初仰起头,望着天空中的白云,勾唇冷笑,“这局要破,恐怕得看我们侯爷的演技了!” 玲珑瞳孔皱缩,侯爷?跟陛下?是一伙的? 第75章 一切都在你父皇的掌控之中 慈宁宫内,金丝楠木的雕花窗棂半开着,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后正倚在紫檀木榻上,手里捧着一只油光发亮的酱猪肘,啃得满嘴流油。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连唇边沾着的酱汁都懒得擦拭。 突然,窗棂“咯吱”一声轻响。 太后手中的肘子一顿,眉头微皱。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人影便从窗口滚了进来,“扑通”一声摔在了波斯进贡的织金地毯上。 “哎哟!”太后惊得手一抖,肘子骨“咚”地掉进了甜白釉汤碗里,溅起几滴油花。 她定睛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昭儿?你这丫头怎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李云初凌乱的发髻上,“等等,你头发上怎么还挂着狗尾巴草?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李云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特意让鬓边的碎发垂得更乱些。 她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裙裾,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皇祖母……昭儿是从西墙狗洞爬进来的。”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李云初衣衫凌乱,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胡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最可笑的是,她发间真的还挂着几根枯黄的狗尾巴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你这……” 李云初突然扑到太后脚边,绣着金凤的裙裾在青玉地砖上拖出一道泥痕:“皇祖母!淑妃她她把持宫禁,要谋朝篡位啊!” “请皇祖母一定要相信昭儿的话,淑妃这是要毁了大燕。那传位圣旨肯定有问题,皇祖母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公道,不能让我们李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太后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的酱汁,“这事哀家管不了。” “皇祖母!昭儿真的走投无路了!昭儿知道皇祖母一向无心朝政,但是事关重大,昭儿如今宫中能相信的人,只有皇祖母了。” 李云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上已见血痕,“满朝文武都做了缩头乌龟,可昭儿绝不能看着父皇的江山……” 话尾化作哽咽,手指死死攥住太后衣摆。 “起来。”太后突然叹气,亲手替她摘下发间的草茎,“\"满宫里就属你这孩子最是赤诚之心。” 鎏金护甲划过她带血的脸颊,“放心,柳家那群蝼蚁翻不了天。” 李云初瞳孔骤缩:“可皇宫现在到处都是淑妃的人,父皇又卧病在床,昭儿实在是怕……” 太后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鎏金护甲硌得人生疼:“傻孩子,怕什么?” 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奇异的兴奋,“你放心,这一切都在你父皇的掌控之中。” “父皇没事?”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底瞬间浮起一层水光。 “嘘!”太后慌忙捂住她的嘴,镶宝石的护甲险些戳到她脸颊,“小声点……” 她警惕地扫了眼窗外,才贴着李云初的耳畔道:“陛下早料到有人要作乱,特意设的局。本不该告诉你,但哀家见你如此为你父皇着想……” 李云初适时地表现出震惊与欣喜交织的表情,身子一软,泪珠恰到好处地滚下来。 “原来如此,那昭儿就放心了。” 她又抓住太后的衣袖,神色紧张起来,“可是方才经过景仁宫,我听见淑妃的心腹说要在父皇的药膳里加东西,皇祖母可得让父皇提防着点。” 太后闻言,突然站了起来,茶盏被袖风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当真?” 李云初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脸突然扭曲,声音都变了调,“淑妃这贱人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话音刚落,殿门轰然洞开,苏嬷嬷踉跄着跌进来。 “淑妃娘娘!您不能闯……” 话还没说完,柳絮绛色的裙裾已经掠过门槛,身后铁甲禁卫鱼贯而入,瞬间堵死了所有出口。 “太后恕罪,老奴没拦住淑妃娘娘!” 殿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淑妃今日穿着一袭绛红色金线牡丹纹宫装,发间一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丹蔻染就的指甲抚过鬓角,笑吟吟地看着李云初发间的草屑:“本宫当是谁钻狗洞呢。” 她的目光在李云初狼狈的模样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十九公主好本事,连慈宁宫的狸猫道都找得到?” 李云初下意识地往太后身后躲了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太后的眼神更加阴沉。 “淑妃,你这是何意?”太后挺直腰背,虽然年迈,但通身的威仪丝毫不减,“带着禁卫擅闯慈宁宫,是要造反吗?” 柳絮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臣妾不敢。只是听闻有贼人潜入慈宁宫,担心太后安危,特来查看。” 她的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没想到居然是十九公主。”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十九公主不好好待在昭阳宫,跑出来干什么?” 李云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正要开口,太后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昭儿是哀家叫来的。” “怎么?哀家见自己的孙女,还要经过你同意?” 柳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太后说笑了。只是……” 她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十九公主方才是否提到了药膳?” 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面上依旧镇定:“哀家老了,耳朵不好,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柳絮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云初一眼,转身对禁卫军下令:“送公主回昭阳宫。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公主好好……静养。” 她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名禁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云初的手臂。 她挣扎了一下,突然对太后喊道:“皇祖母!您一定要小心!” “带走!”柳絮厉声打断。 看着李云初被强行带走的背影,太后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袖中的绢帕。 柳絮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恭敬的笑容:“太后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待淑妃一行人离开后,太后气得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哗啦!”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碎了一地。 “贱人!哀家早晚会让她为今日的无礼付出代价!” 第76章 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昭阳宫内,沉重的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李云初被粗暴地推了进来,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还未起身,一双绣着金凤的绛红色宫鞋已经停在了眼前。 “十九公主可真是能惹事。”柳絮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糖,她俯下身,染着丹蔻的手指狠狠掐住李云初的下巴,“本宫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李云初被迫抬头,对上淑妃那双美艳却冰冷的眼睛。 她看到对方眼角细细的纹路在盛怒下变得明显,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玫瑰香粉中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但现在看来……”柳絮的指甲陷入李云初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说罢,她甩开李云初,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处理干净点。” 铁甲碰撞声响起。 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抽出佩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李云初撑着手肘往后挪,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殿柱。 她看着那把刀高高举起…… “住手!”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冲入殿内,在刀刃落下的瞬间挡在了李云初面前。 李航诚张开双臂,宽大的袖袍像屏障一样将李云初护在身后。 “母妃……”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收手。” 柳絮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一点点扬起,朱唇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航儿?”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镶嵌宝石的护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母妃筹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现在让母妃收手?”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你知不知道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难?” 李航诚的眼眶微红,向来温润如玉的他,此刻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翠竹,挺拔却脆弱。 “儿臣儿臣不想要这样的皇位。”他声音哽咽,“母妃,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殿内回荡。 柳絮的手还悬在半空,三皇子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没出息的东西!”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以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三皇子却缓缓跪了下来。 他抓住淑妃的裙摆,像个孩子般仰望着自己的母亲:“母妃,儿臣宁愿做个闲散王爷,也不想看您双手沾满鲜血。” “母妃……”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儿臣只想带着您和五皇妹,在江南置一处宅院。春日赏花,冬日围炉” 他眸色顿了顿,“皇位于我,还不如母妃亲手做的一碗杏仁酪。” 柳絮绛红色的身影在殿柱投下的阴影里微微晃动。 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滴血珠悄无声息地落在织金地毯上。 “痴儿!”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是一把利刃划破寂静,“你以为皇家是寻常百姓家吗?” 她转身,裙摆扫翻了案几上的青瓷茶盏,“不争那个位置,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云初靠在殿柱旁,看着淑妃眼中翻涌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野心家的眼神,而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母兽。 “母妃……” “你知不知道这不仅仅是你的前程!”柳絮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襟,镶嵌宝石的护甲勾破了锦缎,“柳家全族三百七十八口人的性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初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雨滴砸在琉璃瓦上,像是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白家满门被灭,你还没看明白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连白翳那么忠心耿耿的人,你父皇都容不下,更何况我们柳家?” “白家一倒台,我们柳家就成了你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我们不尽早为自己筹谋,我们柳家早晚会走了白家的老路。” 李航诚的脸色在闪电中显得惨白:“不会的……母妃……父皇不会……” “不会什么?”柳絮冷笑,“你还对你父皇抱有期待?我跟你父皇十几年的夫妻,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斩杀。” 李航程瞳孔骤缩,“大皇姐她……” “对!就是你父皇干的!”柳絮眸底闪过一抹讽意,“你大皇姐被万箭穿心而亡之后,你父皇日夜做噩梦,他恐惧你大皇姐,他怕你大皇姐来找他索命,所以这才将你大皇姐的尸身挫骨扬灰。” “你父皇就是要让你大皇姐永世不得超生!” 李航诚整个人踉跄地倒在地上,“父皇他……” “航儿。”柳絮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李云初从未听过的疲惫,“母妃知道你自小就胸无大志,母妃本也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成长就好,但自从你大皇姐和白氏全族都被你父皇下令诛杀之后,母妃真的是寝食难安。” “母妃怕……怕我们柳家跟白家一样的下场。” “母妃每日醒来,都要先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自己雪白的脖颈,“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柳家就是下一粒要被他揉碎的眼沙。” 李航诚浑身发抖,像是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柳絮却突然温柔下来,轻轻抚上他的面颊:“航儿,母妃不是在逼你……” 她的指尖沾上了儿子脸上的泪水,“是你父皇在逼着我们,是如今的局势在逼着我们……” “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等你父皇对我们柳家下手的时候,那就来不及了。” 她缓缓起身,目光望向李云初。 “十九公主……”\"她叹息般的声线里带着虚伪的怜悯,“不要怪本宫,要怪就怪你太碍事了。” 手指轻轻一摆,四名禁卫立刻呈合围之势逼近。 李云初后背抵上冰凉的殿柱,目光急扫向三皇子。 那个方才还声泪俱下的男人此刻垂首立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睫毛颤了颤,终究别过脸去。 这是被劝说成功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李云初轻笑出声,扬手打翻鎏金烛台。 燃烧的蜡烛滚落纱帐,火苗“轰”地窜起三尺高。 第77章 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乾清宫外,暴雨初歇的屋檐还在滴水。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低着头,将一枚羊脂玉牌递给守门侍卫。玉牌上“慈宁”二字在宫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这……”侍卫首领瞳孔一缩,转身疾步进殿。 刘德全踩着湿滑的青砖匆匆赶来,拂尘上的银丝沾着水珠。 “殿下随咱家来。”他细长的眼睛在女子沾着烟灰的面庞上停留片刻,突然压低声音:“殿下受苦了。” 穿过三重朱漆大门,乾清宫内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云初一进入殿内,看到高位上的人时,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李再荣一身明黄常服,正倚在紫檀案前挥毫泼墨,哪有一丝病容? 这老东西以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呢? 可惜了! 她现在就要给他带来变数! “儿臣叩见父皇!”她重重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看到父皇康健,儿臣真是太开心了。” “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受皇祖母所托,要把消息带给父皇。” 她眸色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淑妃已密令其侄从西洲调兵,不日将至京都!” 狼毫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墨迹。 李再荣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真是儿臣亲耳听到的。”李云初膝行两步,故意让袖口烧焦的痕迹更明显些,“淑妃为此要杀儿臣灭口,昭阳宫已化作焦土……” 她哽咽着指向颈侧一道血痕,“玲珑为护儿臣,被被活活烧死在偏殿” 李再荣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案头镇纸。 那是块血玉雕成的卧虎,虎眼处两点金漆已经剥落。 李云初注意到他拇指上还沾着朱砂,显然方才正在批阅密奏。 “儿臣侥幸逃出后,是皇祖母冒险给的玉牌。”她故意让泪珠悬在睫毛要落不落,“可如今慈宁宫也被围了,苏嬷嬷拼死才把儿臣送出来” 殿外突然传来三更鼓响。 “岂有此理!”李再荣倏地站起,腰间九龙玉佩撞在案角发出脆响。 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淑妃既已掌控宫禁,为何还要调兵?” “因为国舅爷和淑妃内讧了,淑妃想要立三皇子,可国舅爷嫌弃三皇子优柔寡断,不配为储君。故而……” 她顿了顿,语出惊人道:“国舅爷要自立为王!” “砰!”李再荣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朱砂溅出几点血般的红。 “柳明书居然是打着这个算盘,朕早知他不安分,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父皇!”李云初声音中带着急迫,“西洲军若入京,那京都城危矣。” 殿内,鎏金更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刺耳。 良久之后,李再荣转身,龙纹袍角在青玉砖上扫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抓起案上御笔,朱砂墨汁溅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像一滩新鲜的血迹。 “唰唰”几笔,两封密信已然写完。 随即,他取过私印重重按下,象牙印章与紫檀案相击,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拿着这封信去找江柚白,他知道怎么做。”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江柚白那厮果然早就知道皇帝的全部计划。 难怪那日他的腿那么软! 敢情从一开始就在演呢! 她颔了颔首,“是!” 李再荣眸色顿了顿,“这另一封是给边洲守军孟庆洋的,朕要你跟江柚白一起去边洲搬救兵。” 李云初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接过信笺的瞬间绷紧。 孟庆洋是父皇最得力的手下,也算是父皇相对而言比较信任的人。 白家满门被灭那日,正是孟庆洋带人把都护府围的水泄不通。 为的就是怕白家会有落网之鱼逃出! 过往的仇人,她要一个个清算。 如今可算是把网布到边洲了! 她迅速低头掩饰眼中翻涌的杀意,语气低沉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李再荣抿了抿唇角,语重心长道:“昭儿,事关重大,父皇如今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务必要把此事办好。” 他叹了口气,“小白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玩。你们去边洲的路上,你千万要盯紧他,不要让他因为玩乐耽误正事。” 李云初勾唇冷笑,这哪里是怕江柚白贪玩! 这分明就是让她监视江柚白。 她这个父皇,对谁都不能全部信任!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疑神疑鬼! 她迅速将信笺贴身收好,乖巧地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盯着他,不让他踏足风月场所半步。” 李再荣快步走到青铜舆图前,手指划过西洲与京都之间的关隘:“西洲军最快也要三十五日才会到京都城。” 指甲在边洲位置狠狠一戳,“边洲距离京都更近,你们日夜兼程赶路,援军定能比西洲军更快赶回京都。” “昭儿,父皇和整个大燕的生死荣辱就都交托在你手上,一切就拜托昭儿了。” 李云初闻言,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时,额上已见血痕,眼眶红得像是抹了凤仙花汁:“父皇能够如此信任儿臣,是儿臣的福分。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她的声音哽咽。 刘德全悄无声息地出现,手里捧着个紫檀匣子。 李再荣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塞进李云初手中:“从玄武门密道走。” 随即,他从九龙鎏金匣底层取出的物件在烛火下泛着诡异青光。 那是枚骨雕口哨,哨尾缀着三根孔雀蓝的羽毛。 “拿着!”李再荣将哨子放进她掌心,“若小白不听话,你就吹一吹这口哨……” 李云初顿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这是?” 她佯装困惑地翻看口哨,指腹触到哨身上细密的纹。 李再荣抚须而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毒蛇般的慈爱:“那小子顽劣,朕只好让南疆巫师给他种了同心蛊。” “否则他日日流连花街柳巷,朕也管不住他。朕只能出此下策,才能让他安分点,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父亲临终所托。” 用蛊虫把人儿子炼成提线木偶! 好个“临终所托”! 李云初死死掐住掌心才没冷笑出声。 第78章 一起生孩子 侯府朱漆大门前,李云初第三次被门房拦下时,终于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鎏金门环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她刚抬起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公主金安。”凌云抱着剑斜倚在门框上,玄色劲装袖口银线绣的狼头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侯爷说了,您那日是怎么逃出去的,今日就怎么进来。” 李云初指尖一颤,袖中密信差点滑落。 这狗东西分明就是为难她! “本宫那日是被山贼掳走!”她端出十二分委屈,眼角微微发红,“当时又惊又怕,哪还记得什么路线。” 凌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他侧身让开半步,铁靴踩在青石板上“咔嗒”一响。 “侯爷料到您会这么说。所以还提供了另外一种进入侯府的办法。” 他的佩剑往西墙根一指,“那狗洞是侯爷特意命人新挖的,是特地用来恭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为了表示对公主的尊重,狗洞还是用紫檀木镶边的。” 李云初顺着剑尖望去,只见朱墙根下果然有个新刨的洞口,四周还真嵌着圈紫檀木。 “江!柚!白!”她咬唇咬得生疼。 这狗东西今日这架势,摆明就是羞辱她! 呵呵! 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抬手,揪散自己的发髻。 簪子“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门前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江柚白你这个负心汉——”她嗓音陡然拔高三个调,“玩腻了就想甩手是不是?” “你哄骗我跟你睡觉,你现在不认账,你还是人吗?” “我怎么命这么苦……” …… 凌云手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街角卖炊饼的老汉最先凑过来,紧接着是绸缎庄的老板娘、打更的张瘸子…… 不到半盏茶时间,侯府门前已围了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诸位给评评理啊!”李云初跪坐在地,素白裙摆沾满尘土,活脱脱是个被抛弃的可怜女子。 她颤着手从袖中掏出块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 “他说要娶我过门时的信物还在这儿,可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 绸缎庄老板娘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苏绣双面缂丝吗?只有宫里才有的料子!” 李云初趁机掐了把大腿,眼泪立刻涌出来:“我……我已有孕一月。如今我无处可去……” 她故意抚着平坦的小腹,“那日他说要去醉仙楼找新花魁,我不过拦了一下,他就……” 话未说完便掩面痛哭,肩膀抖得似秋风中的落叶。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女子估计又是侯爷风流债中的一员。” “不过侯爷也真是狠心,这女子都怀孕了,居然不要人家了?” “侯爷女人那么多,估计早就把这女子忘记了。” “真是造孽!” “孽缘!” …… 侯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大声。 突然,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江柚白一袭月白锦袍立在阶上,他手里攥着把出鞘的匕首。 “侯爷这是要杀人灭口?”李云初突然高声道。 “我对侯爷一心一意,侯爷居然想要杀我?” “江柚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这个负心汉!” …… 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起,目光在李云初假哭到抽搐的嘴角和她“孕肚”间来回扫视。 突然,他嗤笑一声,匕首“唰”地插回鞘中。 “既然有了……”他大步上前,在百姓惊呼声中一把将李云初打横抱起,“本侯这就去请太医诊脉。” 俯身时薄唇擦过她耳垂,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公主若真怀上了,微臣现在就把您供到祠堂当祖宗拜。” 李云初暗中狠掐他后腰,面上却哭得更凶:“诸位见证!他定是要灌我落胎药。” 话音未落,侯府突然冲出两队侍卫。 为首的管家高声道:“这乃是侯爷的家务事,大家都散了。” 他看了眼江柚白眼色,“如果大家还要硬挤在这里看热闹,那么就都去阎王殿看。” 这赤裸裸的威胁刚说完,人群瞬间散开。 —— 朱漆回廊上,江柚白抱着不断挣扎的李云初大步流星。 “江柚白!你放我下来!” 她绣鞋上的东珠早在挣扎时崩落,此刻赤足踢在他染血的锦袍上,留下一个个淡红的印子。 “放我下来!”李云初一肘击向他肋下,却被他侧身避开。 廊下侍卫纷纷低头,只听见布料撕裂声。 她竟撕开了他半边衣袖,露出小臂上狰狞的蛊虫咬痕。 江柚白突然将她往上一抛,在她惊呼声中换了个更牢固的姿势。 薄唇擦过她耳垂:“公主再动……就不要怪微臣不客气!”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砰!”寝殿雕花门被踹开的瞬间,李云初袖中暗藏的银针已抵住他颈动脉。 江柚白却恍若未觉,直接将她抛在铺着白虎皮的床榻上。 锦被扬起又落下,盖住了她刚要踢出的玉足。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扯开染血的里衣,心口处盘踞的蛊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不是要生孩子么?”他单膝压住榻沿,手指抚过她散乱的青丝,“那我们现在一起生!” 李云初瞳孔骤缩,“你有病啊!” 锦帐被李云初挣扎时扯落半边,金钩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江柚白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殿下可真是好手段!” “同时把淑妃和陛下耍得团团转,微臣还真是低估了殿下。” 李云初眸色一顿,这厮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在故意炸她?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是吗?”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眸底闪过一抹讽意,“殿下一向嘴硬,要想从殿下嘴里听一句真话,可真是太难。” “江柚白!”李云初先发制人,高声道,“我今日前来,是有要紧事找你的。” 她从袖口中拿出两封信件,“这是父皇让我交给你,如今宫中被淑妃控制,父皇让我们去边洲搬救兵。” “我们俩的私人恩怨就先放一边,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江柚白接过信件,看也不看直接扔了出去,似笑非笑道:“一致对外?” 第79章 你能不能让我哭个够 他眼底的寒芒映得愈发凌厉,指尖在她颈间青纹上缓缓描摹:“依我看,我们更应该一致对你,而不是一致对外。”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李云初吃痛蹙眉,发间金步摇垂落的珠串扫过江柚白手背。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由得地冷笑出声,“侯爷觉得我有这本事?那侯爷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如果我真的有这本事,昭阳宫就不会被烧,我就不会为了活命而去向父皇求救。”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就是一个弱女子,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自从我来到京都城之后,我不找麻烦,偏偏麻烦都要来找我。” “先是莫名其妙被你抓来当复活‘零件’,本以为逃出侯府总算是能慢慢安稳下来,可没想到宫中形势更是复杂。” “淑妃要谋反,我不过就是无意间撞见淑妃的心腹在收拾西洲军报,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的,可是淑妃却信不过我,给我下了追杀令,如果不是玲珑拼死救我一命,我现在估计早就已经去黄泉路了。” 她仰着脸,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声音轻得如同窗外掠过的微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可为何就这么难?” “滴答——”江柚白的手背突然传来滚烫的触感。 那滴泪像是熔化的金水,灼得他心口盘踞的蛊虫都瑟缩了一下。 他盯着手背上渐渐晕开的水痕,心下莫名一动。 但不到片刻,他又强压下心头的情绪。 不能心软! 这个女人一向诡计多端,她的话可不能全信! “淑妃要从西洲调兵?为何我都没收到消息?而恰好能被你撞见?” 他勾唇冷笑,“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是啊,怎么就被我撞见了呢?怎么就这么巧!”李云初突然拔高声音,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决堤般涌出,“为什么偏偏是我发现的?” 她用力挣开江柚白的钳制,踉跄着退到窗边。 窗外的阳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投在墙上,像只折翼的鹤。 江柚白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李云初揪着心口的衣料,笑得比哭还难看,“从出生就被淑妃视为眼中钉,随娘亲发配皇陵,吃的是馊饭,睡的是草席。” “自小为了抢吃食,被守陵太监打得半死不活。我可是公主啊,可是没人把我当成公主。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为何我要遭受这些?” 江柚白微微蹙了蹙眉。 李云初轻呵两声,自嘲一笑,“娘亲去世之后,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葬送在皇陵,我也认命了。” “但是父皇却来到皇陵,这一下子就给了我希望。为了让父皇看到我,我忍受着害怕,去将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我只是想让父皇看到我,然后给我一口饭吃。” “后来父皇总算是接我回京……”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我以为苦尽甘来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果呢?现在又碰上了淑妃谋反。我又被牵扯其中,我只是想活着,为何就如此艰难?” 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窗棂上,江柚白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以前在皇陵,不过只是饿肚子罢了,实在是饿得发慌,我可以吃老鼠、啃树皮,反正只要有吃的,我就能拿来充饥,横竖是死不了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颓然滑坐在地,华贵的裙裾铺开如凋零的花,“可哪里能想到,来到了京都城,饭是能吃饱了,但是命却时刻被人拿捏着。” 她仰头看着江柚白,泪珠滚落,“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觉得我是个坏人,因为我把自己的大皇姐挫骨扬灰。” “可是我没办法,我如果要想让自己活下来,我只能把大皇姐挫骨扬灰。我知道我不对,我利用了大皇姐,但是我没办法,我只是想要活着……” “呜呜呜……”她抱着自己的头,埋在腿上哭了起来。 江柚白喉结滚动,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缓缓垂下。 “行了……别哭了……” 李云初闻言,声音不断地抽搐着,“我……也不想……哭,但是……呜呜……我实在……忍不住……呜呜……” 江柚白心下一梗,“你……” “呜呜呜……” 更漏的水滴声渐渐被抽泣声淹没。 她哭得那样凶,连发间金步摇的流苏都缠作一团,随着颤抖的肩膀簌簌作响。 “好了,你哭够了没有?”江柚白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满是无奈。 李云初打了个哭嗝,“我……还没哭够……你能不能……让我哭个够……” 话未说完又呜咽起来,哭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鸦。 江柚白抱臂倚着鎏金柱,看她哭得发髻散乱。 他脸色愈发阴沉,但却没有再出声制止。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哭声终于渐弱。 李云初缓缓抬头,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她红肿的眼眶像揉了碎朱砂。 她抽噎着从袖中摸出那枚骨哨,孔雀蓝尾羽蔫哒哒垂着,递向江柚白时,哨身暗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拿去……”她嗓子哑得厉害,“父皇让我用这个……” “咳咳咳……”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控制你……” 江柚白没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我知道哨子一响,你心口的蛊虫就会啃噬心脉。”她吸了吸鼻涕,“可我不想这么做,我觉得这太过残忍……”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缓缓伸手,接过哨子。 随即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骨哨尖锐的声响刺破夜空。 “你疯了?这哨子一响,你蛊虫会发作的。”李云初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吹。 他的脉搏果然没有紊乱,只有平稳有力的跳动。 这厮的蛊虫早就解了! 江柚白耸了耸肩,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发作了吗?” 李云初故作不可置信,踉跄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 第80章 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江柚白忽然轻笑一声:“傻子!” 他转身时衣角旋开一道凌厉的弧,腰间玉佩与匕首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明日寅时起程去边洲。”他的脚步声渐远,月光在廊下为他镀了层银边。 李云初跪坐在地的姿势丝毫未变,泪水还悬在下巴上要落不落。 直到江柚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突然“啪”地砸在地上。 “可算是……蒙混过去了!”她唇角缓缓勾起,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叩叩叩……”窗棂上传来三声轻叩。 玲珑翻窗而入,裙摆上还沾着夜露。 “主子,办妥了。”她压低声音,“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带着淑妃印鉴的信函送往西洲了。 李云初唇角微扬,从怀中掏出一方青玉小印,印纽上雕刻着精致的凤凰纹样。 “多亏了这枚印鉴。” 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印鉴上,凤凰的眼睛处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主子真是神机妙算。”玲珑递上一盏茶水,“谁能想到您之前给侯爷的印鉴是假的。” 李云初轻啜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江柚白那厮从小就是个狐狸性子。表面纨绔,实则心细如发。” 她指尖摩挲着印鉴,“骗他可比骗父皇要多费三倍心思。” 玲珑忽然眯起眼睛:“那主子故意把哨子给他……” “横竖是个没用的玩意儿。”李云初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可是……”玲珑欲言又止,“您怎么确定侯爷体内的蛊虫已经解了?” 李云初翻了个白眼:“他府上养着张玄礼和鹿佳齐两大神医,能让那虫子活过三天?” 她起身走到窗前,“他装出一副被父皇控制的样子,不过是想让父皇放松警惕罢了。” 玲珑忍不住笑道:“主子对侯爷可真是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她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腰间藏着的那半块虎符,“或许……” 烛火猛地一晃,玲珑的脸色在光影交错间变得凝重:“主子,我们的人翻遍了侯府每块砖瓦……”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是没找到那半块虎符。” 李云初闻言却轻笑出声,“不用找了,本宫已经知道那半块虎符的下落。” 玲珑刚要追问,却猛地噤声。 殿外回廊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她对李云初比了个手势,跳窗离去。 “姑娘!” 两个着翠色衣裙的丫鬟提着宫灯闯进来,为首的碧荷在看到李云初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手里捧着的鎏金手炉“咣当”掉在地上,滚出来的银炭把地毯烫出几个焦黑的洞。 “真的是您……”青柳直接扑过来抱住李云初的腿,眼泪鼻涕全蹭在她裙摆上,“侯爷说您还活着,奴婢们还不信……” 李云初怔了怔。 她从没想过还能见到这两个丫头。 如今再次相见,心中莫名有些发酸。 “你们怎么来了?” “是侯爷让奴婢们来伺候的。”碧荷抹着眼泪,从食盒里端出碗杏仁酪,“侯爷特意嘱咐厨房给姑娘做的,说是吃这个能暖胃。” 青柳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侯爷对姑娘真是好。” 李云初舀着杏仁酪的手一顿。 “是啊,侯爷的对姑娘那是情……”碧荷话未说完,就被李云初塞了满嘴的杏仁酪。 “多嘴。”她佯装恼怒,眼底却满是寒意。 这两个丫头哪知道,她跟她们侯爷不过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李云初的脑袋随着车身摇晃,几次差点撞上窗棂。 江柚白支着下巴看她,见她睡得迷迷糊糊,发髻松散,一缕青丝垂在脸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飘动。 “昨夜是去哪里偷鸡摸狗了?”他突然开口,语气凉凉的,“堂堂公主,睡得像只醉猫。” 李云初突然惊醒,额角差点磕在窗框上。 她睁眼瞪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睡意:“要不是侯爷昨夜审犯人似的问东问西,我至于困成这样?”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侯爷那张嘴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去数数路边的石子。” 江柚白挑眉,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本来就生得勉强,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要吓哭路边的孩童。” 李云初冷笑一声,狗东西又开始阴阳人! 她坐直身子,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侯爷这张脸倒是生得精致,难怪醉仙楼的花魁们个个对你念念不忘。” 她上下打量他,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可惜啊,再好看的花孔雀,也改不了聒噪的本性。” “聒噪?”江柚白不怒反笑,“还有谁能比你聒噪?昨日是谁哭哭啼啼一整天的?” “如果不是本侯大人有大量,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呵!”李云初翻了个白眼,“那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侯爷您了。” 江柚白勾唇一笑,眼底带着促狭,“不客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李云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侯爷若是闲得发慌,不如想想怎么应付边洲那群将领。” 她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省得到时候被人揭穿纨绔表象,丢人现眼。” 江柚白不以为意,反而靠回软垫上,懒散地道:“丢人现眼又如何?总比某些人强,连在马车里打个盹都能流口水。” 流口水了? 李云初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 狗东西又骗人! 她气得抓起手边的软枕砸过去:“江柚白!” 江柚白轻松接住软枕,顺手垫在自己脑后,闭目养神:“公主省省力气,等到了边洲,可没时间让你补觉。” 李云初气得牙痒,却见他已闭目养神,只得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夜色渐深,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 半晌,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这才悄悄放松肩膀,靠回软垫上。 谁知她刚闭上眼,就听江柚白懒洋洋地道:“公主再偷看,本侯可是要收银子了。” 李云初:“……” 谁偷看他了! 这厮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第81章 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是她 悦来客栈,悬挂的铜铃清脆一响。 店小二肩上搭着白巾,眼睛在江柚白腰间的玉佩上一溜,立刻堆满笑容弓着腰迎上来:“二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楼上还有雅间……” “先给我们弄点吃的。”江柚白随手抛了块碎银,“靠窗的座儿。” 李云初已经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坐下,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榆木桌面。 店小二刚递上菜单,她就一连点了七八样:“酱牛肉切薄片,醋溜鱼要多放姜丝,笋干炖鸡不要香菜……” “再加一壶女儿红。”江柚白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在李云初对面坐下。 “好嘞!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菜就都上齐了。 这些时日宫中的糟心事颇多,李云初每天沉迷演戏,在各处周旋,都没有好好进过食。 如今看到满桌子的菜,她的肚子里的馋虫不由得被勾了起来。 她的筷子在酱牛肉盘子里翻飞,薄如蝉翼的肉片眨眼间少了一半。 江柚白刚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就见她已经转向那盘醋溜鱼,灵巧地拆了鱼骨,雪白的鱼肉风卷残云般消失在她唇齿间。 “公主在皇陵是做了十年饿死鬼?赶着投胎?”江柚白的筷子尖堪堪碰到鱼尾,整条鱼就只剩个骨架。 他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宫里的嬷嬷没教过你用膳的规矩?” 李云初正忙着往嘴里塞第三块鸡肉,闻言翻了个白眼,含混不清地道:“侯爷管得可真宽……嚼嚼嚼……” “你吃你的……嚼嚼嚼……我吃我的……嚼嚼嚼……” “你若是这么讲究……嚼嚼嚼……不如回醉仙楼找那些细嚼慢咽的花魁去。” 她故意把鸡骨头咬得咔咔响,“还是说侯爷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店小二端着新蒸的糯米糕过来,江柚白面不改色地接过,将糕点推到李云初面前:“本侯是怕公主噎死了。” “嚼嚼嚼……你的嘴是真的毒死了……” 她拿起桌上的糯米糕,利落地咬了一口。 这吃东西的样子让江柚白有些恍惚,眼前之人好似跟记忆中的人重合。 他忽然俯身,下意识地用帕子想要擦去她嘴角的碎屑。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嘴角,就顿住了。 一下子僵在半空! 他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给她擦嘴? 李云初一口糯米糕噎在喉咙里,灌了半杯女儿红才咽下去。 她很是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胡乱在嘴上一抹。 随即把帕子扔到一旁,转头对店小二扬声道,“再来份红烧蹄髈!” 江柚白神色微怔,缓缓收回手。 他一定是疯了! 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是她! 他端起酒杯,浅抿一小口,敛着眸底的情绪。 蹄髈上桌时,李云初已经解决了两块糯米糕。 她毫不客气地掰开酥烂的肘子,油脂顺着指尖滴到桌面上。 江柚白拧了拧眉,这粗鲁的样子也有点像…… 他的筷子压住她正要夹起的最后一块蹄髈,“殿下这吃相,实在是……太难看,真是令人生厌。” “嗯?”李云初从肉堆里抬头,“碍你眼了?” 她眯起眼,突然凑近:“你这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也让人讨厌。” 说罢迅速撤回,抢走那块蹄髈,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柚白不怒反笑,招手又叫来店小二:“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本侯倒要看看,公主的胃是不是连着无底洞。” …… 当第八个空盘子被撤下时,客栈后厨已经忙得人仰马翻。 李云初满足地啜着第二壶女儿红,忽然发现江柚白面前的饭碗几乎没动过:“侯爷怎么不吃?” 江柚白勾唇冷笑,“都被你吃光了,本侯吃什么?” 李云初“啧”的一声,他自己吃得慢,现在还怪别人? 不过她现在吃饱喝足心情好,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女儿红的酒壶见了底,李云初满足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儿。 她懒洋洋地撑着桌面起身,腰间玉佩“叮当”一声磕在桌角。 “侯爷慢慢吃。”她故意用沾了油光的指尖掠过江柚白面前的空盘子,“反正也没剩什么了。” 说罢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一粒芝麻粘在她唇边,随着她说话上下晃动。 江柚白的筷子尖在醋碟边缘顿了顿。 他想起那日在养心殿,李云初也是这样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满桌御膳。 当时他只当她在皇帝面前装可怜,可眼下…… 他们李家人都这么爱吃吗? “殿下这么多年在皇陵是跟饿死鬼抢食的?”他挑眉,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她唇边那粒芝麻。 李云初已经转身往楼梯走去,闻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比不得侯爷,在醉仙楼有美人喂葡萄,自然吃得矜贵。” 木楼梯被她踩得吱呀作响,裙摆扫过台阶时扬起细小的灰尘。 江柚白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恍惚间那抹湖蓝色裙裾变成了将军铁甲衣。 他睫毛颤了颤,旋即垂眸,指尖又紧了紧。 “客官还要添菜么?”店小二小心翼翼地问。 他搁下筷子:“不必了。” 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 “哗啦——” “砰——” 二楼突然传来木窗爆裂的声响。 “江柚白!”李云初的惊呼混着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滚落。 她赤着脚,湖蓝色裙裾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裤。 裤脚染着新鲜的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发间金步摇只剩半截,随着她踉跄的步伐在耳边疯狂摇晃。 “救命啊!” “有刺客!” …… 她扑向江柚白的瞬间,三把柳叶刀擦着她的后颈钉入柜台。 江柚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如潮水般从楼梯涌下。 为首的刀尖还在滴血,面巾上方露出一双吊梢眼:“要你们命的人。” 江柚白的酒杯突然爆裂,瓷片精准地嵌入说话者的咽喉。 他揽住李云初的腰旋身避开第二波刀阵,后背撞翻的饭桌正好挡住左侧袭来的暗器。 黑衣人已经形成合围之势。 江柚白踹翻炭盆,烧红的银炭在空中划出弧线,逼退右侧敌人的同时,他抽出李云初腰间匕首掷向柜台后的酒坛。 “砰!”烈酒遇火轰然炸开。 第1章 挫骨扬灰 寒风呼啸,卷起皇陵前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昌平公主魂魄杀气太重,需同血脉者对其尸身挫骨扬灰,方可解其怨气。”钦天监监正的声音盘旋在半空中。 李云初裹紧单薄的宫装,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前世的她,为大燕鞠躬尽瘁,却被父皇所不容,万箭穿心而死。 哪怕死后,她的好父皇都不肯放过她的尸身。 美名其曰为了让她投好胎,所以要对她的尸身挫骨扬灰。 看看这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得不说,她跟父皇的纠葛真是颇深。 老天爷让她重生到父皇最小的女儿身上,也就是前世她未曾谋面的痴傻妹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难逃是父皇女儿的宿命。 “谁来?”帝王威严的嗓音响起。 皇子公主们皆是面面相觑,浑身发抖。 许久之后,还是没人出声。 景明帝李再荣脸色愈发阴沉,“你们一个个都聋了吗?” “儿臣愿代劳。” 这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素衣女子——苍白瘦小,却挺直腰背站在风中。 “你是何人?”李再荣眯起眼睛。 李云初缓步上前,跪下行礼:“儿臣也是陛下的女儿,一直守在皇陵。” 一旁的太监总管急忙上前,“陛下,她乃是十九公主,因为其生母触犯宫规被贬皇陵……” 李再荣的表情从疑惑变为恍然,最后满是复杂的审视。 “原来如此。”他淡淡道,“那便由你来。” 李云初勾唇冷笑,“儿臣遵旨!”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个侍卫已经捂着口鼻退到一旁。 那具曾经属于“昌平公主”的楠木棺材已经被撬开。 棺材板歪斜地搭在一边,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霉斑。 棺材内的锦缎早已被尸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污浊的黄褐色。 “公主……请!”侍卫首领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普天之下能亲自对自己尸首挫骨扬灰的,恐怕仅有她一人! 半年前下葬的尸体如今已腐败得不成人形。 曾经英气逼人的脸庞如今只剩一层青灰色的皮紧绷在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爬满了蛆虫。 李云初胃部一阵痉挛,万箭穿心的刺骨疼痛仿佛就在昨天。 “请殿下……动手。”钦天监的人递上一把铁锤,声音发虚。 李云初接过铁锤,铁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她举起铁锤,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声厉喝打断。 “住手!” 太子李明睿策马而来。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皇姐。”李明睿双目赤红,将一叠染血的战报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三年前北境之战,皇姐率三千铁骑死守潼关七天七夜,身中九箭不退。” “这是去年平定南蛮之乱,皇姐为救被俘百姓,孤身入敌营谈判,被毒箭射穿左肩。” …… 一卷卷战报在风中展开,每一份都浸透着李云初的血与功绩。 李云初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指尖微微发颤。 那是她多少次在军帐中,忍着伤痛写下的捷报。 “还有这个……”李明睿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声音哽咽,“这是皇姐最后一场战役前写给我的信,她说……‘此战若胜,愿解甲归田,再不沾血’……” 李再荣冷冷扫过那些战报,眼中的怒火反而更盛。 那些记载着赫赫战功的文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张挑衅皇权的罪证。 “妇人之仁!”李再荣高声厉喝,声音震得祭坛边的青铜烛台嗡嗡作响。 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李明睿,龙纹袖口扫过那些散落的战报,“你以为朕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挫骨扬灰?” 李明睿的下颌被捏得发青,却仍倔强地仰着头:“那儿臣就更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李再荣猛地甩开李明睿,指着皇陵外隐约可见的京都城墙,“这半年来城中怪事频发,每夜都有婴孩啼哭不止,西市井水莫名泛红,连钦天监的浑天仪都无故崩裂。”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毛骨悚然的温和,“这些都是你皇姐的怨念在作祟。” 李明睿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煞白。 李再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龙袍广袖在风中翻飞,竟显出几分苍老:“你皇姐生前最是体恤百姓,若在天有灵,定会同意此举。” 他转头看向那具腐烂的尸身,语气突然温柔得可怕,“初儿,你说是吗?” 李云初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多讽刺! 前世用万箭穿心送她上路,如今倒扮起慈父来了! “这些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李明睿高声叫道,“父皇可知道,您身上这件龙袍,每一根金线都是皇姐用命换来的……” “放肆!”李再荣勃然大怒,“来人,摘了太子的冠冕,朕今日就要……” “这么热闹呢?”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而来——京都城的小霸王江柚白,李云初前世的死对头。 李明睿眼中闪过喜色:“侯爷来得正好,快劝劝父皇……” “太子殿下错了!”江柚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昌平公主怨气太重,京都近来怪事频发,钦天监已有明断。挫骨扬灰对她、对天下都是解脱。” 李云初瞳孔骤缩。 她死死地盯着江柚白那张晦气的脸。 这厮自小就跟她不对付,没想到在她死后,他还不放过她。 还想再睬她一脚? “江柚白,你……”李明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太子殿下!”江柚白淡淡打断,“您这样阻拦,是想让昌平公主魂魄不得安宁,还是想让京都继续被怨气笼罩?” 他转向李再荣,“陛下,臣建议即刻行刑,以免误了吉时。”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小白懂得顾全大局……” “不要……”李明睿正要极力反对,突然眼前一黑。 “太子殿下得罪了!”李云初一记手刀精准劈在他的后颈。 随即她一脸无辜地望着李再荣,“父皇恕罪,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太子殿下如果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时辰了。” 李再荣眸中满是欣赏,“无妨,是太子不懂分寸。” 他目光望向跪倒一地的皇子公主们,冷声道,“你们都该学学她,知道什么是顾全大局。” 江柚白讳莫如深地望着李云初,眸底闪过一抹讽意。 李云初拿起铁锤,对着自己的尸身就是一击。 “咔嚓——” 腐朽的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股黑红色的液体从断口处渗出。 周围传来几声干呕,但李云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麻木地重复着动作,一锤又一锤…… 然而,就在仪式接近尾声时,数十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 “有刺客!护驾!” 李云初看准时机,在刀光袭向李再荣的瞬间冲了过去。 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素衣。 “快传御医!”李再荣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第2章 是想亲我吗? 当李云初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肩上的伤被精心包扎,房间里燃着只有宫里才能用的上等熏香。 “殿下醒了?”宫女恭敬地行礼,“陛下吩咐,您醒了立刻通传。” 不多时,李再荣大步走入。 李云初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按住,“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太医说,那一刀若再偏半分,就会伤及肺腑。”李再荣凝视着她,“你为何要替朕挡刀?” 李云初垂下眼帘,长睫遮住眼中的算计,“儿臣……只是本能反应。” 李再荣微微眯了眯眼,“本能反应?”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朕放任你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你不恨朕吗?” 李云初闭了闭眼,她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疑心重。 “儿臣不知道。”她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乖巧的阴影,“恨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儿臣只知道父皇不能有事。娘亲曾经说过,父皇就是儿臣的天,虽然儿臣不聪明,但是儿臣知道,天得好好保护着,不能让天塌了。” 李再荣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不由得轻笑两声,“你娘亲虽出生低微,但却养了个好女儿。” “是啊,娘亲可好了,可是……”李云初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儿臣只剩下父皇了。” 李再荣叹了口气,眸底闪过一抹疼惜。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来不过问的小女儿,居然是如此至纯至善。 这个小女儿自小在皇陵长大,没被宫中那些腌臜事影响,心性确实比他的其他孩子更加纯粹。 “是朕亏欠你和你娘亲。”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朕会好好弥补你。” 他敛了敛神色,“昨日对你皇姐挫骨扬灰,你为何不怕?” 又试探? 李云初攥紧手中的棉被,故作天真地望向他,“为何要怕?儿臣是在帮助皇姐投胎,是在做好事。” 李再荣的表情有一瞬凝滞,随即大笑两声,“对啊,我们是在做好事,为何要怕。” 他这话一语双关,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听闻你还没有名字?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李云初失落地低垂着头,“大家都叫我痴儿……”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不聪明,是不是不配做父皇的公主?” “胡说八道。”李再荣蹙了蹙眉,“你是朕的女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有父皇给你撑腰,以后谁敢对你无礼,你大可以赐死。” “真的吗?儿臣也是有人撑腰的?”李云初笑得天真烂漫,甚至带点孩子气的雀跃。 李再荣眸光微动,语气温和:“苦了你了,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和朕说。有谁欺负你,也跟朕说,朕给你撑腰。” 李云初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的冷意。 迟来的亲情比草贱! 如果真的觉得苦了原主,早就应该接回宫中。 而不是放在皇陵十八年,不闻不问。 真是讽刺!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像是受宠若惊般红了眼眶,小声嗫嚅:“谢父皇……” “从今日起,你叫李昭。昭,取光明之意。你可喜欢?”李再荣轻声道。 “喜欢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李云初仰起头,笑容明媚如朝阳。 “我终于有名字了,我叫做李昭,他们再也不能叫我痴儿了。” 前世的她过于执拗,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不得父皇喜欢。 那么这一世,她就扮演一个父皇喜欢的女儿。 天真、柔弱、毫无威胁并且还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这才是父皇好女儿的标杆。 陪着李再荣演了一出“父女情”之后,李云初疲惫得不行。 如今原主这副身子还是太过娇弱! 送走了李再荣,她本想睡一会儿,可偏偏有一碍人的不速之客上门了。 江柚白负手在屋内踱步,从屏风上的山水画,到案几上的青瓷花瓶,再到窗边的铜镜,最后停在了床榻旁的雕花木柜上。 “这柜子……摆得不太妥当。”他忽然开口,语气悠长。 狗东西! 李云初可不信他真是来看她房间摆设的! 她眨了眨眼,故作茫然:“啊?侯爷这是何意?” 江柚白指尖轻叩柜面,似笑非笑,“此柜正对窗口,夜半阴气入室,易招梦魇。公主……睡得可安稳?” 李云初一怔,这厮是故意吓唬她?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怯意,“真的吗?那我叫人把这柜子移出去。” 江柚白不置可否,转身倚在窗边,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银。 他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公主昨日真是好命。那刺客的刀怎么就没刺死你。” 他语气平淡,但出口的“死”字却咬得格外用力。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 这狗东西特意上门来诅咒她? 李云初故作听不懂这话,露出后怕的神色,抚着胸口道:“是啊……多亏父皇洪福庇佑……” “是吗?公主可真能演。”江柚白突然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可臣昨日看得分明……”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是公主自己,往那刀口上撞的。” 他看见了! 李云初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但面上仍维持着茫然:“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柚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忽而一笑:“公主与那刺客配合得可真默契,那刀也刺得很准,真是好谋算呀。” 他顿了顿,“你说,如果陛下知道你救驾是自导自演,还会不会当你是宝贝女儿?” 屋内死寂一瞬。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中盈满无辜的泪光:“你是在怀疑我?” 她声音发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昨日差点死了啊……” 江柚白并不为所动。 他突然倾身捏住她的下巴,带着扳指的拇指重重碾过她干裂的唇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瞳孔微缩。 “这张嘴倒是伶俐。”江柚白眯起眼睛,“装傻充愣在我这里可不好使。”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阴鸷的笑意, 李云初疼得眼眶微红,却仍强撑着无辜神色,“你……弄疼我了。” 江柚白冷笑,俯身逼近,呼吸几乎贴上她的耳畔:“疼?那公主昨日撞向刀口时,怎么不怕疼?” 他指尖力道更重,逼得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烛火摇曳下,他眸色如淬了毒的刃,一寸寸剜过她的脸,似要剖开那层娇弱皮囊,直刺内里的灵魂。 李云初心底暗骂:这疯子,下手没轻没重! 如今这具身体娇嫩得很,被他这么一掐,明日下巴非得青紫不可。 她咬了咬唇,“昨日救父心切,没想那么多。” 江柚白再次缓缓逼近,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带着审视。 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俯身时墨发垂落,扫过她颈侧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还装?”嗓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何时?” 李云初指尖一蜷。 这狗东西是非要耗到底了! 她脑中灵光乍现,似笑非笑道:“你靠我这么近……是想亲我吗?” 第3章 造反 轰! 江柚白身形一僵。 趁他愣神的刹那,李云初利落地从他臂弯下钻出。 她揉着发红的下巴,冷笑一声:“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告诉父皇你非礼我。” 江柚白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笑出声,眼底尽是讥诮,“那快点去。”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语气嚣张至极,“最好连你自导自演、引刺客入皇陵的事一并说了。看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李云初气结,刚要反唇相讥,房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 李明睿踉跄闯入,双目赤红,发冠歪斜,素来温润如玉的俊脸此刻狰狞扭曲。 他手中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直指李云初。 李云初瞳孔骤缩,还未反应过来,李明睿已挥刀劈来。 “铛——” 江柚白反应极快,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刀剑相撞,火花迸溅。 “阿睿!”江柚白厉喝道。 可李明睿恍若未闻,眼中血丝密布,似癫似狂,刀锋一转又朝李云初砍去。 李云初迅速侧身闪避,刀尖擦过她的衣袖,划出一道裂痕。 “太子殿下,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她急声喊道。 李明睿眼神涣散,唇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被什么操控一般,完全不像清醒之人。 李云初瞬间心头一凛。 不对劲!!! 江柚白显然也察觉异常,一边挡刀一边冷声喊道:“阿睿,你醒一醒!” 李明睿充耳不闻,刀势越发狠戾。 三人缠斗间,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厉的通传,“陛下驾到——” 李再荣龙袍未整,显然是被匆忙惊动。 他刚踏入殿内,李明睿竟猛地调转刀锋,嘶吼着朝他砍去。 “逆子!!”李再荣勃然变色。 千钧一发之际,江柚白一把拽过皇帝,李云初则抄起茶杯砸向李明睿的手腕。 侍卫们涌入,把李明睿控制住。 可即便被压制,李明睿仍挣扎不休。 眼中恨意滔天,死死瞪着李再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李再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得很!朕看你这太子是当到头了!” 李云初面色一沉。 “陛下!”一旁的太监总管连忙跪下磕头,“太子素来仁厚,今日之举绝非本意。请陛下明察!” 李再荣冷笑:“明察?他方才连朕都想杀!” 说罢拂袖怒喝,“传旨!太子德行有亏,即日起废为庶人,囚禁宗人府!” “父皇……您终于……忍不住了……”李明睿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嘴角扭曲地咧开,发出嘶哑的笑声。 李再荣面色阴沉,龙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怒还是惧。 他猛地一挥袖:“带下去!” 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废储? 这是有多等不及? 李云初咬了咬下唇,强压下心中的恨意。 江柚白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主脸色这么差?是心疼太子……”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还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李云初指尖一颤。 不过一瞬,她仰起脸,露出天真又困惑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柚白眯了眯眼,刚要再说什么,李再荣却突然开口。 “小白!”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存在:“太子突发癔症,需静养。即日起,龙虎军一应事务,暂由你接管。” 李云初瞳孔骤缩。 江柚白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 “陛下,臣闲散惯了,怕是担不起这重任。龙虎军乃京畿重兵,臣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闲人,哪配染指?更何况那些人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陛下你这不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微臣吗?” 李再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你还要荒废到几时?府中姬妾成群,整日歌舞升平,朕不能再让你任性下去。” “也怪朕之前过于溺爱你,才会让你如此玩世不恭。这几日朕时常梦见江兄,江兄在梦中都在骂朕没有好好管教你。” 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废话少说,就这样定了,从即日起,龙虎军就给你管!” 说罢,他也不给江柚白拒绝的机会,挥袖离去。 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江柚白眼底玩世不恭的神色寸寸冰封,化作一片森寒。 李云初握紧双拳,父皇这是要把江柚白一起拉入夺嫡之争? 太子一倒,东宫麾下的龙虎军可是香饽饽。 这时候把龙虎军给江柚白这个闲散侯爷? 这是要把江柚白当成活靶子? 说好的把江柚白当成亲子疼爱呢? —— 夜色沉沉,冷月被乌云遮蔽。 李云初依靠在窗台上,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一道黑影无声掠过。 “主子,查清了。” 李云初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银纹:“说。” “太子殿下今日的晚膳中,被人下了''噬心蛊''。”冷月声音压得极低,“此蛊无色无味,服下后三个时辰内会使人神志癫狂,心中杀意暴涨,尤其对血脉至亲……” 李云初眸色一冷。 难怪太子会突然发狂,持刀只砍向她和陛下。 “蛊虫的培育手法,像是南疆秘术。”冷月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南疆寻找解蛊之法。”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却又很快隐去。 她勾唇冷笑,“又是南疆!” “主子,可要将此事禀告陛下?”冷月犹豫道,“若能证明太子殿下是被人下毒操控,或许能救他出来……” 李云初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却透着刺骨的凉意:“救他?” 她转过身,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映出她眼底的嘲讽:\"你以为,这蛊是谁下的?\" 冷月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您是说……陛下?” 李云初抬眸望向远处森冷的皇陵城墙,脑中闪过火光冲天的南境都护府。 被血色染红,随处可见都是曾经嬉戏打闹亲人们的断臂残骸。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皇。 她阖了阖眼,“陛下忌惮太子一党已久。本宫死了,舅舅死了,那么下一个就是太子了。” “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好太子。” 冷月颔首:“是!” 随即,一闪而去,仿若不曾出现过。 月亮慢慢从乌云中挣脱,露出点微弱的光芒。 李云初抬眸,眼神中泛着逼人的寒意。 前世她不明白,为何父皇总是对她和舅舅有莫名敌意。 为了打消父皇的疑心,她带着舅舅一家远离朝堂。 可最后,还是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既然前世父皇那么怕她有不臣之心,那么这一世,她就如父皇所愿。 再不造反,都对不起父皇的忌惮! 第4章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皇宫朱红大门外。 李云初坐在马车内,指尖微微挑起车帘,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一时恍惚。 十四年了! 大燕建朝十四年,她踏过北境风雪,饮过南疆毒瘴,刀尖舔血,生死一线。 每年回京述职,她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敢多留一日。 因为她怕…… 怕父皇疑她结党! 怕朝臣说她拥兵自重! 更怕……自己一旦贪恋亲人的温情,就再难狠下心回南境。 前世的她,前怕狼后怕虎。明明拥有十万大军,却活得憋屈。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所有人都怕她会谋反,她也怕别人误会她会谋反。 哪怕她谨小慎微,还是改变不了人心中的成见。 最后不仅自己被万箭穿心,还连累舅舅一家满门被灭。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就造一次反又能如何呢? 不造反是死,造反可能也会死,但至少能拼一把!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青石御道,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云初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银纹,神色沉静。 这次回来,她定要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忽然,马车停下。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这才掀开车帘,缓步下车。 她刚站稳,便见前方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款款而来。 “哎呀,昭儿可算是回来了!”淑妃柳絮笑容满面,声音温婉热络,仿佛她们是久别重逢的至亲。 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她归京,淑妃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热络地挽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仿佛她们有多亲密。 可转身,就能在父皇耳边轻飘飘地说一句:“昌平公主在军中威望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虚伪至极! 李云怯生生地行礼,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冷意。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柳絮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本宫早就命人备好了热水、新衣。” 她说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不远处。 可真能演! 李云初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爱妃有心了。”低沉的男声传来。 柳絮忙行礼,笑容愈发温柔:“陛下交代的事,臣妾岂敢怠慢。昭阳宫早已收拾妥当,就等着昭儿回来呢。” 李再荣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着。” “谢父皇。”李云初低头,声音轻软。 柳絮笑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把昭儿照顾得妥妥当当。” 李再荣“嗯”了一声,神色略显满意,又看了李云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恭送陛下!” 待李再荣走远,柳絮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但语气依旧温和:“走,本宫带你去昭阳宫。” 李云初乖巧点头,跟在淑妃身后,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怎么没见母后? 柳絮边走边道:“你离京多年,宫里规矩虽多,但也不必太拘束,慢慢适应便是。” 李云初低声道:“是,昭儿明白。” 柳絮侧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 李云初心底冷笑,那淑妃可看错了! 她懂不懂事,日后自见分晓! —— 昭阳宫内,金丝炭在鎏金暖炉里无声燃烧。 柳絮指尖轻抚过案几上那套新贡的雨过天青瓷茶具,杯沿映着她精心描画的眉眼,温婉含笑。 “这茶是南诏新贡的雪芽,最是养人。”她亲自执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李云初面前的杯盏。 热气氤氲…… “谢娘娘!”李云初双手捧杯,低头轻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柳絮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将桌上的《女诫》往前推了推:“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闲暇时可多翻翻。” 女诫? 李云初低眉顺眼地接过,指尖触到书封的刹那,心头冷笑。 这是要她“安分守己”,莫要生事? 刚刚路上还让她不要拘束,转头就给了她一本女诫? 淑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两副面孔! “这宫里不比皇陵随意,你若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柳絮她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陛下近来龙体欠安,最忌吵闹,你平日言行,可要仔细些,莫要动不动就去烦扰陛下。” 这是警告? 李云初睫毛轻颤,声音细若蚊蝇:“昭儿谨记娘娘教诲。” 柳絮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忽然蹙眉:“这茶凉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宫女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换!” 柳絮看也不看她,只轻叹一声:“如今的奴才,越发没规矩了。” 她抬眸,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似笑非笑:“昭儿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是要立威? 李云初指尖微紧,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娘娘恕罪,这宫女想必是无心的……” 柳絮轻笑,抬手示意嬷嬷上前:“拖下去,掌嘴二十。”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宫女哭喊着被拖出殿外。 很快,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哀嚎传来,声声刺耳。 柳絮神色不变,依旧温柔地看着李云初:“宫里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容不得半分马虎。” 杀鸡儆猴? 李云初故作害怕,声音颤抖道:“昭儿明白,昭儿肯定会听话的。” 柳絮满意地起身,理了理裙摆:“好了,你且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殿内终于恢复寂静。 李云初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那本《女诫》上,忽地轻笑一声。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在宫中生存,不外乎就是你演一出,我演一场。 戏,才刚刚开始! —— 夜色如墨,月光被乌云遮蔽,只余几缕黯淡的星光洒在宫墙之上。 李云初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宫檐,最终无声落在凤仪宫的琉璃瓦上。 她要搞清楚母后究竟怎么了? 为何如今中宫之权会落到淑妃手中? 指尖轻挑窗棂,李云初翻身入内,落地无声。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角落里一盏微弱的油灯摇曳,映出满室尘埃。 这哪像皇后寝宫?分明是冷宫! 看来她和舅舅一死,父皇和母后彻底闹掰了! 忽然,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传来,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她呼吸一滞,猛地掀开内室的纱帘。 母后!!! 眼前的一幕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的母后,曾经雍容华贵的大燕皇后,此刻竟如牲畜一般被铁链锁在床榻旁。 那铁链拴在母后的脖颈上,另一端深深嵌入墙壁,长度只够她在方寸之地爬行。 母后衣衫褴褛,长发蓬乱如枯草,脸上布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猛地抬起。 那眼里没有神采,只有疯癫与恐惧。 “母后……”李云初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后却猛地往后缩,铁链哗啦作响,她抱着头尖叫:“别过来!别过来!陛下……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李云初如遭雷击,浑身发冷。 第5章 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 他们竟将母后折磨至此! 李云初强忍心中剧痛,缓缓靠近,轻声道:“母后,是我……初儿……” 皇后听到“初儿”二字,忽然僵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转瞬即逝。 她突然发狂般扯动铁链,脖颈被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杀……都杀了……” 李云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母后,泪水夺眶而出:“母后……” 皇后在她怀中剧烈挣扎,指甲深深掐入她的手臂,疯癫地呢喃:“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李云初心如刀绞。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宫人惊慌的阻拦声。 “侯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 李云初迅速隐入帷帐后的阴影处,屏住呼吸。 “砰!”殿门被猛地踹开。 江柚白一身玄色锦袍大步闯入,腰间玉佩在剧烈动作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俊美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又锁上了?”他盯着皇后脖颈上的铁链,声音冷得骇人。 “解开!”他厉声喝道。 跪在地上的老宫女瑟瑟发抖:“侯爷恕罪,这……这是淑妃娘娘的旨意,皇后娘娘神志不清时会伤人……” “伤人?”江柚白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掐住老宫女的脖子将她提起,“依我看,你们才是伤人的畜生!” 老宫女被掐得面色发紫,却仍艰难地挤出声音:“就……就算侯爷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违抗……淑妃娘娘的旨意。” “行啊,那我就送你上路!”江柚白眼中杀意暴涨,手指猛然收紧。 “小白!”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柳絮一袭素色宫装款款而入,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看起来端庄又慈悲。 “你这是做什么?”她蹙眉看着被掐得翻白眼的老宫女,“快放开她。” 江柚白非但没松手,反而冷笑更甚:“淑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连中宫皇后都敢如此折辱?” 柳絮叹息一声,缓步上前:“你误会了。姐姐病情反复,前日还伤了两个宫人,太医说必须……” “必须像狗一样锁着?”江柚白猛地将老宫女摔在地上,铁链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你这理由说出来谁信?你当我是傻子?” 柳絮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温柔:“小白,本宫知道你自小是姐姐看着长大的,你把姐姐当成母亲一样孝敬。但事急从权,姐姐疯癫起来,连自己都伤,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 她顿了顿,“这事陛下也是同意……” “少拿陛下压我!”江柚白直接打断她的话。 紧接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铮!”寒光乍现,剑锋狠狠劈在锁链上。 火花迸溅,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可那玄铁链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柳絮唇角微扬,语气轻柔:“省省力气,这铁链乃是千年玄铁铸造,你是劈不开的。” 江柚白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戾气翻涌。 柳絮见状,忽而一笑,语气缓和:“罢了,今夜之事,本宫就当没看见。” 她转身,对跪伏在地的宫人们冷声道:“谁若敢把侯爷今夜擅闯凤仪宫的事说出去,杖毙。” 宫人们浑身发抖,连连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柳絮满意地点头,又看向江柚白,温声道:“小白既然想和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本宫就不打扰了。” 随即,她便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体贴地合上了殿门。 好一个八面玲珑的淑妃! 李云初冷笑,淑妃这一手,既卖了江柚白人情,又显得自己大度。 “谁?”江柚白忽然转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她藏身的阴影。 糟了!被发现了! 李云初心头一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窗口翻了出去。 “想跑?”江柚白冷笑,身形一闪,紧追而上。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重重宫檐,夜风呼啸,衣袂翻飞。 李云初蒙着面巾,身形轻盈,如燕般掠过飞檐,而江柚白则如猎豹般紧咬不放,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站住!”江柚白低喝一声,猛然提速,一掌拍向她的后背。 李云初昭侧身闪避,却仍被掌风扫到,肩膀一痛,身形微滞。 她咬牙回身,袖中银针寒光一闪,直射江柚白面门。 江柚白偏头避开,银针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钉入身后的琉璃瓦中。 他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身手不错,可惜还不够快!”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一掌狠狠击向李云初肩膀。 李云初仓促格挡,却仍被这一掌震得后退数步,脚下一滑,险些从屋檐跌落。 她强忍翻涌的气血,抬眸冷冷看向江柚白。 月光下,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禁宫,好大的胆子!” 李云初刻意压低嗓音:“路过而已。” “路过?阁下真当皇宫是你家?”江柚白冷笑,突然出手如电。 李云初侧身闪避,袖中银针激射而出。 江柚白广袖翻卷,将暗器尽数扫落。 瓦片在两人脚下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远处突然传来禁卫军的呼喝,火把的光亮正在向这边快速移动。 江柚白眼神一厉,变掌为爪直取李云初面巾。 李云初后仰避过,足尖勾起一片碎瓦踢向江柚白,借着这个空隙,她纵身跃向另一处殿顶。 江柚白站在飞檐上,眯眼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 昭阳宫。 李云初一把扯下夜行衣,铜镜中映出她右肩处青紫的掌印。 江柚白那一掌力道极重,若非她及时卸力,恐怕连骨头都要被震碎, 这狗东西下手可真狠! 真是个疯子! 如今这副身子太过娇弱,哪怕她已经花了半年的时间精心调养,功力也只恢复到曾经的六成。 她拧了湿帕子,正要擦拭伤处,忽然动作一顿。 青紫的掌印边缘,那枚自她重生起就存在的梅花印记,此刻竟泛着诡异的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一般,在烛光下妖冶刺目。 这胎记还能继续变红? 她指尖微颤,轻轻触碰那枚梅花。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骤然袭来,像是被烙铁灼烧。 她猛地缩回手,却见那梅花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几乎要渗出血来。 这不是胎记! 第6章 替本宫管教宫人 晨风掠过庭院,海棠花瓣簌簌飘落。 李云初是被门外的打骂声吵醒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穿透门扉,紧接着是尖利的呵斥:“两个没用的东西!主子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孔嬷嬷饶命!奴婢……奴婢叫过了,可公主她……” “还敢顶嘴?”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肩头的钝痛提醒着她昨夜的遭遇。 她侧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高悬,竟已近午时。 呵,淑妃动作倒是快! 她不过多睡了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敲打她? 门外,孔嬷嬷的骂声愈发刺耳:“公主刚回宫,规矩都不懂,你们这些贱婢也不知道提点?若是传出去,说昭阳宫的奴才没规没矩,连累公主被人议论,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云初眸色渐冷。 好一个指桑骂槐! 明着是教训宫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骂她这个“不懂规矩”的主子。 淑妃这是要试探她的底线? 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本想再装两天“小白花”,既然淑妃如此急不可耐,她就不客气了! 在这深宫中,一旦开了“好欺负”的头,那么其他人就会跟着下菜碟。 她可不能助长这种气焰!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起身,随手扯了件外衫披上。 衣料擦过伤处时,让她不由得眉头微蹙。 该死的江柚白,这一掌,她早晚会要回来! “吱呀——”殿门被缓缓推开。 院中三人俱是一惊。 孔嬷嬷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两个小宫女仓皇回头,正对上李云初似笑非笑的眼睛。 晨光里,她只随意披了件月白纱衣,未绾的青丝垂落腰际,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无害。 可那双眼睛,让孔嬷嬷心头突地一跳。 好似猛兽初醒的眼神! 令人不寒而栗! 李云初倚在门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 孔嬷嬷回过神,赶紧行礼:“老奴参见公主。这两个贱婢不懂事,老奴正替殿下管教……” 李云初懒懒地打断她,“你是何人?” 孔嬷嬷闻言,腰板不自觉地又挺直了几分,褶皱密布的脸上堆出个假笑。 “回公主的话,老奴是正六品掌事嬷嬷,在淑妃娘娘的景仁宫当差。娘娘体恤公主初回宫中,特意派老奴来协助公主熟悉宫规。” 她特意咬重了“正六品”三个字,下巴微抬,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意。 李云初轻轻“哦”了一声,指尖绕着垂落的一缕青丝,忽然歪头一笑:“原来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 她缓步走下台阶,绣鞋碾过地上的海棠花瓣,停在孔嬷嬷面前。 她的嘴角明明带着笑,却让孔嬷嬷后颈莫名发凉。 “本宫倒是不知……”李云初突然伸手,替孔嬷嬷拂去衣襟上的花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一个景仁宫的奴才,什么时候有资格在昭阳宫动手打人了?” 孔嬷嬷脸色骤变:“老奴是奉淑妃娘娘之命……” “淑妃娘娘让你来教规矩。”李云初突然掐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曾让你越俎代庖,替本宫管教宫人?” “咔!”一声脆响。 腕骨被生生捏碎! “啊!”孔嬷嬷痛呼出声,手里的戒尺“咣当”掉在地上。 抱着手腕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衣领。 “掌嘴二十。”李云初抬脚碾过戒尺,“自己打!” 她俯身时发梢扫过孔嬷嬷惨白的脸,“若让本宫听见一声不实……” 未尽的话语化作颈间一抹凉意。 不知何时,簪尖已抵住孔嬷嬷咽喉。 “明……明白……”孔嬷嬷抖如筛糠,左手颤巍巍拾起戒尺。 “啪!”第一记下去,苍老的面颊立刻肿起血痕。 李云初负手立于阶上,晨风卷起她未束的墨发,周身莫名升起一股杀伐之气。 两个小宫女呆呆望着那道清瘦背影,心底发怵。 “继续……”平静的两个字落下,戒尺声一声重过一声。 血珠溅在石阶的海棠花瓣上,洇开点点朱砂。 —— 当柳絮踏入昭阳宫时,满院寂静。 唯有孔嬷嬷伏在地上,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渗血,戒尺滚落一旁。 而李云初蹲在孔嬷嬷身边,手里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杏眸里盛满无辜的担忧。 “嬷嬷,您疼不疼啊?” 柳絮脚步一顿。 李云初听见动静,抬头望来,眼睛倏地一亮:“淑妃娘娘!” 她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您来得正好,昭儿正有事想请教您呢!” 柳絮盯着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昭儿这是?” 李云初眨了眨眼,语气天真:“昨晚您不是教昭儿,说奴才不听话就该打吗?” 她指了指地上的孔嬷嬷,“今早这嬷嬷在昭阳宫大呼小叫,还打了昭儿的贴身宫女,昭儿就按您教的处置了。” 她歪了歪头,一脸期待:“昭儿做得可对?”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柳絮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李云初那张纯净如稚子的脸,心底寒意陡生。 一个能亲手将嫡长姐挫骨扬灰的女人,怎么可能天真无害? 可偏偏,眼前这人眸色澄澈,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柳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柔声道:“昭儿做得对,只是孔嬷嬷毕竟是本宫派来的人,若有错处,也该由本宫……” “啊,原来是这样吗?”李云初突然捂住嘴,一脸懊恼,“昭儿不知道呢,还以为娘娘特意派她来,是来考验昭儿是否领会了娘娘昨日的教导。” 她垂下眼睫,声音渐低,“都怪昭儿愚钝,误会了娘娘的好意……” 柳絮胸口发闷,却还要维持温柔模样:“无妨,你初回宫中,许多事不清楚也是常理。” 李云初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娘娘不怪昭儿?” “自然不怪……” “娘娘真好!”李云初欢欢喜喜地挽住她的手臂,却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眸色一冷。 柳絮被她挽着,浑身僵硬。 少女的指尖冰凉,像毒蛇的信子擦过肌肤,让她本能地想要甩开。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强撑着笑容,任由李云初“亲昵”地靠着自己。 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实则城府极深! 果然,昨日的乖巧听话都是装的! 刘云那贱婢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7章 好一出父慈女孝 淑妃一走,昭阳宫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了几分。 两个小宫女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替李云初梳妆。 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弱公主。 “公主,奴婢替您梳个飞仙髻可好?”小宫女轻声问道。 李云初正要点头,忽听殿外传来怯生生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宫女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公主恕罪……奴婢去御膳房取早膳,可……可是那边说……说时辰已过,早膳已经撤了……” 殿内霎时一静。 李云初指尖一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连早膳都敢克扣? 她倒不觉得这是淑妃授意的。以淑妃的城府,要磋磨她有的是更高明的手段,不至于用这种粗浅的伎俩。 多半是底下人见风使舵,以为她这个刚回宫的公主好欺负,故意刁难罢了。 不过…… 是不是淑妃做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可以让这件事变成淑妃做的。 “这样啊……”李云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那便罢了。” 她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糕点,忽然眼眸一亮。 “把桌上的糕点用食盒装起来,这么好吃的糕点,本宫要去孝敬给父皇。”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这糕点放了一夜,早就不新鲜了,如何能献给陛下? 虽心中疑惑万千,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们本能地照做。 李云初站起身,接过食盒,“走,去养心殿。” 她提着食盒走出殿门,阳光洒在她纤弱的背影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 远处宫墙上,一只乌鸦突然惊飞。 暗红色的宫墙映着少女鹅黄色的裙裾,像雪地里突然开出的一朵毒花。 —— 养心殿内,龙涎香袅袅。 李再荣正与江柚白站在沙盘前商讨龙虎军事务,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父皇!” 李再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昭儿怎么来了?” 李云初提着描金食盒,鹅黄色的裙裾在门槛处轻轻一荡,像只翩跹的蝴蝶飞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欢喜,将食盒往案几上一放:“昭儿带了好吃的给您!” “这是淑妃娘娘昨晚送给昭儿的糕点。”她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精致的芙蓉酥,“可好吃了,昭儿特意留了些给父皇尝尝。” 江柚白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那糕点边缘已经有些发干,明显是隔夜的。 李再荣正要伸手去拿,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德全突然上前:“陛下,让老奴先” 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糕点。 殿内霎时一静。 李再荣突然拍案怒斥:“混账!昭儿送来的东西,试什么毒?” 刘德全慌忙跪下:“老奴该死!” 李云初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笑:“原来银针是用来试毒的呀?” 她歪着头,天真地看向刘德全,“昭儿还以为公公是要把糕点分成两半,让昭儿和父皇分着吃呢。” 李再荣举到唇边的糕点突然僵住。 江柚白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在皇陵的时候”李云初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一块糕点要好几个人分着吃。昭儿总是掰得小小的,这样嬷嬷们也能尝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地响了一声。 李再荣眸色一顿。 李云初慌忙捂住肚子,脸颊涨得通红:“昭儿不是故意的……都怪昭儿没用,没吃早饭肚子就会叫。” 李再荣缓缓放下糕点,“既然饿了,为何不用膳?” “御膳房说……”李云初怯生生地说道,“说时辰过了,没有早膳了……” “什么?”李再荣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御膳房竟敢不给公主备膳?淑妃是如何管理后宫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李云初慌忙摆手,眼眶微微泛红:“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情,父皇别生气,都是昭儿不好。” 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昭儿今日起得太晚了,这才错过早膳的时辰……”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像只做错事的小鹿:“宫里的床榻太舒服了,昭儿在皇陵时睡的都是硬板床,从没感受过这么软的锦被。一时贪睡,就……就误了时辰。” 李再荣满腔怒火顿时被浇熄了一半。 他看着女儿怯生生的模样,想起她在皇陵受苦多年,心头一软:“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 “可是……”李云初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昭儿连早起都做不到,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李再荣心疼地拉过她的手,“你是朕的女儿,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他转头厉声喝道,“刘德全,去景仁宫传话,往后昭阳宫的膳食随时供应,若再有人敢怠慢,朕绝对不轻饶。” “陛下息怒!”刘德全扑通跪下,“老奴这就派人去传话。” “这不关淑妃娘娘的事,是我不好!” 话音刚落,又是“咕”的一声。 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李云初慌忙捂住腹部,脸颊泛起窘迫的红晕:“父皇别担心,昭儿不饿的。”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昭儿只要喝点温水就好了。”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强撑出一个笑容,“在皇陵时,嬷嬷教过的。把水喝得饱饱的,肚子就不会叫了。” 她的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怨怼,仿佛只是在讲述最平常的事。 “傻孩子!”李再荣声音发紧,“既然饿了,为何不吃这些糕点?反倒巴巴地给朕送来?” 李云初闻言,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因为您是昭儿的父皇呀。” 她歪着头,眼神纯粹得令人心颤,“在皇陵时,昭儿常常想,若有一天能见到父皇,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您。” 她轻轻将食盒往皇帝面前推了推:“只要父皇吃得饱饱的,昭儿就开心。” 李再荣喉结滚动,突然觉得手中的糕点重若千钧。 她明明很饿,却把唯一能够填饱肚子的糕点给他! 自从他称帝之后,已经鲜少感受到这么纯粹的关心。 这孩子倒是纯善! 站在一旁的江柚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默默翻了个白眼。 装,继续装! 真是好一出父慈女孝! 第8章 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精致的御膳如流水般呈上,金丝楠木的膳桌很快被摆满。 糖醋鲤鱼色泽红亮,红烧蹄髈颤巍巍地泛着油光,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还有各色时蔬与羹汤,香气蒸腾而起。 李云初的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这次格外响亮。 李再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执起玉箸,夹了块鱼腹嫩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些。” 李云初盯着碗里的鱼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重生这半年来,她在皇陵日日粗茶淡饭,几乎忘了肉味。 前世的她本是嗜肉之人,如今被这香气一激,胃里顿时翻涌起久违的馋意。 “父皇……”她怯生生地抬头,“这么丰盛的东西,昭儿真的配吃吗?” 李再荣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落:“胡说!你是朕的女儿,天下有什么是你配不上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还真是随地大小演! 演得差不多了,李云初终于端起碗。 起初还小口小口地吃,后来速度越来越快。 醋鲤鱼的酥嫩,红烧蹄髈的肥美,翡翠虾仁的鲜甜…… 她吃得两腮鼓鼓,活像只饿极的松鼠。 多吃点,这样她这副身子才能健壮,功力也能快点恢复。 一碗、两碗、三碗…… 当第十碗米饭见底时,满殿宫人目瞪口呆。 刘德全手中的拂尘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碗,羞赧地擦了擦嘴角:“父皇,昭儿平日没有吃这么多的……”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御膳太好吃了,昭儿其实很好养活的,以后一定少吃点……”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懂事! 明明贵为公主,却食不果腹,但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怨念。 李再荣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傻孩子,朕的女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转头厉声道,“传旨!往后昭阳宫的份例按双倍供给!”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传:“威宁将军到!” “咔嚓!”李云初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殿门口,身着玄铁铠甲的男子大步而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右颊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至下颌,那是半年前她亲手留下的。 温夜行,她前世的未婚夫。 亲手将舅舅一家灭门的刽子手! “末将参见陛下。”温夜行单膝跪地,声音冷硬如铁,“南境叛乱已平,南疆人已被赶出南境。”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义士。 李再荣面露哀戚,长叹一声:“昌平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他看向温夜行,语气沉重,“温卿此次平定南疆叛乱,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好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 李云初低垂着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真是可笑! 明明是温夜行亲手偷走南境城防图! 明明是李再荣暗中下令撤走援军! 是他们二人联手将她和舅舅一家送入死局! 如今,他们却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南疆,甚至借此发动战争,让温夜行踩着白家满门的尸骨再立军功。 真是好大的一场戏! 温夜行突然跪下,重重叩首:“恳请陛下给臣赐婚,望陛下成全。” 殿内霎时一静。 江柚白原本懒散倚在椅背上,闻言冷笑一声:“昌平公主才死半年,你作为她的前未婚夫就这么着急成婚?” 温夜行抬眸,眼底竟泛着血丝:“臣求娶的,正是昌平公主的牌位。” 轰! 李云初手中的茶盏差点捏碎。 恶心! 她人都死了,他还要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装深情给谁看? 李再荣欣慰地点了点头:“爱卿情深义重,朕心甚慰。昌平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他抿了抿唇,“这婚,朕准了!” “臣,谢陛下成全。”温夜行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可真是晦气! 她连死都要跟他绑在一起? 李云初强忍恶心,提着裙摆小跑到温夜行身旁,杏眸含泪:“温将军对皇姐这般情深,昭儿好生感动。” 她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皇姐若知道将军要迎她的牌位过门,定会欢喜的。” 温夜行缓缓直起身,“公主谬赞了!” 他凝视着李云初,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刺:“公主大义,为了昌平公主能早日投胎,亲手对她挫骨扬灰。这份决绝,臣自愧不如。” 这讽刺她呢? 她会被万箭穿心,不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他有什么资格讽刺? 不过既然把话引到这,那她不添把火就说不过去了! 李云初眼眶微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袖:“将军能这么想,昭儿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不像宫里其他人,总在背后说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皇姐都能下手……”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他们骂我也就算了,可他们还说还说父皇” 李再荣脸色骤变:“他们还说什么?” 李云初抽泣着,像是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开口:“他们说父皇是嫉妒皇姐的才能,故意不派援军,这才害得皇姐和白家满门” “放肆!”李再荣暴怒拍案,龙目怒睁,“简直是一派胡言!” “陛下息怒!”刘德全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李云初哭得更加卖力,梨花带雨,肩膀一颤一颤的。 突然,她捂住嘴,面色痛苦地干呕了两声。 “呕……”一滩秽物精准地喷溅在温夜行身上。 殿内瞬间安静了! 温夜行僵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起。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黏腻的污渍,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宫女身上,泪眼婆娑:“对……对不起。” 她怯生生地看向他,“本宫可能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气的反胃,温将军可不要生气。” 江柚白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温将军可是公认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李云初闻言,一脸天真地说道:“温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温夜行脸色微微发青,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憋着! 第9章 别揪着我不放 养心殿外,柳絮端立在廊下,指尖死死掐着帕子,显然已被晾了许久。 李云初踏出门槛,故作惊讶地睁大眼:“淑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她为何会在此处? 还不是这死丫头的手笔? 柳絮勉强扯出一抹笑:“本宫是来向陛下请安的。” 她目光扫过李云初微红的眼眶,意有所指,“公主方才在殿内倒是热闹。” “是呢!”李云初甜甜一笑,“父皇夸昭儿懂事!” 她歪着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娘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站太久累着了?要不要昭儿帮您……” “不必!”柳絮冷声打断,又强自缓和语气,“公主有心了。” 李云初笑吟吟地福了福身:“那昭儿先告退” 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天真顷刻褪尽。 老狐狸,慢慢等!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公主好手段!”江柚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这一出祸水东引用得可真妙!” 他轻笑,“小小年纪,心机倒是了得。” 李云初脚步不停,声音依旧软糯:“侯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是么?”江柚白突然扣住她的肩膀,“我上次就跟殿下说过,装傻充愣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嘶!”李云初吃痛地缩了缩肩。 江柚白眸光一凝,“受伤了?” 狗东西! 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她? 李云初捂着肩膀后退两步:“是上次在皇陵为父皇挡刀的伤,还没好全。” 江柚白目光盯着她,带着审视。 忽然,他俯身逼近:“挡刀的伤?” 指尖虚划过她右肩:“不是在左边么?” 李云初背脊一凉。 狗男人观察这么细致呢? 她抿了抿唇,“左边确实有刀伤,但右边也受伤了。” “是吗?”江柚白眯了眯眼,显然不信。 李云初却忽然凑近,杏眸亮晶晶的:“你这么关心本宫的伤……” 她拖长音调,“该不会是对本宫有什么非分之想?” 江柚白一噎…… “不过……”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嫌弃地撇嘴,“你年纪这么大,还妄想老牛吃嫩草,这可不行。” 江柚白气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是吗?”李云初歪头,“你既然对本宫没意思,为何总是盯着本宫不放?” 江柚白眸色一沉,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我很好奇。” “公主今日这出戏,唱得这么卖力,就为了给淑妃添堵?” 他嗤笑,“这种小打小闹,可动不了她的根基。”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谁说要现在扳倒淑妃了? 她目前的这些手段,不过就是在父皇心中埋下种子罢了。 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拔除! “侯爷这越说越让本宫糊涂,侯爷就这么喜欢挑拨本宫与淑妃的关系?”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殿下这嘴可真是硬!” 他缓缓倾身靠近,气息拂过她耳畔:“那我就再说得明白些。” “你娘亲,曾是淑妃的贴身婢女。十八年前,陛下宿醉,误将她认作淑妃,一夜宠幸。”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淑妃表面大度,背地里却寻了个错处,将她发配皇陵。而你……”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因淑妃暗中作梗,自幼被弃在皇陵,无人问津。” 他眸色顿了顿,“即使殿下对淑妃真的不记仇,那么殿下能保证淑妃心无芥蒂?” 李云初拧了拧眉。 她重生到这具身体时,原主记忆混沌,只隐约记得娘亲是个温婉的女子,却不知竟有这般过往。 她抬眸,“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意欲何为?” 江柚白唇角微勾,嗓音低沉:“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李云初眉头蹙了蹙,“本宫无权无势,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江柚白嗤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云初:……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只能说你运气好,遇到了我这个大好人。你知道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云初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是权利!只要你拥有了中宫之权,那么你想在后宫中做什么都能水到渠成。” “你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抱紧陛下的大腿,可陛下的宠爱能持续到几时呢?一旦你失去了宠爱,你曾经得罪的人可是都会加倍的报复。” “所以权利才是你目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中宫之权。” “中宫之权?”李云初似笑非笑,“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江柚白懒洋洋地倚在廊柱上,语气随意,“我这人有个癖好,那就是喜欢看人内斗。你跟淑妃斗得越厉害,我就越兴奋。” 有病!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罢,她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皇陵的那个女刺客……殿下最近还能联系到吗?”江柚白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云初脚步猛然顿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身,面上不露分毫:“侯爷此话何意?本宫听不懂。” 江柚白缓步走近,衣摆放在风中轻扬。 他在距她三步处停下,从袖中取出一物。 “殿下可还记得此物?” 万刃筒! 这是玲珑的贴身暗器! 这狗东西居然把玲珑抓了! 李云初抬眸直视江柚白,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愠怒,“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柚白低笑两声,“你这记性是真差,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只是想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呸! 狗东西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有你这样助力的?抓了我的人,让我为你办事,你这叫助力?” “江柚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不放?我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可怜人,我现在回宫也只是想吃饱穿暖一点,你为何就不能无视我?你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将“万刃筒”收回袖中,语气随意且坚定:“不能!” “你……”李云初一噎。 狗东西就是狗东西! 永远狗改不了吃屎! 这次回来,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纠葛,既然他又来挑事,那么她就奉陪到底! 第10章 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威宁将军府张灯结彩,满堂宾客推杯换盏。 李云初端坐在席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冷眼看着一堆人对着温夜行阿谀奉承。 “将军对昌平公主真是用情至深!” “昌平公主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不已。” “这般痴情,当真世间罕有!” …… 江柚白把玩着酒盏,突然轻笑一声:“既然威宁将军这般情深,当初为何不随公主一同去了?” 他凤眸微挑,“毕竟……殉情才是佳话。” 满座哗然! 温夜行脸色一沉,随即又换上悲痛神色:“侯爷说的是,其实在昌平死的那天,本将军恨不得就下去陪着她,可昌平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边境安危,本将军岂敢轻生?” “目前能够支撑本将军好好活着的,便是替昌平保卫大燕,只有这样昌平才能安息,否则即使我现在下去陪昌平,估计她也会埋怨我。”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发哽咽。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还真能演。 她曾经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虚情假意! “威宁将军还真是大义呀!”江柚白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喝酒。 “吉时到!”礼官高声道。 温夜行郑重地捧起那方鎏金牌位,小心翼翼地抚过上面“昌平公主”的字样。 牌位上的金漆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一拜天地!” 温夜行抱着牌位缓缓下拜。 李云初冷冷地盯着他,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就是那双手,亲手害死了舅舅一家! 就是那张嘴,曾经冷酷地下令让她万箭穿心!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夜行深情款款地将牌位转向自己,对着空气完成最后一拜。 “礼成!” “哗啦!”李云初猛然站起身。 “殿下这是怎么了?”身旁的命妇诧异道。 “本宫……”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 随即逃也似地离开喜堂。 —— 廊下。 李云初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夜风拂过她煞白的脸,却吹不散她眸中的恨意。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 跟温夜行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难怪江柚白会说她眼瞎,看男人的眼光差劲。 现在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主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李云初抬眸,“你来了。” “主上看着脸色很差,可要传太医看看?”冷月一脸担忧道。 李云初摆了摆手,指尖轻拭唇角:“无妨!” 她声音冷了下来,“查得如何?可有玲珑的下落?” 冷月叹了口气,“侯府戒备森严,属下刚靠近就被暗卫察觉,无法潜入。” 李云初眸色一沉,指尖攥紧。 该死的江柚白,前世跟她作对,这辈子还要碍她的事! “江柚白已知晓玲珑就是那日的刺客,如果他在陛下面前揭发,恐对主上不利。为避免夜长梦多,要不属下找人偷偷……” 冷月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云初摇了摇头,“先不急,如今江柚白掌管龙虎军,我们还需要他来搅这朝堂的浑水,他目前对我们还有用。玲珑目前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她眸色顿了顿,“他抓玲珑无非就是要让本宫替他办事,那本宫就成全他,就看他能否消受得起。” “是!”冷月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一事……” “属下发现,这几日侯府频繁请高僧、巫医和道士入府,几乎每日都有不同的人进出。” 李云初蹙了蹙眉头。 江柚白又是搞哪一出? “属下打听过,侯府附近的百姓都在传……”冷月看了李云初一眼,欲言又止。 “说!” “是!”冷月颔了颔首,继续道:“他们都在传江柚白是怕殿下您的鬼魂去找他,毕竟前世他跟你并不对付,怕你化作厉鬼来索命,所以才请人做法,镇住亡魂。” 李云初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出声。 镇魂? 先有父皇将她尸身挫骨扬灰,再有江柚白请人镇魂。 她都已经死了大半年,还有这么多人怕她呢? 不过可惜了! 他们惧怕那个“厉鬼”,如今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却认不出来。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继续盯着。”她淡淡道,“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冷月领命,正要退下,忽然身形一顿:“有人来了!” 李云初抬眸,只见长廊尽头,江柚白正缓步而来。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衣袍上的暗纹如水流动,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贵气。 冷月身形一闪,瞬间隐入黑暗。 “殿下好雅兴!”江柚白走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冷月方才站立的位置,“大半夜的,在这儿跟谁说话呢?”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没谁呀。” “是吗?”江柚白眸色幽深地盯着她,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自小耳力眼力就异于常人,这谎话可是骗不了我。” 李云初后退半步,指尖悄悄攥紧袖口,面上却依旧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装无辜?”江柚白微微俯身,气息逼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皇陵的女刺客,方才跟你讲话的黑衣人,你身边的帮手可真多。”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嗓音危险而蛊惑,“听闻你自小就痴傻,直到半年前神志才恢复清明,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身边的这些帮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们为何会帮你?还对你忠心耿耿?” 他故意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玲珑的武功不错,是个练家子,也很有骨气,不管我如何严刑逼供,她一个字都没透露你的任何信息,你的手下还挺忠心呀。” 严刑逼供? 李云初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伪装瞬间崩裂。 “你把她怎么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江柚白挑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李云初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底翻涌着阴狠的杀意:“江柚白,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江柚白垂眸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眼神……莫名熟悉…… 但很快,他低笑一声,语气讥诮:“不放过我?” 他慢条斯理地掰开她的手指,“公主如今无权无势,除了装傻充愣哄骗陛下,还能做什么?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你……”李云初被他堵得胸口发闷,怒火直冲头顶。 “坏女人,放开我的男人!”一道娇俏的嗓音突然传来。 第11章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李云初闻声望去。 五公主李连月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活像只炸毛的猫儿:“你们在干什么?”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推开李云初,气势汹汹地挡在江柚白面前:“你别妄想勾引他,他是我的。” 李云初被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气笑。 这丫头自小就钦慕江柚白,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恨不得昭告天下江柚白是她未来的驸马。 江柚白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李连月已经拽住他的袖子,泫然欲泣:“你怎么又背着我偷人,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她指着李云初,声音拔高,“这个女人恶毒得很,都能对皇姐挫骨扬灰,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李云初:…… 江柚白眸色微动,忽然唇角一勾,长臂一伸,直接搭上李云初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他懒洋洋地笑道,“我就喜欢这款。” 李云初浑身一僵,差点一掌劈过去。 这狗男人在说什么鬼话? 拿她当挡箭牌? 李连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能……” “五公主。”江柚白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对你没意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思。” “我不听!”李连月跺脚,眼眶通红,“一定是她勾引你。” 说着,她扬手就要朝李云初脸上扇去,却被李云初一把扣住手腕。 “五公主。”李云初唇角含笑,眼底却冷,“为了这种男人动手,值得吗?” 李连月挣扎不开,气得眼眶发红:“你放开我!” 李云初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他府中姬妾成群,风流债一堆,五公主这般金尊玉贵,何必上赶着给人当后院之一?” 她挑眉,“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李连月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不许你这么说江柚白,他只是还没收心,等我们成亲了,他自然而然就会有责任和担当,就不会到处沾花惹草了。” 李云初望着眼前这个傻妹妹,倍感无语。 也不知道江柚白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扯了扯唇角,颇为无奈道:“五公主就这么自信?一个烂到根的人,你觉得你有本事改变他?而且他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江柚白脸色瞬间铁青,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烂到根的人? 说的是他? 这女人从哪里看出他烂到根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闭嘴!”李连月指着李云初的鼻子,声音发抖,“你这种连亲姐姐都能挫骨扬灰的毒妇,有什么资格说他。” 李云初眸色一冷,又维护上了? “那天若是我不站出来。”她缓缓逼近李连月,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们谁敢站出来?” “若无人动手,父皇震怒,在场所有人……”她顿了顿,“包括你,一个都收不了场。” 李连月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 “你们……”李云初冷笑,“都该感谢我。” 李连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转向江柚白求助:“你都看到了,她做错事了,居然还能倒打一耙。” 江柚白耸了耸肩,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她说的没错啊。” “什么?”李连月不可置信道,“哪里没错了?她对皇姐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你还替她说话?” “丧心病狂?”江柚白唇边勾起一抹讽意,“她只是为了让你皇姐早日投胎,哪里丧心病狂了?” 李连月气得跺脚:“这种烂理由你也信?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有……” “五公主慎言!”江柚白打断她,“这可是陛下让钦天监算出的天意,唯有如此,大周才能安宁。五公主这是在质疑陛下?” “我……”李连月一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凶我?你居然为了这个坏女人凶我……” 她狠狠瞪了李云初一眼,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李云初头疼的扶额,她这傻妹妹怎么没半点淑妃娘娘的心机? 淑妃娘娘满腹城府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没脑子的女儿?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烂到根的人?”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 江柚白眸色阴沉,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这是要秋后算账? 李云初索性抬眸直视他:“难道不是?” 她掰着手指细数,“你六岁那年追着路边小姐姐流口水,十岁就能逛青楼,十二岁惹得邻居家小妹妹要跟你私奔,十五岁就开始养姬妾……” 江柚白眸光一厉:“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调查我?” 他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中满是审视,“你才刚回京都没几天,就能把我从小到大的事迹查得这么细致?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糟了! 一时之间说漏嘴! 这厮自小的荒唐事她还需要调查吗? 这些事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才没空花时间去调查这个讨厌鬼! 她敛了敛神色,“侯爷天天针对我,我查查你的底细,不是很正常?” “更何况,你不也调查我的身世吗?” “是吗?”江柚白突然俯身逼近,“但我可没你厉害,你的底细我还没摸透,你倒是把我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试探,“你当真是陛下的十九公主?” 李云初心头一跳,一把推开他,“你这疑心病可真重,我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冒充公主。我自小在皇陵长大,你随便去皇陵抓一个人,你看看他们认不认识我这个十九公主。” 他怀疑她身份又能如何? 任他再聪明,也想不到她是借尸还魂。 “有刺客!”喜堂方向瞬间乱作一团,宾客四散奔逃,侍卫的呼喝声与刀剑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江柚白眸光一闪,拽住李云初的手腕:“走。” 李云初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跑:“你要干什么?” “趁乱放火打劫!”江柚白头也不回,语气理所当然。 第12章 坏事自然得一起干 李云初被江柚白拽得踉踉跄跄,裙摆差点绊倒自己:“大半夜发什么疯?你拉着我往后院跑干嘛?” “嘘……”江柚白回头,月光下笑得像只狐狸,“我们是去干坏事,你讲话小声点。” 这狗男人干坏事干嘛拉上她? 李云初尝试甩开他的手,奈何这厮加紧了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 “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就把玲珑送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看看皇陵女刺客长什么样。”他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轻佻。 赤裸裸的威胁! 这狗男人总是这样,从小就喜欢告状,长大了还是这副死德行! 夜风掠过耳畔,江柚白熟稔地避开巡逻侍卫的身影。 他这架势一看就是将军府的常客。 李云初眸色一沉,勾唇冷笑,“将军府的后院地形,侯爷为何如此熟悉?” “来的次数多了,不就熟悉了。”江柚白毫不掩饰道。 李云初:……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李云初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她抬头,发现他们站在将军府书房的侧院。 院中几株老梅投下斑驳的影子,正好遮住两人的身形。 江柚白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不由分说塞进李云初的手里。 “干什么?”李云初不明所以道。 “看到前面的干草堆了吗?”江柚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去点一把火。”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李云初不由得呆愣住了。 “愣着做什么?”他挑眉,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强行带着她凑近侧院的干草堆,“既然以后要同坐一条船,坏事自然得一起干。”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骂他,江柚白已经引燃了堆放在墙角的干草。 火苗“呼”地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救火啊!走水了!”远处传来惊慌的喊声。 火势迅速扩大! 李云初转头,怒喝道:“你到底要干嘛?” 江柚白却置若罔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 他们绕过燃烧的侧院,直奔主书房。 书房门前两名侍卫笔直站立,纹丝不动,对不远处的火光充耳不闻。 “奇怪……”江柚白眯起眼睛,“连将军府走水都不动……” 李云初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放火就是为了试探书房的守卫?” 江柚白不置可否,突然转向她:“你去引开他们。” “什么?”李云初几乎要跳起来,“我不去!” 他算哪根葱? 她也是他能使唤的? “我这不是在商量。”江柚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是命令,否则……” 他凑近她耳边,“我就把那个女刺客的事情说出去。” 李云初浑身一僵。 这狗东西又用玲珑威胁她,他还真是威胁上瘾了。 被人拿捏的感觉真是不爽! 不等她反应,江柚白突然用力一推,李云初踉跄几步,直接跌出了藏身的阴影。 “谁?”守卫立刻警觉,长枪交叉挡住了去路。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理了理衣袖,抬头时已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两位大哥,侧院走水了!火势快要控制不住了!”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着火自有人救,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我等奉命守卫书房,不得擅离。” “可是火势……” “请回!”守卫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李云初暗自心惊。 这书房里面究竟藏了什么? 刹那间,一道影子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左侧守卫的后颈。 右侧守卫刚反应过来,江柚白已经旋身一脚踢中他的太阳穴。 两名守卫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李云初望着江柚白,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锋利,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既然要搞偷袭,干嘛还要我露脸?” 江柚白从守卫身上取下一把铜钥匙,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然是东窗事发的时候,有个垫背的呀。” “你……”李云初怒气顿时翻涌直上。 江柚白懒得理她,自顾自地打开书房的门锁。 李云初抿唇,不再多言,轻手轻脚地跟上。 江柚白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好似在摸索什么。 突然,他的手停在第三排书架前,抽出一本《兵法要务》,手指探入空出的位置。 “咔嗒”一声轻响,他嘴角微勾:“开关果然在这里。” 李云初瞳孔微缩。 只见江柚白转动某个机关,相邻的书架竟然无声滑开,露出墙上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黑漆木匣,匣子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利落地打开匣锁,里面静静躺着半块青铜虎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古老的青色光泽。 “虎符……”李云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闭紧了嘴。 江柚白转头看她,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殿下可真是厉害,连虎符都知道?” 李云初心跳如鼓,强迫自己露出茫然的表情:“不……不就是块铜疙瘩吗?貌似小老虎,书上都有画像的。” “是吗?”江柚白冷笑一声,将虎符举到她面前:“那殿下可看仔细了,这只是半块虎符,要调南境的兵,需得完整的虎符。” 李云初摇头,做出懵懂无知的样子,指甲却深深掐入掌心。 她当然知道! 前世调遣南境兵权的整块虎符都在她手中,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发现父皇和温夜行的阴谋后,她将虎符分别交给两位徒弟保管,让她们拿着虎符回京找太子。 如今这一半虎符在温夜行手中,那么若水恐怕已经遇害了。 还有半块虎符在上善手中,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是死是活。 从半年前重生归来,她就开始寻找上善若水两姐妹的下落。 可是音讯全无! “瞧清楚了吗?”江柚白突然逼近,虎符的青铜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李云初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书架。 这厮有毛病啊! 又靠这么近! 江柚白单手撑在她耳侧的书架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冰冷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管好你的嘴,今晚的事情要是让第三人知道,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又开始威胁! 李云初剜了他一眼,“你这人可真是奇怪,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带我来干嘛?是你拉着我来的,又不是我想来的,现在又担心我暴露你的秘密,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前后相互矛盾吗?” “伶牙利嘴!”江柚白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 李云初刚要反唇相讥,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快……三哥快来……这边,今晚书房居然没人看守。” 第13章 皇姐说她又冷又疼 江柚白连忙牵动机关,让暗格迅速复位。 李云初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拽向书房角落的重重帷幔后。 “别出声。”他的唇几乎贴近她的耳廓,气息灼热。 李云初被他按在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前胸却因为空间逼仄不得不与他相贴。 檀香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混合着男子身上的热度,让她呼吸一滞。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哥,你确定在这里吗?”一个娇俏的女声从书房外传来。 “嘘……小声点。”男声压低嗓音,“真是奇怪,今晚怎么没护卫在。” “吱呀!”门轴转动声响起,烛光随即流泻而入。 透过帷幔缝隙,李云初望着进来的一男一女。 竟然是三皇子李航诚和五公主李连月。 这两人来书房干嘛? “快找一找,等下温夜行回来就麻烦了。”李航诚低声嘱咐道。 “好!” 两人在书架前翻找着。 帷幔后的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 檀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李云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两人到底在找什么? 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吗? “三哥,我找到了。”李连月激动地叫道。 “真的吗?我看……” “何人擅闯书房?”书房外传来温夜行的声音。 “五公主?三殿下?”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手中的刀映着冷光,“你们在微臣的书房,所谓何事?” 李连月猛地将手背到身后,李航诚一个箭步挡在她的前面:“本宫……跟五妹只是闲逛。” 温夜行轻呵两声,“闲逛?这理由殿下您自己信吗?” “你们在侧院放火,打晕了书房护卫,就是为了进来偷东西?如果微臣把这事告诉陛下,不知陛下会如何为微臣做主。” 李航诚拧了拧眉,刚要开口。 李连月比他快一步说道:“我们没有放火,也没有打晕护卫,我们来的时候,书房门口就没人。” “是吗?”温夜行向前逼近一步,刀尖微微上挑,“既然如此,那五公主不妨把你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没有……”李连月死不承认,右手在身后死死攥着什么,“没什么东西。” “别让我说第二遍。”温夜行眸中的寒意更甚。 “放肆!”李连月怒喝道,“本宫乃是当朝五公主,你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温夜行冷笑,“殿下擅闯微臣的书房,现在还要跟微臣讲王法?微臣倒是不介意去陛下面前跟殿下探讨一下……何为王法。” “你……”李连月一噎。 李航诚抿了抿唇,“将军又何必咄咄逼人?本宫和五妹过来,只是来拿大皇姐的遗物,并没有恶意。” 遗物? 李云初一愣,还是她的遗物? 李连月缓缓从后背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青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凤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李云初心下一梗,这簪子是前世她跟温夜行订婚时,温夜行送给她的信物。 不过在临死前,她用这簪子狠狠地刺向温夜行的脸,目前他脸上的疤痕就是这簪子刺的。 没想到这么晦气的东西,温夜行居然还留着! “宫里皇姐的遗物都被父皇烧光了。本宫跟三哥只是想给皇姐立个衣冠冢,这才出此下策来这里。” 李航诚叹了口气,“自从皇姐被挫骨扬灰后,我们夜夜噩梦,梦见皇姐说她又冷又疼……”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请了道士来看,说是皇姐魂魄不安,若没有遗物立冢,怕是永世不得超生。” 温夜行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刀尖也垂低了几分。 “你们当真只是来拿簪子的?” 他眸色顿了顿,“侧院的火和门口的护卫不是你们干的?” “当然不是!”李连月高声道,“本宫贵为大燕的五公主,有必要跟你说谎吗?” 温夜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似乎在判断话中的真假。 “将军,那两名护卫醒了。”一护卫低声道道。 温夜行勾唇笑了笑,“那让他们进来认认。” 不一会儿,守门的两名护卫走了进来。 围着李连月看了一圈,最后摇头说:“不是五公主。” “看,本宫就说,不是本宫。”李连月趾高气扬道,“那既然认完人了,本宫跟三哥还有要事,就先回宫了。” 说罢,她拉着李航诚就要离开。 “慢着!”温夜行伸手拦住了他们,“请公主把簪子还给微臣。” 李连月微微蹙了蹙眉,“本宫不是说了嘛,这簪子是给皇姐立衣冠冢的,你应该也不想皇姐的魂魄不安。” “昌平公主如今是微臣的妻子,她的衣冠冢就不劳五公主费心了。”温夜行眸色深了深,声音冰冷刺骨,“请把簪子还给微臣。” “你……”李连月气急。 李航诚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安抚道:“给他,毕竟他跟皇姐已经是夫妻了。” 李连月撇了撇嘴,“还你!” 她把簪子扔了过去,随即拂袖扬长而去。 李航诚紧跟其后。 温夜行一把接住簪子,神情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在暗格的位置停留了下来。 不对! 有人动过暗格! 他连忙上前,扭动暗格开关。 果然,虎符不见了! \"砰!\" 木匣被狠狠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好!很好!”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手指抚过暗格边缘新鲜的刮痕,“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李云初在帷幔后绷紧了全身肌肉。 江柚白的手臂如铁钳般环在她腰间,两人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来人!”温夜行一声暴喝。 门外立刻涌入四名带刀侍卫。 温夜行转身时,烛光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传令下去,今晚参加宴会的宾客一个都不准放出府!加强所有出入口防卫,连只耗子都不许溜出去!” “是!”侍卫领命而去。 温夜行缓缓踱步到书案前,手指划过案面:“偷虎符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他突然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书房的每个角落。 李云初感到江柚白的呼吸骤然变轻。 她立刻会意,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压住了。 两人在黑暗中如两尊石像,只有彼此交缠的体温证明他们还活着。 温夜行的靴子踏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步! 两步! …… 越来越近! 李云初的视线透过帷幔缝隙,看到温夜行腰间的配刀已经出鞘三寸,寒光凛凛。 “将军!”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书房,“抓……抓到了!那个女刺客!” 第14章 把她往火坑里推 前院厅堂内,火把通明,李云初跟在江柚白身后挤进人群时,正看见两名侍卫押着一个瘦削女子跪在中央。 女子衣衫褴褛,脸上蒙着的黑巾被粗暴扯下,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却难掩英气的脸。 李云初的呼吸瞬间凝固。 居然是上善! “说!谁派你来的?”温夜行负手而立,凌厉的眼神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上善呸出一口血沫,昂头冷笑:“你这又是装模作样给谁看?我为何而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亮,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刺耳,“温夜行,你这个伪君子,把我师父万箭穿心,你现在居然还有脸娶我师父牌位进门,你可真是让人恶心。”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这女刺客说的师父该不会是昌平公主?” “应该就是,她不是说娶她师父牌位嘛,温将军迎娶的是昌平公主的牌位,那她师父不就是……” “早就听闻昌平公主在南境收了两个徒弟……” …… 温夜行脸色骤变:“一派胡言,竟敢冒充昌平的徒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 “温夜行!”上善突然提高声调,伤痕累累的手指向温夜行,“这么快就想杀人灭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师父那么信任你,可你居然勾结南疆贼人,跟他们里应外合……” “放肆!”温夜行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我是昌平的丈夫,你是不是她的徒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这贼人,为了诬陷我,还真能编故事,昌平的两个徒儿早就在南疆人偷袭的时候身亡,而你居然冒充一个死人。” “来人,把这疯妇关进柴房!” “且慢!”江柚白突然迈步上前,玄色锦袍在火光下流转着暗纹。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既然涉及昌平公主,温将军这样私下处置不妥?不如交由陛下定夺。” 温夜行眯起眼睛:“侯爷此言差矣。一个疯妇的胡言乱语,何必惊动圣驾?” “是吗?”江柚白轻笑,“她说她是昌平的徒弟,你说她不是昌平的徒弟,你们都是一面之词,既然她是胡言乱语,那么你也有可能是胡言乱语呀。” 温夜行眼眸一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我是昌平的丈夫,我的话岂能跟一个疯妇相提并论?” “在本侯这里,你们两个都是一面之词,你们的话份量一样。所谓身子不怕影子斜,如果温将军真是心里没鬼,又何必如此动怒?”江柚白忽然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还是说……温将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们知道?所以这才着急地把这刺客扣押?” “你确定要跟本将军作对?”温夜行面色阴沉。 江柚白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本侯看你不爽很久了,跟你作对又能如何?”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火花四溅。 温夜行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而江柚白的袖口隐约闪过一抹寒光。 李云初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绝对不能让上善落入温夜行的手上。 “温夜行!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娇叱打破僵局。 五公主李连月提着裙摆冲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三皇子李航诚。 她指着温夜行的鼻子就骂,“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府?你这是要造反吗?” 温夜行冷着脸拱手:“公主恕罪,府中失窃,微臣只是……” “放屁!”李连月直接爆了粗口,引得贵妇们纷纷掩口,“什么宝贝值得你把所有人都扣下?本宫命令你,把门打开。” “请公主恕罪!”温夜行一挥手,数十名铁甲卫立刻围了上来,“在找到失物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放肆!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李连月面色涨红,胸口此起彼伏。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简直是荒唐,温夜行这是要软禁朝廷命官?” “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 “温将军!”江柚白突然提高声调,成功吸引全场注意,“今日诸位来赴宴是给你面子,现在你要把我们都关起来,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 温夜行面无表情,“本将军丢了东西,此刻搜查是最佳时机。若有得罪,事后自会向陛下请罪。” 他转向铁甲卫,“把守所有出口,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违令者格杀勿论!” 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真是太过分了!” “他占着军功在身,真是胡作非为。” “简直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 不一会儿,铁甲卫带着两名守卫走了过来。 “将军,人已经带到。” 温夜行眉眼挑了挑,“好好认一认,找到今晚去书房的贼人。” “是!”两名守卫开始挨个辨认。 李云初趁机挪到江柚白身侧,压低声音:“帮我打个掩护。” 江柚白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勾:“求我啊。” “你……”李云初气得差点咬到舌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 “我告诉你,如果我被认出来,对你可没有好处。”她压低声音道。 江柚白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威胁我?我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大可以指认我,但你觉得谁会相信?那两名守卫看到的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脸。” 李云初倒吸一口凉气。 这浑蛋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悄悄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你要干什么?” 江柚白笑而不语,手上力道却丝毫不松。 守卫越来越近……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江柚白……”李云初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江柚白轻嗤一声,“现在求我,已经来不及了。” 说罢,他放开了她的手,把她往前推了推。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江柚白懒懒地耸了耸肩,往旁边走远两步,似乎生怕跟她沾染上关系。 狗东西! 李云初被他这么一推,刚刚好跟其中一守卫对眼。 “就是她!”守卫指着李云初大喊,“就是这女子打晕的我们!”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 “十九公主?”温夜行缓缓走进,声音危险而冰冷,“解释一下?” 第15章 江哥哥可以作证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露出懵懂的表情。 “本宫不知道这守卫为何会一口咬定本宫是那贼人,但本宫可以发誓,本宫从来没去过后院,如若说谎,那就让本宫万箭穿心、挫骨扬灰而死,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吸气声。 谁人不知昌平公主先是被敌人万箭穿心,然后再被挫骨扬灰的,这话简直是往温夜行心口上扎刀。 果不其然,温夜行一听这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十九公主还真是能言善道。” “不然呢?”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眶说红就红,“本宫被你们冤枉,难道还要本宫装哑巴不成?” 她转向两名守卫,眼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你们说是本宫打晕的你们,可有证据?” 高个守卫上前一步:“公主先是假意跟我们搭话,趁我们不注意时,从背后袭击我们……” “呵……”李云初突然笑出声,“你不觉得你这话有悖常理吗?” 她前后比划了两下,“本宫正面跟你们说话,然后跑到你们背后去袭击?” “难不成本宫有三头六臂,你们要冤枉本宫,能否先编好理由?” 宾客中传来几声轻笑。 守卫脸色涨红:“那……那背后袭击的人,如果不是公主,肯定也是公主的同伙。这人肯定跟公主脱不了干系。” “哦?”李云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本宫不管再怎么样,也是当朝十九公主,你可知污蔑公主是什么下场?” 她的声音带着阴凉的寒意,让人不禁一颤。 守卫语塞,额头渗出冷汗:“我们……” 李云初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而是不急不慢地逼近,“你们看清楚了,本宫这张脸你们今晚真的见过?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们能确保看到的真是本宫?” 被她这么一逼问,守卫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语气顿时有点不太坚定,“当时……天太黑,那贼人的轮廓确实跟十九公主有……那么六七分相似。” 等的就是这句话! “温将军!”李云初突然转向温夜行,声音里带着委屈,“听到了吗?本宫是清白的,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贼人的样貌。” 温夜行眯起眼睛,目光在李云初和守卫之间来回扫视。 “十九公主!”他突然开口道,“今夜可有谁能证明你没去过后院?” 李云初眸色一顿。 这可是一个拉人下水的好机会! 她眼神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在江柚白身上停留。 这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爽!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江柚白,声音甜得发腻,“江哥哥可以作证!” 满堂哗然。 这声江哥哥叫得让人毛骨悚然! 未婚女子与男子单独相处,本就有违礼教,而她居然毫不避讳。 “放肆!江哥哥也是你叫的?”李连月怒喝道,“你这个坏女人,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人,简直有伤风化!” “贱婢生的野种,果然上不了台面。” “本宫上不了台面?难不成五公主就上的了台面?”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嘲意,“五公主可别五十步笑百步。” “你……”李连月气得面红耳赤。 温夜行目光冷冷地盯着江柚白,“侯爷今晚都跟十九公主在一块?” 江柚白懒洋洋地倚着廊柱,手指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我们确实在一块,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连月突然提着裙摆冲上前,像只护食的小孔雀般挡在江柚白前面。 “对,本宫可以作证!” 她下巴高扬,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今晚我们三个都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单独在一起,我们是三个人,并不是两个人。” 她把“三个人”咬得特别重,仿佛在强调什么。 李云初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她这傻妹妹是上赶着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她一时之间脑子有点懵! 李连月突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道:“你休想用这种下作手段得到江柚白,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散播单独跟江柚白在一起,制造你名节受损,然后逼迫江柚白娶你?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云初:……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五妹,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三皇子李航诚握住李连月的手腕,低声道,“你今晚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跟本宫在一起的,你不要胡闹。” 李连月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我的事情你少管。” 随即,她一把拽住江柚白的衣袖,眼圈说红就红:“你真的看上她了?” 她指着李云初,声音带着哭腔。 江柚白饶有兴趣地扫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所以呢?” “你若是实在喜欢……”李连月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娶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她突然抬高声调,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但只能做妾,本宫得当正妻。”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声。 李云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李连月的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淑妃娘娘怀她的时候,肚子是被门夹了? 否则怎么生出这么……难以形容的女儿? “五妹!别胡闹!”李连成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过李连月,“你能不能清醒点?你和十九妹都是公主,哪有两个公主嫁给同一人的道理?皇室颜面何存?”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李连月跺脚,“谁让江柚白被这坏女人勾引。” 她突然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向江柚白,“我既然喜欢你,肯定是要喜欢你的全部,以后我嫁给你,作为正妻,我也会有容人之量。” “荒谬!”李航诚额头青筋直跳,“江柚白纨绔出名,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如何托付终身?你就非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父皇和母妃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的终身大事,我要自己做主。”李连月眸中闪过一抹倔强。 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就是嫁给江柚白。 如果不能嫁给他,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事可由不得你!”李航诚冷笑,“就江柚白那风流的德行,你嫁过去只会以泪洗面。” “我就要嫁给他……” 眼看两人吵得没完没了,温夜行将佩刀重重砸在地上。 “砰!” “够了!几位要谈儿女私情,改日再谈。”他脸色黑如锅底,“本将现在要抓贼人!” 五公主这个搅屎棍真是令人头疼! 第16章 十九公主好身手 温夜行大步走到李连月面前。 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五公主真当微臣眼瞎,今晚在书房见到的难道不是五公主?” 李连月一愣。 对哦,她确实今晚跟三哥去书房偷簪子来着。 但她说的也并不是假话,她确实今晚跟他们两人在廊下见过面,并且还吵了一架。 “五公主如果再捣乱,就不要怪微臣不给情面。”温夜行再次说道。 李连月瞳孔一震,他居然敢威胁她? 她正要怒斥,就被李航诚强行拽走。 “放开我,三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清醒清醒!” …… 这两人一走,现场瞬间安静了起来。 温夜行的拇指轻轻摩挲刀柄,缓缓转向江柚白和李云初,眼神如鹰隼盯住猎物。 “侯爷,十九公主,二位有什么要说的?” 江柚白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本侯今晚确实见过十九公主,不过就是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分开了……” 李云初剜了他一眼,这狗东西今晚是一定要置于她死地吗? 温夜行轻呵两声,继续道:“十九公主还有话可说?”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不解道:“温将军这是何意?” 她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多人,为何温将军独独审问本宫?为何只要本宫提供不在场证明?本宫实在是不明白,本宫到底哪里惹温将军不适,需要温将军演这么一出戏来陷害本宫?” “不管怎么说,本宫也算是温将军的大恩人。如果没有本宫对昌平公主挫骨扬灰,昌平公主都不能投胎,温将军确定要恩将仇报?” 她的尾音咬得很重。 “大恩人?”温夜行咬着牙重复这三个字,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咬碎,“十九公主真是能言善辩。” 他脸色阴沉如水,突然伸手直指李云初:“今夜如果十九公主不把东西交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话音刚落,厅堂内响起一阵阵喧闹声。 “十九公主你究竟拿了什么东西?快点交出来,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十九公主你常年在皇陵,缺乏管教,这才养成偷窃的习惯,只要你交出来,温将军肯定既往不咎的。” “十九公主,请交出来。” …… 李云初冷笑,这是已经认定是她偷的? “本宫说了,本宫没偷!” 温夜行已经懒得多费口舌,“搜身!” 他一挥手,两名嬷嬷立刻上前。 “放肆!”李云初突然挺直腰背,眼中寒光乍现,“本宫乃堂堂十九公主,尔等岂敢!” 满堂寂静。 江柚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温夜行丝毫不为所动:“搜。” 两名嬷嬷逼近的瞬间,李云初突然转身冲向喜堂正中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捧起了供桌上那块漆黑的牌位。 “从皇陵回来至今,京都城人人都当本宫是仇寇。”她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现在温将军又要污蔑本宫偷窃……” 她眸色一狠,将案几上的酒壶扫落在地。 酒液泼洒,浸湿了地毯。 宾客们惊呼后退。 “既然如此……”李云初将牌位紧紧抱在胸前,一步步退向烛火最盛处,“本宫不如带着这牌位,去地下陪大皇姐。” “不可——”温夜行脸色骤变,伸手欲拦。 却见李云初已经抓起烛台,毫不犹豫地掷向酒渍处。 “轰”的一声,火苗瞬间窜起一人多高。 紧接着,她作势要将牌位投入火中。 “住手!”温夜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竟不顾烈火直接扑了上去。 霎那间,整个喜堂一片混乱。 宾客尖叫推搡,侍卫忙着救火,没人注意到李云初嘴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她假意踉跄,趁机将牌位一角投入火中。 “不——”温夜行彻底疯了似的,竟用手去抓燃烧的牌位。 火焰舔舐着他衣袖,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现场的人群逃窜的逃窜,救火的救火,顿时乱成一团。 “将军!” “这火越来越大……” “快灭火啊!” …… 浓烟已经弥漫整个前院,李云初在混乱中悄然退到廊柱阴影处。 她的目光望向那名押着上善的侍卫身上。 那侍卫正粗暴地拽着上善的头发,刀刃抵在她脖颈间,已划出一道血痕。 她指尖微动,一枚铜钱从袖口滑入掌心。 “嗖——”铜钱破空的声音被混乱的呼喊掩盖。 下一秒,那侍卫的额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血肉被穿透的闷响。 侍卫身体僵直了一瞬,眉心缓缓渗出一线猩红,然后轰然倒地。 铜钱已贯穿头颅,深深嵌入后方柱子里。 上善猛然回头,染血的面容上双眼圆睁。 李云初迅速比了个手势,这是属于她们师徒独有的“立即撤退”指令。 上善嘴唇颤抖,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但她很快收敛情绪,黑影一闪便翻上围墙,临走前回头深深望了李云初一眼。 “刺客跑了,抓刺客……” 铁甲卫瞬间出动,往上善逃跑的方向追去。 李云初眉心紧蹙,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上善可一定要逃出去! “铜钱穿颅,十九公主好身手啊。”江柚白的声音像毒蛇般滑入耳膜,李云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这厮是属猫的吗? 走路都没声的? 她在心里把江柚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露出茫然的表情:“侯爷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装,继续装。”江柚白轻笑,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带血的铜钱,“要不是本侯眼力过人,还真发现不了咱们常年痴傻的十九公主,竟有这般快准狠的暗器功夫。” 李云初盯着那枚铜钱,心下一梗。 这杀千刀的怎么连暗器都捡回来了? 他眼珠子干嘛这么灵光?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眼珠子挖下来泡酒喝。 江柚白忽然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廊柱与自己胸膛之间:“殿下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他声音陡然转冷,“殿下是自己招供呢?还是本侯严刑逼供?” 为何每次她做坏事,总是能被这厮发现?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厮总是惹人讨厌。 李云初暗自运转内力,准备随时给这烦人精来个断子绝孙腿。 “圣旨到——”尖细的太监嗓音刺破夜空。 满院混乱瞬间凝固,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李云初趁机狠狠踩了江柚白一脚,在他吃痛松手时飞快钻出桎梏,提着裙摆跑到前排跪下。 她余光瞥见江柚白揉着脚背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活该!最好踩瘸了这阴魂不散的家伙! 第17章 这丫头还挺上道 养心殿内龙涎香缭绕,却压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李云初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左右两边分别跪着江柚白和温夜行。 温夜行正失魂落魄地抱着烧得只剩一角的牌位,手指轻轻抚过焦黑的“昌平”二字,眼中满是痛楚。 装得倒挺像! 李云初在心里冷笑。 前世下令将她万箭穿心时,可没见他这般深情。 “陛下,微臣是无辜的,这场喜宴微臣只是去走个过场,他们两人的私人恩怨,干嘛要让微臣陪跪?”江柚白不满地抱怨道。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这厮还真是会撇清关系。 今晚最大得利者就是他,现在还装无辜。 “你还有脸说!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李再荣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李云初立即垂下头,肩膀配合着抖了抖。 “好好一场婚宴,闹成市井泼妇打架?”李再荣指着江柚白,指尖发颤,“火烧喜堂,当众斗殴,你贵为侯爷,也不知道制止一下?” “如果不是朕收到消息,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吗?” 江柚白撇了撇嘴,“陛下此言差矣,微臣虽然是有侯爷这爵位,但哪里管得住温将军,温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微臣的话他哪里会听?陛下您这不是为难微臣吗?” 温夜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侯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本将军为难过你?” 江柚白勾了勾唇角,“你难道没有吗?” “侯爷你可真是会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的是你!” …… “够了!”李再荣怒吼道,“还吵呢?还嫌不够丢人?” 李云初突然抬头,蓄了许久的泪水恰到好处的滚落:“父皇……” 一声哽咽拿捏得极准,既显委屈又不失克制。 李再荣神色微动。 “儿臣……儿臣知错。”她先认错,声音带着恰到好处地颤抖,“放火是儿臣不对。” “可儿臣也是被逼急,儿臣只能自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抹了把泪,“温将军口口声声说不介意儿臣让皇姐挫骨扬灰,可今日在婚宴上,他分明是借机报复。” 温夜行不是自诩对前世的她情深义重吗? 那么她就做实这情深义重! 父皇的疑心病估计差不多也要犯了! “今日喜宴上那么多人,她只让儿臣提供不在场证据,这分明就是刁难儿臣。” 她泪眼婆娑,“娘亲在世时常教导儿臣,宁可饿死不能偷盗。儿臣可以忍饥挨饿,可以任人欺辱,但绝不能背这偷窃的污名。” 她重重叩首,额头碰在冷硬的砖面上:“儿臣就想问问父皇,让皇姐挫骨扬灰……是不是做错了?若是错了,为何要儿臣来担这骂名?” 殿内霎时死寂。 李再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李云初冷笑,父皇最是忌讳提起前世的她,那么她也不介意多利用前世的自己几回。 他们越是怕什么,她就偏要提起。 “是啊,陛下,微臣也觉得温将军确实针对十九公太明显了。”江柚白附和道。 李云初一怔,这厮怎么突然替她说话了? “今夜明明重点是那女刺客,可温将军居然打算自己私下解决,不打算告知陛下。”温夜行一脸苦恼,“那女刺客自称是昌平公主徒弟,此事理应让陛下来定夺才是。” “可温将军不想让陛下知道,打算私藏那女刺客,他见微臣阻止,后面就又引出什么府内失窃,大家都不能走……” “十九公主莫名其妙被针对,然后就有了那么一出闹剧。更让微臣奇怪的是,那女刺客竟然自己逃了,陛下您说奇不奇怪,明明当时将军府都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居然能让女刺客逃脱……” 他故意停顿片刻,“这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今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温将军自导自演。” 温夜行脸色铁青,“侯爷慎言!” “怎么?”江柚白耸了耸肩,“难不成我说错了?我只是跟陛下如实相告今夜在将军府发生的一切。” “我跟温将军可不一样,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欺上瞒下,道貌岸然……” “江柚白!”温夜行怒喝道,“你休要口出狂言。” “侯爷怎么就口出狂言了?”李云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随即目光转向李再荣,“父皇,侯爷他只是如实陈述今晚发生的事情,并无半句虚言。” 江柚白眉眼挑了挑,这丫头还挺上道。 “父皇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一个今晚去参加喜宴的大臣问一问,温将军不仅目无王法,他还打算软禁大家,他占着自己功高盖主,简直胡作非为。” “十九公主,请不要胡说八道。”温夜行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胡说八道?”李云初眨着无辜的眼睛,声音却异常清晰,“温将军说府内丢了东西,到底丢了什么宝贝,值得你把我们都扣下?” 温夜行敢私藏半块虎符不报,如今丢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见他不吭声,李云初继续道:“怎么?温将军这是做贼心虚了?你今夜搞这么一出都是为了找你府中失窃的东西,那你现在连丢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这样的言行举止,难道我们怀疑你心怀不轨,有错吗?” 温夜行抱着残破牌位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是……娘亲留给微臣的遗物。” “哦?”江柚白轻笑出声,玉扳指在指尖转得溜圆,“今夜参加喜宴的,皆是非富即贵,有谁会去偷你娘亲的遗物?温将军的行为,真是让本侯不得不怀疑你就是故意做局,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十九公主。” “江柚白!”温夜行怒目而视,“你休要胡说八道。” “父皇!”李云初再次磕了个响头,“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儿臣本以为进了京都城,就能够好好给父皇尽孝,但儿臣没想到,这京都城里面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待见儿臣,既然他们都这么讨厌儿臣,儿臣就继续回去看守皇陵好了。” “至少在皇陵,儿臣不会被人这么不清不楚地针对,儿臣真的太难过了。” 温夜行面色一沉,“十九公主你……” “够了!” “砰”的一声巨响,案上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溅在明黄缎面的奏章上,晕开一片暗色。 “还吵不够吗?” 李再荣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第18章 本宫过分了吗? “朕只问一句。”他锐利的目光刺向温夜行,“那女刺客所言,从何说起?” 温夜行眸色一顿,“回陛下,那疯妇自称是昌平公主徒弟,妖言惑众。臣觉得此等小事,不值得惊扰圣驾。” “真是可笑。”江柚白眉眼挑了挑,“在场除了温将军,还有谁能证明那女刺客说的是假话?” 他望向李再荣,“陛下,臣以为此事蹊跷。温将军和女刺客两人各执一词,理应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可臣没想到温将军居然打算息事宁人,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温夜行眼中寒光暴涨:“侯爷这是在怀疑本将?” “不敢!”江柚白嘴上谦逊,眼神却锐利如刀,“只是办案讲究真凭实据,本侯谁也不信,只信证据。” 李云初适时地“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不成……那女刺客身上有温将军想要的东西?所以温将军才一口咬定不认识她,打算私吞那东西?” “十九公主休要胡言!”温夜行额头青筋暴起。 “本宫没有胡言。”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又迅速缩了缩脖子,做出害怕的样子。 “今日喜宴上,大家都在议论白家满门被灭的事……” 她故意顿了顿,“还说如今掌控南境的虎符丢……” “放肆!”李再荣突然厉声打断,“虎符好端端在兵部供着,哪来的丢失?这些民间谣言也敢拿到朕面前说!” 李云初立刻红了眼眶,怯生生地看了眼李再荣,“父皇恕罪!” “儿臣知错……儿臣常年在皇陵,对京中事务一无所知,就想着多打听些。” 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没想到听来一堆假消息,还惹父皇生气……儿臣真没用” 李再荣面色稍霁,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儿,到底还是年少无知。 可能是自小在皇陵长大的缘故,她性子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自从他坐上这高位,身边的人大都是会审时度势。 而他这个小女儿直言直语,在这京都城很容易被人利用。 他叹了口气,“起来,你年纪小,不知者不怪。” 话音未落,李再荣转向温夜行时眼神已冷如寒铁:“温卿,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令朕失望。” “昭儿再如何,也是朕的女儿。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云初低头掩饰嘴角的弧度。 父皇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隐晦。 明面上是惩戒温夜行对她不敬,实则是罚他隐瞒女刺客一事。 看来温夜行也没多深得父皇信任,否则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挑拨? 不对,她父皇这多疑的性子,从来就不信任何人。 温夜行低垂着头,“臣……知错。” “既如此……”李再荣漫不经心地扫了李云初一眼,“那就交给昭儿处置,什么时候昭儿不生气,你的惩罚才算完。” 李云初眼睛一亮。 那她直接下令弄死温夜行也可以吗? 她心中虽想把温夜行千刀万剐,但面上却露出犹豫神色:“儿臣听嬷嬷说,她们老家那边赔罪要磕三个响头才算诚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温将军是朝廷重臣,这样似乎……” “他做错事就得惩罚,那便按照昭儿说的办。”李再荣一锤定音。 李云初冷笑,皇帝眼前的红人也不过如此。 一旦被怀疑,不还是得像条狗一样磕头认错。 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发号施令,还能想让谁磕头就让谁磕头。 上一世,她明明手握大权,却一个屁都不敢放! 可真是憋屈! 这一世,她可要好好享受权利的优待! “砰!” 第一个头磕在地板上,闷响回荡在养心殿内。 “砰!” 第二个更重,李云初甚至能看到温夜行额前渗出血丝。 “砰!” 温夜行再抬头时,前额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李云初撇了撇嘴,故作天真道:“是不是……不够响?儿臣听嬷嬷说,要响到能让祖宗听见才算数……” “既然不够响,那就磕到昭儿满意为止。”李再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乏了,接下来的事……昭儿自己看着办。” 随着皇帝离去,殿内侍卫也鱼贯退出。 转眼间,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三人。 温夜行保持着跪姿,血珠顺着鼻梁滴落。 “砰!砰!砰!”他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十九公主!”他声音沙哑得可怕,“这够响了?” 李云初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侯爷可听见声响了?” 江柚白倚着蟠龙柱,指尖转着玉扳指:“什么声响?本侯只听见蚊子叫。” 温夜行撑在地上的双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缓缓抬头,“十九公主……不要太过分。” “过分?”李云初歪着头,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困惑,“侯爷,本宫过分了吗?” “哪里过分了,这可是陛下的旨意。”江柚白懒洋洋地附和道。 “咚!咚!咚!”三个更重的响头,震得地面微颤。 血已经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李云初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还是听不见,本宫都困了。” 她朝殿外招招手,“王公公,你来盯着。既然三个不够响,那就磕满一百个。祖宗耳背,总得有个能听见的。” “是!” 话落,李云初转身离去,宽大的衣袖甩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身后“咚咚”的磕头声与尖细的计数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首诡异的乐曲。 跨出养心殿的瞬间,微风迎面扑来。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 半年了,自从重生回来,她终于让温夜行也尝到了一点痛楚。 但这还远远不够! “殿下留步!”一道带着檀香气息的身影突然挡在面前。 江柚白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牢牢扣住。 “侯爷这是做什么?”她试图抽手,却被他顺势按在宫墙上。 江柚白低头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铜钱穿颅的事情,十九公主还没好好交代呢!” 李云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厮是属狗皮膏药的吗? 有完没完!!! 第19章 她就陪他玩把大的 “本宫没什么可交代的?”她冷声道,暗中运转内力试图挣脱。 却发现江柚白的擒拿手法诡异得很,越是挣扎扣得越紧。 “殿下可真是不老实。” “江柚白!”李云初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柚白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 玄色广袖垂落,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将两人与外界隔绝。 他俯身时,玉冠垂下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若有似无的檀香。 “我只想要公主说实话罢了,奈何公主一直都不乖。” 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朱墙上,像极了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 李云初突然发狠,绣鞋跟用力地碾在江柚白脚背上,趁他吃痛松劲的刹那,如同泥鳅般滑出桎梏。 但还没退出三步,一道凌厉掌风已袭至面门。 “呵,反应挺快。”江柚白眼中寒光乍现,变掌为爪,直取她咽喉。 李云初侧头避过,右手成刀劈向他肘关节。 这招式是她前世独创,专攻人体脆弱处。 江柚白眸色一深,不退反进,左臂格挡的瞬间,右手已扣向她腰间要穴:“这招跟谁学的?” “要你管!”李云初旋身后踢,裙摆如花绽放,暗藏的匕首寒光一闪。 “叮——”江柚白玉扳指精准挡住刃尖,火星四溅。 他忽然变招,五指如钩抓向她肩头:“这身手可真是熟悉啊!” 李云初心下一沉。 该死,又用了前世的惯用招式! 她强行变招,却因功力未复慢了半拍。 “嗤啦——”右肩衣衫被撕开一道口子,夜风灌入,肌肤瞬间起了一层细栗。 江柚白的指尖却比夜风更冷,死死按在她锁骨下方。 “果然!”他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她的锁骨下一寸处,赫然是一道紫黑色的掌印,形状如莲。 正是夜探凤仪宫时,他留下的。 “那晚的黑衣人就是你。”江柚白拇指摩挲着印记,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肉,“你去凤仪宫干什么?” 李云初咬唇不答,突然屈膝顶向他胯下。 江柚白早有防备,侧身闪过的同时,一指戳在她腰侧穴道上。 半边身子顿时麻痹。 李云初踉跄后退,却被江柚白拦腰扣住。 他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去凤仪宫干什么?” 月光下,他的眼神危险得令人心惊。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可真是硬!”江柚白低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用牙齿咬开瓶塞:“既然公主敬酒不吃……” 冰凉的药丸被强行塞入口中,李云初拼命挣扎,却被江柚白捂住嘴,直到喉头一动,药丸滑入腹中。 “月蚀散,每月十五发作。”他松开钳制,欣赏着她抠喉咙的动作,“肝肠寸断三个时辰,没有解药会活活疼死。” 李云初抬头怒视,“你无耻!”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她抓乱的衣襟,语气悠闲,“是你技不如人,不能怪我。” “第一个任务,把贵妃的印鉴偷来给我。” “你……”李云初气得浑身发抖。 这厮现在是打算用毒药控制她? 狗东西,要不是她功力还没恢复,他以为他能打得过她? 被常年是自己手下败将的人威胁,可真是憋屈! 她冷笑,“偷完虎符又偷印鉴,侯爷是真想只手遮天不成?” “有何不可?”江柚白理直气壮地反问。 李云初一时语塞。 这厮把谋逆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下月十五前。”江柚白松突然用食指按住她嘴唇,“只要公主乖乖听话就会有解药,否则……就等着被疼死。” 他的指尖还带着方才打斗时的薄汗,却冷得像冰。 李云初死死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恨不得用目光剜下块肉来。 “侯爷就不怕我向陛下告发你?”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解开她穴道的同时,顺手将撕破的衣领拢好:“那你就去告发好了,殿下在我这里的秘密也不少,陛下应该会挺感兴趣的。” 狗东西! 李云初面色一狠,袖口中的匕首直刺他的心口。 江柚白玉扳指精准格挡,顺势扣住她手腕一拧。 “铛!”李云初痛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还真是不乖!”江柚白手背上的青筋一跳,捏住她纤细的脖颈。 “记住了,再不听话,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袍很快融入夜色。 李云初狠狠踢飞脚边的石子。 石子撞在宫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狗东西,早晚有一天,她会弄死他! —— 翌日清晨,李云初正在梳妆,忽听宫女通报新来的管事女官到了。 “奴婢玲珑,拜见公主。” 熟悉的声音让李云初手中玉梳“啪”地落地。 她连忙转身,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强压下心底激动。 “你们都退下。” “是!” 待其他侍从离去,她一把拉住玲珑的手,“你怎么来了?江柚白那狗东西怎么会放你出来?” “扑通”一声,玲珑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连累主上被侯爷威胁。” 李云初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江柚白那厮诡计多端,这不能怪你。” 玲珑低垂着头,“属下也被侯爷下了毒……” “什么?!”李云初眼前一黑。 江柚白这厮是要把她身边人都控制住吗? 玲珑压低声音:“侯爷让奴婢传话,下月毒发前,公主务必拿到印鉴。否则……” 她咬了咬唇,“您与属下的毒都会发作。” “哗啦!”李云初气得一脚踹翻绣墩。 “看来江柚白是一定要跟本宫作对了,本来想留他狗命,他这么不识抬举,本宫的计划只能提前了,等他没用处了,本宫就弄死他。” “主上……”玲珑担忧地望着她,“侯爷还说,如果主上您敢耍花样……” 她声音越来越小,“他就会把你皇陵刺杀的事情捅出去。” “呵呵呵……”李云初突然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行啊,他不是要印鉴吗?本宫给他就是。” 她拾起地上的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长发。 既然江柚白非要玩火,那她就陪他玩把大的! 第20章 主动示好 景仁宫。 “淑妃娘娘,这是昭儿亲手做的山楂糕。”李云初捧着描金食盒,笑得眉眼弯弯,“听说娘娘最近胃口不佳,这山楂糕正好可以开胃。” 柳絮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十九公主怎么突然想起给本宫送糕点?”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你不是应该先给陛下送去才是。” 李云初一怔。 这女人估计还在记恨那日的事情。 她故意歪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在皇陵时嬷嬷说,好东西要先孝敬长辈。昭儿那日糕点不多,只能送到父皇那边,淑妃娘娘是生昭儿的气吗?” 柳絮一噎,这死丫头装傻充愣可真是厉害。 这死丫头前几日还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害得她被陛下敲打了一番。 今日又送糕点过来示好,鬼知道这死丫头又耍什么心眼。 她扯了扯唇角,“十九公主的山楂糕,本宫可消受不起。” 李云初故作委屈地低垂着头,“淑妃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昭儿……” 柳絮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十九公主多虑了,本宫很是喜欢昭儿呢。” 她把喜欢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李云初面色一喜,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她,“那昭儿就放心了。” 柳絮一噎,这死丫头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吗? 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本宫乏了,十九公主要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 “那好,昭儿就不打扰淑妃娘娘休息了。”李云初微微行了个礼,“那昭儿就把这些糕点拿给父皇吃。”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柳絮连忙叫住了她,声音急促。 如果再让这死丫头去陛下那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本宫何时说不吃了?”柳絮的声音明显软了几分,“呈上来。” 李云初嘴角微勾,转身时已换上受宠若惊的表情。 小碎步上前,揭开食盒。 柳絮瞥了一眼,蔻丹指尖随意地捏起一块。 她并没有吃下,而是端详着。 “难得十九公主有这个孝心,只是你毕竟刚刚回宫,宫中的规矩还是得好好学一学。” 她眸色顿了顿,“比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有分寸才是。” 李云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昭儿不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不该说?请淑妃娘娘教导。” “你……”柳絮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强忍怒气。 旁边的大宫女连忙递上茶盏,被她一把推开。 这死丫头可真是能装! 顶着一张清纯的脸装无辜,实则城府极深。 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珠帘哗啦一响,五公主李连月风风火火闯进来:“母妃……” 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看着李云初,活像见了鬼:“你怎么在这?滚出去!” “五姐姐……”李云初怯生生地唤道。 “谁准你叫本宫姐姐了?”李连月像只炸毛的猫,差点跳起来。 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连耳尖都染上粉色,“你……你……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李云初心里暗笑。 她这五妹妹虽然骄纵,实则单纯得很,最受不住别人示弱。 淑妃娘娘老谋深算,生的一儿一女却迥然不同。 “昭儿知道错了。”李云初眼眶说红就红,“以后昭儿再也不叫您姐姐了,昭儿自小在皇陵长大,确实配不上叫五公主姐姐。” 李连月一愣,一时之间脑子有点空白。 对于李云初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她顿时都不太好意思说什么了。 特别是看李云初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她狠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 可……她跟李云初应该势不两立才对,毕竟她们两人可是情敌。 她的脸颊鼓成包子,却憋不出更恶毒的话,最后只狠狠跺了跺脚,“讨厌鬼!” 柳絮轻咳一声:“连月,不得无礼。” “你十九皇妹刚刚回宫没多久,你们姐妹应该多亲近才是。” 李连月不可置信地看向柳絮,“母妃,你前几天不还说她不安分吗?让我离她远点,怎么现在让我跟她亲近……” “连月!不可胡说八道。”柳絮声音陡然严厉,又迅速换上笑脸,“昭儿不要往心里去,连月这孩子嘴上一直没把门。” 李连月撇了撇嘴,她明明说的是实话呀! 李云初乖巧地点了点头,“昭儿明白。” “昭儿知道自己初回宫中,哥哥姐姐们对昭儿不熟悉才会如此。”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个绣工粗糙的香囊,“五姐姐,这个送你……虽然手艺粗陋,但是我目前能绣得最好的了。” 香囊歪歪扭扭绣着只小兔子,一只耳朵还绣反了。 李连月本想拒绝,目光却不自觉被那滑稽的兔子吸引。 她强装嫌弃地接过:“丑死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接过香囊时,手指轻轻摸了摸那只反耳朵。 “你今日怎么突然转性了?你这是要讨好本宫?”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云初,目光中带着审视。 李云初诚恳地点了点头,“是,昭儿想要跟五姐姐搞好关系。” “昨夜在威宁将军府,昭儿对五姐姐出言不逊,在这里,昭儿跟五姐姐赔罪。” “原来如此。”李连月摆弄着手中的香囊,一副看透李云初的架势道,“就你那点小心思,本宫算是看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提前贿赂本宫,等以后我们一起嫁入侯府,你想要让我这个正妻罩着你?” 李云初心下一堵。 怎么又扯到江柚白了? 算了,既然她都找好这个理由,也省得解释了。 “胡闹!”柳絮拍了拍桌子,“连月,以后这种话可不能说了,你跟江柚白不合适,他配不上你。” “哪里不合适了?”李连月跺脚,鬓边金步摇叮当作响,“江柚白俊美无双,武功又好,人又温柔可靠,哪里配不上我了?” 李云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就江柚白那水性杨花的性子,都能被李连月如此夸赞? 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们不合适,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柳絮怒斥道。 李连月不服气道:“我这心思从小就有了,断不了了!” “李连月,你一定要气死本宫吗?” “我不管,我就要江柚白当我夫君。” …… 李云初一边听着这母女俩的斗嘴,一边偷偷观察案几上的印匣。 印鉴应该就在里面? 可她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呢? 第21章 你为何如此钟情江柚白 “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柳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俩都退下,本宫要处理正事。” 随即,她挥手示意身旁的嬷嬷,“去把昨日内务府送来的账册都搬过来。” 她缓缓起身,往案几方向走去。 “母妃——”李连月拖长声调,不满地跺脚,“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儿臣已经二十了,你难道不着急儿臣嫁不出去吗?为何每次儿臣跟你说终身大事的时候,你总是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除了江柚白,你选谁,母妃都答应。”柳絮接过王嬷嬷递来的账册,语气不容置疑,“你说再多也没用。母妃今日公务繁忙,没空跟你掰扯,这些是各宫月例开支,耽误不得。”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李云初,“十九公主也看到了,本宫很忙,要是没什么事,十九公主就回去。” 李云初颔了颔首,“是,那昭儿就不打扰淑妃娘娘了。” 该死,看来今日不是偷印鉴的好时机。 这印鉴应该是淑妃常用的物品,如果一下子少了,肯定会被察觉。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李连月撇撇嘴,转头打量李云初。 只见她这位十九妹妹一直盯着案几的物件猛瞧,活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噗嗤——”她突然轻笑出声,抬着下巴道,“你可真是个土包子。” 李云初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绞着衣角:“让五姐姐见笑了。” 李连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 她瞥了李云初一眼,冷哼道:“看在……看在你送本宫那个丑香囊的份上,本宫勉为其难带你开开眼。” 李云初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几日还骂她“坏女人”,现在就因为一个丑香囊把她当自己人了? “真的吗?”她抬起头,眼睛故意瞪得圆圆的,“五姐姐真好!” “矫情!”李连月别过脸去,“事先说好,本宫只带你逛一个时辰。” 说罢,不由分说地抓起李云初的手,拽着她往外走去。 “先带你熟悉一下景仁宫。” “等下看完景仁宫,我带你到宫中走一走。” “你常年在皇陵,应该对宫中一切不熟悉。” “我跟你说,我是看在江柚白的份上关照你的,等以后我们一起嫁入侯府,可得互相照应。” “我以后肯定是侯府的主母,你作为小妾,可得安分点。” …… 李云初一边应付五公主的絮叨,一边暗自记下淑妃宫中的布局。 正殿往东是内室,方才王嬷嬷就是从那边捧着账册出来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李连月不满地晃了晃她的手。 “在听在听!”李云初连忙赔笑,“五姐姐,听说御花园新进了绿牡丹……” “是绿衣牡丹!土包子!”李连月翻了个白眼,却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花瓣层层叠叠,阳光下像翡翠一样……” 李云初表面认真听着,余光却不断地观察着景仁宫内部的地形。 “你到底听没听啊?”李连月突然凑到她面前,气鼓鼓地质问。 李云初眨眨眼,“五姐姐可以带我去御花园看看吗?我初来乍到,不认识路……” 她缓缓从袖中摸出一块包着油纸的糖糕:“五姐姐饿不饿?这是我特意命人去早市那边买的,可甜了。” 李连月眼睛一亮,又强装矜持:“哼!你又想贿赂我?谁要吃这种粗鄙的东西。” 话没说完,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她尴尬地摸了摸额头,随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宫就带你去御花园逛一逛!” 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接过李云初手中的糖糕,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 李云初唇角勾了勾,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这些小零嘴。 每年她从南境带回来的特产,有一大半都进了这丫头的肚子里。 这丫头虽然自小嚣张跋扈,但本性不坏,不过就是喜欢虚张声势。 弄一些好吃的,稍微示弱一些,就能把这丫头哄得团团转。 —— 御花园的绿衣牡丹在阳光下确实如翡翠般剔透。 “所以你要记住,就算以后我们共侍一夫。”李连月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本宫为主,你为次,不过你放心。” 她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后凑近,“江柚白若对你一时新鲜,过了新鲜劲冷落你,本宫也会让他每月至少去你房里三次的。” 李云初脚下一个踉跄。 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感觉这丫头好像笃定了她们两人都会嫁入侯府? 不是……江柚白哪来的脸? 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如此钟情江柚白?” 李连月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你不觉得江柚白特别英勇吗?他可是唯一敢和大皇姐对着干的人!” 李云初:…… “记得有一次……”李连月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偷溜出宫玩,被大皇姐抓个正着,罚抄《军规》一百遍。” 她突然双手捧心,“江柚白当时正好进宫,看到本宫哭,就直接去找大皇姐理论。” 李云初眯起眼,这事她隐约记得。 当时李连月私自出宫差点遇刺,她罚抄书已经是轻的了。 至于江柚白…… 那厮明明那阵子跟她有些小矛盾,顺道拿着李连月的事情大做文章,跟她掰扯一通,目的就是为了讽刺她固执。 “大皇姐那么可怕的人。”李连月眼中闪着崇拜的光,“江柚白却毫不畏惧,据理力争。” 她突然模仿起江柚白的姿态,板着脸道,“昌平公主,五殿下年幼,当以教化为主。”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种?” 李连月求认同地望着李云初。 李云初嘴角抽搐。 她怎么记得当时江柚白说完这话,就被她泼了一身茶水呢? “所以……”她试探地问,“五姐姐是因为侯爷替你求情才……” “才不是!”李连月摇了摇头,“是因为他敢和大皇姐叫板!”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每年最怕的就是大皇姐回宫那几天。” 李云初心头一紧:“大皇姐……很可怕吗?” 李连月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怕?那简直是噩梦!” 她掰着手指数落: “抽查武功不合格,军棍处置!” “功课背不出来,军棍处置!” “礼仪有差错,还是军棍处置!” …… 她揉了揉屁股,仿佛那些棍子还在疼,“你是不知道,每年她回来,我们的屁股都要遭殃。” “二皇兄有一次被打得三天坐不了椅子……” 第22章 父皇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李云初怔住了,她记得那次。 二皇子在围猎时故意射杀幼鹿取乐,她罚了三十军棍让他长记性。 “最过分的是……”李连月继续控诉,“连我们喜欢什么她都要管!三皇姐绣了幅鸳鸯图,被她骂玩物丧志;我想学胡旋舞,她说有伤风化……” 她突然抓住李云初的手,“所以江柚白敢于和她顶嘴,是不是很厉害?” 李云初看着李连月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原来在弟妹心中,她就是个专横暴虐的长姐! “不过……”李连月突然情绪低落下来,“大皇姐已经不在了……” 她踢了踢石子,“以后再也没人逼我们天不亮就练武,也没人检查功课……” “有时候,还挺想她的。” 李云初鼻子一酸,慌忙低头假装整理衣襟。 “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李连月突然又恢复骄纵模样,扬起下巴,“总之你要记住,以后在侯府,我们俩就得同仇敌忾,好好对付侯府里面的莺莺燕燕,不能让那些莺莺燕燕恃宠而骄。”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低声道:“好……”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殿宇,“五姐姐,那个宫殿谁住呀?看着好气派。” 李连月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那是母后的寝宫。” “能过去看看吗?”李云初一脸的期盼。 “这个……”李连月有些迟疑,“自从大皇姐战死之后,母后就闭门不出,我们这样过去恐怕会打扰母后。” “而且父皇下令,任何人不许过去打扰母后休养。” 李云初眸色一顿,“我们不进去打扰母后,我就想在外面看看,过一过眼瘾。” 李连月抿了抿唇,见她一脸的祈求。 顿时心下一软,“行,带你去凤仪宫周边看看。” “谢谢五姐姐,你真好!”李云初亲昵地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 李连月脸色莫名一红,语气颇有点不自在,“这有什么的?瞧你这土包子的样子,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妹妹,我丢不起这个人。” 话虽如此,但她眼底的笑意还是一览无余。 —— 凤仪宫外。 “哗啦!”铁链拖地的声响在寂静宫道上格外刺耳。 隐约还有鞭子破空的“咻咻”声。 李云初心下一紧,“这什么声音?” 她抬脚就要往凤仪宫内走去。 “别去!”李连月一把拽住她,“父皇下过严令,任何人不得……” “啪!”一记清脆的鞭响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是女人痛苦的闷哼。 李云初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母后的声音! “放开!”她甩开李连月的手,直接冲了进去。 “你疯啦!”李连月在后面急得跺脚,“你这样进去,会被父皇……” 李云初直接撞开了宫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 凤榻上,皇后双手被铁链锁在床柱,素白中衣上布满血痕。 一嬷嬷正高举藤鞭,下一瞬就要落下。 “住手!”李云初扑上去狠狠推开嬷嬷。 那嬷嬷踉跄几步,看清来人后脸色大变:“两位公主怎么来了?” 皇后缓缓抬头,散乱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当她的目光触及李云初时,浑浊的双眼突然亮起异样的光彩:“初儿……” 不一会儿,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初儿快跑,他们那些坏人要害你……” 李连月踉跄后退两步,绣鞋踩到地上干涸的血迹,在青砖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 望着皇后枯槁的面容,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如今像条老狗般被铁链锁在凤榻上,手腕磨出的血痂触目惊心。 皇后娘娘不是在休养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谁准你们这样对皇后娘娘的?”她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那持鞭嬷嬷脸上,“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 嬷嬷被打得偏过头去,却不敢吭声。 “铛铛铛!”一阵脚步声传来。 “连月,别胡闹!”柳絮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她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走进,绛紫色裙摆扫过地面,“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李云初暗中捏紧了袖中的药丸。 用身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将假死药塞入皇后舌下。 “母妃!”李连月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您看看皇后娘娘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这哪还是人过的日子……” “住口!”柳絮厉声打断,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是陛下旨意。” “来人,把五公主和十九公主带出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 李连月猛地挣开:“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她指着奄奄一息的皇后,声音发抖,“父皇为何要这样对待结发妻子?这还有天理吗?” “先是大皇姐被挫骨扬灰,再是太子被废,现在皇后娘娘又被折磨成这样?父皇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柳絮脸色骤变,“住口!不得胡言!”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李云初摇晃着皇后的身体,声音急促道。 她的手指却悄悄搭上皇后颈侧,脉搏正在减缓,药效发作了!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皇后娘娘……没气了!” 殿内瞬间死寂。 柳絮一个箭步上前,指尖探向皇后鼻息,随即如触电般缩回。 “快……快去请陛下!”她声音发颤,又猛地指向李云初二人,“把她们关到偏殿去!在陛下来之前谁都不准出来!” 李连月整个人呆滞地被嬷嬷拖着离开。 李云初佯装腿软,任由嬷嬷拖拽。 —— 偏殿内。 “怎么会这样?”李连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想不通,为何父皇会如此狠心。 大皇姐明明是战死沙场,理应有功才是,可父皇却要将大皇姐尸体挫骨扬灰。 太子哥哥平日里对他们兄弟姐妹都不错,可被贬为庶人。 皇后娘娘明明那么温柔,却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可宫中大家都默契地不提。 李云初麻木地拍着李连月的背,以示安抚。 她的眼睛却盯着窗棂外的日影计算时辰。 假死药可以让人昏睡七日,在这七日之内,她得想办法把母后送出去!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李云初攥紧了衣袖。 他还是来了! 母后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也就是她的父皇! 典型的白眼狼! 第23章 公主你长得就像干坏事的 李再荣龙袍凌乱地冲进殿内。 他冕歪斜,眼眶通红,活像个市井间痛失爱侣的普通男子。 “婉儿……”他扑到皇后榻前,颤抖的手抚上那张青白的面容,“朕的婉儿啊……” “陛下节哀!”柳絮红着眼眶上前,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都给朕滚出去!”李再荣将皇后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朕要单独陪陪皇后。” 听着隔壁殿内虚假的声音,李云初不由得冷笑。 她的父皇,还真是个好戏子! 她盯着砖缝,想起母后曾经说过的话。 “那年春闱放榜,你父皇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杏花树下,说‘若得白小姐垂青,此生无憾’……” 记忆中母后的眼睛亮如星辰。 可能谁能想到当年的穷书生成了一国之君,坐上皇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铲除母后娘家势力。 白家举全族之力为他打江山,最后因为他的猜忌,满门被灭! 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李云初这才发现指甲已经深深掐入皮肉。 半晌之后,隔壁再次传来动静。 “\"陛下,该准备后事了。”刘德全小心翼翼地提醒。 李再荣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皇后放平,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脸上悲恸已收敛大半:“按皇后礼制治丧,举国守孝三月。” “是!” ——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要砸在太庙的金顶上。 刺骨的寒风卷着纸钱在丹墀间飞舞,如同无数苍白的手试图抓住什么。 李云初站在命妇队列最前端,孝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 李再荣一身素白龙袍走向灵柩,袍角金线绣的龙纹在阴沉天色下依然刺目。 “陛下节哀!” “娘娘仙逝,万民同悲。” 在百官此起彼伏的哀劝声中,他踉跄扑到灵柩前。 他颤抖的手抚过楠木棺椁上繁复的凤纹,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婉儿,你怎么忍心抛下朕!” “婉儿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太庙上空。 李云初勾唇冷笑,演得越发逼真! 真是虚伪至极! 三日来,她的父皇在灵前昏厥三次,每次太医掐人中醒来后,又扑到棺木上哭得肝肠寸断。 她垂下眼帘,掩饰眸中的讥诮。 “玲珑。”她微微偏头,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侍女能听见,“什么时辰了?” 玲珑借着扶她的动作,指尖在她腕上轻点三下。 午时三刻,好戏开场! 寒风突然变得猛烈,天际突然传来“嘎”的一声鸦啼。 起初只是零星几只,转眼间便黑压压遮天蔽日。数百只乌鸦盘旋在太庙上空,翅膀拍打声如暴雨倾盆。 “天啊!”礼部尚书惊呼,“这……这是……” 乌鸦群突然俯冲而下,每只口中都叼着一块猩红布条。 它们精准地掠过百官头顶,将布条抛洒在灵前。 有块布料正落在李再荣颤抖的手边,上面用血写着“白氏百口冤魂泣血”。 “护驾!护驾!”刘德全尖声叫道。 但更骇人的还在后面。 第二批乌鸦俯冲时,竟用爪子扯开了那些血衣,拼凑成触目惊心的文字悬在半空:弑亲女戮忠臣天道不容。 “妖术!这是妖术!”李再荣踉跄后退,冠冕歪斜,“给朕射下来!统统射下来!” 羽林卫刚拉开弓,第三批乌鸦已经俯冲。 这次它们直接扑向李再荣,十几片血布如雪片般落在他身上。 有块布料甚至挂在了他冠冕的玉旒上,赫然写着“昌平公主死不瞑目”。 “拿开!”李再荣疯狂挥舞双臂,一脚踩空从汉白玉台阶上滚落。 十二道玉旒接连断裂,珍珠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父皇!”李云初在人群中恰到好处地惊呼,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陛下!”柳絮尖叫着要冲过去,却被李连月死死拽住。 “母妃别去。”李连月脸色惨白地指着天空,“你看那边……” 最后一批乌鸦正在太庙穹顶盘旋,它们投下的血衣拼成了一个巨大的“冤”字。 更骇人的是,这些布料遇风即燃,幽绿色的火焰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铁链捆绑在软榻上,遭受毒打。 “这是……皇后娘娘?”人群中有人惊呼。 有老臣当场昏厥。 李再荣在台阶下,突然发了疯似地撕扯自己衣襟:“不是朕!不是朕!是她自己……她自己……”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在龙袍上。 李云初在众人慌乱中悄然退后。 玲珑附在她耳旁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 李云初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太庙。 父皇,被自己害死的冤魂索命,滋味如何? 转身时,撞进了一双深渊般的眼眸。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玄色祭服上的暗纹在风中如水流动。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李云初低声道。 江柚白没理会她,不容抗拒地将她拽到太庙侧柏的阴影下。 “十九公主好手段。”江柚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却烫得吓人,“这场天谴大戏是你的手笔?排演了多久?”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云初挣了挣手腕,反而被他按在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隔着孝服硌得背脊生疼,她抬眼冷笑:“侯爷会不会太过高看我?你觉得我有这本事能驱使乌鸦?” “是吗?”江柚白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块猩红布条,上面“白氏冤魂”四字已经褪色。 “这布料浸过曼陀罗汁,针脚是南境特有的双股捻线法。”他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耳际,“这些血字用铁锈与茜草混合,既能让乌鸦记住气味,又不会真的沾血亵渎太庙,公主考虑得真周到。” 李云初心跳漏了一拍。 这厮竟连南境绣法都认得? 她强自镇定:“侯爷不去查案,倒研究起女红来了?” “我真是不明白,为何侯爷会认为是我?我知道侯爷一直以来都对我有误解,但你不能总是发生什么坏事,就怀疑是我干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目光讳莫如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公主你长得就像干坏事的人。”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第24章 这厮跟她杠上了 “放手!”李云初一把推开他,“侯爷如果觉得我有罪,大可以去向父皇告状,别在这里试探我。” 江柚白眸光顿了顿,“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点什么,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挑了挑眉心,“印鉴到手了没有?” 李云初撇了撇嘴,“你把解药给我,我就给你印鉴。”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你果然不负我所望,你倒是个暗探的好苗子,只是可惜了……” 他顿了顿,“人不太乖!” 呸!! 这狗东西以为他是谁? 李云初嗤笑两声,“我跟侯爷不是一路人,这样,我们谈个条件。” “你把我跟玲珑的解药给我,我就把印鉴给你,然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用印鉴去干坏事,我也不会揭穿你。” “但如若你不同意,那我们就鱼死网破,大不了就是一死!” 江柚白目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你跟我谈条件?十九公主是脑子进水了吗?如今你可是中了毒,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轻哼两声,“行啊,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么就鱼死网破好了。” “等公主毒发时,可别爬来求本侯。” 甩下这句话,玄色衣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转眼便消失在宫道尽头。 李云初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心紧蹙。 她得想个办法把解药弄出来,否则天天受制于人,她真是受够了! “主子,没事?”玲珑从不远处小跑过来。 “无碍!”她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血布,“安排妥当了?” “马车已备好,今夜子时从西偏门出城。”玲珑压低声音,“只是皇后娘娘她……” —— 城外三十里的悦来客栈,二楼天字号房内烛火摇曳。 “吱呀!”李云初推门而入。 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披散着花白头发,蹲在墙角数着一把花生。 “一、二、三……” “一、二、三……” 干裂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对身旁的事物毫不关心。 “娘娘醒来便是这样。”玲珑红着眼眶道,“奴婢请了随行大夫看,说是心病,已安排暗卫明日护送娘娘去神医谷。” 李云初缓缓蹲下身,轻唤:“母后?” 皇后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初儿?” 还没等李云初欣喜,她又痴痴笑起来,“不对不对,初儿死了,被万箭穿心死了……” 说着竟用头去撞墙,“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母后!”李云初一把将皇后搂入怀中。 她喉头发紧,“没事了……都过去了……” 怀中瘦骨嶙峋的身体不停颤抖,李云初想起那年,她第一次随军出征前夜,母后也是这般紧紧抱着她。 母后总是笑着说“我的初儿乃是将星,不能困在母后身边,理应去实现自己的志向。” 可那个时候,母后虽然是笑着,但她的眼角却闪着泪光。 后来每年回京,不管多晚,母后都会在宫门等着。 离别时更会偷偷塞给她绣着平安符的香囊。 “主子!”护卫突然破门而入,“侯爷的人马往这边来了!” 李云初眼神一凛:“按第二计划,立刻送娘娘从密道走。” 她快速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皇后,“告诉神医谷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奴婢明白!”玲珑扶起皇后,“主子您……” “我留下拖住他!” 杂乱的马蹄声已清晰可闻。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坐到茶桌前。 “哗啦!”门被一脚踹开。 “侯爷深夜造访。”李云初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要一起喝杯茶么?” 江柚白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 床榻平整,窗扉紧闭,唯有两杯清茶冒着热气。 他忽然冷笑:“公主好雅兴。” “更深露重,十九公主不在宫中守灵,跑到这荒郊野店做什么?”江柚白倚着门框,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月光在匕首表面流转,映得他眼中寒光点点。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侯爷不觉得宫里太闷么?本宫出来透透气。” “透气?”江柚白突然俯身,茶桌被他双手撑得咯吱作响,“从西偏门溜出来,换三次马车,专挑没有驿站的野路走……” “公主这口气透得可真够远的。” 李云初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连她出宫路线都一清二楚? “本宫乐意!”她抬眸直视,“倒是侯爷,怎么像条嗅到肉味的狗似的跟过来?” 江柚白不怒反笑,从袖中取出个琉璃小瓶。瓶中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正疯狂撞击瓶壁,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认识这个吗?北离特有的寻香蛊。”他晃了晃瓶子,虫子立刻转向李云初的方向,“只要在你吃食中沾上一滴“锁魂香”,三个月内,就算你躲到地府里它都能找到。” 李云初瞳孔骤缩,他居然又给她下了药? “你……”她猛地站起,茶盏翻倒,“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给本宫下药的?” 江柚白挑了挑眉,附身逼近她,“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给你的毒药里面滴上一滴不就行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声音却冷得像冰,“所以殿下最好记住……” 他忽然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侯的掌控中,乖乖听话些!” 李云初气得浑身发抖,这厮是跟她杠上了!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印鉴?” 她从袖口中掏出印鉴,举到烛火上方。 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瞳孔里,像两簇不灭的幽火。 “我可以给你。” 她的手指又往火焰靠近几分,印鉴底部已经开始发黑。 “也可以让它化为灰烬。”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把解药给我!”她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锐利,“不然……这印鉴,本宫直接毁了,我们俩谁也别想好过。” 她的眼神却决绝如赴死的战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枚印鉴在她指间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坠入火中。 江柚白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故人了! 第25章 这疯子居然要她再死一次 江柚白的喉结滚动了下。 片刻沉默后,他突然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个白玉小瓶放在桌上:“公主赢了。” 李云初没有立刻去拿,而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先吃一颗看看。” 这厮一向诡计多端,她不得不防着点! 江柚白挑眉,勾唇笑了笑,“你还挺小心。” 他缓缓从中取出一粒,放入口中。 等了半晌,见他并无异常,李云初才放下印鉴,迅速取出一粒吞下。 药丸入喉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甜香在口腔炸开。 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江柚白竟然出现了重影。 这狗东西…… “你……又给我下毒?”她踉跄后退,撞翻了茶桌。 瓷器碎裂声中,她看到江柚白弯腰捡起印鉴,玄色衣袖如垂天之云。 “这次不是毒。”江柚白的声音忽远忽近,“这药只是让你睡一觉罢了。” “你无耻……” 他俯身凑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她模糊的视线中不断放大,“是你太蠢!” “你……”李云初想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可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 “为什么?”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江柚白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因为我自始至终……” 温热的气息裹胁着残忍的字句钻入耳中,“都只是想要你的命……” 李云初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有人接住了她,那怀抱带着熟悉的檀香味。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李云初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石顶,冰冷的水珠正从石缝间渗出,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下意识想抬手擦拭,却发现手腕被绸带固定在床榻两侧。 这是哪里? 江柚白那厮究竟要干什么? 她望向四周,这里像是一间密室,无窗,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但令她惊讶的是,室内并非想象中的阴森牢狱,反而整洁异常,四壁点着长明灯,照亮了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奇怪器械。 银质的细管、玻璃制成的容器、形状怪异的小刀,全都整齐地排列在檀木架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床榻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中人身着素衣,面容却因逆光看不真切。 李云初蹙眉,她记得昏迷前,江柚白说想要她的命,但为何她现在还活着? 他把她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意欲何为? 她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显然又是被下了药。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云初迅速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仍在昏迷中。 铁门开启的声音格外刺耳。 “这副身体太过虚弱,还需以药膳调理一阵子才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否则即使施加术法,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到一层。” “调理一阵子?一阵子是多久?之前不是说只要有合适的身体就行了吗?”江柚白的声音略显急躁。 “侯爷明鉴。”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恭敬却不退让,“移魂之术本就凶险万分,若宿主身体不够强健,极可能两败俱伤。这身子如今气血两亏,强行施术只怕会……” “够了!”江柚白冷冷打断,“本侯想要一个切确的时间,最快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 一阵沉默后,江柚白淡淡道:“你先下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铁门再次关闭。 李云初能感觉到江柚白的气息在靠近,最终停在了床榻边。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只能拼命压抑呼吸的节奏。 移魂之术? 宿主? 这些词在她脑海中翻滚,却拼凑不出完整的意义。 江柚白暂时留她性命,竟是为了某种邪术? 他好像要用她的这副身体做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借尸还魂,她可不能容许再次死去。 要死也得等大仇得报之后再死! 四周都是江柚白的气息,他就这样站在床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李云初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又要干嘛? 站着看她?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就在李云初几乎要坚持不住时,一滴冷汗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 “既然醒了,何必装睡。”江柚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狗东西! 李云初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江柚白!”李云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无力而跌回榻上,“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如果我今晚不回去,玲珑就会去找父皇,到时候父皇出动禁卫军,你可就大祸临头了。” “我劝你最好现在把我放了,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江柚白神色未变,只是微微俯身,伸手拂去她额前的汗珠。 这个动作轻柔得近乎温柔,却让李云初浑身战栗。 “殿下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陛下那么多皇子公主,有你没你不重要,你真的以为陛下会为了你出动禁卫军?” “如果陛下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把你一直留在皇陵不闻不问。对于陛下来说,他只喜欢对他有价值的人,你目前无非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偶尔在陛下面前蹦跶两下,讨他欢心,他给你点甜头罢了。” “你可别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李云初心下一梗。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也没必要说得如此直白! 她的父皇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 “其实你活着真的挺没有必要的。”江柚白眸看她,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你父皇并不喜欢你,而你在宫中又不受大家喜欢,这辈子挺没盼头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这一世你既然活得不得劲,倒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殿下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李云初此刻只想骂人。 她好不容易重生,这疯子居然要她再死一次? 第26章 早死早投胎 “江柚白,你脑子有病?”她冷笑,“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凭啥要你替我做主死活?” “就凭我现在随时能捏死你。”江柚白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 “江柚白!”李云初咬牙切齿,“你到底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需要你的身体,所以你必须死。”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抱歉,对不住了!” 李云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人说要她的命,居然还道歉? 难道他的一句道歉就能抵她一条命? “你脑子被门夹了?”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要杀我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江柚白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我很清醒,我就只要你的命而已。” 还而已? 李云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有点良心不安。”江柚白继续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但你这一世的价值并不大。不受宠的公主,体弱多病,活着也是受苦。倒不如重来一世,早死早投胎。” 李云初简直要气笑了:“早死早投胎?那你怎么不去死?” 江柚白皱眉,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巧了,我也有事要做。”李云初冷笑,“比如看着你遭报应。” 江柚白忽然俯身,那张俊脸瞬间逼近。 李云初下意识后仰,却被他一把扣住下巴。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重,甚至称得上轻柔。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你放心,你死了,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并且也会善待玲珑。” 李云初瞪着他:“滚——” 江柚白松开手,直起身:“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想吃什么就说,我都会满足你。” “你……”李云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身体酸软无力。 江柚白在门口停住,侧脸在烛火下如同刀刻:“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这条命,我要定了!” 铁门轰然关闭,震落墙上一缕尘埃。 李云初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早死早投胎?”她喃喃自语,忽然冷笑出声,“好啊江柚白,我倒要看看,最后死的是谁。” 她抬起手腕,看着已经被自己用指甲磨出裂痕的绸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 李云初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桌上的饭菜换了又换,从精致的清粥小菜到滋补的药膳,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端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出去。 “姑娘,您多少用一些……”小丫鬟捧着瓷碗,声音发颤,“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李云初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唇瓣因缺水而微微干裂。 身子垮了,总比没命好! 江柚白要的是她健壮的身体,一旦她身体养好,就要去见阎王爷。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别过脸去,“端走!” 丫鬟急得快哭了:“可是侯爷吩咐了,您若再不吃,奴婢们都要受罚的……” “那是你们的事。”李云初闭目养神,语气淡漠,“你们受罚,总比我没命好!” 丫鬟手足无措,正欲再劝,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江柚白一身玄色锦袍,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丫鬟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侯爷!” 江柚白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上,眸色骤冷。 “还是不吃?”他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李云初抬眸,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怎么?怕我的身子坏了,你的''大计''就泡汤了?” 江柚白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试试看?”李云初挑衅地勾起唇角,“反正这身子是我的,我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你的?”江柚白眸色一沉,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你搞清楚,这副身子现在是我的,你不过是暂住在里面罢了。” “荒谬!”李云初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钳制住,“你这个疯子,连别人的身体都要抢。” 江柚白不答,只是冷冷地朝门外吩咐:“重新端一碗热汤来。” 很快,丫鬟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碗新熬的参汤进来。 江柚白接过,捏着李云初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喝下去!”他命令道。 “休想!”李云初咬牙,死死闭紧嘴唇。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拇指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直接将碗沿抵在她唇边,强行灌了进去。 “唔……” 李云初猝不及防,滚烫的汤汁涌入喉咙,她呛得剧烈咳嗽,可江柚白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一整碗汤水全部灌完,他才松开手。 李云初狼狈地喘息着,唇边还残留着汤汁的痕迹,她恨恨地瞪着他:“江柚白!你混蛋!” “记住!”江柚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幽深,“这身子是我的,你若是再敢糟践,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室冷寂。 李云初攥紧被褥,指节发白。 —— 接连几日,江柚白都会亲自来盯着李云初吃饭。 他手段强硬,捏着她的下巴,将饭一口一口塞进去。 李云初每次都被呛得眼角泛红,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仍一日比一日苍白,唇瓣失了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连手腕上的骨头都凸了出来。 大夫诊脉后,忧心忡忡地对江柚白道:“侯爷,姑娘郁结于心,肝气衰竭,若再这样下去,恐怕……” 江柚白面色阴沉,挥手让大夫退下。 她正靠在床上,神色淡漠,仿佛对一切都已无动于衷。 江柚白走到她身旁,冷声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作对吗?” 狗东西! 不跟他作对,难道等死吗? 李云初眸底闪过一丝算计,却又很快被凄楚取代。 她缓缓抬眸,轻声道:“江柚白,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他眯了眯眼。 “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她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我可以给你。” 第27章 侯爷心尖上的人 江柚白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松口。 “但条件是……”她抬眸直视他,“让我最后一个月,好好活一次。” 江柚白沉默片刻,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李云初垂下眼睫,声音低柔,带着几分凄然:“我从小就被丢在皇陵,连京都城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攥紧衣袖,“我没吃过糖葫芦,没逛过上元灯会,没听过曲儿,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她抬起眼,眸中盈着水光,却又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江柚白,我这一生,从未真正活过。” 江柚白盯着她,眸色深沉难辨。 李云初继续道:“你若答应让我这一个月随心所欲地活一次,我便不再抗拒,好好调养身子,到时候……” 她咬了咬唇,“你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江柚白终于开口:“你当真会配合?” 李云初点头:“我说话算话。” 江柚白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耍花样。” 她抬眸,眸底满是无辜,“我如今被你囚着,能耍什么花样?”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冷冷道:“明日开始,我带你出府逛逛。” 他抿了抿唇,“你最好安分点,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李云初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柔弱凄楚的模样。 “多谢侯爷。” 她目光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这一个月里面能否不住在密室?这里真的太闷了。” 江柚白蹙了蹙眉头,“又提要求?你还挺能得寸进尺的。” 李云初低垂着头,“我只是想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活出一点人样。” 她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在这种闷的密室里面,我总觉得心慌慌的,我这身体要想好转,估计也够呛。” 江柚白双手环臂,轻呵两声,“威胁我?” “不是的。”李云初连忙摇头,仰起头,“我这是就事论事。” 她叹了口气,“况且我现在这样,能威胁你什么?我只是也想让自己身体健康地死去。” 江柚白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半晌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等下会有人带你出去安置。” 说罢,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如刀裁。 待铁门关上,李云初眼底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的笑意。 —— 西厢阁临水而建,院中栽了几株梨树,正值花期,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倒有几分雅致。 屋内陈设华美,软榻香几,锦帐珠帘,连熏香都是上好的沉水香。 李云初站在廊下,望着眼前精致的院落,一时有些恍惚。 原来她待的那个密室,居然就在侯府底下。 江柚白这厮可真是能藏! “姑娘,这儿就是您的住处了。”丫鬟碧荷,生得杏眼樱唇,说话温温柔柔的,“侯爷吩咐了,您缺什么尽管说,奴婢们一定办妥。” 李云初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丫鬟,点了点头,“多谢,有劳了!” “侯爷待姑娘可真好。”另一个丫鬟名唤青柳,年纪稍小,笑嘻嘻道,“这西厢阁平日里可不让人住的,连两位姨娘想搬进来,侯爷都没答应呢。” 李云初挑眉:“是吗?” 碧荷瞪了青柳一眼,连忙解释:“姑娘别误会,后院虽然姨娘众多,但侯爷平日并不常去她们那儿……” 李云初嗤笑两声,这是在替江柚白找补? 就江柚白那德行,怎么找补都无济于事。 侯府姬妾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两丫鬟估计是把她当成府内姬妾的一员了,殊不知一个月之后,她就要被江柚白送上黄泉。 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娇笑声。 “听说侯爷带了位新妹妹回来,我们特来瞧瞧!” 话音未落,两名华服女子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嫣红罗裙,云鬓斜簪金步摇,眉眼含春,顾盼生姿。 她身后跟着个穿湖蓝衫子的女子,容貌清丽,手里捏着柄团扇,掩唇轻笑。 碧荷和青柳连忙行礼:“见过柳姨娘、兰姨娘。” 李云初站在原地没动,只淡淡扫了二人一眼。 柳姨娘走上前,亲热地拉住李云初的手:“这位就是新来的妹妹?果然生得标致,难怪侯爷喜欢。” 李云初抽回手,语气冷淡:“我不是什么妹妹,二位认错人了。” 柳姨娘笑容一僵,随即又娇笑道:“妹妹别害羞呀!侯爷既然把你接进府里,自然是要给你名分的。” 兰姨娘也凑过来,团扇轻摇:“是呀,侯爷待我们极好的,妹妹日后就知道了。” 李云初听得一阵无语。 江柚白待她们极好,关她什么事? 柳姨娘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怯生,又得意扬扬地说道:“上个月侯爷还送了我一对翡翠镯子呢,说是北离进贡的,满都城就这一对!” 兰姨娘也不甘示弱:“侯爷前几日还去我那儿用了晚膳,特意让厨子做了我最爱的鲈鱼脍。” 李云初:…… 她实在忍不住,凉凉地插了一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姨娘闻言,越发得意,“妹妹刚来,不懂规矩也无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李云初扯了扯嘴角:“多谢,不过不必了。” 她实在懒得听这两人炫耀江柚白的“宠爱”,转身就往屋里走。 柳姨娘却一把拉住她:“妹妹先别走,众姐妹今晚在揽月阁设宴,特意为你接风。” 李云初脚步一顿,眯起眼:“我不需要!不去!” 碧荷一愣,连忙上前,低声道:“姑娘,这是侯府规矩,新入府的姨娘都要走这一遭的。” 李云初剜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姨娘,你们搞错了。” 柳姨娘捏着帕子轻笑:“到底是侯爷心尖上的人,脾气就是大。” “心尖上?”李云初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们侯爷没告诉你们,我是什么人?” 她缓缓走向花圃,拿起剪子。 “咔嚓”一声,花圃中的梨花断裂。 “我跟你们不一样。不是来当什么姨娘的,更不想和你们姐妹情深。” 她把玩着手中的剪子,“如果你们再来打扰我清净,下一次就是剪你们了!” 第28张 你使唤我 柳姨娘脸色青白交加,干笑道:“既然妹妹身子不适,我们改日再来。” 二人匆匆离去时,李云初分明听到兰姨娘咬牙切齿地低语:“装什么清高,迟早……” 碧荷都快哭出来了:“姑娘何必得罪她们?往后在府里……” “你觉得我在乎?”李云初凝视着手中剪子,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去告诉江柚白,他若真想让我调养身子,就别让这些莺莺燕燕来烦我。” 碧落和青柳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叹了口气。 府内姬妾众多,可自家主子好像并不想争宠。 —— 上元节这日,京都城虽因皇后新丧,灯会一切从简,但长街两侧仍挂满素绢灯笼,烛火映着薄纱,透出朦胧的光晕。 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飘着糖糕和桂花酿的甜香。 李云初站在街口,仰头望着漫天浮动的灯火,一时怔住。 前世她长居南境,那里偏远荒凉,每逢年节,不过是军中将士围着篝火喝几碗浊酒,何曾见过这样繁华的景象? “发什么呆?”江柚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冷淡,却比平日少了几分戾气。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墨玉,整个人褪去几分肃杀,倒像个寻常贵公子。 只是那双眼睛仍漆黑如墨,在灯火下深不见底。 李云初回过神,挑眉道:“侯爷亲自作陪,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江柚白轻嗤一声,却也没反驳。 三日前,她刚以“调养需心情愉悦”为由,逼他答应带她逛灯会。 要不是需要她这副身子,他可没工夫陪她闲逛。 …… 长街人潮涌动,李云初却如鱼得水。 “这个糖画我要那只猪的!”她指着摊贩的糖勺,转头对江柚白道,“付钱!” 江柚白皱眉,“你使唤我?” “怎么?侯爷舍不得几文钱?”李云初眨眨眼,“那我心情不好,回去就不喝药膳了。” “你……” 最终,江柚白黑着脸掏了银子。 半刻钟后。 “这盏走马灯不错。” “面具也要,那个恶鬼模样的。” “冰糖葫芦来两串!” …… 江柚白手里的东西越堆越多,糖画、花灯、泥人、蜜饯……甚至还有一包炒栗子。 他额角青筋直跳:“你买够了没有?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 李云初正咬着一颗糖葫芦,闻言回头,故作惊讶:“侯爷不是说,要我把身子养好吗?我最近刚有点起色,若是提不动这些东西,累着了怎么办?” 江柚白冷冷道:“所以你让我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然呢?”她理直气壮,“难道要我一个弱女子自己拿?” 江柚白:…… 李云初扬眉,正想再刺他两句,忽听前方一阵喧哗。 “让开!惊马了!” 人群骤然骚动,一匹失控的骏马嘶鸣着冲来,马蹄所过之处,摊位倾倒,行人惊呼逃散。 李云初还未反应过来,腰间突然一紧。 江柚白单手揽住她,旋身避到街边。 她后背抵上墙角,鼻尖撞进他衣襟间的檀香,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站好!” 李云初抬眸,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灯火映在他眸中,竟似寒潭落了星子,晃得她心头一跳。 “多谢!”她别过脸,声音闷闷的。 江柚白松开手,淡淡道:“你若受伤,又得推迟。” 李云初:…… 她刚刚感谢太早了! 他果然还是那个混账! 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 这种浑蛋不配吃糖葫芦! 江柚白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 李云初的目光被街角一家成衣铺子吸引。 铺面不大,但门口挂着几件绣工精细的衣裙,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她脚步一顿,径直走了进去。 江柚白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眉头微蹙:“你又想干什么?” 李云初没理他,目光落在店的月白色织金襦裙上。 裙摆绣着银线暗纹,袖口缀着珍珠,在烛光下如星河倾泻,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好眼光!”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刻迎上来,“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用的是江南最上等的云锦,全京城独一份!” 李云初伸手轻抚裙面,触手丝滑冰凉。 她转头看向江柚白,眨了眨眼:“侯爷觉得如何?” 江柚白面无表情:“不如何。” 掌柜的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见他气度不凡,立刻堆起笑脸:“这位爷,您娘子若是穿上这裙子,保管比天上的仙子还美!” 空气骤然凝固。 李云初差点被糖葫芦噎住,江柚白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掌柜的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您看这做工,这料子,才卖三百两银子,多划算啊!” “男人可不能太小气,该给自家娘子花钱的时候就得花……” 李云初眼珠一转,忽然叹了口气:“掌柜的别劝了……” 她故意拖长音调,哀怨地瞥了江柚白一眼,“他连糖葫芦都舍不得多买一串,哪会给我买裙子?” “啊?”掌柜的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江柚白,“看您穿得体面,没想到竟这般抠门?” 江柚白:“……” 李云初继续添油加醋:“您是不知道,他平日里连炭火都省着用,我冻得手都生了疮。” “岂有此理!”掌柜的义愤填膺,“这位爷,不是我说您,娶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娘子,怎么还如此吝啬?”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冷冷开口:“闭嘴!” 掌柜的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柚白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包起来。” 李云初戏谑地扫了他一眼,“这是……买给我了?”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免得你到处败坏我名声。” 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一边麻利地包裙子一边念叨:“这就对了嘛!疼娘子的男人才有福气。” 李云初凑近江柚白,压低声音:“侯爷可真是大方!” 江柚白垂眸看她,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再敢胡说八道,回去就把你扔进地窖。” 他指尖微凉,力道不重,却让李云初莫名耳根一热。 她拍开他的手,哼道:“小气鬼!” 两人刚出成衣铺,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江柚白!” 这声音…… 李连月? 李云初面色一喜。 第29章 你想借五公主脱身 她刚要张口,忽然眼前一暗。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方素白面纱,不由分说地罩在她脸上。 “别动!”他声音极低,指尖在她耳后轻轻一勾,系带便牢牢固定。 李云初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冰凉如刀锋。 “你要是敢出声……”他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气息冷冽,“我就掐死你。” 李云初浑身一僵。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 她太熟悉江柚白的语气,当他真的动了杀心时,反而会这样平静。 “江柚白,我叫你,你没听见吗?”李连月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目光却在看到蒙着面纱的李云初时骤然一冷。 她红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前阵子侯爷不是还对我十九妹嘘寒问暖吗?怎么,这才几日,就又换了一位红颜知己?” 李云初眉梢微动,十九妹? 这叫的是她? 江柚白眉心蹙了蹙,“这不关五公主的事。” 李连月撇了撇嘴,“我十九妹不过是得了天花,又不是死了,你用得着这么快就换人?” 李云初一怔,天花? 江柚白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人以为她得了天花。 也难怪到如今没人发现她失踪。 看来江柚白在宫中的眼线可真不少! 江柚白面色不变,只淡淡道:“这就不劳五公主关心了。” 李连月却不依不饶,绕着李云初打量了一圈,语气酸溜溜的:“这位妹妹是哪家的闺秀?怎么还蒙着面纱,见不得人吗?” 李云初垂眸不语,心里却暗暗盘算。 若是此刻掀开面纱,让李连月认出她,或许能借机脱身…… 然而,她刚有动作,江柚白的手指便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隐含警告。 他侧身半步,恰好挡住公主探究的视线:“五公主若是闲来无事,就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语气冷淡,“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他拉着李云初就要离开。 李连月顿时急了,快步拦在他们面前:“侯爷别生气!” “我……我就是一时嘴快……” 她咬了咬唇,忽然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我知道,侯爷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正常的。我既然喜欢你,日后做了侯府主母,自然会宽容大度,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李云初嘴角抽搐,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李连月的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这么没自尊了? 江柚白显然也被这番言论震住了,沉默了一瞬,才冷声道:“五公主,臣从未说过要娶你。” 李连月一愣,随即委屈道:“你为何不娶我?我哪里不好吗?” “我不喜欢你。”江柚白语气疏离,“还请殿下莫要再打着臣的旗号,到处造谣臣跟你的关系,四处败坏臣的名声。” 五公主眼眶一红:“江柚白你……” “告辞!”江柚白不再多言,拉着李云初就要离开。 “站住!”李连月快步拦在他们面前。 她咬着唇,声音发颤,“江柚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嫁给你,做了多少努力?父皇母后反对,朝臣非议,可我从未退缩!” “可你为何要如此跟我划清界限?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吗?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李云初无奈地扶了扶额。 这傻丫头对江柚白为何就如此情根深种?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李连月越说越激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身边的这些莺莺燕燕?你说啊——” 江柚白眉头微蹙,显然已经不耐烦:“殿下,臣从未应允过婚事,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李连月声音拔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说我是一厢情愿?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好感,你为何要屡次在大皇姐面前维护我?” 江柚白眸色一沉,终于冷声道:“殿下误会了。臣对您,从无半分男女之情。” “至于殿下口中的维护,恐怕更是荒谬,臣只是想让昌平不痛快而已,并不是特意维护你。” “如果当时是别人,臣也一样会用别人来给昌平公主添堵。” 李云初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厮果然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跟她作对。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厮都是她的绊脚石! 李连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你……你说什么?” “臣言尽于此。”江柚白语气冷漠,“还请殿下莫要再纠缠。” 李连月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江柚白!你混蛋!” 她猛地扑上来,又要去扯李云初的面纱:“我倒要看看,你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李云初心中暗喜。 快!快扯! 然而,李连月的手刚伸到一半,江柚白已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够了!” 李连月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柚白,眼泪簌簌落下:“你……你竟为了她推我?” 江柚白面色冷峻:“殿下若再无理取闹,别怪臣不客气。” 李连月终于崩溃,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江柚白你混蛋,你为何不喜欢我?为何?” …… “连月!”三皇子李航诚快步走来,一把扶起李连月。 怒视江柚白:“你未免太过分了!” 江柚白神色不变:“三殿下,管好您的妹妹。” 李航诚脸色一沉:“你……” 江柚白却已不再理会,拉着李云初转身离开。 李云初被江柚白拽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连月哭得梨花带雨,李航诚正低声安慰她。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这个傻妹妹何时才能长大? ……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柚白终于松开她的手,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云初挑眉:“哦?那侯爷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江柚白盯着她,眸色深沉:“你想借五公主脱身。” 李云初轻笑:“侯爷多虑了。” 她慢悠悠地抚了抚面纱,“我只是觉得,五公主挺可怜的。” 江柚白冷笑:“可怜?” “是啊!”李云初抬眸,眼底带着讥诮,“喜欢上一个永远不会回应她的人,难道不可怜吗?” 江柚白眸色一暗,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发现你有逃跑的心思……” 他眼中的杀意不言而喻。 第30章 我就放肆 回到西厢阁时,天色已暗。 院门口,碧荷和青柳早早提着灯笼候着,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连忙迎上前。 “侯爷!姑娘!”碧荷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去接江柚白手里的大包小包。 李云初径直走到软榻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悠悠啜饮,连个眼神都没给江柚白。 青柳偷瞄了一眼江柚白手里拎着的糖人、花灯、蜜饯,还有那件贵得吓死人的云锦裙子。 忍不住小声嘀咕:“侯爷竟亲自提东西。” 江柚白冷着脸把东西丢给她们,拂袖坐下。 碧荷机灵地奉上热茶,又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今晚……要在西厢阁安置吗?” “噗——”李云初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江柚白端着茶盏的手也微微一抖,轻咳两声:“胡说什么?” 碧荷一脸无辜:“奴婢只是按规矩问一句……” 李云初:“……” 江柚白:“……”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青柳赶紧打圆场:“姑娘别误会,侯爷很少来后院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慌忙改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侯爷洁身自好……” 越描越黑。 李云初扶额,幽幽道:“江柚白,你家丫鬟是不是缺根筋?” 江柚白捏了捏眉心,冷声吩咐:“都下去。” 碧荷和青柳如蒙大赦,抱着东西一溜烟跑了,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 屋里只剩两人。 李云初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江柚白,忽然笑了:“侯爷好福气,丫鬟们这么‘懂事’。” 江柚白冷冷看她:“你很高兴?” “还行!”她托着腮,指尖轻点桌面,“你说你这后院莺莺燕燕这么多,你都认全了没有?这么多人,你每天排一个睡觉,那一个月之内能全部都雨露均沾吗?” “你有没有感觉你就像青楼里面的娼妓,每天伺候不同的女人睡觉,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她把“不容易”三个字咬得尤为重。 “放肆!”江柚白眉头紧蹙,这女人居然把他比作娼妓? 还真是无法无天!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没忘啊!”李云初眨眨眼,“我不就是个将死之人嘛。”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榻边,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既然知道,就别太放肆。” 李云初不退反进,仰头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我都快死了,我就放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能提前杀了我?不对,你不能,因为你需要我这副健康的身子,所以我放肆,你最好受着。” “如果你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就自杀,让你得不到我这副健康的身子,我看你怎么办。” “你……”江柚白脸色铁青,“你还挺会上纲上线的。” 李云初勾了勾唇角,“我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日子,我可不想憋屈地活着。” “呵……”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李云初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江柚白脚步一顿,头也不回:“你又想干嘛?” “我要看烟火。”她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锦盒,“把今晚买的那些放了。” 江柚白皱眉:“让下人去放。” “不行!”李云初慢悠悠地晃到窗边,支着下巴看他,“只有使唤侯爷干活,我才能快乐,才能心情愉悦,才能养好身子。” 她故意拖长音调,“侯爷如果让我不痛快,我这身子估计也很难痛快地调养起来。”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你胆子不小。” “还行!”她笑眯眯的,“反正你现在又不能立马杀了我。” “更何况,我只是提这么一个小要求,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江柚白眸色沉沉,最终冷着脸走向那堆烟火。 …… 院中,夜风微凉。 江柚白半蹲在地上,动作生疏地摆弄着烟火筒。 他一身墨色锦袍,袖口金线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干这种活的人。 李云初倚在廊柱边,忍不住笑出声:“侯爷连放烟火都不会?” 江柚白冷冷扫她一眼:“闭嘴!” 她非但没闭嘴,还故意指挥:“左边那个要再往右挪一点。” “不对,过了!哎呀,笨手笨脚的……”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差点把火折子捏断。 终于,第一束烟火“嗖”地窜上夜空,“砰”地炸开万千金芒。 紧接着,一束束烟火在夜空中炸开,金红色的光芒如流星般坠落,映亮了整个西厢阁的院落。 李云初仰头望着,忽然有些恍惚。 上一次看这样的烟火,还是在南境。 去年的上元节,江柚白路过南境,特意去都护府找她舅舅白翳。 虽说她跟江柚白一直都是死对头,但并不影响他跟白翳是忘年交。 她一直想不通,舅舅那么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就对江柚白夸夸其谈。 南境商贸发展得并不好,物资并没京都城这么丰富。 白家驻守南境十四年,很多晚辈根本就没出过南境。 如果不是江柚白带来了几大箱烟火,估计他们一辈子都看不到。 去年的上元节是她在南境十四年,过得最快乐的一个上元节。 白府上下欢聚一堂,孩童们嬉笑打闹。 白翳难得喝得微醺,拍着江柚白的肩膀大笑:“你小子,倒是懂我们南境的苦!这破地方,多少年没见过像样的烟火了!” “在想什么?”江柚白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低沉而平静。 李云初笑了笑,“没什么!只觉得这烟火真好看!” 夜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 江柚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故人,那个站在烟火下、眉眼如画的女子…… 两人一时沉默。 烟火早已熄灭,院子里只剩月光清冷。 江柚白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让他喘不过气。 “时候不早,休息。”他转身欲走,脚步却比平日仓促几分,像是急于逃离什么。 江柚白刚离开不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 来人一身夜行衣,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第31章 你又想搞事情 李云初示意她起身:“进内室说。” 两人绕过屏风,在床榻旁的矮几前坐下。 冷月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铺在桌上。 竟是侯府的详细布局图,连暗哨轮换的时间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多亏了主子给掌柜的这侯府布防图,否则属下今夜根本就进不来侯府。” 今日在成衣店,李云初是特意进去的。 成衣店是她在京都城暗探联络点之一,也多亏了那掌柜的机灵,陪着她一搭一唱,这才把情报送到冷月手中。 “主子,您要不要先离开侯府。” 李云初摆了摆手,“本宫暂时得留在侯府,本宫要搞清楚,江柚白究竟要用我的身体复活谁。” 冷月面色凝重,“可是主子……” “放心,本宫自有分寸。”李云初直接打断冷月的话。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残页,“你去查一查这上面的上古秘书,本宫很是好奇,这复活之法真的存在吗?” 冷月郑重点头,正要开口,忽听外间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变色。 “有人来了!”李云初迅速将图纸和残页塞入冷月手中,“快走!” 冷月身形一闪,跳窗而去。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 “吱呀!” 江柚白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你今晚还没喝药。” 李云初斜倚在榻上,懒懒道:“侯爷可真是关心我的身体!” 她的语气满是讽刺之意。 他走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喝了!”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侯爷一个晚上来我这儿两次,府里那些姨娘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醋海生波?” 江柚白冷嗤一声:“你倒是操心挺多。” “没办法。”她指尖绕着发尾,慢悠悠道,“我这人最是心善,见不得美人落泪。” “管好你自己。”他眸色微寒,“若再让我发现你耍花样……” “怎样?”她挑眉,“提前杀了我?你舍得吗?” 江柚白不语,错开视线,“喝你的药!” 李云初撇了撇嘴,捧起药丸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江柚白环视着四周,目光却缓缓下移,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 烛光映照下,青石砖上隐约可见几道交错的脚印。 三个人的脚印。 最浅的是李云初的,稍深的是他的…… 而最边缘处,还有一道极深的脚印,显然跟其中两道脚印不同。 他眸色骤然一冷,刚要开口质问。 “哎呀!”云初突然“不小心”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一地。 她故作慌乱地跳起来,一脚踩在那道可疑的脚印上,还用力碾了碾,“侯爷恕罪,我手滑了。” 药汁浸透砖缝,将那处痕迹彻底掩盖。 江柚白盯着她踩在地上的脚,又抬眸看她,眼神危险:“你又想搞事情?” “嗯?”她眨眨眼,一脸无辜,“侯爷此言何意?” 两人对视片刻,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他的目光从地上蔓延的药汁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李云初脸上。 他眸色深沉,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平静:“有人来过?” “侯爷说笑了。”李云初拢了拢衣袖,“您这侯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是人?” 她说着,还故意往窗外瞥了一眼。 院墙上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名持刀侍卫,火把将夜色照得通明。 江柚白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审视着她。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那双眼睛黑得慑人,像是能看透一切伪装。 李云初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两人对视片刻,屋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声响。 最终,江柚白冷声道:“你最好安分些。” 他抬手,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寸停住,转而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问题。” 李云初感受到他指尖带起的凉风,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侯爷的疑心病可真重!” 江柚白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玄色衣袍掠过门槛,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李云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垂眸看着地上混着药汁的脚印,眸色微冷。 —— 江柚白刚踏出院门,身形忽然一晃,猛地捂住心口。 他面色骤然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侯爷!”一直守在暗处的凌云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赤红药丸:“快服下!” 江柚白喘息粗重,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却仍强撑着吞下药丸。 药力发作极快,他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人都到齐了吗?”他声音沙哑,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都到齐了,在书房候着。”凌云眉头紧锁,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侯爷,您当真还要继续?上次施术反噬,您差点……” “扶我去书房。”江柚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凌云没动,反而攥紧了拳头:“侯爷!属下跟您自小一起长大,夫人临终前嘱托我要看顾好您,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 “凌云!”江柚白冷冷抬眼,“你越界了!” 月光下,他眸色森寒如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却依然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凌云红了眼眶,却仍梗着脖子:“就算侯爷今日打死我,我也要说。” “那移魂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您已经折了半条命,难道还要把剩下半条也搭进去吗?” 夜风骤起,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 光影交错间,江柚白忽然伸手掐住凌云的咽喉,力道不重,却让这个八尺高的汉子瞬间噤声。 “你以为我在乎这条命?”他声音轻得可怕,“你如果再多嘴,侯府恐怕就容不下你。” 凌云浑身发抖,终于低下头:“……属下知错。” 江柚白松开手,任由凌云搀扶着走向书房。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一个踉跄虚弱,一个沉重如山。 没人注意到,西厢阁的窗缝后,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第32章 他竟用命在养蛊 书房内,烛火被争执的气流激得忽明忽暗。 “以命换命?你管这叫医术?”鹿佳齐一把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侯爷上次养复活蛊折了半条命,现在还要每日取心头血喂养?张老头你摸着良心说,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张玄礼手将银针包甩在案上,针尾红穗簌簌颤动:“无知小儿,复活蛊乃苗疆秘术,需以精血为引、神魂为契。侯爷既然要逆天改命,自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先把自己搞死?”鹿佳齐抄起案上琉璃瓶,里面蜷缩的金色蛊虫被晃得剧烈挣扎,“你看看这玩意,吸了侯爷三十天心头血才长到指甲盖大,等它成熟侯爷早凉了。” “复活蛊本就长得慢,你自己无知,就不要质疑老夫的医术。”张玄礼嫌弃地剜了他一眼,“上次我们复活会失败,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插一手,搞什么''脑电波稳定器'',结果呢?差点把侯爷害死!” “如果没有你乱来,没准我们早就复活成功了。” 鹿佳齐冷笑,“这锅我可不背,你自己医术不精复活失败,还要给我乱扣帽子?” “张老头,你那套跳大神的手法早该淘汰了。移魂需要的是科学!科学懂吗?未来三岁小孩都知道脑电波同步原理,就你这个迂腐老头不懂。” “放屁!”张玄礼抄起药杵就要砸,“你天天吹嘘自己来自什么三十二世纪,说什么你自己是未来人,结果连个最简单的药引都认不全。上次居然把曼陀罗当枸杞用,老夫看你就是一个神棍。” “那是意外,你们这破年代连个标签都没有。”鹿佳齐反驳道,“再说了,你那''七星灯续命法''才离谱好吗?点七盏灯就能保魂魄不散?你当是生日许愿啊?” …… 屏风后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江柚白捏碎了扶手。 两人瞬间噤声。 “继续。”阴影中的男人缓缓抬眸,唇色苍白如纸,胸口月白中衣却渗着新鲜血渍。 显然是刚取过心头血。 鹿佳齐喉结滚动,突然拽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古怪仪器:“侯爷,用我的量子重构仪!虽然穿越时摔坏了80功能,但至少不用玩命……” “妖器!”张玄礼暴起抢过仪器,“上次你说用这玩意''温和过渡'',结果把侯爷震得吐血三升。” “那是意外,谁让你同时烧符咒干扰磁场。” …… 窗外,李云初瞳孔骤缩。 她盯着江柚白衣襟上的血迹,终于明白他为何日渐消瘦。 他竟在用命养蛊! 一片混乱中,江柚白忽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暗红。 凌云冲进来扶住他,扭头怒吼:“都滚出去!” —— 夜色沉沉,李云初悄无声息地翻进鹿佳齐的院子。 这位“未来人”住的倒是雅致,就是满屋子古怪。 墙上贴着会发光的古怪图纸,桌上摆着几个琉璃罐子,里面泡着颜色诡异的液体,床边甚至还立着一个会“滴滴”作响的铁盒子。 李云初刚踏进内室,脚下突然“咔嚓”一声。 “谁?”里间传来鹿佳齐惊慌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叮铃咣当的动静,像是有人慌不择路撞翻了东西。 李云初冷笑,反手抽出匕首,身形一闪,直接破门而入。 “英雄饶命!我投降!” 还没等她开口,鹿佳齐已经“扑通”跪地,双手高举,额头贴地,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套标准跪姿。 速度快得连李云初的刀尖都没来得及对准他喉咙。 “……”李云初的匕首僵在半空。 这厮的骨头这么软的吗? 她收起手中的匕首,指尖不小心碰到桌上那个古怪的铁盒子,仪器突然“滴滴滴”狂响起来,屏幕上闪过一串刺眼的红色数字。 “卧槽!”鹿佳齐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瞪大眼睛,“生命体征匹配度999,细胞活性异常,这……这简直……” 他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李云初,“原来你就是那个替死鬼啊!” “什么替死鬼?”李云初眸光一冷,匕首重新抵上他的喉咙,“说清楚!” “别激动!刀下留人!”鹿佳齐高举双手,语速飞快,“移魂术需要找一个与目标魂魄高度契合的活人容器,仪器显示你的身体数据跟我们想要复活女子的体征几乎完全吻合,所以你应该就是侯爷找来的替死鬼。” 李云初眸色一顿,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 她这副身体是江柚白要拿来复活某人的。 鹿佳齐从胳膊缝里偷瞄她,小心翼翼道:“女侠还想问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留条小命,我还没娶媳妇呢!” 李云初嘴角抽了抽:“……起来说话。” “好嘞!”鹿佳齐麻溜地爬起来,殷勤地搬来凳子,“您坐!要喝茶吗?虽然我觉得你们这年代的茶煮得像中药。” “别废话!”李云初刀尖一挑,抵住他下巴,“江柚白的复活蛊,到底怎么回事?” 鹿佳齐脖子一缩,语速飞快:“那玩意就是个吸血虫,每天要喂心头血。” “其实我们半年前已经复活过一次,但是失败了,所以侯爷又得重新用心头血喂养新的复活蛊。” “哎呦,我们这个侯爷可真是固执,明明已经死透的人,非要复活过来。那人全身上下的器官压根就不能用了,他还执意复活,上次我都已经提醒过他了,可他偏偏不听。” “其实我们再复活一次,我根本就没有把握,但是谁让这是古代呢?人家是侯爷,我能怎么办,只能听话啊。” “你说说你们古人可真是残忍,要把一个大活人的器官都转接到一个死人身上,这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啊。” “张老头还非说这是正统秘术,要我说就是自杀式疗法……哎哎哎刀别抖!” 李云初眸光一冷:“他要复活谁?” “这我真不知道!”鹿佳齐举起三根手指,“我穿越来没多久,就被侯爷抓回来,对你们这边的人,我也都不认识,我虽然见过那死人,但我真不知道她是谁。” 李云初一怔,突然想起密室里的画像。 鹿佳齐趁机偷偷往后挪了半步,结果一脚踩中自己乱丢的袜子,滑了个四仰八叉。 李云初:…… 这个“未来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33章 只杀没用的人 鹿佳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干笑道:“这是意外,纯属意外。我并不是想逃跑,而是我跟你们这个时空磁场不合,所以站不稳,这是地心引力不足的原因。” 李云初蹙了蹙眉头,对于他说的什么“磁场”、“地心引力”的,她听不懂。 但她也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些勾当的?” “半年前。”鹿佳齐揉了揉摔疼的腰,老老实实回答,“第一次复活实验的时候,我就跟侯爷说过。那人都脑死亡了,器官衰竭,神仙也救不回来!可张老头非说有什么上古秘术,能移魂换命……” 他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侯爷第一次为了养复活蛊,差点把自己搞死,结果连个屁都没复活出来!” “要我说,还是你们这里的人心狠手辣,张老头的那个移魂之法其实就是消耗供体的阳寿,如果真的复活成功,那么以后供体和受体就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 “我就搞不明白,一个已经死透的人,何必用自己的命去赌?” 李云初眸光微动:“既然你们都知道这可能性很低,为何还要继续?第一次都失败了,第二次就能确保成功?” “因为他们俩不死心呀。”鹿佳齐摊手,“我们仨后来琢磨,可能是肉身太虚弱,承受不住魂魄回归,所以得先修复肉身,但这修复肉身需要同等的零件修复……” 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 李云初冷笑:“所以,你们需要找到跟复活之人器官吻合的''零件'',来修复那具身体?” 鹿佳齐讪讪点头:“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而我……就是你口中的零件?” “呃……”鹿佳齐缩了缩脖子,“理论上来说,是的。” 李云初眸色骤冷,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难怪江柚白要先养好她的身体,只有她这个“零件”健康,才能去修补另一个人的身体。 鹿佳齐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补充:“这个可跟我没关系,都是他们俩的阴谋,我也只是被迫行事。” 好一个被迫的! 李云初她缓缓抽出匕首,微笑:“你觉得,我现在该先取你哪个器官?” 匕首的寒光在烛火下闪烁,她的刀尖抵在鹿佳齐的咽喉处,微微下压,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女……女侠!”鹿佳齐冷汗直冒,声音发颤,“我真的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对天发誓!” “是吗?”李云初的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笑眯眯道:“既然如此,咱们再聊点别的,密室的入口在哪儿?” 那日她出密室,全程被蒙住双眼。 这几日她一直在侯府暗中探查地形,但就是没找到密室的入口。 鹿佳齐瞪大眼睛:“密室?什么密室?我不知道啊!” “说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你在这里装什么?”李云初眸色冰冷,“密室里面的那些瓶瓶罐罐,会发光的琉璃管、会滴滴响的铁盒子……” “跟你这屋内奇形怪状的东西出处应该是一致的,你现在装傻?” 她匕首微微用力一压,“你别给我耍花样!不老实交代,我就让你死在这里,你这一辈子都回不到未来去。” “我错了!女侠饶命!我再也不耍小聪明了,女侠饶命啊!” 李云初轻呵两声,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张侯府地图。 刀尖往他喉咙又逼近一寸:“标出密室入口!” “好好好!我标!我标!”鹿佳齐手忙脚乱地接过地图,一边画一边震惊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搞到侯府地图的?还这么详细!连暗哨轮换时间都记了!你来侯府才几天啊?” 李云初轻描淡写道:“很难吗?” 鹿佳齐瞪着她:“这还不难?侯府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蚊子飞进来都会被记录在册!” 李云初嗤笑一声:“我八岁就能摸进南蛮大营偷布防图,十二岁潜伏北狄王帐三天没被发现,这侯府……” 她瞥了眼地图,“也就比菜市场难闯一点。” 鹿佳齐心下一梗,这些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有武功就是了不起啊! 不像他,在三十二世纪虽说是医学教授,但在这古代,简直就是文弱书生,天天不是被这个威胁,就是被那个迫害的。 他真的好想回去啊! 天杀的,他到底为何会穿越来这个鬼地方! 他颤颤巍巍地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密室入口就在浮云阁左侧湖心亭那块区域。” 李云初满意地收起地图,“既然你没什么用了,那么我就送你上路。” “不是……你卸磨杀驴啊?你不能这么不讲武德呀。”鹿佳齐嚎叫道。 他们这些古人怎么没有诚信?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我一向只杀没用的人……” “我有用!”鹿佳齐急中生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古怪的铁片,“我有用!我真的有用!你看!我能帮你监视复活蛊状态!还能把张老头的古籍数据进行监视……” 他手忙脚乱地在铁片上点了几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你看!这是侯爷今天的心率,这是蛊虫活性曲线,这是……” “闭嘴!”李云初打断他,“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数据,对我没用,还有没有更值钱的情报交换?” 鹿佳齐咽了咽口水,突然压低声音:“那……如果我告诉你,侯爷的复活蛊其实有个致命缺陷呢” 李云初眯起眼:“说!” “蛊虫必须在月圆之夜才能生效。”他鬼鬼祟祟地瞥了眼窗外,“但蛊虫有个弱点,它怕盐。普通食盐就能让它休眠,如果剂量大的话,这复活蛊会失去活性。” 李云初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你这么快就卖主求荣?”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鹿佳齐义正言辞,“再说了,侯爷天天逼我加班,还不给交五险一金……” 五险一金? 李云初拧了拧眉,这人怎么总是蹦出一些奇怪的词。 她缓缓收回匕首:“今晚的事,若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懂!我懂!”鹿佳齐拼命点头,“我要是说出去,天打雷劈,穿越回不去,一辈子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李云初转身走向窗口,突然回头:“复活蛊怕盐的事,若敢骗我……” “您就把我腌成咸菜!” 夜风拂过,李云初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鹿佳齐瘫坐在地上,擦了擦冷汗,小声嘀咕:“还好没告诉她……蛊虫怕盐是假的,怕醋才是真的……” 这些古人太可怕了! 侯爷威胁他,这个女人也威胁他! 为何他们专挑他下手? 这种威逼利诱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他真是在夹缝中生存! 第34章 你现在是失宠了 西厢阁内,红绸铺桌,珍馐满案。 李云初端坐主位,笑意盈盈地举杯:“前几日身子不适,未能赴各位姐姐的接风宴,今日特备薄酒赔罪。” 柳姨娘扯了扯唇角,“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上次我跟兰姨娘来找妹妹,可是被妹妹用剪子赶出来呢。” “是啊!”兰姨娘摇了摇蒲扇,“上次妹妹对我们那么凶,今日突然设宴,这该不会是什么鸿门宴?” 李云初头疼扶额,早知道要用到她们,当时她就不应该直接把路堵死。 碧荷见状,连忙上前,“两位姨娘说笑了。” 她分别往柳姨娘和兰姨娘杯中倒酒,“那日我家姑娘身体不适,脾气是大了点,请两位姨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家姑娘一般见识。” “我们怎么敢呢?”柳姨娘忽然笑道,“你们家姑娘现在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我们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哪敢跟她一般见识。” “是啊!”兰姨娘附和道,“上次我们不懂规矩,贸然去找你们家姑娘,结果却被你们家姑娘像赶野狗似的赶了出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上发烧呢。” 席间气氛顿时凝滞。 几位姨娘面面相觑,有人低头假装吃菜,有人则偷偷观察李云初的反应。 李云初放下酒杯,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柳姨娘和兰姨娘身上。 她唇角微扬,声音却沉了下来:“两位姨娘这是在怪我?” 柳姨娘故作惶恐:“我可不敢,只是想起当日情景,我这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我也是,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兰姨娘接声道。 …… “哗啦!”李云初忽然站起身,这一动作惊得在座众人都挺直了背脊。 只见她取过酒壶,亲自斟满三杯烈酒,一字排开在面前。 “既然两位姨娘还记着这事,那我今日便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说罢,她端起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她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 这副身子真是太过娇柔,就只喝这一小杯,身体就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前世的她可是千杯不醉! 李云初强忍着不适,面不改色地又端起第二杯。 碧荷在一旁看得心疼,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第二杯下肚,李云初白皙的脸颊已泛起淡淡红晕。 当她拿起第三杯时,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姨娘突然起身。 “且慢!”王姨娘快步走到李云初身旁,轻按她的手腕,“你的诚意已足,这第三杯不如由我代饮。” 李云初看向这位温婉的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刚要开口,王姨娘已经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柳妹妹、兰妹妹。”王姨娘转向二人,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初来乍到,又身体不适,有些误会实属正常。今日她设宴赔罪,诚意十足,我们做姐妹的,理应互相理解才是。” 柳姨娘脸色变了变,正要反驳,王姨娘已经一饮而尽,随后又道:“侯爷最不喜后院生事,若知道今日之事……” 提到侯爷,柳姨娘和兰姨娘顿时噤声。 李云初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王姨娘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王姐姐。”李云初重新露出笑容,“今日请大家来,除了赔罪,也是想与各位熟悉熟悉。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不懂,日后还需各位多多提点。” “妹妹客气了!”坐在右侧的林姨娘掩唇轻笑,腕间金镯叮当作响,“咱们侯爷最是怜香惜玉,既接了你进府,自然是要好生照料的,我们也提点不了你什么。” 左侧的苏姨娘慢悠悠摇着团扇:“是啊,上个月侯爷还夸我泡的茶好,连着三日都来我院里品茗呢。” “三日算什么?”对面的赵姨娘不甘示弱,“侯爷上月生辰,可是在我那儿过的夜!” “呵……”另一位穿桃红衫子的姨娘冷笑,“那还不是你装病骗侯爷过去?侯爷连筷子都没动几下就走了。” “你……” 李云初含笑听着,指尖轻轻摩挲杯沿。 眼前的二十三位姨娘,除了王姨娘,其余的入府最多不过半年。 偏偏就是这么巧,半年前,江柚白才开始搞移魂之术。 看来她们这些人,除了王姨娘,其他的应该都是江柚白的“零件库”。 只是这些人里面,估计没有一个吻合。 她这狗屎运也是没谁了,偏偏怎么就她吻合? 李云初轻叹一声,感叹道:“侯爷对诸位姨娘可真好。” 柳姨娘白了她一眼,“妹妹这是在阴阳怪气?谁人不知你才是侯爷心尖上的人,你又何必在我们跟前炫耀?” “心尖上的人?”李云初摇了摇头,状似无意道,“侯爷心尖上的人可不是我。” “说起来……侯爷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怕是那位住在浮云阁的妹妹。” “浮云阁?”林姨娘手中金筷“啪”地掉在桌上,“那不是侯府禁地吗?” “是啊!”李云初垂眸,语气幽幽,“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府内护卫们的私下谈话,说是浮云阁住着的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可不能怠慢了,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现在想想也是,我们府内姐妹这么多,侯爷应该是怕我们的存在,让他跟那位妹妹产生隔阂。” “所以你现在是失宠了?”柳姨娘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你今日设宴,原来是想拉拢我们对付那位?” 李云初低头抿茶,默认的姿态做得恰到好处。 “让姐姐们见笑了,我本以为凭借着侯爷的宠爱,我能一世无忧。可哪里知道……”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哪里知道这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才来侯府没几日,侯爷就找到真正心尖上的人。” “我听护卫们说,我们府内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姨娘,那是因为我们或多或少都跟侯爷心尖上的人某些方面相似。” “如果没有那人,估计我们都不会进侯府。”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侯爷已经找到心尖上的人,我们会不会被赶出侯府呀?” “怎么可能!”林姨娘突然拍案,“你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 “对啊,肯定是假的!” “我们怎么可能是替代品呢?” “就是,这肯定是假的!” …… 兰姨娘抿了抿唇,“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去见见那位心尖人不就可以了?” 李云初掩在袖中的指尖轻轻一颤,鱼儿上钩了。 她故作犹豫:“可侯爷明令禁止靠近浮云阁……” “怕什么!”兰姨娘已经起身,“咱们二十多人,侯爷还能全罚了不成?” 烛火摇曳中,李云初看着这群斗志昂扬的莺莺燕燕,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第35章 强吻他 浮云阁外,二十几位姨娘气势汹汹地围住了守门的护卫。 “让开!”林姨娘叉腰怒喝,“我们姐妹今日非要看看,侯爷藏了什么天仙在这儿!” 护卫冷汗直冒:“诸位姨娘,此处是禁地,没有侯爷手令不得入内!” “手令?”苏姨娘冷笑,“侯爷昨夜还在我那儿用膳,怎么没提什么手令?” “就是!”赵姨娘推搡着护卫,“再不让开,小心我们去侯爷那儿告状!” …… 李云初混在人群里,趁乱退到角落,闪身溜向不远处的湖心亭。 机会来了! 她贴着墙根疾行,很快摸到一处隐蔽的石壁。 可摸索半天,却发现机关竟需要特定手掌才能开启。 她脸色一沉,“啧,麻烦……” 鹿佳齐还是对她留了一手,没告知她密室是需要对应人的手掌才能开启。 真是该死! 她好不容易让那些姨娘引开那些护卫,现在倒好,白忙活了! 正思索对策,忽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冷冽嗓音:“闹什么?” 江柚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面色阴沉如墨。 李云初瞳孔一缩,立刻闪身混回人群。 这家伙怎么来得这么快? “侯爷!”莺莺燕燕们瞬间变脸,一个个娇声行礼。 江柚白冷眼扫过众人:“谁准你们来这儿的?”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新妹妹……”林姨娘捏着帕子,眼神飘忽。 “新妹妹?”江柚白眸光一厉,“哪来的消息?” 空气瞬间凝固。 下一秒—— “是她说的!” 二十多根纤纤玉指齐刷刷指向李云初。 李云初:“……” 好一群墙头草! 出卖她这么利索的?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滚!”江柚白对众姨娘冷喝。 众人如蒙大赦,瞬间作鸟兽散,临走还不忘给李云初丢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转眼间,阁楼前只剩两人对峙。 江柚白缓步逼近,“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云初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表情:“其实……我看此处风景甚好,想着带诸位姨娘来这浮云阁赏月的。” “我哪里知道,这浮云阁居然是禁地,要是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了。” 她叹了口气,故作哀伤道:“我只不过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面,尽情享乐罢了。” “这样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既然这里是禁地,那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江柚白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是吗?你要不要抬头看看天?” 他眸底闪过一丝讽意,“这天气,你赏月?” 李云初一噎,真是天公不作美! “好!”她面不改色地改口,“其实听闻浮云阁的风水极佳,特来沾沾福气。” “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将死之人,死后肯定得找块地埋了。” “我就想着给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这样没准我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江柚白冷笑,“是吗?” “对啊!”她一本正经,“我五行缺火,需得往西走。” “如今看这浮云阁背靠水,看来不适合当我的坟……” 见他抱臂看她胡扯,李云初顿时噤声。 “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 李云初突然捂住心口,眼波盈盈:“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 她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拽住江柚白的袖角,“我喜欢上你了。” “这几日你都不来看我,我思念成狂,就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 江柚白眉梢一跳。 “自从那日灯会,侯爷为我提灯撑伞,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 她垂眸作娇羞状,实则偷偷观察他的反应,“我便情难自禁地爱上了你。” “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其实有时候挺痛恨自己的,为何爱上了一个要我命的男人,但是……”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是爱一个人,可能就是这么无厘头,那一瞬间就是爱上了。”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深情地看着他,“侯爷,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她说了这么多,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要再加点“肝肠寸断”的戏码? 江柚白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以为我是陛下?会被你的演技欺骗?” 他拇指擦过她唇角,“殿下你真是太不乖了!” 李云初眸色暗了暗,这厮可真是难搞! 行,那就只能来最后一招! 她一咬牙,猛地踮起脚尖,朝着他扑了上去。 她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 江柚白浑身一僵,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李云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上的凉意,以及那一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 他的气息冷冽如雪松,却意外地干净,没有丝毫脂粉酒气。 他的唇瓣好软…… 这个念头刚闪过,江柚白已抬手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狠狠将她推开,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他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颤,眼底翻涌着震惊、恼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他用力擦了擦唇,指节发白,仿佛要擦掉什么不洁的痕迹。 李云初被他这副反应逗乐了,挑眉道:“侯爷这是做什么?您后院佳丽无数,装什么贞洁烈男?” 江柚白脸色铁青,呼吸仍有些不稳:“你还是不是女人?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不知道!”她笑眯眯地摊手,“不如侯爷教教我?” 江柚白闭了闭眼,似乎在强压怒火。 再睁眼时,他眸色已恢复冰冷,只是耳根仍泛着一丝可疑的红。 “凌云!”他厉声喝道。 暗处的凌云硬着头皮现身:“侯爷……” “把她给我关回西厢阁!”江柚白甩袖就走,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像是落荒而逃。 走出几步,他又突然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看好她!不要让她再乱跑,否则提头来见!” 李云初望着他近乎仓皇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原来不可一世的江柚白,也会因为一个吻方寸大乱? 第36章 侯爷霸道地住进我心里 李云初一脚踹开鹿佳齐的房门时,他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床底下塞一个古怪的铁盒子。 “女……女侠!”他抬头,额头“咚”地磕在床沿上,疼得龇牙咧嘴,“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云初反手关上门,“唰”地抽出匕首,刀尖直指他咽喉。 “女侠饶命啊!这……有话好好说,干嘛动不动就动刀子呢。” 李云初冷笑,“密室入口需要特定掌印才能开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刀锋凉飕飕的。 鹿佳齐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 他眸光闪了闪,突然挺直腰板,摆出一副专业精英的架势:“女侠,这属于信息颗粒度没对齐!我们之前沟通的p里只包含基础场景解决方案,您突然提出要深度触达密室场景,这属于垂直领域的定制化需求,需要重新拉通业务逻辑……” 李云初:“???” 刀尖往前戳了戳:“说人话。” “就是……”鹿佳齐秒怂,“这个……您也没问啊……” “你没问,我总不能上赶着去回答是?你们古人不是都说少言为贵吗?” 李云初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是想死吗?” “不是!”他急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是第一次合作,沟通有摩擦是不可避免的。” “好在我们目前发现了问题,那么我们就去解决问题嘛。” 他顿了顿,“我们可以现在做需求拆解!您看啊,这个掌印识别本质是私域流量闭环,需要kol本人做身份赋能,我们要想破局就得打通底层逻辑,建立用户心智……” 李云初的匕首开始微微发抖…… “或者……”鹿佳齐眼珠乱转,语速飞快,“咱们换个思路!您这属于精准用户却卡在转化链路最后一步,我建议咱们先沉淀私域,等侯爷放松警惕再快速迭代……” “鹿……佳……齐”李云初咬牙切齿,“你再敢说一句我听不懂的试试看?” 刀尖又往前逼近一寸。 “女侠息怒啊!”鹿佳齐高举双手,“简单来说,要想打开密室的门,那就是复制侯爷的掌印。” 他掏出一块黏土,“这是未来科技纳米级复刻材料,只要蹭到侯爷的手就能建模。” “你只要拿着建好的模型去触碰密室开关,就能开门。” 话音刚落,他突然垮下肩膀,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不地道?”他抓了抓头发,一脸懊恼,“侯爷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好歹收留了我这个穿越者,给我吃给我住,结果我现在转头就把他的秘密卖给你……” 李云初冷笑:“你要是早一次性告诉我,我也不用三天两头来找你。” “我这不是怕嘛!”鹿佳齐哭丧着脸,“侯爷的手段比你狠多了,上次有个小厮偷看他的信件,第二天就被发配去喂蛊虫了。我要是让他知道我出卖他,估计会死得很有创意,比如被改造成人体蜈蚣什么的。” 李云初挑眉:“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杀你?” “怕啊!”鹿佳齐缩了缩脖子,“但你至少能给个痛快……侯爷喜欢慢工出细活。” 李云初:“……” 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所以密室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藏着掖着?” “你之前不是在里面住了几天吗?” “我当时被捆绑在床上,根本就动弹不了。” “里面就一具尸体。”鹿佳齐摊手,“泡在药水里,天天得换血养着,阴森森的,有啥好看的?”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我没拦你啊。”鹿佳齐抓狂,“我是怕你进去之后,侯爷发现是我告的密,然后把我大卸八块!” 他顿了顿,小声嘀咕,“我只是想活着有错吗?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你们两个活阎王。” 李云初手腕一翻,刀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发出“啪啪”的轻响。 “鹿神医!”她唇角微弯,眼底却冷得瘆人,“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 鹿佳齐浑身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 刀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后颈汗毛倒竖,而更可怕的是她眸中那抹毫不掩饰的杀意。 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我……我们当然是一条船上的。”他干笑两声,声音发虚,“女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 李云初慢悠悠地收回匕首,指尖轻轻抚过刀刃:“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以后我问你话,你再扯七扯八,我可没什么耐心听你废话。” “如果你以后事情再真假参半,那么我就把你告密的事情让侯爷知道。”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说话。”鹿佳齐表面赔笑,内心却疯狂咆哮。 这鬼地方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一个整天冷着脸要他做实验! 一个动不动就拿刀威胁他! 他可是三十二世纪的天才医生! 不是他们古代人的出气筒! —— 西厢院。 窗外细雨绵绵,檐角滴落的雨珠串成晶莹的帘幕,将庭院笼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 凉风卷着潮湿的花香渗入半开的窗棂,纱帐轻晃,烛火摇曳,映得榻上人影愈发单薄。 “咳咳咳……”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因高热而干裂,一双眸子却水光潋滟,楚楚可怜地望着床边的江柚白。 张玄礼把完脉,捋了捋胡须:“感染风寒,需静养几日。” 江柚白脸色阴沉,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碧荷:“怎么伺候的?” 碧荷浑身发抖:“奴婢该死!奴婢……” “不关她的事。”李云初轻咳两声,气若游丝,“是我自己……昨夜忘了关窗” 她说着,眸光幽幽地望向江柚白,声音低柔,“若真要怪,就该怪侯爷。” 江柚白皱眉:“怪我?” “若不是侯爷霸道地住进了我心里。”她指尖轻轻按在胸口,眼尾微红,“我又怎会思念成疾,夜不能寐?” “我如果没有夜不能寐,也不会开窗透气,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侯爷你造成的!” 第37章 你抱抱我 屋内瞬间寂静。 张玄礼的胡子抖了抖,默默退后两步,假装自己不存在。 碧荷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灭口。 江柚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但面上仍强装镇定:“胡言乱语。” “那侯爷为何躲着我?”李云初趁势追击,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自那日我表明心迹后,侯爷已经五日未曾踏入西厢阁了……” 她说着,掩唇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轻颤,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还装呢?” “你觉得我是装的?”李云初不可置信道。 突然,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她肩膀颤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你……你却觉得我在装……” 江柚白冷眼看着她,眉头微蹙,显然仍不相信她的表演。 “侯爷……”她抬起泪眼,眸中水光潋滟,“你知不知道……我每晚都睡不着……一闭眼……全是你……”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响彻整个房间,甚至惊动了院外路过的丫鬟小厮,纷纷探头张望。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哭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疼极了。 江柚白神色骤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张老!” 张玄礼连忙上前把脉,片刻后,神色凝重:“侯爷,这姑娘肝气郁结,气血逆行,若再情绪激动,恐伤及心脉。” 江柚白眸光一沉:“她这副身子不容有失,你看看需要如何医治?” “需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张玄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侯爷……好好安抚。” 说完,他冲碧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云初的哭声渐弱,但仍在抽噎,眼眶红得像兔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柚白。 “侯爷……”她声音软糯,带着鼻音,“我难受……” 江柚白冷冷看着她:“你难受叫我干嘛?” 她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江柚白怒喝道:“你别得寸进尺!” “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哪里得寸进尺了?”李云初一脸委屈,“是我活该,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了,早死就早超生得了!” 江柚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你抱抱我,我就安静了。” 江柚白:“……” 她见他不动,索性自己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就抱一下……”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俯身。 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被她一把搂住脖子,整个人拽到了榻上。 “你……”他咬牙。 她得逞地笑了,眼角还挂着泪,“我现在是病人,你得让着我。” 说罢,她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她指尖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画圈,又故意捏了捏他的手腕,惊叹道:“侯爷的手真是修长好看。” 她得寸进尺地与他十指相扣,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若是握笔批公文,定然赏心悦目。” 江柚白脸色铁青,刚要抽手,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吱呀!” 碧荷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到李云初衣衫微乱地赖在侯爷怀里,两人十指交缠,姿势暧昧至极。 “……” 她脚步一顿,瞳孔骤缩。 不到片刻,她迅速调整表情,垂眸恭敬道:“药煎好了。” 李云初懒洋洋地靠在江柚白肩上,撒娇道:“我要侯爷喂我。” 江柚白冷声:“自己喝。” “不嘛!”她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手软,端不动。” 江柚白冷冷剜了她一眼,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侯爷凶我。”她立刻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连喂药都不肯?” “行,你不喂药,那我就不喝药,反正我这副身子也不是我自己的,我只不过是侯爷的药引子。”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拿过药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咬牙切齿:“喝!” 李云初眨眨眼,得逞地笑了,乖乖低头喝药。 碧荷默默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药碗见底,江柚白起身欲走,却被李云初一把拽住手腕。 “侯爷若走,我现在立刻去院里吹风。”她指尖冰凉,语气却任性,“这风寒横竖好不了了,不如病得更重些,让侯爷心疼。” 江柚白眸色骤冷:“你威胁我?” “是啊,我如今能威胁到侯爷的,只有自己的这副身子。”她笑得无辜,手上力道却丝毫不松,“侯爷舍得我这副身子现在就病死吗?”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他眉目阴晴不定。 最终,他冷着脸坐回床畔:“闭眼,睡觉。” 李云初得逞地弯了弯唇角,乖巧躺下。 碧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夜色沉酣,万籁俱寂。 确认江柚白呼吸平稳后,李云初缓缓睁眼。 月光透过纱窗,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靠在床柱边闭目养神,长睫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连睡梦中都透着冷意。 她屏住呼吸,左手轻轻覆上他搭在膝头的手背,右手则悄悄探向枕下。 那里藏着鹿佳齐给的掌印复刻泥。 此刻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还不睡觉?”江柚白突然开口,黑眸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就差一点! 李云初指尖一僵,面上却露出迷蒙之色:“唔……做了个噩梦。” 说着还往他手边蹭了蹭,“侯爷的手好暖。” 他垂眸看她表演,忽然反手扣住她妄动的左手,力道不轻不重:“梦见什么了?” “梦见……”她眼波流转,“侯爷不要我了。” “是吗?”江柚白冷笑一声,忽然俯身逼近:“那你枕头底下藏了什么?” 第38章 我要侯爷陪着我睡觉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侯爷确定要看吗?” 江柚白伸手去掀枕头,李云初慌忙阻拦,两人拉扯间,她故意脚下一绊,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砰!” 两人重重跌在床榻上,李云初趁机将枕下的复刻泥踢到床底,同时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帕子,塞回枕下。 江柚白一把掀开枕头,却发现下面只有一方绣着青莲的旧帕。 他皱眉拾起帕子,指腹摩挲过已经泛黄的绣线。 “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李云初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她说……若我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便将这帕子赠他。” 她抬眸,眼中漾着水光:“既然侯爷拿到了它,那我就把这帕子赠与侯爷,也算是表明我的心意。” 江柚白盯着帕子看了片刻,突然像被烫到般甩手扔开,帕子轻飘飘落在床角。 “脏!” 李云初眼眶瞬间红了:“我的喜欢,就这般让侯爷看不上吗?” 江柚白不答,只是俯身逼近,手掌撑在她耳侧,黑眸如深渊般锁住她:“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故意折腾我?”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药香。 李云初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有怀疑,有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指尖微微蜷缩,却仰起脸笑得明媚:“侯爷若不信,不如现在就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辨别什么。 忽然,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冷声道:“睡觉!” 李云初睫毛轻颤,扫过他掌心,却不肯安分。 她顺势往前一靠,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前,声音软糯:“我要侯爷陪着我睡觉,侯爷拍拍我的后背。” 江柚白:“……” “以前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娘亲都是这样哄我睡的。”她仰起脸,眸中映着烛火,澄澈得仿佛不谙世事。 “就拍拍后背……好不好?” 江柚白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在挣扎。 他此刻只想拒绝她,并且立刻起身离开。 这女人分明另有所图! 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一副乖巧依赖的模样,他喉结滚动了下,终究没说出刻薄的话。 “仅此一次!” 他生硬地抬起手,掌心轻轻落在她后背,力道僵硬得像在拍一块木头。 李云初得逞地闭上眼,心里盘算着等他睡着后如何取他的掌印。 然而—— 药效渐渐上涌,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的手掌起初还带着几分不耐,可拍着拍着,节奏竟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像是一种久远的、连他自己都遗忘的本能。 李云初想睁眼,想保持清醒,可他的气息太过安稳,胸膛的温度太过舒适…… 不行,不能睡…… 要拿掌印…… 就……眯一会儿……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陷入黑甜的梦乡。 江柚白听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的呼吸,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 烛火摇曳,他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眸色深暗难辨。 —— 晨光透过纱窗洒落,李云初缓缓睁开双眼。 她猛地一个机灵,往旁边一看。 身侧空空如也,江柚白早已不见踪影。 她懊恼地攥紧被褥。 昨夜居然睡着了! 白白浪费了取掌印的机会!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这风寒是白感染了! 正恼火间,碧荷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见她醒了,立刻笑盈盈地福身:“姑娘醒了?侯爷临走前特地吩咐,要盯着您把药喝完呢。” 李云初冷眼瞥向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没吭声。 碧荷却会错了意,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絮叨:“侯爷可关心您了!天没亮就去上朝,临走还特意摸了摸您的额头,怕您发热。” 李云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关心? 他关心的不过是她这具契合的“零件”罢了! “姑娘别不信!”碧荷将药碗递到她手中,眼中闪着憧憬的光,“奴婢在侯府这么多年,还没见侯爷对谁这般上心过呢!” 李云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底的冷笑。 —— 药碗刚放下,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七八位姨娘鱼贯而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堆着假笑。 “妹妹可算醒了!”林姨娘捏着绣帕,假意关切,“听说昨夜侯爷在这儿守了一宿?真是因祸得福呢!” “是啊!”苏姨娘摇着团扇,眼角斜挑,“妹妹真是好福气!” …… 李云初靠在软枕上,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酸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揉了揉额角,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还得谢谢各位姐姐。” 众人一愣:“谢什么?” “那日若不是你们留我一人在浮云阁背锅。”她眼波流转,“我和侯爷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亲近。” 屋内瞬间死寂。 姨娘们脸色青白交加。 这话明摆着在讽刺她们当日的行径! 蓝姨娘最先回神,干笑两声:“妹妹别恼,当时情况紧急,一个人受罚总比一群人受罚强,你说是不是?” “就是!”赵姨娘连忙帮腔,“况且因祸得福,如今侯爷眼里可只有妹妹呢。” 李云初垂眸把玩着腕间的玉镯,唇角微勾:“姐姐们说得对,这福气……” 她抬眸,眼底寒光一闪,“我记下了。”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侯爷回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刹那间,满屋子的姨娘仿佛被施了法术。 林姨娘迅速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苏姨娘指尖轻点唇瓣,确保口脂鲜艳如初。 赵姨娘甚至不着痕迹地扯松了衣领,露出半截雪白脖颈…… …… 李云初冷眼看着她们矫揉造作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群人哪里是来探病的? 分明是听说江柚白昨夜宿在这儿,今日特意来“偶遇”的! 江柚白迈入内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的“后院佳丽”们或站或坐,个个妆容精致、眼波含情。 而病榻上的李云初则懒洋洋地靠着软枕,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眸中写满了“看好戏”。 “侯爷~”林姨娘最先迎上去,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您下朝啦?” 江柚白眉头一皱:“你们在这做什么?” 第39章 侯爷想复活的人是谁 “我们来探望妹妹呀!”苏姨娘抢着道,“妹妹染了风寒,姐妹们担心得很呢~” 话音刚落,又一姨娘抢先道:“侯爷,妹妹身子弱,恐怕不能全身心服侍侯爷,不如让我们分担一二。” 霎那间,屋内莺莺燕燕们七嘴八舌地开始献殷勤。 “妾身新学了套推拿手法,最解乏了,侯爷要不要试一试?” “侯爷上次夸妾身泡的茶好,不如今夜……” “妾身新学了一曲子,侯爷要不要听一听?” “妾身也新学了一套舞,侯爷今夜要不要过来看看?” …… 江柚白越听脸色越沉,忽然想起李云初那日讥讽他的话。 “你有没有感觉你就像青楼里面的娼妓,每天伺候不同的女人睡觉,你可真是不容易啊。” 当时他只当是挑衅,如今听着这群女人明目张胆“争客”般的言辞,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滚出去!”他声音不大,却冷得像淬了冰。 姨娘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姨娘还娇笑着往前凑:“侯爷别恼嘛,妾身们也是心……” “本侯说……”江柚白眸中寒光乍现,“滚……出……去!” 最后一个字裹挟着凌厉的杀气,惊得满屋子姨娘瞬间白了脸。 苏姨娘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赵姨娘甚至踉跄着退了两步。 不过瞬息,方才还争奇斗艳的“花儿们”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连裙角都不敢在门槛多停留一秒。 屋内终于恢复清净。 李云初倚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江柚白罕见的失态,忽然轻笑:“侯爷生什么气?你把她们纳入府内,理应善待她们。不过这后院的人这么多,你可得好好安排时间接客,要雨露均沾。” 她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这身子骨也不年轻了,悠着点哈!” 江柚白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真当本侯是娼妓不成?” 李云初耸了耸肩,“这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江柚白松开她的手腕,冷声吩咐门口的碧荷:“去叫张老过来把脉,她这身子可不能出问题。” 碧荷连忙应声退下,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云初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嗤笑一声:“侯爷这般关心我的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我情根深种呢。” 她抬眸,眼底满是讥诮:“我真是瞎了眼,竟会喜欢上你这样的男人。” 江柚白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开口:“演得不累吗?” 李云初指尖微顿。 “你以为……”他俯身逼近,眸色深不见底,“演一场情深似海的戏码,本侯就会心软放过你?”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檀香。 李云初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冷意。 那是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忽然笑了,眼底却毫无温度:“如果我说,我不是演的呢?侯爷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嘴硬呢?”江柚白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本侯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李云初垂眸,指尖轻轻揪住被角,声音轻得仿佛一缕烟:“若侯爷认定我是演的……那我便演到死的那日好了。” 她抬眸时,眼底已盈满水光:“横竖我也没多少时日了,事实胜于雄辩……我只求侯爷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哪怕您心里没有我……” 江柚白负手而立,面容隐在光线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见他不语,她索性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侯爷想复活的人是谁?” 她苦笑,“我知道我没资格问,可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我这副身子,最后是给了谁当嫁衣?” 冷风穿堂而过,吹得帷幔剧烈摇晃。 江柚白忽然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还这么不安分?你故意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我告诉你,你没资格知道她是谁,本侯能容忍你这么久,那是因为你有用。” “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耍什么心眼子,否则……” “侯爷。”碧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神医来了!” 江柚白松开她的下巴,冷声道:“进来!” —— 张玄礼的指尖从李云初腕间收回,捋了捋胡须:“风寒虽好转,但气血仍虚,近日切不可再受风。” 江柚白站在窗边,逆光的身影如一柄出鞘的剑,突然开口道:“本侯等不了了,这个月十五必须开始。”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沉寂。 除了碧荷听得云里雾里,其余三人瞬间明白了他这话中的含义。 “十五?”张玄礼眉头紧锁,“算算日子,只剩下十日,她这身子未必能调养妥当……” “那是你的事。”江柚白声音冷硬,“本侯不想再等。” 张玄礼叹了口气:“既如此……只能加重药膳剂量了。” 他转身对碧荷道,“随我去取新药。”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李云初冷笑出声:“侯爷就这么急不可耐?连多等一月都不肯?” 江柚白转身,眸色如寒潭:“原本是可以等的。” 他缓步逼近床榻,“但你最近太不安分……” 指尖挑起她一缕散发,声音轻得危险:“本侯容不得半点闪失。” 说罢,他甩袖欲走。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唤住他。 他脚步一顿,但未回头。 “你要复活的那个人……”她盯着他绷紧的背影,“对你很重要?” 屋外的光线映得他侧脸半明半暗。 重要到要拿他和她的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值得吗? 江柚白背对着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很重要!”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执念。 “所以你必须死!” 李云初指尖攥紧被褥,指节发白,却忽而笑了:“侯爷倒是坦诚。” 江柚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若有报应……”他顿了顿,“都算在我头上。” 说完,他抬步离开,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窗棂轻颤。 屋内重归寂静。 李云初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底的脆弱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冽的决绝。 十日! 她只有十日时间,阻止这场荒唐的“复活”。 否则,她就真的要被拆成“零件”,再死一次了! 第40章 除了您,一个不留 清晨,李云初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院外传来哭哭啼啼的抽泣声、丫鬟小厮匆忙的脚步声,还有管事婆子尖利的呵斥。 “都动作快点!侯爷说了,午时之前必须清空后院。” 李云初蹙眉,刚撑起身子,碧荷就端着热水推门而入,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姑娘醒啦?” “外面闹什么?” “大喜事呀!”碧荷拧了帕子递给她,眉飞色舞道,“侯爷今早下令,府里所有姨娘统统遣散!” 她压低声音,“除了您,一个不留!” 李云初擦脸的手微微一顿。 “侯爷待您真是独一份的!听说林姨娘哭晕过去都没用,侯爷连面都不见呢……” 江柚白已经锁定她这个“完美零件”,自然不需要再养着那群备选了。 李云初听着小丫鬟喋喋不休的艳羡,心底冷笑。 这丫头若知道他家侯爷留着她,是要拆骨剥皮当祭品,怕是要吓死。 窗外,一顶顶青布小轿正抬着哭哭啼啼的姨娘们出府。 李云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忽然问道:“连王姨娘也赶走吗?” 按理来说,其他姨娘都是这半年来陆陆续续进的侯府。 只有这王姨娘不是。 “王姨娘是最早走的,是最干脆的一个。”碧荷撇撇嘴,“府内除了王姨娘,其他姨娘都不依不饶的。” 她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院门“砰”地被撞开,五六个姨娘提着裙摆冲了进来,鬓发散乱,脸上脂粉被泪水冲得斑驳。 “妹妹救命!”林姨娘扑到李云初榻前,一把攥住她的手,“你去跟侯爷说说情,别赶我们走。” “就是啊!”苏姨娘抹着眼泪,“侯府锦衣玉食的,出去我们可怎么活?” 李云初被她们吵得头疼,刚要开口,赵姨娘已经哭嚎起来:“我爹早把我卖给侯府了,如今回去肯定又被转手卖掉!” “妹妹!求您给条活路!”兰姨娘眼泪冲花了胭脂,“外头哪有侯府舒坦?虽说…虽说侯爷从未召我伺寝……” “我确实没尽到伺候侯爷的责任,但我真的不想走,侯府这日子这么自在,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我也是!”苏姨娘揪着帕子哭诉,“入府三个月,侯爷连我院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我虽然很想给侯爷生个一儿半女的,但是却力不从心……” “后院唯一承过宠的只有妹妹啊!”赵姨娘突然语出惊人,“只要妹妹肯在侯爷面前帮我们说话,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跟妹妹争宠的。” “我爹要知道我被赶回去,定会把我卖进窑子的!” “是啊,妹妹,请救救我们,我们只是想留下。” …… 李云初看着这群哭花妆的姨娘,忽然觉得荒唐至极。 她们以为的“恩宠”,实则是催命符。 而她们拼命想逃离的“外界”,反而是生路。 “姐姐们……”她幽幽开口,却被突然闯入的侍卫打断。 “侯爷有令!”领头侍卫冷着脸,“半刻钟内,闲杂人等再不离开……” “乱棍打死!” …… 姨娘们的哭嚎声渐渐远去,屋内终于恢复宁静。 李云初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 总算清净了! 然而,她刚闭上眼,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姑娘!”青柳兴冲冲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串端着漆木食盒的丫鬟,“侯爷特地吩咐厨房给您做了补膳!” 十几个描金食盒依次打开,瞬间摆满整张八仙桌。 参鸡汤泛着金黄油花,燕窝羹晶莹剔透,还有各色精致点心,香气扑鼻。 碧荷眼睛发亮:“侯爷对姑娘可真好!” 李云初盯着满桌珍馐,嘴角抽了抽。 断头饭倒是丰盛! 一位面容严肃的嬷嬷上前行礼:“老奴姓周,侯爷命我专门来伺候姑娘的饮食。” 她舀了碗血燕,“姑娘趁热用。” 李云初接过瓷碗,勾唇笑了笑。 江柚白是怕她不配合,特地找个嬷嬷盯着她吃饭? 行,他既然这么有心,那么她也不能辜负这番美意。 她确实应该好好进补了! 之前为了活命,她故意节食、吹冷风,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如今这副身子虚弱不堪,内力滞涩,连翻个墙都费劲。 她小口啜饮着燕窝,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既然江柚白要养肥了再杀,那她就顺水推舟。 等身子恢复,功力重回巅峰…… 逃出去,才有胜算! …… 桌上的菜被李云初风卷残云般扫进肚里,连炖着雪蛤的白玉盅都见了底。 她慢条斯理地夹起最后一块水晶肘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姑……姑娘……”碧荷盯着满桌空荡荡的碗碟,结结巴巴道,“您……还添饭吗?” 李云初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再来半碗。” 她已经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这些膳食吃着一点都不腻,简直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青柳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周嬷嬷布菜的手微微发抖。 这一顿,她吃了寻常人三倍的量! 碧荷突然福至心灵,小声对青柳道:“定是那些姨娘被赶走了,姑娘心里痛快,胃口自然好了。” 青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她们哪里知道,李云初此刻正在心里盘算。 这一口肘子能补多少气血,那碗燕窝能恢复几分内力。 既然要逃,总得先攒够力气! 房门突然被推开,江柚白迈步而入,目光扫过桌上光可鉴人的空盘子,眉梢微挑:“今天这么配合?表现不错!” 李云初抚了抚撑得微鼓的肚子,笑得乖巧:“侯爷厚赐,岂敢浪费?” 江柚白走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行,你只要乖乖听话,一切都好办。” 他的拇指擦过她唇角残留的酱汁,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李云初轻呵一声,索性咬住了那截修长手指,齿尖几乎要刺破皮肤。 “嘶……” 鲜血瞬间渗出,顺着她的齿痕蜿蜒而下。 江柚白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咬着,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直到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李云初才松口,舌尖轻舔了下唇边的血迹,挑衅地抬眸。 “牙口不错。”江柚白淡淡道,随手拽过她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野性难驯!” 李云初双手环臂,“我刚刚突然咽不下这口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她歪头,“现在舒服多了。” 江柚白冷眼看着她,“只要你听话,想怎么发泄都行。” 说罢,他刚要转身离去,她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侯爷,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刚夸你听话。”江柚白眯起眼,“这就又开始了?” 第41章 骗掌纹的杀猪盘 夜色渐深,侯府花园里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难得放松,围坐在长桌旁吃吃喝喝,笑声不断。 李云初倚在廊柱下,静静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唇角微扬。 “在这里干嘛?”江柚白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声音低沉。 “感受美好的人间日子呀!”\"她轻声道,“我自幼在皇陵长大,那里冷清得很,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热热闹闹吃饭的样子。” 她扭头,目光含笑地望着他,“江柚白,谢谢你满足我这个要求。” “其实我这个要求有点自欺欺人,我就想着,我这辈子都没体验过阖家欢乐的感觉。” “现在我也没几日可活了,我就想圆了自己小时候的梦。这样我到了黄泉路上,也不算遗憾。” 江柚白沉默片刻,忽然道:“对不住!” 李云初“啧”的一声,洒脱地笑了笑,“侯爷嘴上说着对不住,心里却还是盘算着怎么取我性命。” “你这对不住还是不要说了,显得很虚伪。” “不过你放心,接下来的几天,我肯定会好好的过,不会浪费每一天的。” 江柚白侧眸看她。 这几日她异常配合,药膳一顿不落,身子也养好了许多,俨然一副认命的姿态。 “我会找一块风水宝地……”他最终只道,“好好葬你。” “那就多谢了!”李云初面上不显,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谁要你葬! 等老娘恢复功力,第一个把你埋了! 正想着,碧荷捧着一个彩漆木盒兴冲冲跑来:“抽奖啦!人人有份!”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 鹿佳齐挤在最前面,抽出一张纸条:“哇!张老的独家安神香三包!” 张玄礼立刻吹胡子瞪眼:“还给我!那是我留着自用的!” “愿赌服输啊老头!”鹿佳齐把纸条塞进怀里,“这可是侯府活动,你敢赖账?” “放屁,那是你刚刚骗我写的,你的‘未来医术’笔记怎么不拿出来抽?” “我那叫知识产权,受《三十二世纪专利法》保护的。” “什么狗屁知识产品,你又满嘴胡诌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那是你们这些古人没有与时俱进,所以才听不懂,我这可不是胡诌。” “就是胡诌……把我的纸条还我。” “不还……” …… 两人你追我赶,满院子鸡飞狗跳。 李云初忍不住笑出声,一转头,却见江柚白正静静望着她。 月光下,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李云初挑眉一笑:“侯爷这么看着我,莫非是爱上我了?” “不是!”他立刻移开视线,语气冷淡。 李云初:“……” 拒绝得可真干脆! 这时,碧荷捧着抽奖盒小跑过来,笑吟吟道:“姑娘和侯爷还没抽呢!” 李云初随手从盒中摸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小小的梨花,做工不算精致,却别致可爱。 她将簪子递给江柚白:“侯爷替我戴上。” 江柚白皱眉,却还是接过簪子,动作生硬地插进她发间。 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廓,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该侯爷了。”李云初笑眯眯地指了指盒子。 “本侯不玩这种……” 他话未说完,李云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的手按进抽奖盒里。 与此同时,她的拇指隐秘地按下盒底某个机关。 “咔!”一道微弱的蓝光在盒底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你……” 江柚白抽出手,掌心里躺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泥人,勉强能看出人形,但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丑得令人发笑。 “哎呦……”李云初掩唇轻笑,“侯爷手气真好,这里头唯一一个我亲手捏的泥人,竟被你抽到了。” 江柚白盯着手里丑得出奇的泥人,嘴角抽了抽:“……你故意的?” “怎么会?”她眨眨眼,“这说明侯爷与我……有缘呀。” 她歪头打量他手里的泥人,又抬头看看他,一本正经道:“这可是照着侯爷的模样捏的,像不像?” 江柚白盯着手里那团歪鼻子斜眼的泥疙瘩,额角青筋一跳:“本侯……长这样?” “不像吗?”李云初故作惊讶,指尖点了点泥人的脸,“您看这眉头皱得跟您生气时一模一样。” 她又戳了戳泥人的嘴:“这嘴角……板得跟您训人时分毫不差。” 最后拍了拍泥人的脑袋:“还有这脑袋……硬得跟您的心肠似的。” 江柚白:“……” 他捏着泥人的手指微微用力,差点把丑泥人捏碎。 一旁的碧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鹿佳齐更是夸张地捂住肚子:“侯爷,这泥人……噗……确实神似……哈哈哈!” 张玄礼捋着胡子补刀:“尤其是这歪嘴,活灵活现。” 江柚白冷眼扫过众人,最终将泥人塞回李云初手里:“重捏。” “不要。”李云初把泥人又推回去,“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 夜色渐浓。 三更梆子刚敲过,李云初就翻窗进了鹿佳齐的屋子,脚尖还没沾地,就听见一阵嘀嘀咕咕的抱怨。 “我真是服了!你们古代人搞宅斗能不能按基本法来?”鹿佳齐蹲在地上,对着那块泛着蓝光的量子建模仪疯狂戳戳点点,“说好的抽奖活动呢?结果是个骗掌纹的杀猪盘?” “而我居然也是这个杀猪盘的幕后黑手,我对不起侯爷!” 李云初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抽奖盒暗格里的掌印泥丢到他面前:“干活!” 鹿佳齐捏起那块泥,痛心疾首:“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职场pua!画大饼搞团建,实际是骗员工加班!” 他指着自己乌青的眼圈,“看看!我这几天肝到凌晨三点,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李云初抱臂倚在桌边,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手肘。 “别废话,快点干活!” 鹿佳齐委屈地撇了撇嘴,“我被你胁迫干活,我还不能抱怨两句?” “你知不知道为了做那个抽奖盒,我加班熬夜掉了多少头发?我们医学生的发际线可是很宝贵的。” 李云初闭了闭眼,强忍着一针扎哑他的冲动。 鹿佳齐还在叭叭:“你一句话,就让我这牛马为你奔前跑后,可你又没给我发工资,虽然我在三十二世纪也是牛马,但我至少有工资领啊,你……” “鹿佳齐!”李云初凉飕飕地开口,“再废话,我就让你体验一下怎么死!” 鹿佳齐瞬间闭嘴,老老实实低头调试设备。 但没过一会儿,又开口道:“侯爷知道你这么狗吗?” 李云初面色一沉。 “没事!我干活!”他火速把建模仪怼到掌印泥上,“马上输出3d模型!保证丝滑流畅不卡顿!” 第42章 要复活的竟是…… 夜色深沉,浮光阁的湖心亭边。 鹿佳齐挺着个根本不存在“吃撑的肚子”,在石子路上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夸张地揉着胃部,唉声叹气。 “哎哟……这侯府的席面也太实在了……”他故意走到巡逻的护卫旁边,一脸痛苦,“兄弟,你们平时吃这么油腻,肠胃受得了吗?” 护卫甲一脸莫名其妙:“鹿神医,您这是……?” “消化不好啊!”鹿佳齐长叹一声,突然捂住肚子蹲下,“胀得慌!你们有没有什么民间偏方?比如顺时针揉腹三十六圈之类的?” 护卫乙挠头:“要不……您去茅房?” “不行不行!”\"鹿佳齐严肃摇头,“我们未来医学讲究‘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运动才能促进肠道蠕动。” 说着,他突然抓住护卫甲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是不是胀得像皮球?” 护卫甲吓得猛然后跳三步:“鹿……神医请自重!” 趁着两个护卫被鹿佳齐的“肠胃健康讲座”搞得手足无措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假山。 李云初蹲在密室入口的石壁前,掏出那枚复刻好的掌印模型,小心翼翼地按在机关凹槽处。 “咔嚓!”石壁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 她皱眉,把模型换个角度又按了一次。 “咔嚓!”依然没反应。 远处,鹿佳齐的声音隐约飘来:“所以你们知道吗?未来人拉屎都是坐着,蹲坑容易得痔疮吗?” 护卫乙崩溃:“鹿神医!这种事不必细说!” 李云初额角青筋直跳,第三次尝试时狠狠把掌印往凹槽里一按。 “轰隆!”石门终于缓缓开启,扬起一片灰尘。 她迅速闪身而入,隐约还听见鹿佳齐在湖心亭那边扯着嗓子喊:“对了!你们侯府茅房用的是竹片还是树叶?我跟你们讲,竹片容易得肛裂……” 护卫甲终于受不了:“属下突然想起还有巡逻任务,告辞。” —— 李云初一踏进去,密室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她按照烛火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间巨大的冰窖,四壁凝结着厚厚的霜花,寒气如刀般割过皮肤。 中央水晶棺内,躺着一个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 乌发如瀑,唇色苍白,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只是沉睡。 李云初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那张脸,赫然是前世的她! 怎么会这样? 前世自己的尸身,不是早就被她挫骨扬灰了吗? 她踉跄着扑到棺前,指尖颤抖着抚上尸体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在触及内侧一道陈年箭疤时骤然僵住。 这是前年敌军突袭,她被流矢所伤。 她缓缓掀开尸体的袖口,更多疤痕暴露在幽蓝的冰光下。 左肩的刀痕,是十五岁剿匪时所留; 腰侧的箭孔,源于三年前北狄偷袭; 最刺目的是心口处那个狰狞的剑伤…… 是温夜行亲手所刺。 还有身上大大小小万箭穿心留下的痕迹,无疑不在告诉她,这具尸身就是她的。 “呵……”她低笑出声,声音却嘶哑得可怕。 原来江柚白要复活的竟是她自己? 之前皇陵的那尸体不是她? 那被她挫骨扬灰的尸体也是江柚白安排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 冰窖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她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 李云初踉跄着走出冰窖,寒气仍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她。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直到熟悉的石室映入眼帘。 那是曾囚禁她的密室! 墙上悬挂的画像在幽暗中泛着微光,画中少女红衣烈马,挽弓搭箭,眉目飞扬如焰。 这画上的人竟也是她! 她伸手触碰画中人的脸,指尖却猛地一顿。 画框边缘有风! 细微的气流,从画布与墙壁的缝隙间渗出。 李云初眸中寒光骤现,一把掀开画像。 指腹触到画框后冰凉的机关。 “咔嗒。”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另一间更为隐秘的暗室。 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整面墙上,悬挂着巨幅的《大燕疆域布防图》,每一处关隘、粮仓、驻军营地都被朱砂笔细致标注,甚至详细到各州府守将的姓名、性格、家眷所在。 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 南境边关的驻军轮换表,是她十六岁时亲手所写,本该封存在兵部绝密档案里。 北疆铁骑的布阵弱点,是她与舅舅推演三年才得出的结论,除白家嫡系外无人知晓。 皇城禁军的换岗漏洞,更是她前世临死前一个月才发现的隐秘。 可如今,这些全被江柚白掌握。 李云初指尖发颤,沿着墙壁缓缓前行,忽然踢到地上一个铁箱。 箱盖未锁,里面堆满信笺。 里面全部都是大燕各地边关传回来的战报和密报。 江柚白收集这些…… 是要谋朝篡位? 他可真能藏!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搜集到的。 那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呢? 表面上玩世不恭,故意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不理朝政,让父皇觉得他是个闲散侯爷。 可背地里却又搞这一出?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不容许外人觊觎!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云初闪身躲入暗室角落的铁柜后,缝隙间恰好能窥见整个房间。 江柚白踏入密室,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他单手按着心口,指节因疼痛而微微痉挛,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仿佛燃烧着某种病态的执念。 “主子!”凌云紧跟在后,手里捧着个玉碗,碗中鲜血犹带体温,“您这次取血太狠了,伤口都见了心膜!” 江柚白接过玉碗,将血缓缓倒入透明瓷瓶中。 血液触及到蛊虫,顿时沸腾起来,蒸腾起一片血雾。 “五日!”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再养五日,这复活蛊就能养成。” 凌云叹了口气,“养成又能如何?张神医都说了,这次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移魂之术需在死后七日内施法,如今都半年了,昌平公主的魂魄怕是早就……” “闭嘴!”江柚白猛地转身,眸中血色翻涌,“她没走!” “她不可能会甘心就这样死去……” “我一定可以复活她的……” 凌云还想再劝,江柚白突然咳出一口血。 “主子!” “无碍!”他随手抹去,盯着掌心猩红轻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赌一把。” 凌云着急道:“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命吗?” “是!”江柚白肯定道。 凌云眸中满是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 暗处,李云初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真是个疯子! 第43章 如今我与他,同生共死 李云初浑浑噩噩地走出密室,脸色苍白如纸,连迎面走来的巡逻护卫都视若无睹。 “卧槽!祖宗!你倒是躲一下啊!”鹿佳齐一个箭步冲过来,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假山后拖,“你是嫌咱俩命太长是不是?” 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鹿佳齐急得额头冒汗,一把将李云初按在假山缝隙里,自己挡在外侧,还顺手抓了把落叶往两人头上一盖。 “……”李云初木然地盯着他。 “别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鹿佳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护卫的脚步声渐远,鹿佳齐长舒一口气。 “大姐!你知道我刚才多害怕吗?”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侯爷进去的时候,我差点原地表演一个心脏骤停。” “我生怕你们打个照面,到时候我们俩都得玩完,你们这个侯爷可不是好相处的甲方,动不动就发脾气,搞得我欠他钱似的……” 李云初沉默地往前走,对他的碎碎念毫无反应。 “喂?”鹿佳齐终于察觉不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该不会是见到尸体被吓傻了?” “按照往常的套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骂我废话多,或者用匕首抵着我脖子让我闭嘴吗?” 李云初停下脚步,声音疲惫:“你可以走了。” “啊?” “这里没你的事了。”她头也不回地往西厢阁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鹿佳齐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这就赶我走?” 他小跑两步追上去,“我可是被你拉出来加班的,你让我加班不得给我点加班费?我虽然是牛马,也经不住你白嫖啊!” “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熬夜又掉了多少根头发?未来植发很贵的!” “算了算了,你不给钱也行,那你好歹给点宵夜?” 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连加班盒饭都没给我准备,你真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无良资本家!” …… 李云初终于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鹿佳齐立刻后退三步:“……我这就滚。”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万恶的甲方……白嫖劳动力……迟早遭报应……” 走了几步又折返,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塞给李云初:“安神药,免得你半夜想不开把我供出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喃喃道:“我这圣母心啊!” —— 李云初回到西厢阁,烛火未点,径直瘫坐在床榻边。 夜风掠过窗棂,带着微凉的湿气,却吹不散她脑海中纷乱的画面。 冰棺中自己的尸体、满墙的军事布防图、江柚白那偏执的眼神…… 她捂住脸,指节用力到发白。 思绪如乱麻纠缠…… 正当她头痛欲裂时—— “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李云初瞬间绷紧脊背,指尖已摸到枕下的匕首。 “主子。”冷月单膝跪地,声音低沉。 李云初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匕首,“起来。” 冷月缓缓起身,轻声道:“属下已找到上善,但她被温夜行的人追杀,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 李云初眸光一沉:“她在哪?” “安置在城外的暗桩。主子放心,上善已脱离生命危险,大夫说扛过这几日就会醒来。”冷月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这是您上次让属下查的《移魂秘术》残卷。” 李云初接过,指尖微微发颤。 烛火摇曳,映得羊皮卷上的字迹忽明忽暗,却刺得她眼睛生疼。 “移魂之术,需以复活蛊为引,供体为媒。二者同生共死,供体阳寿尽,则复生者亦亡。”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行字,指腹下的羊皮粗糙如砂砾,却抵不过心头翻涌的寒意。 同生共死? 她的视线下移,呼吸骤然凝滞。 “复生者身携梅花印记,乃魂魄强附之证。” 梅花印记? 李云初手指颤抖着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一枚殷红的梅花印记赫然在目。 她手指死死攥着羊皮卷,继续往下看。 “若原身损毁过甚,魂魄需寻血脉相近者寄居,尤以体弱者最易附身,因其魂弱魄散……” 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她死在万箭穿心之下,而那时,痴傻的十九公主恰好溺毙…… 所以她的魂魄才会进入这具身体! 因为她们血脉相连! 原来她的重生,根本不是天意! 是有人用移魂之术,强行将她的魂魄塞进了这具身体! 冷月见她神色剧变,低声道:“主子?”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的梅花印记,思绪翻涌。 江柚白为何要复活她? 不惜以命养蛊,还把自己的阳寿共享出去? 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却又被她狠狠压下。 不可能! 一定是她想多了! 记忆中,她跟江柚白从小就是水火不相容。 六岁那年春,她在野外放纸鸢,江柚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箭射断了她的风筝线。 那纸鸢是她母后亲手所做,她哭得撕心裂肺,而那个讨厌的男孩只是冷冷地说:“你不该在风口处放纸鸢,危险。” 自此之后,他就是她的头号公敌。 而且自从母后把他养入膝下,母后对他的关心更甚于她。 这让她对他的厌恶日复一日地加深。 过往的这些回忆让李云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异样立刻消散。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冷意。 “冷月!”她声音低哑,“我的重生,是江柚白一手策划的。” 冷月瞳孔骤缩:“什么?” “而且……”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凉,“如今我与他,同生共死。” 冷月拧了拧眉,“接下来主子打算怎么做?” 李云初勾了勾手指,冷月连忙附耳过去。 低语几句后,冷月脸色剧变,“主子确定要如此?若真到那一步恐怕……” “未雨绸缪罢了。”李云初垂眸,“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一步。” 冷月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事。太子殿下的噬心蛊近日发作频繁,派去南疆寻解药的暗探……音讯全无。” 李云初指尖一顿,耳旁里闪过一段碎碎念的声音。 “或许……有个人能解。” 第44章 你放弃复活吧 天刚蒙蒙亮,李云初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的绣花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坐起身来。 “碧荷,备水洗漱。”她唤来贴身侍女,“再去厨房吩咐一声,我要亲自熬一锅排骨汤。给侯爷补一补身体。” 也算是感谢他的复活之恩! 碧荷手中的铜盆差点掉在地上:“姑娘您要……亲自下厨?”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对侯爷这么上心! “怎么?我就不能下厨?”李云初挑眉,嘴角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碧荷与另外两名侍女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随即喜形于色:“能,当然能!奴婢这就去准备。” 李云初看着侍女们欢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排骨汤熬了两个时辰,李云初亲自守着火候,不时撇去浮沫。 汤成时,香气四溢,连厨房的老嬷嬷都赞不绝口。 “姑娘手艺真好,侯爷有口福了。”老嬷嬷笑眯眯地说。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排骨汤是她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厨艺。 她小心地将汤盛入青瓷汤盅,又放入食盒中保温。 随即,又把一旁的食盐瓷罐一起放入食盒。 “姑娘为何要带盐?” “万一侯爷觉得太淡了,到时候还可以加。”李云初漫步尽心道。 碧荷挑唇轻笑:“还是姑娘心细,难怪能独得侯爷恩宠。” 李云初抿唇不语,这丫头还真是好骗! —— 踏着晨露,李云初来到江柚白的书房外。 不出所料,两名守卫立刻拦住了她。 “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卫面无表情地说。 李云初正欲发作,书房门突然打开,凌云走了出来。 见到李云初,他明显一愣。 “我来给侯爷送汤。”李云初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当做答谢多日的照顾之恩,再过两日我就……不在了,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番心意。” 凌云一愣,犹豫片刻,侧身让开:“请!” 就在李云初踏入书房的瞬间,两个人影从里面匆匆走出,险些与她撞个满怀。 李云初定睛一看,是张玄礼和鹿佳齐。 鹿佳齐见到她也是一怔,眼睛在她和食盒之间来回扫视,“大清早的,你这是……” “送汤!”李云初面无表情地回答。 鹿佳齐拧了拧眉,给一个要杀她的人送汤? 这汤里不会是毒药? 他缓缓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可别搞事情!这要是万一……” “鹿佳齐!”张玄礼厉声打断,“该走了!两日后的事情不容有失,我们得做好万全之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鹿佳齐给了李云初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随后就跟着张玄礼离去。 —— 书房内光线昏暗,江柚白背对着门站在书架前,身形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了几分。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江柚白转身,看到李云初时明显一怔,随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 看来是刚刚取完心头血! 书案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格外醒目,里面游动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比上次见到时大了不少。 “给你送汤。”李云初敛了敛神色,举了举食盒,“熬了一早上呢。” 江柚白的眼神充满怀疑:“你又想干什么?” 他缓步走向书案,有意无意地挡在瓶子前,“即使送汤,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两日后,你必须得死。” 李云初笑了笑,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我知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来感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罢了。” 江柚白眉头皱得更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谢侯府这阵子对我好吃好喝的招待。”李云初环顾书房,语气轻松得不像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说来可笑,我从小在皇陵长大,吃过最好的东西,居然是在侯府吃的。” 江柚白盯着她,似乎在辨别话中真假。 李云初话锋一转,开始饶有兴味地对书房评头论足:“侯爷这书房布置得倒是雅致,就是太阴暗了些,对眼睛不好。这屏风……咦,是前朝名家手笔?”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柚白打断她,“如果没有正事,就请回。” 李云初叹了口气:“我只有不到两日可活,天天在房间里没人说话。侯府中我最熟的就是你,现在就想死前多说几句话,你就不能满足我?” 江柚白对她的理论持怀疑态度:“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云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走近江柚白。 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笑了:“江柚白,你长得真好看。” 江柚白:“……” 不等他反应,她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 江柚白浑身一僵,正要后退,李云初的手已经迅速下滑,在他胸前几处大穴连点数下。 “你……”江柚白刚开口,李云初指尖再次轻点。 他顿时动弹不得,只能怒视着她。 这个女人居然给他点了哑穴! 李云初后退一步,从食盒中拿出盐巴,“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为你好。” 她走向书案,打开瓷瓶,将里面的食盐倒入装有复活蛊的瓶子中。 蛊虫剧烈扭动起…… 江柚白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李云初不忍看他,轻声道:“你放弃复活!别再折腾了!” “咳!”一声闷响传来。 江柚白竟强行冲开了穴道,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显然内伤不轻,但他不管不顾,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云初被抵在书架上,呼吸困难,却倔强地瞪着他。 “哗啦!”书房门突然被推开,鹿佳齐和张玄礼去而复返。 张玄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查看,“还好放的是食盐而不是醋,要是醋的话,这些日子的蛊虫就白养了。” 他轻轻摇晃瓶子,原本应该死去的蛊虫,又缓缓蠕动起来! 李云初死死地盯着鹿佳齐。 这家伙居然骗她! 鹿佳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敢与她对视。 江柚白手上的力道稍松,但眼中的怒火未减:“凌云!” “属下在!”凌云立刻上前。 “把她关进地牢。”江柚白冷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 当书房门关上后。 “噗——”江柚白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扶住书案。 “侯爷!”张玄礼急忙上前扶住他。 迅速取出银针:“强行冲穴,内伤加重。侯爷,您太乱来了!” 江柚白擦去嘴角血迹,目光落在瓶子上:“蛊虫……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张玄礼保证道,“就是……恐怕要再多取一次心头血了。” 江柚白闭上眼睛,疲惫地点了点头。 第45章 把侯府炸了 地牢的阴冷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李云初靠在潮湿的石墙上,盯着对面墙上那盏摇摇欲坠的油灯。 灯火如豆,在地牢潮湿的空气中挣扎着不肯熄灭,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那个……你还好?”一道充满歉意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 李云初头也不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鹿神医。您这尊大驾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 “哎呀,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担心您饿着嘛。”鹿佳齐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特意带了醉仙楼的招牌菜,有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银耳羹,还有桂花糖藕。” 地牢的火把噼啪作响,将李云初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盯着面前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眼神锐利如刀。 “鹿佳齐!”她一字一顿地问,“复活蛊根本不怕盐,你为何要骗我?” 鹿佳齐正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银耳羹,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随即慢慢放下碗,长叹一口气:“职场生存守则第一条:不要随便站队。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没办法?”李云初声音陡然提高,“你帮着我去偷江柚白的掌纹时,怎么不说没办法?现在倒装起忠臣来了?” 鹿佳齐缩了缩脖子,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那……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李云初眯起眼睛,突然凑近鹿佳齐,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你其实也不赞同江柚白以命换命的做法?” “啊?”鹿佳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否则你前面也不会配合我。”李云初一针见血,“你迫于压力,但又没法直接反对,所以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又站在江柚白那边。” “你如此徘徊不定,就不怕两边都讨不到好吗?” 地牢陷入短暂的沉默。 火把的光在石墙上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鹿佳齐眸底满是疲惫与挣扎。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什么叫做医者仁心吗?” 李云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愣。 “在我们那个时代,每个医生入职前都要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鹿佳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李云初从未见过的认真,“用一条命换另一条命……这真的算救人吗?” “所以你一直在挣扎。”李云初轻声说道。 鹿佳齐苦笑:“我自小的教育让我无非苟同你们古人的这些做法,所以我才会这么左右为难。” “我也是倒霉透顶,怎么就来到这个鬼地方!这地方简直视人命为草芥,一点都不把人命当回事。” …… 李云初抿了抿唇,突然话锋一转:“你想不想回到你的未来去,我可以帮你。” 鹿佳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变成警惕:“你……” “皇家藏书阁最顶层,有一本《时空秘术》,记载着穿越时空的方法。”李云初平静地说,“你想要回去,我倒是可以帮助你脱离苦海。” 鹿佳齐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李云初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但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帮你,是有要求的。” 鹿佳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渴望、犹豫、挣扎…… “你……”他眸色顿了顿,“我事先声明,我不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放心,就你这样子,也干不了杀人放火的事情。” —— 月圆之夜。 地牢的石墙缝隙中透进一缕银白的月光,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黑暗。 李云初仰头望着那方狭小的窗口,一轮满月悬在墨色的天幕上,圆满得近乎残忍。 “真亮啊……”她轻声自语。 脚步声从地牢深处传来,不紧不慢,却带着几分虚浮。李云初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你来了!” 江柚白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比两日前更加憔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黑得深邃,像是蕴藏了整片夜空。 “你还有什么遗言?或者临终未了之事?我会帮你完成。”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李云初这才转过身,隔着铁栅栏与他对视:“未了之事?那就是我现在还不想死,你会答应吗?” 江柚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除了这个!” “那没有了!” “吱呀!”牢房铁门开了。 江柚白缓缓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李云初心头一紧。 “你又取血了?” 江柚白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借着月光打量她的脸。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李云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本来最后两日,想让你好好在府里生活的。”他幽幽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奈何你还想着搞破坏,我只能将你关在这里了。” “你放心,你的墓地我已经找人算了,是一块风水宝地。你死后,我也会给你烧很多纸钱,如果你有怨,可以化作鬼魂来找我,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之人?”李云初眉眼挑了挑,“怎么?你是怕我变成鬼,去找你要复活的那人?” 她突然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么做值得吗?那个人……真的就值得你用命去换?” 江柚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坚定:“值得!” 李云初瞳孔猛地收缩,右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你为什么执意要复活她?” 江柚白一怔…… “侯爷,时辰已到!”凌云的声音在地牢外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沉默。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带她出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铁链哗啦作响,牢门再次打开。 凌云带着两名侍卫走进来,手中拿着特制的镣铐。 精铁打造,内侧衬着软皮,既不会伤到皮肤又能确保无法挣脱。 李云初平静地伸出双手,目光却越过凌云的肩头,望向那方狭小的窗外。 月光已经偏移,子时三刻已到…… “时辰确实到了!”她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江柚白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眉头刚皱起。 “轰!轰!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整个地牢都在颤动,尘土从石缝中簌簌落下。 李云初迅速蹲下稳住身形,而江柚白则转向声源方向。 “怎么回事?”江柚白厉声问道。 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地牢,满脸烟灰:“侯爷!不好了!浮云阁那边突然爆炸!” 第46章 他复活本宫是另有所图 当江柚白赶到密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水晶棺已经化为满地碎片,在残余的烛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四周墙壁上溅满了不知名的暗色液体。 “云初……”江柚白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踉跄着踏入密室,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目光扫过每一寸废墟,胸腔里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要破体而出。 “侯爷!小心——”凌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柚白充耳不闻。 他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割破衣料刺入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颤抖的手指拨开层层碎渣,露出下面半截藕荷色的衣角,这是今早他刚刚给她换的。 “找……把所有……都找出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疯魔般地翻找着,将每一块疑似人体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一块疑似手指的苍白碎片,一缕沾血的发丝,半片带着红痕的皮肤……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双手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侯爷!”凌云蹲下身,想要制止他自残般的行为。 “滚开!”江柚白一把推开他,双眼猩红,“找啊!只要拼凑完全,我就能复活她了……” 凌云闻言,眼眶微红,整个人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 …… 鹿佳齐站在门口,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步走近那片被江柚白拼凑起来的“人体”,蹲下仔细检查了片刻,与张玄礼换了一个眼神。 “侯爷……”他深吸一口气,“这尸身损坏太严重,恐怕……移魂之术也无法实现了。” “不可能!”江柚白揪住鹿佳齐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不是号称‘未来人’吗?你不是说你们未来什么科技很发达的吗?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 鹿佳齐没有反抗,任由江柚白摇晃:“侯爷,冷静点……这具身体已经……” “闭嘴!”江柚白将鹿佳齐狠狠摔在地上,转向张玄礼,“你说!你能救她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 张玄礼沉默地摇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侯爷节哀……这回天乏术了……” “不可能!”江柚白的怒吼震得密室簌簌落灰,“她不会死……她不能死……我还没有……我还没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那些拼凑起来的“尸块”上,显得格外刺目。 “侯爷!”凌云慌忙上前搀扶。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更多的碎石从顶部坠落。 “余爆危险!必须立刻离开!”凌云强行架起江柚白往外拖。 江柚白挣扎着,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废墟:“放开我!云初还在那里,我要带她走……” 一块巨石轰然砸落,正好压在那堆“尸块”上。 江柚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疯狂催动内力想要冲回去,却被凌云和张玄礼合力拖出了密室。 “放开我!”江柚白的嘶吼回荡在走廊里,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密室的门在身后彻底坍塌时,他终于瘫软在地,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侯爷!”张玄礼担忧地搭上他的脉搏,“您内伤加重,必须立即……” 江柚白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的脸上、手上全是血,衣袍破烂不堪,哪还有半点镇远侯的威严模样。 “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查清楚是谁干的……我要他……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江柚白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侯爷!” ——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侯府的西墙下,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殿下,这边!” 冷月压低声音,拉着李云初钻进一条隐蔽的巷道。 李云初的脚步骤然停住,不由自主地回望那座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府邸。 “殿下?”冷月疑惑地唤道。 李云初收回目光,扯了扯身上粗布衣裳的领口:“没事,走。” 两人沿着小巷疾行,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 侯府的侍卫们正在全力救火。 转过几个街角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等候在暗处。 上了马车,冷月才长舒一口气,点燃了车角的小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仔细打量着李云初:“殿下看着比重生回来之时胖了些许。” 李云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一声:“侯府的伙食可不差。” 她顿了顿,“东西都安排好了?” “按殿下吩咐,今夜侯府和城内西粮仓同时引爆。”冷月从座位下取出一个包袱,“这是换洗衣物,宫里人以为殿下得了天花,都不敢靠近昭阳宫,无人发现殿下早已不在宫中。” 李云初接过包袱,却没有立即更换,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闪过的火光:“他……什么反应?” 冷月的手微微一顿,“侯爷他……很激动。” “有多激动?”李云初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冷月看不懂的光芒。 “听说听说侯爷疯了一样在废墟里找您的尸块。”冷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还一直嚷嚷着要拼好再复活……” “侯爷最终……气血攻心,晕过去了!” 李云初的手指猛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半晌,她才缓缓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会挺过去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冷月趁机打量自家主子的表情。 李云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眼睛。 冷月跟随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复杂的眼神。 “殿下……”冷月犹豫了一下,“属下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炸了那具尸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的念想。”李云初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只要江柚白还相信能复活我,他就会继续尝试那些邪术。这次是取心头血,下次呢?剜心剖肝吗?”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声响。 过了许久,冷月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既然侯爷做了这么多只为复活您,为何不与他相认?属下看得出来,侯爷对您……” “冷月!”李云初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僭越了。” 冷月立刻低头:“属下知错。” 李云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本宫不能冒这个险,江柚白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更何况……他有谋反的野心。” 冷月欲言又止。 作为影卫,她本不该质疑主子的判断,但这次…… “有话就说。”李云初瞥了她一眼。 “属下只是觉得……若侯爷真有反心,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复活您?这对他的大业并无益处。” 李云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正是本宫最担心的地方。如果他复活本宫是另有所图……” 她没有说完,但冷月明白了。 殿下对侯爷,终究是防备多于信任! “西粮仓那边如何了?”李云初突然转了话题。 冷月识趣地顺着她的话回答:“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李云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时候拿回中宫之权了!” 第47章 请为儿臣做主 寅时三刻,一骑快马冲破晨雾,直奔皇城。 马背上的侍卫浑身烟灰,手中高举紧急军报。 宫门守卫见状不敢阻拦,立刻放行。 不到一盏茶时间,整个皇宫都被一个消息震动。 西粮仓被炸,十仓九空。 “混账!” 御书房内,李再荣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浑身一抖,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 “陛下息怒!微臣也是刚刚得知……” “刚刚得知?”李再荣冷笑一声,将一份奏折狠狠摔在户部尚书面前,“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西粮仓上月盘存时还有八十万石存粮!一夜之间全飞了?” 户部尚书颤抖着捡起奏折,只瞥了一眼就面如土色:“这……这……” “传柳国舅!”李再荣厉声喝道,“朕倒要看看,他这粮仓总督是怎么当的!” —— 就在太监匆匆去传召时,另一个消息如野火般在宫中蔓延。 昨夜那伙炸了西粮仓的山贼,转头又袭击了镇远侯府。 “听说那群贼人本想偷粮,发现粮仓是空的,一气之下就点了火药。”一个小太监躲在廊柱后,绘声绘色地对同伴描述,“后来又觉得不能白跑一趟,听说侯府美妾如云,就想去掳几个……” “结果呢?”同伴急切地问。 “哎,侯爷那些美妾个个心高气傲,宁死不肯从贼。山贼恼羞成怒,就把侯府也炸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一老乡在刑部当差,说那群山贼今早全被抓了,正在大牢里审呢!” 类似的对话在皇宫各个角落上演,版本越来越离奇。 等传到淑妃耳中时,已经变成了“山贼头子与侯爷为争一美妾大打出手,双双负伤”。 “荒谬!”柳絮一把扫落妆台上的脂粉钗环,精致的面容扭曲得可怕,“哪来的山贼敢同时招惹粮仓和侯府?” 她一下子收住了话头,挥手屏退左右。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她才咬牙切齿对着身旁的默默道:“去把柳明书给本宫叫过来。” “娘娘,国舅爷刚刚被陛下传召过去。”心腹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柳絮闻言,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备轿,本宫要去见陛下。” —— 辰时正,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铁。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却无一人敢出声。 李再荣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面前,国舅爷柳明书伏地跪拜,官帽歪斜,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说说,西粮仓八十万石军粮,去哪了?”李再荣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满朝文武不寒而栗。 柳明书抬起头,额头上还带着刚才磕头留下的红印:“回陛下,定是那伙山贼趁乱劫走了!微臣冤枉啊!” “山贼?”李再荣冷笑一声,“刑部!” 刑部尚书立刻出列:“回陛下,昨夜共抓获山贼二十七人,经查实均为京城附近流民假扮,并无大型运输工具。以他们的能力,一夜之间绝无可能运走八十万石粮食。” 柳明书的脸色由红转白:“那……那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微臣这就回去彻查。” “查?”李再荣站起身,“朕看该查的是你!” 满朝哗然。 柳明书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李再荣不悦地皱眉:“何事?” 一名侍卫匆匆进殿跪拜:“启禀陛下,镇远侯府来人禀报,侯爷吐血不止,太医说说恐有性命之忧,特来告假。” 李再荣的怒气明显一滞:“怎会如此?” “听说是昨夜府邸被炸,侯爷急火攻心……”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李再荣抬手示意安静,沉思片刻后道:“传朕口谕,派太医院院首前去诊治。另,着兵部加强京城戒备,再有类似事件,提头来见!”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领旨。 李再荣又看向瘫软的柳明书,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国舅监管粮仓不力,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西粮仓一案,由大理寺彻查!” 退朝后,李再荣独留大理寺卿在御书房密谈。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大理寺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道密旨。 与此同时,淑妃的轿辇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娘娘恕罪,皇上口谕,今日谁也不见。”刘德全恭敬却不容拒绝地挡在轿前。 柳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本宫也不行?” “尤其是娘娘。”刘德全压低声音,“陛下正在气头上,娘娘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轿帘猛地被放下。 隔着纱帘,柳絮的声音冷得像冰:“回宫。” —— 淑妃的銮驾刚转过宫墙,昭阳宫偏门便悄悄打开。 李云初一身素衣,脸上蒙着轻纱,在玲珑的搀扶下踉跄而出。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看起来虚弱不堪。 “公主,要不要歇会儿?”玲珑担忧地问,声音压得极低。 李云初摇摇头,指尖掐了掐玲珑的手心:“不必……趁现在……” 两人沿着宫墙阴影处前行,避开巡逻的侍卫。 李云初的脚步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路过一处水塘时,她特意停下,借着水面倒影检查自己的装扮。 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两团青黑,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很好,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御书房外,守卫见到两个衣衫朴素、形迹可疑的女子靠近,立刻横戟阻拦:“站住!什么人敢擅闯……” “十九公主李昭,求见父皇。”李云初掀开面纱一角,露出半张病容。 守卫一惊,“十九公主不是得了天花……” “本宫要见父皇。”李云初打断他,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现在!” 守卫犹豫片刻,终究不敢阻拦皇室血脉,其中一人匆匆进去通报。 不多时,刘德全亲自出来相迎。 “公主,您这……”刘德全看到李云初的病容,吓得后退半步。 李云初不以为意,反而虚弱地笑了笑:“刘公公别怕,本宫没得天花。”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十九公主求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不是病着吗?怎么……” 话音未落,李云初已经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请为儿臣做主!” 第48章 侯爷恐怕快不行了 李再荣惊得站起身,龙案上的茶盏被袖子带翻,茶水洒了一地:“昭儿?你不是得了天花在昭阳宫养病吗?怎么……” “儿臣没有得天花!”李云初抬起头,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是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诬陷儿臣!” “什么?”李再荣的表情瞬间凝固。 一旁侍立的刘德全倒吸一口冷气,悄悄退后两步。 “胡闹!”李再荣拍案而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玲珑立刻跪下,额头抵地:“陛下明鉴!那日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糕点,公主食用后全身起疹。太医来看,一口咬定是天花,昭阳宫立刻被隔离起来……” 她声音哽咽,“宫里的下人们见风使舵,一夜之间全跑光了。” “奴婢之前在老家,见过有人得过天花。奴婢觉得公主的症状与老家那人不同,便偷偷托人请了宫外的郎中来看……” 她眸色一顿,抬起头,眼中含泪,“郎中说,公主根本不是天花,而是被人下了痒药!” 李再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在李云初布满红疹的手臂上停留片刻:“刘德全,传太医院院首。” “父皇不必了!”李云初苦笑一声,“儿臣今日来,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既然淑妃娘娘容不下儿臣,儿臣……儿臣请求回皇陵。”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李再荣心口。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愧疚之意。 “你才刚回宫不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儿臣知道。”李云初的眼泪落在地毯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自从回宫,淑妃娘娘好像……好像生怕儿臣会复仇似的。宫里的下人们也说,儿臣是回来复仇的。” 她抬起泪眼,“可儿臣实在不明白,儿臣与淑妃娘娘……能有什么仇怨?” “为何所有人都会觉得儿臣是回来复仇的?儿臣真的不明白!” 李再荣闻言,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向刘德全:“你可知这是为何?” 刘德全扑通跪下,额头冒汗:“回陛下,十九公主的生母,原是淑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刘云。后来被陛下宠幸,淑妃娘娘就把她派去守皇陵了。”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李云初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老奴也是听老辈宫人说的。”刘德全擦了擦汗,“淑妃娘娘大概是……是觉得公主回来会为生母报仇……” 李云初如遭雷击,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晕倒。 玲珑连忙扶住她。 “不可能!”李云初喃喃自语,“娘亲从未告诉过我,她只说……只说我们母女是天选之人,是恩赐我们来守皇陵的。” 李再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缓步走到李云初面前,亲手将她扶起。 近距离看到女儿脸上的红疹和憔悴的面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娘亲……是个善良的人。”李再荣轻声道,“她不愿你活在仇恨中。” 李云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溅在李再荣龙袍的袖口上。 “昭儿!”李再荣大惊,“刘德全,快传太医!” “不……不用了,父皇。”李云初虚弱地摇头,“儿臣只是……只是累了……” 李再荣不由分说地将她扶到软榻上,转头厉声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刘德全领命而去。 李再荣坐在李云初身边,亲自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傻孩子,受了委屈为何不早说?” 李云初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儿臣……儿臣不想给父皇添麻烦。” “父皇每日处理朝政已经够忙的,儿臣本来想忍着的,但是今日早上,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打了玲珑,儿臣实在是气不过,才来打扰父皇。” “请父皇降罪,儿臣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点事情都忍不了。” 李再荣眉眼一挑,“你是朕的女儿,是大燕的十九公主,何须忍?” “你放心!”他握住李云初冰凉的手,“从今往后,有父皇在,没人能再欺负你。这件事情,父皇会为你做主。” 李云初眼中泪光闪动,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李再荣肩上。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戏正式开始! —— 子时三刻,昭阳宫内殿的烛火依然明亮。 李云初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与白日里在御书房的病容判若两人。 此刻她面色红润,眼中精光闪烁,哪有半分虚弱模样? “公主,该卸妆了。”玲珑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看到李云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鹿大夫这药真是神了,说虚弱就虚弱,说好就好。” 李云初将棋子丢回棋罐,摸了摸脸上已经消退大半的红疹:“确实有两下子。这药不仅能伪造病症,还能随心意控制发作时间。” 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鹿佳齐若生在太医院,那些老太医都得卷铺盖走人。” 玲珑拧干帕子,小心翼翼地为李云初擦拭脸上残余的脂粉:“今日陛下看您的眼神,奴婢都心疼了。您没瞧见,您吐血那会儿,陛下手都抖了。” “哦?”李云初挑眉,“吐的时机不错?正好溅在他袖口上。” “何止不错!”玲珑压低声音,“您昏过去后,陛下当场摔了茶盏,命刘德全彻查太医院。听说淑妃在景仁宫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半屋子瓷器。” 李云初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才哪到哪。明日太医院院首的诊断出来,才有她好受的。” 玲珑正要接话,窗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微的叩击。 两长一短! “来了!”李云初立刻坐直身子,“去开门!” 玲珑快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如烟般掠入,落地无声。 “主子!”冷月单膝跪地,黑色夜行衣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起来说话。”李云初摆手,“侯府如何?” 冷月眉头微蹙,“侯爷恐怕……快不行了……” 第49章 本宫只要他能喘气就行 李云初瞳孔骤缩,“怎么会这样?” 冷月叹了口气,“昨日爆炸之后,侯爷便高烧不退,说是急火攻心,旧伤复发。” 李云初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旧伤……是取心头血的后遗症?” “不止。”冷月的声音更低了,“侯爷之前强行运功冲穴过,经脉受损严重。加上连日不饮不食……” “蠢货!”李云初突然抬手拍在案几上,吓得玲珑一哆嗦,“他这是找死!” “主子别担心,现如今张玄礼和鹿佳齐正在全力想办法给侯爷医治。”冷月继续道。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给鹿佳齐传话,务必要保住江柚白的性命,如今本宫跟他同生共死,他可不能死。” 冷月颔首:“是!”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别的吗?” 冷月犹豫了一下:“侯爷昏迷中……时常唤公主闺名。” 烛火跳动,映得李云初半边脸庞明暗不定。 她沉默良久,才轻声问:“淑妃的人可曾去过侯府?” “去过两次。”冷月道,“第一次被凌云挡了回去,第二次趁夜潜入,偷看了侯爷书房的一些文书。” 李云初眼中精光一闪:“该让他们看到的可都看了?” 冷月点头,“都看了,属下早就提前备好他们要看的东西。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略有点无奈,“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淑妃狗急跳墙,那侯爷不是也有危险?”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本宫就怕她不着急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他们俩不斗,本宫如何拿到中宫之权和龙虎军?” 冷月抬头,看到主子眼中闪烁的冷光,心头蓦地一颤。 “但侯爷现在生死未卜……”冷月小心斟酌着词句,“若淑妃趁机下死手……” “那又如何?”李云初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本宫只要他能喘气就行,至于其他的,那就让本宫来替他代劳。” 她似乎察觉到失态,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冷月,你记住,在这盘棋上,所有人都只是棋子。作为执棋之人,切不可心慈手软。” 她走到案前,指尖轻点案几上的京城布防图,“本宫要的,是他们互相撕咬,两败俱伤。等他们精疲力竭时……” 手指突然收紧,将代表皇宫的标记捏得粉碎,“才是本宫收网之时。”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冷月深深低下头,不敢再言。 良久,李云初才重新开口,声音已恢复冷静:“上善如何了?” “已经醒了,但是……”冷月顿了顿,“她对我们很是防备,说是要见到殿下本人才行,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 李云初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裙摆拂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也不怪上善会如此,毕竟她们曾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过。 白氏满门被灭,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防备之心。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 暮色四合,城郊废弃的义庄笼罩在一片诡谲的静谧中。 几只乌鸦扑棱棱掠过枯树枝头,发出刺耳的鸣叫。 李云初拢了拢帷帽上的轻纱,踩着吱呀作响的木阶走上二楼。 “主子,人就在里面。”冷月低声道,手中灯笼在走廊投下摇晃的光影。 “吱呀!”李云初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一张戒备而苍白的脸。 上善半靠在床头,眼下一片青黑。 见李云初进来,她立刻绷直了背脊:“我要见师父。” 声音嘶哑,却透着股执拗的狠劲。 李云初没有立即答话,轻轻带上门。 她缓步走到窗前,摘下帷帽。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如今师父就站在你眼前。”她转身,唇角微扬,“怎么不行礼?” “呵!”上善冷笑一声,手指攥紧了被角,“温夜行就这点伎俩?随便派个人冒充我师父,我就会信?” 她抬起下巴,眼中满是讥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招对我没用。” 夜风穿过窗缝,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裙摆,在距离上善三步远的凳子上坐下。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善。 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徒弟,如今竟有了这般锐利的眼神和防备心…… 她忽然觉得欣慰。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她轻声道,“这是你拜师那年,我为你和若水取名的用意。” 上善的瞳孔微缩,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打听来的只言片语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死都不会说出虎符的下落!让温夜行死了这条心!” 说着,她抓起枕边的药碗就要往地上砸。 李云初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七岁那年偷喝我的桃花酿,醉倒在藏书阁,是我背你回房的。” 上善的动作顿住了。 “十岁生辰,你缠着我想要一把软剑,我罚你抄了三百遍《静心经》。”李云初继续道,手指微微收紧,“结果你一边抄一边哭,眼泪把墨迹都晕开了。” “你……”上善的声音开始发抖。 “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杀人,回来后吐了整整一夜。”李云初松开她的手腕,声音轻柔下来,“我守在你床边,告诉你‘剑不染血不为利,人不经事不成器’。” “十三岁那年,你……” …… 上善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你……” 那些往事,只有她和师父才知道的细枝末节,如今从这个人的唇齿间轻巧地吐出。 “你……”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你到底是谁?” 她醒来时,冷月告诉她,师父借尸还魂活过来。 当时她嗤之以鼻,只当冷月已经被温夜行收买,是温夜行的又一场骗局。 可现在…… “你……”上善的膝盖突然发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傻丫头。”李云初轻叹一声,指尖拂过她凌乱的发丝,“为师教过你多少次,剑客最忌心乱。”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善的眼泪决堤而出,她猛地扑进李云初怀里,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师父!师父……”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积攒的眼泪一次流干,“我以为您死了……” 李云初紧紧抱住颤抖的徒弟,感受到怀中人瘦得硌手的肩膀。 她记得上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圆润的小姑娘,如今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好想你,师父……”上善的呜咽声淹没在呼啸的夜风中。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 三更天了! 第50章 谁说密室里的是他心上人 镇远侯府内院,死一般的寂静。 五六个丫鬟小厮聚在主屋外,手中捧着药碗、粥食与干净布巾,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屋内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每一声都让众人肩膀一颤。 “凌大人……”一个绿衣丫鬟看到走来的凌云,如见救星般迎上去,“侯爷还是不肯用药,这都第三碗了……” “我来。”凌云接过药碗,褐色的药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你们都下去。” 他挥退众人,独自站在雕花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滚出去!”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凌云脚步不停,绕过屏风,看到江柚白披头散发地靠在床头,脸色灰败如将死之人。 地上散落着瓷片、药汁和翻倒的矮几,一片狼藉。 “侯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凌云将药碗重重放在唯一完好的小几上,“胡闹够了吗?” 江柚白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属下不算什么。”凌云挺直腰背,不避不让地迎上江柚白的目光,“但属下记得,侯爷曾说过要为老侯爷报仇,要为昌平公主昭雪。” 江柚白的手指猛地掐入锦被,指节泛白。 “如今昌平公主尸骨未寒,白家满门血案未查,侯爷就如此颓废?” 凌云声音陡然提高,“您对得起昌平公主的在天之灵吗?” “闭嘴!”江柚白暴起,一把揪住凌云的衣领,“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属下是不懂。”凌云任由江柚白揪着,声音却愈发冷硬,“但属下知道,朝堂内外谁人不知昌平公主死得蹊跷?谁人不知白家灭门另有隐情?可有人敢说半个字?” 江柚白的手微微发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痛苦取代。 “侯爷更不该忘的是……”凌云一字一顿,“老侯爷是怎么死的?他那些旧部,这些年明里暗里支持侯爷,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讨回公道!”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江柚白心脏。 他松开凌云,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烛火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侯爷现在没资格死。”凌云眸色顿了顿,“若您就这么去了,九泉之下见到先侯爷和昌平公主,他们问您‘仇报了吗’,您该如何回答?” 江柚白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中,凌云看到他眼中渐渐凝聚的光芒。 那是仇恨,是愤怒,是重新燃起的求生意志! “药在桌上!”凌云点到为止,转身向外走去。 房门轻轻合上。 凌云站在廊下,听着屋内长久的寂静,终于等到一声瓷碗与唇齿相碰的轻响。 他缓缓松了口气。 —— 亥时的更鼓刚过,一辆灰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镇远侯府后门的槐树下。 鹿佳齐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跳上车。 车帘微动,带进一股夜露的湿气。 “我说你也太狠了。”鹿佳齐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炸侯府就炸侯府,干嘛连人家心上人都炸了?” 李云初正在看密信的手指微微一顿:“谁说密室里的是他心上人?” “哈!”鹿佳齐抹了把嘴,“不是心上人,侯爷犯得着取那么多次心头血?不是心上人,他愿意折寿?你知道每次取血有多疼吗?那简直就像……” “闭嘴!”李云初“啪”地合上信笺,“他如今怎样?” “暂时死不了。”鹿佳齐翻了个白眼,“不过他目前这样,就跟死了没两样。” “现在侯府那氛围,啧啧,比大型停尸房还压抑。” 他掰着手指数落,“你知道为了救他我加了几天班吗?007工作制都没这么狠,三株千年人参、五两雪灵芝全搭进去了,工伤赔偿都没地方申……” “说人话!”李云初高声打断。 “人话就是……”鹿佳齐突然压低声音,“侯爷醒了,但跟行尸走肉似的。不过今日凌云过去劝说了一番,他开始正常喝药了,我现在每天担惊受怕的,就怕他彻查爆炸的事情。” 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到时候我们这些相关人员……” 李云初眸光一闪:“所以你得立刻动身去神医谷。” “不去!”鹿佳齐差点跳起来,“您知道那帮老古董多难搞吗?上次我去借《本草纲目》,差点被留下当种药童子!” “《时空秘术》。”李云初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 鹿佳齐的脸顿时皱成苦瓜:“又来这招?我已经给您当牛做马了好吗!内应是我,解药是我配的,装病的药也是我给的,这还不够换?” “要么去神医谷。”李云初打断他,“要么永远别想见到《时空秘术》。我随时可以烧了它。” 车厢内陷入死寂。 鹿佳齐的拳头捏了又松,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他思索片刻,“但我现在可是侯府的人,突然消失太可疑了。” “你不是已经出来了?”李云初微微一笑,突然敲了敲车壁,“这辆马车会直接送你去神医谷。至于你的家当……” 她递过一张清单,“看看上面是否有漏记的,三日后会有人都送到谷口。” 鹿佳齐瞪大眼睛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物品名,连他藏在床底下的臭袜子都列得清清楚楚:“您这是早有预谋啊!” 李云初不置可否,径直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夜风卷起她的披风,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寒光。 “去!”她对车夫简短下令。 “等等,我还没……”鹿佳齐的抗议被扬起的马蹄声淹没。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他飘散在风中的哀嚎,“万恶的甲方爸爸——” 冷月从阴影处走出,望着远去的马车:“主上为何如此着急送走鹿大夫?” “江柚白醒了。”李云初拢了拢披风,“以他的性子,必会更换全府布防,重查所有人底细。” 她冷笑一声,“到时候再想安插人手,难如登天。” 远处侯府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隐约可见侍卫换岗的身影。 李云初静静望了一会儿,突然抬手一挥广袖。 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要将这一个月在侯府的记忆尽数挥散。 “走。” 她转身没入黑暗,声音比夜风还冷,“之前布下的饵,是时候收网了!” 第51章 少在这里装可怜 晨光熹微,昭阳宫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李昭,你给我出来!” 李连月一脚踹开殿门,珠钗乱颤,满脸怒容。 她身后跟着两个拦不住的宫女,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劝阻。 “五公主,十九公主还在养病……” “养什么病!”李连月一把推开宫女,“装模作样诬陷我母妃,现在倒装起病来了?” 内殿的纱帐轻轻晃动,李云初披着素白中衣缓缓走出,发丝未绾,面色苍白如纸。 她扶着门框,轻咳两声:“五皇姐……这么早,这是做什么?” 见她如此虚弱,李连月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但一想到自己母妃现在被禁足,她的火气又上来了。 “少……在这里装可怜!”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指着李云初的鼻子,“你凭什么去父皇面前诬告我母妃?害得母妃被禁足思过!” 李云初眨了眨眼,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没有诬陷淑妃娘娘呀……”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委屈,“淑妃娘娘确实让人在我身上下了痒药,又买通太医,误诊我得了天花,让我受罪。” “你胡说!”李连月气得脸颊通红,“母妃……母妃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五皇姐觉得……”李云初忽然抬眸,眼中水光潋滟,“是我自己给自己下药,就为了陷害淑妃娘娘?” 这一问倒把李连月噎住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李云初适时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 玲珑连忙上前搀扶,趁机亮出李云初手腕上未消的红疹:“五公主您看,这疹子分明是痒药所致,哪是什么天花?太医说了,若再晚两天发现,公主怕是……” 说着竟哽咽起来。 李连月看着那些狰狞的红疹,气势不自觉地又弱了三分。 “那……那你也不能直接去父皇面前告状啊!”李连月声音低了几分,“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玲珑突然下跪。 “五公主明鉴!若非走投无路,我们公主怎会去惊动陛下?当时昭阳宫被隔离,所有宫人都跑了,公主高烧不退……” 她重重磕了个头,泪如雨下,“若不去求陛下,今日五公主见到的,怕就是……就是一具尸体了。” 李连月被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弄得手足无措。 她本就是个骄纵没主见的,此刻见李云初弱不胜衣的模样,又看到那些可怖的疹子,先前的理直气壮早已消散大半。 “我……我……”李连月结巴了几下,突然跺脚,“反正你不该这样!母妃现在被禁足,连我的面都不见。”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光,面上却更加凄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李连月见状,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算了算了!”她烦躁地摆手,“跟你说不通!总之……总之你以后少在父皇面前胡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两个宫女慌忙跟上,主仆三人狼狈地逃离了昭阳宫。 待脚步声远去,李云初缓缓直起腰,脸上的病弱之色瞬间消散。 她接过玲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打盆水来。”她把帕子随手扔给玲珑。 玲珑麻利地接住,脸上委屈可怜的表情也一扫而空:“殿下演得真好,五公主那样子,奴婢差点笑出声。” 李云初走到铜镜前,盯着镜中苍白的脸:“景仁宫那边如何?淑妃被禁足后可有什么动静?” “怪就怪在这里。”玲珑一边拧帕子一边汇报,“淑妃安分得出奇,除了每日抄写佛经,连贴身宫女都很少使唤。” 李云初接过热帕子敷脸的手顿了顿:“哦?这么沉得住气?还真是少见!” “奴婢买通了景仁宫的小太监,说淑妃娘娘这些日子除了用膳就寝,就是对着窗外发呆。” 热气氤氲中,李云初的眉头微微蹙起。 帕子下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这倒不像她的作风。” 取下帕子,镜中的脸已恢复了几分血色。 李云初扯下衣领,锁骨下的梅花印记,比昨日又深了一分。 “淑妃被禁足后,陛下让太后暂时掌管凤印。”玲珑拿起梳子,开始为她通发,“但太后年事已高,实际事务都交给身边的苏嬷嬷处理。” “苏嬷嬷……”李云初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还真是能忍,皇祖母那么难搞的人,她竟然侍奉了这么多年。看来本宫接下来应该得要向她学习学习了。” 她勾唇笑了笑,那笑容让玲珑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每当公主这样笑,就有人要倒霉了! “梳个飞仙髻。”李云初指向妆奁最下层那支金凤衔珠步摇,“配这个。” 玲珑惊讶地睁大眼睛。 公主回宫后一直以素净装扮示人,今日怎么…… “再上些胭脂。”李云初对着铜镜端详自己,“要最艳丽的那个颜色。” “公主这是?” “回宫这么久,也该去拜见皇祖母了。”李云初拿起胭脂盒,指尖沾了一点朱砂色,轻轻点在唇上,“老人家年纪大了,想必喜欢看小辈打扮得鲜亮些。” 镜中的女子一点点变得明艳夺目。 苍白的脸颊染上绯色,淡扫的蛾眉被描画得精致如远山,唇上那抹朱红更添几分凌厉气势。 当金凤步摇插入发髻时,李云初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哪还有半分病弱可怜的模样? “公主真美。”玲珑不由赞叹,“公主的这张脸,奴婢怎么感觉越来越像从前了……” 李云初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还真是! 不过她跟原主本就是亲姐妹,相像也是很正常! “多备些礼品,把前日陛下赏的云纹锦袍取来。”她突然道,“再备一份……老君眉。” 玲珑一怔:“殿下这是要?” “我那皇祖母最是喜欢贪小便宜,我这个不受宠的十九公主,可不得好好巴结巴结她?”李云初站起身,广袖一挥,“走,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窗外,一阵风吹过,将昭阳宫前的海棠花瓣卷得纷纷扬扬。 那花瓣飘向慈宁宫的方向,像一条粉色的路,指引着深宫中看不见的暗流与算计。 第52章 皇祖母才真是驻颜有术 慈宁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李云初脚步微顿,这熟悉的气息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七岁那年,父皇还未称帝,她也是这样站在祖母门前。 母后亲手为她梳了双丫髻,系上最喜欢的鹅黄发带。 “初儿乖,等下给祖母请安要懂礼数。”母后的手很暖,声音却带着她那时不懂的忧虑。 “哪来的赔钱货!”门内传来祖母尖利的声音,“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还带个丫头片子来碍眼!” 母后的手突然变得冰凉。 …… “殿下?”玲珑轻声呼唤,将李云初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门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太后正歪在贵妃榻上,两个小宫女跪着捶腿。 听到通报,懒洋洋地抬眼:“哟,十九丫头啊?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云初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冷光。 “孙女回宫多日,一直病着不敢来请安,怕过了病气给皇祖母。”李云初盈盈下拜,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今日好些了,特地来给皇祖母赔罪。请皇祖母不要怪罪孙女之前的无礼之失。” 她轻轻击掌,十几个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绫罗绸缎、珍玩玉器,瞬间堆满了半边厅堂。 最显眼的是正中那尊三尺高的红珊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父皇赏的南海珊瑚,孙女想着,唯有皇祖母这样雍容华贵的人才配得上。” 李云初亲手捧上一个锦盒,“还有这串东珠,据说戴着能养颜驻容呢。” 太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直起身子,几乎是抢过锦盒,打开看到龙眼大的珍珠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哎哟,我的好孙女!”太后瞬间换了副面孔,亲热地拉过李云初的手,“快让祖母瞧瞧,长得可真好看,跟你父皇年轻时一个样!” 李云初强忍抽回手的冲动,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 太后的手粗糙肥厚,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日的胭脂。 十四年的养尊处优,却改不掉市井妇人的邋遢习性。 “皇祖母才真是驻颜有术。”李云初睁眼说瞎话,“孙女刚进来还以为是哪位嫔妃姐姐呢,这气色,这身段,哪像做了祖母的人?” 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拍着李云初的手连声道:“就你嘴甜!苏嬷嬷,快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拿来,给我乖孙女戴上!” 李云初低头“羞涩”一笑,掩去眼中讥诮。 她跟父皇还真是一脉相承! 有给好处,就能跟你相亲相爱! “你父皇也真是,早该接你回宫。”太后一边往手腕上比划珍珠,一边假惺惺地说,“在皇陵吃了不少苦?” “有皇祖母惦记,什么苦都不算苦。”李云初柔声道,余光扫过殿角那尊熟悉的青铜鹤灯。 那是母后的嫁妆之一,如今成了太后的唾壶。 闲聊片刻,太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把淑妃给告了?”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警觉,脸上却露出委屈:“孙女哪敢啊,是淑妃娘娘她……” “做得好!”太后突然拍案,吓了李云初一跳,“那贱人仗着掌管六宫,连哀家的份例都敢克扣!” 她凑近李云初,带着口臭的热气喷在李云初脸上,“你跟祖母说实话,是不是皇上让你回来的?” 李云初心头一跳:“皇祖母何出此言?” “哼,别以为哀家老糊涂了。”太后眯起眼睛,“淑妃娘家势大,皇上早想收拾他们了。你这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意味深长地拍拍李云初的手,“有出息!” 李云初故作惶恐地低头:“皇祖母明鉴,孙女只是……” “行了行了,哀家懂。”太后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大家都是女人,你心里那点小心思,哀家都明白。” 李云初差点笑出声。 这老妇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慈宁宫的欢声笑语。 李云初手中茶盏微微一顿,随即挂上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随太后一同起身相迎。 “母后今日气色甚好啊。”李再荣笑着踏入殿内,目光在满室珍玩上扫过,最后落在李云初身上,“昭儿也在?” “可不是!”太后亲热地拉着李云初的手,“皇上怎么到现在才让哀家见到这么好的孙女?懂事又孝顺,比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强多了!” 李再荣闻言,面露愧色,“是朕疏忽了。若非昭儿回宫,朕也差点错失这么好的女儿。” 李云初低头福身,掩去眼中讥诮。 可真是讽刺! 前世这对母子视她如眼中钉,太后骂她“没规矩的野丫头”,父皇嫌她“目中无人”。 如今不过几件珍宝、几句奉承,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好孙女”、“好女儿”。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怎敢怪罪。”她声音轻柔,指尖却掐得掌心发疼。 苏嬷嬷适时上前:“陛下,午膳已备好。” 三人移步偏厅用膳。 席间太后兴致勃勃地展示李云初送的东珠,皇帝则不时询问李云初之前在皇陵的生活。 表面看来,倒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太后娘娘!”一宫女疾步而来,“下月春日宴的乐师名单您还未……” “没眼力见的东西!”太后筷子重重一放,“没看见皇上在用膳吗?” 宫女扑通跪下:“奴婢该死!只是春日宴迫在眉睫,淑妃娘娘又……” “又是淑妃!”太后揉着太阳穴,“这贱人一禁足,什么琐事都推到哀家头上。哀家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要管这些……” 李再荣面露尴尬:“母后,淑妃犯错在先,六宫之事只能暂时……” “父皇,皇祖母。”李云初突然轻声开口,“儿臣斗胆,这事可否让儿臣来处理?” 不等回应,她已转向那宫女:“春日宴乐师共三班,每班十二人,按例应提前两月拟定名单。如今迟了半月才来请示,是谁的疏忽?” 第53章 盘活整局棋的活子 宫女愕然抬头,对上李云初骤然凌厉的目光。 “既已误期,就该速将名单呈上,而非擅闯惊驾。”李云初声音不疾不徐,“宫规第三卷第七条,无故打扰主子用膳者,该当何罪?” 宫女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一时心急……” “念在初犯,罚抄宫规十遍。”李云初淡淡道,“下去,名单交给苏嬷嬷过目即可。” 这一连串处置行云流水,不仅那宫女呆若木鸡,连李再荣和太后都露出惊讶神色。 “昭儿怎会如此熟悉宫务?”李再荣探究地看着她。 李云初羞涩低头:“皇陵管事嬷嬷们都是宫里出去的老人,儿臣常看她们这般处置。娘亲说女子该懂些理家之道,便让儿臣跟着学习。” 她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后来祭祀繁忙时,儿臣也帮着处理过些琐事。” “哎哟,可教得真好!”太后拍案称赞,“比淑妃教出来的五丫头强多了!那丫头整日咋咋呼呼,哪有半点公主样子。” 李再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云初:“既然昭儿有此才能,不如协助太后管理六宫?下月的春日宴也交由你主办如何?” 李云初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在桌上,她慌忙起身:“儿臣……儿臣恐怕难以胜任……” “哀家看极好!”太后眉开眼笑,“你早晚要嫁人,现在学学理家正合适!” “那……儿臣便试一试。”李云初咬着下唇,一副忐忑又坚定的模样,“定不负父皇与皇祖母期望。” 李再荣满意地点头,又赏了几匹云锦给她做衣裳。 李云初感恩戴德地谢恩,垂下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 宫道上的落叶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上斑驳的纹路。 李云初踩着这些蜿蜒如蛇的纹路前行,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后宫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殿下!”玲珑紧跟在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奴婢不明白,陛下为何不将宫权交给荣妃或娴妃,反而让您……” “你觉得我父皇是临时起意?”李云初轻笑一声,“他可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玲珑困惑地眨眼。 李云初放慢脚步,声音轻得只有玲珑能听见:“后宫的宠爱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父皇给淑妃协理六宫之权,是因为那时需要柳家的支持。” 一片枯叶被风卷到李云初脚边,她抬脚碾碎:“如今国舅爷管着的西粮仓出了那么大纰漏,父皇还会重用柳家人吗?” 玲珑恍然大悟:“所以陛下要收权……” “荣妃父亲掌兵部,娴妃兄长是户部侍郎。”李云初冷笑,“这两家势力相当,父皇还没决定扶持哪一边呢。” 远处几个宫女经过,李云初立刻换上温婉笑容,待她们走远才继续道:“王之术,在于平衡。宠爱哪个妃子,就意味着要提拔哪家势力。如今世家势力过大,父皇早就想找机会收回世家的势力……” 她突然停下,指向道旁一株梅树:“你看上面那个鸟窝。” 玲珑顺着望去,只见鸟窝压弯的枝桠,摇摇欲坠。 “权力太重,枝干就会断。”李云初意味深长地说,“父皇需要一个既不会威胁皇权,又能暂时稳住局面的人。” 她抚了抚衣袖,“本宫这个无母族支持的落魄公主,再合适不过。” 玲珑眼中闪过钦佩:“公主就像……一颗活棋?” “不错!”李云初满意地点头,“一颗能帮父皇盘活整局棋的活子。” 转过一道宫墙,慈宁宫的飞檐已看不见了。 李云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淑妃何等精明,早看透父皇心思。她知道太后懒得管事,本想借着春日宴重获圣心。” “所以公主抢先接下春日宴差事?”玲珑倒吸一口冷气。 李云初唇角微勾:“断了她的路,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对付江柚白,本宫的计划才能走下去。” “淑妃现在最要紧的,是洗脱国舅爷嫌疑,重新获取父皇信任。” 她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宫道分岔,一条通往昭阳宫,一条通向冷宫方向。 “走!”李云初收回目光,“该准备春日宴了。” “这一局过后,冷宫该进新人了!” —— 春日宴。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 太后端坐在主位的紫檀雕花椅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昭儿啊,这宴席办得有声有色。”太后拍着李云初的手,声音洪亮得全场都能听见,“比往年淑妃办的强多了!” 李云初低眉顺眼地替太后斟了杯蜜露:“皇祖母过奖了。都是您老人家福泽庇佑,孙女不过是沾光罢了。” “马屁精!”一声尖锐的讥讽从右侧传来。 李连月捏着酒杯,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最贵重的云锦裙,却发现自己仍是宴会上最不受太后待见的一个。 太后脸色瞬间阴沉:“五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是个马屁精!”李连月豁然起身,酒杯“砰”地砸在案几上,“皇祖母就吃这套是?谁拍马屁您就喜欢谁。” 满座哗然。 几位年长的妃嫔已经用手帕掩住了嘴,眼中却闪着看热闹的光芒。 “反了你了!”太后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淑妃就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教养?”李连月突然红了眼眶,“皇祖母何时在意过我的教养?您眼里只有那些皇孙。” 她声音哽咽,“从小到大,您给哥哥弟弟们的赏赐都是给我的十倍!现在倒来嫌我没教养?” 太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云初安静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既然皇祖母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您了。”李连月一抹眼泪,转身就跑。 “五妹!”三皇子李航诚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好啊!这就是淑妃教出来的好女儿!” 李云初适时递上一盏安神茶:“皇祖母息怒。五皇姐年纪小,口无遮拦也是有的。” “二十岁的人了还小?”太后啐了一口,“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哀家就感激涕零了!” 李云初低头掩去嘴角的冷笑。 第54章 封口费 太后骨子里就是个被市井生活腌入味的妇人。 重男轻女、贪财好利,最要命的是还有股子莫名的“雌竞”心理,见不得别的女人比她风光。 只要不断送珍宝、说好话,这老太太比谁都好哄。 可惜前世的她不懂,偏要跟太后硬碰硬。 而现在的李连月,正在重蹈她的覆辙。 “新科状元郎到——”太监的通报打破了尴尬气氛。 一位身着靛蓝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向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士子礼:“臣林武契,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眼睛一亮,瞬间忘了方才的不快:“快起来!早就听闻今科状元风姿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昭儿啊。”她笑眯眯地望着李云初,“哀家坐久了腰酸。你带状元郎去园子里逛逛。”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撮合了! 新科状元郎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看来父皇是打算用她的婚事跟户部尚书家扯上关系。 李云初乖顺地起身:“林大人,请随我来。” —— 御花园的梅林小径上,落英缤纷。 李云初缓步前行,身后半步跟着侃侃而谈的新科状元林武契。 “公主请看这株绿萼梅,乃是前朝遗种,花瓣如玉,花蕊含翠……”林武契折下一枝,不由分说便插在李云初鬓边,“人比花娇,不外如是。” 李云初没有躲闪,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轻佻举动坐实了传闻,林武契确实是京都纨绔榜上仅次于江柚白的人物。 “状元郎博学多才。”她淡声道,“难怪能高中榜首。” 林武契得意地整了整衣襟:“公主过奖。不过是平日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哦?”李云初挑眉,“不知状元郎平日都读些什么书?《花丛记》?《闺房之事》?还是……《春闺梦》?” 林武契闻言,脚步微顿,不过他很快恢复笑容:“公主说笑了。臣最爱读的是《春秋》《左传》,偶尔也翻翻诗词歌赋。” “是吗?”李云初忽然驻足,望向远处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梅,“状元郎竟然如此自律,本宫实在是佩服不已。” “哪里像本宫,只喜欢看一些话本子,让状元郎见笑了。” “无妨无妨!”林武契摆了摆手,“你们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云初勾出冷笑,“状元郎可知这绿萼梅的典故?” 她指尖轻触花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林武契挺直腰板:“此乃前朝贵妃最爱,有诗云‘萼绿华来无定所’……” 李云初微微蹙了蹙眉头,“不对,本宫怎么记得是‘萼绿华来有定期’,这诗是昨日父皇刚刚查验本宫的功课,本宫可是背得滚瓜烂熟。” 林武契拧了拧眉,干咳两声,“那……那可能是臣记错了,这诗太久之前背的,臣一时背错很正常。” 就这点道行? 糊弄一下就这么没自信? 李云初唇角微勾,连这般浅显的诗句都辨不出真假,谈何状元之才? “说起诗词。”她话锋一转,“听闻状元郎殿试那篇《论治国之道》引经据典,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林武契面露得色:“公主过奖。臣不过偶得灵感……” “其中‘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句尤为精妙。”李云初揉了揉眉心,“这句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林武契一愣,并没有回答。 “怎么了?状元郎连自己写的文章都忘记了?” “怎么会?”林武契干笑两声,思索片刻,“下一句应该是‘理应缓缓图之’” “错了。”李云初驻足,梅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是‘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她逼近一步,“这是状元郎自己写的文章,怎么反倒记不清了?” 林武契额角渗出细汗:“臣……臣近日劳累……” “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段呢?”李云初继续追问,“状元郎当时是如何引申的?” “这……”林武契袖中的手开始发抖,“自然是说……为君者当以民为本……” 李云初突然折下一枝梅,尖锐的断口抵住林武契胸口:“要不要本宫提醒你?你写的是‘故天子无私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冷笑,“现在想起来了吗?” 林武契面如土色,踉跄后退。 树枝划过他的锦袍,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二月十五,酉时三刻,如意楼天字号房。”李云初声音骤冷,“需要本宫继续说下去吗?” 林武契双腿一软,跪倒在满地落花上。 他这才惊觉,方才的诗词问答、策论讨论,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每一步,都在将他往悬崖边推。 “殿下……饶命……” 李云初睨视着他,眼中尽是讥诮,“你说说你,既然都作弊了,也不把文章背一背?你未免也太有恃无恐了?” “你父亲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公主明鉴!”他声音带着哭腔,“此事与家父绝无干系!若让他知道臣舞弊……怕是……怕是会亲手打死臣。” 李云初俯视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的“状元郎”,忽然绽开一个慈母般的笑容。 她甚至温柔地拍了拍林武契的肩:“林公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武契不敢相信地抬头,正对上李云初那双含笑的眼睛 “公主……不追究了?” “本宫何时说过要追究?”李云初亲手扶他起来,还体贴地替他拂去膝上花瓣,“年轻人嘛,谁不想让父母高看一眼呢。” 林武契眼眶一热,差点真哭出来。 他正要道谢,却听那温柔的声音继续道: “不过……本宫刚回宫,手头实在拮据。” 李云初叹了口气,“听闻林家在城东有三进宅院三座,西郊良田两百亩……” 林武契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加上黄金五千两。” 李云初眨眨眼,“买你全家性命,划算?” “你……你这是……”林武契嘴唇发抖,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勒索!” “嘘——”李云初食指轻抵嘴唇,“这叫封口费。” 她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或者你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新科状元是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草包?” 林武契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眼前这位看似温柔的公主,实则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三日内备齐。”李云初直起身,理了理衣袖,“否则……”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依旧笑得春风和煦。 第55章 竟当众表白 林武契瘫坐在落花堆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么多人都舞弊,殿下为何偏偏盯上我?” 李云初理了理袖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因为啊……” 她俯身,红唇轻启,“这群舞弊的蠢货里,就数你最有钱。” “要怪就怪你太富,本宫这才盯上你。” 林武契呆若木鸡。 这理由直白得让他一时忘了哭。 有钱也是错? 有钱也经不起她如此敲诈啊! “记住,你只有三日的时间。”李云初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孩童,“三日后,本宫要见到宅契、地契,还有……” 她指尖轻轻划过林武契脖颈,“那五千两黄金。” 明明是轻柔的触碰,林武契却觉得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特别是她的笑容,实在是太瘆人! 难怪传闻是她把昌平公主挫骨扬灰,这十九公主果然是个狠人! 父亲还说陛下有意让他与十九公主结亲,这种女人娶回家,不是找罪受吗?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了颤,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臣……臣这就去准备!” 看着那抹狼狈逃窜的靛蓝色身影,李云初轻嗤一声。 这也太没劲了! 这么不经吓! “公主真是好手段。”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梅林深处传来。 李云初背影一僵,随即恢复如常。 这个声音,她死都不会听错。 “温将军。”她缓缓转身,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别来无恙。” 温夜行从梅树后踱步而出。 他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肤白如玉,腰间那枚白玉蟠龙佩随着步伐轻晃。 他脸上的疤痕居然好了! 还真是便宜他了! “公主这番敲诈手段,当真令人叹为观止。”温夜行唇角噙着冷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多日不见,倒是把市井无赖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李云初眨了眨眼,忽然展颜一笑:“温将军这是在夸本宫与时俱进?” 她优雅地行了个半礼,“那便多谢了。” 温夜行眉头一皱。 李云初缓缓走近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将军长得可真是俊俏。”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原先温将军脸上有疤,本宫还不觉得温将军好看,如今疤痕没了,温将军简直是貌比潘安。也难怪之前昌平公主会跟温将军喜结良缘,原来温将军有这副好皮囊。” 一阵风过,吹落满树梅花。 纷纷扬扬的花雨中,两人隔空对视,一个面若冰霜,一个笑里藏刀。 “公主倒是愈发伶牙俐齿。” “真的吗?”李云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温将军能发现本宫这么多优点,本宫真是很开心。” 温夜行蹙了蹙眉头,“公主……” “温夜行!”李云初打断他,上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梅林间。 温夜行身形骤然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胡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没有胡说!”她又向前一步。 温夜行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一株梅树,震落无数花瓣。 他拧了拧眉:“公主这是何意?莫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李云初歪着头,眼神天真得像少女怀春,“温将军风姿卓绝,又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本宫喜欢你不是理所应当?”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温夜行腰间那枚白玉佩:“更何况,如今温将军还未娶妻,不如考虑考虑本宫?” 温夜行像被烫到般拍开她的手:“公主请自重!” 李云初收回手,笑容不减,“本宫是真心的。” 她再次上前一步,眼中泛起盈盈水光,“虽然本宫今日对温将军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但是之前看着温将军对大皇姐的深情,本宫也很是感动。” “本宫也很想要这样的感情。”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几个赏梅的贵女听见。 很快,有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温夜行脸色骤变:“你……” “本宫喜欢温将军,很喜欢很喜欢!”李云初抚着心口,声音微微发颤,“现在大皇姐已经不在了,温将军能不能……看看本宫?” 周围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温夜行脸色铁青,他一把扣住李云初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公主凭什么认为……”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臣会接受一个把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女人?” 李云初闻言,故作委屈的扁扁嘴,“本宫会那样做,也是为了大皇姐能够早日投胎,温将军怎么可以误解本宫?” “呵……”温夜行喉间溢出一声轻呵,“这些话,殿下还是留着骗鬼去。” “温将军不相信?这些话可都是父皇告诉本宫的。”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中泪光闪烁,“难道……难道父皇的话是假的?” “所以温将军觉得是父皇错了?” 温夜行神色一凝,连忙松开她的手。 “公主还真是能言善道!” 他深深看了李云初一眼,眸中满是嘲讽之色。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温夜行!”李云初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声音里带着少女般的娇憨,“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如果要成亲,请考虑考虑我,我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昌平公主能为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做。” 这一嗓子,把半个梅园的人都惊动了。 贵女们掩唇惊呼,公子哥们挑眉窃笑。 温夜行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加快脚步消失在梅林深处。 “天呐,十九公主竟当众向温将军表明心意!” “这十九公主可真是没教养,这么迫不及待?” “十九公主无母族支持,为自己找个如意郎君也能理解,但是她实在是太心急,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是有伤风化……” “主要她表白谁不好?居然表白温夜行?” “就是,京都城谁人不知,温夜行可是对昌平公主一往情深,这十九公主还真是拎不清。” …… 议论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李云初站在原地,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她余光扫向不远处假山。 原本站立多时的身影已匆匆离去。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看来刚刚这一幕很快就会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第56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李云初正欲回席间,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给本宫站住!”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骄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李云初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时面上已挂上了得体的微笑:“五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李连月冷哼,之前还叫她五姐姐呢,现在就开始五公主殿下? 母妃说得对,这个女人嘴里的话不能信!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云初面前,发间金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一双杏眼圆睁,脸颊因快步行走而微微泛红。 “你还有脸问本宫?”李连月声音提高了几分。 “本宫方才都看到了,你先是和那个新科状元眉来眼去的,然后又向温将军表白,你可真是不要脸!” “江柚白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死了,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继续寻找下一家?你对得起江柚白吗?” 李云初闻言,眉梢微挑。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位宫女停下了脚步,正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这五公主,嗓门倒是真不小。 “五姐姐慎言。”李云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状元郎不过是偶遇寒暄几句,何来眉来眼去之说?我确实爱慕温将军,看到喜欢的人表明心意,我并不认为有何不妥。至于侯爷……”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我跟他本就清清白白,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五姐姐没必要总是把我跟侯爷扯上关系。”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李连月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本宫看你就是见异思迁,江柚白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趁他病中就去勾搭别人,你简直就是……就是……” 她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指责。 李云初望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轻轻扶额,压低声音道:“五姐姐糊涂了吗?现在我喜欢上别人,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这样你不就少了一个争的人?” 李连月一愣,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李云初会这么说。 她下意识地点头:“也对……” 但随即又连忙摇头,“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就算……就算你不再喜欢江柚白,也不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啊,江柚白现在生病呢,要是知道你抛弃了他,他不得病情更加恶化?” “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如此做,否则你这就是……就是道德的沦丧!” 李云初险些笑出声来。 她这位五妹妹虽然刁蛮任性,但心思倒是单纯的可爱。 淑妃娘娘那般精于算计的人,生出的女儿却是个直肠子,真是奇哉怪也! “五姐姐教训的是。”李云初故作恭敬地低头,实则掩去了眼中的笑意,“我定当谨记你的教诲,如果要偷情,我也偷偷的去,不声张。” 李连月心下一梗,“你怎么能……” “殿下,时辰不早了,晚宴该开宴了。”玲珑上前低声禀告道。 “五姐姐也听到了,这次的春日宴是我负责的,我忙得很,就不陪五姐姐寒暄了。” 说罢,李云初转身就走。 “等等!你站住!”李连月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我告诉你,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你这样朝秦暮楚,迟早会遭报应的!” 李云初加快脚步向席间方向走去,李连月却像个小尾巴似的紧随其后,一路上喋喋不休。 宫人们见状纷纷避让。 —— 保和殿内,金碧辉煌。 数十盏宫灯将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丝竹声声入耳,舞姬水袖翻飞如云。 李再荣端坐于正中央的龙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殿中歌舞,手指随着乐声轻轻叩击扶手。 李云初斜靠在椅背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娴妃的座位。 空空如也! “殿下。”玲珑借着斟茶的机会俯身低语,“温夜行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席。”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唇角微扬。 她给自己斟了杯梨花白,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恰如此刻她心中的滋味。 “都准备好了?”她以袖掩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玲珑微不可察地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转瞬又恢复如初。 她抬手示意玲珑再斟一杯,目光却飘向殿外渐沉的夜色。 算算时辰,这股东风应该要来了!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刺鼻的烟味飘了进来。 “走水了!走水了!”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宴乐。 大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歌舞骤停,宾客们惊慌起身,有人打翻了酒杯,有人撞倒了案几。 李云初迅速站起,目光扫向殿外 东北角浓烟滚滚,火光隐约可见。 “诸位请冷静!”她提高声音,清亮的嗓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醒目,“火势尚远,诸位稍安勿躁,请随本宫往珍宝阁方向撤离!” 慌乱中,众人下意识听从这镇定自若的指挥。 李云初快步走到李再荣面前,恭敬行礼:“父皇,东北角走水,为安全计,请移驾珍宝阁暂避。” 李再荣面色阴沉,但还算镇定。 他看了眼浓烟方向,点头道:“就依昭儿所言!” 李云初侧身让路,随即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撤离:“女眷先行,请扶好老夫人!侍卫分列两侧护送!不要推挤,珍宝阁宽敞得很!” 在她的指挥下,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李连月被人群裹挟着经过李云初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人看着挺能干的! 人群如潮水般向珍宝阁涌去。 李云初扶着太后走在队伍中段,不时回头确认火势。 那火看着吓人,实则烧的只是几处闲置的偏房,离主殿群远得很。 “殿下!”玲珑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身侧,低声道,“一切顺利!” 李云初几不可察地点头。 她目光扫过前方李再荣的背影,又望向不远处的珍宝阁偏殿。 好戏,就要开场了! —— 珍宝阁大门口处,一名宫女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到大批人马前来,为首的竟是皇帝,她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要往偏殿跑。 那宫女刚跑没两步,突然身子一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李再荣在太监搀扶下向偏殿走去,李云初紧随其后。 一阵暧昧的声响从殿内清晰地传了出来。 “温郎……” 第57章 怎么误会到床上去的 李再荣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铁青。 殿内的声音还在继续,越发不堪入耳。 …… 刘德全见状,往后面跑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后面人的去路。 他朝殿外侍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带刀侍卫立即上前,拦住了正欲进入偏殿的人群。 李云初被侍卫伸手拦住,她佯装惊讶地后退半步,睫毛轻颤:“这……这是怎么了?” 刘德全转向李云初时,脸上已堆满了恭敬的笑容:“十九公主,劳烦把众人领到别处避难。陛下这里,老奴来伺候就好。” 李云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好,那劳烦刘公公多多照顾父皇,本宫这就让他们往旁边空落的院子去。” 她面向混乱的人群,声音清亮却不失温柔:“诸位大人、夫人,请随本宫来。珍宝阁正殿更为宽敞,已备好茶点压惊。” —— 偏殿内弥漫着甜腻的暖香,混杂着情欲过后的腥膻气味。 “砰!” 李再荣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时,锦缎床帘还在微微晃动,地上散落着女子杏色肚兜、男子皮革腰带,一件件衣物胡乱堆在脚踏上,袖口金线刺绣在烛光下闪着讽刺的光。 床上的两人太过忘情,丝毫没察觉已有人进来。 …… 李再荣神情阴郁,一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指攥得发白。 他缓缓走近床榻,掀开床帘一角。 娴妃发髻散乱,金钗斜插欲坠。 一阵冷风袭来,娴妃身子徒然一僵。 “陛……陛下……”她最先发现异样,转头时脸上情潮未退,眼中迷蒙瞬间化作惊恐。 她慌忙从温夜行身上滚下来,丝绸锦被滑落,露出布满吻痕的胸脯。 温夜行脸色刷地惨白,连滚带爬摔下床榻,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胡乱抓起地上的中衣往身上套,却错穿了娴妃的纱裙,模样滑稽又狼狈。 “臣……罪该万死!”温夜行额头抵地,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恕罪……” 娴妃裹着被褥缩在床角,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明鉴,妾身……妾身喝了酒,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啊!” “妾身喝了酒,所以才会……” “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李再荣勾唇冷笑,“好一个误会!” 他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抬手勾起娴妃的下巴,声音瘆人,“那娴妃给朕解释一下,你们是怎么误会到床上去的?” “妾身……妾身……”娴妃的声音哽咽,“妾身是把来人当成陛下了,所以才……”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只怪妾身太想要陛下的宠幸,这才犯下大错,请陛下赎罪……”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妾身只是喝了点酒,就开始胡乱来……” 李再荣低笑一声,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爱妃说得如此诚恳,朕不信都不行了。” “爱妃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你们?” 娴妃眸色一沉,疯狂磕头,“陛下恕罪……” “妾身真的不清醒……才会犯错……” 李再荣轻呵两声,缓步走向温夜行,靴底碾过地上的衣袍,留下一个沾灰的脚印。 “你呢?”他声音轻得可怕,“娴妃说她喝醉才会犯错,你也醉了?” 温夜行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微臣……微臣的酒里被人下了药,方才神志不清……” “肯定是有人陷害微臣,请陛下明察。” “哦?这么巧?”李再荣弯腰拾起温夜行掉落的佩剑,剑鞘镶嵌的宝石在掌心硌出红痕,“宴会上那么多人,为何别人没中药?偏偏温将军中药?温将军中药也就算了,偏偏朕的爱妃刚刚好喝醉,你们两人就刚刚好能够苟且?”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突然抽剑出鞘,寒光映得满室生寒,“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很好骗?” 娴妃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扑过来抱住李再荣的腿:“陛下饶命!妾身真的……” 剑尖抵住她咽喉,截断哭求。 他眼中风暴凝聚:“穿好你的衣服。” 娴妃哆嗦着抓起地上的衣衫往身上套,却怎么也系不好衣带。 李再荣不再看她,转而用剑尖挑起温夜行的下巴。 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少年将军,此刻裤腰带还松垮地挂着。 被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人背叛,心里可真是不好受。 “温爱卿。”他用剑面轻拍他脸颊,“你可曾记得五年前,朕把你赐婚给昌平公主之后,你答应过朕什么?” 温夜行瞳孔骤缩:“臣……” “朕记得当时你说……愿为朕肝脑涂地?”李再荣直接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 “朕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那诚恳的眼神,和打算建功立业的决心。” “朕把整个大燕最德高望重的公主都指婚给你,朕对你可算不薄?” “可是现在,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朕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跟朕的爱妃私通?” 温夜行再次磕了一个响头,“请陛下恕罪,臣……” “臣神志不清,中了药才会如此,臣是被人算计的,请陛下明查……” 李再荣阖了阖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呵……” 寒光乍现。 剑刃划破空气的尖啸与温夜行的惨叫同时响起。 一截血肉模糊的物件飞溅到绣着百子图的锦被上,鲜血呈扇形喷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李再荣龙袍的下摆。 “啊——”温夜行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胯下在地上翻滚,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在地砖上汇成一片猩红的小洼。 娴妃直接吓晕过去,软绵绵地瘫倒在床榻边。 李再荣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夜行痛苦挣扎,甩了甩剑上血珠,转头对早已吓呆的刘德全道:“传太医。别让他死了。” “朕要他活着,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他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奴才……奴才遵旨。”刘德全声音发颤,倒退着出了殿门。 殿外树影里,一个黑影闻言悄然退去。 第58章 昭儿这么乖 珍宝阁前院。 李云初轻抚太后的后背,声音如春风般柔和:“皇祖母不必忧心,太医说了您不宜情绪激动。依昭儿看,不过是天气干燥,夜里点灯时不小心走了水。您瞧,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院中惊魂未定的贵妇们,向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会意,立刻带着一队宫女为众人送上早已备好的压惊茶。 “皇祖母,来喝盏茶,压压惊。” “还是昭儿想得周到。”太后接过茶盏,拍了拍李云初的手,“今日多亏有你,不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那群慌脚鸡撞散了。” 李云初抿唇浅笑,正要答话,忽听院门处一阵骚动。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启禀太后,纵火之人已经拿获!此事并非意外,乃是人为!” “什么?”太后手中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几上,“带上来!”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嬷嬷走进院子。 那人衣衫被火星烧出几个破洞,发髻散乱,却仍能看出几分昔日体面嬷嬷的气度。 李云初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孔嬷嬷?” 太后锐利的目光转向她:“昭儿认识此人?” 李云初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迟疑:“回禀皇祖母,这是……这是之前淑妃娘娘派来教导昭儿规矩的孔嬷嬷。” “呵!”太后冷笑一声,手中佛珠重重一捏,“淑妃倒是长本事了!禁足期间还不忘派人捣乱,是看你这春日宴办得风生水起,眼红了不成?” 院中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 几位与淑妃不睦的妃嫔更是掩口轻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被押着的孔嬷嬷突然挣扎起来,嘶声道:“此事与淑妃娘娘无关!是老奴一人所为!” “老奴讨厌十九公主,先前被她责罚过,今日特来报复。”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太后讥讽道,眼中寒光闪烁,“为了主子,连命都不要了?” 她转向李云初,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昭儿这么乖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惹人喜欢,你居然说你讨厌她?你这话说出去谁信?” 孔嬷嬷突然挣脱侍卫,扑跪在太后跟前:“太后明鉴!老奴所为与淑妃娘娘无关!” 她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初,“十九公主表面装得乖巧,实则心肠歹毒!太后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放肆!”太后勃然大怒,手中佛珠狠狠砸在孔嬷嬷脸上,“来人!给哀家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太后,老奴说的都是实话啊!”孔嬷嬷被侍卫拖行时仍在嘶吼,“十九公主设计陷害淑妃娘娘,她……” “五十大板!”太后厉声打断,“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李云初适时红了眼眶,轻咬下唇:“太后息怒……是昭儿不好……” “傻孩子!”太后拉过她的手,语气瞬间柔和,“你这么乖巧可人,走到哪里都惹人喜欢,怎会有人讨厌你?这老刁奴分明是护主心切,胡乱攀咬。” “砰——” 板子声从远处传来,起初还能听到孔嬷嬷的咒骂声,渐渐变成凄厉的惨叫,最后归于沉寂。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禀报:“回太后,那婆子……没挺过去。” 太后冷哼一声:“倒是条忠心的狗。拖去乱葬岗,别脏了宫里的地。” 这时,一名宫人匆匆赶来,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太后点点头,扬声道:“陛下有要事已回勤政殿,哀家也乏了。今日宴会就到此为止。” 众人齐齐行礼恭送太后。 待太后銮驾远去,院中气氛才稍稍放松。 李云初望着侍卫拖行孔嬷嬷留下的血痕,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 宴会散后,李云初特意绕道偏殿。 夜色已深,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局,仿佛几个时辰前那场惊天丑闻从未发生过。 偏殿门前换了新的侍卫,熏香也重新点燃。 “殿下,奴婢不明白。”玲珑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困惑,“陛下都亲眼看见……那样的事了,怎么还能忍?若是寻常男子,早该……” 李云初轻抚过廊柱,指尖沾了一丝未擦净的灰尘。 她勾唇冷笑:“你以为陛下是寻常男子?”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她转身走向宫道,声音轻得几乎融入夜风:“如今朝中崔、林、柳三家势力日渐坐大,陛下需要温家这样的新兴贵族制衡。温夜行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刀,赐他兵权、许他富贵,甚至……” 她顿了顿,“甚至不惜将本宫赐婚给他。”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陛下明知他们……” “我们的陛下可是很能忍的!”李云初轻笑一声,“比起朝堂平衡,一个妃子的清白算什么?温夜行至少目前还不能死,南境兵权交接在即,北疆又起战事,陛下需要这把刀继续为他所用。” 玲珑撇撇嘴:“真是恶心!温夜行表面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背地里却……” “是啊,温夜行的表面功夫可真是无人能及。”李云初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她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冷宫方向,声音飘忽:“只怪前世的我,被他的虚情假意蒙蔽,这才酿成大错……” 夜风吹散她的低语,带着前世的记忆席卷而来。 李云初永远记得那个雨夜,是她死的前一夜。 温夜行醉酒归来,那个从不离身的锦囊意外滑落。 她拾起时,一缕淡淡的熏香飘入鼻尖。 锦囊内衬,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萱”字。 是娴妃的闺名! 温夜行跟娴妃本是青梅竹马,但娴妃是高门嫡女,温夜行只不过是温家庶子,本就是云泥之别。 他们的这段感情注定无果! 两人一个成为陛下的妃子,一个成为驸马。 一夕之间都差辈了! 但这两人多年来,书信从未断过,一直都在藕断丝连。 李云初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恨意。 “殿下!”玲珑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无妨。本宫倒要看看,这对苦命鸳鸯能走到几时。” 说罢,转身走向宫门,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59章 除非是你 三日后,宫中四处萦绕着小道消息。 娴妃不慎触怒龙颜,被罚禁足景仁宫;而温夜行则被免去一切官职,据说连温家族谱都将他除了名。 “听说温大人跪在宫门外一整日,陛下都没召见。”玲珑为李云初披上外衣,小声道,“温家更是决绝,居然直接把温夜行从温家族谱除名。” 李云初抚平袖口褶皱,唇角微扬:“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走,去将军府看看我们这位温将军!”李云初搭着玲珑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长安街,昔日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冷清得吓人。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落叶堆积,连个扫洒的下人都没有。 李云初示意玲珑上前叩门,足足半刻钟,才有个佝偻着背的老仆将门拉开一条缝。 “我家将军不见客。”老仆声音沙哑。 寒光一闪,玲珑的短刀已架在老仆人脖子上:“再废话一句,今日就让你提前去见阎王。” 老仆人浑身发抖,刀刃在枯瘦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李云初轻抚鬓角,柔声道:“老人家,带路。” 刀锋逼迫下,老仆人颤巍巍推开大门。 李云初绣鞋踏过积灰的石阶,在正厅突然停住脚步。 供桌上赫然立着一块崭新的牌位,上书“爱妻昌平公主之位”。 “呵……”她轻笑出声,“烧了一块,又新做一块?温将军当真是……情深义重。” 她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走,带本宫去见见这位情深义重的将军。” 她把“情深义重”四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内院比外头更显荒凉。 几个面生的下人缩在廊下,见有人来竟吓得躲进屋去。 主屋门前,一个面容憔悴的侍卫横臂阻拦:“将军有令,不见……” 李云初直接推开他,掀帘而入。 屋内药味浓得呛人。 温夜行半卧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听到动静,他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羞愤:“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全无往日清朗。 李云初故作惊讶地捂住唇:“温将军怎么病成这样?” 她快步上前,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阻止前坐在了榻边。 温夜行下意识扯紧被褥,身子往后退缩。 “我没事。”他别过脸,“请你离开。” 李云初仿佛没听见,转头对玲珑道:“把补品拿来。” 她接过锦盒,柔声道,“这是宫里赏的血燕,最是滋补。将军好好养病,父皇突然免去您的官职,其中定有误会,本宫会替你跟父皇说说情……” “够了!”温夜行突然暴起,打翻锦盒。 燕窝洒了一地,他呼吸急促,眼眶发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云初眨了眨眼,露出受伤的表情:“本宫没想干什么。” 她俯身靠近,在温夜行耳边轻声道,“温将军忘记了吗?春日宴那日,本宫说过对你一见钟情,本宫只是喜欢上你,想对你好罢了。” 温夜行浑身剧震,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温将军不要担心,本宫不会嫌弃你的。”李云初天真地歪头,“哪怕温将军你无官无职,本宫对你的爱意也不会减。” 她故意伸手抚上他颤抖的手背,“本宫爱的是温将军的人,不是你的官职。” 此刻她的言语有多深情,对温夜行来说都是侮辱。 他已经不能人道,这女人过来表达爱意,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扎刀。 “滚!”他发狂般掀翻床头小几,药碗砸在地上碎成数片,“给我滚出去!” 李云初“惊慌”起身,眼中盈满委屈,“将军别动怒,本宫这就走。” 她退到门边,又回头深情道,“不管将军怎么对本宫,本宫对将军的心意不会变,哪怕你现在一无所有,但本宫对你的……” “砰!”一个瓷枕砸在门框上。 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下人们的惊呼:“将军吐血了!快请大夫!” 李云初优雅地跨过门槛,听着身后兵荒马乱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 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明媚如三月春花。 —— 将军府大门口处。 李云初刚刚迈步出来,一声娇喝炸响在耳畔。 “李昭!你是不是傻!” 李云初抬头,只见李连月双手叉腰站在马车前,鹅黄色的裙摆沾满了泥点子,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张娇俏的小脸气得通红,活像只炸毛的鹌鹑。 “温夜行都被免职了,你还上赶着往上凑?”李连月气得直跺脚,“你就那么不值钱吗?”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时竟被这荒谬的质问逗乐了。 李连月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整日追在江柚白屁股后面的模样? 她强忍笑意,故作恭敬地说道:“公主教训的是。” “你别不当回事!”李连月上前一步,竟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喜欢温夜行,但现在他都这样了,你……” “五姐姐,我赶着回宫。”李云初出声打断,“若没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她转身欲上马车,裙摆却突然一沉。 低头一看,李连月竟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脚! “你别走!”李连月仰着脸,“你去看看江柚白,他今日刚好出门散心,就在清风阁。” 她声音突然放软,“江柚白喜欢你,要是见到你,心情肯定会好起来,病情也能好转……” 李云初盯着脚上这个“挂件”,一时无语凝噎。 李连月对江柚白,倒真是情真意切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五姐姐是不是糊涂了?”李云初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开李连月的手指,“现在侯爷最是难受的时候,若你去雪中送炭,他对你的情意不就来了?你让我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李连月撇了撇嘴,满脸不忿:“要是我能见到侯爷,还来找你做什么?” 她悻悻地松开手,“江柚白说了,他现在谁也不想见,除非……” 她没好气地瞪了李云初一眼,“除非是你。” 李云初心头蓦地一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我还有事,没空!”李云初果断抽身,迅速登上马车,“玲珑,走!” “你个没良心的!”李连月追着马车大骂,“江柚白都病成那样了,你连看都不看……” “哎哟!”一声痛呼传来,似乎是摔了一跤。 李云初掀开车帘一角,见李连月狼狈地趴在地上,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去扶。 她摇摇头放下帘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李云初思绪纷乱……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云初险些撞到车壁。 外面传来玲珑的呵斥声:“什么人敢拦……” “殿下。”一个低沉男声穿透车帘,“我家主子有请。”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 五名黑衣暗卫如鬼魅般立在前方,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是侯府的标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60章 侯爷尽管去查 清风阁三楼雅间,李云初推门而入时,窗边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 江柚白一袭墨青色长衫,半倚在临窗的矮榻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为他苍白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他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指节分明的手端着青瓷茶盏,腕骨凸起得几乎要刺破皮肤。 但那双眼睛…… 依然锐利如鹰隼,在听到门响的瞬间便锁定了她。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竟在此刻感到一丝踌躇。 “好久不见啊!侯爷!”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随即迈着恰到好处的步子走到茶案前坐下。 “侯爷……最近身体如何了?” 江柚白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矮榻上,只是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拖十九公主的福,暂时死不了。” 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李云初睫羽微颤,这声音在她耳中恍若刀剑相击。 这家伙是要找他秋后算账? 他是查到了什么吗? “侯爷说笑了。”她执壶为他添茶,手腕稳得不见一丝颤抖,“听闻侯爷染恙,本宫一直挂心得很。” “挂心?”江柚白轻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所以先去探望了温将军?” 李云初心头一跳。 这家伙果然派人死盯着她呢! 她故作轻松地抿了口茶:“恰巧路过罢了。侯爷今日唤本宫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十九公主心里不清楚?”江柚白放下茶盏,目光如冰,“本侯找你……自然是来算账的。” 雅间内霎时寂静。 远处街市的喧闹声隔着窗纱传来,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压抑。 李云初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算账?” 她歪了歪头,忽然“恍然”道,“莫非侯爷是怪本宫当日不告而别?” 她放下茶盏,眼中浮现愧疚,“那日府中大乱,突然闯进一伙山贼……” 她的声音轻柔而诚恳,将编造的故事娓娓道来。 山贼如何声称要抓她当压寨夫人,刑部官兵如何及时出现,她又是如何趁乱逃脱。 说到惊险处,她甚至微微发抖,仿佛重回那个可怕的夜晚。 “……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回侯府,只能先躲进宫去。” 她抬眼看向江柚白,眸中水光盈盈,“我知道侯爷会生气,但我……我还不想死啊。” 最后一句话带着哽咽,任谁听了都会心软。 李云初垂眸掩饰眼中的算计。 这套说辞她反复打磨多日,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就算江柚白去查,也只能查到那伙山贼确实被刑部收押过。 江柚白静静听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案几。 “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李云初神经上。 “爆炸之事。”他突然开口,“你真不知情?”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她还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试探之意。 李云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天地良心!我当时被关在地牢,如何能放炸药?” 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侯爷这般怀疑我,倒不如当初直接给我个痛快?侯爷可知明知自己死期将至的那种恐惧感吗?” “在侯府的一个月,我每日几乎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但是我知道,我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所以我就一直在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死亡,让自己把剩下的日子过好。” 她吸了吸鼻涕,泪水恰到好处地滑落。 她连忙抽出手帕拭泪,借机观察江柚白反应。 男人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沉默如浓雾般弥漫。 李云初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要撑不下去时,江柚白突然放下了茶盏。 “咔嗒”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昭。”他直呼其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若让我发现你有一句虚言……” 他倾身向前,那股清冷的药香瞬间笼罩了她。 李云初下意识后仰,后背抵上了椅背。 “我会让你知道……”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触她脖颈跳动的血管,“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云初呼吸一滞。 那只手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但他眼中的神色,让她不由得身子一僵。 那神色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仿佛猫戏老鼠般的愉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云初轻笑一声,脊背挺得笔直,绣着金线的衣领衬得她脖颈如天鹅般优雅而倔强,“侯爷尽管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柚白眯起眼睛,寻常闺秀听到这样的威胁早就吓得发抖,眼前这人却还敢昂着下巴看他。 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竟是一丝……挑衅? “凌云。”江柚白缓缓松手,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两下。 “送十九公主回宫。” 李云初挑眉,看来这一关是过了! 她优雅起身,裙裾如流水般拂过青砖地面。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驻足,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柔和。 “侯爷。”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人是铁饭是钢。” 门扉开合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梨花香也随之消散。 江柚白盯着方才她站过的地方,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拧。 “主子,要派人跟着吗?”凌云低声询问,手中茶壶悬在半空。 江柚白收回目光:“派影卫十二时辰盯着,一举一动都要回报。” “您不信她刚刚说的?”凌云忍不住问道,随即意识到逾矩,连忙请罪,“属下多嘴。” “本侯只信证据,不信巧言令色。”他指尖轻点桌案上刚送来的密报,“西粮仓失火,山贼刚好那夜入城,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就算了,我们目前得到的这些证据也太过完美……” 他忽然冷笑一声,将密报扔进香炉。 火舌瞬间吞没了绢纸,映得他眸中一片猩红。 “完美的像是早就备好,专等我们去查。” 凌云瞳孔微缩:“您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江柚白没有直接回答。 他望向窗外,李云初的马车正驶过长街。 暮色中,那抹黛青色的车帘微微晃动,似有目光从中透出。 “去查查那伙山贼。” “属下这就去办。” 窗外,最后一线夕阳沉入远山。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暮色中酝酿。 马车内。 李云初望着暮色中的长安街,突然开口道:“那伙山贼,该处理干净了。” 玲珑神色一凝:“是!” 第61章 文人风骨 “殿下,影卫还跟着。”玲珑借着整理车帘的间隙低声道,“已经换了两批人。” 李云初指尖轻叩窗框,忽然指向岔路:“前面胭脂铺停一下。” 马车拐入西市最繁华的街巷。 玲珑扶着李云初下车时,两名灰衣人立刻隐入对面茶楼。 李云初唇角微勾,在胭脂铺转了一圈后,突然从后门穿出,迅速登上早已备好的另一辆朴素马车。 马车在巷陌间疾驰,七拐八绕终于甩开追踪。 出城后道路渐窄,两侧青山如黛,暮色中隐约可见半山腰一片灰瓦建筑。 建筑上方的牌匾挂着“云雾书院”四个斗金大字。 书院门前古松参天,石阶上青苔斑驳,看似清幽雅致。 可刚踏进院门,就听一声厉喝:“重写!这笔锋太利,哪像张公子那手软趴趴的字?” 廊下蓝衣男子正将一叠纸甩在书生脸上。 那书生唯唯诺诺捡起纸张,嘴里嘟囔着:“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你又在嘀嘀咕咕什么呢?”蓝衣男子不耐烦地吼道。 那书生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记住,张侍郎家公子惯用松烟墨,字间距要宽三分。”蓝衣男子声音压低,“这文章可是他花三百两买的,我们得服务周到,这样才能有回头客。” 放眼望去,书院内数十书生伏案疾书,案头堆满各色名帖。 都是世家公子的笔迹样本。 李云初勾唇冷笑,纵然她早知科举腐败,但亲眼见到这么多“写手”,心中还是堵得慌。 这里哪里是什么书院? 分明是科举舞弊的温床! 大燕建国初期,舅舅为了选拔人才,向父皇提议设立科举制,本意是让天下寒门学子都有机会入仕。 可如今呢? 科举早已沦为世家子弟上位的工具,寒门学子即便才华横溢,也绝无可能考中。 所以,他们干脆放弃科举,转而在这云雾书院里做起了代笔的生意。 世家公子们花钱买文章,寒门学子替他们写,双方各取所需。 真是何其讽刺! “姑娘有何贵干?”蓝衣男子不知何时已到跟前。 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癯。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久闻云雾书院才子辈出,特来看看。” 蓝衣男子眯眼打量她:“看姑娘面生,可有引荐之人?” 还真是谨慎! 玲珑上前一步,递过一张拜帖。 蓝衣男子接过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原来是状元郎介绍来的贵客。” 他立刻摆出一副熟络的样子,热情洋溢地说道:“既然是状元郎介绍来的,那咱们都是自己人!在下书院管事赵青阳,姑娘里边请。” “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咱们这儿服务周到、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去年殿试前十名的策论,有七篇出自我们书院。” 他拍着胸脯保证:“不管是诗赋策论、八股文章,还是殿试答卷、御前奏对,咱们这儿都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文采斐然,考官看了都拍案叫绝!” 李云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我想见见替状元郎写文章的那位写手。” 赵青阳笑容一僵,搓了搓手,为难道:“这个……恐怕不行啊!咱们这儿有规矩,写手和雇主不能见面,免得日后惹麻烦……” 话还没说完,玲珑已经掏出一锭金光闪闪的元宝,轻轻放在他手里。 赵青阳眼睛一亮,立刻改口:“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贵客要求,那自然可以通融!” 他迅速将金子揣进袖中,笑容谄媚:“两位里面请!我这就去叫那位写手过来!” 李云初唇角微扬,迈步走进内院。 —— 屋内,李云初端坐在茶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神色平静。 玲珑站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醉醺醺的嘟囔声。 “放开!老子没醉!” “哎哟,您慢点!别摔了!”赵青阳赔着笑,半扶半拽地将人带了进来。 李云初抬眸看去。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衣衫松垮,发髻微乱,手里还拎着半壶酒,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眼神却透着几分清醒的锐利。 赵青阳讪笑着解释:“姑娘别见怪,他这人嗜酒如命,但才华横溢,是咱们这儿最顶尖的写手,多少世家公子的锦绣文章,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醉醺醺的男子嗤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嗓音沙哑:“什么锦绣文章?不过是替那些草包写的绣花枕头罢了!” 赵青阳脸色一变,连忙打圆场:“他喝多了,胡言乱语,姑娘别往心里去!” 李云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男子:“先生似乎对如今的世道……颇有不满?” 男子眯了眯眼,醉意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世道?呵……寒窗苦读十年,不如世家公子一锭金子买来的功名,这样的世道,有什么可说的?” 他踉跄两步,扶着桌案坐下,又灌了一口酒,自嘲道:“我写过的文章,堆起来能填满半座翰林院,可那又如何?那些文章上署的,可没一个是我的名字!” 赵青阳额头冒汗,连忙岔开话题:“姑娘,您不是要写策论吗?他虽脾气差了点,但文采绝对一流!您尽管提要求,他都能写。”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醉酒男子微醺的面容。 李云初注视着他,忽然开口:“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恍惚了一瞬。 多少年了? 自从入了这云雾书院,他就成了“一号写手”,成了“那位代笔的”。 却再也没人叫过他的名字。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 赵青阳见状,连忙笑道:“姑娘叫他‘一号’就行,名字嘛,不过是个称呼,不重要!” 醉酒男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蘸墨,嗓音沙哑:“是啊……不重要。” 李云初眸光微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赵青阳张了张嘴,还想再圆场,却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猛地噤声,额头渗出冷汗。 屋内一时寂静。 醉酒男子缓缓抬头,醉意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低哑开口:“……裴寂。”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不过,这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李云初定定看着他,忽而微微一笑:“裴先生,我要一篇以文人风骨为引的策论,现在就要。” 说罢,她把银票递给赵青阳。 赵青阳收下银票,喜笑颜开道:“姑娘算是找对地方了,马上给姑娘写。” 裴寂先是怔了怔,随即低笑一声,执笔挥毫。 笔锋落下,墨迹如刃,字字如骨。 第62章 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半个时辰后。 赵青阳搓了搓手,笑着问道:“姑娘,这文章您要落谁的名?” 玲珑眼珠一转,随口编道:“就写‘林清远’。” 裴寂闻言,扯了扯嘴角,连问都没问,提笔就在纸上落下“林清远”三字。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麻木的熟练。 他搁下笔,墨迹未干的策论被赵青阳恭敬地递到李云初面前。 “姑娘,您看看可还满意?”赵青阳满脸堆笑,“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们随时可以调整。” 李云初接过纸张,目光扫过那字字珠玑的文章。 确实文采斐然,辞藻华丽,论点清晰,若放在科考场中,必是上乘之作。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落款处。 那里工整地写着“林清远”三个字。 “这文章,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李云初将纸张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砰!”的一声,裴寂手中的酒壶砸在桌上,酒液溅湿了衣袖。 他眯起醉眼,冷笑道:“你看得懂吗?” 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莫不是个草包,连文章好坏都分不清?” “好坏?”李云初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纸上华丽的辞藻,“辞藻堆砌,引经据典,看似锦绣文章,实则……” 她突然加重语气,“满纸皆是奴颜婢膝!” “你!”裴寂猛然站起身,眼中醉意全消,“一个花钱买文章的,也配谈风骨?” “我买的是文章,不是你的脊梁。”李云初不紧不慢地抬眸,“还是说,裴先生的脊梁早就和这些文章一起,卖出去了?”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赵青阳额头渗出冷汗,“那个……姑娘消消气!姑娘若有不满,我们可以重……”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裴寂一把推开。 “好一张利嘴!”裴寂怒极反笑,“若你自己有风骨,为何不亲自执笔,反而要花钱买文章?你知道什么是文人风骨?” 李云初直视他的眼睛,嘲讽一笑,“我至少比你有风骨,一个连自己文章署名都不敢留的人,也配跟我谈文人风骨?”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刺裴寂心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 “你以为我愿意?”他声音嘶哑,“这世道,寒门学子的文章配署自己的名吗?” “所以你就甘心当个影子?”李云初步步紧逼,“让那些草包顶着你的才华招摇过市?”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裴寂抓起案上墨砚,“砰”地砸在地上,墨汁四溅。 “十年寒窗,换来的却是连考场都进不去的资格!除了卖文为生,我还能怎样?” “那就继续醉生梦死。”李云初冷笑,“继续用酒精麻痹自己,继续做那些世家公子的“写手”。反正……” 她故意拖长声调,“你也习惯了当个无名氏。” “住口!”裴寂双目赤红,“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青阳盯着李云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探究,“姑娘今日不是来求文章呢?” 李云初松了松肩,“怎么会呢?我就是来求文章的,如果不是来求文章,我干嘛给你银票?我又不是冤大头。” 她拿起桌上的文章。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纸张一撕为二。 “撕拉——” “重写!”她起身站了起来,“三日后我再来取新文章。” —— 书院外。 玲珑低声道:“殿下为何要招揽他?奴婢看他意志消沉,整日借酒消愁……” 李云初望着远处的青山,“一根被压弯的竹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终有挺直的一天。” 山风拂过,卷起她素白的衣袂。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侯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摊开的密报。 江柚白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暗色。 “主子,影卫……跟丢了。”凌云单膝跪地,声音发紧。 毛笔被轻轻搁在砚台上,江柚白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凌云额头渗出细汗,继续禀报:“云雾书院那边传来消息,今日有个叫‘林清远’的女子去找裴寂写文章,两人因文人风骨一事争执不下。” 他顿了顿,“据赵青阳描述那女子的样貌,以及去的时辰推算极可能是十九公主。” “文人风骨?”江柚白轻嗤一声,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她倒是会挑地方闹事。” “属下是否要派人……” “不必。”江柚白起身,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让赵青阳配合她,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走到窗前,望着浓稠的夜色,眸色深沉,“本侯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变幻的暗影。 “鹿佳齐有消息了吗?”江柚白突然问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凌云身形一僵:“回主子,还没有。” “废物!”江柚白猛地转身,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三个月了,连个人都找不到!” 凌云将头埋得更低:“属下再加派人手……” “滚出去!” 待书房重归寂静,江柚白站在窗前,指节捏得发白。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他凝视着黑暗中某处,仿佛要看穿这浓墨般的夜色。 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起,飘摇着落入黑暗之中。 “五公主,侯爷已经睡了,您……” “不要拦着本宫,否则不要怪本宫不客气!” …… “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李连月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发髻散乱,裙摆上沾满了泥水。 江柚白眸光一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五公主深夜擅闯侯府,不合规矩。”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规矩!”李连月急得眼眶发红,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拍在案几上,“我母妃已经开始查你了!” “我已经知道了,西粮仓的火是你的人放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做,但我不想你有事。” “这是我从母妃那里偷来的口供。” 烛火跳动,映照出信纸上鲜红的指印。 江柚白神色未变,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公主深夜送来的这份‘大礼’,倒是让本侯受宠若惊。” “你还有心思说笑!”李连月急得直跺脚,“母妃已经派人去请父皇的旨意了,天亮之前禁军就会来拿人!” 她一把抓住江柚白的衣袖,“你快走啊!” 第63章 这一切真的都是您设局的 晨光微熹时,侯府外已围满了禁军。 柳絮身着绛紫色宫装,在一队禁军的簇拥下踏入书房,金线绣制的凤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母妃!”李连月惊叫一声,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 她几乎是本能地挡在江柚白面前,纤细的身躯绷得笔直,“您不能动他!” 柳絮凤目微眯,目光如刀般刮过女儿苍白的脸:“让开。” “不!”李连月拔下鬓间金簪抵住自己咽喉,尖锐的簪尖在雪白肌肤上压出一道红痕,“您若伤他分毫,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放肆!”柳絮面色骤变,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攥住袖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一个男人,竟敢以性命要挟生身母亲?” 李连月眼中噙泪,却倔强地昂起头:“女儿追求真爱何错之有?您从小教导我要勇敢追求心中所想,如今为何又要阻拦?” “糊涂!”柳絮胸口剧烈起伏,金步摇上的珍珠簌簌颤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为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 “你自小被本宫千娇万宠长大,你这么做,对得起母妃吗?” “你根本就不懂!”李连月哭喊出声,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我只是想要跟江柚白在一起,我只是在追求我的爱情,我何错之有?” “我对江柚白早就已经情根深种,你为何非要拆散我们?你就见不得女儿幸福吗?” 柳絮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几乎要竖起来:“让开,今日本宫一定要把江柚白抓拿归案!” “如果母妃一定要如此……”她的声音哽咽却坚定,“那么明年的今日,就是女儿的忌日。” 说着簪尖用力一划,一道血痕立刻渗出殷红血珠。 “住手!”柳絮失声惊呼,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褪尽血色,“好……好,母妃答应你,放他走!” 李连月闻言,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转身就要去拉江柚白的手:“我们快走……” “演够了吗?”江柚白一把甩开她,玄色衣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目光如冰刃直刺柳絮。 书房内霎时死寂。 李连月僵在原地,迷茫地眨着眼:“你……你什么意思?” 柳絮沉默不语,朱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柚白嗤笑一声,从袖中抽出那卷密信掷于案上:“这份‘证据’,是淑妃娘娘特意让五公主看到的?” “淑妃娘娘的连环计用的可真是溜,这密信里面的口供根本不足以定罪。” “但娘娘想早点把西粮仓失火的罪名定下,故而便想诱本侯出逃,坐实畏罪潜逃的罪名。” “本侯如若真的逃走,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缓步逼近柳絮,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可真是好手段。” “为了营造出紧迫感,刚刚还演那么一出戏,可真是‘用心良苦’。” 他把“用心良苦”四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李连月瞳孔骤缩,踉跄后退两步:“母妃……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切真的都是您设局的?” 柳絮依旧不语,只是广袖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回答我啊!”李连月突然尖叫,声音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我是您亲生女儿啊!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泪水决堤而下,冲花了精致的妆容。 “你还知道是本宫的女儿?”柳絮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那你为何一次次为了个男人伤透本宫的心?本宫捧在手心养大的明珠,如今竟为个外人以死相逼!” “您根本就不懂我。”李连月歇斯底里地摇头,“您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我感受到的只有窒息,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您却一直阻挠。” “幸福?”柳絮怒极反笑,金镶玉护甲划过案几发出刺耳声响,“一厢情愿也配叫爱情?你问问这位侯爷,他可曾对你有一丝情意?” 李连月心下一堵,“那……那只是他现在还没真正了解我,对我没有很深的感情很正常,只要我坚持付出,他一定会爱上我的,我……” “够了!”江柚白冷声打断,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我们侯府不是你们俩的戏台子,要吵架请你们换个地方。” “既然五公主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本侯就再告诉你一次,莫说今生,便是来世,永生永世,本侯也绝不会对你有半分情意。” 这句话像柄利剑将李连月钉在原地。 她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现在……”江柚白转向淑妃,眼中锋芒毕露,“该解决正事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侯府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透过雕花窗棂,可见黑压压的龙虎军已将淑妃带来的禁军团团围住,弓弩上弦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柳絮脸色剧变,“放肆!江柚白你是想造反吗?” “娘娘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他缓步走向书案后的太师椅,姿态从容地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更何况……”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娘娘带兵擅闯侯府,本侯不过是自保罢了。” 他抬眼,漆黑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娘娘以为,我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今日如果不见点血,那我侯府岂不是会被人看低?往后人人效仿娘娘的做法,一有个什么不顺心的,就带兵围我侯府,那还了得?” “今日本侯就要杀鸡儆猴!” 李连月呆立在原地,她不懂为何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行!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 她冲到两拨人马中间,张开双臂如同护雏的母鸟:“都住手!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她望向江柚白,眼中带着希冀,“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江柚白轻呵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公主在本侯这里,可没什么面子。”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佩剑,寒光映在李连月瞬间惨白的脸上,“你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抽得李连月踉跄后退。 她嘴唇颤抖着,精心描画的丹蔻陷入掌心:“你……当真如此无情!” 江柚白并没有再理会她,高声喊道:“全部拿下。”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违抗者,就地诛杀。” 李连月猛地抬头,妆容凌乱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不!你不能……” 她的话被骤然爆发的厮杀声淹没。 龙虎军如黑潮般涌入院落,精钢打造的横刀出鞘声连成一片刺耳的金属颤音。 第一颗人头落地时,喷溅的鲜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弧。 第64章 侯爷好手段 金銮殿内,九龙金柱映着晨光,将跪在地上的两道身影拉得修长。 江柚白一袭玄色蟒袍笔直跪着,柳絮则保持着端庄的跪姿,只是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她的不安。 “砰!”李再荣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的龙虎军是戍卫京畿的利器,不是你私人斗殴的工具!” 江柚白神色不变:“臣知罪。” 李再荣冷笑,目光转向淑妃,“还有你!堂堂四妃之一,带着禁卫军去包围侯府,闹得满城风雨!很光彩吗?” 柳絮额头触地:“臣妾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李再荣怒极反笑,“朕看你们是都不把皇室颜面放在眼里!” 殿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名侍卫匆匆入殿,在刘德全耳边低语几句。 刘德全脸色骤变,连忙跪地禀报:“陛下,大事不好!大理寺牢房传来急报,那群涉及西粮仓案的山贼全数被人诛杀在牢中!” “什么?”李再荣猛然起身,龙袍翻飞。 “大理寺的牢房竟能让人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皇家威严何在!” 柳絮瞳孔骤缩,随即冷笑出声:“好一个杀人灭口!侯爷的手脚倒是快。” 江柚白眸色一沉,反唇相讥:“娘娘这招贼喊捉贼,倒是用得娴熟。昨夜刚带兵闯我侯府,今早就急着灭口证人了?” “荒谬!”柳絮广袖一甩,金线绣的牡丹在晨光下闪着冷光,“本宫若要灭口,何须等到今日?倒是侯爷,听说你昨夜派了龙虎军……” “够了!”李再荣怒喝,一掌拍碎案上茶盏。 碎瓷飞溅,在龙纹地毯上划出几道刺目的水痕。 “陛下息怒!”刘德全慌忙跪下,“奴才这就去传大理寺少卿……” “不必了!”江柚白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双手呈上,“臣已查明此案来龙去脉,这是淑妃娘娘指使山贼纵火的证据。” 柳絮脸色骤变:“你血口喷人!” 江柚白不紧不慢地展开文书:“昨夜子时,淑妃宫中的管事太监持娘娘手令进入大理寺。这是狱卒的供词,上面清楚记载了时辰、人数。” 他又取出一块染血的令牌,“这是在一名死去的山贼身上发现的,正是淑妃宫中令牌。” 李再荣接过证物,脸色越来越沉。 那令牌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还有这个。”江柚白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也是从那名死去的山贼身上找到的,里面装着……” “住口!”柳絮突然厉声打断,精心修饰的面容扭曲起来,“陛下,臣妾冤枉,这些都是栽赃。江柚白分明是要……” “是要什么?”江柚白冷笑,“娘娘不妨解释下,为何您的贴身令牌会出现在山贼身上?为何山贼身上还有您赏赐的金瓜子?” 柳絮踉跄后退两步,金步摇剧烈晃动:“好你个江柚白,为了诬陷本宫,居然伪造这么多罪证,你简直是……” “够了!”李再荣怒喝,将证物重重摔在地上。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朕自会让人查清楚,你们两个都消停点。” “江柚白公私不分,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淑妃也禁足景仁宫三月。” “陛下!”柳絮惊呼,她刚刚解了禁足,这又要禁足。 那六宫之权不是就又拿不回来! “退下!”李再荣拂袖而起,“朕不想再听任何解释!” 江柚白从容叩首:“臣领旨谢恩。” —— 金銮殿外。 柳絮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侯爷好手段!” 江柚白目不斜视:“不及娘娘万一。” 朝阳完全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朝着相反的方向延伸。 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 宫门外,江柚白大步流星地走下汉白玉台阶,玄色蟒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等候在马车旁的凌云立刻迎上前去。 “主子。”凌云低声唤道,敏锐地察觉到江柚白身上散发的寒意。 江柚白脚步不停,径直登上马车。 待车帘落下,他眸中寒光乍现:“去查,那群山贼到底是谁弄死的。” 凌云一怔:“主子怀疑不是淑妃所为?” “她没那么蠢。”江柚白冷笑,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江柚白眸色深沉如墨:“能在大理寺大牢来去自如,又拿到淑妃的贴身令牌,这幕后之人不简单。” “主子的意思是……”凌云瞳孔微缩。 “有人想一石二鸟。”江柚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除掉山贼这个隐患,又嫁祸给淑妃。”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本侯跟淑妃都中了那人的圈套,还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让本侯跟淑妃内斗。” 车窗外,晨光渐渐明亮,却照不进这方幽暗的马车内。 江柚白突然一拳砸在车壁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那幕后之人最好不要让本侯抓到,否则……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凌云连忙垂首:“属下这就去查。那淑妃那边……” “继续盯着。”江柚白闭目养神,声音却冷得骇人,“本侯倒要看看,这潭浑水里,还藏着多少条毒蛇。” 马车转过街角,消失在晨雾之中。 宫墙上,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昭阳宫内,金兽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李云初正倚在窗边看书,突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书册差点滑落。 “殿下可是着凉了?”玲珑连忙取来一件月白绣梅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无妨,就是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像是有人在背后骂我似的。” 话音刚落,窗外树影微动。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然而入,单膝跪地:“主子。” “冷月?”李云初眸光一闪,“有何急事?” 冷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皇后娘娘醒了。” “啪嗒——”李云初手中的书册落地。 她激动地站起身,披风滑落也浑然不觉:“当真?” “千真万确!” 第65章 原来油水这么足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哽咽:“备马,本宫要去一趟神医谷。” “主子不可!”冷月闪身拦住她,眸中闪烁着焦急,“如今朝堂局势未明,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此时贸然离宫,只会功亏一篑!” 李云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滴鲜血落在青玉地砖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激动渐渐被寒冰覆盖:“你说得对……本宫不能冲动。”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更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 “这种被人掣肘的日子……”李云初突然抬手将案上文书尽数扫落,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本宫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一切都得提速了。” 玲珑和冷月同时跪地,不敢出声。 “太子的噬心蛊怎么样了?”李云初突然问道,转身时裙摆划出凌厉的弧度。 冷月叹了口气,“鹿佳齐那边出现了点变故,他说已经治好了皇后娘娘,殿下理应给他一些回报,如果殿下不给回报,他不会再替我们做事。” 李云初冷笑,径直走向殿角的紫檀木柜。 她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 “主子!”冷月惊呼。 “把这半本给他。”李云初将前半册扔给冷月,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告诉他,想要《时空秘术》后半本,就先解了太子的蛊。” 冷月接过书册,突然怔住:“这上面的文字……”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诡异的符号,既不像大燕文字,也不像任何已知的番邦文字。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既然是不同时空的东西,文字自然也不一样。” 窗外的风突然大作,吹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晃。 李云初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声音轻得像叹息:“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太子的噬心蛊要尽快解。” —— 慈宁宫内,珠翠环绕,香风阵阵。 李云初刚踏入殿门,就被一阵嘈杂的争论声淹没。 “依臣妇之见,该请西域舞姬来献艺。” “俗气!不如在太液池上搭戏台。” “陛下崇尚节俭,不如办个诗会。” 十几位朝廷命妇围坐在太后周围,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太后斜倚在凤座上,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华贵的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昭儿来了?”太后一眼瞥见门口的倩影,如见救星般直起身子,“正好!哀家宣布,三月后陛下寿辰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由昭儿负责。” 殿内霎时一静。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已经扶着宫女的手起身:“哀家乏了,诸位有什么想法,都与十九公主商议。” 说罢匆匆转入内殿,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命妇。 “十九公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李云初的手,“妾身觉得该在御花园设千叟宴……” “荒谬!”工部侍郎的夫人挤开她,“陛下最厌烦吵闹,不如办个书画鉴赏。” “十九公主,妾身以为……” “不妥不妥,妾身觉得……” …… 转眼间,李云初就被团团围住。 有人扯她衣袖,更有甚者直接往她手里塞礼单。 脂粉香气混着七嘴八舌的建言,熏得她眼前发黑。 突然,她握住一命妇的手腕。 “这翡翠镯子真好看……”她夸张地捂住嘴,眼睛亮得惊人,“怕是价值连城?” 她这猝不及防的操作,让众人皆是一愣。 户部尚书夫人眸光闪了闪,咬牙把镯子褪了下来:“公主要是喜欢,就献给公主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云初嘴上推拒,手却已经伸了过去,指尖还在镯子上恋恋不舍地摩挲。 殿内命妇们交换着鄙夷的眼神。 工部侍郎夫人撇撇嘴,故意晃了晃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簪。 果然,李云初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这簪子的做工……” “难得公主喜欢,就献给公主。”侍郎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拔下簪子。 “妾身这羊脂玉佩也不错,公主可喜欢?” “妾身这里也有……” …… 不到一盏茶时间,李云初怀里已经堆满了珠宝首饰。 她贪婪地数着战利品,却没注意到命妇们眼中闪过的讥讽。 李云初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刚得手的羊脂玉佩,“玲珑都记下了吗?刚刚夫人们给的东西都要记录在册。” 玲珑颔了颔首,“回禀殿下,都已经记录好了。奴婢已经按照夫人们给的东西价值高低来排序,谁的东西价值高,就采纳谁的意见。” 殿内瞬间骚动起来。 命妇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议事,分明是明码标价的买卖! “十九公主!”御史中丞夫人气得发抖,“您这是公然……” “本宫怎么了?”李云初一脸无辜,“诸位夫人慷慨相赠,本宫自然要投桃报李。按礼数排序,最是公平不过。” 她慢条斯理地抚过案上堆积如山的珠宝:“若觉得排序不公……本宫也不介意重新议价。” 命妇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不得不继续往那堆“买序钱”里添首饰。 “小姐……”玲珑小声提醒,“已经记到第十七条了。” 李云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那就先记这些。” 她随手抓起一把珍珠撒在案上,“反正还有三个月,咱们来日方长。” 珍珠滚落的声音里,满座命妇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把受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待到命妇们身上值钱的首饰都被搜刮一空。 太后才慢悠悠从内殿踱步而出。 她眯着眼扫视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珠宝,突然眼睛一亮:“哎哟!” 太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案前,抓起一对金累丝嵌宝耳坠对着光细看,“这成色……这做工……” 她转头看向满座面色铁青的命妇们,恍然大悟:“哀家算是明白了!难怪淑妃当年抢着要协理六宫,原来油水这么足啊!”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位命妇的嘴唇哆嗦着,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云初连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柔声道:“太后娘娘明鉴,这些都是夫人们‘自愿’进献的寿宴建议费呢。” “自愿?”太后狐疑地扫视众人,突然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既然都这么''自愿''……” 她朝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哀家那个鎏金匣子拿来,给夫人们写个收据!” “太后!”几位命妇终于绷不住了,齐声惊呼。 “怎么?”太后眨眨眼,“不是自愿的?” 命妇们闻言,一个个面如土色,“妾身是自愿的。” 从此京城贵妇圈流传开一条铁律。 宁可招惹阎王,也别去慈宁宫“议事”。 第66章 冤魂可有向陛下索命 烛光摇曳的慈宁宫内,太后亲自执箸,将一块蜜汁火方夹到李云初碗里。 “多吃些,瞧你瘦的。”太后满眼慈爱,又舀了一勺蟹粉狮子头,“今日这事办得漂亮,哀家看着就解气。” 李云初捧着碗,睫毛轻颤:“昭儿也是头回做这种事,心里其实怕得很……这要是被父皇发现……” “傻孩子。”太后笑着摇头,金镶玉的护甲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水至清则无鱼,咱们收些辛苦费算什么?” “哀家可是你父皇的生母,如今哀家的儿子当了皇帝,哀家总不能成日里清汤寡水的?这怎么能匹配哀家的身份?”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到李云初的碗里:“你是不知道,当年淑妃协理六宫时,这些命妇送的礼能堆满三间库房。” 太后撇撇嘴,“哀家不过是收几件首饰,连淑妃的零头都算不上。” 李云初小口啜着燕窝羹,状若天真地问:“那……以后还要这样吗?” “当然!”太后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下个月陈国使节来朝,那些贡品……”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总得有人帮着‘把关’不是?” 窗外传来打更声,李云初低头抿唇,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昭儿都听皇祖母的。”她乖巧应道,将太后夹来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乖!” —— 月色如霜,洒在朱红的宫墙上。 李云初和玲珑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格外清晰。 “噗嗤——”玲珑突然笑出声,“小姐,奴婢今日可算开了眼界,没想到太后娘娘贪起来,竟比市井妇人还要厉害。”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结着冰:“她的贪婪,本宫六岁那年就领教过了。” 夜风拂过,带起她鬓边一缕碎发。 “那时父皇还未称帝,太后就日日惦记母后的嫁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一次,本宫亲眼看见她偷偷打开母后的妆奁,往自己袖子里塞东珠。”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六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谎呢?”李云初抚过自己的左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疼痛,“可太后倒打一耙,说本宫诬陷尊长。父皇那一巴掌……” “让本宫跪着反省了三日。” 玲珑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殿下……” “不过现在。”李云初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乍现,“该轮到他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玲珑会意一笑:“太后也真好骗,咱们不过派人散了些淑妃贪墨的传言,她就急不可耐地要分一杯羹。” “她不是好骗,是本性难移。”李云初冷笑,“从前嫌协理六宫辛苦,是因为不知道油水这么厚。如今知道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慈宁宫方向,“就算淑妃解了禁足,这六宫大权,她也别想再要回去。” 两人转过一道宫墙,远处传来打更声。 “要在太后嘴里抢食。”李云初轻抚袖口,“可比虎口拔牙难多了。”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隐没在宫墙深处。 夜色如墨,掩盖了所有算计的痕迹。 —— 三月的春风拂过宫墙,金銮殿前张灯结彩。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解禁的柳絮和江柚白一前一后踏入大殿。 柳絮的步摇比往日更加耀眼,而江柚白的玄色蟒袍上金线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丝竹声中,太后突然拍了拍李再荣的手:“皇上瞧瞧,这寿宴办得多体面。要不是昭儿这三个月忙前忙后,哀家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李再荣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微微颔首:“昭儿确实辛苦,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李云初盈盈下拜:“儿臣别无他求,惟愿父皇龙体安康,大燕国泰民安。” “好!好!”李再荣龙颜大悦,“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礼官适时高唱:“献寿礼——” 二皇子率先出列,呈上一卷亲手抄写的佛经。 接着是三皇子献上东海寻来的珊瑚树。 轮到五公主时,她紧张地捧出一个绣品,眼神却不住往江柚白那边飘。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丝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铃铛声,伴随着侍卫们凄厉的惨叫。 殿门轰然洞开,夜风裹挟着血腥味灌了进来。 “护驾!” 禁军统领的喊声还未落下,数十道黑影已经如鬼魅般跃入殿中。 那些“人”动作僵硬,眼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赫然是传闻中的药人! “陛下……别来无恙啊……” 一个阴柔嘶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面容阴鸷的男子缓步而入。 他走路姿势怪异,手中摇着一串青铜铃铛。 “温夜行?”有一人认出了他,失声惊呼。 温家家主大惊失色,怒斥道:“逆子,你要干什么?” 温夜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我都这样了,肯定是要造反啊。” “怎么?父亲是怕我连累了温家?可我这个从小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是早就被父亲在族谱中除名了吗?” “逆子你……” 温夜行扯了扯唇角,不再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望向坐在高位上的李再荣。 “陛下这皇位坐得可安稳?白家满门的冤魂可有向陛下索命?” 李再荣脸色骤变:“放肆!” “看来陛下这皇位坐得确实不太稳当。”温夜行尖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刺耳的嘶哑,“看陛下这气色,是不是夜不能寐?” “像陛下这种因为自己的疑心,而把自己亲生女儿万箭穿心、挫骨扬灰的人,要想睡个好觉,确实很难。” 殿内一片哗然。 几位老臣已经瘫软在地。 “温夜行,你休得胡言!”李再荣怒斥道。 他手中酒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温夜行癫狂大笑,铃铛疯狂摇动:“我这是胡言吗?是不是胡言,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的江山可是有一半是靠着白家和昌平公主打下的,可最后白家和昌平公主的下场却是那样惨烈。” “我早该明白的,可恨我自己蠢,居然跟你这种人合作。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君。” 他拔出腰间的剑,“今日,我就为民除害!” 随即,他有规律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药人们随着铃铛声缓缓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云初突然站起身,挡在李再荣面前,“等等!” 第67章 那是本该死去的昌平公主 她眼中噙着泪光,“本宫真是瞎了眼,竟曾对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心存爱慕!” 温夜行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爱慕?你配提这两个字吗?被你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喜欢,我只感觉到恶心,你跟你父皇一样令人作呕。” “你闭嘴!”李云初声音哽咽,指尖发颤地指向温夜行,“父皇勤政爱民,夙夜匪懈,你竟敢当众污蔑圣君,其心可诛!” 她转身朝李再荣颔了颔首,“父皇仁德堪比尧舜,治国如日月昭昭,这逆贼竟敢……” “哈哈哈哈……”温夜行突然癫狂大笑,笑声如夜枭啼血,“好一个‘仁德堪比尧舜’!” “昌平公主被万箭穿心那日,是我亲自监的刑,而我是奉了你父皇的命令去做这事。” “你可知你大皇姐被射穿了多少箭?总共九万八千六百七十二箭……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嘶哑如恶鬼。 殿内霎时死寂。 烛火剧烈摇晃,在众人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淑妃手中的金樽“当啷”落地,琼浆泼洒在朱红地毯上,如血般晕开。 五公主李连月捂住嘴,杏眼中满是惊恐。 几位老臣面色惨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江柚白站在殿柱旁,修长的手指深深掐入木柱。 他面上仍是一片冷峻,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翻涌着刻骨的痛楚。 额角青筋暴起,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温夜行阴毒的声音继续回荡,“你知道你父皇为何要对你大皇姐如此狠心吗?那是因为他嫉妒你大皇姐,他恨你大皇姐功高盖主,他恨你大皇姐足智多谋。可怜你大皇姐到死都不知道,灭了白家满门和让她万箭穿心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哈哈哈哈……” “你说可不可笑,一个父亲嫉妒自己的女儿,天天想着除之而后快……” 江柚白猛地闭眼,长睫剧烈颤抖。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色。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 那是咬破舌尖的痕迹。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礼部尚书踉跄着扶住案几,喉结上下滚动。 而李再荣…… “逆贼!休得胡言!”李再荣突然暴起,却又踉跄着跌回龙椅,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李云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敛了敛神色,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胡说,我大皇姐是在南境之战中战死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胡说八道,大皇姐死了,父皇也很痛心,天底下哪里有父亲不疼爱自己女儿的?你怎么可以如此构陷我父皇,你简直……简直……” “你大皇姐可是女战神,她镇守南境十余年,怎么可能突然战死?”温夜行轻呵两声,“十九公主,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那些南疆人之所以会突然袭击都护府,屠戮白家满门,那是因为你父皇把南境边防图送到了南疆人手上。” “他们这才势如破竹地闯入南境,你父皇为了自己的私心,通敌卖国!你父皇就是大燕的罪人!” “你住口!”李云初厉声打断,金丝凤钗在剧烈颤抖,“父皇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 “你跟你父皇一样,都是冷血无情自私之人,你为了得到你父皇的宠爱,就亲手把你大皇姐挫骨扬灰。”温夜行再次大笑了起来,“你的心可真是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狠的心,不愧是你父皇的好女儿。” “不是这样的!”李云初脸色煞白,“父皇说了,只有让大皇姐挫骨扬灰,这样大皇姐才能投个好胎,我这是在帮大皇姐……” “这种理由你也信?”温夜行眸中满是鄙夷之色,“十九公主究竟是真的相信你父皇这说辞呢?还是故意装傻?” “你跟你父皇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父女俩就是一丘之貉,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不……不!”李云初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 她踉跄后退,凤冠珠翠散落一地,“住口!本宫不听!” “本宫是帮助大皇姐投胎的……是帮大皇姐的……” 突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盯着大殿上方的虚空,面容扭曲成惊恐的弧度:“大皇姐?” 殿内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半空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本该死去的昌平公主,却保持着被万箭穿心时的模样。 雪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数十支箭矢仍插在她身上,箭尾的翎羽无风自动。 最骇人的是她的脸! 半边容颜依旧倾国倾城,另半边却腐烂见骨,蛆虫在空洞的眼眶中蠕动。 “父皇……”昌平公主的嘴唇未动,空灵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为何要这样对儿臣?” 李再荣的瞳孔剧烈收缩,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那道漂浮的素白身影,仿佛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不……不可能……”他薄唇微颤,低哑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江柚白整个人如遭重击般后退半步。 他的眼神从震惊转为痛楚,又化作刻骨的哀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条滑落。 温夜行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刚刚还癫狂的神色,此刻像被抽走魂魄般跪倒在地。 他右手无意识地伸出,似乎想要触碰那个虚无的身影,“公主……” …… 殿内的众人,皆被这一幕吓到。 李云初垂眸,掩下眼底的讽意。 随即配合地瘫软在地,十指在地上抓出深深血痕:“幻觉……这是幻觉!” 亡魂缓缓飘近,腐烂的指尖滴落腥臭黏液。 殿内烛火突然全部变成幽绿色,照得每个人脸上鬼气森森。 昌平公主的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角度,头颅“咔嗒”一声掉下来,滚到李再荣脚边。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大殿。 就在这瞬间,所有幻象烟消云散。 烛火恢复如常,殿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亡魂。 李再荣瘫坐在血泊中,身下一片污浊。 竟是吓得失禁了! 李云初冷眼看着这一切,悄悄将袖中的幻蛊香灰弹落。 而真正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第68章 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 一阵阴风卷过,殿内众人如梦初醒。 刘德全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扑到李再荣身前,用自己绣着仙鹤的锦袍死死挡住龙袍下摆那片刺目的湿痕。 “护……护驾!”他尖细的嗓音都变了调。 温夜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昌平公主消失的方向。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刚刚一眼都不愿看我……” “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 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扭曲的目光钉在龙椅上的李再荣身上。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恨不能将李再荣千刀万剐。 “叮铃——”他疯狂摇响手上的青铜铃铛,刺耳的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那些僵立的药人同时睁开猩红的眼睛,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第一个遭殃的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位翰林院侍郎。 一个药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接插进他的眼眶,硬生生将两颗眼珠抠了出来。 鲜血喷溅在鎏金柱上,混着侍郎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我的眼睛……” 紧接着是一名六品文官遭殃。 三个药人将他按在宴席上,徒手撕开他的官服。 众人惊恐地看见,那些枯爪竟直接掏进了那文官的胸腔,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扯了出来。 “救……命……”那文官的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最终无力垂下。 殿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瓷器碎裂声、骨骼断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命妇们华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大臣们四处奔逃却接连被药人扑倒。 温夜行站在血泊中央,癫狂地大笑着摇铃。 每一声铃响,就有更多药人从殿外涌入。 “给朕杀!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李再荣歇斯底里的咆哮在金銮殿内回荡,龙冠歪斜,面目狰狞如恶鬼。 禁卫军的长矛刺穿药人胸膛,却见那些怪物依然行动如常,甚至抓着穿透身体的矛杆将士兵拽到跟前,一口咬断喉咙。 鲜血喷溅在蟠龙柱上,将鎏金染成暗红。 “砍脖子!”江柚白突然厉喝,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个药人的头颅应声而飞。 头身躯摇晃两下,终于轰然倒地。 铁甲卫闻令而动,百柄陌刀同时出鞘,寒光交织成网。 头颅一颗接一颗滚落,那些不死怪物终于化作真正的尸体。 “叮……叮……”温夜行疯狂摇动青铜铃,却再无药人响应。 他孤零零站在血泊中央,四周堆满残肢断臂。 江柚白踏着尸山走来,衣袍染血,剑尖滴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夜行,眼中毫无温度:“弓箭手。” “嗖——” 第一支箭穿透温夜行膝盖,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嗖!嗖!嗖!” 第二支、第三支……箭矢如暴雨倾泻。 温夜行被钉在朱漆殿柱上,渐渐变成一只可怖的“刺猬”。 鲜血顺着柱上龙纹蜿蜒而下,在青玉地砖上汇成血潭。 濒死之际,温夜行涣散的瞳孔突然亮起微光。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向着虚空中的某处:“云初?是你来接我了吗?” 最后一支羽箭穿透心脏时,他嘴角竟泛起解脱般的微笑:“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啊……” 染血的手无力垂下,终是闭上了眼睛。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将朱红宫墙洗得发暗。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宫道上,没有撑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 凤尾裙裾拖过积水,漾开一片猩红,不知是染了谁的血。 金线刺绣的云纹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斤枷锁。 身后金銮殿的方向,隐约还能听见惨叫与兵戈相击的声音。 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她半边侧脸。 睫毛上挂着雨珠,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殿下……”玲珑撑着伞追上来。 “不必!”她抬手制止,声音比雨水还冷,“让这雨好好洗一洗。” 今日的雨和白家灭门那夜的雨一样大。 大到好似能够把世间万物都冲走。 又一道惊雷炸响,电光中可见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混着雨水顺腕而下。 压抑到极致的恨意在眸中不断地翻涌。 路过摘星楼时,她突然驻足。 仰头望去,雨水顺着李云初的发梢滴落,在摘星楼的青石阶上溅起细小水花。 她仰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楼阁,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时夕阳将整个京都染成血色,九岁的她穿着不合身的铠甲,被舅舅抱上马背。 舅舅的手掌宽厚温暖,稳稳扶着她稚嫩的肩膀。 “初儿,看那边。”少年将军指着摘星楼,眼中映着晚霞,“等新朝建立,舅舅要在这里建一座书院,让百姓家的孩子都能读书。” 她记得舅舅说这话时,眉宇间飞扬的神采比战甲更耀眼。 那时摘星楼刚刚攻下,砖石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可舅舅却已经在描绘太平盛世的蓝图。 “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江山。”舅舅蹲下身,用染血的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烟灰,“是要让老百姓再也不用易子而食,过上安定的日子。” 舅舅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的光都快要溢出来。 …… 雨水混着泪水滑过脸颊。 李云初伸手抚过斑驳的墙面,这里还留着当年攻城时火炮的裂痕。 谁能想到,舅舅当年尽心尽力辅佐的君王,最后却如此忌惮他。 不惜勾结南疆外敌,来将他除之而后快。 “殿下,雨大了。”玲珑轻声提醒。 李云初恍若未闻。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恨意。 当年舅舅眼中的光,如今都化作了她眸中的火。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有该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回宫。”她转身时,绣鞋踩碎水洼里倒映的残月,仿佛踩碎某个未亡人的魂魄。 昭阳宫的灯笼在雨幕中摇晃,像引魂的冥火。 她站在阶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轻得刚出口就被雨水打碎。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满宫风雨都关在外面。 第69章 隔三差五搞事情 昭阳宫内,氤氲的水汽在屏风间缭绕。 李云初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池中,指尖轻抚锁骨下那枚淡粉的梅花印记。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滴在那印记上。 “当——”殿外传来一阵轻响。 她警觉地抬头,玉臂一挥,扯过屏风上的纱衣。 “谁?” 水声哗啦中,她已经裹好素白中衣,湿发如瀑垂在腰间。 “是我。” 江柚白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低沉中带着一丝阴冷。 李云初眼神一凛,系衣带的手微微一顿:“侯爷擅闯本宫寝殿,不合规矩?” “吱呀!”门被推开,夜风裹挟着血腥味卷入殿内。 江柚白衣袍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袖口金线刺绣被利刃划开几道口子。 他站在珠帘外,阴影中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殿下倒是悠闲。”他冷笑,目光扫过她还在滴水的发梢,“金銮殿血流成河,您却在这里沐浴更衣。”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系好腰间丝带,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侯爷这话说的,本宫今日受了惊吓,回来沐浴定神有何不可?” 她抬眼时,眸中恰到好处地浮起一层水雾,“那等血腥场面,本宫一个弱女子看了害怕,先行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害怕?”江柚白突然逼近一步,染血的手掌撑在她身后的妆台上,“你对你大皇姐尸体挫骨扬灰的时候都不怕,区区几个药人你就怕了?” “那能一样吗?”李云初抿了抿唇,“大皇姐是本宫的亲姐姐,本宫为何要怕她?更何况,本宫把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那是在帮她早日投胎,本宫是在做好事。既然是做好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做好事?”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眸底满是讽意。 他逼近一步,染血的袍角在青砖上拖出血痕,“你当真觉得是在做好事?” “当然!” 江柚白冷笑,“殿下还是如此伶牙俐齿,殿下真以为……”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打断,眼中寒光乍现,“你深夜闯入本宫的寝宫,究竟想干什么?” “今日殿内那么多药人,你觉得本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什么?” “保家卫国不是你们男人的事么?侯爷深夜闯宫,阴阳怪气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以为本宫很闲?” “本宫今日已经很累了,本宫想休息,侯爷你如果没什么正经事干,就早点滚。” 烛火剧烈摇晃,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纠缠。 江柚白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得仔细揣摩。 “这次寿宴是殿下全权负责,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殿下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云初眸光一顿,这厮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宫负责的是寿宴流程和布置。”她抬眸,直视着他,“宫中安防自有禁卫军负责。侯爷要兴师问罪,不妨去找禁卫军统领,而不是来找本宫。” 她故意拖长声调,“还是说……侯爷只敢来欺负本宫这个弱女子?” “弱女子?”江柚白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昌平公主的亡魂幻象是怎么回事?” 他俯身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是第一个发现昌平幻象的人,可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见过你大皇姐,你如何得知那幻象上的人是你大皇姐?” 李云初一把推开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好气道:“你弄疼我了。” 她湿发上的水溅在江柚白手背,“侯爷这话说的真是可笑,那幻象是所有人一起看到的,怎么就成了本宫是第一个看到的?” “侯爷又是要没事找事?”她叹了口气,“本宫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侯爷一而再再三的针对本宫,之前是想把本宫当成别人复活的‘零件’,现在又要时不时来找茬,本宫是上辈子哪里得罪你?要你针对本宫至此?” 江柚白伸手撑在她两侧的妆台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浴后的花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在雨夜里发酵成危险的毒。 “当时……本侯就站在你身后三步。”他声音低沉,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她耳垂,“你戴着金步摇,流苏都缠在了发簪上,你的一言一行皆在本侯的视线中。” 李云初指尖一颤。 她没想到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下,这人竟连她鬓边珠钗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该死的狗东西! 真是没完没了! 死盯着她干什么? 真是闲着没事干! “侯爷莫非是魇着了?”她勾唇笑了笑,“那么多人都吓破了胆,偏您还有闲心数本宫头上几根珠钗?”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江柚白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掐住她脖颈,拇指按在动脉处:“李昭,你当本侯是那些被你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李云初被迫仰头,“你……松手!” 江柚白非但不放,反而俯身逼近:“本侯不管你今日此举是要做什么,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昌平牵扯进来。” 李云初一怔,随即冷笑。 真是可笑! 她牵扯她自己进来有什么错? 这狗东西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她突然抬腿顶向他腰腹,在江柚白吃痛松劲的瞬间挣脱桎梏。 她迅速退到屏风后,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刃。 “侯爷再往前一步。”她将刀刃抵在自己心口,“明日你夜闯寝宫逼死公主的戏码,就会传遍前朝后宫。” 雨声渐急,檐下铁马叮当作响。 两人隔着水墨屏风对视,杀意在雨夜里无声交锋。 “捅啊!” 江柚白冷眼看着李云初抵在心口的短刃,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怎么?不敢?”他讥诮地勾起唇角,双手环臂,“需要本侯帮你吗?” 李云初心下一梗。 这狗东西…… 江柚白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的痛楚,“之前你的命……本侯有用,现在嘛……”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本侯不介意送你一程,免得你隔三岔五搞事情。” 他抓住她持刀的手,带着她往心口刺去。 第70章 本侯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当啷——”短刃被李云初甩落在地,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星。 江柚白的手还保持着刺向她的姿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怎么不继续演了?”他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抵在雕花柱上,“嗯?” 李云初被迫仰头,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 她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我的命已经威胁不了侯爷,我还演什么?” 江柚白眸色骤沉,指腹按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 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那双黑眸深不见底。 “既然不想演了,那就如实交代。” 李云初挑眉,“交代什么?” 江柚白低笑,她还真是随时随地理直气壮。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脸不红气不喘! “看来是殿下做的恶事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那本侯提醒你……”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幻蛊香的味道……很特别。” 李云初瞳孔骤缩,这家伙居然都查到这里了。 “从温夜行闯入开始……”江柚白一步步逼近,“一切都是你的局。” “你提前在看守北门禁军的饭菜里下了软筋散,这才让温夜行带着药人从北门闯入。” “昌平亡魂是你借幻蛊香制造。就连陛下会突然急火攻心,也是你在陛下的茶水中提前下了药,只要受到刺激,那药就会发作……” 他每说一句,就扯开她一层伪装,“现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你满意了?” “李昭,我真是小瞧了你,本以为你就是一个不受宠的落魄公主,没想到这么有心计。” 他把将她按在雕花柱上:“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李云初呼吸微乱,却突然轻笑出声:“侯爷既然都知道了……” 她指尖划过他心口,“还来问我作何?侯爷不妨直接去陛下那里告发我……” “哦……不对,陛下现如今已经昏迷,侯爷没处告状了。” 她的语气略有惋惜。 江柚白微微蹙了蹙眉头,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之前在皇陵,她为了取得陛下的信任,不惜自导自演一出“替陛下挡刀”的戏码。 回宫之后,更是处处讨好陛下。 虚伪至极! 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很明显就是在针对陛下。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自小在皇陵长大,为何会有如此谋算? 并且从她每次搞事情来看,她身后必定有人在帮她。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简单。 “你究竟是谁的人?是在为何人办事?” 他的声音如寒刃出鞘,扣住她下巴的指节发白。 为谁办事? 李云初心底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讽的流光。 这天底下除了她自己,谁能驱使得动她? 她睫毛轻颤,忽而垂下眼帘,再抬眸时已盈满泪水:“没……没有谁……” 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我只是恨……” 纤细的手指揪住江柚白的衣襟,像个委屈的小女孩,“恨父皇对娘亲不闻不问,让她郁郁而终……” 一颗泪珠适时滑落,砸在江柚白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那些年,我们在皇陵……”她抽泣着将脸埋入他染血的衣襟,“冬天连炭火都没有,娘亲病得咳血……” “我写了好多封信向父皇求助,可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肩膀轻颤,连发梢都透着哀戚,“我娘亲就那样死在了那个冬天,我真的好恨……” “我做这么多,只不过是想……想替娘亲讨个公道。” 江柚白眸色晦暗不明,忽然掐住她后颈将她扯开:“还演呢?” 他冷笑一声,指节收紧。 李云初眼中瞬间涌出的泪水,“好疼!” 江柚白眸底满是讥讽,这眼泪来得比戏班子换场还快。 他可没耐心陪她耗下去,手掌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最好别耍什么心机,否则……” 指尖陷入她肌肤,“我现在就掐断你这漂亮的脖子。” 李云初被他掐得仰起头,却在余光中瞥见一道黑影从梁上掠下。 冷月手持短刃直取江柚白后心,寒光在烛火下划出致命弧线。 糟了! 李云初心中暗叫不好。 冷月定是误以为她真有生命危险。 江柚白反应极快,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两人在狭小的寝殿内过招,剑光刀影将纱帐撕得粉碎,瓷器摆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李云初看着战况愈烈,突然咬唇冲入战局:“侯爷小心!” 她精准地挡在两人之间,趁着冷月收势的瞬间,迅速附耳低语:“劫持我。” 冷月瞳孔微缩,但立刻会意。 寒光一闪,短刃已抵在李云初颈间。 “别过来!” 李云初瞬间换上惊恐表情,朝江柚白伸出颤抖的手,“侯爷救我……只要您救了我,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眼中噙着泪,发髻散乱,雪白脖颈上还留着江柚白方才的指痕,此刻又被冷月的刀刃压出一道血线,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柚白持剑的手一顿,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拧了拧眉,“放开她。” 冷月配合地将刀刃又逼近一分,李云初适时地发出一声痛呼:“侯爷……救我。” 声音哽咽破碎,仿佛真的命悬一线。 “把虎符交出来!”冷月的刀刃在李云初颈间压出一道血线,“否则我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江柚白眉梢微挑,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冷笑:“哦?你怎知虎符在本侯手中?” 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踱了一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 冷月没有答话,持刀的手又加重力道。 鲜血顺着李云初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素白的中衣领口。 “那就杀了她。”江柚白突然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天气,“反正本侯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冷月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看向李云初,眼中满是错愕。 主子,这……?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 “嗖!”江柚白身形如鬼魅般闪至近前,玄色蟒袍带起凌厉的风声。 一记侧踢精准击中冷月手腕,短刃“当啷”一声飞了出去,钉在朱漆柱上嗡嗡作响。 李云初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江柚白揽入怀中。 他左手紧扣她腰肢,右手长剑寒光凛冽,直取冷月咽喉。 “救命啊!”李云初惊叫,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向江柚白。 这一扑来的突然,江柚白的剑锋偏了三分,只削下冷月一缕鬓发。 冷月趁机纵身后跃,撞开雕花窗棂消失在雨夜中。 窗外电闪雷鸣,照得殿内忽明忽暗。 李云初死死地抱住江柚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命……”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第71章 陛下病危 江柚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纤细的手臂如藤蔓般缠绕着他,发间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一时竟挣不开。 “松手。”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刺客已经跑了。” 李云初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眼眶微红,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低头整理凌乱的衣领,锁骨处那枚梅花印记若隐若现。 江柚白目光一凝,正要细看,她却已迅速将领口拉高,遮住了那抹痕迹。 “多谢侯爷相救。”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后怕的颤抖,“若不是侯爷在,今晚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江柚白眯起眼,审视着她的表情:“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仇家?为何会有刺客专程来杀你?” “我怎会知道?”李云初无辜地眨了眨眼,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从皇陵回京之后,我就一直不顺。” 她叹了口气,语气幽怨,“许是与这京都城犯冲,一回来就没什么好事。” “是吗?那还真是犯冲的厉害!”江柚白目光如炬,似要看穿她的伪装。 “侯爷!” 凌云匆匆闯入,额上还带着汗珠,“陛下突然病危,太后召集所有大臣商议朝政,请您过去。” 殿内气氛骤然一变。 江柚白面色一沉,转身扬长而去。 殿外雨势渐小,檐角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江柚白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雨幕中。 李云初脸色凝重。 “玲珑。”她抬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我们下的药量,明明只够让陛下昏迷三日,怎会突然病危?” 玲珑连忙为她披上雪狐斗篷,低声道:“奴婢也觉得蹊跷,那药是冷月亲自配的,绝不会出差错。”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梁上轻盈落下。 冷月折返了回来,单膝跪地,“主子!” 玲珑连忙跑去关窗,“冷月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怕被侯爷抓住呀。”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过了,侯爷已经往勤政殿方向去了。”冷月沉声道。 “主子,属下刚就是想告知陛下病危之事,勤政殿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他们正在商议储君人选。” “什么?”李云初瞳孔微缩。 “主子,我们的计划恐怕有变,如今陛下不知何故病危,这后面的计划……” 李云初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明明那药,只会让皇帝暂时昏迷,方便她后续行动。 可如今怎么就病危了? 这背后还有谁要对付陛下? 如今储君未定,谁能保证陛下病危后,能够顺利得到皇位? 是崔家? 还是林家? 亦或是柳家? “查!”她眸中寒光乍现,“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浑水摸鱼。” 冷月颔首:“是!” 李云初冷笑一声,系紧斗篷:“走!去勤政殿看看热闹。” 她迈步走向雨幕,声音冷得像冰,“本宫倒要看看谁是这最后的赢家。” 雨丝如针,将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锋利。 —— 勤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焦虑或算计的面容。 “陛下病得如此突然,太子又尚在宗人府,这……”礼部侍郎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慎言!”兵部尚书厉声打断,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哪来的太子?那是废太子!如今大燕储位空悬,正该早定国本!”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二皇子贤德仁厚”崔家的门生率先高呼。 “五皇子才学出众……”林氏一派立刻反驳。 “三皇子才是最佳储君人选。”柳家的武将拍案而起。 …… 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朱漆殿柱上,如同群魔乱舞。 太后倚在凤座上,鎏金护甲不停地敲击着扶手,显然已被这群臣子吵得头疼欲裂。 “够了!” 太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几位老臣粗重的喘息声。 太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江柚白站在殿外的廊柱旁,玄色蟒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听着里面愈演愈烈的争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整理了下衣袖,他这才迈步入内。 靴底踏过门槛的声响让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太后抬眼望去,只见江柚白一袭玄色蟒袍踏入殿中,肩头还带着未干的雨露。 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周身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白!”太后眼睛一亮,仿佛瞬间注入了活力,连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你可算来了!” 她竟不顾礼制,直接起身相迎。 鎏金凤袍扫过台阶,在众臣惊诧的目光中,太后亲自拉着江柚白的手腕,将他引到御阶前。 “快,快给侯爷看座!”太后连声吩咐,又转头对江柚白道,“这群没用的东西吵了半天,没一个能拿出主意的。” 江柚白从容行礼:“太后息怒。” 太后指向吵得最凶的几位大臣,“他们这些人真的太吵了,崔家要立二皇子,柳家要推三皇子,林氏又说什么五皇子贤德……” 江柚白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余光瞥见李云初不知何时也到了殿中,正站在角落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十九公主也来了。”江柚白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李云初,“群策群力,不如听听公主的意见?” 殿内霎时一静。 众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李云初一袭素衣站在灯影里,脖颈上还缠着白纱,显露出几分病弱之态。 “荒谬!”崔老太傅率先拍案而起,花白胡须气得直颤,“女子岂能妄议朝政?祖宗家法何在!” “就是!”兵部尚书冷笑连连,“公主殿下还是回后宫绣花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李云初垂眸不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纹。 耳边充斥着各种轻蔑之言: “妇道人家懂什么治国……” “后宫不得干政,她一个自小在皇陵长大的公主,能有什么高见?” “对啊,她认识字吗?” “怕是连奏折都认不全……” 第72章 女子不得干政 李云初缓步走入殿中央,素色裙裾扫过青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站定后环视一周,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诸位大人这么看不起女子?”她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那本宫倒要问问……” 她突然指向最前排的崔老太傅:“崔大人可知,您每日所穿的朝服,从养蚕缫丝到织锦刺绣,哪一道工序不是女子所为?” 不等回答,她又转向兵部尚书:“柳大人府上几位公子,可都是男子接生的?” 殿内一片哗然。 李云初却已走到太后座前,恭敬一礼:“如果没有太后娘娘生下父皇,就没有如今大燕。” “诸位大人这么瞧不起女子,就是在瞧不起太后娘娘。”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这女人还真能搞事情! 崔老太傅气得发抖:“强词夺理!治国安邦岂是……” “老太傅。”李云初打断他,“您府上七房妾室,去年为争一匹云锦闹得满城风雨时,不也是求太后主持的公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后,“怎么,那时就不嫌女子干政了?” 崔老太傅脸色铁青:“你……” “都给哀家住口!”太后突然拍案而起,鎏金护甲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她一步步走下御阶,凤袍扫过跪了一地的朝臣。 “你们这么瞧不起女人?那你们叫哀家来主持大局是何意?” “太后息怒!”众人跪地颔首。 “息怒?”太后冷笑一声,凤眸扫过阶下跪着的众人,“哀家看你们是巴不得气死哀家才好。” 崔老太傅面色一僵:“太后明鉴,老臣绝无忤逆太后之意。” “只是自古以来,朝堂本就是男人们的事情,女子大都是居于后宅。” 太后冷笑,“自古以来?你们看不起女子,可是你们如今站的地方,有一半可是一女子打下的。” “当年北境叛乱,是昌平率三千铁骑踏平敌营;南疆水患,是她亲自督造堤坝!” …… 她越说越激动,护甲划过一位大臣的官帽,“你们一群大男人,靠着女人给你们打下的江山,现在再来嫌弃女子?” “你们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李云初垂首站在一旁,长睫掩去眸中讥诮。 活着时太后不待见她,死了倒拿来当挡箭牌! 太后还在滔滔不绝:“哀家记得清楚,昌平十岁就从军,她的丰功伟绩,你们这就忘记了?” 她突然哽咽,“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李云初指尖掐进掌心。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父皇会那么道貌岸然。 原来是跟太后学的! 他们不愧是母子,要不是她自小就遭受太后的冷眼,她还真就信了太后夸她的话。 “皇祖母节哀。” 李云初适时地上前搀扶,声音哽咽,抬头时却与江柚白四目相对。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嘲讽。 这满殿虚伪,倒比戏台子还精彩! 太后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突然抓住李云初的手:“昭儿啊,你要学学你大皇姐……” “儿臣谨记。”李云初乖巧应答,心底却在冷笑。 学她怎么死得更惨些么? “咳咳……”江柚白轻咳两声,不紧不慢走到殿中央,“众大人不要搞错重点了,今日大家聚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讨论出一个储君人选吗?” “陛下病危太过突然,现在不管立哪个皇子为储,都名不正言不顺。” “谁说不能名正言顺了?”一道柔媚却带着威严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淑妃柳絮款款而入,一袭素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却掩不住她眉目间的艳丽。 她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卷轴,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李云初瞳孔微缩。 淑妃缓步走到殿中央,泪水恰到好处地从她精致的面庞滑落。 “诸位大人,陛下……陛下他……” 她哽咽着,举起手中卷轴,“陛下为了大燕殚尽竭虑多年,病发突然,本宫实在是悲痛难当。” “陛下自从废了太子之后,就立下了这道圣旨,就是为了他如果发生意外的时候,大燕有人主持大局。” 殿内一片哗然。 李云初死死盯着那卷圣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父皇那性子,怎么可能会再次立储。 在父皇眼中,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配得上那个皇位。 他好不容易废了太子,怎么可能会立马立储? “娘娘,可否让老臣一观?”崔老太傅恭敬地问道。 淑妃点点头,将圣旨递给他。 老太傅展开一看,脸色骤变,随即朝着三皇子跪倒在地:“叩见新君!”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凑上前去。 李云初站在原地未动,只见那些看过圣旨的大臣一个个面色变幻,最终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废太子后,深思储位之事。三皇子李航诚,仁孝聪慧,可承大统。特立此诏,若朕有不测,即由三皇子继位。钦此。” “这不可能!”崔家的门生突然高声道,“若论才干,三皇子远不及其他皇子,陛下怎么可能会……” “放肆!”柳絮怒斥道,“赵大人此言,是要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陛下?” 她声音颤抖,“陛下病危,本宫痛不欲生,如今还要受此污蔑。” 她身子一晃,似要晕倒,被身旁宫女扶住。 李云初冷眼旁观,注意到淑妃虽然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清明锐利。 她缓步上前,轻声道:“淑妃娘娘,不知这圣旨是何时所立?为何从未听父皇提起?” 柳絮拭泪道:“是三个月前陛下在御书房亲笔所写,当时只有本宫在场。” “陛下说……说朝中势力复杂,怕过早公布会引起动荡,故而秘而不宣。” 她目光一变,冷冷地盯着李云初,“怎么?十九公主也在质疑本宫?觉得本宫在这圣旨上做了手脚?” “十九公主!本宫知道,你一向不喜本宫,但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希望你不要带着个人偏见。”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不由得好笑道:“淑妃娘娘何必如此激动?” 第73章 江柚白就这样跪了 “你如此搬弄是非,本宫能不激动吗?”柳絮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向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金线绣制的鸾凤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李云初迎上柳絮凌厉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微微福身,姿态恭敬却不失气度:“淑妃娘娘言重了。事关储君之位,昭儿谨慎问话也是为了大燕江山着想。”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回淑妃脸上:“毕竟这圣旨上要立的是三皇子,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而这道圣旨,又只有娘娘一人知晓。这般情形,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三皇子李航诚闻言,垂眸低头不语。 “你……”柳絮面色骤变,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简直荒谬!”国舅爷柳明书大步跨出,紫袍玉带在行走间簌簌作响。 “十九公主此言,是要离间我大燕君臣之心吗?”柳明书冷笑一声,指着李云初道,“这圣旨乃陛下亲笔所书,印鉴俱全,如何作假?公主妖言惑众,唯恐天下不乱!” 他猛地一挥手:“来人!把扰乱朝纲者请出大殿!” 殿外禁卫军闻声而动,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 李云初站在原地未动,眼角余光却瞥见几名武将已悄然向她靠拢。 “行了!”一道慵懒的嗓音响起。 江柚白扫了柳明书一眼,无奈道:“国舅爷,眼下陛下病危,朝堂已经够乱了,何必再起内讧?” 柳明书眯起眼睛:“侯爷此言差矣。陛下既已立下诏书,十九公主却公然质疑,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他语带讥讽,“莫非侯爷也在质疑陛下?” 江柚白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转瞬即逝。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国舅爷说笑了。这天底下最相信陛下的人,恐怕就只有我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疾不徐:“既然有人对这圣旨有疑惑,我们就一个个解决,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立储君,安定人心。否则朝局动荡,动摇国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柳絮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强挤出一丝笑意:“侯爷所言极是。” “刚刚崔老太傅都已经确认过这圣旨是陛下亲笔所写,不知诸位还有何疑惑?” “众大臣有疑惑大可以提出来,我们就按照侯爷说的,一个个解决。” 柳絮环视殿内,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轻轻抚过手中圣旨的金丝卷轴。 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李云初转头,只见数十名披甲执锐的禁卫军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阳光在冷铁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淑妃胜券在握的脸。 殿内众臣哗然,几位年迈的文官已经吓得面色惨白。 李云初冷笑一声,广袖一甩向前迈出三步,绣鞋踏在大殿金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淑妃娘娘这是要造反逼宫吗?”她声音清亮如碎玉,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禁军擅入议政殿,按律当斩!” 柳絮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露出痛心神色:“十九公主何出此言?” 她将手中圣旨捧高了些,“这诏书事关国本,本宫只是怕有个闪失,特意调来禁卫保护罢了。” 她说着竟红了眼眶:“本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燕,你如此这般猜忌,实在是令人心寒。” 李云初险些气笑出声。 好一个颠倒黑白! 她正要反驳,忽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扯。 余光瞥去,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借着宽袖遮掩,在她腕间快速写下两个字——“慎言”。 “淑妃娘娘思虑周全。”江柚白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如山,“只是禁军入殿确实于礼不合,不如让他们退至殿外廊下?既保全诏书,又不失朝廷体统。” 柳絮目光在江柚白脸上逡巡片刻,忽然莞尔:“侯爷说得是。” 她抬了抬手,“都退下,守住殿门即可。” 甲胄碰撞声中,禁卫军如潮退去,却仍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云初指尖掐入掌心,这哪是退让? 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柳明书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既然无人再质疑,不如即刻让钦天监挑个日子,拥立新君?” 江柚白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朝臣们,“诸位大人若还有疑虑,不妨直言。” 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他立于丹墀之下,玄色官袍衬得身形如松,目光缓缓扫过满朝文武。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殿内死一般寂静。 李云初看见户部尚书张了张嘴,却在瞥见柳明书阴冷的目光后迅速低下头。 兵部侍郎攥紧了笏板,最终也只是悄悄往同僚身后缩了半步。 满朝朱紫,此刻竟如一群瑟缩的鹌鹑。 好!很好! 李云初广袖下的手指掐入掌心,胸中怒火翻涌。 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重臣,此刻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质疑那道漏洞百出的“圣旨”。 她眼角余光扫过崔老太傅,这个曾为二皇子老师的三朝元老,此刻竟站在淑妃身侧,枯瘦的手指正捋着花白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看来柳家和崔家结盟了! 难怪崔家会放弃扶持多年的二皇子,难怪老太傅会为淑妃说话! 再看林家父子,看似恭敬地站在五皇子一派,眼神却不断往江柚白方向飘。 果然还是那副墙头草做派。 这朝堂早就烂透了,若想革新,就得把这些人肃清干净! “本侯再问一次。”江柚白的声音忽然提高,惊得几个文官一哆嗦,“诸位对圣旨可还有疑问?” 沉默比方才更加窒息。 李云初看见江柚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江柚白忽然转身,朝三皇子方向单膝跪地,玄色袍角在金砖上铺开如墨,“臣,恭迎新主。” 这一跪如同号令,满朝文武哗啦啦跪倒一片,额头触地的声响此起彼伏。 李云初心下一梗,江柚白就这样跪了? 腿都这么软的吗? 第74章 我们这个陛下最会卧薪尝胆 “十九公主,为何不跪?”柳絮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李云初昂首立在满朝跪拜的文武中间,衣袍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朱唇轻启刚要反驳,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江柚白不知何时已移至身侧,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猛力向下一拽! “你——”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的闷响与她的惊呼同时响起。 李云初不可置信地转头,正对上江柚白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放开!”她挣开江柚白的手,绸缎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重新站起时发髻已散开几缕,青丝掠过她燃着怒火的眼眸。 “淑妃娘娘这分明是逼宫!”李云初直指丹墀之上,“玉玺可以盗,笔迹可以仿,满朝文武跟着一起装糊涂,我大燕江山就要毁在你们手里!” 她突然转向江柚白,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江柚白!父皇待你如亲子,赐你龙虎军,你今日竟背信弃义,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吗?” 江柚白缓缓抬眸,竟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合时宜的慵懒表情让李云初一时怔住。 “十九公主慎言。”他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圣旨上有传国玉玺,字迹经崔老太傅验证,满朝文武皆无异议。公主单凭臆测就要推翻诏书……” 他忽然冷笑一声,“如何服众?” 这句话如同往油锅里泼水。 原本噤若寒蝉的朝臣们突然活了过来,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云初脸上。 “十九公主与淑妃娘娘素有嫌隙,如今竟要祸乱朝纲!” “其心可诛!”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宫奴生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 谩骂声潮水般涌来。 李云初孤立在漩涡中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太后,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皇祖母,您就看着他们如此糟蹋父皇的江山吗?” 满头银丝的太后扶着额角,腕间佛珠哗啦作响:“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些……” 她颤巍巍起身,对身旁宫女摆手,“回慈宁宫……” “皇祖母!您不能走!皇祖母!”李云初的呼喊被淹没在宫人簇拥太后离去的脚步声里。 当她再回头时,淑妃脸上已褪去所有伪装。 “十九公主忧思过重,精神错乱,带回昭阳宫好好休养。”柳絮轻抚着鎏金护甲,“登基大典前,就不必出来了。” 铁甲碰撞声从殿外逼近。 四名禁卫军按住李云初双臂的瞬间,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挣开束缚一巴掌扇在为首侍卫脸上。 “柳氏!你一个商贾之女,要不是父皇宠爱你,你能有今日?你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你这种人……也配染指我李家江山?” 她被拖行着仍不断回头怒骂,“父皇如果醒了,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唔!” 一块帕子粗暴地塞进她口中。 江柚白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唯有在李云初被拖过身旁时,袖中手指微不可察地弹出一粒金珠,正打在押送侍卫的膝窝。 “哎哟!”侍卫腿一软,桎梏稍松。 李云初趁机狠狠咬住捂嘴的那只手,在惨叫声中吐出口中帕子:“江柚白!我看错你了!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殿门轰然关闭,最后一丝天光被斩断。 —— 三日后。 昭阳宫内,金丝楠木雕花的窗棂半敞着,透进一缕微凉的秋风。 李云初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晶莹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开皮,汁水染得她指尖微湿。 玲珑匆匆踏入殿内,脚步轻巧却急促,低声道:“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太后这几日照旧在慈宁宫赏花听曲,午膳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她最爱的燕窝羹。” 李云初冷笑一声,将葡萄丢进嘴里,甜腻的汁水在唇齿间溢开,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寒意。 “本宫的这个皇祖母一向胆小怕事,利益至上,可这次有人要抢她儿子的皇位,她竟能如此泰然自若?” 她眯了眯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除非……她早就知道。” 玲珑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主子的意思是,太后她……” 李云初抬手止住她的话,眸光微转:“刘德全那边如何了?” 玲珑立刻会意,凑近几分,声音几不可闻:“暗探回报,刘德全每日仍照例去御前侍奉,陛下的药膳……几乎原封不动地端出来,全由他亲自处理。但……每日进去的食物倒是都空盘子出来。” 李云初指尖一顿,眼底骤然掀起一片冷厉的风暴。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本宫的好父皇可真是厉害!好一出将计就计。” 玲珑面色一沉,“主子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陛下自导自演?” 李云初阖了阖眼,“父皇的本意应该是想要找出寿宴上弄出‘昌平幻象’的幕后黑手,可淑妃却急不可耐地逼宫。” “淑妃这次倒是帮了我们大忙,不仅替我们背锅,还把自己搭进去……” 玲珑微微蹙了蹙眉头,眸中满是不解,“主子就如此认定这局淑妃会输?如今整个皇宫都被淑妃和柳明书把控,陛下也被软禁起来,陛下这边的局面分明就是劣势……” “那你可太小瞧我们陛下了。”李云初眸底翻涌,恨意一闪而过,“我们这个陛下最会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 “寿宴一结束,他就能想出这种法子来破局,还真是老狐狸。” 她双手紧握成拳,“那就先让他们狗咬狗,趁着这次机会,肃清超纲。朝廷是时候添加新人进来了。” 玲珑挠了挠头,“属下还是不明白,如今看似已经是死局了,陛下会如何破局?” 李云初仰起头,望着天空中的白云,勾唇冷笑,“这局要破,恐怕得看我们侯爷的演技了!” 玲珑瞳孔皱缩,侯爷?跟陛下?是一伙的? 第75章 一切都在你父皇的掌控之中 慈宁宫内,金丝楠木的雕花窗棂半开着,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后正倚在紫檀木榻上,手里捧着一只油光发亮的酱猪肘,啃得满嘴流油。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连唇边沾着的酱汁都懒得擦拭。 突然,窗棂“咯吱”一声轻响。 太后手中的肘子一顿,眉头微皱。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人影便从窗口滚了进来,“扑通”一声摔在了波斯进贡的织金地毯上。 “哎哟!”太后惊得手一抖,肘子骨“咚”地掉进了甜白釉汤碗里,溅起几滴油花。 她定睛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昭儿?你这丫头怎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李云初凌乱的发髻上,“等等,你头发上怎么还挂着狗尾巴草?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李云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特意让鬓边的碎发垂得更乱些。 她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裙裾,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皇祖母……昭儿是从西墙狗洞爬进来的。”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李云初衣衫凌乱,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胡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最可笑的是,她发间真的还挂着几根枯黄的狗尾巴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你这……” 李云初突然扑到太后脚边,绣着金凤的裙裾在青玉地砖上拖出一道泥痕:“皇祖母!淑妃她她把持宫禁,要谋朝篡位啊!” “请皇祖母一定要相信昭儿的话,淑妃这是要毁了大燕。那传位圣旨肯定有问题,皇祖母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公道,不能让我们李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太后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的酱汁,“这事哀家管不了。” “皇祖母!昭儿真的走投无路了!昭儿知道皇祖母一向无心朝政,但是事关重大,昭儿如今宫中能相信的人,只有皇祖母了。” 李云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上已见血痕,“满朝文武都做了缩头乌龟,可昭儿绝不能看着父皇的江山……” 话尾化作哽咽,手指死死攥住太后衣摆。 “起来。”太后突然叹气,亲手替她摘下发间的草茎,“\"满宫里就属你这孩子最是赤诚之心。” 鎏金护甲划过她带血的脸颊,“放心,柳家那群蝼蚁翻不了天。” 李云初瞳孔骤缩:“可皇宫现在到处都是淑妃的人,父皇又卧病在床,昭儿实在是怕……” 太后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鎏金护甲硌得人生疼:“傻孩子,怕什么?” 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奇异的兴奋,“你放心,这一切都在你父皇的掌控之中。” “父皇没事?”李云初突然提高声调,眼底瞬间浮起一层水光。 “嘘!”太后慌忙捂住她的嘴,镶宝石的护甲险些戳到她脸颊,“小声点……” 她警惕地扫了眼窗外,才贴着李云初的耳畔道:“陛下早料到有人要作乱,特意设的局。本不该告诉你,但哀家见你如此为你父皇着想……” 李云初适时地表现出震惊与欣喜交织的表情,身子一软,泪珠恰到好处地滚下来。 “原来如此,那昭儿就放心了。” 她又抓住太后的衣袖,神色紧张起来,“可是方才经过景仁宫,我听见淑妃的心腹说要在父皇的药膳里加东西,皇祖母可得让父皇提防着点。” 太后闻言,突然站了起来,茶盏被袖风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当真?” 李云初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脸突然扭曲,声音都变了调,“淑妃这贱人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话音刚落,殿门轰然洞开,苏嬷嬷踉跄着跌进来。 “淑妃娘娘!您不能闯……” 话还没说完,柳絮绛色的裙裾已经掠过门槛,身后铁甲禁卫鱼贯而入,瞬间堵死了所有出口。 “太后恕罪,老奴没拦住淑妃娘娘!” 殿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淑妃今日穿着一袭绛红色金线牡丹纹宫装,发间一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丹蔻染就的指甲抚过鬓角,笑吟吟地看着李云初发间的草屑:“本宫当是谁钻狗洞呢。” 她的目光在李云初狼狈的模样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十九公主好本事,连慈宁宫的狸猫道都找得到?” 李云初下意识地往太后身后躲了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太后的眼神更加阴沉。 “淑妃,你这是何意?”太后挺直腰背,虽然年迈,但通身的威仪丝毫不减,“带着禁卫擅闯慈宁宫,是要造反吗?” 柳絮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臣妾不敢。只是听闻有贼人潜入慈宁宫,担心太后安危,特来查看。” 她的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没想到居然是十九公主。”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十九公主不好好待在昭阳宫,跑出来干什么?” 李云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正要开口,太后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昭儿是哀家叫来的。” “怎么?哀家见自己的孙女,还要经过你同意?” 柳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太后说笑了。只是……” 她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十九公主方才是否提到了药膳?” 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面上依旧镇定:“哀家老了,耳朵不好,没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柳絮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云初一眼,转身对禁卫军下令:“送公主回昭阳宫。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公主好好……静养。” 她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名禁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云初的手臂。 她挣扎了一下,突然对太后喊道:“皇祖母!您一定要小心!” “带走!”柳絮厉声打断。 看着李云初被强行带走的背影,太后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袖中的绢帕。 柳絮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恭敬的笑容:“太后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待淑妃一行人离开后,太后气得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哗啦!”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碎了一地。 “贱人!哀家早晚会让她为今日的无礼付出代价!” 第76章 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昭阳宫内,沉重的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李云初被粗暴地推了进来,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还未起身,一双绣着金凤的绛红色宫鞋已经停在了眼前。 “十九公主可真是能惹事。”柳絮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糖,她俯下身,染着丹蔻的手指狠狠掐住李云初的下巴,“本宫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李云初被迫抬头,对上淑妃那双美艳却冰冷的眼睛。 她看到对方眼角细细的纹路在盛怒下变得明显,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玫瑰香粉中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但现在看来……”柳絮的指甲陷入李云初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说罢,她甩开李云初,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处理干净点。” 铁甲碰撞声响起。 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抽出佩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李云初撑着手肘往后挪,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殿柱。 她看着那把刀高高举起…… “住手!”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冲入殿内,在刀刃落下的瞬间挡在了李云初面前。 李航诚张开双臂,宽大的袖袍像屏障一样将李云初护在身后。 “母妃……”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收手。” 柳絮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一点点扬起,朱唇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航儿?”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镶嵌宝石的护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母妃筹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现在让母妃收手?”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你知不知道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难?” 李航诚的眼眶微红,向来温润如玉的他,此刻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翠竹,挺拔却脆弱。 “儿臣儿臣不想要这样的皇位。”他声音哽咽,“母妃,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殿内回荡。 柳絮的手还悬在半空,三皇子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没出息的东西!”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以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三皇子却缓缓跪了下来。 他抓住淑妃的裙摆,像个孩子般仰望着自己的母亲:“母妃,儿臣宁愿做个闲散王爷,也不想看您双手沾满鲜血。” “母妃……”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儿臣只想带着您和五皇妹,在江南置一处宅院。春日赏花,冬日围炉” 他眸色顿了顿,“皇位于我,还不如母妃亲手做的一碗杏仁酪。” 柳絮绛红色的身影在殿柱投下的阴影里微微晃动。 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滴血珠悄无声息地落在织金地毯上。 “痴儿!”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是一把利刃划破寂静,“你以为皇家是寻常百姓家吗?” 她转身,裙摆扫翻了案几上的青瓷茶盏,“不争那个位置,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云初靠在殿柱旁,看着淑妃眼中翻涌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野心家的眼神,而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母兽。 “母妃……” “你知不知道这不仅仅是你的前程!”柳絮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襟,镶嵌宝石的护甲勾破了锦缎,“柳家全族三百七十八口人的性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初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雨滴砸在琉璃瓦上,像是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白家满门被灭,你还没看明白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连白翳那么忠心耿耿的人,你父皇都容不下,更何况我们柳家?” “白家一倒台,我们柳家就成了你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我们不尽早为自己筹谋,我们柳家早晚会走了白家的老路。” 李航诚的脸色在闪电中显得惨白:“不会的……母妃……父皇不会……” “不会什么?”柳絮冷笑,“你还对你父皇抱有期待?我跟你父皇十几年的夫妻,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斩杀。” 李航程瞳孔骤缩,“大皇姐她……” “对!就是你父皇干的!”柳絮眸底闪过一抹讽意,“你大皇姐被万箭穿心而亡之后,你父皇日夜做噩梦,他恐惧你大皇姐,他怕你大皇姐来找他索命,所以这才将你大皇姐的尸身挫骨扬灰。” “你父皇就是要让你大皇姐永世不得超生!” 李航诚整个人踉跄地倒在地上,“父皇他……” “航儿。”柳絮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李云初从未听过的疲惫,“母妃知道你自小就胸无大志,母妃本也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成长就好,但自从你大皇姐和白氏全族都被你父皇下令诛杀之后,母妃真的是寝食难安。” “母妃怕……怕我们柳家跟白家一样的下场。” “母妃每日醒来,都要先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自己雪白的脖颈,“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柳家就是下一粒要被他揉碎的眼沙。” 李航诚浑身发抖,像是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柳絮却突然温柔下来,轻轻抚上他的面颊:“航儿,母妃不是在逼你……” 她的指尖沾上了儿子脸上的泪水,“是你父皇在逼着我们,是如今的局势在逼着我们……” “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等你父皇对我们柳家下手的时候,那就来不及了。” 她缓缓起身,目光望向李云初。 “十九公主……”\"她叹息般的声线里带着虚伪的怜悯,“不要怪本宫,要怪就怪你太碍事了。” 手指轻轻一摆,四名禁卫立刻呈合围之势逼近。 李云初后背抵上冰凉的殿柱,目光急扫向三皇子。 那个方才还声泪俱下的男人此刻垂首立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睫毛颤了颤,终究别过脸去。 这是被劝说成功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李云初轻笑出声,扬手打翻鎏金烛台。 燃烧的蜡烛滚落纱帐,火苗“轰”地窜起三尺高。 第77章 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乾清宫外,暴雨初歇的屋檐还在滴水。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低着头,将一枚羊脂玉牌递给守门侍卫。玉牌上“慈宁”二字在宫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这……”侍卫首领瞳孔一缩,转身疾步进殿。 刘德全踩着湿滑的青砖匆匆赶来,拂尘上的银丝沾着水珠。 “殿下随咱家来。”他细长的眼睛在女子沾着烟灰的面庞上停留片刻,突然压低声音:“殿下受苦了。” 穿过三重朱漆大门,乾清宫内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云初一进入殿内,看到高位上的人时,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李再荣一身明黄常服,正倚在紫檀案前挥毫泼墨,哪有一丝病容? 这老东西以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呢? 可惜了! 她现在就要给他带来变数! “儿臣叩见父皇!”她重重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看到父皇康健,儿臣真是太开心了。” “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受皇祖母所托,要把消息带给父皇。” 她眸色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淑妃已密令其侄从西洲调兵,不日将至京都!” 狼毫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墨迹。 李再荣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真是儿臣亲耳听到的。”李云初膝行两步,故意让袖口烧焦的痕迹更明显些,“淑妃为此要杀儿臣灭口,昭阳宫已化作焦土……” 她哽咽着指向颈侧一道血痕,“玲珑为护儿臣,被被活活烧死在偏殿” 李再荣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案头镇纸。 那是块血玉雕成的卧虎,虎眼处两点金漆已经剥落。 李云初注意到他拇指上还沾着朱砂,显然方才正在批阅密奏。 “儿臣侥幸逃出后,是皇祖母冒险给的玉牌。”她故意让泪珠悬在睫毛要落不落,“可如今慈宁宫也被围了,苏嬷嬷拼死才把儿臣送出来” 殿外突然传来三更鼓响。 “岂有此理!”李再荣倏地站起,腰间九龙玉佩撞在案角发出脆响。 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淑妃既已掌控宫禁,为何还要调兵?” “因为国舅爷和淑妃内讧了,淑妃想要立三皇子,可国舅爷嫌弃三皇子优柔寡断,不配为储君。故而……” 她顿了顿,语出惊人道:“国舅爷要自立为王!” “砰!”李再荣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朱砂溅出几点血般的红。 “柳明书居然是打着这个算盘,朕早知他不安分,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父皇!”李云初声音中带着急迫,“西洲军若入京,那京都城危矣。” 殿内,鎏金更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刺耳。 良久之后,李再荣转身,龙纹袍角在青玉砖上扫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抓起案上御笔,朱砂墨汁溅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像一滩新鲜的血迹。 “唰唰”几笔,两封密信已然写完。 随即,他取过私印重重按下,象牙印章与紫檀案相击,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拿着这封信去找江柚白,他知道怎么做。”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江柚白那厮果然早就知道皇帝的全部计划。 难怪那日他的腿那么软! 敢情从一开始就在演呢! 她颔了颔首,“是!” 李再荣眸色顿了顿,“这另一封是给边洲守军孟庆洋的,朕要你跟江柚白一起去边洲搬救兵。” 李云初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接过信笺的瞬间绷紧。 孟庆洋是父皇最得力的手下,也算是父皇相对而言比较信任的人。 白家满门被灭那日,正是孟庆洋带人把都护府围的水泄不通。 为的就是怕白家会有落网之鱼逃出! 过往的仇人,她要一个个清算。 如今可算是把网布到边洲了! 她迅速低头掩饰眼中翻涌的杀意,语气低沉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李再荣抿了抿唇角,语重心长道:“昭儿,事关重大,父皇如今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务必要把此事办好。” 他叹了口气,“小白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玩。你们去边洲的路上,你千万要盯紧他,不要让他因为玩乐耽误正事。” 李云初勾唇冷笑,这哪里是怕江柚白贪玩! 这分明就是让她监视江柚白。 她这个父皇,对谁都不能全部信任!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疑神疑鬼! 她迅速将信笺贴身收好,乖巧地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盯着他,不让他踏足风月场所半步。” 李再荣快步走到青铜舆图前,手指划过西洲与京都之间的关隘:“西洲军最快也要三十五日才会到京都城。” 指甲在边洲位置狠狠一戳,“边洲距离京都更近,你们日夜兼程赶路,援军定能比西洲军更快赶回京都。” “昭儿,父皇和整个大燕的生死荣辱就都交托在你手上,一切就拜托昭儿了。” 李云初闻言,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时,额上已见血痕,眼眶红得像是抹了凤仙花汁:“父皇能够如此信任儿臣,是儿臣的福分。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她的声音哽咽。 刘德全悄无声息地出现,手里捧着个紫檀匣子。 李再荣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塞进李云初手中:“从玄武门密道走。” 随即,他从九龙鎏金匣底层取出的物件在烛火下泛着诡异青光。 那是枚骨雕口哨,哨尾缀着三根孔雀蓝的羽毛。 “拿着!”李再荣将哨子放进她掌心,“若小白不听话,你就吹一吹这口哨……” 李云初顿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这是?” 她佯装困惑地翻看口哨,指腹触到哨身上细密的纹。 李再荣抚须而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毒蛇般的慈爱:“那小子顽劣,朕只好让南疆巫师给他种了同心蛊。” “否则他日日流连花街柳巷,朕也管不住他。朕只能出此下策,才能让他安分点,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父亲临终所托。” 用蛊虫把人儿子炼成提线木偶! 好个“临终所托”! 李云初死死掐住掌心才没冷笑出声。 第78章 一起生孩子 侯府朱漆大门前,李云初第三次被门房拦下时,终于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鎏金门环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她刚抬起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公主金安。”凌云抱着剑斜倚在门框上,玄色劲装袖口银线绣的狼头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侯爷说了,您那日是怎么逃出去的,今日就怎么进来。” 李云初指尖一颤,袖中密信差点滑落。 这狗东西分明就是为难她! “本宫那日是被山贼掳走!”她端出十二分委屈,眼角微微发红,“当时又惊又怕,哪还记得什么路线。” 凌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他侧身让开半步,铁靴踩在青石板上“咔嗒”一响。 “侯爷料到您会这么说。所以还提供了另外一种进入侯府的办法。” 他的佩剑往西墙根一指,“那狗洞是侯爷特意命人新挖的,是特地用来恭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为了表示对公主的尊重,狗洞还是用紫檀木镶边的。” 李云初顺着剑尖望去,只见朱墙根下果然有个新刨的洞口,四周还真嵌着圈紫檀木。 “江!柚!白!”她咬唇咬得生疼。 这狗东西今日这架势,摆明就是羞辱她! 呵呵! 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抬手,揪散自己的发髻。 簪子“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门前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江柚白你这个负心汉——”她嗓音陡然拔高三个调,“玩腻了就想甩手是不是?” “你哄骗我跟你睡觉,你现在不认账,你还是人吗?” “我怎么命这么苦……” …… 凌云手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街角卖炊饼的老汉最先凑过来,紧接着是绸缎庄的老板娘、打更的张瘸子…… 不到半盏茶时间,侯府门前已围了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诸位给评评理啊!”李云初跪坐在地,素白裙摆沾满尘土,活脱脱是个被抛弃的可怜女子。 她颤着手从袖中掏出块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 “他说要娶我过门时的信物还在这儿,可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 绸缎庄老板娘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苏绣双面缂丝吗?只有宫里才有的料子!” 李云初趁机掐了把大腿,眼泪立刻涌出来:“我……我已有孕一月。如今我无处可去……” 她故意抚着平坦的小腹,“那日他说要去醉仙楼找新花魁,我不过拦了一下,他就……” 话未说完便掩面痛哭,肩膀抖得似秋风中的落叶。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女子估计又是侯爷风流债中的一员。” “不过侯爷也真是狠心,这女子都怀孕了,居然不要人家了?” “侯爷女人那么多,估计早就把这女子忘记了。” “真是造孽!” “孽缘!” …… 侯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越来越大声。 突然,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江柚白一袭月白锦袍立在阶上,他手里攥着把出鞘的匕首。 “侯爷这是要杀人灭口?”李云初突然高声道。 “我对侯爷一心一意,侯爷居然想要杀我?” “江柚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这个负心汉!” …… 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起,目光在李云初假哭到抽搐的嘴角和她“孕肚”间来回扫视。 突然,他嗤笑一声,匕首“唰”地插回鞘中。 “既然有了……”他大步上前,在百姓惊呼声中一把将李云初打横抱起,“本侯这就去请太医诊脉。” 俯身时薄唇擦过她耳垂,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公主若真怀上了,微臣现在就把您供到祠堂当祖宗拜。” 李云初暗中狠掐他后腰,面上却哭得更凶:“诸位见证!他定是要灌我落胎药。” 话音未落,侯府突然冲出两队侍卫。 为首的管家高声道:“这乃是侯爷的家务事,大家都散了。” 他看了眼江柚白眼色,“如果大家还要硬挤在这里看热闹,那么就都去阎王殿看。” 这赤裸裸的威胁刚说完,人群瞬间散开。 —— 朱漆回廊上,江柚白抱着不断挣扎的李云初大步流星。 “江柚白!你放我下来!” 她绣鞋上的东珠早在挣扎时崩落,此刻赤足踢在他染血的锦袍上,留下一个个淡红的印子。 “放我下来!”李云初一肘击向他肋下,却被他侧身避开。 廊下侍卫纷纷低头,只听见布料撕裂声。 她竟撕开了他半边衣袖,露出小臂上狰狞的蛊虫咬痕。 江柚白突然将她往上一抛,在她惊呼声中换了个更牢固的姿势。 薄唇擦过她耳垂:“公主再动……就不要怪微臣不客气!” 李云初心下一梗,“你……” “砰!”寝殿雕花门被踹开的瞬间,李云初袖中暗藏的银针已抵住他颈动脉。 江柚白却恍若未觉,直接将她抛在铺着白虎皮的床榻上。 锦被扬起又落下,盖住了她刚要踢出的玉足。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扯开染血的里衣,心口处盘踞的蛊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不是要生孩子么?”他单膝压住榻沿,手指抚过她散乱的青丝,“那我们现在一起生!” 李云初瞳孔骤缩,“你有病啊!” 锦帐被李云初挣扎时扯落半边,金钩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江柚白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殿下可真是好手段!” “同时把淑妃和陛下耍得团团转,微臣还真是低估了殿下。” 李云初眸色一顿,这厮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在故意炸她?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是吗?”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眸底闪过一抹讽意,“殿下一向嘴硬,要想从殿下嘴里听一句真话,可真是太难。” “江柚白!”李云初先发制人,高声道,“我今日前来,是有要紧事找你的。” 她从袖口中拿出两封信件,“这是父皇让我交给你,如今宫中被淑妃控制,父皇让我们去边洲搬救兵。” “我们俩的私人恩怨就先放一边,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江柚白接过信件,看也不看直接扔了出去,似笑非笑道:“一致对外?” 第79章 你能不能让我哭个够 他眼底的寒芒映得愈发凌厉,指尖在她颈间青纹上缓缓描摹:“依我看,我们更应该一致对你,而不是一致对外。”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李云初吃痛蹙眉,发间金步摇垂落的珠串扫过江柚白手背。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由得地冷笑出声,“侯爷觉得我有这本事?那侯爷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如果我真的有这本事,昭阳宫就不会被烧,我就不会为了活命而去向父皇求救。”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就是一个弱女子,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自从我来到京都城之后,我不找麻烦,偏偏麻烦都要来找我。” “先是莫名其妙被你抓来当复活‘零件’,本以为逃出侯府总算是能慢慢安稳下来,可没想到宫中形势更是复杂。” “淑妃要谋反,我不过就是无意间撞见淑妃的心腹在收拾西洲军报,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的,可是淑妃却信不过我,给我下了追杀令,如果不是玲珑拼死救我一命,我现在估计早就已经去黄泉路了。” 她仰着脸,一颗泪珠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声音轻得如同窗外掠过的微风,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可为何就这么难?” “滴答——”江柚白的手背突然传来滚烫的触感。 那滴泪像是熔化的金水,灼得他心口盘踞的蛊虫都瑟缩了一下。 他盯着手背上渐渐晕开的水痕,心下莫名一动。 但不到片刻,他又强压下心头的情绪。 不能心软! 这个女人一向诡计多端,她的话可不能全信! “淑妃要从西洲调兵?为何我都没收到消息?而恰好能被你撞见?” 他勾唇冷笑,“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是啊,怎么就被我撞见了呢?怎么就这么巧!”李云初突然拔高声音,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决堤般涌出,“为什么偏偏是我发现的?” 她用力挣开江柚白的钳制,踉跄着退到窗边。 窗外的阳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投在墙上,像只折翼的鹤。 江柚白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李云初揪着心口的衣料,笑得比哭还难看,“从出生就被淑妃视为眼中钉,随娘亲发配皇陵,吃的是馊饭,睡的是草席。” “自小为了抢吃食,被守陵太监打得半死不活。我可是公主啊,可是没人把我当成公主。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为何我要遭受这些?” 江柚白微微蹙了蹙眉。 李云初轻呵两声,自嘲一笑,“娘亲去世之后,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葬送在皇陵,我也认命了。” “但是父皇却来到皇陵,这一下子就给了我希望。为了让父皇看到我,我忍受着害怕,去将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我只是想让父皇看到我,然后给我一口饭吃。” “后来父皇总算是接我回京……”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我以为苦尽甘来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果呢?现在又碰上了淑妃谋反。我又被牵扯其中,我只是想活着,为何就如此艰难?” 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窗棂上,江柚白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以前在皇陵,不过只是饿肚子罢了,实在是饿得发慌,我可以吃老鼠、啃树皮,反正只要有吃的,我就能拿来充饥,横竖是死不了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颓然滑坐在地,华贵的裙裾铺开如凋零的花,“可哪里能想到,来到了京都城,饭是能吃饱了,但是命却时刻被人拿捏着。” 她仰头看着江柚白,泪珠滚落,“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觉得我是个坏人,因为我把自己的大皇姐挫骨扬灰。” “可是我没办法,我如果要想让自己活下来,我只能把大皇姐挫骨扬灰。我知道我不对,我利用了大皇姐,但是我没办法,我只是想要活着……” “呜呜呜……”她抱着自己的头,埋在腿上哭了起来。 江柚白喉结滚动,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缓缓垂下。 “行了……别哭了……” 李云初闻言,声音不断地抽搐着,“我……也不想……哭,但是……呜呜……我实在……忍不住……呜呜……” 江柚白心下一梗,“你……” “呜呜呜……” 更漏的水滴声渐渐被抽泣声淹没。 她哭得那样凶,连发间金步摇的流苏都缠作一团,随着颤抖的肩膀簌簌作响。 “好了,你哭够了没有?”江柚白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满是无奈。 李云初打了个哭嗝,“我……还没哭够……你能不能……让我哭个够……” 话未说完又呜咽起来,哭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鸦。 江柚白抱臂倚着鎏金柱,看她哭得发髻散乱。 他脸色愈发阴沉,但却没有再出声制止。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哭声终于渐弱。 李云初缓缓抬头,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她红肿的眼眶像揉了碎朱砂。 她抽噎着从袖中摸出那枚骨哨,孔雀蓝尾羽蔫哒哒垂着,递向江柚白时,哨身暗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拿去……”她嗓子哑得厉害,“父皇让我用这个……” “咳咳咳……”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控制你……” 江柚白没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我知道哨子一响,你心口的蛊虫就会啃噬心脉。”她吸了吸鼻涕,“可我不想这么做,我觉得这太过残忍……”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缓缓伸手,接过哨子。 随即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骨哨尖锐的声响刺破夜空。 “你疯了?这哨子一响,你蛊虫会发作的。”李云初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吹。 他的脉搏果然没有紊乱,只有平稳有力的跳动。 这厮的蛊虫早就解了! 江柚白耸了耸肩,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发作了吗?” 李云初故作不可置信,踉跄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 第80章 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江柚白忽然轻笑一声:“傻子!” 他转身时衣角旋开一道凌厉的弧,腰间玉佩与匕首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明日寅时起程去边洲。”他的脚步声渐远,月光在廊下为他镀了层银边。 李云初跪坐在地的姿势丝毫未变,泪水还悬在下巴上要落不落。 直到江柚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突然“啪”地砸在地上。 “可算是……蒙混过去了!”她唇角缓缓勾起,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叩叩叩……”窗棂上传来三声轻叩。 玲珑翻窗而入,裙摆上还沾着夜露。 “主子,办妥了。”她压低声音,“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带着淑妃印鉴的信函送往西洲了。 李云初唇角微扬,从怀中掏出一方青玉小印,印纽上雕刻着精致的凤凰纹样。 “多亏了这枚印鉴。” 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印鉴上,凤凰的眼睛处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主子真是神机妙算。”玲珑递上一盏茶水,“谁能想到您之前给侯爷的印鉴是假的。” 李云初轻啜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江柚白那厮从小就是个狐狸性子。表面纨绔,实则心细如发。” 她指尖摩挲着印鉴,“骗他可比骗父皇要多费三倍心思。” 玲珑忽然眯起眼睛:“那主子故意把哨子给他……” “横竖是个没用的玩意儿。”李云初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可是……”玲珑欲言又止,“您怎么确定侯爷体内的蛊虫已经解了?” 李云初翻了个白眼:“他府上养着张玄礼和鹿佳齐两大神医,能让那虫子活过三天?” 她起身走到窗前,“他装出一副被父皇控制的样子,不过是想让父皇放松警惕罢了。” 玲珑忍不住笑道:“主子对侯爷可真是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她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腰间藏着的那半块虎符,“或许……” 烛火猛地一晃,玲珑的脸色在光影交错间变得凝重:“主子,我们的人翻遍了侯府每块砖瓦……”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是没找到那半块虎符。” 李云初闻言却轻笑出声,“不用找了,本宫已经知道那半块虎符的下落。” 玲珑刚要追问,却猛地噤声。 殿外回廊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她对李云初比了个手势,跳窗离去。 “姑娘!” 两个着翠色衣裙的丫鬟提着宫灯闯进来,为首的碧荷在看到李云初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手里捧着的鎏金手炉“咣当”掉在地上,滚出来的银炭把地毯烫出几个焦黑的洞。 “真的是您……”青柳直接扑过来抱住李云初的腿,眼泪鼻涕全蹭在她裙摆上,“侯爷说您还活着,奴婢们还不信……” 李云初怔了怔。 她从没想过还能见到这两个丫头。 如今再次相见,心中莫名有些发酸。 “你们怎么来了?” “是侯爷让奴婢们来伺候的。”碧荷抹着眼泪,从食盒里端出碗杏仁酪,“侯爷特意嘱咐厨房给姑娘做的,说是吃这个能暖胃。” 青柳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侯爷对姑娘真是好。” 李云初舀着杏仁酪的手一顿。 “是啊,侯爷的对姑娘那是情……”碧荷话未说完,就被李云初塞了满嘴的杏仁酪。 “多嘴。”她佯装恼怒,眼底却满是寒意。 这两个丫头哪知道,她跟她们侯爷不过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李云初的脑袋随着车身摇晃,几次差点撞上窗棂。 江柚白支着下巴看她,见她睡得迷迷糊糊,发髻松散,一缕青丝垂在脸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飘动。 “昨夜是去哪里偷鸡摸狗了?”他突然开口,语气凉凉的,“堂堂公主,睡得像只醉猫。” 李云初突然惊醒,额角差点磕在窗框上。 她睁眼瞪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睡意:“要不是侯爷昨夜审犯人似的问东问西,我至于困成这样?”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侯爷那张嘴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去数数路边的石子。” 江柚白挑眉,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本来就生得勉强,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要吓哭路边的孩童。” 李云初冷笑一声,狗东西又开始阴阳人! 她坐直身子,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侯爷这张脸倒是生得精致,难怪醉仙楼的花魁们个个对你念念不忘。” 她上下打量他,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可惜啊,再好看的花孔雀,也改不了聒噪的本性。” “聒噪?”江柚白不怒反笑,“还有谁能比你聒噪?昨日是谁哭哭啼啼一整天的?” “如果不是本侯大人有大量,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呵!”李云初翻了个白眼,“那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侯爷您了。” 江柚白勾唇一笑,眼底带着促狭,“不客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李云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侯爷若是闲得发慌,不如想想怎么应付边洲那群将领。” 她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省得到时候被人揭穿纨绔表象,丢人现眼。” 江柚白不以为意,反而靠回软垫上,懒散地道:“丢人现眼又如何?总比某些人强,连在马车里打个盹都能流口水。” 流口水了? 李云初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 狗东西又骗人! 她气得抓起手边的软枕砸过去:“江柚白!” 江柚白轻松接住软枕,顺手垫在自己脑后,闭目养神:“公主省省力气,等到了边洲,可没时间让你补觉。” 李云初气得牙痒,却见他已闭目养神,只得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夜色渐深,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 半晌,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这才悄悄放松肩膀,靠回软垫上。 谁知她刚闭上眼,就听江柚白懒洋洋地道:“公主再偷看,本侯可是要收银子了。” 李云初:“……” 谁偷看他了! 这厮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第81章 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是她 悦来客栈,悬挂的铜铃清脆一响。 店小二肩上搭着白巾,眼睛在江柚白腰间的玉佩上一溜,立刻堆满笑容弓着腰迎上来:“二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楼上还有雅间……” “先给我们弄点吃的。”江柚白随手抛了块碎银,“靠窗的座儿。” 李云初已经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坐下,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榆木桌面。 店小二刚递上菜单,她就一连点了七八样:“酱牛肉切薄片,醋溜鱼要多放姜丝,笋干炖鸡不要香菜……” “再加一壶女儿红。”江柚白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在李云初对面坐下。 “好嘞!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菜就都上齐了。 这些时日宫中的糟心事颇多,李云初每天沉迷演戏,在各处周旋,都没有好好进过食。 如今看到满桌子的菜,她的肚子里的馋虫不由得被勾了起来。 她的筷子在酱牛肉盘子里翻飞,薄如蝉翼的肉片眨眼间少了一半。 江柚白刚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就见她已经转向那盘醋溜鱼,灵巧地拆了鱼骨,雪白的鱼肉风卷残云般消失在她唇齿间。 “公主在皇陵是做了十年饿死鬼?赶着投胎?”江柚白的筷子尖堪堪碰到鱼尾,整条鱼就只剩个骨架。 他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宫里的嬷嬷没教过你用膳的规矩?” 李云初正忙着往嘴里塞第三块鸡肉,闻言翻了个白眼,含混不清地道:“侯爷管得可真宽……嚼嚼嚼……” “你吃你的……嚼嚼嚼……我吃我的……嚼嚼嚼……” “你若是这么讲究……嚼嚼嚼……不如回醉仙楼找那些细嚼慢咽的花魁去。” 她故意把鸡骨头咬得咔咔响,“还是说侯爷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店小二端着新蒸的糯米糕过来,江柚白面不改色地接过,将糕点推到李云初面前:“本侯是怕公主噎死了。” “嚼嚼嚼……你的嘴是真的毒死了……” 她拿起桌上的糯米糕,利落地咬了一口。 这吃东西的样子让江柚白有些恍惚,眼前之人好似跟记忆中的人重合。 他忽然俯身,下意识地用帕子想要擦去她嘴角的碎屑。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嘴角,就顿住了。 一下子僵在半空! 他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给她擦嘴? 李云初一口糯米糕噎在喉咙里,灌了半杯女儿红才咽下去。 她很是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胡乱在嘴上一抹。 随即把帕子扔到一旁,转头对店小二扬声道,“再来份红烧蹄髈!” 江柚白神色微怔,缓缓收回手。 他一定是疯了! 眼前之人怎么可能是她! 他端起酒杯,浅抿一小口,敛着眸底的情绪。 蹄髈上桌时,李云初已经解决了两块糯米糕。 她毫不客气地掰开酥烂的肘子,油脂顺着指尖滴到桌面上。 江柚白拧了拧眉,这粗鲁的样子也有点像…… 他的筷子压住她正要夹起的最后一块蹄髈,“殿下这吃相,实在是……太难看,真是令人生厌。” “嗯?”李云初从肉堆里抬头,“碍你眼了?” 她眯起眼,突然凑近:“你这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也让人讨厌。” 说罢迅速撤回,抢走那块蹄髈,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柚白不怒反笑,招手又叫来店小二:“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本侯倒要看看,公主的胃是不是连着无底洞。” …… 当第八个空盘子被撤下时,客栈后厨已经忙得人仰马翻。 李云初满足地啜着第二壶女儿红,忽然发现江柚白面前的饭碗几乎没动过:“侯爷怎么不吃?” 江柚白勾唇冷笑,“都被你吃光了,本侯吃什么?” 李云初“啧”的一声,他自己吃得慢,现在还怪别人? 不过她现在吃饱喝足心情好,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女儿红的酒壶见了底,李云初满足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儿。 她懒洋洋地撑着桌面起身,腰间玉佩“叮当”一声磕在桌角。 “侯爷慢慢吃。”她故意用沾了油光的指尖掠过江柚白面前的空盘子,“反正也没剩什么了。” 说罢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一粒芝麻粘在她唇边,随着她说话上下晃动。 江柚白的筷子尖在醋碟边缘顿了顿。 他想起那日在养心殿,李云初也是这样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满桌御膳。 当时他只当她在皇帝面前装可怜,可眼下…… 他们李家人都这么爱吃吗? “殿下这么多年在皇陵是跟饿死鬼抢食的?”他挑眉,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她唇边那粒芝麻。 李云初已经转身往楼梯走去,闻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比不得侯爷,在醉仙楼有美人喂葡萄,自然吃得矜贵。” 木楼梯被她踩得吱呀作响,裙摆扫过台阶时扬起细小的灰尘。 江柚白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恍惚间那抹湖蓝色裙裾变成了将军铁甲衣。 他睫毛颤了颤,旋即垂眸,指尖又紧了紧。 “客官还要添菜么?”店小二小心翼翼地问。 他搁下筷子:“不必了。” 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 “哗啦——” “砰——” 二楼突然传来木窗爆裂的声响。 “江柚白!”李云初的惊呼混着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滚落。 她赤着脚,湖蓝色裙裾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裤。 裤脚染着新鲜的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发间金步摇只剩半截,随着她踉跄的步伐在耳边疯狂摇晃。 “救命啊!” “有刺客!” …… 她扑向江柚白的瞬间,三把柳叶刀擦着她的后颈钉入柜台。 江柚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如潮水般从楼梯涌下。 为首的刀尖还在滴血,面巾上方露出一双吊梢眼:“要你们命的人。” 江柚白的酒杯突然爆裂,瓷片精准地嵌入说话者的咽喉。 他揽住李云初的腰旋身避开第二波刀阵,后背撞翻的饭桌正好挡住左侧袭来的暗器。 黑衣人已经形成合围之势。 江柚白踹翻炭盆,烧红的银炭在空中划出弧线,逼退右侧敌人的同时,他抽出李云初腰间匕首掷向柜台后的酒坛。 “砰!”烈酒遇火轰然炸开。 第82章 我一个人不敢睡 凌云带着暗卫前来营救时,黑衣人正翻上屋顶。 月光在那人刀锋上一闪,露出柄上刻着的柳叶纹。 正是淑妃母族的标记。 “侯爷!”凌云长剑出鞘,剑尖还滴着血,“属下这就……” 话卡在喉咙里。 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睛不由得睁大。 李云初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缠在江柚白身上,赤着的脚丫子踩在他锦靴上,染血的裙裾将玄色衣袍蹭得一片狼藉。 更扎眼的是她双臂死死环着江柚白的脖子,发间残存的金步摇随着颤抖“叮当”作响。 江柚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却不得不托住她的腰。 否则这女人能把他勒窒息! 凌云战术性后退两步,剑尖“咣当”戳到地上:“属下突然想起……那什么……刺客往东边跑了!” 边说边疯狂给暗卫们打手势,“你们忙!刺客交给属下,属下告退!” 一队人呼啦啦撤得比来时还快。 “松手!”江柚白冷声道。 “我不——”李云初反而抱得更紧,脚趾在他靴面上不安分地动了动,“我脚冷。” 她理直气壮地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全喷在他突突跳动的青筋上,“刚才逃命时踩到碎瓷片了。” “你得对我负责,刚刚杯子是你打碎的,我现在伤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江柚白:“……” 他垂眸望去,她雪白的足底确实有道血痕,但绝对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你别装……” “我哪里装了?我是真的害怕了。”李云初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极了某种小动物,“侯爷没看见那些刀多吓人?” 她边说边用膝盖顶了顶他腰间,正好撞到藏着虎符的位置。 江柚白突然掐住她后颈,像拎猫崽似的把她扯开些许:“公主的脚……” 他瞥了眼她踩在自己靴上的赤足,“再往上挪半寸,可就要没了……” “你有没有心啊?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刚刚那么多刺客,我被刺客追杀,我害怕是人之常情,可你却如此无情?你现在居然还想要剁我脚?” 李云初眨眨眼,非但没松劲,反而变本加厉地把腿盘到他腰上:“行!你要剁,那就剁!没有脚,总比没有命好!” 江柚白:“……” 远处传来打更声。 江柚白额角青筋跳了跳,突然托住她腿弯将人整个抱起。 李云初惊呼一声,下意识环紧他脖子。 “哗啦!”江柚白踹开客房门的动静惊飞了檐下夜鸦。 床帐被扯落的瞬间,李云初终于从他身上滑下来,却仍揪着他前襟不放:“我一个人不敢睡……” 她故意用带伤的脚蹭他小腿,“我害怕……” “你……”江柚白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别得寸进尺!” 烛火被窗外灌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灭。 李云初死死拽着江柚白的袖角,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对,我就是得寸进尺了,你今晚反正就是不能走。” 江柚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是本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你可以随意拿捏本侯?” “看来是最近对你太好脾气,让你忘记了我的手段……” “我害怕嘛……”李云初突然瑟缩了一下,眼底浮起一层水雾,“我刚刚死里逃生,万一那些刺客再回来找我怎么办?” “我还有大好年华,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着,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嘛……” 江柚白轻呵两声,“你都敢把你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区区几个刺客你就怕了?” 他指尖抚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公主这戏,唱得未免太假。” 李云初的睫毛颤了颤,却仍不松手:“那能一样吗?” “死人哪有活人可怕?”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尸体又不会半夜提刀来索命……” 江柚白的冷笑凝在嘴角,“你倒是惜命得很。” 他嗓音莫名沙哑。 “我当然惜命了!”李云初仰起脸,月光在她瞳孔边缘镀上一层金环,“从皇陵到京都,我哪次不是从阎王手里抢命?” “我只是想多活一些时日而已,我都还没尝遍天下美食,看尽世间百态。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那我不白来人世间走一遭?那我得多亏?” 她晃了晃他的衣袖,声音轻柔道:“江柚白,看在我们也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你今晚能不能留下给我守夜。” “我是真的害怕,你想啊,如果我今夜因为担惊受怕睡不着,然后半夜去找你,你更加得不偿失。我们这次去边洲是去搬救兵的,你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睡眠不足,这样你怎么跟边洲那群老古董斗智斗勇?” “我们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能不能稍微怜香惜玉一些,关照我一下……” “你想想看,之前你想要把我当成‘零件’的时候,我也没反抗。虽然后来我逃出来,但我没去向父皇告状。” “江柚白,不管怎么说,我其实对你还是不错的,你能不能帮我这一回,我……” 话音未落,江柚白突然甩开外袍坐在了床沿。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李云初的手还悬在半空,而江柚白已经别过脸去:“唠唠叨叨烦死了!闭眼,睡觉!” 李云初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迅速拽过他一片衣角攥在手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她蜷缩的姿势让江柚白想起边关那些无家可归的野猫。 他暗自恼怒自己的心软! 算了,就陪她一晚! —— 更漏滴到三更时,屋内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眸中哪有半分睡意? 她指尖轻轻挑起江柚白腰间玉带的暗扣。 空的! 怎么会这样? 她蹙眉,手悄悄探向他胸口。 指尖刚触及衣襟,突然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扣住。 “摸够了吗?”江柚白的声音清醒得可怕。 李云初抬眼就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那里面跳动的火光让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你想从我身上找什么?” “我……”她咬了咬牙,拽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唇上突如其来柔软的触感,让江柚白脑子瞬间空白。 第83章 忍不住想要非礼你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骤然放大的瞳孔清晰可见。 那温软的触感带着女儿红的醇香,还有她惯用的茉莉头油气息。 三息之后,江柚白猛地推开她,后背“咚”地撞上床柱。 他捂住自己的嘴,从耳根到脖颈红得像醉了三天三夜,连眼尾都染上一片绯色。 “你……你……”素来伶牙俐齿的江柚白,此刻竟然结巴起来。 他指尖颤抖着指向李云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狠狠擦了擦唇角,仿佛要蹭掉什么脏东西。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她莫名其妙亲上。 这女人是有什么大病? 这么喜欢亲人? 这么喜欢到处发情? 李云初委屈地撇了撇嘴,手指绞着散开的衣带:“我……我也不想的。” “实在是情不知所起。”她眼里含着要落不落的泪,“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想要非礼你罢了。” “你简直无耻之极!”江柚白咬着牙,手上擦拭的力道加重。 “砰!” 李云初抄起绣枕砸在江柚白肩上,杏眼圆睁:“擦什么擦!你就这么嫌弃我的胭脂?本公主的胭脂可是西域进贡的,十两金子才一钱!” 她指着江柚白发红的唇,“都被你擦秃噜皮了!” 江柚白冷笑一声,抓起案上冷茶漱了漱口。 他用茶汤漱完第三遍口后,“这是胭脂的事情吗?” 他耳尖红得滴血,活像被登徒子调戏的小媳妇,“你知不知道羞耻?随便抓一个男人就亲上去,你还要不要脸?” “你不是喜欢温夜行吗?你怎么现在又来轻薄我?” “我……”李云初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情难自禁嘛……” “再说了,我之前也喜欢过你呀。在侯府的那段时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后来你对我太过冷漠,我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温夜行,但后来我发现温夜行不是个好人,我就又回来喜欢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江柚白一时之间竟无言可对,他再次抓起案上的冷茶,往嘴里灌。 过了半晌,他这才找回理智,冷哼道:“你的感情就这么廉价?见一个爱一个?” “这有什么不对?”她眨巴着眼睛,“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谁长得好看,我就喜欢谁。” “你长得又好看,人虽然有时候有点凶,但整体来说还不错,我对你情有独钟不是很正常吗?” “你这么优秀,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江柚白脸色青紫交替,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没话说。 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他确实很优秀! 但即使他再优秀,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哎呀~”李云初突然扑过来扯他袖子,“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李云初的影子在墙上扭成暧昧的形状:“我能喜欢上你,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你不那么美好,我怎么会爱上你?” 说完这句话,她顿时有点想吐。 但谁让这厮就喜欢这款的呢? 不把这厮哄好,他就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恶心,继续娇滴滴地说道:“所以我会对你情根深种,这一切的缘由都在你这里。” 江柚白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不由地打量着她,“你可真是会倒打一耙,本侯的优秀是你犯罪的理由吗?” “你一女子,这么不顾礼义廉耻地轻薄于我,现在还要怪我太过优秀?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他甩开她的手,语气淡漠,“我告诉你,你配不上我,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这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我瞧着晦气。” 狗东西! 他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 就他这纨绔样,还说她配不上他! 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李云初敛了敛神色,故作委屈道:“你怎么能这么辱没我的真心?我虽然过去也对其他男子动心,但是他们怎么能跟你比?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江柚白闻言,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 李云初见状,继续昧着良心说道:“当吃过细糠之后,怎么能看得上粗粮呢?有你这个白月光在,其他男人都黯然失色。”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情意绵绵地看着他,“我这里,只为你一个人跳动。” 呕…… 李云初此刻只想吐个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天知道她说这些话是有多么的违心! 但她只能如此说! 为了大局,她可以牺牲一切! 她缓缓起身。 “咚!”的一声。 她整个人扑进江柚白怀里,双手如铁钳般环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侯爷这张脸啊……”她仰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犯罪~” 江柚白活像被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妇男,手忙脚乱去掰她的爪子:“松手!本侯喊人了!” “喊呀~”李云初踮脚往他喉结上吹气,“让大家都来看看,侯爷是怎么欺负弱女子的~” “你?弱女子?”江柚白声音都劈叉了,耳尖红得能滴血,“有你这么粗鲁的弱女子?” 李云初瞬间变脸,泫然欲泣地扯开他的衣领:“侯爷这话真的太伤我心了,我哪里粗鲁了?” 江柚白忍无可忍,一个巧劲将她掀翻在床榻上。 他迅速拢紧自己被扯开的衣襟,活像被恶霸轻薄的小娘子,“你女诫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你这样的吗?” “唉?”李云初就势在锦被上滚了半圈,支着下巴眨眼,“我女诫可是很认真地读了好几遍呢,如果按照《女戒》上说的……” 她突然捏着嗓子学老学究,“女子若被男子肌肤相亲,当令其负责终身……” “你闭嘴!” 李云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不管!”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跟侯爷抱过了,也亲过……唔!” 江柚白抄起枕头砸过去:“明明都是你强……” 那个“吻”字在舌尖滚了三圈愣是说不出口。 窗外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听墙角的凌云终是没忍住。 江柚白暴怒地踹翻矮几:“滚!” 第84章 我对你没兴趣 “侯爷别凶嘛~”李云初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后,往他耳朵里吹气,“不过侯爷刚刚生气的样子,好有男子气概哦……” 呕…… 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她顿时有点唾弃自己! 李云初强忍恶心,再次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怎么办呢?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上侯爷了。” “你给我闭嘴!”江柚白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勾唇冷笑,“怎么?打算对本侯使用美人计?” 他指尖挑起她下巴,“不过就你这姿色……用美人计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狗东西! 居然不上套? 李云初抿了抿唇,她都已经说了那么多恶心的话,他居然还不上钩? 简直浪费她口水! 这厮真是难缠! 行啊!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得放大招了! 她突然抓住江柚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侯爷怎么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难道侯爷感受不到吗?我这颗心只为你跳动。” “我承认,我不是美人,但是我对侯爷的心,绝对天地可鉴。我知道侯爷不相信我,因为我曾经移情别恋过,但是……” 她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但是谁没有过去呢?年少时,总是会瞎了眼看上一两个畜生,我已经及时回头,侯爷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也不想喜欢侯爷,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喜欢侯爷,侯爷比温夜行可好太多了,我现在只倾心您一人……”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急,江柚白却像被烫到般抽回手:“所以本侯就是个垫脚的?”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咬牙切齿,“公主万花丛中过,挑剩的落我头上?” “侯爷可不是剩下的。”李云初乖巧地眨了眨眼,“侯爷是我在所有英才中,最最最中意的一个,我这辈子估计不会遇到比侯爷更好的男子了。” 她再次逼近,发丝垂落在他手背上,痒得像羽毛拂过,“我如今中意侯爷,那就能包容侯爷的一切,不管侯爷如何说狠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江柚白嘴角抽了抽,“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我对你没兴趣。” “可我对侯爷有兴趣啊。”李云初撇了撇嘴,“侯爷放心,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嫌弃你流连青楼,也不会在乎侯爷纨绔败家,我可以包容侯爷所有的一切。” 她越说越近,“侯爷,我这样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侯府主母?” 多亏了李连月那家伙的无下限,她这标准可是从李连月那边学来的。 这下江柚白该相信她喜欢上他了! “够了!”江柚白一把推开她,胸口剧烈起伏,连束发的玉冠都歪了几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不是你能妄想的人,你的心思如果不收一收,我明日就派人把你送回京都城。” 李云初闻言,眸中满是委屈,“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 她的声音哽咽,仿佛遭受了重创一般。 “是!本侯就是如此心狠手辣,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罢,“哗啦!”一声,房门被摔得震天响。 望着他急促离去的背影,李云初还保持着伸手挽留的姿势。 她慢慢收回手,忽然轻笑出声。 这招果然有用! 呵……男人! 果然都是喜欢这种套路! 话本子里面的东西,有时候还真是妙! 暗处传来“咔哒”轻响。 “主子!”冷月从多宝格后转出。 “嘘——”李云初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眼底哪有半分情意? “主子可有伤到?”冷月低声道。 李云初摆了摆手,“无妨!” “属下该死!”冷月突然跪了下来,“属下没提前做好安防,这才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 她今夜本来按照原先计划,召集一批自己人伪装成刺客来刺杀李云初。 但哪里能想到,就在他们正要开始演这一出戏的时候,真刺客竟然潜入到客栈中来。 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先撤退,让这群真刺客来刺杀。 “无碍!”李云初把她扶了起来,“假刺客哪里有真刺客好使?如果是你们来刺杀本宫,就怕你们不敢下手,到时本宫这戏演得就不逼真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只是可惜了,这次没能找到虎符。本宫明明记得虎符就在江柚白身上,本宫摸遍了他全身上下,也没找到虎符。” “这狗东西可真能藏!” 冷月神色一沉,“那……我们后面是要实行备用计划?”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接下来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他们必须得在赶往边洲之前把虎符弄到手,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 “只能如此了!”语气中满是无奈。 冷月蹙了蹙眉,“可……属下还是认为备用计划太过冒险,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不冒险一点,我们永远都拿不到虎符。江柚白这厮难应付得很,我们不能给他太多时间思考。” 李云初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神色凝重,“我们必须得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一切都搞定。” “一旦让他反应过来,形势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更何况江柚白也有谋反的野心,我们得先抢占先机,不然到时让他走在我们前头,我们只会更加被动。” 冷月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李云初眸中满是坚定之色,她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李云初扫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们如今是弱势,这一局我们必须得拿下,如果拿不下来,那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故而……” 她顿了顿,“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本宫都要拿下这一局。只有拿下这一局,我们后面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冷月手握成拳,颔首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话音刚落,“叩叩!”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殿下睡了吗?” 是凌云! “何事?” “侯爷吩咐属下给您备了安神汤,助眠的!” 李云初拧了拧眉,这么贴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85章 那你快点对我不客气 李云初朝着冷月做了个手势。 冷月会意,行了个礼,便转动多宝格离去。 “吱呀——”李云初拉开门扉时,凌云正端着安神汤立在廊下。 月光将他腰间佩剑照得雪亮,也映出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殿下!”凌云微微颔首,手中的青瓷碗却未递出,“这汤药需趁热……” 这是有事? 李云初冷笑侧身,广袖在门框上扫过一道弧光:“进来说话。” 凌云稳步踏入,将汤碗置于案几时,袖口暗绣的狼纹在烛火下一闪而逝。 他转身的姿势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却迟迟未告退。 “凌侍卫还有指教?”李云初环臂倚着朱漆梁柱,声音轻软,眼神却锐利如刀。 凌云喉结滚动了一下。 烛光下,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属下斗胆一问……”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炬,“殿下对我家侯爷的心意,可是当真?” 李云初挑眉轻笑:“真又如何?假又当如何?难不成凌侍卫是来替你主子劝本宫放弃的?” “当然不是!”凌云的声音带着急切,“主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我自己想问问殿下的心意。” “如果殿下对主子的心是真的,那么……”他眸色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册子,“这是属下整理侯爷的喜好,全部都记在这里。” 李云初接过翻看,不由得轻笑出声,“所以你不是来劝本宫放弃,而是来助力的?” 凌云点了点头,“是!” “为何帮本宫?” 凌云眸光微动,但并未出声。 他只是想让主子尽快走出情伤,不想让主子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而荒废大业。 主子对眼前女子是特殊的,要是其他女子对主子做出此等轻浮行为,肯定会被主子直接一掌劈死。 但这女子不仅没被劈死,还让主子落荒而逃。 这个女人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你知不知道你给本宫这个……”李云初晃了晃册子,“可是有背叛你家侯爷的嫌疑哦。” “我不是背叛,我也是为主子着想。”凌云抿了抿唇角,目光扫过窗外树影,“主子也年岁不小,身边理应有一知冷知热的女子贴身照顾,既然你中意主子,你理应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主子在胭脂堆里向来吃得开,殿下如果想要赢得主子的青睐……”他压低声音,“不妨学学昌平公主的做派。” “啪!”册子突然落地。 李云初袖中的手攥得生疼,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耳膜:“你这话是何意?” 凌云阖了阖眼,“寻常女子肯定入不了主子的眼,我也只是给殿下一个方向。至于殿下如何行事,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说罢,他颔了颔首,准备告辞。 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那盏灯,“言尽于此,望殿下自行斟酌!”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李云初抓起茶壶仰头便灌。 冷茶顺着下颌流进衣领,却浇不灭心头那簇诡异的火苗。 —— 夜风呼啸着掠过青瓦,江柚白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落在远处浓重的夜色中。 月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银色,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锋利的弧度。 “主子!”凌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屋脊另一端,单膝跪地时,瓦片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泛着青白的皮肤上。 “如何了?”江柚白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三分。 “暗卫来报,刺客往西郊去了,但……”凌云喉结滚动了下,“在云岭河边……全服毒自尽了。” 江柚白眸色骤沉。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擦过屋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还真是忠心!” 凌云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料,“他们虽然露出柳家标记,但暗卫在其中一个刺客的里衣上发现了这个……” 布料展开的瞬间,江柚白瞳孔猛地收缩。 那上面绣着的根本不是柳家暗纹,而是……皇城司的密探标记! “呵!”江柚白突然冷笑,指尖碾过布料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江柚白的拇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玉佩。 “去查查……”江柚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敏锐地捕捉到楼下窗扉轻启的声响,以及……那缕熟悉的身影。 “吱呀!” 雕花木窗被缓缓推开,李云初探出半个身子,发间金步摇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她仰头望见屋顶上的人影,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江柚白——”她拖长声调,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没有你,我睡不着!” 江柚白身形一僵。 月光下,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凌云死死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安神汤没送过去吗?”江柚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神却飘忽不定。 “回主子,送过了。”凌云肩膀微微发抖,“但殿下毕竟是个姑娘,遇到那么多刺客,情绪难免会激动一些,主子还是得多多理解点。”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他要是再多多理解下去,那个女人不得更加过分! “江柚白!”李云初突然提高音量,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你再不回来,我可要上去找你了!” 客栈二楼几扇窗户陆续亮起烛光。 大晚上的,这女人声音这么大,是想把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江柚白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屋脊上的碎瓦片掷向李云初的窗口。 “闭嘴!”瓦片在窗棂上撞得粉碎,李云初却笑得更加灿烂。 “你好凶哦~”声音甜腻得能招来一窝蜜蜂,“不过我喜欢~” “砰!” 江柚白一掌拍碎身旁的瓦当,碎瓷片簌簌落下。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 凌云识趣地退后三步,却见自家主子突然解下外袍。 然后狠狠扔下去罩住了李云初的脑袋。 “别用你这张脸对着我!”江柚白咬牙切齿,“再敢胡言乱语,不要怪我不客气!” 被袍子蒙住的李云初闷闷地笑:“那你快点对我不客气!” 江柚白心下一梗。 凌云眸光一亮。 第86章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客栈大堂,落下层层光斑。 江柚白用银箸挑剔地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 他特意选了最角落的八仙桌,背后靠墙,左右各摆了两张长凳。 活像布下了什么阵法。 “江柚白——”楼梯口突然传来甜得发腻的呼唤。 江柚白手一抖,银箸在瓷碗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李云初今日一袭湖蓝色绣金蝶的裙衫,走起路来像只扑棱的花蝴蝶。 一阵香风袭来,她提着裙摆就要往他身边凑。 江柚白闪电般踢出长凳,“哐当”一声横亘在两人之间。 “五尺。”他冷着脸比划,“敢越界就把你扔出去。” 李云初的朱唇微微张开,眼底迅速浮起一层水雾:“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她手指揪着衣角,连声音都带着颤,“昨夜你不陪我睡觉就算了,今日一早又这样对我,我即使再热烈的心,也是会凉掉的。” “凉掉好啊!你赶紧凉掉,不要肖想本侯,我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的。” “为何?”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满是悲伤。 “啪!”江柚白的银箸重重拍在桌上,惊得邻桌老翁的粥碗都晃了晃。 他耳根通红,一字一顿道:“为何?”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心里没数?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的手脚都砍断。” “我可不是你能碰的人!” 店小二端着蒸笼经过,闻言一个踉跄。 蒸笼里的包子滚落在地,被李云初顺势踩住。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我们都亲过了,也抱过了,你现在要翻脸不认人?” “你……”江柚白突然起身,木凳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顾礼义廉耻! 他俯身撑在长凳上,俊脸逼近李云初:“殿下脸都不要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鼻尖,“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李云初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 “啪!” 她一掌拍在长凳上,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作响。 眼圈说红就红,声音陡然拔高三个调:“你简直不是人!” “我一个姑娘家,名节都被你毁了,你现在要跟我划清界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整个客栈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端着豆浆的老汉僵在原地,二楼栏杆上瞬间趴满看热闹的脑袋,连后厨的帮工都举着菜刀探出头来。 “我们……都已经那样了……”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上可疑的红痕,“你现在不认账?” “嘶——”满堂宾客倒抽冷气。 江柚白的耳根红得像被烙铁烫过,手中的茶盏“咔嚓”裂开一道缝:“你……” “我什么我?”李云初一个箭步越过长凳,绣鞋尖故意踩住他曳撒下摆,“你作为一个男人,敢做不敢认?” “闭嘴!”江柚白猛地起身,却因衣摆被踩差点栽倒。 他手忙脚乱扶住桌沿的模样,惹得二楼小娘子们一阵娇笑。 穿绿衫的卖花女突然插嘴:“这位郎君,始乱终弃可要遭雷劈的!” “就是!”掌柜的夫人叉腰帮腔,“瞧把人家小娘子委屈的!” 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跳,指着李云初锁骨:“分明就是她先强……” 话到嘴边又噎住。 难道要他当众承认被这个女子强吻? 李云初趁机扑进他怀里,双臂如铁钳般环住他的腰:“诸位评评理。” 她脸埋在江柚白胸前,肩膀可疑地抖动,“他昨夜还叫我小心肝!” “我什么时候——”江柚白气得声音都哑了。 他拼命去掰腰间的手,却死活掰不开。 这女人怎么力气变大了! 趁着江柚白分神,李云初突然踮脚在他下巴亲了一记。 “啵”的一声脆响,惊得看热闹的掌柜摔了算盘。 “不要脸!”江柚白手背狠狠擦着下巴,气得语无伦次,“你……你简直……” “简直什么?”李云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是不是又要说我配不上你?” 她突然变脸,揪住江柚白衣领,“明明前几日,你还搂着我……” “我搂你?”江柚白脸色铁青,“明明就是你占我便……” 话还没说完,卖花女突然砸来一朵残菊,正中江柚白眉心,“禽兽!” “负心汉!”掌柜夫人扔来的抹布糊了他一脸。 …… 在一片哄笑声中,江柚白终于忍无可忍,拦腰扛起李云初就往楼上冲。 李云初倒挂在他肩上还不忘对众人喊道:“救命啊……他要杀人了……” “站住!”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二楼栏杆翻下,玄色斗篷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戴着帷幕的女子横剑拦住楼梯口,剑尖距离江柚白咽喉仅三寸:“放开她!” 江柚白肩上还扛着不断扑腾的李云初,闻言冷笑:“哪来的疯婆子?” 他侧身避开剑锋,靴尖勾起地上的长凳砸向对方,“滚开!” “哗啦——”长凳在半空被剑气劈成两半。 黑衣女子挽了个剑花,帷幕下传出冷冽的女声:“今日这闲事,我管定了。” 李云初突然停止挣扎,幸灾乐祸道:“江柚白,你遇到硬茬了!” 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跳,索性将肩上的人往旁边椅子上一扔,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剑身“铮”地抖直时,阳光在刃上折射出七道冷光。 “我今日就教教你……”他剑锋直指女子面门,“多管闲事的下场!” “叮叮叮——” 厅堂内一阵打斗声。 转眼间两人已过十余招。 剑气扫过大堂,惊得看热闹的食客们抱头鼠窜。 李云初盘腿坐在柜台上,一副悠哉的模样。 正打到酣处,黑衣女子突然旋身避过一剑,斗篷扬起时,一块青铜物件从她衣袋中滑落,“当啷”一声滚到江柚白脚边。 全场骤然死寂。 青铜物件上的“白”字暗纹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光泽。 江柚白的剑尖微微发颤:“你……是何人?”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调,“为何会有这个?” 第87章 一起造反 客房内。 黑衣女子缓缓摘下面纱。 江柚白瞳孔骤缩。 这不是那日在温夜行府上的女刺客? 自称是昌平公主的徒弟! “把虎符还我。”上善五指张开,掌心一道陈年剑茧清晰可见,“这虎符是我师父临终前给我的。” 江柚白指尖摩挲着虎符边缘的锯齿,青铜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底越发寒凉。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刀锋般在李云初和上善之间扫视。 “昌平公主的徒弟?”冷笑声从齿缝挤出,“你莫不是忘记你现在是朝廷钦犯?居然还敢现身?” 上善指尖按在剑柄上,骨节泛白:“钦犯?” 突然嗤笑一声,声音里淬着毒,“比起你们那位陛下,我倒觉得自己清白得很。” “当今圣上昏庸无道、不仁不义,他不仅残害忠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让我师父万箭穿心而死。” “哪怕现在我师父死了,他还觉得不够,还把我师父的尸身挫骨扬灰。” “有这种君王存在的朝廷,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根本不配为君!我不认这个朝廷,所以我就不是钦犯。” 还真是巧舌如簧! 江柚白眸色一沉,虎符在掌心转了个圈。 忽然,他,唇角勾了勾,“所以你们今日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李云初和上善皆是一愣。 你们? 没想到这厮发现得这么快! 李云初故作不解道:“侯爷这话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江柚白忽然逼近她,“你故意激怒我,再引这位自称昌平公主徒弟……出手。” 指尖挑起她下巴,“然后再让我偶然发现这半块虎符。这连环计用得可真是妙啊!” “说,你们两个大费苦心演这么一出戏,是要如何?” 李云初眨眨眼,“你怎么越说我越听不懂了呢,我跟这位黑衣姑娘可是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江柚白轻呵两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温夜行迎娶牌位那日,你不是帮助她逃跑吗?我可是亲眼看着你用铜钱把人脑袋弄开花的。” 他掐住她的脖颈,“你现在跟我说你不认识?” “你放开她!”上善突然上前,把他的手掰开,整个人挡在李云初跟前,“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跟一个弱女子计较?” “难怪师父说你自小就小肚鸡肠,没半点风度。” 江柚白眉头紧蹙,“你师父居然这样诋毁我?” “怎么?你还不服气?”上善双手叉腰,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你。” 江柚白眸色微顿。 上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承认,刚刚在楼下的那一出戏,确实是我让十九公主帮忙一起演的。” “目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让你发现我有虎符。” 她顿了顿,“我知道,另外半块虎符是在你手上,我交出这半块虎符,其实是向你表示我的诚意。” 江柚白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善再次语出惊人道:“我是来投靠你的。” “这半块虎符就是我的见面礼,有了这半块虎符,再加上你手上的那半块,就可以召集南境的兵马,我们一起杀到宫中去,为我师父报仇。” “呵!”江柚白把玩着手中的虎符,漆黑的眸子并无半点波澜,“所以你这是在怂恿我造反?” 上善点了点头,“是!” “倒是直爽!”他勾唇笑了笑,“可是我凭什么谋反?我如今衣食无忧,谋反对我有何好处?” “如果没有好处,你在得到虎符的时候,为何不交给父皇?你为何要私藏起来那半块虎符?”李云初突然出声。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跟前,“侯爷的心本就不纯粹,既然侯爷已经有了异心,为何不一起合作?把父皇拉下皇位,我们取而代之?” 江柚白微微眯了眯眼,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女人还真是每次都能给他惊喜。 他一直都知道这女人居心不良、装巧卖乖。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有谋反的野心! 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看向她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原来你一直打着这个主意?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 “还有……” 他目光望向上善,“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一个在南境,一个在皇陵,如何认识的?” “我其实是大皇姐在京都城的暗线。” “你……”江柚白眼底满是诧异。 “我跟大皇姐其实早就见过面。”李云初煞有其事地回想着,“五年前,我实在是饿得发慌,就逃出皇陵找吃的。” “当时大皇姐正要回宫述职,我慌不择路地撞到了她的马……” 她低垂着头,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我不仅没死,大皇姐还给了我好多好吃的。” “大皇姐也许是看我可怜,就教了我一些武功傍身,我目前身上的功夫,其实都是大皇姐传授的。” “只是可惜……我身子弱,没得到大皇姐的全部真传。” …… 江柚白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女人说得有板有眼,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话里疑点重重。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问道:“所以你就恩将仇报,把你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 “我是有苦衷的!”李云初连忙解释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处境,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如果我想为大皇姐报仇雪恨,我只能取得父皇的信任。” “为了让父皇对我放下戒备,我忍受着苦楚把大皇姐的尸体挫骨扬灰。” 江柚白抿了抿唇角,“你这理由……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看你就是想借着你大皇姐,让你自己上位,去宫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这个女人自私自利,你大皇姐是你的恩人,可你居然对她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真是个白眼狼。” 李云初硬挤几滴眼泪,缓缓抬头,“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怎么可能是白眼狼?如果没有大皇姐,我早就饿死了。” “我承认,我确实自私自利,但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是有良心的。” 第88章 她居然信任我 “大皇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做白眼狼?” 上善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要跟他多说废话,只能说师父信错了人,他……” “你说什么?”江柚白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你师父她信我?” “不然呢?”上善冷笑,“如果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怎么可能来找你。” 江柚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符边缘,那冰凉的触感忽然变得滚烫。 她居然信任他? 每一次见面,他们两人几乎都是针锋相对。 他以为她不喜欢他呢! 没想到她临终前最后想起嘱托的人,居然是他! “你师父她还说了什么?她……”他顿了顿,“她有说为何让你来找我吗?” 上善一时之间抓不准他究竟想听什么,不由得偷偷求助李云初。 李云初给了她一个眼神:按照原计划来。 上善点了点头,对着他继续道:“当时温夜行带兵把都护府都包围住,师父就把虎符分为两半,分别交给我和若水。” “她让我们来京都城找侯爷和太子庇佑,但等我到京都城的时候,太子已经被打入宗人府,我只能来找侯爷。” “至于师父为何让我来找你,那肯定是信任你呀,否则虎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 “她信任我?”江柚白眼眶微微发红,握着虎符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怎么?侯爷不信?”上善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师父的笔迹,您总认得?” 江柚白接过信的瞬间,呼吸一滞。 纸上寥寥数语:虎符交予太子,若太子遇险,则可把虎符交予江柚白。江柚白其人虽行事荒唐,但却是母后一手养大,可托生死。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点墨迹晕开成泪痕状。 是昌平的习惯。 “她居然信任我?”他唇角荡起一抹苦笑,嘴里不断地低喃着“她居然信任我”。 李云初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行了!你把虎符还给我。”上善突然拍案而起,“既然侯爷是个胆小鬼,那么就不值得我投靠,我师父也是瞎了眼了,居然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 “侯爷自小是皇后娘娘带大的,皇后娘娘的两个孩子,一个万箭穿心而死、一个被关起来,侯爷却跟没事人一样,依我看,侯爷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白眼狼。” “你把虎符还给我,我要另谋他主,侯爷不敢造反,我就去找敢造反的主子。” “放肆!”江柚白厉声喝断,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昌平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他把虎符重重按在桌上,“另谋他主?你想投靠谁?林家?崔家?还是……” 声音陡然转冷,“淑妃?” “你师父既然把虎符托付于我,肯定有她的道理,你这话还没说几句,就开始要去投靠他人?你师父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上善低垂着头,不服气低喃道:“那谁让你不相信我的?我千里迢迢从南境逃了出来,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走到你的面前。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对我充满了怀疑,我要去投靠他人,也都是被你逼的。” “呵!”江柚白把虎符收到袖口中,“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跟你师父学了十成十,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云初心下一梗,狗东西! 又开始诋毁她了! 他还真是找准时机损她!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上善抬头,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我不允许你这么诋毁我师父的名声。” “我师父她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乃是巾帼女英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你师父确实是个巾帼女英雄,只是可惜……她眼神不好。” 如果眼神好,就不会被温夜行那厮蒙蔽。 最后还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他停顿了片刻,“不过好在她临死之前能够看清身边人,知道本侯是她能够信任的人,还不算无药可救。” 上善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是却无从反驳。 她师父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咋地,不然也不会被温夜行那个人渣骗。 但江柚白如此直白地说师父,这会不会不太好?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李云初。 李云初一脸阴沉地望着江柚白,这厮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真的很想阴阳他两句。 奈何如今只能捧着他! “侯爷说得对,大皇姐她确实眼神不太好。”她咬着牙附和道。 江柚白闻言,眉头蹙了蹙,“你也配说她?” 李云初一怔,什么情况? 这厮脑子有坑? 到底想哪样? 江柚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管你如何自圆其说,你亲手把你大皇姐挫骨扬灰是事实,你有你的理由,但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就不接受啊! 敢情谁要求着你接受似的。 李云初咬着后槽牙,强压下心头想把眼前这个狗东西打死的冲动。 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侯爷说的是!”她一字一顿道,“其实我自己本人也很难接受,可是当时如果我不动手,也会有别人动手。” “我当时就想着,由我来动手,对大皇姐来说,也算是一个交代。” “交代?”江柚白斜吊着眼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却掩不住满脸的轻蔑。 “把她挫骨扬灰就是你的交代?你如果不说你跟你大皇姐相识还好,你一说你们相识,可你又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简直罪加一等。你对得起你大皇姐生前对你的照顾吗?” “她一心一意为你谋后路,也教你功夫,可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大皇姐如果知道你把她挫骨扬灰,肯定是会对你寒了心。” “她不会!”李云初高声反驳道。 “呵!”江柚白眉眼挑了挑,“这么自信?” “对!”李云初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百分之百告诉你,我大皇姐肯定不会觉得我这个行为有何不妥,像我大皇姐那么有大格局的人,肯定会赞同我的决定,她肯定还会因为她自己的尸身能帮助我取得父皇的信任,而真心为我感到高兴。” “我大皇姐才没有你这么小肚鸡肠!” 第89章 就凭你也配管我 “就是!我师父肯定不会在意的。”上善附和道。 “啪!”茶盏被江柚白一掌拍碎在案几上,瓷片飞溅。 他额角青筋暴起,连带着脖颈都泛出赤色:“不在意?这话是能从你这个徒弟嘴里说出来的吗?你这样说,对得起你师父吗?” “侯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我大皇姐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李云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顺手捡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大皇姐生前常说,人死如灯灭。” 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补充,“挫骨扬灰还能肥田呢。” 上善抱着剑,轻声附和道:“师父若在天有灵,怕是会嫌我们不够狠。” “跪下!”江柚白突然暴喝,惊得窗外鸟儿扑棱棱飞走。 他拿过一旁的鸡毛掸子,“啪”地抽在案几上:“你们这一搭一唱的,丝毫不知悔改。” “既然昌平信我,那我就替她好好管教一下你们。免得你们出去,败坏她的名声。” 鸡毛掸子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光,“今日便从尊师重道教起!” 李云初和上善同时瞪大眼睛,两张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这厮居然要开始管教她们? 这走向是不是走错了? 现在不是应该要商议如何造反吗? “扎马步!”江柚白手中的鸡毛掸子指向庭院,“一个时辰!好好反省你们的大不敬!” “哈?”李云初手里的糕点“嗒”掉在地上,“江柚白你疯了?” 她指着自己鼻尖,“你让我扎马步?你是谁啊你?就凭你也配管教我?” “两个时辰!” “江柚白你……” “三个时辰!” 李云初:“……” 上善一把拽住李云初,压低声音:“先别说了,大局为重。” 江柚白肯管教她们,至少说明他已经信任她们。 那她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取得江柚白的信任,此刻不宜硬碰硬。 —— 七月的骄阳像熔化的金汁般倾泻而下,青石地砖被晒得发烫,隔着绣鞋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度。 李云初的鬓发早已湿透,汗珠顺着下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瞬间就被蒸干。 “江柚白!你够了!”她第无数次直起腰,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本公主的妆都花了!” 廊檐下的江柚白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兵书,鎏金冰鉴里镇着的酸梅汤冒着丝丝凉气:“情绪如此暴躁,再加半个时辰。” 他头也不抬,“昌平公主当年在漠北烈日下练兵,可没喊过一声累。” 李云初一怔,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那是曾经的她,跟现在的她能一样吗? 她现在这副身子,可经不起如此烈日的烘烤。 以前的她,身子皮糙肉厚,当然可以随意折腾! 她望向一旁的上善,这丫头从前最烦的就是扎马步。 能忍到现在还没发怒,可见是成长了不少! “姓江的,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上善怒喝道。 突然“锵”的一声,她腰间佩剑出鞘三寸。 李云初撇了撇嘴,她夸得有点早了! “再加一个时辰。”江柚白终于抬眼,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锋利的阴影,“对师长不敬。” 什么? 又加? 李云初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石子“咚”地砸进荷花缸,惊得里头的锦鲤乱窜。 这缸鱼从他们开始扎马步就在看热闹,现在鱼尾拍水的声音都像是在嘲笑。 “李昭!臀部下沉!背挺直!” “你做的这么不规范,你对得起你大皇姐曾经的教导吗?” “你大皇姐当年可是一口气能扎三个时辰还屹立不动呢!” …… 李云初咬着后槽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这厮居然拿曾经的她跟现在的她比较! 也是够无语的! 她咬牙切齿地对上善耳语:“这厮是不是有病?” 她小腿已经开始发抖,“他是有当师父的瘾?他……” “啪!”鸡毛掸子精准地抽在她臀侧。 “扎马步的时候不许交头接耳!”江柚白冷着脸抿茶,“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上善翻了个天大的白眼,用口型对李云初道:“我真不懂你为何让我来找他?” 李云初:“……”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鬼知道江柚白有喜欢替人管教徒弟的癖好?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应该下这步棋。 “主子!”凌云的声音从回廊转角传来,他快步走到江柚白身侧,目光扫过庭院中两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暗探来报,西洲军已过黑水河,我们最迟申时得起程。” 李云初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她顶着满脸汗渍,突然露出甜得发腻的笑容:“侯爷~” 声音拐着三个弯,“您看这日头毒的……” 她故意晃了晃身子作势要晕,“再扎下去,可要把我们晒死了,我们此次出行,可是有要紧事的。” “侯爷想替大皇姐管教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扎马步嘛……” 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路上边走边教也行呀。” 江柚白翻书的指尖微微一顿。 阳光透过桑皮纸,将书页上的边关地形图投映在他眼底。 “凌云!”\"他突然合上册子站起身,“半个时辰后出发。” 鎏金护腕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弧,“给她们备两碗冰镇酸梅汤。” 凌云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主子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 自从昌平公主的尸骨被炸得粉碎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侯爷这么有斗志。 像是死灰里突然窜起的火苗! 按照主子往常的性子,必定会再找人探查一下上善的身份。 但是这次并没有! 果然,只要扯到昌平公主,自家主子就会缺少往日的判断。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家主子对昌平公主的执念太深,他怕…… “……是。”凌云最终低头应道,喉头却有些发紧。 江柚白突然回头,正捕捉到李云初没来得及收起的狡黠笑容。 那一瞬他恍惚看见昌平年少时恶作剧得逞的模样,胸口突然涌起陌生的温热。 “酸梅汤……”他鬼使神差地补充,“多放冰。” 第90章 侯爷身上好凉快 官道上的碎石被车轮碾得噼啪作响,车厢像浪里小舟般左右摇晃。 李云初头顶的茶盏“叮当”撞着瓷托,已经第三次泼出茶水在她额头上。 “啪!”戒尺毫不留情地拍在她手背,立刻浮起一道红痕。 “你大皇姐七岁就能顶碗骑马。”江柚白冷着脸又斟满热茶,“你连静坐都这么颠三倒四。” “哗啦!”马车突然碾过深坑,上善头顶的茶盏应声而碎。 她僵直着脊背,水珠顺着高束的马尾往下淌,在衣领洇出深色痕迹。 李云初“噗嗤”笑出声,立刻挨了更重的一记戒尺。 “笑什么?”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没笑什么!” 这家伙是管教成瘾了吗? 瞧瞧他这副德行,好像真的像是一位师父一般。 这人简直有毒,他好像真的打算替曾经的自己管教徒儿呢!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真是讨人厌! 江柚白的戒尺转向瑟瑟发抖的上善,“你也是!在南境这么多年就学成这样?” 他拾起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在指尖转了个圈,“当年昌平……” “当年大皇姐头顶着箭囊都能翻身上马嘛~”李云初阴阳怪气地接话,趁机抹了把脸上的茶水,“侯爷这话说了八百遍了。” 她此刻真的很痛恨曾经的自己,干嘛事事拔尖? 导致现在江柚白这狗东西总是拿她们跟曾经的自己比较! 江柚白眸光一沉,戒尺“唰”地指向她鼻尖:“长辈还没说完,你就抢话?你单人再加半个时辰。” 李云初:“……” 上善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动。 天知道她憋笑憋得多辛苦。 谁能想到令南境闻风丧胆的“血罗刹”,此刻正被个纨绔侯爷训得像学堂稚童? 现如今她师父跟她可是同一起跑线,而她可能还比自己师父稍微优秀一些。 她怎么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感! 李云初哀怨地撞了撞上善手肘,“师……姐……” 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被自己曾经的徒弟嘲笑,真是让人牙疼! 上善敛了敛神色,抬眸。 但当看到自己师父被茶水糊花的妆容,终于没忍住漏出一声轻笑。 江柚白脸色一沉。 “侯爷教训的是。”她连忙挺直腰背,头顶新换的茶盏纹丝不动,“我这阵子没人监督,确实疏于练习。” “不过请侯爷放心,有了侯爷的教导,我定会勤加练习,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江柚白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这思想觉悟比某些人强太多了。” “也难怪你师父会收你为徒,而某些人……呵……” 李云初暗中翻了个白眼,这狗东西又开始阴阳她。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这具身体原本就弱,半年调养才堪堪能提剑,哪比得上自幼习武的上善? 茶水又顺着鬓角滑到下巴,她忍不住舔了舔。 啧,还是御赐的雨前龙井,江柚白这厮倒是舍得。 “侯爷……”她突然软了嗓子,眼巴巴望着江柚白手边的冰镇杨梅,“我头晕……” 江柚白正要呵斥,马车突然剧烈颠簸。 李云初头顶的茶盏飞出去,正砸在他眉心,滚烫的茶水泼了满脸。 马车内一片死寂。 上善的茶盏“哐当”掉在毯子上。 她眼睁睁看着自家师父突然“虚弱”地歪进江柚白怀里,还不忘偷偷对她比了个“撤”的手势。 对哦,她还有任务要做。 虽然她很想继续留在马车里看热闹,但是…… 任务最重要! 她轻手轻脚地爬出马车。 刹那间,马车里只剩下李云初和江柚白两人。 “侯爷~”李云初软绵绵地唤了一声,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往江柚白那边歪。 她故意让浸湿的衣袖贴在他手背上,冰凉的丝绸下透出温热的肌肤触感。 江柚白下意识要抽手,却被她指尖轻轻勾住小指。 那带着茶香的指尖在他掌心画圈,痒得他呼吸一滞。 “人家真的撑不住啦……头好晕……”她仰起脸,被茶水打湿的睫毛黏成几簇,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人家……唔……”江柚白黑着脸往她嘴里塞了颗杨梅,指尖沾到的唇膏比醉仙楼最红的胭脂还艳。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昌平也是这样耍赖躲罚。 果然师徒一脉相承! 杨梅入口的时候,李云初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她不由地砸嘴,“还想要……” 她的嘴角还沾着半颗杨梅的汁水,红得刺眼。 江柚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角度望去,她微蹙的眉心和嘟起的唇,跟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在一起。 连扯他袖口时小拇指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坐好!”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手却鬼使神差地扶住了她后腰。 隔着湿透的夏衫,能清晰摸到脊椎的凹陷。 李云初得寸进尺地把脸埋进他肩窝,呵出的热气透过轻薄的衣料:“侯爷身上好凉快。” 她故意用鼻尖蹭过他突起的锁骨,“像漠北的雪……” 江柚白猛地僵住,“你……” 她皓齿轻咬下唇,趁着他怔愣的刹那,指尖勾住他衣襟拉近。 温热呼吸拂过他绷紧的下颌时,柔软唇瓣已贴上他微凉的嘴角。 与此同时,藏在广袖下的玉手如灵蛇般探向他腰间,暗扣虎符的系带。 起程前,她可是亲眼见到他把整块虎符都放在这里的。 “唔……”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闷哼,理智在她突袭的亲吻里轰然崩塌。 她的吻带着桃花酿的甜香,如羽毛般扫过他的唇角,又似带着燎原星火。 车辕碾过碎石的震动传来,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何时被按在椅背上。 李云初换好虎符之后,仓促地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突然离开,让江柚白心中顿感空虚。 他不受控制地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如燎原烈火,舌尖撬开贝齿时带着惩罚性的力度,却在尝到她口中清甜时,呼吸不自觉地乱了节奏。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车帘上的珍珠流苏簌簌乱颤。 李云初心里头莫名一慌。 她好像引火烧身了! 第91章 你亲我干什么 他的掌心贴着她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与霸道。 呼吸交缠间,将两颗心的纠缠在暧昧与危险的边缘,越勒越紧,他在这失控的漩涡里,彻底沉溺。 “砰!”马车猛地一震,车轮碾过凸起的青石,戛然而止。 车身剧烈摇晃,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撞得歪向一边。 他本能地伸手护住她的后脑。 “嘶——”额头却不小心磕在雕花窗框上,发出闷响。 “主子!”车外传来凌云震惊的呼喊。 不等车内两人反应,车帘“唰”地被掀开。 凌云瞬间僵在原地,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场面…… 他没看花了? 只见一男子将一女子紧紧搂在怀中,女子青丝如瀑散落在软垫上,两人衣衫凌乱,唇瓣还未分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气息。 他瞪大了眼睛,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侍卫们听到动静纷纷围拢过来,却在看到车内场景时集体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雨声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 这也太劲爆了! 这是在马车内上演活春宫吗? 她的发簪歪在鬓边,他的衣襟扯开两粒盘扣。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瞳孔同时骤缩。 李云初如同被惊雷劈中般浑身僵直。 她刚刚是在干什么? 救命啊! 她好像也被他迷惑了! 要死…… 她倒抽一口冷气,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广袖扫过软垫带起一阵风。 江柚白踉跄着撞向车厢壁,腰间虎符与木质板壁相撞发出闷响,震得他清醒几分。 她红着脸转身整理云鬓,发间散落的碎发垂落,遮住发烫的耳尖。 他则迅速整好衣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领口处停顿了半刻。 察觉到侍卫们探究的目光,他抬眼,凛冽如刀的眼神扫过众人。 “看够了没有?”寒声落下的刹那,侍卫们如惊弓之鸟,齐刷刷低下头,慌不择路地散开。 凌云握着剑柄的手渗出冷汗,喉结上下滚动,不敢再多看一眼。 “何事?”他倚着车厢,指尖轻轻叩击扶手,低沉的嗓音还残留着情欲的沙哑。 凌云这才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前、前方道路被暴雨冲垮,需绕行山路……” 话音未落,便被他冰冷的眼神刺得浑身发寒,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该绕就绕,这点小事也要过问?”他眉峰挑起,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凌云。 雨声噼里啪啦砸在车篷上,却盖不住侍卫们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凌云脸色瞬间煞白,抱拳:“属下知错,这就绕道。” 说罢慌忙放下车帘,仿佛那晃动的帘幕能将方才的旖旎一并隔绝。 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由缓至急,马车再度起程。 —— “驾!”随着一声吆喝,身着藏青劲装的上善骑着马赶了过来。 她刚刚找了个要“解手”的理由去传了点消息。 此刻任务已经完成,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骑着马,跟凌云的马并驾而行,“我快?” 凌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背对着她瘫坐在车辕,脖颈泛红的痕迹一直蔓延到耳后。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莫不是着了风寒?”上善凑过去,伸手要探他额头。 凌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弹跳起来,后脑勺重重磕在车篷上:“没、没事!许是跑得急了!” 他慌乱地抓起缰绳,却不小心扯错方向,马匹嘶鸣着转了个圈,溅起的水花扑在两人身上。 上善狐疑地盯着他不自然的举动,这人是咋啦? 怎么奇奇怪怪的?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他这样阴晴不定,就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 她目光扫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师父得手了没有? —— 车厢内。 李云初死死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暗自懊恼刚刚自己的失控。 明明是自己要用美人计去勾引他的,怎么反而也陷进去了。 真是男色误人! 江柚白这厮果然是祸水! 江柚白正襟危坐,歪斜的发冠东倒西歪,却还硬撑着威严,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三次才开口:“那个……方才……” “自然是意外!绝对是意外!”李云初脱口而出。 “啪嗒”一声,她头上的发簪掉了下来。 骨碌碌滚到江柚白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捡,额头突然“咚”的一声。 “嘶——”李云初捂着脑袋往后仰,后脑勺却又磕在车壁上,疼得她咬牙切齿。 她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瞪着江柚白:“你头是铁铸的吗?” 江柚白正要反驳,突然瞥见她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方才亲吻时蹭到的口脂。 鬼使神差地,他掏出帕子递过去:“你……鼻子……” 李云初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却把口脂抹得更开了,在鼻翼拖出一道红痕。 江柚白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伸手:“不是这样。” 他的拇指刚碰到她鼻尖,两人同时僵住。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江柚白的手指像被烫到般缩回,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 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云初盯着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突然长出了花。 江柚白则死死盯着车窗外的一棵树,好像那棵树是什么稀世珍宝。 “咳。” 江柚白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你……” “嗯?”李云初立刻抬头,眼睛亮得吓人。 “……”江柚白又闭上了嘴。 “……”李云初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指甲。 “那个……”江柚白又开口了。 “嗯?”李云初再次抬头,眼神期待。 “……”江柚白再次沉默。 “……”李云初低头,开始数自己袖口上的绣线。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 两人同时开口—— “你亲我干什么?” “你亲我干什么?” “……” 江柚白挺直腰板,“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李云初一噎,是她先亲他没错! 但是她都放开他了,他不也一直抱着她亲个没完?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云初心下一窒,这狗东西又开始乱咬人? 第92章 你就非得亲回来 “所以……”她眯起眼睛,指尖戳了戳江柚白的胸口,“侯爷的意思是,我亲你,你就非得亲回来?” 江柚白板着脸,下颌绷紧:“我只是……礼尚往来。不能总是你占我便宜。” “哦?”李云初挑眉,“那侯爷的意思是,以后我若是再亲你,你也会亲回来?” “……”江柚白一噎,随即冷声道,“本侯只是不喜吃亏。” “是吗?”李云初突然凑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那侯爷刚刚伸舌头,是追加的利息吗?” 江柚白的耳根瞬间红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开距离:“你!” “嗯?”李云初眨眨眼,一脸无辜,“难道我理解错了?”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不知羞耻!” “如果我知道羞耻,就不会亲你了呀。”李云初笑眯眯地歪头,“侯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嘛,我就是看上你了呀。” “我喜欢你,对你亲亲不是很正常?” 江柚白:“……” 他阖了阖眼,终于找回理智。 “十九公主!”他冷笑,“本侯劝你清醒一点。” “我一直都很清醒啊!我清醒的知道我喜欢侯爷你。” 李云初托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侯爷这副模样,很难让人不爱。” “这世上,我上哪里去找像侯爷这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还特别……纯情的男人?”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 “再说了……”她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侯爷方才亲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不喜欢的样子。” “侯爷是不是其实也对我动心了?” 江柚白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指:“你不要自作多情!我都说了,我刚刚是礼尚往来!是你先非礼我的。” “那好啊!”李云初突然狡黠一笑,“我现在再亲侯爷一次,侯爷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说着,她作势就要凑上去—— “李昭!”江柚白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咚”地撞上车壁。 “噗!”李云初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厮真是太好玩了! 没想到这么不经逗! 江柚白黑着脸坐回去,咬牙切齿:“你给本侯等着。” 李云初笑眯眯地凑近:“等什么?侯爷要亲回来吗?” 江柚白:“……”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马车上,车轮碾过泥泞的山路,溅起一片水花。 马车内,江柚白冷着一张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显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每次跟眼前这女人讲话,总是没什么好结果! 既然说不过,那就不说!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江柚白身形一晃,差点撞到车壁。 他眸色一沉,掀开车帘,怒斥道:“凌云!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凌云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抱拳道:“侯爷恕罪!实在是前方……” 他抬手指了指。 江柚白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泥泞的山路中央,十几个彪形大汉横七竖八地站着,为首之人扛着一把大刀,刀身被雨水冲刷得锃亮。 那人见马车停下,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他顿了顿,似乎忘词了,旁边的小弟赶紧提醒:“老大,是‘留下买路财’!” “哦对!”山贼头子一拍大腿,“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金银珠宝,统统交出来!” 李云初眸光一亮,居然是黑虎寨的人。 她记得前世去边洲时,曾在这附近停留过几日,和这群山贼喝过酒、赌过钱,甚至帮他们摆平过官府围剿。 当时这群人拍着胸脯保证金盆洗手,怎么如今又干起这勾当了? 她正思索着,山贼头子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大刀往地上一插,叉腰道:“车里的人听着!男的留下钱财,女的嘛……” 他眯着眼往马车里瞧,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哟!这小娘子生得标致,不如留下来给我们当压寨夫人!” 江柚白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眸中杀意骤起。 他冷冷扫了凌云一眼,薄唇轻启:“处理干净。” 凌云会意,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且慢!”李云初连忙抬手制止。 这群山贼虽然嘴上不正经,但前世相处时,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大多是被逼落草的流民。 若真让凌云出手,恐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侯爷,这群山贼看着并无恶意,估计只是想抢些钱财罢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江柚白侧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怎么?你很想去当压寨夫人?” 这厮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云初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斗嘴,直接对凌云道:“留活口,现在雨下这么大,我们正好可以去他们山寨躲躲雨。” 凌云迟疑地看向江柚白,却见自家侯爷闭目养神,既不反对也不赞同,显然是默许了。 凌云颔首:“是。”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掠出,剑光一闪,山贼头子的大刀“咣当”一声落地。 其余山贼见状,纷纷抄起武器冲上来,可哪里是凌云的对手? 不过片刻,十几个人全被撂倒在地,哀嚎连连。 山贼头子捂着被震麻的手腕,惊恐地看着凌云:“大、大侠饶命!我们就是混口饭吃,绝无害人之心啊!” 李云初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问:“你们不是金盆洗手了吗?怎么又干起这勾当了?” 山贼头子一愣,抬头看她:“姑娘认识我们?” 李云初一怔,自己如今是借尸还魂,这群人根本不认得她。 糟糕,差点暴露了! 她轻咳一声,随口编道:“听人提起过,说黑虎寨的人早就不做山贼了。” 山贼头子苦着脸道:“唉,本来是不干了,可最近官府加税,我们种地的活不下去了,这才……” 江柚白冷冷打断:“带路,去你们山寨。” 山贼们面面相觑,但刀架在脖子上,哪敢不从? 只得老老实实地领着他们往山寨走去。 雨幕中,李云初瞥了一眼江柚白冷峻的侧脸,心想:这男人脾气是真差,不过……倒也不算完全不通人情。 第93章 你们认得昌平公主 雨势渐小,泥泞的山路蜿蜒向上。 江柚白边走边打量着四周—— 这山寨建在半山腰,两侧都是陡峭山崖,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往寨门,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侯爷,这地势……”凌云压低声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江柚白眼神冷峻,没有回应。 他目光扫过石阶两侧,那里竟种着一排排整齐的菜苗,被雨水洗得青翠欲滴。 这菜田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呵护。 这群山贼还挺会过日子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凌云按兵不动。 “到了!到了!”山贼头子赵大虎揉着被凌云打疼的手腕,讪笑着推开寨门,“各位请进,请进……” 寨门一开,江柚白愣住了。 眼前根本不是想象中乌烟瘴气的贼窝,而是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落。 十几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坪上,屋前晾晒着玉米和辣椒,几只母鸡悠闲地在地上啄食。 远处梯田层层叠叠,几个农夫正冒雨插秧。 最让人惊讶的是,寨子中央的空地上,五六个孩童正在追逐打闹,看到生人进来,立刻躲到树后,又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地张望。 “这……”凌云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赵大虎,“你们真是山贼?” 眼前的场景,也让李云初不由得惊叹。 五年的时光,这黑虎寨发展的不错。 她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完全是寸草不生,如今这里都是绿油油的麦田。 看来这几年,赵大虎确实有听她的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赵大虎等人其实并不坏,他们会落草为寇,完全是被如今这世道逼的。 赵大虎还没回答,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从旁边传来:“赵大虎!你个混账东西!”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举着鸡毛掸子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往赵大虎身上抽:“老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好好做人!好好做人!你又带着兄弟们去干什么勾当了?” 这位老夫人正是赵大虎的亲娘——赵大娘。 “哎哟!娘!别打!有客人!”赵大虎抱头鼠窜,堂堂七尺大汉被抽得满院子跑。 赵大娘这才注意到江柚白一行人,手上动作一顿,但马上又揪住赵大虎的耳朵:“说!是不是又去拦路抢劫了?” “没有!真没有!”赵大虎疼得龇牙咧嘴,“我就是……就是去山路上看看……” “看看?”赵大娘冷笑,“带着刀去看?你当老娘是三岁小孩?” 这时,其他村民也围了过来。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红着眼眶道:“当家的,咱不是说好金盆洗手了吗?娃还小,你不能……” “媳妇儿你别哭啊!”赵大虎急得直跺脚,“我真没想抢劫!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赵大娘冷声问道,“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今日老娘就是打死你,也不能让你继续去当山贼……” 说罢,她手中的鸡毛掸子狠狠地再次抽向赵大虎。 “你个没出息的!好好的庄稼汉不做,学人家拦路抢劫?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嫌我们娘几个活得太舒坦?” “娘……我……”赵大虎慌乱闪躲。 “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疼!娘!” …… 院内顿时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来,正是赵大虎的弟弟赵二虎。 他扑通一声跪在赵大娘面前:“娘!您别骂大哥了!大哥是为了全村人才这么做的!” “胡说!”赵大娘举起鸡毛掸子就要打,“抢劫还有理了?” 赵二虎不躲不闪,红着眼眶道:“前几日官府的人来了,说今年要征收粮食税,每亩地加征三成!咱们村这百来户人家,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要一万两银子啊!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院中霎时安静下来。 赵大娘的鸡毛掸子慢慢放了下来,嘴唇颤抖着:“……你咋不说?” 赵大虎这才抬起头,虎目含泪:“说了又能怎样?让你们跟着操心?我……我就想着去官道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劫几个为富不仁的,给村里凑点钱。” 李云初眉头蹙了蹙,黑虎寨属于宁州知府的管辖范围。 她记得这个知府是寒门出身,为人清白。 前世她跟这个知府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他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 怎么会突然要加收征税? 朝廷也并未颁发加收征税的文书。 赵大娘手中的鸡毛掸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颤巍巍地走到大儿子面前,枯瘦的手拍在他肩上:“傻孩子即使是这样,我们可以再想一想办法,也不能抢劫啊!” 她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你忘记答应恩公的事情了吗?” 赵大虎浑身一震,羞愧地把头埋得更低:“儿子……儿子没忘……” 赵大娘叹了口气,对江柚白行了一礼:“这位公子,老身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若不嫌弃,请到寒舍喝碗热汤,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江柚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李云初。 李云初正蹲下身,给一旁光脚的小女孩擦脚上的泥水,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糖递给她。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然后扑进李云初怀里。 这一幕让江柚白眸光微动。 “叨扰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淡,但语气已不似先前凌厉。 赵大娘露出笑容,连忙引路:“快请进,快请进!” 踏入堂屋的刹那,江柚白脚步猛然顿住—— 正堂中央悬挂着一幅等人高的画像。 画中女子一袭月白宫装,手持青玉箫,眉目如画。 画像前的鎏金香炉中,三柱新换的沉香正腾起袅袅青烟,将整幅画面笼在朦胧的光晕里。 供桌正中,一方黑漆描金的牌位格外醒目,上面以朱砂题着“恩公昌平公主长生禄位”。 牌位前整齐摆放着时令鲜果、新蒸的米糕,还有一小碟晶莹剔透的冰糖。 显然是主人家能拿出的最好供奉! 李云初心头莫名一颤。 忽然身旁“铿”的一声。 转头望去,江柚白的佩剑竟脱手坠地。 他此刻眼眶通红,死死盯着画像,喉结剧烈滚动。 香炉青烟袅袅中,赵大娘颤声道:“你们……认得昌平公主?” 第94章 自己给自己上香 供桌上跳动的烛火将画像映得忽明忽暗,恍惚间那画中人的衣袂似在随风轻摆。 他右手不自觉地按住左胸,那里藏着的青玉箫坠突然变得滚烫。 香灰簌簌落在祭盘中,江柚白发现供桌下还垫着块褪色的红绸。 竟是皇宫专用的云锦! 虽然边角已经磨出毛边,但中央的凤纹依然清晰可辨。 “一年前公主薨逝的消息传来。”赵大娘突然哽咽,枯瘦的手指向堂屋西侧,“全寨老少在这跪了三天三夜。后来大虎带着猎户们翻过七座山,硬是从雪地里刨出棵红松,做了这长生牌位。” 李云初注意到牌位右下角刻着细小的字迹,凑近才看清是“黑虎寨全寨老幼恭立”。 供桌腿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经常有人在此跪拜所致。 赵大娘颤抖的手抚过供桌上的牌位,眼中泪光闪烁。 “五年前,大虎还是个莽撞小子,带着几个弟兄在官道上劫道。” 她的声音沙哑,目光却仿佛穿过时光,回到当年,“那日风雪交加,他们拦下了一辆青篷马车,哪知道车里坐着的,正是奉召回京述职的昌平公主。” 李云初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往日如斯,她也没想到再次来到黑虎寨会是如此场景。 江柚白静立一旁,眸色深沉如夜,唯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心绪。 “当时公主身边只带了两名侍女,却把大虎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赵大娘苦笑摇头,“可公主非但没取他们性命,反而问他们为何要做这刀口舔血的勾当。” 屋外传来窸窣声,赵大虎高大的身影畏缩在门边,不敢踏入。 赵大娘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如果不是公主心善,大虎现在估计早就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香炉中的香灰无声折断。 赵大娘用袖子擦了擦牌位,继续道:“就在那天夜里,官府带着三百官兵围了黑虎寨,说是要剿灭匪患。” 她突然哽咽,“是公主站在寨门前,亮出金印,这才保住我们全寨人的性命。” 她到现在都记得,昌平公主那句“这些人本宫保了”。 如果没有昌平公主,黑虎寨早就不复存在。 江柚白阖了阖眼。 他都能想象出来那个场景——少女单薄的身影挡在箭矢前,宫装大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后来公主在寨子里住了七日。”赵大娘抹去泪水,“她教我们开垦梯田,留下银钱买种子,还亲自写了文书,让黑虎寨成了朝廷认可的民寨。” 她颤抖的手指向门外那片梯田,“那些茶树,都是按公主给的方子种的” 李云初按住心口,莫名苦涩。 恍惚间,她似乎闻到记忆中的茶香,看到自己执笔在灯下绘制农具图样的场景。 “可这么好的一个人”赵大娘突然泣不成声,取了三支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恭敬地插入香炉,“怎么就如此短命呢?真是天妒红颜!”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香火明明灭灭。 “现在知道怕了?”赵大娘转向门外的赵大虎,声音陡然拔高,“你打算重操旧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恩公!” 她抓起供桌上的藤条,狠狠抽在门槛上,“滚进来!给恩公上香赔罪!” 赵大虎几乎是爬着进了屋。 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此刻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恩公!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混账!我不是东西!” 又是一记响头。 江柚白突然上前一步,从供桌上取了香。 李云初看见他点香的手指在微微发抖,香头三次碰触灯焰都没点燃。 “我来。”她轻声道,接过那三支香。 在长明灯跃动的火光中,她与画像中的人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江柚白手持三炷香,在昌平公主的画像前恭敬地三鞠躬。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李云初然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这场景太过诡异,看着别人给自己的牌位上香,总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这会不会折寿啊? 她刚想开口,却见江柚白又从香筒中取出三支新香,在长明灯上点燃,青烟缭绕中转身递给了她。 李云初盯着递到眼前的香,一时语塞。 这是要她……自己给自己上香? “嗯?”江柚白声音低沉,目光却灼灼如炬。 她喉头动了动,在男人不容拒绝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那三炷香。 转身面对画像时,她与画中的“自己”再次四目相对,画中公主唇角含笑,眸中似有星光,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窘境。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真是造孽啊! 就在她刚将香插入炉中时,屋外传来马蹄声。 上善放好马匹迈入屋内,一抬头就看见正堂上悬挂的画像,英气的眉毛顿时高高挑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这……”上善的目光在画像和李云初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自家师父那张写满尴尬的脸上。 这画像不是前世师父的模样吗? 怎么黑虎寨有师父的画像? 李云初摸了摸鼻子,递过去一个“回头解释”的眼神。 江柚白恍若未觉这诡异的气氛,又取出三炷香点燃,递给上善:“你也拜一拜。” 上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自己师父就活生生在眼前,现在要她拜一个牌位? 她内心虽已翻江倒海,但面上不显。 伸手接过江柚白手中的香,规规矩矩地行礼上香,只是在弯腰时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李云初。 李云初朝着她剜了一眼,眼神提醒她:安分点。 上善撇了撇嘴,将香插入炉中。 院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凌云急匆匆冲进来,额上全是汗珠:“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官兵,把整个黑虎寨都围了!” 屋内霎时一静。 赵大娘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 赵大虎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他们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给十五日时间的吗?这才七日呢,他们就上门了?” 第95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黑虎寨外,雨幕如织。 冰冷的雨水顺着铁甲流淌,数百官兵将寨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白袍男子手持油纸伞,青竹折扇轻摇,在这肃杀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伞沿雨水成串滴落,在他锦缎靴边溅起细小水花。 李云初双目赤红似血,额角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居然是杨奉蔚! 边洲将领孟庆洋座下的第一狗头军师! 她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前世记忆翻涌——都护府火光冲天的那一夜,就是眼前这人献计焚毁了她的粮草大营。 李云初站在檐下阴影处,雨水顺着茅檐滴在她脚边。 上善无声贴近,衣袖下的手轻轻按住她微颤的腕间。 她掌心温度透过湿冷的空气传来,李云初深吸一口气,嗅到雨中混着的铁锈味。 不知是兵器还是血腥! “军师大人!”赵大虎冒雨冲出,蓑衣上的水珠飞溅,“期限未到,您怎能……” “啪!”杨奉蔚突然收伞,雨水顺着伞骨哗啦浇在赵大虎脸上。 “赵寨主记性不好?”他用折扇轻敲赵大虎被雨水冲刷的脸,“期限是你与知府大人所定,与本军师何干?” “你……”赵大虎拳头捏得咯咯响,雨水顺着他的络腮胡成股流下。 杨奉蔚却已越过他,目光黏在李云初身上。 油纸伞重新撑开时,他已走到檐下,带着潮湿的霉味逼近李云初。 “小娘子生得好标致。”扇骨突然要挑向李云初下巴。 电光火石间,江柚白一掌劈下,折扇“咔嚓”断成两截落在泥水里。 杨奉蔚眯起眼:“哟,两口子?” 他打量着江柚白锦缎腰带上嵌的羊脂玉,突然嗤笑,“赵大虎,你寨子里何时藏了这等人物?” 雨水顺着他的伞沿在李云初脚前划出一道水线。 赵大虎急忙插到中间:“这是我远房表妹和妹夫,路过此处,过来走个亲戚。” “远房亲戚?”杨奉蔚突然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他猛地用伞尖挑起赵大虎蓑衣下打补丁的衣摆,“就你这穷酸样,能有穿云锦的亲戚?” 雨势渐急,寨中老弱都被赶到院中,孩童的哭声混着雨声传来。 杨奉蔚转身,断扇指向人群:“既然没钱……” 雨水顺着他惨白的手指滴落,“那就用女人抵债!将寨中适龄女子全部带走,充当军妓,犒赏三军!” “你敢!”赵大虎怒吼如雷,却被官兵长矛逼退。 杨奉蔚趁机又向李云初伸手,这次直接抓向她衣袖:“这小娘子本军师亲自验……” “啊!”惨叫声划破雨幕。 江柚白铁钳般的手已扣住军师手腕,众人清晰听见骨节错位的“咔”声。 他眸色森寒,声音低沉冷冽:“我的人,你也敢动?” 杨奉蔚疼得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着冷笑:“好,好得很!” 他用力地抽回手,厉声喝道:“来人!把寨子里的人统统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锵——”官兵长刀出鞘,寒光映着雨丝,肃杀之气瞬间弥漫。 赵大虎抄起大刀,高声道:“行啊,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命,那么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黑虎寨上下的兄弟们,抄家伙,跟他们鱼死网破!” 寨中青壮抄起锄头、铁锹,双方在泥泞的雨地里对峙,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刀下留人!”一声高喝穿透雨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州知府殷卫峰一身官袍被雨水浸透,匆匆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挡在双方中间。 “军师大人,请给下官一个薄面,高抬贵手!” 杨奉蔚眯起眼,抬手示意官兵停下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甩了甩被捏疼的手腕,似笑非笑:“看来知府大人是想清楚了?” 殷卫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咬牙道:“想清楚了,一切……听凭军师差遣。” 杨奉蔚得意地挑了挑眉,折扇“唰”地展开,遮在殷卫峰头顶。 “早这般识相,本军师也不必出此下策了。” 他目光再次扫向李云初,玩味一笑,但终究挥了挥手,“撤!” 官兵如潮水般退去,他的油纸伞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李云初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两人一看就是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 今日杨奉蔚此举,好似是在逼殷卫峰就范一般!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殷卫峰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脱力般晃了晃。 赵大虎一把扯下湿透的蓑衣,怒骂道:“知府大人,你可是宁州的父母官,怎能对一个边洲军师点头哈腰?” “大虎!不得无礼!”赵大娘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敲了儿子一记爆栗,“怎么跟知府大人说话的?” “方才若不是知府大人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她转身朝殷卫峰福了福身,“大人快请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殷卫峰点了点头,刚要迈步,目光却陡然落在江柚白和李云初身上。 这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脸色一沉,转向赵大虎:“你又去打劫了?” 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一切有我周旋,你怎么就急不可耐地去劫道?” 赵大虎一把扯下湿透的蓑衣,梗着脖子道:“你周旋?你怎么周旋啊?那些人摆明就是强盗,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未雨绸缪?”殷卫峰气笑了,雨水顺着他的官帽滴落,“你的未雨绸缪是继续当劫匪?你对得起昌平公主当年对黑虎寨的帮扶吗?” 赵大虎被戳中痛处,黝黑的脸上浮现几分愧色,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我知道错了。可我也是走投无路。” “大人!”赵大娘上前一步,将儿子拉到身后,“老身已经狠狠骂过这孽障了,他确实糊涂,但也是为了寨子里的乡亲们。” 殷卫峰长叹一声,目光转向站在檐下的江柚白和李云初。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双手捧到二人面前:“两位,本官代大虎向你们赔罪。这些碎银子虽不多,权当是补偿,还望二位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江柚白没有伸手,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知府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 他忽然开口:“知府大人与这黑虎寨,似乎交情匪浅?” 第96章 你却将她挫骨扬灰 殷卫峰的手微微一颤,钱袋在雨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他勉强笑了笑:“昌平公主……曾托付本官照看一二。” 江柚白眸光微动。 雨势渐小,屋檐滴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云初望着知府疲惫的面容,突然轻声道:“大人可知,方才那位军师,为何对黑虎寨如此紧逼?” 殷卫峰脸色骤变,钱袋“啪”地掉在泥水里。 散落的碎银在雨水中泛着微弱的光,像是一地零落的秘密。 他偏过头,目光不敢直视李云初。 侧过半边脸,嘴角扯出勉强的笑:“刚刚军师大人行事确实……过火了点。” “不过现如今一切都已解决,姑娘就不必多虑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碎银,不由分说塞进李云初手中,“本官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李云初指尖触到银两上未干的泥渍,黏腻冰凉。 殷卫峰已大步走向雨幕,临到院门又回头对赵大虎高声道:“雨停后,速将客人送下山去!” 话音未落,人已翻身上马,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帘中。 “这算哪门子解决?”赵大虎嘟囔着踢开脚边石子,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裤脚。 李云初凝视着殷卫峰离去的方向。 雨夜中,那袭官袍像一片飘摇的落叶,转眼便被黑暗吞噬。 她无意识摩挲着钱袋。 方才殷卫峰塞银子时,她分明感觉到对方手指在剧烈颤抖。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 客房内烛火摇曳,将三道人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江柚白背对屋内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影。 雨水顺着茅檐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真是……造孽啊……”上善咬着牙小声嘀咕,扎马步的双腿已经微微发颤。 汗珠顺着她通红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悬而未滴。 李云初同样保持着标准的马步姿势,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她与上善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疲惫与倔强。 这是她们每晚雷打不动的功课。 即便今日经历了这般风波! 江柚白这厮已然“当师成瘾”了! 真是变态! “再坚持半刻。”李云初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同样的喘息,“很快就过去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云带着一身水汽跨入屋内。 他摘下斗笠甩了甩水珠,对着江柚白汇报道:“都安顿好了,今夜就在黑虎寨歇脚,明日雨停了再赶路。” 说着瞥了眼扎马步的二人,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们这是……在比谁先倒下?” 上善翻了个白眼,刚要回嘴,却听窗边传来江柚白低沉的嗓音:“凌云。” “在!” “你说……”江柚白依旧望着窗外,雨丝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阴影,“什么情况下,一个急需钱财的人,会突然放过敛财的机会?” 凌云一怔,尚未回答,上善已经抢先道:“那当然是钱已经够了呀!” 她趁机直起发酸的腰,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既然不缺钱了,还敛什么财?” 李云初缓缓收势,取过帕子擦拭额角的汗水。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柚白的背影:“侯爷是怀疑……知府大人给了军师足够的好处?” 凌云皱眉:“可这知府大人看着两袖清风,他上哪里去筹集整个宁州的赋税银两上交?”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声响。 江柚白终于转过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动:“这里面有问题!” 上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了下去,“可这问题出在何处呢?” 凌云敛了敛神色,分析道:“首先得确定下知府大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屋内四人的影子在土墙上猛地一晃。 李云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映得她指节愈发苍白。 “我可能知道。”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让其余三人同时抬头。 她咬了咬下唇,她继续道:“大皇姐曾经跟我提过在黑虎寨的往事。” 江柚白眸色骤然转深。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纸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她说……”李云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江柚白脸上,“宁州有座未开采的玄铁矿,就在西南城外。” 她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出简易山形,“当年她发现时,就让知府大人严加看管,不让消息泄露出去。” “我想……军师应该是知道了这里有矿山,只是用赋税这种手段,逼着知府大人就范。” 凌云闻言,“啊”了一声,茶盏差点打翻:“所以昌平公主是故意不上报?” 李云初轻轻点头:“大皇姐说,这矿若落入兵部手中,锻造的兵器只会用来镇压流民。” “那这一切就都说通了呀!”上善猛地拍案而起,茶盏叮当作响,“知府定是把矿山位置告诉军师了!怪不得军师走得那么痛快!” 凌云倒吸一口凉气:“那这矿山可比一万两值钱多了。”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江柚白眸中寒光乍现。 他盯着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大皇姐连矿山密图都告诉你?”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青玉箫坠,“你们姐妹情谊,当真是深厚得很。” 上善蹲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想:可不深厚么,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是她亲妹妹。”李云初抿了抿唇,指尖抚过桌上矿脉图的纹路,“大皇姐信任我,有何奇怪?” “呵!”江柚白突然一掌拍在桌上,茶盏“叮当”跳起,“她这般信任你,你却将她挫骨扬灰。” 又来了! 李云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事真是没完没了! 窗外雨声渐急,一道闪电劈落,照亮江柚白眼底翻涌的痛楚。 极轻的“沙沙”声从门缝下传来。 他脸色一沉,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有迷烟!屏息!装晕!” 一缕淡青色烟雾正蛇一般蜿蜒渗入,在烛光下泛着诡谲的微光。 第97章 实在是有伤风化 李云初踉跄两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余光瞥见上善已经歪倒在矮柜旁,嘴角还刻意挂了丝涎水,演技堪称精湛。 “咚!”凌云直挺挺栽倒在地,震得茶盘叮当作响。 木门被轻轻推开。 透过垂落的发丝间隙,李云初看见三双沾满泥水的官靴踏入门槛。 为首之人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就是她!”沙哑的嗓音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带走!” 另一人踹了踹“昏迷”的江柚白:“那这其他人怎么处理?” “管他们作甚?”为首者嗤笑,“军师大人说了,只要这女人。” 他突然压低声音,“其他都是浪费粮食的货色。” “快!手脚利落点!” 李云初感觉麻绳粗糙地勒进手腕。 在被扛起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窗边江柚白剑鞘与窗棂轻微的碰撞声。 这是“按兵不动”的暗号! 她指尖银针悄然收回袖中。 上善的身子动了动,目光盯着她。 李云初借着绑匪转身的间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看见上善藏在袖中的袖箭已经绷紧,凌云的手指也按在了刀柄上。 唯有江柚白依然保持着昏迷的姿势。 这狗东西要她当饵! 绑匪粗鲁地将她甩上肩头,雨水混合着马粪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绑匪低喝。 马车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云初被扔进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车厢。 车帘放下的瞬间,她看见上善挣脱凌云阻拦冲出院门的身影,以及江柚白在窗后一闪而过的寒星般的眸光。 …… “放开我!”上善的短剑在雨幕中划出银亮弧线,“我要去救……” 江柚白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上善眼中泛起血丝,“如果我师……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师父交代?虽然师父并未让她拜入师门,但她也算是我半个师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涉险。” “她本可以反抗,但是她并没有。”江柚白声音低沉如铁,“她应该是想去一探虚实,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江柚白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眸色比夜色更深:“暗卫会一直跟着,我们静观其变。” 上善瞪大眼睛:“静观其变?那军师一看就是对师……妹不轨,你居然还要等?” 江柚白的剑鞘突然“铿”地插入青石板缝隙,碎石飞溅。 “半个时辰。”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戾,“若没有信号烟,那就砍了军师狗头。” 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下。 李云初被粗鲁地拽下车,黑布罩头前,她瞥见一座青楼模样的建筑,檐下红灯在雨中晕开血色光晕。 “哟,这姿色。”尖细的女声带着脂粉香气逼近,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军师大人好眼光。” 李云初佯装虚弱地踉跄一步,暗中将袖中银针调整到最佳位置。 她被推搡着穿过长廊,听见老鸨压低声音的调笑:“放心,妈妈我保证把她调教成水儿,让军师尽兴……” 李云初被推进一间熏着浓香的屋子。 房门关上的瞬间,铜锁“咔嗒”落下的声响。 “姑娘是要乖乖听话,还是……”鸨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李云初的脸颊,在颈动脉处危险地停顿,“尝尝妈妈的手段?” 李云初肩膀微微一颤,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我……我听话……” 声音细如蚊蚋,指尖却借着袖口遮掩,将三枚银针悄无声息地滑入腰带夹层。 “这才对啊!”老鸨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抬头,浑浊的眼珠里映出她故作惊慌的脸,“这般姿色……” 粗糙的拇指抹过她唇瓣,“打坏了多可惜。” 窗外雨声渐密,李云初听见老鸨腰间钥匙串的轻响,混杂着远处军士巡逻的铁甲碰撞声。 她佯装腿软踉跄一步,顺势将屋内布局尽收眼底。 雕花屏风后是梳妆台,右侧珠帘通往内室,而熏香炉正对着的,是一扇被红纱遮掩的菱花窗。 “来人!”老鸨突然拍手。 木门“吱呀”洞开,六个提着灯笼的丫鬟鱼贯而入。 橙黄的光晕里,李云初看清她们手腕上都有相似的淤青,最年幼的那个走路时左腿明显不便。 “把这丫头给我里外洗刷干净。”老鸨尖细的嗓音刮着耳膜,“用茉莉香露,军师大人最厌脂粉气。” 浴房水汽氤氲。 李云初被按在檀木浴桶边沿,温热的水流突然浇在背上。 她假装被烫到惊叫,实则借机将一枚银针弹入熏香炉。 “姐姐们轻些……”她缩着肩膀哀求,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老鸨靠在门边冷笑:“还真是细皮嫩肉……” 话未说完,她突然皱眉,吸了吸鼻子,“这香怎么……” 话音未落,她肥硕的身躯就“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紧接着是连续六声闷响。 那些丫鬟们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最年幼的那个甚至直接栽进了浴桶边的水盆里。 李云初从浴桶中霍然站起,水花四溅。 她刚要伸手去够衣物架上那件素白里衣,忽然听见菱花窗的红纱“嗤啦”一声轻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室内。 “谁!”李云初本能地抓起衣物胡乱往身上一裹,湿漉漉的长发甩出无数水珠。 慌乱间她踩到自己的衣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是我!”熟悉的嗓音让李云初猛然抬头。 江柚白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黑色劲装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宽厚的背肌上。 他手中长剑还在滴水,剑尖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江柚白?”李云初难以置信地松开攥紧衣领的手,“你这么快就来了呀?” “穿好衣服再说。”江柚白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脖颈处泛着可疑的红晕。 他抬手,用剑尖挑起地上的一件外袍向后抛去,“你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李云初:“……” 第98章 中药了 李云初这才发现自己的窘态。 素白里衣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右肩完全裸露在外,胸口衣襟因为胡乱系带而敞开大片,水珠正顺着锁骨往下滑落。 江柚白的耳根已经红得滴血。 他僵硬地转过身,剑鞘“咔”地抵住窗棂:“好了没有?” 李云初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湿发不断往下滴水。 “别催!吵死了。”声音中带着嫌弃。 “快点!”江柚白依然背对着她,声音紧绷如弦。 窗外雨声渐急。 李云初刚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喝声:“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有人来了。” 江柚白闪电般回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猛地扎进浴桶。 李云初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便被按入水中,后背紧贴着江柚白的胸膛。 水面上的玫瑰花瓣迅速合拢,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别动。”江柚白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 李云初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以及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砰!”房门被粗暴踹开。 “废物!人都看不住!”暴怒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扭曲如鬼魅。 紧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声响。 李云初屏住呼吸,水下的世界变得异常清晰。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能感觉到江柚白的手臂环在她腰间,灼热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 水面上,人影晃动。 一个黑影停在浴盆边,李云初浑身紧绷。 江柚白的手无声地覆上她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似是安抚。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 水波微漾,一只粗壮的手拨开水面花瓣。 李云初的心跳几乎停滞。 江柚白的手臂收紧,另一只手悄然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老大,窗边有脚印!”突然有人喊道。 那只手立刻收回。 “追!别让他们跑了!” 脚步声匆匆远去,房门被重重摔上。 又等了数十息,江柚白才带着李云初破水而出。 “咳、咳咳……”李云初大口喘息,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巴滴落。 她转身看向江柚白,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怔住了。 江柚白素来冷白的肤色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暗沉如墨,正死死盯着她。 李云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纱衣湿透后几乎透明,紧贴在身上。 “你……”她声音发颤,却发现自己的语调软得不像话。 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一股陌生的热流从小腹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不自觉地往江柚白身上贴去。 浴桶中的水泛着诡异的淡粉色,水面上飘着几片不起眼的绛色花瓣。 “浴桶的水有问题。”江柚白嗓音沙哑得可怕。 李云初脑中轰然作响。 她千防万防,什么东西都没入口,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药下在洗澡水里面! 可是现在,她好热…… 眼前的江柚白怎么这么诱人!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 李云初不受控制地伸手抚上他的胸膛,掌心下的肌肉紧绷如铁。 理智在药性下土崩瓦解,她本能地贴上江柚白的唇,指尖插入他湿漉漉的发间。 两人唇齿交缠间,浴桶里的水被搅得哗啦作响。 江柚白的手已经探入她衣襟。 不能这样…… 残存的理智在脑海中不断地叫嚣着。 他额头青筋暴起,突然狠咬自己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蔓延。 “不行……我们不能……”他一把推开李云初,踉跄着翻出浴桶,带起一片水花。 扯过床榻上的棉被,将她裹成粽子。 他抱起不断扭动的李云初冲向窗口,“忍着点。” …… 夜雨浇在两人身上时,李云初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滚烫的脸颊贴在江柚白颈窝乱蹭。 江柚白几乎是从二楼摔下去的,落地时护着怀中人一个翻滚,右臂被碎石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后巷口,凌云和上善早已备好马车等候。 当看到江柚白抱着裹在被中的李云初出现时,两人都愣住了。 江柚白衣衫不整,发梢还在滴水,而怀中的李云初更是面若桃花,双眸含水。 李云初正咬着他耳朵不放,而向来冷峻的江柚白,此刻眼尾绯红,呼吸粗重得像头困兽。 “你们这是……”上善话未说完,便被江柚白凌厉的眼神打断。 “去医馆,快!”江柚白声音冷厉,却带着不自然的沙哑。 凌云立刻会意,迅速掀开车帘。 江柚白抱着李云初钻入车厢,帘子落下的瞬间,李云初已经挣脱棉被,像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你清醒点!”江柚白扣住她乱摸的手,“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馆了。” “我是一点都忍不了!”李云初声音带着哭腔,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间磨蹭,“我难受……” “忍不了也得忍着……” “呜呜……我不要……难受……” “你摸哪里呢?走开……别碰我……” “我就摸……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扭捏……” “滚开……别占我便宜……” —— 医馆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不安定的光影。 “砰!” 江柚白踹开大门时,正在碾药的小童吓得一哆嗦,药杵当啷落地。 “师……师父,有急诊!”小童结结巴巴地朝内室喊道。 江柚白大步踏入,怀中棉被包裹的人儿不断扭动。 李云初的脸颊绯红似火,湿发贴在额前,一双杏眼水雾迷蒙。 她正努力从棉被中挣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试图去勾江柚白的脖子。 “别动!”江柚白咬牙低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也在忍受着同样的煎熬。 老大夫匆匆从内室出来,见状先是一愣,待看清江柚白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面色后,立刻会意:“快,里间请。” 凌云和上善守在门口,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上善轻咳一声,耳根微红:“他们这是……” “闭嘴!”凌云瞪她一眼,却忍不住从门缝往里偷瞄。 里间,江柚白刚将李云初放在榻上,她就如鱼儿般滑出棉被,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李云初滚烫的唇胡乱印在江柚白的颈间、下巴上,含糊地呢喃着:“好难受……” “大夫!”江柚白一把扣住李云初乱摸的手腕,声音里是罕见的焦躁,“快给她看看!” 老大夫连忙上前,刚搭上李云初的脉门就变了脸色:“这……这是……” 第99章 你就从了我吧 “是什么?”江柚白眼中寒光乍现。 老大夫没敢答话,转而示意江柚白伸手。 江柚白勉强腾出一只手,老大夫三指搭上,片刻后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连连摇头。 “到底如何?”他的声音里压着雷霆之怒。 老大夫长叹一声:“二位中的‘醉芙蓉’,是宫廷禁药。” 江柚白眉眼一挑,“既然知道所中何药,那你快配解药。” 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要不是他用内力强压下心中的燥热,否则就要酿成大错。 老大夫眉头轻蹙,“这‘醉芙蓉’无药可解,除非……阴阳调和。” “胡说八道!”江柚白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叮当作响。 李云初趁机攀上他的肩膀,在他紧抿的唇上啄了一下。 江柚白浑身一僵,却未推开她,只是用棉被再次将她裹紧。 “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会无药可解?”江柚白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若真的无药可解,为何我还能站着说话?”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公子中的药量不多,故而能暂时压制。但这位姑娘……” 他瞥了眼正用鼻尖蹭江柚白下巴的李云初,“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没同人阴阳调和,等到药性攻心,轻则经脉尽毁,重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上善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医馆屋顶。 她一脚踹开里屋门板,木屑纷飞中,老大夫的药碾子“咣当”滚落在地。 李云初正软绵绵地挂在江柚白肩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男人的衣带。 “热……难受……” 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跳,却还是下意识托住她下滑的腰肢。 “我这就去街上抓个男人来!”上善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江柚白的声音陡然森寒,“你准备找谁?” 上善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眼睛突然一亮,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真是急糊涂了。” “这不现成有个男人吗?”她指着江柚白,语速飞快,“你们俩同时中药,正好可以互相当解药。” “放肆!”江柚白怒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李云初迷迷糊糊地往他衣襟里探入,被江柚白一把攥住手腕。 她吃痛地“唔”了一声,顺势将滚烫的脸颊贴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别乱动!”他咬着牙,声音低沉暗哑。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上善急得直跺脚,“要不是情况紧急,这种好事能轮到你?” 她鄙夷地扫视江柚白,“你一个睡遍京城青楼的花花公子,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男!” 江柚白脸色黑如锅底:“凌云!把这个疯丫头给我轰走。” 他家主子都到现在了,还打算给昌平公主守身如玉呢? 连命都不要了吗? “主子!”凌云脸色异常凝重,“您也中药了,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属下觉得上善说得对。” 江柚白:“……” 室内骤然死寂。 李云初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双手突然发力,扯着他的衣领。 “李昭!你放手!” 在挣扎间,他的衣领滑落半截,露出肩头。 江柚白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备冷水!” 老大夫抱着药箱直摇头:“这‘醉芙蓉’遇水只会更加烈啊……” 江柚白一怔,他们今晚确实就是在浴桶里里面中药。 该死! 难道真的只有…… 棉被里的手又不安分地伸了出来,精准地勾住了江柚白的腰带。 李云初双颊酡红,此刻神志早已不清,“江柚白!你就从了我!” 语气带着三分娇软七分渴求。 “你休想!”江柚白咬着后槽牙道。 真是有病! 上善朝着凌云换了一个眼神,凌云默默点头同意。 行! 那就好办了。 “那就只能强来了!” 凌云一把拉走老大夫,上善则闪电般将房门一关。 “哗啦!” 甚至还贴心地反锁了。 “你们反了天了!快点开门,不要胡闹!”江柚白的怒吼震得门板发颤。 “这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是药性不够!”上善扒着门缝观察片刻,转身揪起老大夫的衣领,“老头,给我开点那种能让人意乱情迷的迷烟。” 她必须得再添一些药性,否则按照江柚白刚刚那反应,就怕会硬抗。 那如果这样的话,她师父必死无疑! 江柚白要死她管不着,她师父可不能死! “什么?”老大夫气得胡子直翘,“你这是在胡闹!这样是会出人命的!” 这老头子可真是麻烦! 如果再拖下去,那她师父就更加有性命之危。 “锵!”上善的短刀已经架上老大夫脖颈,“你想先出人命,还是先配药?” 老大夫:“你……” 半刻钟后,一缕粉红色烟雾从门缝缓缓渗入内室。 透过窗纸,能看见李云初已经整个人缠在了江柚白身上,而男人原本抗拒的手臂正慢慢收紧。 …… 一阵阵呻吟声从屋内传出。 “成了!”上善兴奋地握拳,却被凌云突然捂住眼睛拖走。 “非礼勿视。”凌云耳根通红,“我们去守着院门。” …… 老大夫蹲在墙角画圈圈:“造孽啊……” 两个时辰后,里屋的动静终于停歇。 “备水!我要净手!” 檐下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上善和凌云蹲在台阶上,像两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两人谁也不敢进去。 上善蹙了蹙眉,“叫我们备水净手是什么意思?” 凌云脸色古怪:“总不会是……那个之后要洗手?” “备水!你们都聋了吗?”里屋内的怒吼声再次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 上善一把将凌云往前推:“你去!你可是他的亲卫!” 凌云死死扒住台阶,任凭上善如何推,都推不动。 他家主子那个暴脾气,他可不想这个时候进去送死。 “凌云——”屋内再次传来怒吼声。 “你看,他叫的是你。”上善趁机踹了他一脚。 里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怪味。 凌云低着头,视线只敢盯着自己的靴尖:“主、主上,水已经……备……好了……” 第100章 我们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晨光透过窗棂洒落,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动。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青纱帐顶,空气中飘着艾草与苦参的味道。 她微微侧头,看见上善趴在床边睡得正熟,发髻松散,一缕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嘶……”李云初刚想撑起身子,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她扶住额头,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帕子。 动静惊醒了上善。 少女猛地抬头,眼底还带着惺忪睡意,却在看清李云初的瞬间亮了起来:“师父!” 她一把抱住李云初,声音带着哭腔,“您终于醒了!昨夜烧得那么厉害,我都怕……” 李云初轻轻回抱,掌心抚过上善单薄的背脊。 突然,零碎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昨夜她跟江柚白…… 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指尖无意识抚过唇瓣…… 上善歪着头:“师父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又发热?” 说着就要伸手摸她额头。 “江柚白呢?”李云初急忙转移话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锦被滑落,露出她身上明显大一号的男子外袍。 上善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昨夜您都那样了,他还打算见死不救,要不是我机灵再给你们下点猛药……” 李云初一把捂住她的嘴,耳尖红得滴血,“行了,别说了!我们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昨夜江柚白应该是用手帮她…… 一想到这里,她真是恨不得敲死自己。 上善扒开她的手,撇了撇嘴:“反正我就是看江柚白不爽,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我真的很想凑他。” “这人简直就是个冷血动物,明明昨夜那事,你们两个互为对方解药,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见死不救。”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我问你江柚白去哪里了?你别扯有的没的。” 上善吐了吐舌头,“他昨夜就带着凌云走了,什么话都没留下。” 李云初眸色一顿,晨光透过窗纱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转头看向上善,“昨夜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柚白的暗卫一直跟着呢。”上善扯了扯唇角,“江柚白那厮就是个没良心的,青楼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还拿师父当诱饵。” 李云初指尖轻抚过锁骨处仍在隐隐发烫的梅花印,若有所思:“若真拿我当诱饵,为何我刚被带进浴房他就现身?” 上善动作一顿,药瓶在木箱里撞出清脆声响。 她想了想,“许是……良心发现了呗。” 窗外传来早市开张的嘈杂声,混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李云初走到铜镜前,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昨夜我本打算将计就计。”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描画着镜中自己的轮廓,“借机潜入杨奉蔚的老巢探个究竟。” 铜镜映出她自嘲的苦笑,“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先中了招。” “是我大意了。”她长叹一口气,“自借尸还魂以来,我总习惯用前世的身手判断形势,却忘了这具身体根本连自保能力都不够。” 上善闻言,拉着她的衣袖,轻声安抚道:“师父那么厉害,武功早晚会恢复的。只要师父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是啊!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李云初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突然提高声音:“备马,我们得去一趟知府衙门。” —— 知府衙门后堂。 殷卫峰颤抖的手指抚过密信上那枚朱砂印——正是昌平公主的私印。 一滴泪珠砸在信纸上,晕开了信封上的字。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收到公主的密信。”他哽咽着将信纸按在胸口,“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收不到公主的印信。” 李云初站在窗边,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知府大人哭得很是情真意切,但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昌平公主。” 她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 “砰!”殷卫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我有罪!”他额头抵着青砖,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若非杨奉蔚以宁州三万百姓性命相胁,我就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是我没有守好金矿,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昌平公主。” 李云初叹了口气,“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杨奉蔚不知从何处得知宁州有金矿,这半年来,他加征赋税、强抢民女……把宁州变成结交权贵的淫窟,就是为了逼我说出金矿的下落。”殷卫峰眼眶微红,“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我乃是宁州的父母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宁州百姓作恶。” 上善眉眼一挑,“所以呢?你就这样屈服了?你把矿脉图都给他了?” “当然没有!”殷卫峰摇了摇头,“我只给了他半张矿脉图,我只是想先稳住他,再徐徐图之。公主当年说过,这矿要留给……” 一支弩箭突然穿透窗纸,正中殷卫峰后背。 “小心!”李云初旋身甩出斗篷,打落接踵而至的三支暗箭。 殷卫峰却挣扎着爬向书柜,染血的手指按下机关。 暗格弹开,露出半张泛黄的矿脉图。 “这个给你们……你们快跑……”他呕着血将图纸塞给李云初,“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 院墙外突然火光冲天。 杂乱的脚步声与喊杀声中,杨奉蔚阴狠的嗓音格外刺耳:“殷大人,你可真是不听话,既然你不给全,那剩下半张,本军师就只能抢了!” 还真是明目张胆! 看来杨奉蔚是狗急跳墙了! 李云初刚要扶起殷卫峰,他却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她:“快走,别管我!” 一支长矛突然破门而入,将殷卫峰钉在书架上。 鲜血喷溅在矿脉图上,恰好勾勒出山脉的轮廓。 李云初瞳孔骤缩,“殷大人!” “嗖——”一支黑羽箭擦着李云初的发丝钉入廊柱,箭尾犹在震颤。 上善一把拽过她滚到石狮背后,又一支箭“嗖”地射在她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杨奉蔚这个狗东西!”上善咬牙切齿地拔出腰间短刀,刀面映出她怒意勃发的眼睛,“早晚剐了他!” 杨奉蔚的白袍出现在院中,当他看到李云初时,眉头诧异地扬起,“找了你一晚上,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第101章 以后别乱咬人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云初,目光像毒蛇般从她苍白的脸颊滑到微微起伏的胸口。 他忽然用折扇抵着下巴,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本军师改主意了。” 扇尖一点,“这个女人,要活口。等我尝够了味道,再给你们也尝尝鲜,哈哈哈哈。”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阵猥琐的笑声。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上善暴起发难,短刀化作一道银光直取杨奉蔚咽喉。 “叮!”一柄长枪架住短刀,持枪的壮汉狞笑着抬腿踹向上善腹部。 上善凌空翻转,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透骨钉,壮汉惨叫倒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杨奉蔚折扇“啪”的一合,眼中阴鸷之色骤现,“给本军师拿下!” 十余名黑衣侍卫如狼似虎地扑来。 上善短刀出鞘,寒光闪过便是一蓬血雨。 她旋身踢翻一名壮汉,朝李云初喊道:“师父,左二!” 李云初内力虽未全部恢复,但身形依旧灵动如燕。 她侧身避开劈来的长刀,指尖银针精准刺入对方腕间要穴。 那侍卫惨叫一声,长刀“咣当”落地,被她反手接住,刀背重重敲在另一人太阳穴上。 “配合不错。”她与上善背靠背而立,染血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看来这几日没白练。” 上善得意一笑,“我跟师父那是强强联合。” 说罢,她又朝着一旁的侍卫劈了过去。 杨奉蔚站在廊柱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带来的精锐竟如割麦子般倒下,转眼间院中已横七竖八躺了二十余人。 这两个女人,一个虽面色苍白,招式却狠辣老练,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另一个黄毛丫头更是刁钻,专挑人下三路招呼。 他带来的这些侍卫可都是军中精锐,竟被这两人如此轻易打倒。 这两个女人不简单! 至少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 普通女子绝无这等身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杨奉蔚厉声喝问,手指悄悄摸向袖中暗器。 李云初一脚踢飞面前侍卫,染血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取你狗命的人!” 话音未落,匕首已如流星般掷出。 “铛!”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灰衣老者闪身挡在杨奉蔚面前,铁骨扇堪堪架住匕首。 老者虎口震裂,骇然变色:“军师快走!” 突然,院墙轰然倒塌。 烟尘中江柚白长剑如龙,凌云双刀似电,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杨奉蔚面如土色,被灰衣人拽着往后门逃去。 “想跑!没门!”上善提刀欲追。 “别追!让他们走!”李云初叫住她,“留着他才能钓出背后的大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江柚白几乎是冲到李云初面前,沾血的手掌猛地握住她双肩:“伤到哪里了?” 声音里是罕见的慌乱。 李云初怔住了。 男人俊脸上溅满血珠,可那双总是冷若寒星的眼睛此刻却烫得吓人。 她下意识摇头,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是……昨夜她情急之下咬过的位置。 两人视线相触,又同时错开。 “你……”江柚白嗓音微哑,目光落在她颈侧的红痕上。 李云初低垂着头,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我……没……没事。” 沉默。 微风卷着血腥气拂过。 李云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江柚白的视线则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青石板上刻着什么绝世剑谱。 “咳。”凌云突然大声清嗓,指着满地哀嚎的伤兵,“属下先去审问这些杂碎!” “那个……火挺大的,二位还是快点离开。” 说罢拽走还在发愣的上善。 院中霎时只剩两人。 “昨夜……”江柚白突然开口,又猛地顿住。 李云初心跳骤然加快,他想说什么? 如果他提起昨夜的事情,该怎么收场? 目前他们是合作关系,现在如果把事情摊开,不太好? 这多尴尬啊! “……”江柚白喉结滚动了下,最终只冷硬地挤出两个字,“无事。” 李云初闻言,心头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抿唇,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自己糊涂时,搂着他脖子不肯松手的画面。 她甚至……还…… 真是要命! 怎么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能再想了,要以大局为重! 江柚白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耳根隐隐泛红,却仍强撑着冷脸:“你……以后别乱咬人。” 李云初:“……” 这狗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瞪他,却见他飞快别过脸,侧脸轮廓绷得极紧,可耳尖的红却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他……这是在害羞吗? 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声音。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 江柚白神色骤变,一把扣住李云初的手腕:“走!” 李云初被他拽着往前跑。 她悄悄抬眼,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中莫名一阵悸动。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昨夜就是他的手…… 一想到这里,她脑海中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绪又涌动了起来。 该死的,她这脑子怎么不受控制! 两人一路疾奔,直到远离了府衙,江柚白才松开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发烫,像是被火灼过一般,连指尖都微微泛着红。 李云初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心跳如擂鼓。 两人又是一沉沉默。 “昨夜的事……”江柚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就当没发生过。” 李云初一怔,随即点头:“我们本来也没发生什么。” 只是亲亲抱抱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发生什么。 更何况,他们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没必要尴尬。 是的,没必要不好意思! 她在内心不能断地说服自己。 “你知道就好!”江柚白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掌心仍烫得厉害。 既然这个女人识相,那么也省了他的麻烦。 他垂眸,恰好对上李云初的视线。 她正盯着他的手,眼神微妙。 他的掌心好像更热了…… 这女人盯着他的手干嘛? 第102章 不能因为你们睡一觉就厚此薄彼 客栈二楼厢房内,油灯爆了个灯花。 李云初盯着案几上的地形图,墨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江柚白就坐在对面研墨,玄色袖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地露出腕骨,那里还留着她三日前抓出的红痕。 这印记怎么还消不了? 每次看着真是糟心! 门外。 凌云抱着卷宗在门口进退两难。 接连几日,这两人之前的氛围异常诡异。 上善扒着窗缝看得直跺脚:“这都搬过来三天了!他俩怎么还是这样?” 为了方便行事,他们三日前从黑虎寨搬了出来。 她拽过凌云的衣领咬耳朵,“难道男女主之间睡过之后就会变得比之前陌生?” “闭嘴!”凌云手忙脚乱去捂她的嘴,卷宗哗啦啦散了一地。 这个小祖宗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屋内两道视线如冰刃般射来,惊得他抓起最上面那册就往里冲:“主上,这些就是殷大人生前收集杨奉蔚犯罪的所有证据。” “知府大人半年前就曾将杨奉蔚强征民女、私加赋税的罪证八百里加急送呈刑部。” 他指尖点在一处火漆印上,“但半路被截,所有文书都被焚毁。” 李云初攥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茶汤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怒意。 这朝堂早已千疮百孔,清官难做,贪官横行。 宁州本是苦寒之地,当年根本就无人愿意来这里赴任,所以就把这封地推给这寒门书生来管理。 殷卫峰一到宁州,就带人开凿水渠,引进耐寒稻种。 当初没人要的荒凉之地,如今各路豺狼闻着味就来了。 “还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李云初冷笑。 茶盏在她掌心裂开细纹,就像宁州好不容易织就的安宁,转眼被撕得粉碎。 凌云又呈上一本账册:“知府大人死后,百姓在府衙门前摆了十里香案。属下查过,他每月俸禄十之八九都换成粮种分给贫户,自己住在府衙最破的偏院。” 江柚白放下手中的册子,长叹道:“他是个好官,可惜了……” 李云初阖了阖眼,当初她就是看中殷卫峰的忠肝义胆,这才让他看守矿山。 只是她没想到,那矿山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是她对不住他! 屋内陷入沉默。 李云初望向窗外,那里本该是宁州新修的商贸街,如今却挂满招魂的白幡。 江柚白眸色一顿,“是准备三日后下葬?” “是!”凌云压低声音,“杨奉蔚假惺惺说要主持葬礼,实际各州势力都会趁机来抢宁州这块肥肉。” 烛火摇曳,映得上善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上前两步,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凌云头也不抬地整理卷宗,语气平淡,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的不耐。 他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着泛黄的纸张,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麻烦。 这丫头口无遮拦的,还是不要讲话为好! 也不知道昌平公主当初如何想的,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没眼力见的徒弟! 不过想想也对,昌平公主看男人的眼光那么差,收徒弟的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我偏要讲!”上善一脚踩在凳子上,“杨奉蔚既然知道金矿下落,为何不悄悄占为己有?反倒大张旗鼓办葬礼引各方势力来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望着李云初,“难道那日你让我留他性命,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出?” “还算聪明。”江柚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雾气朦胧了他凌厉的轮廓。 上善得意地扬起下巴:“我本来就很聪明!” 这么容易骄傲! 江柚白一记冷眼扫了过去,“马步扎完了?” 上善闻言,一个趔趄。 “啪!”她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上善气鼓鼓地瞪着江柚白,杏眼里盛满了委屈:“凭什么这三天都是我在扎马步?这不公平!” 她手指绞着衣带,越说越激动,“不能因为你们睡了一觉就厚此薄彼……” “上善!”凌云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捂她的嘴。 “你干什么!”上善灵活地闪身躲开,像只炸毛的猫儿般跳到了窗边,“这几天动不动就捂我嘴,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她气呼呼地扯着自己被弄乱的衣领,完全没注意到屋内骤然凝固的气氛。 凌云的手僵在半空,内心疯狂咆哮: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话是能当着两位的面说的吗? 他偷瞄了一眼僵在原地的两人,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云初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她耳尖红得滴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飘忽就是不敢看对面的江柚白。 这三日来,他们已经尽量避免提起那夜的事情,可现在就又这么赤裸裸地被说出来…… 上善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看来是她最近太过纵容,这才导致上善好似忘记了尊师重道。 江柚白的剑穗“啪”地掉在地上。 他僵硬地弯腰去捡,向来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慌乱,耳根红得像是被火烤过。 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案几,茶汤洒了一地。 凌云站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 他看看左边低头数茶叶的李云初,又看看右边盯着剑穗发呆的江柚白,干笑两声:“那个……属下突然想起还有情报要整理。” 说罢,他一把捂住上善的嘴,拖着她往外走。 上善挣扎着喊声穿透回廊:“凭什么就我一人受苦……” 余音散尽后,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江柚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残片,喉结动了又动:“下面还……疼么?” “噗——”李云初一口茶呛在喉间,耳尖瞬间红透。 茶汤洒在案几上。 这狗东西要不要这么语出惊人! 江柚白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推过来:“给!” 他目光落在她腰间又迅速移开,“听说……效果不错。” 李云初慌乱地接过,瓷瓶上还残留着体温。 窗外雨打芭蕉声渐密。 “那个……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了,要把这几日没扎的马步补上。”江柚白突然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匆忙起身离去。 李云初握着手中的瓷瓶,无语地笑了。 这家伙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第103章 英雄救美 府衙前院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纸钱如雪片般纷飞。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看似神情哀戚,实则都心怀鬼胎。 后院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几双眼睛在暗处闪烁。 各路势力的暗探蛰伏其中,刀剑的寒光偶尔从残破的窗棂间一闪而过。 不远处的茶楼二层,江柚白修长的手指轻叩窗棂。 他端起青瓷茶盏,茶汤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望着府衙门前人头攒动,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连青州陈氏都来了,看来宁州这块肥肉,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茶盏落桌的轻响中,府衙大门处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一袭素白孝服的李云初缓步而出,乌发间一朵白花摇曳。 她捧着灵位的手指节发白,眼中含泪却目光如炬。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杨奉蔚手中的折扇“啪”的折断。 这个女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再次出现? 这几日他的人一直在寻找这女人的下落,一直都没什么消息。 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知府大人无儿无女,这姑娘是谁?怎么披麻戴孝的?” 一位锦袍男子上前拱手:“姑娘是何人?为何这般打扮?” 李云初抬眸,声音清亮却带着哽咽:“知府大人是我爹,我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荒谬!”杨奉蔚厉声打断,“殷大人一生未娶,哪来的女儿?” 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此女居心叵测,给我拿下!” “杨大人好大的官威!”李云初突然提高声量,眼中恨意如刀,“你把我义父活活打死,抢走半张矿脉图,现在又假惺惺来参加葬礼,简直无耻之极!” 人群哗然。 杨奉蔚脸色铁青:“满口胡言!如今知府大人已死,你说是他女儿就是他女儿?来人,把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抓——” “杨大人何必如此着急?”李云初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我可以证明我就是知府的义女。” “这半张矿脉图,就是我的身份证明。”她将图纸展开,阳光下,精细的纹路泛着淡淡金光,“义父临终前说了,要把这脉络图交给值得托付之人。”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暗处的探子们呼吸都急促起来。 杨奉蔚瞳孔一缩,随即冷笑:“随便画张图就敢冒充矿脉图?简直可笑!来人,把这妖女……” “是真是假,杨大人不妨拿出另外半张比对……”李云初目光如刀,“不就知道了?” “胡说八道!”杨奉蔚脸色铁青,“本官哪来什么矿脉图?” “我看你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 “且慢。”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月白锦袍的公子从人群中踱步而出,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李云初瞳孔微缩,他怎么来了? 云郡距离宁州可是有千里之远,秦砚洲来此处干嘛? 秦家不问政事多年,如今也要来插一脚吗? 茶楼上,江柚白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是何人?”杨奉蔚眯起三角眼,“也敢管官府的事?” 秦砚洲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在下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既敢当众自称知府义女,又拿出矿脉图为证,杨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抬眸,眼中锐光乍现,“杨大人此举,很难让人不怀疑您想……杀人灭口。” “放肆!”杨奉蔚面皮涨得紫红,“我看你们是一伙的!来人——” “杨大人!”秦砚洲提高声量,“这位姑娘说另外半张脉络图在你手上,矿脉乃属于朝廷,理应上报。而如今看杨大人这架势,是打算私藏了?” 四周响起阵阵低语声。 今日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是冲着矿脉而来。 宁州矿脉一事早晚会传入京都。 他们来此处,只是想让这消息还没传到京都前,把这矿脉先瓜分。 这样即使朝廷得知这矿脉,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座空矿。 青州陈氏的家主陈茂冷哼一声站了出来,锦缎衣袖甩得哗啦作响:“妖言惑众!宁州何来的矿?” 他环视四周,刻意提高声调,“怕不是有人想借殷大人之死,行坑蒙拐骗之事?” “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感激不尽。”杨奉蔚拱手作揖,眼角余光却瞥向被围在中央的李云初与秦砚洲,“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胆敢冒充殷大人亲属,扰乱葬礼!” 他转向围观百姓,声泪俱下,“殷大人一生为民,如今尸骨未寒,竟有人借机生事!” 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指着李云初:“我们家就在府衙附近,这丫头我从未见过,怎会是殷大人的干女儿?” “就是!今日是给殷大人送行的日子,居然有人来捣乱。”人群中有人附和。 “简直其心可诛!殷大人为我们宁州操劳了一辈子,临走前还得被这两人碰瓷,简直可恶!” …… “砰!” 不知谁先扔出一颗烂菜叶,正中秦砚洲肩头。 月白锦袍顿时污了一片,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默默往李云初身前挡了挡。 “抓住这两个骗子!” “别让他们跑了!” 愤怒的百姓越聚越多,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砸来。 李云初眉头微蹙,这群老百姓可真是太容易被煽动。 茶楼雅间内,凌云急得直搓手:“主上!我们不出手吗?”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茶汤映出他幽深的眼眸:“秦砚洲既然想英雄救美……” 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我们何必扫他的兴?” 府衙前,局势已然失控。 秦砚洲的玉冠被砸歪,却仍护在李云初身前:“诸位冷静!这矿脉图……” “还敢提矿脉图?”杨奉蔚勾唇冷笑,“来人,把这两个妖言惑众的人给我拿下!” 十余名护卫持棍扑来。 秦砚洲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寒光闪过,最先冲来的两人惨叫倒地。 “居然还反抗!”杨奉蔚眸底闪过一抹杀意,“那就不用留活口了!” 第104章 当然是来跟你作对的 青石板巷子里,秦砚洲拽着李云初的手腕疾奔。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忽然一个急转,将她拉进一条隐蔽的窄巷。 两人紧贴着潮湿的墙壁,秦砚洲的锦袍下摆沾满了泥水,月白色的衣料上还挂着几片烂菜叶。 待到四周安静了下来,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有事?” 李云初摇了摇头,鬓边的白花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 她打量着五年未见的故人,他眉宇间少了年少时的恣意,多了几分沉稳。 秦砚洲乃是贤王秦梦和的嫡长子。 大燕建国前,秦梦和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跟着父皇南征北战。 但父皇登基之后,秦梦和便告老还乡,说是要陪着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父皇感念秦梦和的付出,便封秦梦和为贤王,也就是如今大燕唯一的一位异性王。 不仅如此,父皇还把云郡给秦家作为封地。 “公子为何要出手相助?” 秦砚洲折扇一展,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当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收起折扇,郑重其事地拱手,“在下秦砚洲,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昭!” “啪嗒!”秦砚洲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动作明显慢了一拍:“姑娘这名字可真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李云初眯起眼,“可真是什么?” “没什么!”秦砚洲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扇面上的灰尘,“只是与在下的一仇人同名。” 李云初心头一跳。 仇人? “李姑娘。”秦砚洲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你我难得一见如故。” 他指了指她沾满污渍的素衣,“不如先去寒舍洗漱一番?晚些时候,我再陪姑娘去祭拜殷大人。” 李云初眸色一顿,有问题! 她太了解秦砚洲了。 小时候他每次憋着坏主意时,左眼角都会微微抽动。 就像现在这样。 秦家素来不问朝政,秦砚洲此举难不成也是为了她身上的脉络图?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那就劳烦秦公子了。” 秦砚洲笑容更盛,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的巷子里,李云初盯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小时候即使再深的情分,长大之后都是会变的! 真心难求! 转过三条街巷,一座雅致的别院出现在眼前。 秦砚洲推开朱漆大门,“姑娘请!” 他侧身让路,袖中的迷香已经完全滑入掌心。 李云初抬脚踏入门槛的瞬间,忽然转身扣住他手腕:“秦公子这迷香是打算用在我身上?” 她指尖精准地点在他脉门上,“秦公子可真是好手段!” 那截迷香“嗒”地掉在青石板上。 秦砚洲瞳孔骤缩,折扇“啪”的落地。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秦公子的待客之道?” 秦砚洲怔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他非但没有被戳破的窘迫,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姑娘这防备心不错。” 俯身捡起迷香,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可惜……发现得有些晚了。” 院墙四周突然冒出十余名黑衣暗卫,弩箭的寒光在夕阳下格外刺目。 李云初环顾四周,勾唇笑了笑。 她的这些发小,藏得可真够深的。 先是江柚白的谋反之心,再是秦砚洲的狼子野心。 这一个个都在觊觎他们李家的江山。 前世的她,还真是眼瞎,怎么会觉得这两人一个玩物丧志,一个醉心山水? 这两人分明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如今这局面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居然连秦家都包藏祸心。 跟她抢皇位的人,可真是越来越多! “所以刚刚秦公子演的那一出,是要取得我的信任,然后再骗取我的矿脉图?”声音冷得像冰。 秦砚洲低笑一声,“不是骗。”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蛊惑,“我是在救你的命。” 李云初眉眼挑了挑,“哦?” “你有矿脉图在手,性命时刻堪忧。矿脉图就是你的催命符。”秦砚洲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奉蔚不会放过你,各路势力也不会放过你。” 他微微偏头,“不如把图给我,至少我能保你平安离开宁州。” 李云初轻呵一声,“这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 “既然姑娘明白。”秦砚洲优雅地掸了掸衣袖,“那就把矿脉图直接交出来,省得大家麻烦。” 他语气温柔地像在讨论今日天气,眼底却一片冰凉。 “你要矿脉图做什么?”李云初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秦砚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那可是金矿。” 他忽然凑近,梨花味味混着危险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姑娘觉得……我想干什么?”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目光如刀:“这金矿够你挥霍十辈子。看你这一身云锦苏绣……” 她故意扫过他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秦公子看着不像缺钱的主,但为何要干这种送命的事?” “谁会嫌钱多?”秦砚洲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 “是吗?当真是为了钱?”李云初突然冷笑,“秦公子可别存了不臣之心。” “咔!”玉扳指应声而碎。 秦砚洲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他本想留她一命的,如今看来是不能留了! “有时候人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轻轻挥手,暗卫的弩箭同时上弦,“不要留活口!” 箭雨袭来的刹那,李云初旋身踢翻石桌挡在身前。 碎屑纷飞中,她突然朝屋顶怒吼:“江柚白!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瓦片炸裂的声响中,一道玄色身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 江柚白的剑光织成密网,斩落的箭矢在青石板上钉出半圆形的死亡禁区。 他睨了她一眼,冷着脸道:“真是没用!这点人都应付不了?从明日起,你得加练了,不能再偷懒。” 李云初心口一堵,都这个时候了,还把自己当成她师父呢? 这厮是当师父上瘾了! 秦砚洲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脸色剧变,“江柚白?你来干什么?” 江柚白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么笨?我当然是来跟你作对的!” 第105章 你看看你现在骂人都没词 “江柚白!你确定要跟我作对?”秦砚洲折扇“唰”的合拢,眼中满是寒意。 江柚白剑尖轻挑,将李云初护在身后:“确定以及肯定!” 李云初拧了拧眉,这厮是脑子有坑! 他们人这么多,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秦砚洲突然抬手,暗卫们齐刷刷停下攻势。 他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认识这女人?” “认识!”江柚白语气平淡,“她现在是我徒弟。” 李云初一怔,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徒弟了? 这阵子顺着他,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师父了? 秦砚洲面色骤然阴沉。 他死死盯着李云初的脸,又看向江柚白护短的姿态,忽然冷笑:“你徒弟?” 他眉峰紧蹙,“你这种性子会收徒弟?你收相好的还差不多!” 他眸色顿了顿,“你这骗人的理由还能再胡扯一点吗?” “我没有胡扯,她就是我徒弟!”江柚白反驳道。 秦砚洲根本就不信他的话,江柚白这厮自小最擅长胡说八道。 他可没少被诓骗! 他轻呵两声,“看来你也是冲着这脉络图而来,江柚白!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江柚白眉眼微挑,“这话应该我来说,是我小瞧了你才是!” “你不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吗?”秦砚洲突然逼近,锦靴碾过地上散落的箭矢,“怎么也打起矿脉的主意了?” 江柚白眯了眯眼,目光玩味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正是陛下派我来的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 秦砚洲瞳孔骤缩:“陛下……已经知道宁州的事了?” “不然呢?”江柚白漫不经心地转着剑柄,“否则我何必大老远跑来这穷乡僻壤?” “京都城可比这宁州好玩多了,我是脑子有坑才会来到这里。” 秦砚洲眸光闪了闪,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江柚白这败家子,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确实是不会来宁州。 普天之下能叫得动江柚白的人,只有陛下! “你们走!”他侧身让开道路。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袭来。 凌云和上善匆匆赶来。 凌云抱拳行礼:“主上、殿下,属下来迟!” “殿下?”秦砚洲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割向李云初,“你刚刚说……你叫李昭?凌云又叫你殿下,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把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十九公主李昭?” 李云初嘴角抽了抽。 这些人怎么老提挫骨扬灰的事! “这都被你猜到了!你可真是个大聪明!”江柚白唇角微勾,眸中满是戏谑。 “这很难猜吗?”秦砚洲瞬间暴怒,折扇“啪”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李云初的眼神犹如淬了毒,“能对自己的大皇姐下手,你可真是厉害!” 李云初干笑两声:“多谢夸奖!” 秦砚洲一噎,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转向江柚白:“江柚白!你还有没有心?她那样对昌平,你居然还跟这种人在一块?” “昌平那死丫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江柚白漫不经心地转着剑穗,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挫骨扬灰怎么了?那是帮她投个好胎。” 李云初闻言一怔,这狗东西! 秦砚洲脸色瞬间铁青,眼中的怒火滔天,“江柚白!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与昌平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今竟帮着仇人欺她?” “这些年,你是酒水喝多了,没脑子了吗?是非善恶你都分不清吗?你如此……” “背信弃义!狼心狗肺!数典忘祖!助纣为虐……” 他气得浑身发抖,锦袖一甩,一连串的四字成语如连珠炮般砸来。 骂到后来声音都劈了叉。 他突然卡壳似的停了下来,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江柚白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就这些?怎么不继续骂了?是没词了?早让你多读点书,你看看你现在骂人都没词。” 他慢悠悠地挽了个剑花,“现在知道书到骂时方恨少了?” “你一个纨绔子弟也好意思说我?”秦砚洲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 他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李云初:“今日我必取这毒妇性命,为昌平报仇雪恨!” 李云初心头五味杂陈。 她望着秦砚洲通红的眼眶,那里盛着的悲痛做不得假。 “你有病!”上善一个箭步挡在李云初身前,短刀出鞘带起凛冽寒光,“你知不知道她可是……” “上善!”李云初急忙打断。 上善猛地一个激灵,差点说漏嘴了! 好险! 她轻咳两声,话锋一转,“她可是陛下的十九公主,你竟然胆敢谋害公主,你九族都不够诛的!” “那又如何!今日她必须死!”秦砚洲剑锋一转。 “我看谁敢!”上善也不甘示弱,短刀出鞘,刀尖直指秦砚洲咽喉,杏眼里燃着两簇怒火。 秦砚洲冷笑一声,软剑如银蛇吐信:“小丫头找死!” “铮——” 刀剑相击的火花中,凌云急得直跺脚:“主上,再不拦着要出人命了!” 他刚迈出半步,就被江柚白拎着后领拽了回来。 “急什么?”江柚白剜了他一眼,“有个送上门的考核工具人,让上善这丫头练练手也好,刚好可以看看这丫头这阵子武功有没有进步。” “这事你不用管,让他们切磋切磋!” 凌云眉头拧成一团,有这样切磋的吗? 这两人恨不得砍死对方,哪里有切磋的样子?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见江柚白和李云初两人居然找了个台阶坐下。 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人真是没良心! …… 场中两人已过百余招。 上善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剑锋,反手刀光直取秦砚洲心窝,被他险险隔开后,两人同时后撤三步。 “等等!”秦砚洲突然收剑,胸膛剧烈起伏,“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眼前这丫头片子的招数,他是越打越熟悉! 上善刀尖纹丝不动地指着他:“当然是跟我师父学的!” 秦砚洲一噎,这丫头片子功夫不错,但脑子就有点…… “我是问你师父是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不配知道我师父!”上善嗤笑一声,刀势又起。 “好了,别打了!”凌云插在两人中间,“世子爷,她师父是昌平公主!” “当啷——”秦砚洲的软剑掉在地上。 他眼眶瞬间通红,不可置信地盯着上善:“你是她徒弟?” 第106章 怎么都爱充当她长辈 “你真是昌平的徒弟?”他再次问了一遍,声音发颤。 上善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难不成你是啊?” 秦砚洲顿时喜极而泣,眸中满是欣慰,“真好,她还留下了一个徒弟,真好!” 他这口气,好似昌平留下了遗孤一般。 上善嘴角抽了抽,目光不解地看着他。 秦砚洲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刚燃起的希冀瞬间又暗了下去。 他一把攥住上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你既然是昌平的徒弟,为何维护这个毒妇?” 他指向李云初,“你知不知道就是这毒妇把你师父挫骨扬灰的?你现在这么维护她,对得起你师父在天之灵吗?” 上善抿了抿唇角,当撒下一个谎言时,就得用无数的谎言去维持。 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师父没死,如今他口中的毒妇,正是她师父! “关你屁事!”她挣开他的手,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你谁呀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我管得宽?我跟你师父自小一起长大,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秦砚洲板起脸,“师叔管教你,那是理所应当。” 又来! 上善简直要气笑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充当她长辈? 她正牌师父可还在那里坐着,哪里有这些狗屁师叔说教的道理。 更何况她师父可从来不爱说教! 她扯了扯唇角,目光睨了秦砚洲一眼,“你未免也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你算哪门子的师叔?” “我师父在南境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去看望她,现在师父她老人家死了,你倒是上门来认亲?” “你不觉得你现在这副长辈的模样有点滑稽吗?” “放肆!”秦砚洲脸色沉了沉,手指点着上善的额头训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你长辈,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你师父已经死了,你如果还是这副目无尊长的模样,可是会吃亏的。” “从前你师父在世的时候,你是可以任性而为,毕竟有你师父撑腰。可如今时局已变,你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师父死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徒弟?” “为了你自己的安危着想,也为了让你师父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你……” “够了!”上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冷笑两声,“我没有乱认亲戚的习惯,你如果喜欢说教,换个人说,我这人一身反骨,听不了你这大言不惭的言辞。” 被她这么一说,秦砚洲顿时有些愣怔。 到底还是他操之过急了! 他叹了口气,“行,你不认我这个师叔也没关系,但是你要搞清楚,眼前这个十九公主李昭,是你的仇人,你可不能跟她为伍。” 他目光扫了一旁吊儿郎当的江柚白,眸底闪过一抹讽意,“你可不能跟某人一样没良心!” 江柚白懒懒地靠在台阶上,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上善!你是昌平的徒弟,你理应为你师父报仇雪恨。” 上善嘴角抽搐,对于眼前这个拎不清的男人,她是真的懒得跟他废话。 她师父怎么这么倒霉,摊上的青梅竹马都是这种讨厌的货色? 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一个比一个会拿腔弄调。 “我自然会为我师父报仇雪恨。” 秦砚洲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知道为你师父报仇雪恨,那我们就联手杀了这个女人。” 他指着李云初,语气阴冷,“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对自己皇姐如此心狠手辣,今日,我就让你下去跟昌平陪葬。” 说罢,他就要动手。 “且慢!”上善挡在李云初跟前,目光嘲讽地看着秦砚洲,“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师父报仇雪恨,可你找错了仇人。” “十九公主当时挫骨扬灰的是我师父的尸首,她并不是害死我师父的凶手。” “而真正害死我师父的人,如今正坐在高位上,指点江山呢。” “不可胡说!”秦砚洲慌乱地往四周扫了一圈。 这丫头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得隔墙有耳。 这种事情,即使心里有这个猜测,但是也不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上善看着他这副德行,眼中的嘲意更加明显。 眼前这人说要给她师父报仇,但却放着害死她师父的真正仇人不管。 可真是虚伪至极! “怎么?你怕了?”上善缓缓逼近他,“你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师父真正的仇人你不敢杀,你只敢找十九公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师父报仇?” 秦砚洲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 他眸底闪过一抹痛色,“我……” “说得好听是为师父报仇。”上善短刀“铮”地插进青石板,溅起几点火星,“你真有胆量,怎么不去找真正的凶手?” 秦砚洲身形一滞,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上善冷笑,“如果你真的想当我师叔,那就去找真正害死我师父的人。” “如果你找不到那个人,我不介意可以告诉你。” 她一把扯下束发的白绳,任由青丝散落,“害死我师父,并且让白家满门被灭的罪魁祸首——”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是!当!今!圣!上!”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秦砚洲心头。 他的手微微发抖,低垂着头,不太敢直视上善。 上善勾唇冷笑,“你们一个两个不是都想当我的长辈吗?既然你们是长辈,是否理应有点长辈的样子?” “我师父被谁害死的,你们一个个心知肚明,但是就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你们怕,因为害死我师父的那人,你们得罪不起,所以你们只敢欺负弱小。” 她轻呵两声,“还是打着为我师父报仇雪恨的旗号,来欺负弱小。” “你如果真的想让我认下你这师叔,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能杀了陛下,为我师父报仇雪恨,你这个师叔我就认了。你敢吗?” “我……”秦砚洲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上善剜了他一眼,“既然你没有种!那就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否则看着让人恶心! 第107章 你确定要护着这个女人 秦砚洲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踉跄后退两步。 是啊! 他如今有何资格成为她的师叔呢? 昌平大仇未报,明知仇人是谁,但他却没任何行动。 是他对不起昌平,对不起白叔叔。 白叔叔是他的启蒙师父,他会习武,也是受了白叔叔的影响。 他也想成为像白叔叔那样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他眸中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自嘲的苦笑:“你说得对!” “我如今确实不配做你师叔。”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残缺的玉佩,“但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承认我这个师叔。” 这是跟她说大话呢? 说大话,谁不会? 上善眯了眯眼,眸中满是不耐,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危险的弧度。 “既然知道不配就滚!”语气冷漠疏离。 秦砚洲闻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目光望向李云初,眼中寒光乍现:“虽然我现在无法真正替你师父报仇,但你师父的仇人又不是只有一人。” “仇人是要一个个对付的。” 剑锋泛起冷芒,“那么就先从她开始!” 还真是贼心不死! 上善一掌拍开他的剑,刀尖直抵他咽喉,“你有完没完?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敢情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依我看,你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 她眸底闪过一抹嘲意,“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敢动她一下,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放肆!”秦砚洲身旁的侍卫拔刀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傻丫头!”秦砚洲竟露出近乎慈爱的神色,仿佛真的在教导晚辈,“无论前因如何……” 他声音突然转冷,“她的的确确是亲手将你师父挫骨扬灰的人。此人,我绝不会放过。” 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 上善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是聋了吗?我再说一遍,她现在是我罩的人,如果你要动她,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短刀“唰”地划过秦砚洲鬓边,削落一缕发丝,“我说到做到!” 秦砚洲一怔,“你……” 他似乎没想到上善会对李云初如此维护! 凌云见状,赶忙上前解释,“世子爷息怒,上善也是想保护自己的师妹,如果十九公主有个好歹,昌平公主在九泉之下估计都不能安生。” 秦砚洲蹙了蹙眉头,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他眸色顿了顿,望向凌云,“你这话是何意?” 凌云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昌平公主生前对十九公主多有照拂,十九公主算昌平殿下的半个徒弟,世子爷如果要对昌平公主的徒弟下手,那昌平公主肯定不会答应的。” “什么?”秦砚洲抬手,指向李云初,“她也是昌平的徒弟?” 李云初摆了摆手,“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徒弟,只是昌平公主生前教了我些武功傍身而已。” “哈哈哈哈!”秦砚洲突然大笑,笑声里却满是悲凉,“受了昌平的恩惠还恩将仇报?还将她挫骨扬灰?” 他眼中杀意暴涨,“那就更该死了!” 话罢,剑光如白虹贯日,直刺李云初心口。 “叮——” 江柚白两指轻描淡写地夹住剑锋,指尖一错,精钢长剑竟应声而断。 “你!”秦砚洲握着断剑,不可置信地瞪着江柚白,“江柚白!你能不能清醒点!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当真要护着她?” “你万不可被这女人柔弱的外表欺骗,一个能将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昌平生前对她有恩,她都可以如此忘恩负义,你以为你救了她,她后面会感激你?” “你把这种女人留在身边,你是给自己找白眼狼吗?” …… 对于秦砚洲的连环问话,江柚白并没有正面搭理。 他掏了掏耳朵,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聒噪!” 说罢,也不等秦砚洲反应,便拽起李云初的手腕就往外走,“走了。” 上善冲秦砚洲做了个鬼脸,凌云尴尬地拱手告辞。 四人转眼消失在长街尽头,只剩秦砚洲握着断剑站在原地。 “世子……”侍卫小心翼翼上前,“要追吗?” 秦砚洲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不急!来日方长!” 他将断剑掷于地上,“如今江柚白护着那个女人,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终有一日,他会把所有害死昌平的人全部都拉入无间地狱。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去查查这个十九公主的过往。”秦砚洲掸了掸衣袖,又恢复了往日矜贵模样,“我要知道这女人的全部往事。” 侍卫颔首,“是!” —— 客栈二楼雅间内,茶香袅袅。 江柚白斜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瓷茶盏。 李云初坐在他对面,素白的指尖沿着杯沿画圈,茶水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主上,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凌云提着铜壶给众人续茶,热水冲开茶叶,泛起一阵清香。 上善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用短刀戳着桌上的花生米。 凌云叹了口气,“今日葬礼可真是热闹,连青州陈氏、陇西李氏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来了。” 他撇撇嘴,“宁州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浑。” 李云初轻啜一口茶,目光飘向窗外。 暮色中的宁州城灯火渐起,看似平静的街巷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我总觉得……杨奉蔚要的不只是矿山。” “那他还要什么?”上善好奇地凑近,“金子还不够吗?” 江柚白突然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声。 他眸色凝重:“宁州地处三江交汇,往北是……”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寒光一闪! “小心!” 江柚白猛地掀翻茶桌,数十支弩箭“哆哆哆”钉入木板。 紧接着,七八个黑衣人破窗而入,雪亮的刀光瞬间劈开满室茶香。 上善短刀出鞘,一个旋身割开最先扑来之人的喉咙。 “找死!” 热血溅在窗纱上,晕开一片猩红。 李云初袖中银针疾射,却见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的结阵而战,竟将她逼到墙角。 这种配合……分明是军中战法! 今夜注定不太平! 第108章 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 “你们是何人?”她格开一记劈砍,厉声质问。 黑衣人充耳不闻,攻势越发凌厉。 江柚白剑光如龙,连斩三人后突然变色:“不对!他们刀上有毒!” 凌云闻言一个侧翻,果然看见被斩杀的刺客伤口处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急忙护到李云初身前:“殿下小心!” “砰!”房门突然被踹开。 杨奉蔚摇着折扇缓步而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弓箭手。 “本官就说,这客栈今日格外热闹。”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云初身上,“你们果然藏在这里。” 李云初擦去脸颊血迹,冷笑:“你可真是狗皮膏药!” “把另外半张矿脉图交出来。”杨奉蔚用折扇轻敲掌心,阴鸷的目光在李云初身上来回扫视,“我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 上善短刀一横,嗤笑道:“就凭这些杂碎?” 她一脚踢翻身旁的黑衣人尸体,“都不够我一人砍的!” “谁说只有这些的?” “啪啪啪!”杨奉蔚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 霎时间,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客栈外围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映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屋顶瓦片哗啦作响,显然也埋伏了人手。 这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客栈都包围起来。 看来杨奉蔚今日是打算下死手。 他把边洲驻军都调来了! 李云初与江柚白交换了个眼神。 今日这阵仗,杨奉蔚分明是倾巢而出! 看来是一场硬仗! 她扯了扯唇角,“杨大人今日是有备而来啊!” “现在知道怕了?”杨奉蔚得意地捋着胡须,“不过嘛……” 他目光淫邪地打量着李云初,“若是你乖乖配合交出矿脉图,再好好伺候我……” 折扇暧昧地划过自己脖颈,“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唰——”一道剑光如雷霆般劈下。 江柚白的剑锋擦着杨奉蔚鼻尖划过,削掉他半截胡子。 “杀出去!”江柚白厉喝一声,剑势如虹。 李云初袖中银针疾射,上善短刀翻飞,凌云双锏舞成旋风。 四人背靠背杀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尸横遍地。 “砰!” 江柚白突然掷出一颗乌黑的弹丸。 浓烟瞬间充满整个客栈,呛得人睁不开眼。 “跳窗!” 四人趁机纵身跃出二楼窗口,在追兵的惊呼声中没入暗巷。 —— 暗巷内。 “主上,要不要另找家客栈?”凌云边跑边问,不时回头张望。 江柚白脚步不停:“去驿站!” “驿站?”凌云差点绊倒,“秦世子就在驿站!他今日对殿下那态度,我们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去驿站,我们四个都有危险。去了驿站……”江柚白瞥了眼李云初,唇角微勾,“有危险的只有某人一个。” “死一个换三个人的命,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李云初一个趔趄,差点撞上巷墙。 这厮是故意的! “不行!不能去驿站!”上善坚决反对。 一旦去了驿站,秦砚洲铁定是会对她师父下手的。 她可不能让师父陷入危险的境地。 “反正去不去随你们。”江柚白不以为意道。 “反正我们就是不去!”上善态度坚定。 凌云对着上善低声解释道:“杨奉蔚从边洲调兵,如今整个宁州都被他的人包围。只有驿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并且我们还能借助秦世子的兵力来保护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可如果去了驿站,我师……妹她就会有危险。” 凌云眉眼一挑,“我们三人可以一起保护殿下,秦世子应该不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殿下的。” 更何况,秦砚洲自小就被江柚白吃得死死的,去了驿站,谁吃亏都还不一定呢。 看自家主子这个态度,凌云觉得主子心里是有底的,否则不会让殿下置于危险之中。 不管主子承不承认,殿下在主子心中是有一定的分量。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只是目前主子不能接受自己变心罢了! “可是……”上善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李云初打断,“无妨,我们去驿站!” —— 驿站大堂内,秦砚洲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茶盏冒着袅袅热气。 他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四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江柚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留你们?” 江柚白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靴底的泥水直接蹭在绣墩上:“就凭我有你把柄!” “你说……如果我告诉陛下,你想要私吞宁州的矿山,打算招兵买马谋反,你猜猜陛下心里会如何想?” “你胡说八道!”秦砚洲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缝。 “对啊,我就是胡说八道!”江柚白笑嘻嘻地说道,“但咱们陛下最信这些‘胡说八道’了,不是吗?” “你!”\"秦砚洲猛地站起,“江柚白!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 江柚白冷笑:“我没良心?七岁那年你偷吃御膳房的贡糕,是谁帮你背的黑锅?” 秦砚洲不甘示弱:“八岁你打碎皇后最爱的琉璃盏,是谁连夜仿了个赝品?” 江柚白继续反击:“十二岁你……”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幼时糗事吵到朝堂政见。 李云初听着这熟悉的斗嘴声,恍惚间仿佛回到儿时。 “够了!”秦砚洲终于拍案而起,“\"我可以收留你们三个。” 他剑指李云初,“但她不行!她是昌平的仇人之一,我不会放过她!” 上善闻言,立刻炸毛:“冥顽不灵!” “我有我的原则。”秦砚洲眼中寒意森然,“我绝不能容忍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在眼前晃荡。” “成交!”江柚白突然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先去休息了。” 他转身对李云初摆摆手,“殿下,你自便!” 李云初心下一梗,这狗东西果然不靠谱! 大难临头各自飞! “哼……我们走!”上善拽住李云初的袖子,“谁稀罕住这破驿站!” 李云初却站在原地未动。 她直视秦砚洲的眼睛,轻笑一声:“秦世子不是要杀我吗?” 她缓步上前,“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世子却要赶我走?” 秦砚洲蹙了蹙眉头,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都死到临头,还敢挑衅他! “你……” 他刚要开口,李云初就拉着上善往里走,经过秦砚洲身边时低声道,“世子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 秦砚洲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随时恭候世子大驾!”李云初懒洋洋地回道。 第109章 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西厢房内,烛火摇曳。 “砰!”上善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掉漆的木凳,“我们干嘛要在这里受气?” 见李云初不紧不慢地整理包袱,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师父!秦砚洲那家伙摆明了就是要弄死您,您干嘛还要留下?” 这不就是把自己送入虎口吗? 李云初将一件素白中衣叠好,好笑地扫了她一眼:“外头杨奉蔚的人正满城搜捕,住这儿反倒安全。” 她故意眨眨眼,“再说了,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我……”上善一噎,随即急得直跺脚,“我是可以保护你没错,可那秦砚洲阴险狡诈,万一他使什么下作手段,那我要是疏忽了,师父不是就有危险?” “那你这几日就别睡了。”李云初打趣道,“时刻守着我如何?” 有道理! 上善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外冲:“我这就找凌云要些提神药!” 李云初一怔,她只是开玩笑,这丫头居然当真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虎! “回来!”她连忙拽住上善的衣领子,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 她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我,今夜就不会让我留下了。” 上善撇着嘴,转过身,杏眼里满是委屈:“师父怎么总帮那家伙说话?他都要杀您了!” 李云初轻叹一声,“秦砚洲他本性不坏的,他想要杀我,无非是想要为前世的我出口气。” 她借尸还魂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知秦砚洲。 毕竟秦家也有要谋反的嫌疑。 人性有时候就是很复杂,明明都是可以为对方报仇的交情,但却不能坦诚相待。 “这才更要命!”上善气得把枕头摔得砰砰响,“他那傻里傻气的样子,有时候真是让人头大。真正的仇人不去找,非要揪着您不放!” 李云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别纠结这些了,你去看看洗澡水怎么还没送过来,我们得快些洗漱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上善嘴巴张了又张,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李云初眼中的疲惫,她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住了。 “那我去催洗澡水!” “吱呀!”房门被她打开。 屋外,夜风卷着片落叶在地上打转。 她逮住个路过的小丫鬟:“我们屋的热水呢?这都快三更天了!” 小丫鬟吓得直哆嗦:“世、世子爷吩咐了……你们屋里的饮食起居一律不管……” 她偷瞄了眼屋内,“要热水得……得自己去井边打……” “什么?”上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小丫鬟一溜烟跑了。 秦砚洲这家伙这么小气的吗? 他果然还是使了昏招! 上善转头,望着李云初,声音暴躁,“师父!你还要替他说话吗?他现在连洗澡水都不给我们。”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秦砚洲还真是…… 她无奈道:“那就不洗了,先将就一晚上,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快点收拾收拾,要睡觉了。” 上善满脸不服气,她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东厢。 小厮们端着鎏金脸盆、提着雕花食盒进进出出,甚至还有两个丫鬟捧着熏香暖炉往里送。 对比之下,她们这间西厢房简直像被发配冷宫! 越看,她心中的怒火就愈甚。 “秦!砚!洲!”上善一拳砸在门框上,“小心眼到这种地步!这种人还想当我师叔?他简直就是做梦!” 李云初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走到窗前,望着对面窗纸上映出的剪影。 江柚白正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游哉地吃着葡萄,时不时还朝这边举杯示意。 而秦砚洲正坐在他对面,目光阴沉地朝着她这边看。 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他早晚会弄死她! 李云初不由得笑出了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上善委屈得嘴快要噘到天上去,“你看看江柚白那边,再看看我们这边,这分明就是欺负我们嘛。” “好了好了!”李云初揉揉她的发顶,“别气了!如果你实在是想洗澡,井水沐浴更清爽。走,为师教你用内力加热冷水……”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上善一脚踹飞廊下的青瓷花盆,泥土四溅。 “这口恶气,我忍不下去。我们才来第一天,他就敢这样,今日要是忍了,以后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她撸起袖子就往东厢房冲:“秦砚洲!你给我说清楚!” “上善!”李云初连忙追上去,却见她已经“哐当”踹开了东厢雕花木门。 屋内暖香扑面而来。 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云锦帐幔随风轻晃,桌上摆着时令鲜果和精致点心。 与她们西厢的寒酸简直天壤之别。 “让我们洗冷水澡?你就这么小心眼吗?”上善气的声音都变了调。 秦砚洲倚在软榻上:“若你单独住一间,待遇自会跟这里一样。”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李云初,“你只要不跟某些人同住,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李云初抱臂倚在门框上,差点笑出声。 这招离间计用的,跟小时候抢糖吃一个路数。 秦砚洲这家伙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放你狗屁!”上善直接爆了粗口,“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点好处背叛师……妹?” 她还是没能习惯在人前叫李云初师妹。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点心砸在地上,“我上善今天把话撂这儿,谁敢动我师妹,我就跟谁拼命!” 秦砚洲闻言,眉头紧锁:“你一定要护着她?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声音陡然转冷,“她难道比你师父还重要?” “自然是一样重要!”上善梗着脖子。 屋内温度骤降。 秦砚洲指节捏得发白,案几上的茶盏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缝。 “行了行了!”江柚白突然出声,嘴里还叼着颗冰葡萄,“你们这吵了快一天,我听着快头疼死了。” 他眼底眸光微转,“秦世子爷别总是这么上纲上线,有些事情也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江柚白!”秦砚洲狠狠剜了他一眼,“再废话连你的待遇一并取消!” 得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江柚白立刻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却偷偷冲李云初眨了眨眼。 那神情分明在说:看,我已经替你说话了,但是没用。 李云初无奈摇头,正要拉走上善,忽听院外传来凌云的疾呼:“主上!不好了!杨奉蔚带兵往驿站来了!” 第110章 侯爷您想看我洗澡 秦砚洲猛地站起身,茶盏“啪”地落地:“他居然敢闯驿站?” “就是,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江柚白慢悠悠吐出葡萄籽,“居然敢跟我们世子爷作对。” 秦砚洲眸光一凛,拽过江柚白的衣领:“记住我们的约定。” 他压低声音,“若你敢食言……” “放心!”江柚白笑眯眯地掰开他的手指,“只要世子说到做到,我定会遵守约定。” 秦砚洲冷冷道,“最好是这样,如果你敢玩什么花招,就不要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 说罢,拂袖而去。 李云初眉梢微挑,秦砚洲居然要帮他们去对付杨奉蔚。 她眸色顿了顿,“你是跟他谈妥了?” “妥了!”江柚白惬意地躺回软榻。 “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江柚白吐出一粒葡萄籽,“就是答应他事成之后……把你交给他处置。” 李云初心下一窒,这狗东西居然拿她的命做交易。 “江柚白!”上善短刀“唰”的出鞘,“你还是人吗?” 江柚白不慌不忙又摘了颗葡萄:“我这是以大局为重,秦砚洲心心念念要给你师父报仇雪恨,我如果不把你师妹交出去,那他就不会帮我们。目前我们需要秦砚洲的帮忙,所以为了我们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只能牺牲一下十九公主的命了。更何况……” 他故意停顿片刻,继续道:“更何况这十九公主的命也没有我们三个的命值钱,她也做过对不起你师父的事情,我这也算是给你师父出了口恶气。” 上善一噎:“你……”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打着要“为她师父”报仇雪恨的旗号,动不动就要把她重生归来的师父弄死。 这些人真是可笑至极! 但师父借尸还魂重生的事情又不能暴露,真是麻烦死了! 李云初并不为意。 她环顾这满室奢华,突然莞尔一笑:“没想到我这么有用呢。既然如此……” 她指尖划过鎏金屏风,“不如把这屋子让给我们?反正我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临死前总要享受一番。” 反正如今她是江柚白和秦砚洲的谈判筹码,那么她就利用自己是“筹码”的这个身份,把该享受的东西全部都享受回来。 江柚白“啧”了一声,懒洋洋道:“又来这招?之前在侯府的时候,你也是用这招,你以为我现在还会顺着你?” 李云初耸肩叹气,“那能怎么办?谁让我的命矜贵?之前你想让我给你当‘零件’,结果没当成,现在又拿我的命当筹码,既然我早晚都会死在你手里,那么我为何不好好利用自己一下?” “你们一个个都要我的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我就只能把自己能争取的好处都争取了。” 江柚白不怒反笑,“你倒是看得开。” “没办法呀!我这种境遇,如果不看得开点,估计会郁结而亡。” 说着说着,她竟开始解腰间束带,“我累了,想要洗澡休息,如果侯爷您想看我洗澡的话,倒是可以留下。” “你!”江柚白猛地呛住,葡萄皮黏在喉间咳得满脸通红。 这女人是不知羞耻的吗? 屋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呢! 她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脱衣服? 凌云眼看情况不妙,连忙捂着眼睛窜出门外。 他可不敢多看一眼,免得被自己主子挖眼睛。 “李昭,你如果敢脱,我就敢看!”江柚白怒斥道。 李云初冲着他勾唇一笑,语气戏谑道:“好呀,那侯爷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的身材,其实我身材还是不错的。” 说罢,她缓缓解开外衫,露出素白中衣。 这女人居然真的敢拖! 江柚白脸色铁青,狼狈地跳起来:“算你狠!” 随即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砰!”房门被狠狠摔上。 “哈哈哈哈!”上善欢天喜地扑到软榻上打滚,“师父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抓起水晶葡萄往嘴里塞,“这下这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了!” 李云初笑着刮了刮她鼻子:“现在满意了?不生气了?” 上善欢快地挑了挑眉,“满意!满意极了!” —— 驿站前院,火把将夜色撕开一道道猩红的口子。 秦砚洲一袭月白锦袍立于石阶之上,身后亲兵铁甲森然。 他看着院外围得水泄不通的边洲驻军,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杨大人好大的手笔,这是要剿匪呢……还是造反?” 杨奉蔚在马上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下官公务在身,还请世子行个方便。” 他刻意加重了“世子”二字。 “哦?”秦砚洲折扇“唰”的展开,扇面上血玉坠子晃得人眼花,“杨大人既知本世子身份,今日葬礼上为何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世子爷既然微服私访,下官怎敢打扰雅兴?”杨奉蔚阴测测地笑,“只要您交出那几人……” 他手指摩挲着缰绳,“下官保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秦砚洲冷笑一声,折扇“啪”的合拢抵在下巴,“若本世子不答应呢?” 杨奉蔚脸色骤然阴沉:“那就休怪下官……不给贤王面子了!”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 秦砚洲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碎瓷四溅。 他眸中寒光乍现:“就你一个小小的边洲军师,也陪提我父王?” 随着这声怒喝,驿站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竟不知何时埋伏了数百名玄甲精兵! 江柚白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杨大人!我们今日可真是有缘分,一天到晚都在见面!” 杨奉蔚抬头望去,只见江柚白翘着腿坐在飞檐上,手中还拎着一壶酒。 他瞳孔骤缩,突然厉喝道:“放箭!杀了他!”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却在半途被另一支金箭当空截断! 江柚白仰头灌下最后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他随手将空酒壶一抛。 “哗啦!”瓷壶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他纵身跃下,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落地时竟未惊起半分尘埃,“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既然你如此着急送上门,那我岂有不收之理?” 他转头冲秦砚洲挑眉一笑,“秦世子,接下来交给你了。” 他刻意拖长声调,“记得留活口!” 秦砚洲嘴角狠狠一抽,这厮耍完帅就把脏活扔给他! 第111章 别给脸不要脸 清晨,驿站的饭堂里飘着米粥的甜香。 李云初刚夹起一筷子腌脆瓜,就听见上善“咔嚓咔嚓”啃着芝麻烧饼,含混不清地赞叹:“这驿站的厨子做的芝麻饼可真好吃。” 说着,她把最后一块芝麻烧饼夹到李云初碗里,“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确实不错!”江柚白满足地放下空碗,顺手从凌云盘子里顺走个肉包子,“我们这个秦世子确实是个讲究人,走到哪里就把秦府的厨子带到哪里去。” “主上!那是属下的……”凌云委屈巴巴地抗议,却见自家主子已经三两口吞完了肉包子。 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他们四人已经很久没坐下来好好吃饭。 这回也是拖了秦砚洲的福,他们这才有这等口福。 贤王府中的厨子这手艺真是不错! 正当四人吃得欢畅时,饭堂门“砰”地被踹开。 秦砚洲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站在门口,月白锦袍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一宿未眠。 他看着满桌狼藉和四人餍足的神情,额头青筋直跳。 这四个人倒是惬意! 吃他的、喝他的,可他这个主人家居然累死累活给他们做事。 现在还被鸠占鹊巢! 简直是可笑至极! “哟,秦世子来啦?”江柚白热情招手,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我们等了你半天不见人影,就先动筷了。秦世子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们计较。”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空碗,把各碟剩菜扒拉在一起。 其中有:半块咬过的烧饼、几根腌菜、小半碗凉透的粥。 等到碗堆满了食物,他这才把碗推到秦砚洲面前,“这是特意给你留的,别客气,多吃点,昨夜累坏了。” 秦砚洲盯着碗里那坨可疑的混合物,指节捏得咔咔响。 他忙活了一个晚上,居然给他吃残羹剩饭? 江柚白这个没良心的,他顿时有些后悔上了这艘贼船。 “你对我可真是关怀备至呀!”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应该的应该的~”江柚白好似完全没听出话中刺,还殷勤地递上筷子,“快趁热吃,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砚洲:“……” 这厮是真的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吗? 哼…… “对了!杨奉蔚招了吗?他有说他打算干什么丰功伟绩的大事吗?”江柚白漫不经心地问道。 语气好似在聊家常一般。 秦砚洲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连夜审问都没这么心累。 他重重坐下,把碗推得老远。 这狗东西还真是连装模作样都是那么敷衍! 他累了一个晚上审出来的结果,凭什么转头就得告诉江柚白?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更何况他凭啥听江柚白的? 江柚白凭啥如此理所应当地使唤他? “啧,一大早摆什么臭脸。”上善翻了个白眼,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得呼噜响,“就让你做些事情,就这么不耐烦?亏你还是贤王府的世子,就这点耐心?” 李云初无奈扶额,上善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 目前他们能够安稳地坐在这里吃早餐,可是多亏了秦砚洲呢。 她在桌下轻踢了上善一脚,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着上善低声道:“你少说两句,我们现在有求于人。” 上善撇了撇嘴,高声道:“我说的是事实!他脾气不好就是不好,还不允许我说了吗?” 李云初:“……” “呵……”秦砚洲已经气得指尖发颤:“好!很好!” 他冷笑两声,“你们想知道,自己去牢里问杨奉蔚啊!来问我作何?我又不是你们的下人?你们是使唤我上瘾了吗?”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 “现在吗?”江柚白为难地看着刚端上来的水晶虾饺,“我们还没吃完呢……” “就是,你既然都审问出来了,直接告诉我们结果啊,为何要浪费精力再去问话?”上善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效率?浪费无用的时间,去做重复的事情,这有何意义?” 秦砚洲一把掀翻那碗剩饭,汤汁溅在江柚白新换的衣袍上,“你们怎么能把厚颜无耻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饭堂瞬间鸦雀无声。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擦擦嘴,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留的。” 她将油纸包推到秦砚洲面前,“蟹黄包,趁热吃。”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小时候秦砚洲最爱吃的就是这蟹黄包。 每次都能吃好几十个! 因为太能吃,秦砚洲自小就是一个小胖子的身材。 最后还是舅舅强制控制他的饮食,这才让他瘦了下来。 油纸展开的瞬间,浓郁的鲜香弥漫开来。 秦砚洲盯着那三个完好无损、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一时语塞。 “这可是特地给你留的。”上善不甘心地补充,“我想吃都不给我呢。” “啪!”秦砚洲一掌拍开面前的油纸包,金黄的蟹黄馅料溅在桌面上。 他冷眼盯着李云初:“你这是打算收买我?用我的东西收买我?你这买卖可真会做!” “秦砚洲!”上善“腾”地站起来,短刀已经滑到掌心,“你别给脸不要脸!” “上善。”李云初按住上善的手腕,目光平静地迎向秦砚洲,“我知道世子要杀我。” 她将倾倒的油纸包重新折好,“但一码归一码,昨夜承蒙收留,这几个包子不过聊表谢意,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的动作从容,仿佛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秦砚洲冷笑:“还真是一张巧嘴!难怪能哄得人团团转,让他们三人死心塌地护着你。” 他一把扫落油纸包,雪白的包子滚落尘埃,“可惜,本世子不吃这套!” 说罢转身便走,锦袍下摆带起一阵风,将地上那个沾了灰的包子踢到墙角。 “你有病啊!”上善冲着秦砚洲的背影大喊。 李云初弯腰捡起那个弄脏的包子,轻轻拍去灰尘。 秦砚洲的气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砰!”驿站大门突然被撞开。 一名满身是血的驿卒跌跌撞撞冲进来:“报!青州的陈家反了!” 第112章 人自私点有错吗 宁州城楼上,寒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 李云初扶着斑驳的城墙,望着下方黑压压的陈家军。 玄色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攻城车上的铁刺闪着寒芒,数万大军如黑云压城。 她微微眯起眼,没想到这青州陈氏居然比她还先造反! 江柚白把玩着手中令旗,轻笑:“这陈家可真是急不可耐,居然这个时候造反?” 李云初脸色阴沉,他们李家的江山,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呢。 难怪青州陈氏这次会来参加知府大人的葬礼,敢情就是先来打探虚实的。 “青州距此不过百里。”秦砚洲冷着脸指向敌军阵型,“他们这是要借宁州为跳板,直取边洲大营。” 他指尖划过舆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边洲一旦被他们攻破,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路往西,直取西洲,再往南,直逼南境!”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凌云匆匆奔上城楼:“主上!边洲那边……” “孟庆洋又装死了是不是?”江柚白嗤笑一声,“那老狐狸向来如此,等我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再来收拾残局。” 李云初攥紧拳头。 前世她任边洲督军时,就领教过孟庆洋的滑头。 那厮打仗不行,抢功劳倒是一把好手。 可如果宁州失守,边洲也会遭殃,孟庆洋究竟想干什么? 他现在不来支援,难道就不怕唇亡齿寒? “宁州守军满打满算一万,对上五万陈家军……恐怕不好取胜!” “城楼上的人听着!”城下突然传来浑厚的喊声。 “开城门!降者不杀!” 陈家军阵前,一名银甲将领策马而出,“宁州群龙无首,何必负隅顽抗?只要你们打开城门,本将保证不伤城中百姓分毫!” “放你狗屁!休想!”上善扒着城垛大骂,“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造反!” 那将领不怒反笑:“小丫头,等城破了,第一个拿你祭旗!” 秦砚洲突然夺过令旗:“弓箭手准备——” “慢着!”李云初按住他手腕,“城中箭矢不足三千,现在放箭为时过早。” “谁说城中只有三千箭矢的。”秦砚洲勾唇冷笑。 李云初一怔,他这话是何意? 江柚白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我们秦世子出门在外排场就是大,来一趟宁州随身携带三万兵马呢。” 李云初瞳孔骤缩。 难怪孟庆祥不立马来援助,敢情是知道宁州城有秦家的三万兵马,打算先让秦家军和陈家军先斗法,他后面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上善冷笑,当即拔剑:“好你个秦砚洲,没想到你也是冲着宁州来的。” 秦砚洲闻言并不恼怒,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云初一眼,“是又如何?” 上善气急:“你……” “不得胡闹!”李云初按住上善手中的剑。 随即深吸一口气,上转头对着秦砚洲道:“即便有秦家军相助,硬碰硬也会伤亡惨重。更何况打战受苦的是老百姓。” “孟庆祥打算捡漏,那我们凭什么就要如他意呢?” 她压低声音,“就算这场战让你打赢了,你有想过后面的事情如何收场?云郡距此千里之遥,三万秦家军突然出现在宁州,传到陛下耳中,恐怕不好解释?” “目前秦家羽翼未丰,一旦你跟他们硬碰硬,那么秦家可就做实了要造反的嫌疑,你们秦家确定做好准备了吗?” 秦砚洲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 这次他会带三万兵马出来,只是想控制宁州知府,悄无声息地将宁州占领。 她说得没错,秦家目前确实还没打算真的反。 李云初继续道:“既然孟庆洋想装死,我们便让他装不成。宁州本属边洲管辖,他搜刮民脂民膏多年,也该为宁州百姓做点事了。” 秦砚洲望着眼前出谋划策的女子,微微有些愣神。 “你为何要帮我出谋划策?”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孟庆祥这种小人得势罢了。”李云初坦言道。 “是吗?你会这么好心?”秦砚洲冷冷地盯着她,“你既然知道我们秦家有反心,你贵为公主,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如果我们秦家真的谋反成功,你这个公主可就当不成了。你不怕吗?” 李云初迎上他的目光,“公主?我自小就被父皇扔到皇陵自生自灭,我算哪门子的公主?” “这天下谁当家做主跟我有何干系?对我来说,只要我能活着就行,至于君主是谁,对我并无影响。” 秦砚洲扯了扯唇角,眸底闪过一丝嘲意。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 他目光转向上善,“你看到了吗?你一直保护的师妹,就是这种货色。一个及其自私的货色。” 李云初心下一窒。 都这个时候了,还挑拨离间呢? 上善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反而轻笑出声,“人自私点有错吗?难道你就不自私?” “她想活着有错?只有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难不成要像莽夫一样去送死吗?” 秦砚洲一噎,“你……” “行了行了!”江柚白出声打断,“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口舌之争。” 他目光望向李云初,“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诈降?让陈家和孟庆祥狗咬狗?我们坐山观虎斗?” 李云初点了点头,“正是!” “不行!这样太过冒险,万一孟庆祥打算怂到底呢?”秦砚洲反对道。 李云初眼底眸光流转,“那又何妨?把宁州交给陈家管理,也是一种选择。” “你说什么?”秦砚洲怒斥道。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个女人真是一点血性都没有。 李云初轻叹一声,“我们都是大燕朝的子民,大燕才建国十四载,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呢,如果我们发起大规模的战争,受苦受难的只会是老百姓。” “对于老百姓而言,大燕谁当皇帝不重要,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当家做主都可以。” “打内战,伤害的是大燕的根基,如果能够不打战,最好还是不好打了。” 秦砚洲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对于这个女人的言论,他可不认同。 江柚白凝视着李云初,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在刚刚那瞬间,他好似又看到她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了! 那人虽常年征战沙场,但也一点都不喜欢打战! 第113章 还真是小瞧了殿下 秦砚洲嗤笑一声,银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李云初,语气里满是讥讽:“你倒是能说会道!把懦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怕不是被城下的阵仗吓破了胆?五万大军压境,你想着开城门投降?妇人之仁!” “你懂个屁!”上善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秦砚洲咽喉。 她师父打战的时候,这家伙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她师父可是南境战神,这家伙凭什么质疑她师父的决策! “上善!”李云初一把按住上善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 上善一怔,虽满脸不服气,但却还是收回了剑。 江柚白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眼底暗流涌动。 这小丫头倒是很听这个女人的话。 明明这个女人比上善还小,却能让上善言听计从。 “秦世子。”李云初松开上善,声音如淬了冰,“开城门不是投降,而是请君入瓮。你若想带着三万秦家军去送死,我不拦着。只是不知云郡秦氏,经得起几回这样的损耗?” 秦砚洲脸色一沉,李云初这话戳中了要害。 秦家暗中养这三万私兵耗费十年心血,折损一个都肉疼。 僵持间,江柚白忽然开口:“凌云,传令开城门。” “什么?”秦砚洲猛地转身,铠甲哗啦作响,“江柚白你疯了?按这女人的法子,宁州城顷刻间就会沦为别人的……” “秦砚洲!”江柚白打断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周遭嘈杂瞬间安静,“少数服从多数!” 他慢慢抚过袖口,“更何况,你不是说要跟我合作吗?那便按我的规矩来。” 城门楼上,寒风凛冽,秦砚洲的脸色比夜色还要阴沉。 “凭什么按照你的规矩来!”他跨前一步,银甲在火光下泛着冷芒,“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可是有秦家三万兵马,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江柚白神色未变,只是微微侧首,目光如霜刃般扫过秦砚洲的脸:“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来的宁州,那这宁州就是我们的地盘。谁的地盘,听谁的。” “你的地盘?有你这样划分地盘的?”秦砚洲怒极反笑,“宁州城如今无主,你江柚白算什么东西?” “还是说,你这些年霸王当惯了,不习惯别人不听你的?亦或是……” 他抬手,指向李云初,“因为她!是不是这个女人想要投降,你也跟着想要投降?” “江柚白!你如果还这样在女人堆里面不务正业,那么你早晚会死在女人手上。” 李云初眉梢微挑,却未开口,只是静静站在江柚白身侧,眸色幽深。 “秦砚洲!你有没有脑子!”上善忍无可忍,高声怒吼。 说着,她就要再次拔剑。 “上善!”李云初淡淡打断,指尖轻轻一抬,示意她收剑。 上善咬牙,剑锋虽收,眼底怒火却未熄。 秦砚洲冷笑:“怎么?说不得?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这么维护她?” 李云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怎么又扯到这里?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里竟带着几分无奈,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秦世子。”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劝哄的意味,“能否不要这么孩子气?” “孩、孩、孩子气?”秦砚洲瞬间涨红了脸,几乎要跳起来,“你说本世子孩子气?” 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居然说他孩子气!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要戳到李云初鼻尖,“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教训本世子?江柚白!你听听!她……” 话音未落,上善突然暴起,一记手刀狠狠劈向秦砚洲后颈! “聒噪!” “砰!”秦砚洲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上善甩了甩手腕,冷哼一声:“早该让他闭嘴了。” 既然说不通,那就无需多言! 对于这种脑子进水的货色,还是得以暴制暴! 凌云目瞪口呆,随即朝上善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江柚白垂眸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秦砚洲,神色依旧冷峻,只淡淡道:“拖下去,关起来。” “是!”凌云立刻挥手,两名亲卫上前,利落地架起秦砚洲拖走。 “可得关严实了!别把他早放出来,否则到处叫!”上善补充道。 李云初望着秦砚洲被拖走的背影,轻叹一声:“希望他醒来后能冷静些。” 江柚白侧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你倒是耐心。” 李云初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柚白:“毕竟,跟孩子计较,显得我小气。” 她眸色顿了顿,“不过不得不说,侯爷真是好魄力!侯爷如此对秦世子,就不怕秦家军找你算账?” 江柚白目光沉沉:“秦砚洲都在我手上,他们不敢动。” 李云初轻笑:“也是,毕竟……”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锋芒,“三万兵马,可不止他一个人能调动。” 江柚白深深看她一眼,似在揣测她话中深意,但最终未再多言,只转身下令—— “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夜色如墨,冷风卷着沙尘掠过城墙。 李云初站在江柚白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短刀,目光却落在远处黑沉沉的夜色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今日多亏了侯爷,有侯爷和秦家的这层关系,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江柚白侧眸看她,眼底暗流涌动:“殿下似乎对秦家很了解?” 李云初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略知一二。” 她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说起来,侯爷的父亲与秦家现任家主,应当颇有渊源?毕竟……” 她抬眸,直视江柚白的眼睛,“秦家主当年,可是您父亲的旧部呢。” 江柚白眸光骤然一沉,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李云初却像是没察觉他的变化,依旧语气悠然:“秦家这些年韬光养晦,暗中养兵,如今突然现身宁州,想必……也是念及旧情?” 夜风拂过,吹动江柚白的衣袍,他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一声:“我还真是小瞧了殿下!” 李云初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你小瞧的还多着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挑衅。 第114章 侯爷是吃醋了 黑虎寨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赵大虎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陈家军那群畜生!一进城就原形毕露!”他咬牙切齿,粗粝的嗓音里压着滔天怒火,“杨奉蔚建的那些酒楼赌坊,全被他们占了,夜夜笙歌,挥霍无度!这还不算……” 他拳头攥得咯咯响,“他们竟敢强抢民女!逼得满城百姓连夜嫁女儿,就怕自家闺女遭了毒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 “大当家不好了!二当家因为阻止陈家军强抢民女,被抓走了!” “什么?”赵大虎猛然站了起来。 “官府派人来传话,说是交个十两银子的赎金就放人。” 赵大虎冷笑:“十两银子?他们这跟强盗有何区别?” 江柚白朝着一旁的凌云使了个眼色。 凌云会意,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赵大虎,“当家的,先拿去应急,目前不是跟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可是这……” 凌云把银子塞入他手里,“先把人赎出来,保命才是最要紧。其他的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赵大虎叹了口气,对着他行了个礼,“那就多谢了!你放心,这十两银子算我借你的。” 说罢,他急匆匆地离开。 李云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从半月前放陈家军入城,他们就离开驿站,回到黑虎寨避避风头。 如今宁州城是陈家军的地盘,如果继续住在驿站,那就是自寻死路。 毕竟他们几个可都是有身份的人! 但自从来了这黑虎寨,她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陈家军的破坏力。 秦砚洲被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 他额角青筋暴突,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李云初和江柚白,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声。 “呜呜呜……” 上善白了他一眼,语气嫌弃,“都已经够烦了,你还叫?” “呜呜呜……”他叫得更加起劲了。 李云初抬了抬手,示意上善取下秦砚洲嘴里的布团。 布团一离口,秦砚洲当即破口大骂:“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计策’?” “宁州城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陈家军烧杀抢掠,百姓水深火热。你们满意了?” 他双目赤红,声音几乎嘶哑:“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带兵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李云初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着茶盏边缘,淡淡道:“秦世子,急什么?” “急什么?”秦砚洲气得几乎要掀翻椅子,“那是活生生的百姓!不是你们棋盘上的棋子!” 江柚白冷冷扫他一眼:“你以为硬拼就能救他们?”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李云初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秦世子,你可知道,为何陈家军敢如此放肆?” 秦砚洲一愣。 这女人又在卖什么关子? “因为……”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他们也在钓鱼呢!”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秦砚洲那张俊脸阴晴不定。 他死死盯着李云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钓鱼?钓什么鱼?” 这个死女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唇角微弯:“说出来,鱼可就跑了。” “你!”秦砚洲气得额角直跳,猛地转向江柚白,“江柚白!你就由着她这么戏弄我?” 江柚白单手支着下巴,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她说的没错。” “……”秦砚洲瞬间瞪圆了眼睛,活像只炸毛的猫。 江柚白居然跟这个女人串通一气! “江柚白!我们认识二十年!你现在为了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他这语气活脱脱像是受欺负的小媳妇一般。 李云初“噗嗤”一声笑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秦世子这是在……吃醋?” “放你狗屁!”秦砚洲脸涨得通红,“谁吃你的醋!我就是气这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他说着狠狠踹了脚桌腿,“早知道当年在太学就不该替你抄功课!让你被太傅打板子才好!” 江柚白眉梢微挑:“你抄错的那份《礼记》,害我被罚抄了三十遍。” “那……那是因为……”秦砚洲气势一下子弱了半截,但马上又梗着脖子,“那也比你现在重色轻友强!” 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手段了得,能够让万花丛中过的江柚白言听计从。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女人说什么,江柚白都同意。而他说啥,江柚白就都不听。 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女人蛊惑人心的本事真是厉害! 李云初忍笑忍的肩膀直抖,故意往江柚白身边靠了靠:“侯爷,看来在秦世子眼中,我在你心目中很重要呢。” 江柚白还没说话,秦砚洲先炸了:“你别得意!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等……” “等什么?”李云初眨眨眼,“等您这位青梅竹马把他抢回去?” “谁要抢他!”秦砚洲气得语无伦次,“我是说我是说” 他突然卡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们俩狼狈为奸!” 这个坏女人! 他说又说不过她! 真是气死了! 上善实在看不下去,扶额叹气:“要不还是把他嘴堵上?” 李云初摆摆手,笑盈盈地走到秦砚洲跟前,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似在给狗顺毛一般。 “乖,别闹了。等事情办成,第一个告诉你。” 秦砚洲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你、你放肆!本世子的头也是你能摸的?” 江柚白眸光一暗,突然起身:“凌云,带秦世子去休息。” “我不去!你们休想打发我!”秦砚洲挣扎着被拖走时还在喊,“我可是有三万秦家军的,你们居然敢绑着我!你们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弄死你们。” …… 待声音远去,李云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江柚白盯着她笑出泪花的眼角,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秦砚洲就这么让你开心?” 李云初呼吸一滞,却仍弯着眉眼:“怎么?侯爷是吃醋了?” 烛火摇曳间,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成一团。 第115章 终于要见血了 月色如洗,李云初斜倚在雕花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黑玉棋子。 夜风掠过她垂落的青丝,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 “师父,咱们还要等到猴年马月?”上善托着腮坐在酸枝木圈椅上,靴尖不耐烦地轻点地面,“陈家军那群杂碎日日耀武扬威,今儿又抢了三户人家的姑娘。” 陈家军入城已经半个月,他们一直躲在这黑虎寨,没有任何行动。 虽说她在外都是站在师父这边,但其实她心里很着急。 当然,她并不是质疑师父的决策,只是她每日看着陈家军胡作非为,心中很是不爽。 棋子“嗒”地落在窗台。 李云初望着窗外乌黑的夜色,眼眸中并无任何波澜。 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混着不远处的犬吠之声。 “龙游浅滩尚需盘着。”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语,“何况是宁州这块肥肉。” 现如今除了等,别无他法。 杨奉蔚留下的粮仓,陈家占了三处;边洲水运的码头,江柚白控着两处;秦家的私兵,至今还藏在城西马场。 宁州这块肥肉,谁都想要,当然也包括她。 只是要拿下宁州,实在是不太容易,毕竟各路势力目前都盯着这里呢。 先不说陈家军和孟庆祥这两个老滑头难搞,如今又有秦家的加入,再加上江柚白…… 要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宁州,只能先让这些人狗咬狗,这样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夜雾渐浓,吞没了远处檐角的兽吻。 上善烦躁地扯了扯束袖的牛皮护腕:“可是都半个月了,师父可别忘了,我们是来边洲搬救兵的。京都那边的陛下能撑住我们搬救兵回去吗?” 李云初讳莫如深地扫了她一眼,“那你可太小瞧我父皇了。更何况……淑妃的兵马都没到京都城,我们这边抢先一步回京都城干嘛?” 其实目前李云初最不担心的就是京都城的情况,她反而更担心江柚白和秦家。 比起陈家军和孟庆祥,最难对付的人其实就在她的身边。 本来她是想让陈家军和孟庆祥狗咬狗的,但是她没想到秦家也牵扯进来。 江柚白跟秦家本就颇有渊源,秦家这次会派三万私兵偷偷来宁州,这里面肯定少不了江柚白的缘故。 大燕还未建国前,秦家家主是江柚白父亲江时闫的部下。 就连当前圣上李再荣,也是江时闫的部下。 如果不是江时闫突然暴病而亡,估计轮不到李再荣登上高位。 江时闫的死太过突然,军中不能群龙无首。 那年江柚白才五岁,根本就无法继承其父之位,李再荣就是那个时候被推了上去。 本来李再荣只是暂代统领之职,打算等江柚白成年之后,再把位置还给江家。 奈何江柚白被养废了,根本就无心天下。 更何况还没等江柚白成年,在江时闫死后的第五年,李再荣就建立了大燕朝,成了九五之尊。 江家旧部当时本来是要推举十岁的江柚白为帝的,但奈何江柚白死活不肯答应。 并且扬言如果再有人逼着他,那么他就去跳湖。 这才让江家旧部作罢,让他当个闲散侯爷。 现在想来,这一切应该都是江柚白故意而为之。 他并不是无心帝位,而是想要打造自己纨绔的假象,来打消李再荣的疑虑。 好一个卧薪尝胆! 李云初不得不感叹,江柚白这厮可真是能装。 如果不是重生归来,她都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大的狼子野心。 可这帝位只有一个,她也想要。 既然大家都想要,那么就看谁更有本事抢到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 三更了! 上善叹了口气,“那这等待好歹有个期限?总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再耽搁下去,我们……” “算算日子,应该快了!” —— 夜风骤急,烛火猛地一晃。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窗内,落地无声,只带起一缕微凉的夜息。 上善瞬间起身,眼底燃起灼灼亮色:“冷月!” 该来的人可算是来了! 上善的眼中满是雀跃,冷月一来,应该就不用再等了。 冷月单膝跪地,黑袍裹身,“主上,事成了。虎符已送至南境,三军归顺,只待您令下。” 李云初眸中寒芒一闪,指尖的黑玉棋子无声捏紧:“很好!” 从江柚白那边把虎符调包之后,她就一直等着这个时刻。 南境是她和舅舅十几年的心血,她不能让其落在他人之手。 如今南境再次回到她手上,那么一切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按照主上的指示,暂压消息,外界尚不知南境已易主。”冷月继续道。 上善兴奋地攥拳:“太好了,这下……” “还不够。”李云初打断她,转身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南境的消息一旦传出,朝廷必会警觉。我们必须在风声走漏前,拿下宁州和边洲。” 冷月抬头:“主上的意思是……” “宁州如今被陈家军占着,边洲有孟庆洋坐镇,江柚白和秦砚洲各怀鬼胎。”李云初冷笑一声,“我们要想拿下宁州,就得把这些人都处理了才行。” 上善摩拳擦掌:“早该动手了!师父,咱们先从哪儿开刀?” 李云初垂眸,指尖轻轻划过窗棂上的雕花纹路:“陈家军不是喜欢抢粮吗?明日西市粮价一涨,他们必会强征民仓。”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等他们动手时,让咱们的人‘帮’他们一把——烧了粮仓。” 冷月眸光一凛:“您是想要……”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既然孟庆洋要一直当旁观者,那么我们不妨推他一把入局。” “粮仓一烧,百姓必乱。孟庆洋身为边洲刺史,若坐视不理,便是失职。若派兵镇压,便是与民为敌。” 她抬眸,眼底似有幽火燃烧,“我就不信孟庆洋这老狐狸能坐得住!” 上善恍然大悟,忍不住拍马屁道:“师父这招真是高!师父不愧是我师父!” 冷月低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她身形一闪,如烟消散。 上善仍沉浸在兴奋中,却见李云初忽地蹙眉,指尖抵住太阳穴,似是隐忍痛楚。 “师父!”上善一惊。 李云初摆手,深吸一口气:“无妨。” 窗外,乌云蔽月,宁州城陷入更深的黑暗。 ——这场棋局,终于要见血了! 第116章 要收网了 西市粮仓的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将宁州城的夜空染成一片血色。 百姓的哭喊声、马蹄的践踏声、陈家军的怒骂声混作一团,整座城池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江柚白站在城楼高处,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粮仓,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眸色深不可测。 “殿下真是好手段!”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先抬粮价引陈家强征,再烧粮仓,逼得孟庆洋不得不派兵镇压。可谓是一箭三雕。”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越来越摸不透。 在她的身上,还有无数个谜团都未解开。 江柚白有种直觉,眼前这个女人的野心不止于此。 这一切还真是越变越有趣了! 李云初立于他身侧,衣角被热浪掀起一角。 她轻笑一声,并不否认:“这还得多亏侯爷给我这个机会。” 江柚白侧目看她:“哦?” “如果没有侯爷这纵敌深入的胆识,若非您默许陈家军入城,这出戏还真唱不下去。”她微微偏头,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如果侯爷不默许我动这批粮,我哪能这么顺利?” “这一切都是侯爷您领导有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可得把他哄高兴了,这样才能混淆视听。 江柚白定定看她片刻,忽地低笑:“你比我想的还要大胆!” “胆小的人活不长。”她迎上他的目光,笑意不达眼底。 江柚白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嘲讽。 这个女人胆子大,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一个能把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人,胆子能不大! 只是…… 他眼波流转,“我很好奇,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侯爷此话何意?我们此行不是奉旨来边洲求援,好回京营救父皇的吗?” “是吗?”江柚白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若真为救驾,为何不急着去边洲,反倒在宁州耗了半月有余?” 这个女人的嘴里可真是没一句实话! 从认识她到现在,谎话都是张口就来。 能言善辩,能说会道。 哪怕谎言被揭穿,她也能理直气壮地继续扯。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抚平袖口褶皱:“侯爷这是在考我?侯爷对我可真好,不仅要监督我练功,还考我这些。” “行!既然侯爷要考我,那我就好好答。” 她勾了勾唇,“宁州本就是边洲辖地,我们在此不正是等孟庆祥前来?如今他既已带兵入城,咱们的任务不就完成一半了?” “只要孟庆祥来了,我们不就可以回京了吗?” 江柚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 眼前这个女人可真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却总是答非所问。 她真当他察觉不到她的意图? 行! 既然她想演,那么他就奉陪到底! 夜风骤起,吹动二人衣袍。 江柚白忽然抬手,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回京复命时,你准备如何说?” “当然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李云初不退反进,踮脚凑近他耳畔,“比如……秦将军率三万精兵‘恰巧’出现在宁州这等要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不说,难保孟庆洋的人不会说。” 江柚白眸光骤然锐利,捏着她下巴的力道重了三分:“所以呢?你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岂敢~”李云初吃痛却仍笑意盈盈,“我这不是在打坏主意,我这是在跟你表忠心。” “你如今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们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肯定不想你出事。” 话音未落,江柚白突然将她按在城墙箭垛上,背后是万丈深渊。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吗?你有这么好心?” 火光映照下,李云初微微仰头,眸光清澈,语气真挚:“侯爷,我如今与您同乘一条船,自然盼着您安然无恙。若您倒了,我岂能独善其身?” 她叹了口气,故作难受道:“我本以为我跟侯爷早就已经是能够互相信任的小伙伴,但没想到,侯爷还是防我。侯爷您这样,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江柚白眯了眯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似笑非笑:“你这女人阴险狡诈,我难道不该防着你吗?” 李云初唇角微弯,眼中却无半分玩笑之意:“侯爷不信我也行,我会向侯爷证明我的忠心。我这里倒有一计,可助您一举除掉孟庆洋和陈家军。” 江柚白挑眉:“说来听听。” 李云初缓缓凑近,压低声音:“孟庆洋此次入宁州,肯定也是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她指尖在城墙上轻轻一划,“先让陈家军与边洲军厮杀,待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再让秦家军出手。” 江柚白眸光微动:“秦家军若出手,陛下必会起疑。” 李云初轻笑:“我们不说,谁知道那是秦家军?” 她微微偏头,“我们可以说是乱党余孽,趁乱把宁州占为己有……” 江柚白一怔,这女人还真是敢想啊! 他嗤笑一声,“玩这么大?” 李云初眨了眨眼,脸上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大吗?我只是想替您分忧。” “是吗?”江柚白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你献计是真,但你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此?” “不是我的目的不止于此!”李云初不躲不闪,迎上他的目光,“是侯爷您的目的不止于此。” “我既然决定要替侯爷效力,肯定要揣摩侯爷的心思,这才能对症下药。” 夜风掠过,二人对视良久,江柚白终于缓缓松开手,唇角微扬:“好,本侯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为本侯效力的。” 李云初笑意更深:“我定不会让侯爷失望。” 远处,陈家军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是边洲军放的火!孟庆洋想害我们!” “放屁!明明是你们陈家贪得无厌!” …… 两拨人马在火场前剑拔弩张,百姓的哭嚎声中,不知谁先动了刀。 厮杀声渐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这场局,终于要收网了。 第117章 到底是谁在执棋 怡香阁内,金丝楠木案几上摆着半凉的龙井。 孟庆洋一袭靛蓝锦袍斜倚在绣金靠枕上,满是老茧的手指正不耐烦地敲击着青瓷茶盏。 他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透着精明的算计,此刻却因怒意微微吊起:“当初说好的,你攻入宁州,我们共谋大计,可你如今跟秦家军联合起来,是想抛弃我这个盟友?” 他声音阴柔,尾音却像毒蛇吐信般陡然尖锐。 “砰!”对面的陈元德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这位陈家掌舵人年近五旬,古铜色脸膛上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髯,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至颧骨,随着怒意泛出骇人的紫红:“你找的理由未免太过荒唐,还什么我跟秦家军合作?秦家远在云郡,我如何跟他们合作?” 他嗓音粗粝如砂石相磨,腰间佩刀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分明是你先调边洲军入城!” 虬结的手臂肌肉将绸缎衣袖撑得紧绷,“现在反倒来质问我?” 珠帘被震得簌簌摇晃。 孟庆洋突然阴恻恻笑起来,眼角挤出几道细纹:“陈元德,你真当我不知道?” 他慢条斯理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你和秦家暗中勾结的证据,可都在这儿呢。” 他本是想让陈元德的五万兵马和秦家的三万兵马互相消磨。 但没曾想,秦家居然直接打开大门,让陈家军大摇大摆地入城。 这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秦家军三万兵马来宁州之事,明明都已经封锁了消息。 可哪里曾想,陈元德私底下早就跟秦家军达成协定。 如果不是收到这封密信,他岂不是要一直被陈元德蒙在鼓里。 “放你狗屁!”陈元德额角青筋暴突,刀疤狰狞地扭动着,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掀翻了案几。 茶汤泼在孟庆洋衣摆上,对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掏出一方雪白丝帕慢慢擦拭,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 孟庆洋原本以为陈元德只是一个武夫,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但他没想到,这陈元德就是个想要两头吃的卑鄙小人。 陈元德怒极,“孟庆祥!你血口喷人也得有个度!” “你为了毁诺,居然编出这么离谱的理由?还伪造证据?你要不要脸啊你!” 孟庆洋眯起眼,声音阴冷:“还不承认?” 陈元德:“没做过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承认?” 孟庆洋:“你嘴巴可真是硬!” 陈元德:“早知道就不跟你这种人合作。” …… —— 隔壁暗室内。 檀香木屏风后,李云初与江柚白静立暗处,将隔壁雅间内的争吵尽收耳中。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短刀,眸光微转,落在江柚白冷峻的侧脸上。 她唇角微扬,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侯爷真是好手段!” 江柚白垂眸看她,眼底暗流涌动:“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云初冷笑,这厮还装呢? 到底还是她大意,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但没曾想,孟庆洋早就跟陈元德勾结在一起。 她本以为这次孟庆洋会派兵来宁州,是因为她放的那场大火。 现在看来并不是,孟庆洋会来,是因为得知秦家军和陈元德勾结。 她那场大火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她扯了扯唇角,眸底满是嘲意,“侯爷每日看着我忙进忙出的,是很好玩吗?” “侯爷既然早就有了良策,为何还要让我来做这些?是诚心想要秀你的优越感吗?” 江柚白眸色一沉,声音冷了几分:“你怀疑我?” “难道不是你吗?”李云初微微偏头,眼底带着嘲弄,“侯爷把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好玩吗?” 江柚白眸光骤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又开始倒打一耙?” “我倒打一耙?”李云初冷笑,“明明就是你阴险狡诈。” 两人目光交锋,暗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半晌,江柚白忽然松开她的手,冷声道:“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而且你会不会把我想得太过神通广大?孟庆洋和陈元德合谋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 李云初怔了怔。 月光透过窗棂,恰好照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烦躁。 难道真的不是他? 可不是他,还有谁? “没想到我跟殿下之间的信任感这么低。”江柚白突然开口道,“我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精进一步。” 他勾唇冷笑,“到底还是我高估了自己在殿下这里的信任度了。” 空气突然凝滞。 李云初闻言,莫名有些心虚。 可这也不能怪她呀! 他们两人本就各有算计,没有全然信任也是正常的呀! 当然,这话她明面上还是不能说的。 毕竟现在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她斟酌片刻,这才开口:“那个……是我的错,不该怀疑侯爷。” “哈!”江柚白突然冷笑一声,袖中手指捏得骨节发白,“你以为你说这话,我就能当做没事发生?” 如果因为她这一句软话就原谅她,那真是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她知道,说出来话是要负责的! 他们既然日后要合作,那么信任是必不可少的。 他可不想日后,她再疑神疑鬼地怀疑他! 李云初微微蹙眉,这厮是要上纲上线? 但到底还是她理亏! 她咬了咬牙,“是,确实不能当没发生过!我今晚就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就当做是赔罪。” 江柚白睨了她一眼,“惩罚这么轻呢?” 真是没完没了! 李云初阖了阖眼,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确实是轻了,那不如侯爷说一个惩罚方式。” “哼!”江柚白冷哼一声,但并未言语。 李云初微微眯了眯眼,“侯爷如果现在想不出来惩罚,可以等您想到了,再惩罚我也不迟。” 见他还是没有吭声,她话锋一转,“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要找到这背后搞事情的人。” “这人能同时离间孟庆洋和陈家,又能嫁祸秦家……此人手段不简单。” 江柚白目光锐利如刃:“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执棋。” 窗外,一阵冷风卷过,吹灭了廊下一盏灯笼。 第118章 侯爷又瞒了我多少 黑虎寨内,数十名壮汉正扛着一袋袋粮食往地窖里运。 尘土飞扬间,赵大虎粗犷的嗓门格外响亮:“都小心点!这可是上等的江南稻米,别给老子磕坏了!” 李云初站在一旁,微微挑眉。 如今宁州城内粮食紧缺,可眼前这一袋袋的粮食,都抵得上黑虎寨上下一整年的口粮了。 “赵寨主,哪来的这么多粮食?” 上善也满脸惊讶:“是啊,如今宁州城内粮价飞涨,连陈家军都在强征民仓,你竟能弄到这么多?” 赵大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托道上的朋友从隔壁镇运来的,虽说费了点劲,但总不能让寨子里的老老少少饿肚子?” 上善眼睛一亮,拍了拍赵大虎的肩膀:“赵寨主,没想到你路子这么广!” 赵大虎被夸得耳根微红,摆了摆手:“嗐,都是兄弟们的功劳,我也就是牵个线” 上善摇了摇头,“赵寨主你真是太谦虚了。” “呵,马屁精。”一道凉飕飕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上善猛地回头,就见秦砚洲双手抱胸,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俊脸上还带着被关押数日的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秦砚洲?”上善瞳孔骤缩,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谁把你放出来的?” “我!”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江柚白负手从阴影处走出,玄色锦袍在风中微扬,神色淡漠。 上善一怔,目光不解地望向李云初。 李云初眸光微闪,但很快恢复如常,轻笑道:“侯爷既然放人,自有他的道理。” 秦砚洲冷哼一声,大步走过来。 一把抓起一袋粮食掂了掂,眼神阴郁:“赵大虎,你这粮食该不会是从陈家军手里抢的?” 赵大虎脸色一变,刚要反驳,李云初却先一步开口:“秦世子,与其关心粮食来源,不如想想,你如今是阶下囚,还是座上宾?” 秦砚洲眯眼看向她,又瞥了眼江柚白,忽地嗤笑一声:“你们把宁州城搞成这样一个烂摊子,现在找我给你们擦屁股,你们还对我这么不友善?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江柚白淡淡道:“秦将军若不想继续被关着,最好安分些。” 秦砚洲一怔,盯着他看了几秒。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行啊!那咱们……合作愉快!” 上善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李云初眸色渐深。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下子就会了! 看来秦砚洲通过这段时间的关押,也是成长了不少。 知道不能硬碰硬了! “哗啦!”一名壮汉扛着粮袋踉跄了一下,麻袋重重砸在地上,袋口松脱,洒出一小撮金黄色的颗粒。 “混账东西!”赵大虎脸色骤变,一脚踹开那壮汉,魁梧的身躯迅速挡在粮袋前,粗粝的手指飞快地系紧袋口,“这点活都干不利索,晚饭别吃了!” “李姑娘,这日头毒,你们还是进屋里歇着!”赵大虎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额角却渗着细密的汗珠,“我让人煮些凉茶送来。” 李云初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赵寨主有心了。” 随即,转身往屋内走去。 —— 夜色如墨,黑虎寨内一片寂静。 李云初提着灯笼,悄无声息地潜入地窖。 昏黄的光线映照出堆积如山的粮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与尘土的气息。 她白日里便觉得这些粮食有异,此刻终于得了机会,亲自来查探。 直觉告诉她,这批粮食绝对不单单是粮食这么简单。 她解开一袋,指尖捻了捻。 确实是上好的江南稻米。 再解开另一袋,仍是米。 可当她掀开第三袋时,指尖却触到了粗糙的颗粒,借着灯光一看—— 竟是硫磺! 李云初眸色骤冷,迅速又翻了几袋,发现其中竟掺杂着不少硫磺和硝石。 她的心沉了下去,赵大虎要这些做什么? 黑虎寨不过是个山寨,囤积这些火攻之物,意欲何为? “夜半私闯他人地窖,殿下好雅兴。”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李云初背脊一僵,缓缓转身。 这厮怎么也来了! 江柚白斜倚在地窖入口的石阶上,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他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李云初镇定地将粮袋系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确实惊讶,没想到侯爷深夜不眠,来此赏粮?” 江柚白缓步走近,靴底踩在石阶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他停在李云初面前,垂眸扫了一眼敞开的粮袋:“硫磺?” 李云初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王爷似乎并不惊讶。” 江柚白低笑一声:“惊讶什么?我们既然都能大半夜来到此处,肯定也是有心理预期的。不过……”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我没想到殿下有如此明锐度,居然能发现这批粮食有问题?” 李云初心下一梗,这话可听不出来是在夸她的。 白日里那袋子里的东西都掉在她眼前,她如果还发现不了,那她眼睛就白长了。 特别是赵大虎那慌张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问题。 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侯爷打算怎么做?是要阻止这一切?” “阻止?”江柚白直起身,眼底冷意渐深,“你觉得有必要吗?” 李云初眸光微闪,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好像没什么必要。”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沾上的硫磺粉末:“殿下,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李云初不躲不闪,迎上他的目光:“侯爷又瞒了我多少?” 两人对视,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滞。 半晌,江柚白收回手,淡淡道:“明日赵大虎会再运一批‘粮食’进城。” 李云初挑眉:“硫磺?” “不。”江柚白转身走向出口,声音低沉,“是火药。” 李云初瞳孔微缩。 原来,赵大虎背后之人,竟是想炸了宁州城! 第119章 汤里下了迷药 烈日灼灼,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上烙下斑驳的光影。 秦砚洲一脸着急,在屋内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像极了困兽的爪牙。 见不远处江柚白和李云初还在不紧不慢地对弈。 他顿时就忍不住,快步上前。 “你们俩还有心思下棋!”他猛地拍向棋盘,黑玉棋子震得跳了起来,“宁州城可是随时都会被炸上天!你们还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你们还是人吗?” 这两人已经连续对弈三日,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被这两人磨光。 下棋什么时候都可以下,为何要在现在这个节点下? 这两人是脑子进水?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将被震歪的棋子复位,指尖在“将”字上轻轻一叩:“秦世子,你挡着我的光了。” 秦砚洲心下一窒,“你们……” 剩下的话,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说啥了。 江柚白甚至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夹着白玉棋子“啪”地落在“楚河汉界”上:“将军。” 上善抱着剑靠在门框上,食指不停揉着发红的眉心。 她盯着自家主子从容不迫地吃掉对方一枚“车”,嘴角抽了抽。 其实她跟秦砚洲的心情是一样的,也急得不行。 只是她没表现出来,她心里还是相信师父会有决断的。 “报——” 凌云推门而入时带进一股热浪,额前还挂着汗珠。 秦砚洲面色一喜,连忙询问,“什么情况了?” 凌云看了一眼江柚白,便说道:“不出侯爷所料,那批火药已经埋在宁州城的四方位,但……” 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件事情很蹊跷,属下在矿山附近发现,那里埋的火药,埋得最深,分量也是最足的。若真引爆,别说宁州城,就连整座矿山都会被夷为平地。” 棋盘上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江柚白手中的白玉棋子裂开一道细纹。 他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布局,既不求财,也不夺权,如今连矿山都要毁掉……” 他抬眼看向李云初,“他们到底图什么?” 李云初眸色幽深,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黑玉棋子。 不求财,不求权,甚至不惜毁掉宁州城的一切资源 她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除非,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宁州。” 江柚白眸光微动:“你是说……” “宁州城若被炸毁,谁最受震动?”李云初缓缓道,“青州、边洲,再一路向西……” 后果不堪设想! 秦砚洲瞳孔骤缩:“他们是要借宁州之乱,挑起更大的动荡!” 李云初点头,“炸毁矿山,边洲军需铁器供应中断;炸毁粮仓,流民四起;炸毁城池,各方势力互相猜忌……” 她冷笑一声,“好一招祸水东引。” “这背后之人是疯了吗?他这样做,不就是要拉整个宁州来陪葬?”上善不可置信道。 何止如此呢!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这背后之人的每一步都大大出乎意料。 现如今,他们连背后之人是谁都没查到。 江柚白忽然起身,“不能让宁州城的老百姓受罪,派人把这些炸药包都销毁掉。” 凌云颔首:“是!” 李云初看向窗外,轻声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想搅乱这盘棋。” 江柚白冷哼一声,“那我们就拨乱反正。” “咚咚咚——” 一阵粗犷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门被推开,赵大虎端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诸位,这都入秋了,天儿还这么热,俺特意让厨房煮了点绿豆汤,给大家解解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碗碗绿豆汤摆在桌上。汤色青绿,上面还飘着几粒枸杞,看着倒是清爽。 屋内一片寂静。 秦砚洲盯着那碗绿豆汤,眼神警惕,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上善和凌云对视一眼,谁都没动。 这个时候送绿豆汤,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特别是在他们已经知晓赵大虎是幕后之人的帮凶,怎么可能吃他带过来的东西。 赵大虎见众人不动,搓了搓手,面露尴尬:“咋的,是嫌俺们山寨的碗不干净?” 凌云往后退了半步,脸上挂着礼貌但疏离的微笑,“怎么会,只是我们中午吃太多,这绿豆汤暂时喝不下,赵寨主可以先放着,等我们消完食再喝。” 赵大虎一愣,随即干笑道:“这绿豆汤得趁新鲜的时候喝才是最有效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秦砚洲的身上停了下来,“您看看您的嘴皮子都破了,肯定是上火的,这绿豆汤是可以帮你降火的。” 说着说着,他把绿豆汤往他面前凑了凑,“来一碗!降暑的!” 秦砚洲面露难色,打死他都不会喝的。 李云初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端起一碗,笑意盈盈:“赵寨主有心了。” 说罢,低头喝了一口,还赞道,“甜度刚好,解暑正好。” 江柚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也端起一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淡淡道:“不错。” 其他人见状,面面相觑。 这就喝了? 明知赵大虎有问题,还喝他送的汤? “上善你也喝点,免得中暑了。”李云初捧起一碗,递到上善手边。 这…… 师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师父让她喝,她也只能喝! 上善一咬牙,视死如归般端起碗,仰头灌了下去。 “喝!大家都喝点,不要辜负了赵寨主的心意。”江柚白突然开口道。 这话宛如命令一般,凌云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主上让他喝,哪怕是毒药也得喝! 秦砚洲盯着碗里的绿豆汤,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见众人都喝了,最终冷哼一声,一饮而尽。 算了,死就死! 该死的江柚白,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否则这辈子为何总是得听江柚白的指挥。 赵大虎见众人喝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那诸位好好休息,俺就不打扰了。” 说完,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门一关,秦砚洲立刻压低声音怒道:“你们疯了?万一汤里有毒——” 李云初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针,针尖依旧雪亮:“没毒。” 江柚白瞥了她一眼:“你倒是胆大。” “可是……我怎么感觉……”上善忽然晃了晃脑袋,眼前一阵发黑。 她扶着桌沿,声音发虚:“这汤……” 李云初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扎在自己虎口的穴位上,唇角微扬:“汤里虽然没毒,但下了迷药。” “什么?”秦砚洲脸色骤变,猛地拍案而起,可刚站起来,双腿便是一软,“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上善和凌云也支撑不住,接连软倒下去。 第120章 等大人来了再说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柚白和李云初还清醒着。 江柚白闭了闭眼,掌心内力运转,指尖在腕间一划,逼出一缕淡青色的药液,滴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他抬眸看向李云初,声音低沉:“你倒是机灵。” 这语气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 李云初只当是夸赞了。 她拔出虎口的银针,随手丢在桌上,针尖上还沾着一丝幽蓝色的药渍。 “侯爷谬赞了!” 江柚白心下一堵,这女人是故意堵他的话。 李云初瞥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人,轻笑,“不过,让他们睡一会儿也好,省得碍事。\"” 江柚白目光沉沉:“你连自己人都算计?”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这厮现在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 明明喝绿豆汤也是他授意,怎么搞得好像都是她一人的锅。 “上善这丫头太实诚,若知道太多,表情肯定藏不住。”李云初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望向外面,“至于秦砚洲……” 她回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太吵了,睡一觉正好。” 江柚白走到她身侧,顺着窗缝望去。 寨子里的人影正匆匆往地窖方向聚集,隐约还能听到赵大虎粗犷的嗓音在指挥着什么。 “他们动作很快。”江柚白冷声道。 李云初点头:“看来他们应该不日就要行动了。” 江柚白侧眸看她,忽然问:“你好像很笃定我不会被迷倒?” 李云初轻笑:“侯爷内力深厚,区区迷药,奈何不了你。”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再说了,若连这点小小迷药都扛不住,还怎么当我的盟友?” 江柚白低哼一声,不再多言。 —— 更深露重,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当家的,他们都晕了。”一个沙哑的嗓音压得极低,“现在按原计划行事吗?” 赵大虎粗重的呼吸声靠近,李云初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他带着汗味和硫磺气息的身影在身旁停留了片刻。 “嗯,搬上马车。”赵大虎的声音里透着狠劲,“动作轻点,别留下痕迹。” 李云初感觉自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捞起,像扛麻袋一样甩到肩上。 那人的肩膀硌得她胃部生疼,但她仍保持着昏迷的绵软状态,连呼吸都控制得均匀绵长。 颠簸中,她隐约听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接着身体一沉,被扔进了铺着干草的车厢。 身旁陆续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是上善他们也被丢了进来。 马车开始行驶时,李云初在黑暗中悄悄睁开一线眼睫。 月光从车帘缝隙漏进来,恰好照见对面江柚白同样清明的眼睛。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对视,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见机行事。 马车颠簸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 外头传来赵大虎压低的指挥声:“快!都抬进去!” 李云初立刻重新闭眼,任由自己被粗鲁地拖出马车。 夜风里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扛着她的汉子脚步沉重,走了百余步后,突然将她往地上一丢。 李云初借着倒地时的遮掩眯眼观察,隐约看到不远处堆着的木箱上,印着边洲官府的漆印。 “当家的,现在点火吗?”有人小声问。 赵大虎的冷笑在夜色中格外阴沉:“急什么?等大人来了再说。” 李云初指尖微动,在袖中悄悄攥紧了那根淬毒的银针。 赵大虎口中的大人,应该就是幕后之人。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赵大虎立刻挺直了腰板。 “大人!”他快步迎上去,粗犷的嗓音此刻竟带着几分尊重,“都按您吩咐的办妥了。” “哪个是秦家的?”沙哑的声音像是钝刀磨过青石。 赵大虎急忙指向秦砚洲:“是这个小子。” “秦家的这个留着有用。”一只苍白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其他人,都送走。” 李云初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银针,随时准备动手。 “大人……”赵大虎的声音再次传来,“通过我这几日的观察,我觉得秦家这小子好似并不是他们的头。” 他压低声音,“秦家小子对那玄衣男子言听计从,您看要不要一起留着?” 黑袍人俯身,盯着江柚白看了看,突然勾唇笑了笑,“这倒是有趣,居然能够让云郡秦家的世子言听计从,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他眸光闪了闪,“那就一起留下,没准以后有大用处。” 赵大虎恭敬地颔首:“是!” 李云初借着被拖行的颠簸,将眼皮掀起一道细缝。 月光惨白,照在那黑袍人转身的瞬间。 当她看到黑袍人那张脸的时候,呼吸几乎凝滞。 怎么会是他?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 殷卫峰! 宁州城的知府大人! 他居然是这幕后设计一切的人。 李云初想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想过这幕后之人会是殷卫峰。 在她记忆中,他可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可他如今是要拿着整个宁州城去陪葬吗? 为何一切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殷卫峰到底为何要如此? 这里面的疑团让她愈发百思不得其解。 她指尖的银针已然抵住袖口,寒芒将现之际,忽觉一道目光如灼。 她余光轻扫,恰见江柚白半隐在阴影中的眼眸。 那眼底沉着星子般的冷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是要让她继续按兵不动? 她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银针在袖中转了个弯,终究无声滑回暗袋。 也行,她也想看看他们究竟会被送往何处。 她闭上双眼,任由大汉将她继续扛回马车里。 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剧烈颠簸。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透过脏污的麻布车帘,看向窗外。 这是出城方向的路,他们这是要送她出宁州城? “唔……”身旁的上善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李云初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上善懵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随即朝着李云初点了点头。 李云初见状,这才松手。 马车突然急转,凌云也悠悠转醒。 在他还没出声之前,上善就已经把他的嘴捂住了。 “嘘!” 第121章 炸城 天光渐渐大亮。 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停下。 李云初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被人粗鲁地拖下车,冷硬的石板地硌得她后背生疼。 随后,上善和凌云也被扔了进来,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人走远后,凌云猛地睁开眼,压低声音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家主子去哪里了?” 还真是忠心护主! 李云初坐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语气冷静,“你先顾好你自己。” 她顿了顿,“你家主子那么阴险狡诈的人,能有什么事?” 凌云:“……” 上善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皱眉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云初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体力恢复得如何?” 凌云握了握拳,点头:“没问题。” 上善也活动了下手腕,咧嘴一笑:“早缓过来了,就等您吩咐呢。” 李云初满意地“嗯”了一声,抬手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随即蹲到牢门前,对着锁眼轻轻拨弄。 凌云瞪大眼睛:“你……居然还会这个?” 上善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这算什么?我师……妹会的可多了。” “咔嗒。”锁芯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脆。 李云初推开门,唇角微勾:“走。” 她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说来这些人也怪,居然没直接杀了他们,而是留着他们的性命。 —— 牢房并没有人看守,他们很容易就逃了出去。 踏出牢房的那一刻,李云初怔住了。 眼前并非荒郊野岭,而是一片新搭建的村落。 简陋的茅草屋错落排开,妇人们正忙着支起锅灶,孩童抱着包袱在泥路上奔跑,男人们扛着木料加固房梁。 远处田埂上,几个老者蹲着查看新播的种子,愁眉不展地叹气。 凌云愣在原地,“这是哪里啊?” 李云初也很疑惑,这里看似好像生机勃勃的。 跟她想象中的很有差距。 “大妹子别愣着啊!”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塞给她个热腾腾的馍,“快点吃,吃完就赶紧干活,可别偷懒哦。” 李云初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李姑娘,真的是你?”赵大娘一把抓住李云初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喜,“我还当是看错了!” 她粗糙的手掌温热有力,眼里盛着纯粹的欢喜。 “大虎说你们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你们跟着过来了。” 李云初迅速敛去眼中的锐利,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啊,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们安顿的如何。” “都安顿的差不多了,这个地方不错,山清水秀的。” 李云初指尖微颤。 看来赵大娘并不知道赵大虎和殷卫峰两人密谋的事情。 也对,这种事情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勾了勾唇,“此处依山傍水,倒是个安居的好地方。知府大人可真是会选地方。” “可不是嘛!只是可惜……”赵大娘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老天无眼啊……知府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如此短命。” 李云初一怔,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殷卫峰诈死的事情。 她拍了拍赵大娘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赵大娘叹了口气:“真是苍天无眼,那些该死的人不死,偏偏知府大人一心为民的好官却死了。” 赵大娘算是这宁州城的老人,见证了宁州城从荒无人烟的地方发展成如今这繁华的样子。 只是可惜,这太平日子还没过几年,宁州城就成了各路势力的盘中餐。 早在半年前,知府大人就已经谋划好这一切,他好似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就把所有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 按照知府大人生前的计划,他们整个城中的人都在偷偷准备着迁移到新居的事宜。 见她的眼眶渐渐发红,李云初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没见到当家的?” “在那边搭粥棚呢!”赵大娘突然扯开嗓子,“虎子!快来看谁来了!” 不远处正在扛米袋的赵大虎浑身一僵。 李云初清楚地看到他后颈的冷汗在夕阳下反光,扛着的米袋“咚”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李、李姑娘……”他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你怎么……” 怎么从牢里出来了? 此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本想着等炸城之后,再把他们放出来。 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出来了。 他真是愧对大人的嘱托。 李云初指尖轻抚过茅草屋外粗糙的土墙,状似随意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赵大虎眼角抽了抽,还是跟着走到堆放农具的草棚后。 刚转过墙角,凌云突然暴起,铁钳般的手扣住他咽喉将人按在墙上,犁耙被撞得哗啦作响。 “说!你们把我家主子关在哪里?”凌云指节发白。 赵大虎被勒得满脸通红,“放心,你家主子暂时死不了。” 李云初抬手示意凌云稍松力道,绣鞋碾过地上散落的麦秸:“你们大人如此大费周章,一边炸城,一边又安顿老百姓,并且还不惜诈死……” 她突然掐住赵大虎下巴迫使他抬头,“究竟图什么?” “你……你怎么……”赵大虎瞳孔骤缩,喉结在凌云掌下剧烈滚动。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并且还知道他们的炸城计划? 李云初手上的力道加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你懂什么?”赵大虎突然高声怒吼,“我这是在帮助大人拯救宁州于水火之中。” 李云初一把攥住他衣领:“把宁州城炸了,就是你们的拯救?”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 赵大虎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外来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宁州城早已经是案板上的肉,各路势力都想分一块。” 他突然暴起青筋:“倒不如炸个干净,谁也别想分。” 李云初心下一梗。 真是糊涂至极! 明明有其他方式,偏偏要选择一种同归于尽的方法去处理这些问题。 第122章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 李云初指尖掐进掌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也浑然不觉。 她盯着被凌云反剪双臂按在土墙上的赵大虎,对方粗黑的眉毛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燃烧着令人心惊的狂热。 “赵寨主。”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如刀,“你可知道你这行为带来的后果?” “当然知道!”赵大虎冷哼两声,“如果不知道后果,我也不会加入。” 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凌云不得不加重力道,将他那张横亘刀疤的脸狠狠压进茅草堆。 可这汉子却从齿缝里挤出嘶吼:“更何况,老子这是在伸张正义。” 李云初拧了拧眉:“正义?” 这算哪门子的正义? 赵大虎的双眼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粗糙的手指死死抠进泥墙里:“朝堂上那些狗官!一个个冠冕堂皇,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只想着捞银子、抢地盘!” 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器,“宁州年年遭灾,年年上奏,可那些奏折不是被半路截了,就是被扔在哪个角落里生灰!” 李云初看着他扭曲的面容。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浑身上下都翻滚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只有知府大人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赵大虎突然提高声调,惊得草棚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只有他真正为我们老百姓做事。修水渠、建粮仓、平粮价……” 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可那些狗官呢?他们恨啊!恨知府大人断了他们的财路!” 李云初看到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砸在地上。 “三年来,知府大人遭遇了十七次刺杀!”赵大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饭菜里下毒、轿子里藏箭、连夜里睡觉床帐上都悬着刀!” 他猛地挣动被钳制的手臂,“为了逼迫知府大人就范,他们不惜用我们这些老百姓威胁知府大人。” “他们明知道知府大人爱民如子,他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要得到矿脉,同时拿下宁州,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云初心头一震。 宁州的矿脉成了催命符。 “所以……”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知府大人诈死是为了迷惑他们?” “对,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赵大虎抢过话头,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大人早就料到了!只要他一‘死’,那些豺狼立刻就会扑上来争抢宁州这块肥肉!”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正好把他们聚在一起全炸了。”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可你们不应该用这种自毁的方式。” 她一把扯住他发髻,强迫他抬头看向远处忙碌的妇孺。 夕阳下,一个总角小儿正踮脚给母亲擦汗,那妇人背上还裹着吃奶的娃娃。 “炸毁他们的家,让这些孩子变成无根浮萍——这就是你的正义?” 赵大虎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了几下。 李云初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动摇,可转眼又被更深的执念吞噬。 “不炸?”他忽然怪笑起来,黄板牙上沾着茅草屑,“留着给那些豺狼分食吗?” 他扭头,额角在土墙上蹭出血痕,“不炸的话,我们就永远是被敲诈的份,不是要粮,就是要矿,不给的话,就各种刁难,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出头?” “那也该徐徐图之……”她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三分。 “图个屁!”赵大虎暴喝,惊飞草棚顶的麻雀。 他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竟差点挣脱凌云的钳制。 “如今这世道烂透了!我们如何徐徐图之?” 他冷哼两声,“你看我们战功赫赫的昌平公主,十岁从军,十三岁上战场,十六岁平定北疆叛乱,白鹿崖一战带着三千亲军死守七天七夜……” 他嘲讽一笑,“这样的功臣,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被自己亲爹下令万箭穿心而死,就连死了之后,还得被挫骨扬灰。” “她这一生都在为大燕奔波劳累,可最后呢?还不是不得善终。” “当今圣上连自己的女儿都容不下,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怎配为君?” 他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温柔:“既然已经烂成这样,为何不搏一搏出路呢?” “我们宁州城多亏了有知府大人,如果没有他,宁州城早就变成人间地狱。” “大人连后路都给我们想好了。早就开始暗中修建新村,一砖一瓦都是他亲自监工……” 他望向远处忙碌的妇孺,眼神柔软得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他说宁州百姓苦够了,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李云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脚给老妇人捶背,夕阳给她们镀上一层金边。 这画面美好得让人心尖发疼。 他转头直视李云初,眼中是近乎虔诚的信仰,“现在大人要带着我们破而后立,就算要炸了那座自小长大的城……” 李云初叹了口气,“可你们这样,真的能改变朝局吗?” “即使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也溅他们一身血。”赵大虎的声音陡然提高,“如今的朝堂,忠臣良将不得好死,贪官污吏长命百岁!知府大人不过想给百姓留条活路,就要日日防着冷箭,那倒不如不破不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脸上露出癫狂的笑,“都已经烂成这样了,你说,该不该炸?该不该反?” 李云初攥住赵大虎的衣领,力道大得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三分:“你可知北境突厥今年已撕毁三次和约?可知南疆十二部正在厉兵秣马?”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旦大燕内乱,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无辜的老百姓。” 赵大虎被她眼中的寒光震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吼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 他粗糙的手指指向远处正在玩耍的孩童,“我只知道让这些娃儿再不吃掺沙的霉米!只知道我婆娘不用再给人洗衣服洗到十指溃烂!” “这天下谁当皇帝,我都不在乎,我只关心我的家人能好好安生过活。既然当今圣上无能,那不如就让皇位能者居之,只要我们把这朝局搞乱,那是不是就多了一种改变如今这风向的可能性?” 第123章 你继续炸城 夜风卷着硝石的气息掠过城头,殷卫峰站在宁州城门前,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月光照在他那张忧愁的脸上,映出几道蜿蜒的泪痕。 那泪痕顺着缝合线的纹路流淌,像把整张脸割裂成碎片。 他望着城门上那块自己亲手题写的“宁州城”匾额,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景象。 那时宁州城门只剩半扇朽木,饿殍堆积在护城河里,新来的流民就踩着浮尸渡河。 他望着那斑驳的城墙砖石,深浅不一的纹路里,浸着他二十年的心血。 “大人您看!”记忆里孩童清脆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恍惚看见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踮脚指着新漆的城门:“我爹说这是全天下最气派的城门!” 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殷卫峰低头,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抠挖砖缝。 那里嵌着他当年亲手调制的糯米灰浆。 如今要亲手毁掉这些亲手浇筑的根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生生掏空。 经过了他二十年的努力,宁州城才有了些人样。 可现在,他就要亲手炸掉自己一手搭建起来的城池。 这让他如何甘心。 可他如今已经无路可走。 不炸也得炸! “大人……”身后亲卫递来火把,火光映出殷卫峰颤抖的双手。 这双曾经执笔安民告示的手,如今正握着毁灭一切的引线。 城西传来隐约的梆子声,那是催促他的信号。 殷卫峰却恍若未闻,只是痴痴望着城楼。 虽然心里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好像有点舍不得。 “昌平公主……”殷卫峰突然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您说过矿脉关乎国运……”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火把,“可如今朝中尽是豺狼!下官……下官守不住了啊!” 为了不让贼人得逞,他只能炸了这矿脉和宁州城。 这样矿脉就在一座废墟里,谁也别想得到。 守不住的话,那就毁掉! 否则矿脉落入他人之手,后果只会更加糟糕。 自从昌平公主生死,以及白氏一族覆灭之后,他好似对这个朝廷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人,快来不及了!”身旁的亲卫忍不住催促道。 火把离引线只有三寸,殷卫峰却僵在原地。 恍惚间,他好似又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刚中进士的青衫书生,正笨拙地给流民孩童包扎伤口。 画面一转,又变成去年灯会上,满城百姓提着莲花灯为他祈福的景象,灯火蜿蜒如星河。 “大人!”亲卫的喊叫声惊醒了他。 殷卫峰终于抬起手臂,却发觉火把重若千钧。 他望着引线尽头那座自己亲手设计的钟楼。 飞檐下还挂着他去年题写的“风调雨顺”匾。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手背,不知是汗水还是泪。 他咬了咬牙,心一狠…… “且慢!”清冽的女声破空而来。 火把从殷卫峰手中坠落的刹那,李云初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 “你真是糊涂!把自己几十年心血炸毁,值得吗?” 殷卫峰踉跄后退,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李云初反问。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帛,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帛书展开的瞬间,殷卫峰如遭雷击。 这是昌平公主的笔迹! “你……”他不可置信地抬眸,“你是昌平公主的亲信?” 李云初点头,“是!” 她突然一把揪住殷卫峰的衣襟,力道大得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三分:“公主把宁州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守的吗?” 她声音嘶哑,眼底似有烈火燃烧,“这城里每一块砖石,都浸着你的心血,你真的打算炸毁整座宁州城?” “你以为我想吗?”殷卫峰嘶吼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混着血沫喷在李云初脸上,“公主身亡之后,我已经尽力在守了,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一批又一批的刺杀,已经搞得我焦头烂额。我得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这些事情安排好。”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溃烂的箭伤,“你看看这上面的新旧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答应过公主,会守到最后一刻,今日就是我的‘最后一刻’。” “你知道殿下当年为何选你?”李云初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她相信你,她觉得就算全天下都放弃,你也会守着宁州到死!” “可你呢?就是这样守的吗?你知不知道宁州的矿脉对于大燕来说意味着什么?” 殷卫峰低垂着头,眸中满是愧意。 他恍惚看见五年前的雪夜,昌平公主将矿脉图纸交给他时说的那句:“殷卿,只要宁州不陷,大燕就还有希望。” 他突然癫狂大笑,“是我愧对公主。” “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李云初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像淬火的刀锋没入寒潭。 殷卫峰瞳孔骤缩:“你想干什么?” “造反!” 两个字如惊雷炸响。 殷卫峰踉跄后退,“你……” 他嘶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你认真的?” “那不然呢?”李云初不答反问。 “其实我本质上跟殷大人你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们都想反抗如今这不公的世道。只是……”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采取的方式是自毁,跟仇敌同归于尽。” “而我的方式是取而代之。既然为君者不仁,我们不如换了。” 前世的她,因为顾念跟父皇的父女之情。 故而哪怕她知道父皇昏庸无能,也一直装作看不到。 最后不仅让舅舅一家惨死,也让整个朝堂都陷入岌岌可危中。 既然父皇的能力无法管理如今这个朝堂,那不如换个能者上位。 见他迟迟不吭声,李云初勾唇冷笑,“怎么?你怕了?” “怕?”他浑浊的眼底竟泛起一丝疯狂,“老夫连死都不怕,还怕造反?” 李云初眉梢微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接受这一切。 不愧是她当年千挑万选选中的人。 她扯了扯唇角,“行!那你继续炸城!” 殷卫峰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说……”李云初一脚踩灭溅落的火星,绣鞋碾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痕迹,“你继续炸城!” 第124章 你们这对狗男女 如意阁的雕花木梁在烈焰中轰然倒塌,火星四溅,映亮了李云初冷冽的眉眼。 浓烟滚滚中,衙役们正一具一具往外抬焦黑的尸体,仵作提着灯笼,挨个翻检尸身上的信物,高声报着名号—— “青州陈氏家主,陈元德——确认已殁!” “边洲刺史,孟庆洋——确认已殁!” …… 当听到“孟庆洋”三个字的时候,李云初眼底映着跃动的火光。 可算是诈死这老家伙! 又干掉一个仇人,简直大快人心。 不得不说,殷卫峰的计划有一部分还是不错的,那就是把这些虎视眈眈的蛀虫都引到一处,然后一举击灭。 秦砚洲盯着眼前焦黑的废墟,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李云初和江柚白,忽然眯起眼睛:“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李云初轻笑,指尖把玩着一截断裂的引线:“也不算太早,不过是发现殷卫峰埋炸药时,顺手改了几条线路罢了。” 秦砚洲心下一梗,还真是好极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他们两个这么大的计划,居然瞒着他。 这个江柚白居然宁愿相信这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也不相信他。 简直是色令智昏! 越想,他的脸色越黑。 随即一把拽住江柚白的袖口,力道大得差点扯裂金线绣的云纹:“江柚白!你有没有尊重过我?我们可是认识了二十多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李云初,“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究竟哪里好了?你居然跟她如此要好!” 这么大的事情,江柚白选择瞒着他,但是却相信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抽回袖子,语气轻飘飘,“别无理取闹!” 秦砚洲一噎,随即嗤笑:“我无理取闹?呵……” 他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居然说我无理取闹?” 江柚白挑眉,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小孩一般,“不然呢?现在大吼大叫的难道不是你吗?” “江柚白!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秦砚洲一脚踹飞烧焦的梁木,银甲哗啦作响。 他为何会大吼大叫,难道江柚白心里不清楚吗? 真是好话坏话都被这厮一人说了! 这厮明明说要跟他当盟友,可结果呢? 背叛了他这个忠诚的盟友,而选择跟那无耻的女人狼狈为奸。 现在却又反过来咬他一口,说他无理取闹。 真是可笑! 李云初看着气鼓鼓的秦砚洲,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啧啧啧……”她绕着僵持的两人转了一圈,指尖轻点下巴,“秦世子这一副被负心汉抛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侯爷始乱终弃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砚洲气得银甲都在抖,“本世子是气他重色轻友!” “哦?”李云初突然凑近,近到能看清秦砚洲通红的耳根,“当真是这样吗?那为何我跟侯爷稍微好一点,你就急得跳脚?” 她眨了眨眼,“你这明显是吃醋的表现,你觉得侯爷跟我比较好,你心里就不舒服。” “就凭你?你配吗?”秦砚洲冷笑,“我是怕他被你这蛇蝎女人骗了!你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连自己的大皇姐都能下手,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有可信度吗?” 又来了! 李云初掏了掏耳朵,语气淡淡的,“你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可以指控我了吗?天天抓着这事不放,你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了?”秦砚洲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自己做过的恶事,还想抵赖不成?” “那你可冤枉我了!”李云初摊了摊手,“我没想过抵赖,我确实是把大皇姐挫骨扬灰,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她眸色顿了顿,“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能起内讧。如果你非要跟我算账,那等我们大业成功了,再找我算账也不迟。” “你如果真的喜欢侯爷,就应该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小情小爱而影响大局。” “放你狗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秦砚洲额角青筋直跳。 什么叫做他喜欢侯爷? 这个女人是脑子有坑吗? 李云初唇角勾了勾,“难道不是吗?你现在会这么生气,不就是怕我抢了侯爷。” 她拍了拍秦砚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我这人嘴巴很严的,不会到处泄露你们断袖的事情。” 秦砚洲气得脸色铁青,“你……” 由于过于生气,他嘴里骂人的话顿时出不了声。 江柚白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目光冷冷地盯着李云初,“你闭嘴!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我哪里开玩笑了?”李云初一脸的无辜,“明明就是秦世子对侯爷爱而不自知,我这是提醒秦世子对侯爷您的感情来着。” 江柚白一噎,这女人摆明就是要戏耍秦砚洲。 可她戏耍秦砚洲一人也就是算了,干嘛拉他下水! 秦砚洲怒指着李云初,“你这个女人满口污秽,看我不……” “行了!”江柚白直接打断他的话,“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秦砚洲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你还帮着这个女人说话!” 他红着眼眶瞪向江柚白,“好!很好!本世子再也不要跟你好了!”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结果被烧焦的门槛绊了个趔趄。 他恼羞成怒地踹飞半截木桩,结果溅了自己一身黑灰。 “噗嗤——”李云初实在没忍住。 “笑什么笑!”秦砚洲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本世子这就回云郡!你们这对……这对……” 他憋了半天没想出词,最后恶狠狠道,“狗男女自己玩去!” 李云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这家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禁逗。 这么多年,看来这秦砚洲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江柚白看着她唇角尚未消散的笑意,微微眯起眼睛:“如此逗弄他,很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李云初毫不避讳地承认,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看他气得跳脚的样子,多有趣。” 她指尖轻轻绕着发梢,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尤其是他脸红的时候,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江柚白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凌云匆匆赶来,抱拳禀报:“侯爷,殷卫峰醒了,说想见您。” 江柚白神色一肃,他们确实该见见了! 第125章 我并不认为他做错了 驿站厢房内,烛火摇曳。 殷卫峰坐在茶案前,枯瘦的手指稳稳提着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青瓷杯中,竟未溅出一滴。 “侯爷,李姑娘,请用茶。”他声音嘶哑。 江柚白眸色骤然转冷,“殷大人如何得知本侯身份?” 殷卫峰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李云初,最后落在江柚白脸上:“能够让云郡秦世子言听计从的人……” 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除了侯爷您,下官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人。” 江柚白未动,只是冷冷看着他:“你倒是挺机敏!”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看似落魄,但莫名会给人一种骨子里很执拗的感觉。 明明他现在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但却又能如此不卑不亢。 不过江柚白并没有任何惊讶,毕竟一个能够让宁州城老百姓都向着的官,肯定是个好官。 对于他能够让整个宁州城的老百姓配合搬迁这个事,已经是世间少有的本事。 如果没有民心所向,这么大的搬迁事宜根本就成不了。 他指尖在茶案上轻轻一叩:“你找本侯来有何要紧事?” 殷卫峰抿了抿唇角,语气平静,“下官只想知道,侯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江柚白眉梢微动。 这倒是稀奇,还是头一回有人当面问他如何对付自己。 见他不语,殷卫峰继续道:“下官自知罪孽深重,但下官从不后悔。” 他端起茶杯,浑浊的眼底映着茶汤,“若重来一次,下官仍会这么做。” 江柚白指尖轻点杯沿,似笑非笑:“哪怕炸毁自己经营几十年的宁州城?” “矿脉是昌平公主托付给我的。”殷卫峰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如果但凡能守住,我就不会如此做。”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可我守不住了,昌平公主一死,朝中各派势力都蠢蠢欲动。我宁州这块肥肉,他们早就已经垂涎欲滴。” “曾经昌平公主在世的时候,他们还能克制一二,不敢明面上对我们做什么,可自从昌平公主战死,白氏满门被灭之后,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宁州城的一砖一瓦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盖上去的,我比任何人都不想毁掉这座城,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我不能看着矿脉落入贼人之手,这样我就愧对昌平公主对我的信任。” 江柚白眸色微深:“所以,炸城是你的最后手段” “是。”殷卫峰毫不避讳,“毁掉一切,总比拱手让人强。”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殷大人倒是忠心。” “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殷卫峰自嘲一笑,眉眼间满是苦涩,“可惜算计再多,终究敌不过侯爷的手段。” 他敛了敛神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人倒是一个汉子! 江柚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李云初:“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李云初一愣,她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抛给她。 他以为就他会抛问题? 难道她不会回抛吗? 她指尖轻轻划过杯沿,“侯爷说笑了,如今宁州已是您的地盘,自然由您决断。我一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能有什么见解。” “哦?”江柚白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今日倒是乖觉。” 李云初抿了口茶,眉眼含笑:“侯爷这话说的,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哪一天不乖?” “呵!”江柚白嗤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终究没再多言。 他转向殷卫峰,声音沉肃:“你确实该罚。本侯罚你……继续守着宁州城。” 殷卫峰猛地抬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云初也微微有些诧异,她本以为还得再废些口舌呢。 “你炸城,无非是觉得如今朝中无人可依。”江柚白起身,玄色衣袍在烛火中投下厚重的阴影,“从今日起,本侯就是你的依仗。” 他眸光闪了闪,“你可以把本侯当成昌平公主一样依赖,本侯会替她好好善待你们的。” 李云初心下一窒,这狗东西是要挖她墙角? “好好养身子!”江柚白继续说道,“宁州还得靠你来守护。” 说罢,便迈步而去。 李云初随之起身,临走前深深看了殷卫峰一眼。 —— 窗外,李云初追上江柚白的脚步:“侯爷真的就打算这么放过他?” 江柚白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一个连命都不要也要守住承诺的人……” 他忽然转头,目光灼灼,“你觉得有必要罚吗?更何况……” 他叹了口气,“我并不认为他做错了。” 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李云初脚步一顿,讶异地挑眉:“哟,难得侯爷会如此深明大义。” 江柚白冷笑:“怎么?在你心里,本侯就这般冷血无情?你对本侯的印象就这么差?” 李云初撇撇嘴,指尖绕着衣袖打转,“从认识侯爷起,您不是要取我性命,就是变着法儿试探。” 她故作委屈地叹气,“我对侯爷印象不好,难道不是您自己造成的?” 江柚白被噎得一滞,这女人总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话锋一转:“你与殷卫峰是不是之前……认识?” 李云初心头一跳,暗骂这男人敏锐得可怕。 面上却露出无语的表情:“我怎么认识他?我这可是第一次来宁州。” “是吗?”江柚白逼近一步,“可你今日很是反常,今日我跟殷卫峰说话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插嘴,这可不是你平日里的风格!” 狗东西! 不说话也有错? “那是因为……”李云初正欲反驳,凌云匆匆赶来:“侯爷,不好了……” “秦世子正在闹着要回云郡,已经把马厩拆了一半……”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他又发什么疯?” “他……”凌云尴尬地看了眼李云初,“他说侯爷见色忘友,他要回云郡把您存在那儿的三十坛梨花白全砸了……” “幼稚!”江柚白拂袖就要走,却突然回身扣住李云初手腕,“一起。” 李云初被他拽得踉跄:“关我什么事?” “既然他吃你的醋。”江柚白头也不回,“自然该你去哄。” 李云初瞪大眼睛,哪里有这样的? 她可不想参与他跟秦砚洲两人的爱恨情仇! 第126章 就没什么别的要说 厢房内,秦砚洲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耳朵却竖得老高。 窗外每传来一点脚步声,他都要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门口。 他已经让凌云去传他要离开的消息,他就不信江柚白舍得放他走。 他越想越得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腰间玉佩的穗子。 这块玉佩还是当年江柚白送他的生辰礼,上面刻着“同袍”二字。 他跟江柚白认识二十多年的情意,怎么可能就被那女人挑拨? 他要让江柚白意识到他的重要性。 外头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抓起手边半满的包袱就开始胡乱塞衣服。 他故意把衣物弄得哗啦作响,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拿乔一番。 “吱呀——”房门被推开,秦砚洲立刻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手里的动作却更大了。 他把一件锦袍胡乱塞进包袱,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门口瞟。 怎么这个女人也来了? 真烦人! “哟……”李云初倚在门框上,笑吟吟道,“没想到世子爷还会叠衣服呢?” 秦砚洲心里一沉,手上动作更粗暴了:“本世子会的多了,不像某些人,懒得出奇。” 他的声音略有点咬牙切齿,手里的衣服已经被揉成一团。 “是吗?”李云初踱步进来,指尖挑起一件被他揉得皱巴巴的中衣,“那这件怎么像腌菜似的?” “要你管!”秦砚洲一把抢回来,“本世子就爱这么收拾!” 李云初“啧”的一声,“不怕蠢货,就怕勤奋的蠢货。” 秦砚洲剜了她一眼,“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 江柚白径自走到茶几旁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对两人的斗嘴充耳不闻。 秦砚洲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句话都没说,气得把包袱系成了死结:“侯爷今日来,若是要劝我,大可省省口水。” 他故意把“侯爷”二字咬得极重,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去意已决!如果你想让我留下也不是不行。” 狠狠瞪向李云初:“我跟她,只能留一个,有她没我!” 他说完这话,心跳如鼓,眼睛死死盯着江柚白的反应。 今日必须得让江柚白认识到,如果继续跟这女人纠缠,那么他就要跟江柚白分道扬镳。 论价值,他可是远大于这个女人。 江柚白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他们秦家决裂。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既然如此,本侯祝世子一路顺风。”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秦砚洲头上。 他浑身一僵,手里的包袱“咚”地砸在地上。 江柚白居然选择了那个女人!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气得眼前发黑:“好……好得很!江柚白你够狠!” 既然江柚白都不珍惜他们这份友情,那他又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 他一把捡起地上的包袱,却发现死结越解越紧。 羞恼交加之下,他一把抓起包袱就要往外冲。 冲到门口时,他故意放慢脚步,结果身后只传来李云初的轻笑:“秦世子,您包袱散啦。” 秦砚洲低头一看,方才的死结不知何时松开了,衣物散落一地。 最要命的是,他那条绣着胖鲤鱼的亵裤正大剌剌地躺在李云初脚边。 “轰”一下,秦砚洲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他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却听见李云初那气死人的声音:“你这亵裤的样式倒是奇特!” 秦砚洲僵在原地,手里的亵裤在风中凄凉地晃了晃。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却又不知从何骂起,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闭嘴!” 可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 二十年交情,到头来还不如个刚认识的女人! 他死死攥着那条可笑的胖鲤鱼亵裤,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 该死的江柚白! 他就是个混蛋! 见色忘友的家伙! 李云初见状,轻移莲步走到江柚白身侧,压低声音道:“侯爷真不说两句?那傻小子都快把亵裤攥破了。” 她瞥了眼秦砚洲发白的指尖,“再不说点好听的,怕是要气晕过去。” 江柚白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终是转身走回秦砚洲面前。 秦砚洲立刻别过脸去,却悄悄竖起耳朵。 “砚洲。”江柚白这一声唤得极轻,却让秦砚洲浑身一颤,“你带着秦家军回云郡。” 秦砚洲猛地抬头,眼底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却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是把亵裤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路上所需,凌云都已打点妥当。”江柚白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落在秦砚洲微微发抖的手上,“从青峰峡走,沿途驿站都打点好了。” “你……”秦砚洲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你赶我走?” 这句话问得极轻,却像把钝刀,一字字往人心口上戳。 江柚白阖了阖眼,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宁州这边的事情瞒不了多久,陛下早晚会知道。” 他眸色顿了顿,“秦家三万私兵在此,太过显眼。” 秦砚洲的眼眶更红了。 此刻的他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江柚白为了一个女人,要赶他走! 他死死盯着江柚白,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血里。 二十年相伴,他们一起挨过太傅的戒尺,一起在军营里偷喝梨花白,一起……可如今,江柚白竟要赶他走? “秦家羽翼未丰。”江柚白的声音沉了几分,“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替我向秦伯父问好。”江柚白说完,转身欲走。 “江柚白!”秦砚洲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声音都变了调,“你就……就没什么别的要说的?” 他死死咬着下唇,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些丢人的话就会脱口而出。 江柚白脚步一顿。 院内顿时静得可怕。 良久,他才背对着秦砚洲道:“梨花白……别真砸了。” 秦砚洲愣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亵裤,突然泄愤似的把它甩到地上,又赶紧弯腰捡起来,拍了拍灰。 “谁要给你留酒!”他嘟囔着,声音却哽咽了。 既然江柚白不留他,那么他走便是。 从今以后,他就跟江柚白绝交! 李云初斜倚在门边,眸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家军一撤退,那她这边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127章 他已经在怀疑她了 城门外,黄沙漫天。 秦砚洲的银甲在晨光中渐渐化作一道模糊的剪影,最终消失在官道尽头。 李云初斜睨了江柚白一眼,唇角微扬:“侯爷可是舍不得?” 江柚白目光仍望着远方,声音淡漠:“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殿下的心态可真是好。” 他忽然转头,深邃的眸子直视她,“殿下可还记得我们此行目的?” “自然记得。”李云初把玩着腰间玉佩,“不就是来边洲搬救兵嘛。” “那救兵呢?”江柚白冷声问道。 李云初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凌云策马而来,额上还带着汗珠:“侯爷!军营出事了!归降的陈家军和边洲军打起来了!” 江柚白脸色骤沉,翻身上马。 李云初也轻盈跃上马背,还不忘调侃:“看来这救兵……脾气不小啊。” 待二人赶到军营时,场面已是一片混乱。 数千士兵分成两派,正在校场上推搡叫骂。 “边洲狗贼!你们刺史克扣军饷多年,还有脸在这叫嚣!”一个满脸刀疤的陈家军将领怒吼道。 “放屁!”边洲军的副将反唇相讥,“你们陈家造反作乱,也配谈忠义?” 两拨人马越吵越凶,兵器都已出鞘。 眼看就要见血,江柚白突然策马冲入人群,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锵——”长剑出鞘的龙吟声震彻校场。 所有人都被这凛冽的剑气所慑,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江柚白端坐马上,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列队!” 刀疤将领不服气道,“你算老几,也配……” 话音未落,李云初的鞭子已如灵蛇般缠上他的手腕。 轻轻一拽,那刀疤将领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这位是侯爷。”李云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再出言不逊,军法处置。” 江柚白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数千将士,声音如金戈相击:“本侯不管你们之前是边洲军还是陈家军,如今你们能站在这里,本侯就默认你们都是大燕的士兵。” “孟庆洋、陈元德已死,你们若是不想继续从军的,现在可以走人。”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诸位可知,京都此刻正陷危局?” 士兵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声渐起。 江柚白突然举起手中的剑,剑锋在阳光下寒光凛冽,“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本侯这次来,就是要带你们回去建功立业的。” 他剑尖直指东方,声如洪钟,“此去京都,凡立功者,赏千金,封千户!” 校场上一片哗然。 那个刀疤将领激动得满脸通红:“侯爷此话当真?” 江柚白大手一挥,凌云立刻展开圣旨,“有陛下的圣旨为证!” 这句话像火星落入干柴。 士兵们眼中顿时燃起熊熊野心,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愿随侯爷赴汤蹈火!” “老子早就想会会那些京营老爷兵了!” “封侯拜相,就在今朝!” …… 江柚白与李云初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云初会意,抽出佩剑:“即日起,两军重新整编。” 她剑锋轻点,将原本对峙的两拨人马打散重组,“以战功论高低,不问出身!” 校场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边洲军校尉红着眼睛吼道:“侯爷,末将愿为先锋!” 夕阳西下,崭新的军旗在余晖中迎风招展。 远处,士兵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操练起来,仿佛方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暮色渐沉,李云初倚在城楼栏杆上,望着下方正在整编的军队,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砖。 “侯爷当真只打算留一千人守宁州和边洲?”她凑到江柚白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江柚白站在她身侧,玄色衣袍被晚风吹得微微鼓动:“京都内乱,陛下危在旦夕,自然要多派些精锐回援。” 李云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侧过脸,借着渐暗的天色掩饰眼中的讥诮:“侯爷当真是……忠君爱国。” 虚伪! 她在心中暗嗤。 若真着急救驾,这些日子在宁州周旋又是为何? 这些时日在宁州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哪像是急着回京救驾的样子? 江柚白似有所觉,忽然转头看她:“怎么?殿下似乎对本侯的话有歧义?” “岂敢。”李云初笑意盈盈,“只是想着……侯爷这般忠心,父皇定会龙颜大悦。” 她故意顿了顿,“等扳倒了淑妃,侯爷可就是父皇最信任的功臣,侯爷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江柚白眸光微沉,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本侯倒想知道……” 他指尖微微用力,“殿下这般关心留守兵力,是在担心什么?” 李云初不躲不闪,任由他握着。 “自然是担心……”她再次逼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边洲的安危。” 江柚白呼吸一滞,却见她已翩然后退,像只狡黠的猫儿般跃上城垛。 “侯爷既然决定了,那便早些歇息。”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接下来可都是……硬战呢。” 夜风吹散她最后几个字。 江柚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深不见底。 —— 那厢。 李云初刚踏入屋内,上善便一个箭步迎上来,“可算是回来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她关上。 烛火摇曳间,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师父,等那些士兵都进京,我们就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可算是让她等到这一天! “不急。”李云初抬手打断,指尖轻抚过桌上的烛台,火苗在她眸中跳动,“先给冷月传信,按兵不动。” 上善笑容一僵:“出什么事了?” 李云初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军营的火把长龙:“江柚白……有问题。”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支走秦砚洲,又调走大部分兵力,表面上看似是为救驾……” 李云初转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我怀疑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上善倒吸一口凉气:“不会!” 李云初阖了阖眼,“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先静观其变!”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疏忽大意。 她太了解江柚白这厮的习性,最近他的种种行迹表明,他已经在怀疑她了。 第128章 互相试探 马车随着大军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沉闷而规律。 李云初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飞扬的尘土出神。 江柚白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斟了盏茶。 茶香氤氲间,他抬眸看了眼李云初的侧脸:“这么入神?在想什么?” 李云初尚未回答,窗外突然探进来一只握着桃子的手。 上善骑着马与马车并行,笑嘻嘻道:“尝尝!刚摘的,可甜了!” 三个粉嘟嘟的桃子滚落在李云初裙摆上,还带着未干的晨露。 江柚白眉头一皱:“行军途中擅自离队摘桃?” 他声音冷了下来,“你师父之前就是这么教你的?” 上善啃着桃子,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又没让大军停下来等我。” 她拍了拍胯下的枣红马,“追上来不过片刻的功夫。” “散漫。”江柚白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若遇伏击……” “我们有几万大军同行,谁敢伏击我们呀?”上善不服气地撇嘴,“你别总是扯我师父,我的言行举止是我一人作为,你干嘛总是要批评我师父。” 说着说着,偷瞄了李云初一眼。 李云初适时地咬了口桃子,汁水顺着指尖流下:“这桃子真甜!” 她笑吟吟地打断,“上善,你去给我打点水来,我想洗把脸。” “好!”上善如蒙大赦,一夹马腹溜之大吉。 江柚白盯着李云初沾了桃汁的指尖,忽然道:“你倒是把她护得紧!” “上善是大皇姐留下的唯一徒弟,我肯定得护着的。”李云初慢悠悠地擦拭手指,“更何况上善对我也很好。” 江柚白轻哼一声,“我对你不是也很好?也没见你护着我。” 李云初抬眸,笑意盈盈:“上善对我以诚相待,我自然护她。”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不像某些人,处处防备,我哪敢全身心信任?” 江柚白眉梢微挑,似是没料到她竟直接挑明。 他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茶案:“殿下不也对我诸多隐瞒?” 他抬眸,眼底带着几分锐利,“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谁。” 李云初耸耸肩,懒洋洋地倚在软垫上:“是啊,彼此彼此。” 江柚白拿起一个桃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果皮上的绒毛,忽然话锋一转:“等扳倒淑妃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李云初眸光微闪,随即笑道:“侯爷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框,“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江柚白冷笑一声:“我们目标一致?” 他抬眸,眼底寒意凛冽,“你真以为你很了解我?” 李云初迎上他的目光,唇角笑意不减:“不敢说了解,但至少……” 她微微倾身,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我知道侯爷想要的不止于此。” 江柚白指尖一顿,桃皮在他掌中断成两截:“哦?那殿下倒是说说看,本侯还想要什么?”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比如……” 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条蜿蜒的线,“边洲和宁州?” 茶水勾勒出边洲、宁州一路向西的地形。 江柚白眸色骤冷,手中桃肉被捏得汁水四溅:“殿下可真是没让本侯失望。” “多谢侯爷夸奖。”李云初轻笑,“不过其实我还是挺伤心的,我自认为对侯爷也算是掏心掏肺,可侯爷居然连这事都瞒着我。” 空气瞬间凝滞。 江柚白突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本侯为何会瞒着你?殿下难道心里不清楚?” 李云初不躲不闪,反而凑得更近:“我又不是侯爷心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侯爷心里怎么想的?” 又是这样! 每当他要审问她的时候,她总是能云淡风轻地胡说八道。 她明明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 可她总是装傻充愣! “咔!”的一声,江柚白捏碎了茶盏。 瓷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在李云初裙摆上,晕开一片暗红。 “主上!”凌云警觉地贴近车窗。 “无妨!”李云初漫不经心地拂去裙上血渍,“你家主子不过是在教我……斟茶。” 江柚白低笑出声,松开钳制的手:“殿下可真是牙尖嘴利!” 他慢条斯理地挑出掌中瓷片,“行!今日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凌云隔着车帘急报:“侯爷!秦世子密信!” 李云初识趣地别过脸,却听江柚白当着她的面展开信笺:“念。” “边洲已控,宁州矿脉尽在掌握。”凌云低声念道。 李云初心下一窒,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他果然是留有后手,还好她没有按计划行动。 江柚白终究还是先对宁州和边洲下手。 如今有秦砚洲替他看守边洲,她如果要下手,恐怕并不容易。 江柚白目光沉沉地盯着李云初,语气淡淡道:“殿下可听清了?” “听清了。”李云初绽开明媚笑容,“侯爷好手段,竟连秦世子都甘为马前卒。” 她扯了扯唇角,“就是不知道……父皇若知道他最宠爱的侯爷要造反,会是什么表情?”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脖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江柚白猛地掐住她下巴:“这么想知道?不如你去向你父皇告密?” 他拇指摩挲着她颈动脉,“可就是不知道,是你先见到陛下,还是先见到阎王。” 李云初眸光一闪,咬住他拇指,趁他吃痛松手时轻盈退开:“侯爷放心。” 她舔去唇上血珠,“我既然已经决定为侯爷做事,自然不会告密。” “只是……”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如何跟侯爷相处,侯爷这种事情都瞒着我,可见是不信任我,我跟侯爷之间还能好好共处吗?” 江柚白拿起桃子,轻轻咬了一口,“怎么不能好好共处?我们这段时间不是相处得很愉快?” 李云初一噎,愉快? 呵…… 江柚白眸色骤深,两人视线交锋,谁都没有退让。 马车外,上善哼着小调,骑马慢悠悠地跟着,浑然不觉车内暗流涌动。 第129章 侯爷的算计 夜深露重,营帐内烛火摇曳。 李云初刚将密信蜡封,帐帘突然被掀起,夜风卷着寒意灌了进来。 上善眼疾手快地将信往袖中一塞,转身时已换上笑脸:“侯爷这么晚还不歇息?” 江柚白玄衣染霜,目光如刀:“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呀。”上善下意识后退半步,靴跟碰翻了铜盆,哐当一声响。 “既然没什么……”江柚白缓步逼近,掌心向上,“拿出来看看。” 上善后背已抵到帐布,手指悄悄摸向腰间匕首。 李云初突然横插一步挡在中间:“侯爷这是何意?” 她广袖垂落,恰好遮住上善的小动作,“深更半夜闯女子营帐,传出去怕是有损侯爷清誉。” 江柚白冷笑:“清誉?本侯可不在乎。” 他伸手刚要去擒上善手腕,李云初却抢先半步扣住他命门。 两人指尖相抵,内力激的烛火剧烈晃动。 上善趁机往帐门挪步。 “侯爷可不要太过分!”李云初轻喝道。 上善闪身掠出帐外,瞬间没入黑暗。 江柚白竟不阻拦,反而收劲卸力。 李云初一时不察向前栽去,正好被他揽住腰肢。 温热的鼻息拂过耳际:“你真以为能藏得住?” 李云初抬膝就撞,江柚白侧身避开时,她已旋身脱困。 帐内陈设被劲风扫得七零八落,那盏铜灯滚落在地,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 江柚白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你以为上善真能把信送出去?” 李云初瞳孔骤缩,还未开口,帐帘便被掀开。 凌云大步走入,双手呈上一封熟悉的信笺。 正是她方才交给上善的那封! “主上!”凌云低头奉上,“截住了。” 李云初眼底寒光乍现,身形如电,猛地朝江柚白扑去:“还我!” 江柚白侧身一避,却不料李云初虚晃一招,玉足勾住他脚踝。 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羊毛毡上。 “砰!”帐内烛台倾倒,黑暗中只听得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凌云慌忙去扶,却见—— 李云初整个人压在江柚白身上,朱唇不偏不倚正贴在他薄唇间。 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一时竟都僵住了。 凌云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 江柚白喉结滚动,掌心还扣着李云初纤细的腰肢。 李云初率先回神,连忙撑起身子,却被他突然按住后脑。 “唔!”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这次带着明显的报复意味,江柚白甚至在她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李云初挣脱开来,唇瓣嫣红似血。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角,拾起那封掉落的信。 凌云已经退到帐门口,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家侯爷这般孟浪? 此刻他的心里很是复杂,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侯爷好不容易能接纳新的女人,可惜这女人有可能是对家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 江柚白展开信件,目光扫过上面的接头地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这狐狸尾巴,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指尖轻弹信纸,“不过明日,本侯便能把你这背后之人揪出来。” 这个女人太狡猾,他心中很多疑团都在这女人身上。 不过如今这结果,也不枉费他这阵子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 李云初瞳孔微缩,随即冷笑出声:“所以侯爷从一开始来边洲,就是等着我自投罗网?” 她声音渐厉,“说什么替昌平公主照顾旧部,其实就是在等今日?” 江柚白不置可否:“怎么?又要开始装?本侯可不信你不知道本侯的算计。” 他缓步逼近,阴影笼罩着她,“只是你也在赌,赌能从本侯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下巴,“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别演戏了,戏演多了,你不累吗?” 李云初奋力挣开他的手,“无耻!”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彼此彼此!” 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望着她,“其实本侯一直都很好奇,你究竟在为谁效力?不过明日……这一切应该都会有答案。” 言罢,他冲着外面高声喊道:“凌云!” 帐外守候的凌云立刻进来,手中拿着绳索。 “把她绑紧了,可别让她跑了!”江柚白冷声吩咐,转身便往外走。 “江柚白!”李云初怒极,“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江柚白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把她的嘴也堵上!” 帐帘落下,李云初的骂声被隔绝在内。 凌云小心翼翼地把她捆了起来。 他拿着手中的布团子,最终还是没把李云初的嘴堵上。 毕竟有了这些时日的交情,他还是有些下不了狠手。 更何况李云初现在很安静,也没有大喊大叫,那就更没必要把她嘴堵上了。 “你好好休息!”凌云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瞬间,营帐内只剩下李云初一人。 李云初靠在立柱上,眸底闪过一抹精光,不过稍纵即逝。 过了半晌,凌云又押着上善进来,将她捆在另一根立柱上。 “凌云!”上善气得眼眶发红,“你居然绑我?我们这阵子不是已经成为好朋友了吗?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凌云抿着唇,动作却毫不迟疑:“你目的不纯,恐对主子不利。” “放屁!我什么时候对你主子不利了?要不利,我早就不利了。”上善挣扎着,“你可不要忘记了,我还给你缝过护腕!你不能这么狠心!” 凌云系绳结的手顿了顿,低声道:“那护腕……我扔了。” “什么?”上善声音拔高,“那可是我用最好的鹿皮做的。”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怒吼道:“好啊!从今日起,我上善跟你凌云恩断义绝!” 凌云沉默地收紧最后一个绳结,转身时轻声道:“护腕……没扔……” 说罢,他逃也似的离去。 帐外,江柚白负手而立,望着渐亮的天色。 “侯爷!”暗处走出一个黑影,“已经按您的吩咐,在接头处布下天罗地网。” 江柚白摩挲着衣袖,“很好!” 他眸色深沉,“明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第130章 局中局,连环局 夜深人静,营帐内只剩下火盆里微弱的炭火噼啪作响。 李云初手腕轻转,绳索悄然滑落。 那绳结看似牢固,实则早被她用藏在指甲里的薄刃割断了大半。 “唔……”上善迷迷糊糊睁开眼,刚要出声就被李云初捂住了嘴。 “嘘——”李云初指尖在她唇上轻点,另一只手迅速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上善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师父有办法!” 她压低声音,得意洋洋地邀功,“我今晚演得不错?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像不像?” 李云初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比戏班子的小旦还像。” 她从靴筒抽出两把短刃,递了一把给上善,“戏还没演完,继续。” 上善会意,扯着嗓子尖叫:“师妹!你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快来人啊!” 帐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守卫掀帘而入:“出什么事——” 话音未落,守在门侧的师徒二人同时出手。 李云初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守卫颈侧,上善则抄起铜壶狠狠砸向另一人后脑。 “砰!”两名守卫闷哼倒地。 上善蹲下身,歉意地拍了拍那人的脸:“对不住啊大哥,铜壶是空了才砸你的。” “别贫。”李云初已经利落地剥下守卫的外袍,“换上,我们走。” 两人迅速换好装束。 夜色中,两个“守卫”大摇大摆地穿过营地。 远处主帐仍亮着灯,隐约可见江柚白的身影映在帐布上,似乎正在查看地图。 上善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小声道:“这个江柚白大晚上还这么用功啊。” 李云初先是一怔,随后加快了脚步。 上善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 客栈二楼,李云初倚在窗边,指尖轻挑开一线竹帘。 月光下,接头地点四周的树丛间隐约可见刀光闪烁。 全是江柚白布下的伏兵。 看来江柚白这厮这次是志在必得! “啧啧。”上善翘着腿坐在茶案上,啃着顺手牵羊来的梨子,“江柚白要是知道这是个抓他的局,脸色一定精彩得很。” 她眯着眼笑,“我都等不及看他明天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了!” 李云初没有回应,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她反复摩挲着衣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师父?”上善察觉到她的异样,跳下桌凑过来,“你怎么了?” “这一切太顺利了。”李云初低声呢喃,“总感觉江柚白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上善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师父你就是想太多。” 她递过半个梨子,“等明日一到,咱们的计划成功,一切就都……” “不对。”李云初按住她的手,“你看那边。” 她指向远处一棵老槐树,“那树上的暗哨,半个时辰没换过位置了。” 上善眯眼望去,倒吸一口凉气:“是……稻草人?” 李云初猛地转身,“我们中计了!立刻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江柚白玄衣墨发,慢条斯理地踱步而入:“殿下这是要去哪?” 上善的梨子“咚”地掉在地上。 李云初反手将短刃抵在身后,面上却绽开笑容:“侯爷深夜造访,可是想我了?” 烛火映在他冷峻的眉眼间,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殿下真是好手段,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本侯设局呢?” 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可惜,棋差一着。” 他抬手一挥:“带进来。” 凌云押着五花大绑的冷月走入,后者发丝凌乱,嘴角带血,显然经过一番搏斗。 上善倒吸一口凉气:“冷月姐!” 李云初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最终还是出事了! 江柚白悠然落座,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不得不说殿下这计划的不错。” 茶汤倾入杯中,泛起涟漪,“等本侯自投罗网,再一举擒获?” 他轻啜一口,抬眸冷笑,“可惜人手太少。” 茶香氤氲间,李云初忽然笑了:“侯爷何时发现这是个局的?” “起初并未察觉。”江柚白把玩着茶盏,“要怪,就怪你的人……” 他目光扫向冷月,“出了纰漏。” 冷月羞愧低头:“主子,是属下的错。” 她声音嘶哑,“这次调来埋伏的一批人里,混进了温夜行旧部。” “那人见温夜行倒台,转头就投靠了侯爷。” 李云初眸色顿了顿,手指不自觉攥紧。 到底还是失算了! 江柚白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目光锐利地刺向冷月:“你叫她主子?那昌平公主算什么?” “昌平公主尸骨未寒,你便急着认新主了?”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用旧主的旧部,来效力新主?冷月,你可真是昌平的好部下啊!” 冷月身形一僵,却抿唇不语。 李云初轻笑一声,“侯爷这话说的……好似是在为我大皇姐鸣不平?” 她扯了扯唇角,“我大皇姐身死,冷月效忠我有何不妥?我可是大皇姐最亲爱的妹妹。她不投靠我,难不成要投靠你呀?” 江柚白冷哼两声,“有何不可?至少投靠我,比投靠你靠谱!” 这狗男人是哪里来的自信?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江柚白对面坐下,素手一摊:“我懒得跟你瞎扯!这局我输了,我认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柚白忽然倾身向前,指尖挑起她下巴:“其实本侯很好奇……” 他气息拂过她唇畔,“你抓我,究竟想做什么?” 李云初迎着他的目光,忽然展颜一笑:“侯爷很快就会知道。” “什么?”江柚白脸色骤变,手中茶盏“啪”地碎裂。 “你在茶里下药了?” “侯爷真聪明!这就猜到了呀!”李云初轻轻推开他的手,“三个数。” “三!” 江柚白连忙站起身,却踉跄了一步。 “二!” 凌云拔剑欲冲上来,却被上善一个扫堂腿绊倒。 “一!” 江柚白重重跌回椅中,视线开始模糊。 这该死的女人,给他下连环套!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抵不过药力,最终重重倒回椅中。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李云初冰冷的声音:“凌云,替我给秦砚洲传个话。” 第131章 江柚白的命可是很值钱的 客栈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满室肃杀。 窗外的风卷着血腥气灌入,吹得烛焰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刀剑出鞘的寒光映在梁柱上,秦砚洲带来的亲卫已将整间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弓弩手隐于暗处,箭矢的冷芒直指李云初咽喉。 空气凝滞,杀机四伏。 秦砚洲一身银甲染血,剑尖抵在李云初喉前三寸,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放了他!” 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云初却依旧从容,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角含笑:“秦世子,求人可不是这个态度。” 秦砚洲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该死的江柚白! 他早就说过这个女人有问题,可江柚白那厮总是不当回事。 现在好了,这厮总算是被这个女人算计到如今被动的局面。 他恨啊! 恨江柚白明明手握重兵,却偏偏要孤身犯险,结果落入这女人的圈套! 更恨自己明明早该料到这是个局,却还是被江柚白支开,以至于现在只能赶来救人! 李云初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她太了解秦砚洲。 这位世子爷看似冲动莽撞,实则重情重义。 他对江柚白,嘴上骂得狠,心里却比谁都着急。 她吃准了这一点。 “秦世子!”李云初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我可以放人,但有个条件。” 秦砚洲冷笑:“你以为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为何不能?”李云初轻笑,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茶盏,“我手上可是有世子爷您重视的人呢。” 秦砚洲眸色一沉,“你想要什么?” 语气颇有点咬牙切齿! 该死的,明明他们有大好的局面,现在都被江柚白这个“好色之徒”给耽误了! 李云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其实我要的东西不多,我只要边洲和宁州。” 秦砚洲剑锋一挑,茶盏应声碎裂:“痴心妄想!” 这还不多? 这个女人的胃口可真是大! “怎么能算是痴心妄想呢?”李云初不紧不慢地又取过一个新茶盏,“江柚白的命可是很值钱的。” 她抬眸,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如果江柚白有什么闪失,你老爹应该不会放过你?” 秦砚洲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该死的! 被这个坏女人威胁住了! “换个条件!”他咬牙道。 李云初摇头:“没得商量。”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谁都不肯退让。 最终还是秦砚洲败下阵来,“你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要边洲和宁州干什么?” “你以为你拿到边洲和宁州就能守得住?” “这就不需要秦世子操心了。”李云初嗤笑,“秦世子给个爽快话,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砚洲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李云初轻笑,指尖点了点茶杯:“其实我要宁州和边洲,是为了秦世子好。” “以秦家目前的兵力,恐怕是守不住宁州和边洲的,倒不如给我,我可以替你们好好守着。” 秦砚洲瞳孔一缩,“你以为你是谁?口气这么大呢?” 秦家如果都守不住,他就不信还有谁能守住。 李云初不以为意,继续道:“我口气大不大,等后面秦世子就能知道,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她顿了顿,“秦家暗中养兵多年,若此时暴露,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她抬眸,笑意不达眼底,“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你们秦家真的要跟着江柚白瞎胡闹吗?” 秦砚洲一噎,“不……用你管!” “行!你们秦家的决策,我也不想管,我只是多提一嘴罢了。”李云初耸了耸肩。 “现在说说你的决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现在下不了决定,那么我立刻送江柚白去见阎王。” 她缓缓靠近他,“你我都清楚,江柚白对秦家而言,比边洲和宁州重要得多。” 秦砚洲死死盯着她,眼中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最终,他咬牙道:“好!我撤军!” 李云初满意地笑了:“爽快!你把秦家军撤回云郡,我自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江柚白。” 秦砚洲冷哼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江柚白有什么闪失,我秦家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他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李云初一眼,目光复杂:“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云初轻笑:“彼此彼此。” 待秦砚洲的身影彻底消失,冷月才从暗处走出:“主子!” 李云初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淡淡道:“都打点好了吗?” 冷月点了点头,“是,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秦家一撤军,南境的十万兵马就会入驻边洲,届时加上原本陈家军五万和散兵一万,我们就有十六万兵马。” “这样外面的人即使想打过来,也得掂量掂量。” 李云初抿了抿唇角,“还不够!让殷卫峰快速开采矿脉,我们现在需要钱招兵买马。” 冷月颔首:“是!” 说罢,她仍立在原地未动。 烛火映照下,她向来冷峻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苍白。 “砰!”她突然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属下请罚。” 李云初一愣,垂眸望着她。 “若非属下失察,让叛徒混入队伍,差点酿成大错。”冷月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自责,“若非主子另有布置,我们……” “十军棍。”李云初打断她,“自己去领罚。” 冷月身形一滞,随即重重叩首:“是!” 她起身时,李云初忽然又道:“等等。” 冷月回身,却见主子头也不抬地抛来一个小瓷瓶:“金疮药,打完再敷。” “……”冷月握紧瓷瓶,喉头滚动了下,“谢主子。” 待冷月退下,上善从梁上翻下来,撇撇嘴:“师父既然心疼冷月,为何还要罚她?” 李云初叹了口气,“冷月是个认死理的,如果不罚她,她估计会内疚很久。” 所以她才必须罚。 十棍,让冷月少些愧疚,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第132章 偏偏跟错了主子 军队行进在官道上,铁甲碰撞声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沉闷的声响。 夕阳的余晖洒在队伍中,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马车内,李云初闭目养神,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而江柚白则静静地躺在马车的一侧,呼吸微弱,脸色苍白,显然仍处于昏迷之中。 马车两侧,凌云和上善各自骑着马,一左一右地护卫着。 凌云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马车内,眼中满是焦虑与愤怒。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主上醒过来?”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淡然:“等到京都城,他自然会醒。” 凌云握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等到了京都城,那黄花菜都凉了! 他咬了咬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这是在耍我们!” 明明之前说好的,秦砚洲撤军就放过他家主子。 可现在都撤兵了,他家主子还昏迷着呢。 上善轻笑一声,“怎么就耍你们了?我们不是按照规定把侯爷放出来了吗?这要怪就怪侯爷自己不中用,醒不过来,这能怪我们吗?” 凌云心下一梗,这完全就是装空子! 主子是还回来了,可惜是昏迷不醒! “要我说,你们活该如此。”上善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如果你们当初乖乖配合,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如今倒来怨天尤人,真是可笑。” 凌云猛地转头瞪向上善,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乖乖配合被抓吗? 简直欺人太甚! 他悔啊! 悔恨当初怎么就想着让十九公主来替代昌平公主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呢? 这个十九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也怪他当初病急乱投医! 上善却丝毫不惧,反而挑衅般地扬了扬眉,“怎么?你还不服气?” 凌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脸色却更加阴沉。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马车内昏迷的江柚白身上,心中一片憋屈与愤恨。 他恨恨地剜了一眼李云初。 这个女人太阴险了! 她不仅逼迫秦家退兵回云郡,还对自家主子下了药,让他至今昏迷不醒。 而她之所以说回到京都城主子就会醒,不过是因为到了那时,秦家军早已撤回云郡,而她的兵马也已占领了边洲和宁州。 到那时,即便主子醒来,也无力回天! 这女人可真是好算计! 想到这里,凌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李云初的狡诈狠毒,更恨这局势的不可逆转。 然而,此刻的他除了跟随队伍前行,别无选择。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军队依旧在行进,马蹄声与脚步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凌云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京都城轮廓,心中一片冰凉。 —— 京都城外十里,暮色渐沉。 军队停下脚步,李云初抬手示意安营扎寨。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篝火渐次燃起,映照着肃穆的军帐。 凌云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李云初的马车,眼中压抑着焦躁与怒意。 “已经到了京都城外,你该让我主子醒过来了。”凌云声音低沉,手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上善见状,立刻策马挡在凌云面前,冷声呵斥:“凌云,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凌云冷笑,“我该用什么态度说话?我主子现在正昏迷不醒,你觉得我会有好态度?” 明明就是一个阶下囚,居然还敢这么狂妄。 看她不灭灭他的威风! 上善怒极,手按剑柄,眼看就要拔剑相向。 李云初却在这时掀开车帘,唇角微勾,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倒真是忠心耿耿,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他。” 凌云直视她,丝毫不退让:“你答应过,到了京都城就让侯爷醒,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李云初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急什么?不是还没进城吗?” 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凌云眸色一沉,语气冰冷:“若你再拖延,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李云初挑眉,笑意更深,“就凭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凌云不语,但周身气息骤然凌厉,显然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李云初见状,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忽然道:“凌云,你这样的本事,跟着他实在可惜。不如为我效力,如何?” 这个女人是打算收买他? 那她真是小看了他! 凌云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做梦。” 李云初并不恼怒,反而轻叹一声,似真似假地感慨:“真是可惜,这么忠心的人,偏偏跟错了主子。” 凌云冷冷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放不放人?” 李云初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懒懒地挥了挥手:“罢了,既然你这么心急,那就让他醒。” 反正现在一切已成定局。 江柚白醒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递给身旁的侍从:“给他闻一闻。” 凌云紧盯着那侍从的动作,直到看见江柚白眉头微动,呼吸渐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立刻俯身低唤:“主上!主上!” 江柚白的眉头皱得更紧,缓缓睁开眼,眸中仍带着几分混沌。 他微微侧头,视线茫然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凌云脸上,嗓音低哑:“……这是哪里?” 凌云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动,沉声道:“快到京都了。” “京都?”江柚白一怔,随即猛地撑起身子,却因药效未散而身形一晃。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闭了闭眼,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是那个女人算计了他! 江柚白骤然抬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马车另一侧悠然端坐的李云初。 “你——”他怒极,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卑鄙!” 李云初单手支颐,笑吟吟地看着他:“醒了?精神倒是不错。” 第133章 愿赌就要服输 江柚白起身,却因身子发软踉跄了下,凌云立刻扶住他。 他甩开凌云的手,死死盯着李云初,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她的从容:“你竟敢对我下药!如今还敢带我来京都?” 这个女人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算计了他,居然也不跑路,居然还大摇大摆地一起来到了京都城。 她真当他拿她没办法?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挑了挑眉:“怎么?京都城我不能来?我是大燕的子民,但凡大燕境内,我应该哪里都能去。” 江柚白怒极反笑:“好,很好!你真以为到了京都,我就奈何不了你?” 李云初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你现在还真奈何不了我!秦家军早已退回云郡,边洲、宁州也尽在我手,你就算现在醒了,又能如何?” 江柚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翻涌。 凌云在一旁按住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上善见状,立刻策马靠近,冷声警告:“凌云,别找死!” 李云初却抬手示意上善退下,目光依旧落在江柚白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侯爷,如今局势已定,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合作?” 江柚白冷笑:“合作?你配吗?” 李云初眸色一沉,还未开口,江柚白已掀开车帘,纵身跃下马车。 凌云紧随其后,两人站在营地中央,四周士兵瞬间戒备。 江柚白环视一圈,最终看向李云初,一字一顿道:“今日之仇,我必让你百倍偿还!” 李云初眯了眯眼,缓缓站起身,语气危险:“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以为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吗? 如今她兵权在握,她可不会再巴结他了! 这日子总算是让她熬出一点头了! 夜风骤起,篝火摇曳,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江柚白冷眼扫视四周,这才发现营地里的士兵早已投奔李云初,此刻他们的刀箭可都是对着他的。 好的很!真是好的很! 他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真是好手段,短短时日,竟能收买这么多人为你卖命。” 李云初双手环臂,红唇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有什么呢?我能做的可不止这些,我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江柚白心下一沉,这个女人现在是彻底要跟他摊牌? 看来他昏迷期间,这女人不止收买了陈家军和边洲军,还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勾当! 凌云神色凝重,迅速附到江柚白耳边,压低声音:“主上,南境的十万兵马如今也任由她调遣。” “什么?”江柚白瞳孔骤缩,转头看向凌云,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南境军?不可能!”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触到那枚贴身存放的虎符,心中稍定。 但随即又生疑惑:虎符明明还在他身上,那个女人如何能调动大军? 他迅速掏出虎符仔细查看,青铜铸造的兵符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上面的铭文清晰可见。 李云初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检查虎符,未免也太晚了些。 “虎符在我这里,你如何调兵?”江柚白厉声质问,手指紧攥着虎符,骨节发白。 李云初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当然是用虎符调兵的啦。” “荒谬!”江柚白怒喝。 上善在一旁嗤笑出声,补刀道:“怎么样?我这假虎符制作的手艺不错?足够以假乱真。” 江柚白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虎符。 他翻来覆去地检查,突然发现纹路细微处确有差异。 这竟真是赝品! “你什么时候调包的?”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 李云初悠然抚了抚衣袖,笑而不答。 夜风卷起她的衣袂,火光映照下,她宛如掌控一切的神只。 江柚白握紧假虎符,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南境十万雄兵,边洲守军,如今尽归她手。 而自己,竟带着一枚假虎符在身上。 还真是可笑至极! 夜枭在林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主上!” 他盯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神情恍惚。 他把虎符弄丢了,昌平和白叔叔会不会怪他。 南境十万兵马就这样被偷了! 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是他轻敌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从胸腔炸开。 “咳……” 他再次咳出一口鲜血,暗红的血珠溅落在尘土中,触目惊心。 “主上!”凌云脸色大变,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四周一片死寂,连原本剑拔弩张的士兵们都怔住了。 李云初站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愧疚,冷声道:“你伤心也没用,现在我占上风!” 江柚白低低地笑了,笑声嘶哑,带着几分自嘲。 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珠,指腹染上一抹猩红。 “现在确实是你占上风!”他缓缓抬眸,眼底一片苍凉,“可没有人能一直占上风!” 他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京都城的方向。 “这一局……”他嗓音低哑,一字一顿,“是我输了。” 他认栽! 凌云眼眶发红,咬牙道:“主上,我们还没输!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拼死也会带您杀出去!” 江柚白摇了摇头,抬手按住凌云的肩,力道沉重。 “不必了。”他低声道,“南境军已在她手中,边洲、宁州皆失,秦家军远在云郡……再挣扎,不过是徒增伤亡。” 他说完,缓缓站起身,脊背依旧挺直,仿佛刚才的颓然只是一瞬的错觉。 他看向李云初,眼神平静得可怕,“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李云初眸光微闪,这厮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一切。 “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她唇角微扬,“侯爷的……臣服。” 凌云怒极,拔剑直指她:“痴心妄想!” 江柚白却抬手拦住了他。 “好。”他淡淡道。 这一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云初眯了眯眼,似在审视他的诚意。 江柚白却已经转身,朝京都城的方向走去,背影孤绝而冷肃。 “主上!”凌云急声喊道。 江柚白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 “愿赌,就要服输。”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李云初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真虎符,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安。 他认输得太干脆了! 第134章 布局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龙涎香袅袅升起,却压不住殿内那股沉郁的药苦味。 李云初一袭素衣,面上覆着轻纱,随着引路的宫人低眉顺目地踏入殿内。 她的脚步极轻,落地无声,像一只蛰伏已久的猫。 “儿臣,参见父皇。”她盈盈下拜,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 李再荣原本正执笔批阅奏折,闻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化作慈父般的温和。 他连忙放下朱笔,抬手虚扶:“快起来,这一路辛苦昭儿了。” 李云初缓缓起身,眉眼低垂,语气恭顺:“为父皇分忧,儿臣不觉得辛苦。” 李再荣满意地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在审视,又似在算计。 他叹了口气,故作关切道:“边洲风沙大,这一趟奔波,可还适应?” 李云初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多谢父皇挂念,边洲虽苦,但想到能为父皇平定隐患,儿臣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两人一来一往,言语间皆是滴水不漏的客套,仿佛真是一对父慈女孝的皇家典范。 殿内静了一瞬,李再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似不经意般问道:“事情进展如何了?” 李云初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儿臣已经把援军安排在城外了,只是儿臣刚刚接到密报,淑妃娘娘的侄子柳舒晗,率领西洲重兵,也已悄悄驻扎在城门外。” “哦?”李再荣指尖一顿,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云初继续道:“看这架势,怕是淑妃娘娘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李再荣冷笑一声,眼底阴沉如墨:“谋反?呵……朕就怕她不谋反呢。” 李云初心下一窒。 果然,这一切都在父皇的掌控中。 父皇想要对付柳家很久了,淑妃有异心,正合了父皇的意。 “儿臣还有一事禀报。”李云初忽然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此次回来,边洲的孟刺史并没有跟着过来,他……被炸身亡了。” 李再荣的手指猛地顿住:“什么?” “被一起炸死的还有青州陈家的家主。”李云初抬起头,眼圈微红,“儿臣派人查验过,用的都是军中的火药。”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刘德全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淑妃的人。”李云初声音发颤,“儿臣上过折子给父皇的,可父皇一点回应都没有。” “咳咳……”李再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刘德全慌忙递上药丸,却被他一把打翻。 “奏折呢?”李再荣声音嘶哑,“朕为何一封都没见到?” “儿臣连续上了七道折子,还特意让加急送来……”她咬了咬唇,“如果父皇没看到,应该是被人截下了。” 如今宫中禁卫军被淑妃把持,能截下的人只有她。 更何况如今的李再荣,巴不得找更多的罪名给淑妃,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对淑妃下手。 “好一个淑妃!”李再荣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龙案才站稳:“朕还没死呢,她就敢……”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次咳出的血溅在奏折上,像一朵朵妖艳的花。 “父皇!”李云初膝行上前,却被李再荣抬手制止。 “你这次调了多少兵回来?”李再荣喘着气问。 “儿臣……把边洲军和陈家军都调回来了。”李云初低声道,“儿臣写的折子都没回应,儿臣实在担心父皇安危,只能……自作主张了。” “糊涂!” “砰!”李再荣将药碗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李云初跪着的裙摆上。 “父皇息怒!”她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能清晰看见李再荣颤抖的龙袍下摆。 “你把边洲军和陈家军都带回来?”李再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边洲不要了?门户就这样敞开?” 刘德全捧着帕子要上前,被李再荣一把推开。 “儿臣知罪。”李云初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可当时探子来报,淑妃已经调集西洲军……儿臣怕父皇有危险这才……” “江柚白呢?”李再荣突然打断,“你年纪小不懂事也就是算了,他就由着你这么胡来?” 李云初抬起头,眼眶通红:“侯爷在赴任途中遭遇刺客,至今昏迷不醒。所有调令……都是儿臣自作主张。” 她重重叩首,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是儿臣的错,但儿臣实在是担心父皇的安危,并没有考虑那么周到。” “请父皇责罚!” “咳咳咳……”李再荣再次咳嗽了起来,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滴在龙案上。 要不是如今他无人可用,也不会派自己的小女儿出去搬救兵。 这孩子终归还是涉世未深,一时之间碰到如此大的事情,慌乱是难免的。 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烧断了,一截香灰无声坠落。 “罢了……”良久,李再荣嘶哑着开口,“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淑妃。” 现在如果让士兵们赶回边洲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快速解决京都城的麻烦,让士兵们尽快回边洲戍守。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殿外渐暗的天色,“擒贼先擒王,三日内,朕要看到柳舒晗的人头。” 只要柳舒晗一死,淑妃就没什么底牌跟他斗。 李云初恭敬叩首:“儿臣这就去安排。” “慢着!”李再荣突然叫住她,“江柚白那小子如何了?” 李云初一怔,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问起江柚白的安危。 她敛了敛神色,“找了神医谷的大夫看过了,说是不日就能醒过来。” “刺杀柳舒晗这事,你让江柚白协助你去处理。”李再荣沉声吩咐道。 眼前的小女儿比较年纪尚小,做事总归还是欠妥当。 李云初颔了颔首:“是!” 转身的刹那,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好戏可是要登场了,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好父皇能否接受得了! 第135章 谁让你真杀他 昭阳宫的烛火微微摇曳,映得殿内光影交错。 李云初刚踏入内殿,脚步便是一顿。 他怎么来了? 案几旁,一道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指尖随意拨弄着她搁在桌上的密函。 “侯爷!”她冷笑一声,“不好好在侯府扮演昏迷,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那人缓缓转身,烛光映照下,深邃的眉眼如刀刻般锋利。 江柚白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嗓音低沉:“殿下既然说我们是合作关系,那我总该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指尖轻敲案几,语气不疾不徐:“免得,被你拉下水。” 李云初嗤笑一声,缓步走近,裙摆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微微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似笑非笑:“这么积极呢?” 她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你如此主动的话,会让本宫害怕的。” 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的试探:“你是真的已经臣服于本宫了,还是……扮猪吃老虎,先哄骗本宫?” 江柚白低眸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嗓音低哑:“那公主猜猜看,我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李云初眯了眯眼,红唇轻启:“我猜,是装的。” 江柚白笑意更深,薄唇微动:“公主猜对了。” 李云初心下一窒,狗东西! 两人目光相触,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交锋,谁都不肯退让半分。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噼啪”轻响。 李云初冷眼睨着他,红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侯爷承认是装的,那就好好装下去,可别让本宫看出来。” 江柚白目光沉沉,嗓音低沉而笃定:“虎符,我一定会拿回来。”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南境的兵马,我不可能放任它们留在你手里。” 李云初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案上的密函,语气讥诮:“你就这么自信能拿到?” “那就拭目以待。”他嗓音冷冽,眼底锋芒毕露。 李云初嗤笑,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 江柚白却并未被她的态度激怒,反而微微眯起眼,语气危险而低沉:“殿下,我劝你别太得意忘形。” 他逼近一步,周身寒意凛冽,“我之所以没去陛下面前揭穿你,不过是因为你目前做的事,恰好也是我想做的。” 他微微俯身,嗓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刀:“可如果你敢用南境的兵马为非作歹……” 他顿了顿,眼底杀意骤现,“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云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抬眸看他,眼中满是讥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缓缓站起身,袖袍轻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本宫现在手握重兵,而你……”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不过是个连虎符都保不住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江柚白眸色骤冷,指节微微收紧,却忽而低笑一声。 “资格?”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公主不如猜猜,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而不是被你的亲卫拿下?” 李云初眸光一凝。 他微微勾唇,眼底暗流涌动:“你以为,这昭阳宫里,真的全是你的人?” 李云初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袖口。 两人目光交锋,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良久,李云初冷笑一声,拂袖转身:“滚出去。” 江柚白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狼狈。 殿门关上的刹那,李云初猛地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 她盯着地上的碎片,眸色幽深如夜。 —— 更深露重,昭阳宫的琉璃瓦上凝着夜露,檐角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殿内烛火摇曳,将李云初的影子拉得修长,投映在绘着山河图的屏风上。 她指尖的朱笔在西洲布防图上缓缓移动,在几处关隘间勾勒出暗红色的标记,宛如一道道未愈的血痕。 “吱呀!”窗棂传来细微的响动,一道黑影如猫儿般灵巧地翻入内室,绣鞋踏在波斯地毯上未发出半点声响。 上善斜倚在紫檀木案几旁,随手拈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御膳房新做的?比客栈的粗茶淡饭强多了。” 李云初笔下未停,朱砂在“临潼关”三字上重重一点:“密信都送出去了?”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上善拍了拍手上的糕屑,忽然凑近图纸,“咦?这不是西洲军的驻防……” “啪!”朱笔突然拍在案上,溅起几滴猩红墨点。 李云初抬眸时,眼底的寒意让上善不自觉后退半步。 “既然闲得发慌,不如帮本宫杀个人。” 上善眼睛倏地亮起来,像闻到腥味的猫儿。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杀谁?怎么杀?要留全尸吗?”她兴奋地摩挲着腰间软剑,“我可是好久没杀人了。” “柳舒晗。” “好嘞!”上善一拍桌案,转身就要走,“保证把他脑袋提来见你!” “站住。”李云初慢悠悠地开口,“谁让你真杀他了?” 上善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瞪大眼睛:“啊?不杀?” 李云初指尖轻点密信,唇角微勾:“父皇想要柳舒晗的人头,可我若真让他死了,父皇就该怀疑我的本事了。” 她可不能让父皇觉得她太能干。 毕竟父皇的眼中,能干的人可是有威胁的! 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次刺杀,只要动静,不要人命。” 上善顿时蔫了,悻悻道:“没劲……” 李云初挑眉:“怎么,不敢?” “谁不敢了!”上善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就是演戏吗?保证闹得满城风雨!” 李云初满意地点头:“记住,要让他‘重伤’,但绝不能死。” 上善摆摆手,身影已跃上窗棂:“知道啦。”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李云初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眸色渐深。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泪缓缓滴落在布防图“西洲”二字上,将墨迹晕开成一片血色。 第136章 现在收手,就是等死 景仁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柳絮那张骤然失色的脸。 她死死盯着眼前风尘仆仆的柳舒晗,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声音冷得骇人:“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西洲吗? 柳舒晗一愣,显然没料到淑妃会是这般反应,迟疑道:“不是……姑姑您让我回来的吗?” “胡说!”柳絮猛地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哐当”一声翻倒,茶水泼洒在锦缎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柳舒晗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姑姑,您看,这是您的手书,上面还有您的私印。” 柳絮一把夺过信,目光急急扫过字迹,脸色越来越难看。 信上清清楚楚写着:“京都城情况有变,速带精兵回京,务必隐秘行事。” 落款处,赫然盖着她的私印。 “这不可能……”柳絮指尖微颤,声音发紧,“这印……这字迹……” 她抬头,眼中寒意森然:“这信是谁交给你的?” 柳舒晗被她的眼神慑住,低声道:“是……是姑姑身边的刘嬷嬷亲自送来的。” “刘嬷嬷?”柳絮瞳孔骤缩,随即冷笑一声,“好啊……好得很!”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 有人仿了她的笔迹,盗用了她的私印,甚至买通了她身边的人! 难怪刘嬷嬷会突然暴毙而亡。 原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被幕后之人灭口了! 没想到这场夺嫡之战的背后,还有其他势力在虎视眈眈。 可会是谁呢? 能够在她的宫中埋下细作,应该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情。 “吱呀!”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三皇子李航诚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目光在柳舒晗身上一扫,脸色瞬间铁青:“母妃!您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柳絮冷冷抬眼:“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李航诚怒极反笑:“轮不到我质问?您私自调西洲军回京,这是把我大燕的门户打开让他国入侵吗?” 柳舒晗本应该在西洲守护国门,可如今他母妃为了一己私欲,既然把人从西洲调回来。 这不就是把大门敞开让敌人进来吗? 柳舒晗抿了抿唇,解释道:“表弟……” “够了!”李航诚厉声打断,“我不想再听你们狡辩,表哥请你立刻回西洲,京都城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他扭头望向柳絮,眸底闪过一抹痛色,“母妃,你收手!” “收手?”柳絮站起身,眼中怒火燃烧,“现在收手,就是等死!” “母妃!你这是拿整个大燕的安危来做赌注!” “那又如何?不赌一把,难道我们母子俩一辈子要看你父皇的脸色过活吗?” “权利就真的有那么重要?” “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 …… 两人越吵越激烈,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柳舒晗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却插不上话。 突然—— “呜……”一道细微的哽咽声从内室的柜子里传来。 争吵声戛然而止。 柳絮和李航诚同时转头,只见柜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正惊恐地望着他们。 是五公主李连月! 此刻她缩在柜子里,哭得满脸是泪,身子不住地发抖。 柳絮浑身一震,方才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声音都软了下来:“连月?你怎么在这里……” 李连月抽噎着,声音细弱:“母妃……三哥……你们别吵了……我害怕……” 最近宫中发生的很多事情,让她意识到,一切好像变得超出她想象。 父皇被软禁,母后跟三哥天天吵架,她即使再想天真下去,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的母妃要造反! 她从来没想过母妃会有要造反的一天! 柳絮眼眶一红,快步走过去,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不怕,母妃在这儿……” 李连月伏在她肩上,哭得越发厉害:“你们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好不好……” 李航诚看着这一幕,满腔怒火也渐渐平息,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柳絮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这场局,她必须破! 否则,死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她的手轻轻抚过李连月的发丝,指尖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柔声道:“好,母妃答应你,不吵了。” 李连月仰起小脸,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怯生生地又问:“那……母妃能不能……不要谋反?” 空气骤然凝固。 柳絮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缓缓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亲生儿子,又低头凝视怀中的女儿,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悲凉。 “你们啊……”她轻叹一声,指尖点了点李连月的鼻尖,“母妃这些年,把你们护得太好了。” 李连月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母妃为何突然这样说。 柳絮将她轻轻扶到榻上,站起身,背对着烛光,身影被拉得极长,笼罩着一层阴郁的寒意。 “你们真以为,是母妃想谋反?”她冷笑一声,声音低哑,“你们那位敬爱的父皇,早就容不下柳家了。” 李航诚皱眉:“母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絮转身,目光如刀:“白家是怎么倒的,你们忘了吗?” 李连月一愣,但李航诚的脸色却变了。 “白家一倒,接下来就是柳家。”柳絮一字一顿,指尖掐进掌心,“你们的父皇早就已经等不及了,他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将我们柳家连根拔起!” 殿内死寂,唯有烛火“噼啪”炸响。 李连月被母妃从未有过的凌厉吓到,小声啜泣起来。 柳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 “母妃……”李航诚声音发紧,“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柳絮嗤笑,“你父皇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连自己的发妻都能逼死,连为他征战半生的白家都能屠尽,你以为他会对柳家手下留情?” 她缓步走向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风里—— “不反,就是坐以待毙。” “与其等死,不如先下手为强。” “至少——” 她回眸,烛光映照下,眼底一片森然杀意。 “还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连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抱住柳絮的腿:“母妃不要……我害怕……” 柳絮低头看着女儿,冰冷的目光渐渐软化。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女儿的泪水,柔声道:“连月不怕,母妃会保护你的。” “永远都会!” 李航诚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眼中挣扎与痛苦交织。 他们好像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137章 别想从我这儿套话 夜色如墨,官道两旁的树林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潜伏着无数鬼魅。 柳舒晗坐在马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头,眉头紧锁。 自入京以来,他便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窥视,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 “吁!”车夫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柳舒晗眸光一凛,手已按上腰间佩剑。 下一秒,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寒光直逼他咽喉。 “锵——”剑刃相撞,火花迸溅。 柳舒晗借力后仰,一脚踹向黑衣人胸口,逼得对方退后半步。 他趁机跃出马车,落在官道中央,冷眼盯着那蒙面刺客。 “谁派你来的?”他沉声问。 黑衣人一言不发,剑锋一转,再次袭来。 两人身影交错,剑光如电,转眼已过百招。 柳舒晗越打越心惊,这刺客的招式狠辣刁钻,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个分神,剑刃擦过他手臂,鲜血顿时浸透衣袖。 柳舒晗闷哼一声,步伐微乱。 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剑尖直取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逼得黑衣人不得不撤剑回防。 柳舒晗的影卫终于赶到,迅速将他护在中间。 黑衣人见状,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密林之中。 夜色沉沉,官道上只余冷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 柳舒晗按住血流不止的手臂,面色阴沉地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公子,属下这就带人去追!”影卫首领抱拳请命,眼中杀意凛然。 “不必。”柳舒晗抬手制止,声音低沉冷冽,“对方既然敢在官道截杀,必有后手。我们如今在暗处,贸然追击,只会打草惊蛇。” 影卫首领不甘:“可此人武功路数诡异,招招直取公子命门,分明是冲着公子来的!” 柳舒晗眸色幽深,指尖摩挲着剑柄上那道新鲜的划痕,缓缓道:“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抬眸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密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刺客身手不凡,却偏偏留了余地。方才那一剑,本可取我性命,却只伤我手臂。” 影卫首领一愣:“公子的意思是……对方并非真要杀您?” 柳舒晗轻嗤一声,眼底暗流涌动。 影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迅速整顿车马,悄然消失在官道尽头。 夜风呜咽,树影婆娑。 —— 暗巷深处。 凌云抱着剑,懒洋洋地靠在墙角,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衣人疾奔而来,却在看到他的瞬间猛地刹住脚步,转身就要逃。 “去哪?”凌云身影一闪,已拦在对方面前。 黑衣人沉默,手按上剑柄。 凌云嗤笑:“怎么,还想打?” 话音未落,黑衣人骤然出剑! 寒光乍现,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激烈交锋。剑风扫过墙壁,留下道道深痕。 三十招后,凌云剑锋一挑,精准抵在黑衣人咽喉前三寸。 “你输了。”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恼怒:“滚开!” 凌云挑眉:“哟,不装哑巴了?” 上善一把扯下面巾,气得脸颊发红:“凌云!你找死是不是!” 凌云冷笑,一把扣住她手腕:“走,侯爷等你回话呢。” “放手!”上善拼命挣扎,却被他反剪双手按在墙上。 凌云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再乱动,我不介意把你捆回去。” 上善气得咬牙,却终究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恨恨道:“你给我等着!” 凌云不以为意,拖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夜色愈深,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侯府书房内,烛火幽幽,墨香淡淡。 江柚白执笔蘸墨,笔锋在宣纸上从容游走,勾勒出一道凌厉的笔势。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放开我!凌云你找死是不是!” “闭嘴,再吵把你捆了扔柴房。” “你敢!” …… 门被推开,凌云一手扣着上善的手腕,硬是将人拖了进来。 上善气得脸颊涨红,一边挣扎一边怒骂,活像只炸了毛的猫。 江柚白抬眸瞥了一眼,笔下未停,淡淡道:“放开她。” 凌云松手,上善立刻跳开两步,揉着发红的手腕,先瞪了凌云一眼,又转头对着江柚白劈头盖脸骂道:“江柚白!你什么意思?派人跟踪我?堂堂侯爷就这点出息!” 江柚白不急不缓地写完最后一笔,这才搁下狼毫,抬眼看她。 上善骂得口干舌燥,见他始终不接话,反倒自己先噎住了,悻悻地闭了嘴。 江柚白这才开口:“骂完了?” 上善冷哼:“关你屁事!” 江柚白不以为意,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渴不渴?” 上善翻了个白眼:“不渴!我告诉你,别想从我这儿套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江柚白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对十九公主,倒是忠心。” 上善抱臂冷笑:“那是自然,我师妹的事,轮不到你管!” “师妹?”江柚白眉梢微挑,忽然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封密报,轻轻推到上善面前,“可据我所知,十九公主这些年一直在皇陵,从未离开过。而你……” 他指尖点了点密报上的字迹,语气意味深长:“一直在南境,直到昌平公主去世后才回京。” 上善一怔,目光落在那密报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江柚白继续道:“既然你们素未谋面,你又是如何确定……现在的十九公主,就是你师妹?” 书房内骤然安静,烛火“噼啪”炸了一声,映得上善的脸色忽明忽暗。 她盯着那封密报,半晌,忽然笑了:“你想说什么?” 江柚白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上善一把抓起密报,三两下撕得粉碎,扬手一撒,纸屑如雪纷飞。 “关你屁事!”她扬起下巴,眼中满是挑衅,“我说是就是,需要向你证明?” 江柚白眸色微沉,还未开口,上善已转身大步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她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砰!”门被重重摔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凌云皱眉:“主上,要不要追……” 江柚白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地上那堆碎纸上,唇角微勾:“不必,她越是这样,越说明……”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里面,有问题。” 他本也没打算从上善嘴里打听到实话。 现在的十九公主! 恐怕不是真的十九公主!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蛰伏的猛兽,伺机而动。 “凌云!去一趟皇陵!” 第138章 你要有格局 养心殿内,龙涎香混着药味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哗啦!” 李再荣将茶盏砸在案上,褐色的茶汁溅在奏折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污渍。 “废物!”他声音嘶哑,眼底却烧着怒火,“连个柳舒晗都杀不了,朕要你何用!” 李云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抵着手背,肩膀微微发抖:“儿臣知罪……” “知罪?”李再荣冷笑,枯瘦的手指攥紧龙案边缘,“朕给你兵权,给你人手,结果你给朕演一出‘刺客失手’的戏码!” 他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人没刺杀成就算了,你还打草惊蛇。” 李云初垂眸盯着金砖上自己的倒影,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儿臣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谁知柳舒晗身边竟有影卫……” “够了!”李再荣突然俯身掐住她下巴,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朕对你委以重任,可你没有一件事能够让朕省心的。朕本想着你如果能够慢慢管事,这样也能替朕分担一些朝政,可你呢?” “儿臣没用,请父皇责罚!”李云初哽咽地说道。 她低垂着头,心底冷笑连连。 她的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说些空话。 这些收拢人心的空话,如果放在十年前,她可能会相信。 但是现在,她可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如果她这次真的刺杀成功,她父皇估计就要怀疑她了。 她父皇就是一个矛盾体,既希望有人能够给他做事,但又不希望这人太厉害,特别是凌驾在他之上的厉害。 她的父皇就喜欢蠢人! 那她就扮演好一个蠢人,她可是自小在皇陵长大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一回宫,就能不犯错建功呢? “江柚白呢?”李再荣突然话锋一转,“这次他也没参与?” 果然还是问到了江柚白! 他们的一举一动,应该也是有他的人监视着。 “侯爷他虽说前几日有醒过来一会儿,但后面又昏迷不醒。” 李云初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声音颤抖,“儿臣以为这种小事不必劳烦他。” “小事?”李再荣眯起眼,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她脸颊,“你真的是因为他昏迷才不叫他的?还是……” 他忽然轻笑,“怕他抢功?” “儿臣没有……”李云初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儿臣只是……只是……” “朕要听实话!”李再荣沉声道。 “儿臣……”她咬唇哽咽,“您总是更看重他……儿臣想证明,我比江柚白做得更好……” 李再荣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长叹一声,伸手抚了抚她发顶。 这个动作看似慈爱,指尖却冷得像尸体。 “傻孩子!”他声音突然温和下来,“你总归是朕的女儿,是自家人,朕看重江柚白,但更看重你。” “你与朕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江柚白再能干,但在朕心中,你是比他更可靠的。” “你是我大燕的公主,能不能有点格局!不要如此小肚鸡肠。” 李云初勾唇冷笑,格局? 她的父皇也配谈格局? 她眸中寒光流转,但语气还是唯唯诺诺的,“儿臣知错了。” “砰——砰——”突然沉闷的撞击声从地底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束缚。 殿内龙涎香骤然一滞。 随之而来的是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哗啦……哗啦……”,每一声都像是刮在人的骨头上。 李云初垂眸跪着,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凑到刘德全耳边急促低语。 刘德全老脸骤变,连忙俯身在李再荣耳边禀报。 李再荣瞳孔猛地收缩,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龙案,指节泛出青白色。 他豁然起身,明黄龙袍带翻了案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在奏折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你先回去。”李再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神飘忽地扫向殿内某处暗门,“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 李云初温顺叩首:“儿臣告退。” 她缓步退出养心殿,背影恭谨如常。 直到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她才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地下的铁链声还在继续,隐约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吼。 李云初驻足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随即转身没入漆黑的宫道。 夜风卷起她的衣袂,像一只无声振翅的夜枭。 —— 昭阳宫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李云初的影子投在描金屏风上,拉出一道修长而孤冷的轮廓。 冷月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养心殿地下确有密室,入口藏在龙案后的博古架下。每日丑时,刘德全都会亲自送食盒进去。” 李云初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眸色幽深:“可探听到关的是谁?” “密室铁门厚重,属下不敢靠太近。”冷月从怀中取出一块碎布,“但今早他们换洗的衣物中,属下发现了这个。” 烛光下,那片月白色的衣料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边缘绣着精致的兰草纹。 分明是女子贴身小衣的材质! 李云初瞳孔微缩。 “有意思。”她忽然轻笑,指尖挑起那块布料,“我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皇,竟在龙椅下藏了个女人?” 究竟是谁能够让父皇如此大费周章? 冷月犹豫道:“要属下继续查吗?” “不必。西洲军情要紧,你专心准备攻城事宜。”李云初将碎布凑近烛火,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那些兰草绣纹,“至于密室里面的秘密,本宫亲自去探访。” 直觉告诉她,密室里面的人应该非比寻常。 冷月眉头微蹙:“可殿下武功未恢复,独自探查太危险。”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李云初指尖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忽然轻笑:“本宫又不去打架。” 见冷月仍不放心,李云初起身走到窗前,“本宫虽武功没恢复,但轻功尚在,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第139章 养心殿下的女人 夜色如墨,冷月高悬。 一道黑影掠过宫殿檐角,轻盈如燕,最终无声落在养心殿的琉璃瓦上。 李云初伏低身形,目光扫过殿外巡逻的侍卫,指尖轻扣瓦片,确认密室入口的位置。 就在龙案后的博古架下。 她唇角微勾,身影一闪,从半开的窗缝滑入殿内。 养心殿内空无一人,唯有烛火幽幽,映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李云初屏息凝神,按照冷月给的路线图,手指轻轻拨动博古架上的青玉貔貅。 “咔嗒。” 机关轻响,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道幽深的石阶。 她毫不犹豫地踏入,石阶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药味混杂的气息。 越往下走,铁链拖地的声音越发清晰,伴随着微弱的喘息声。 密室内,烛火微弱。 李云初贴着墙壁前行,喘息声越来越明显。 夜风从石阶缝隙渗入,带着地底特有的腐朽气味。 烛火摇曳间,她看见自己的父皇枯树般的手抚上那女人的白发。 锁链哗啦作响,女人像受惊的动物般蜷缩,却被铁链束缚着无处可逃。 李云初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抠住潮湿的石壁。 “兰儿……”李再荣的声音黏腻得像蛇信,“二十年了,你还是这么美。” 李云初胃部突然痉挛。 她看着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扯开素白中衣,露出女人瘦骨嶙峋的肩膀。 那上面布满新旧交叠的咬痕。 “唔……”女人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白发间露出的一只眼睛空洞的可怕。 李再荣却像受到鼓励般俯身,明黄龙袍下摆拖在污浊的地面上。 暗处的李云初猛地咬住自己手背。 血腥味在口腔漫开,却压不住翻涌的恶心。 这就是她喊了二十多年父皇的人? 在龙椅下方建密室囚禁一女子? 记忆里李再荣抚摸她发顶的手,此刻正做着最肮脏的事。 铁链撞击声越来越急,混着令人作呕的喘息。 李云初死死闭眼,却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 “砰!”李再荣不小心撞翻了烛台。 火光骤灭的刹那,李云初看见女人被拽着头发仰起的脸。 那女人白发凌乱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腕脚踝皆被铁链锁住。 当看到那女人的真容时,李云初不由得踉跄了两步。 居然是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 黑暗中传来皮肉拍打的黏腻声响。 李云初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干呕的冲动。 血脉里的肮脏几乎要冲破皮肤…… 当第一缕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时,李再荣终于整理好衣袍离去。 李云初在阴影里又等了半刻钟,直到确定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松开咬得血肉模糊的手。 黑暗中,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显得异常突兀。 “谁?”那女人猛地一颤,慌乱地拢住破碎的衣襟,白发凌乱地遮住裸露的肌肤。 她仓皇地往墙角缩去,铁链哗啦作响,在死寂的密室里格外刺耳。 李云初从阴影中走出,月光透过石缝,斑驳地落在那张受惊的脸上。 女人双眼无神,却依旧美得惊心,只是那美丽早已被岁月和折磨摧残得支离破碎。 李云初颤抖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晃。 没有反应! 是看不见? 她的心狠狠一揪,泪水瞬间决堤:“兰姨……” 女人怔住,枯瘦的手指触到自己眼角的湿润,茫然地问:“你是谁?” “是我……”李云初哽咽着握住她的手,“云初。” “云初?”付如兰空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急切地向前探身,铁链绷得笔直。 “你真的是云初?” 李云初喉头滚动,轻轻拍抚她嶙峋的背脊:“嗯,我就是云初。” 付如兰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击中般僵住。 她摸索着抓住李云初的手腕,声音发抖:“云初刚才的事你都\"” 李云初连忙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凉的轻笑。 付如兰松开手,慢慢环抱住自己破碎的衣衫:“看见了也好……我也不用可笑的隐瞒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反正我这身子早就烂透了。” “兰姨!”李云初心如刀绞,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付如兰瘦得硌人,背脊的骨头隔着单薄的衣料刺痛她的掌心。 泪水砸在兰姨的白发上,“您别这么说……是那个畜生……” 她说不下去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一刻她恨不得冲进养心殿,亲手将那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千刀万剐。 付如兰轻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傻孩子……”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小白现在……如何了?” 李云初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他很好……” 付如兰如释重负地瘫坐回去,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她摸索着握住李云初的手,“别告诉他我在这里,我这般模样……” 李云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瘦弱的身躯:“我带你走!现在就……” “不行!”付如兰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铁链深深勒进皮肉,“陛下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动小白……”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李云初衣袖,“我若逃了,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小白。” 她绝对不能让小白有事。 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李云初浑身发抖,看着付如兰腕间溃烂的镣铐伤痕。 十几年来,被囚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竟是用这种方式保护着江柚白。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皇! “知道小白没事,我就心满意足了……”付如兰露出恍惚的笑容,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铁链。 李云初这才注意到,付如兰的指甲早已全部脱落,指缝里全是血痂。 她强忍泪水,从袖中取出金疮药:“我先帮您上药。” “不用了……”付如兰突然紧张地推开她,“你快走丑时三刻刘德全会来送饭……” 她慌乱地整理衣衫,却把衣带系得更乱,“记住!千万别告诉小白……我的消息。” 李云初还要说什么,头顶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 付如兰脸色大变,用尽全力推她:“走啊!” 第140章 死抱着江柚白不放 在密道关闭的前一秒,李云初看见兰姨迅速擦干眼泪,对着虚空露出温顺的微笑。 月光下,李云初发现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划痕。 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铁链处,深深镌刻着一个小小的“江柚白”字,周围布满干涸的血指印。 原来被囚禁的这十几年来,她就是靠着一遍遍写儿子的名字活下来的。 —— 侯府,夜露未曦,檐角铜铃惊起一串脆响。 “砰!”李云初直接撞开江柚白寝殿的门。 “谁?” 氤氲水汽中,江柚白正披着素白中衣从屏风后转出,黑发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锁骨凹陷处。 见到来人,他瞳孔骤缩,尚未开口就被抱个满怀。 他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后退两步,脊背抵上屏风。 她的手臂死死缠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 李云初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抱住他的腰。 这该死的女人! “松手。”他的声音淬着冰。 夜风卷着凉意灌入寝殿,烛火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撕扯在墙上。 “你没听见吗?我叫你松手!”他厉声喝道,手指掐住她的肩膀往外推。 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反而抱得更紧,脸颊贴在他心口,仿佛要嵌进他的骨血里。 她的身体在发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震颤。 江柚白呼吸一窒,随即怒火更盛。 “我叫你松手!”他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外掰,可她像是铁了心不松手,指甲甚至隔着单薄的衣料掐进他的皮肉。 疼痛让他眸色更冷,可更让他烦躁的是,他竟然掰不开她。 这该死的女人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 心头火起,咬牙切齿道:“堂堂公主,夜闯男子寝居,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脸?” 李云初仍不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 她的发间有血腥味,混合着地底腐朽的气息,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 江柚白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手指微顿,可下一秒又狠狠攥紧。 他凭什么心软? 这个女人,算计他、欺骗他、夺他兵权,如今又装什么可怜? 他冷笑一声,扣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说话!” 李云初终于抬眼,眼眶通红,泪水在烛光下泛着破碎的光。 她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江柚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柚白呼吸一滞,随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哪里来的脸?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李云初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嘲讽,执拗地又问:“那你是不是喜欢昌平公主?”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江柚白的胸腔。 他的眼神骤然阴鸷,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也配提她?” 李云初疼得蹙眉,可仍不退缩,只是固执地望着他,仿佛非要一个答案。 江柚白被她这样的眼神激怒,推开她:“滚出去!” 李云初踉跄着后退,腰撞上案几,茶盏翻倒,茶水浸湿了案上的密函。 她站稳后,仍盯着他,唇边忽然浮起一丝惨淡的笑。 “我不滚!” 她站在原地,发丝微乱,眼眶还红着,却固执地仰起脸:“我再问一遍,你喜欢昌平公主吗?” 江柚白盯着她,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发什么疯?”他冷笑,转身就要走。 可李云初不依不饶,突然又扑了上来。 江柚白这次早有防备,侧身一闪,可她的动作更快,几乎是瞬间就调整了方向,再次朝他扑去。 两人在殿内你追我躲,案几被撞翻,茶盏摔得粉碎,屏风“哐当”一声倒地。 江柚白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想将她甩开。 可李云初像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借力反拽住他的衣襟,两人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 江柚白后背重重砸向地面,闷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李云初已经跨坐在他腰间,揪着他的领子,居高临下地逼问:“江柚白!到底怎么想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扭扭捏捏干什么?” 跟这狗男人讲话真是费劲!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发丝凌乱地垂落,有几缕甚至扫在他的脸上,痒得他心头烦躁。 江柚白眸色阴沉,手指扣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这该死的女人真是越来越过分! 看来他这阵子对她太过友好! “你动啊!”李云初冷笑,不仅不退,反而俯身压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我放开!” 两人的呼吸交缠,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柚白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摇摇欲坠。 他心头莫名一颤,随即又被更深的怒火覆盖。 “我喜不喜欢昌平,与你何干?”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当然有关!”李云初咬牙,“你若喜欢她,我就……” “就怎样?”\"江柚白讥讽地打断,“就学她?然后勾引我?” “我告诉你,别说我不喜欢昌平公主,我就是喜欢昌平公主,也不会被你勾引,因为你即使扮演得再像,也不会是昌平。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喜欢? 李云初的瞳孔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勒得他呼吸一滞。 可下一秒,她却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凄然:“你真的不喜欢昌平公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若不喜昌平公主,为何要千方百计复活她?” 甚至还不惜跟她共生! 李云初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江柚白的防线。 他瞳孔骤缩,翻身将她反压在地,五指如铁钳般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怎么会知道?” 呼吸被扼住,李云初的脸色渐渐涨红,却仍倔强地扯出一抹冷笑:“这、不、重、要” 她一字一顿,指尖抠进他手腕,“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说!”江柚白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谁告诉你的?” “你猜”李云初因缺氧而泛红的眼角竟带着挑衅,仿佛笃定他不敢真下死手。 两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僵持,鼻尖几乎相触,呼出的热气纠缠在一起,却裹挟着凛冽杀意。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 “主上!西洲急报——”凌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141章 坦诚身份 烛光下,他敬若神明的主子正将当朝公主死死压在身下,一只手还掐着人家脖子。 公主衣衫凌乱,脸颊潮红,而主上主上居然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胸膛。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属下……”凌云的脸“轰”地烧了起来,“属下告退!” “站住!”江柚白厉喝,却见凌云已经同手同脚地倒退着往外走,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趁他分神,李云初猛地屈膝一顶。 江柚白闷哼一声松了力道,她立刻挣脱桎梏,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你……”江柚白额角青筋暴跳,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李云初喘着气扶案几站起,颈间指痕触目惊心,“你到底喜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死都不会喜欢!”江柚白暴怒低吼,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李云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 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一旁的凌云尴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那个……属下先告退……” “退什么退!”江柚白厉声喝止。 李云初撇了撇嘴,目光扫了凌云,“你先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你主子说。” 凌云心下一窒,这究竟是退还是不退? 他站在原地,顿时进退两难,额角渗出冷汗。 “你给我滚!”江柚白冷冷盯着李云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都还没说呢! 就不想听! 那她今日是说定了! 李云初冷笑一声,转而看向凌云:“凌侍卫,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凌云咽了咽口水,眼神在自家主子和李云初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试探性地看向江柚白,等待指示。 江柚白冷着脸,不为所动:“不准走!” 李云初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搭在自己的衣带上,语气轻佻:“凌云,你是想看我脱衣服?” “什——?”凌云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吓得连退三步。 江柚白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怒喝:“你这个疯子!你……” “啪嗒。”李云初慢条斯理地解开第一颗盘扣,露出锁骨处一抹雪白的肌肤。 凌云瞬间魂飞魄散,再不敢多留一秒,转身就往外冲,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手忙脚乱地关上门,还不忘贴心地喊了一句:“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砰!”门被紧紧关上,屋内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李云初收回手,拢了拢衣襟,抬眸看向江柚白,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江柚白额角青筋直跳,眸中怒火翻涌:“你简直……” “不知廉耻?”李云初替他说完,冷笑一声,“比起你掐我脖子,我这又算什么?” 江柚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寒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对峙的身影。 李云初直视江柚白,缓缓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在查我的身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江柚白眸色一沉,随即冷笑:“怎么?你现在要坦白你是个冒牌货了?” “也不算冒牌货,这身子确实是十九公主的。你去皇陵让人画我的画像,没用的,因为我这张脸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十九公主。” 她眸色顿了顿,“所以你派再多人去皇陵,也查不出什么。” “之前淑妃和父皇都派人查过,你觉得我的身份要是有问题,他们两个会放过我?” 江柚白挑眉,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呵……你现在又唱的哪一出?” “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嘛,我要告诉你我的身份。”李云初走近一步,“为了我们以后友好的合作,我决定跟你坦诚相待。” “坦诚?”江柚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公主怎么突然要坦诚了?” 这个女人狡猾的就跟狐狸一样。 今夜这一出,估计又是以退为进。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口:“这阵子观察下来,我觉得侯爷……” 她抬眸,眼中带着审视,“还算可信!” “呵!”江柚白缓缓走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他俯身逼近,呼吸几乎拂过她耳畔:“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这套把戏骗得了别人……” 指尖挑起她一缕青丝,声音陡然转冷:“骗不了我。” 李云初不躲不闪,反而迎上他的目光:“那侯爷敢不敢听我说完?” 两人视线交锋,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江柚白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 李云初轻轻呼出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莹润的羊脂白玉牌,玉牌上刻着精细的凤凰纹,背面是“昌平”二字。 “这个,侯爷可认得?” 江柚白脸色骤变,一把夺过玉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 玉牌上面有个划痕,还是他之前跟昌平打闹留下的。 他的眼神凌厉如刀:“你从哪里偷来的?” “偷?”李云初冷笑,“这本就是我的贴身之物,我干嘛要偷?” 江柚白猛地抬眸,死死盯着她,声音低沉危险:“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就是我的东西!”李云初一字一顿,“我!就是昌平公主!李云初!” “荒谬!”江柚白眼中怒火翻涌,“你当我是傻子?谁给你的胆子冒充的?” 他果然不相信! 李云初不再辩解,而是抬手解开了衣襟的第一颗盘扣。 江柚白瞳孔一缩:“你干什么?” 这女人是冒充不成,现在又要色诱他? 她以为她是谁啊! “我要跟你证明我的身份啊!” 李云初继续解开第二颗、第三颗,衣领缓缓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江柚白别过脸,闭上眼睛,声音冷厉:“你这个女人有没有羞耻心!” “看着我!” 李云初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强硬地将他的脸掰正,另一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枚殷红的梅花印记。 “睁眼!”她命令道。 江柚白眉头紧锁,仍不肯睁眼,直到她冰凉的指尖强行撑开他的眼皮。 刹那间,他的呼吸停滞。 一枚殷红的梅花印赫然映入眼帘! 烛光下,那枚朱砂点就的梅花印鲜艳如血。 第142章 要亲手剜下来验验? “这梅花印,侯爷看着可眼熟?”李云初指尖轻点自己锁骨下的梅花印记。 “嘶啦!”她趁着江柚白不备,伸手扯开他的衣领。 “你……”江柚白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胸前已是一凉。 烛光下,他心口处赫然印着同样的梅花纹样。 她跟他是共生,使用了移魂之术之后,按照典籍记载,他们两人身上都会有梅花印记。 “我知道,我之所以会复活,都是你做的。”她顿了顿,神色认真道,“江柚白谢谢你复活我。” 江柚白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怎么会这样?” 李云初指尖轻抚锁骨下的梅花印,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我知道你把我之前的身体藏在密室里,但那具身体破损太严重,就算你用尽天材地宝修复,也承载不了魂魄。” 她叹了口气,“说来可能也是我运气好,在十九妹妹刚刚断气的时候,我的魂魄就自动被她身体吸入。” “十九妹妹不仅与我血脉相连,还是同月同日生的至阴之体。这才让我的魂魄能够与之融合。” 她漫不经心地整理衣襟,“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招魂大阵,我可能也没法复活。” 江柚白僵硬地低头,看着两人如镜像般的印记。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梅花印记,再看看她的,仿佛在确认什么。 “多谢侯爷复活之恩。”李云初忽然正色,后退一步郑重行礼,“这份情,我记下了。” 她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凌厉,“但帝位是李家的,恕我不能相让。” 自从知道自己是江柚白复活回来的之后,她对他的感觉很是复杂。 一方面是感激他的再造之恩,但一方面又觊觎他的野心。 江柚白有谋夺帝位的野心,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故而她就没打算跟他相认。 可自从在养心殿下看到兰姨的时候,她改变了想法。 目前的她,要想得到天下,还是得费一番时日的。 她是可以徐徐图之,可兰姨不能等,她要救出兰姨。 她要尽快推翻父皇,不能让父皇再如此为非作歹。 那么她只能选择跟江柚白合作,有了江柚白的支持,她就可以有秦家军助力。 “我知道你也想要这天下,但我也不瞒你,我也想要。不过我们前期可以一起合作,等得到这天下之后,我们再公平竞争,你觉得可好?” 见江柚白仍无反应,她继续道:“你如果觉得不放心,我们可以定个盟约……” “啪!” 江柚白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厉害,居然连我复活昌平都知道?” 李云初吃痛蹙眉,无语道:“你不相信我?” 这个狗男人疑心病这么重? “你这个女人还有信用可言?天天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李云初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一把拽住江柚白的衣襟,迫使他低头直视自己,“我都脱衣服给你看梅花印记了,你还不信呢?” 她指尖用力戳在他心口同样的印记上,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江柚白,你到底还要我怎么证明?” 江柚白眸色深沉,仍带着一丝执拗的怀疑:“印记是可以伪造的。” 说罢,他伸手,拇指重重碾过李云初锁骨下的梅花印记。 他的指腹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在细腻的肌肤上粗暴地来回摩擦。 “够了吗?”李云初吃痛皱眉,却倔强地仰着脖子,“要不要拿砂纸来?” 江柚白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枚梅花印记却越发鲜艳,在他粗暴的揉搓下反而像被唤醒般泛着血色光泽。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突然从腰间抽出匕首。 寒光闪过,锋利的刀刃抵上那枚印记。 李云初却一动不动,甚至带着讥讽的笑意:“怎么?要亲手剜下来验验?” 刀刃压着肌肤划过的触感让两人都颤了颤,可那枚梅花印记依旧鲜艳如初,反而渗出细小的血珠。 “确定了吗?”李云初冷笑,“要不要再划深些?” 真是可笑! 江柚白这些年跟在父皇身边,倒是把父皇的疑心病给传染过来。 她复活这事,就真的让他这么难以相信? 血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滚落,在月色下像一串红珊瑚。 江柚白猛地撤刀后退,像被烫伤般松开了手。 匕首“当啷”一声落地,在青砖上砸出刺耳的声响。 “你若还不信,我还能继续证明。”李云初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比如……” “你七岁那年还尿床,被师父罚在院子里扎马步,结果被晒晕了过去。” 江柚白的脸色瞬间黑了。 李云初继续道:“八岁偷吃厨房的糕点,结果被噎住,是我给你灌的水,后面你倒打一耙,跟我母后告状,说糕点是我吃的。” “十岁那年,你看到一个漂亮姐姐就一直流口水,还说要把那个漂亮姐姐带回家。” “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战场,吓得腿软,是我踹了你一脚才没在众将士面前丢人。” …… 她每说一件,江柚白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窗外天色渐亮。 李云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万万没想到两人相认这么难。 她都跟他讲了一个晚上了,他还是无动于衷。 “算了!”她拢了拢衣襟,转身朝门外走去,“天快亮了,我没时间陪你耗。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今日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的! 这厮如果不相信,她也没办法! 她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 屋内,江柚白仍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那枚梅花印。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却照不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凌云!” 凌云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 他看到自家主子站在一地碎瓷片中,衣襟大敞,胸口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这……玩得这么刺激? “主子!” “去把张玄礼叫过来!”江柚白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第143章 这热闹不看太可惜 晨光微熹,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张玄礼一袭灰白长袍,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古籍上快速翻动,眉头紧锁。 “侯爷……”他缓缓合上书页,声音低沉,“依老夫看来,公主所言恐怕是真的。” “当真?”江柚白猛地抬眸,眼底流光乍现。 张玄礼被他盯得脊背发凉,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古籍上确实记载,魂魄若寻不到原身,可依附于血脉相连之人体内,尤其至阴命格者,最易相融。” “你当初为何不说?”江柚白突然暴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古籍上,瞬间浸透纸页。 该死的! 要是早点知道昌平是借尸还魂,那么他也不用大费周章。 张玄礼吓得后退两步,白须微颤:“这……老夫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移魂之术……”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经验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他记得他当时应该有跟侯爷普及过,但当时侯爷伤心过度,只记得“复活”二字。 再加上当时昌平公主的身体就在眼前,他也确实是疏忽掉。 他自然而然的认为昌平公主会附身到原本的身体上去,哪里能想到是附身到她妹妹身上去了。 这种种的阴差阳错,才让昌平公主借尸还魂。 这也不能怪他一人! 但这移魂之术他也确实是第一次用,会出错是难免的。 江柚白缓缓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他太害怕了…… 害怕这一切又是李云初的骗局! 害怕自己再一次从希望坠入绝望! 所以哪怕她亮出梅花印,哪怕她说出那些只有昌平才知道的秘密,他仍固执地不肯相信。 万一是假的呢? 万一是她处心积虑调查来的呢? 万一又是空欢喜一场呢? 他无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疼痛感清晰传来。 会疼!所以这真的不是梦! “呵……”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侯、侯爷?”张玄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们家侯爷是中邪了吗? 江柚白笑得眼眶发红,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真的回来了! 哪怕换了一副皮囊,哪怕满口谎言、心机深沉 可她真的回来了! 笑声渐歇,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水光,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凌云!” “属下在。” “备马!”江柚白眸中燃起久违的锐光,“进宫!” —— 昭阳宫。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照进来,将案几上的密图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李云初垂眸盯着养心殿的构造图,朱笔在羊皮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笔尖蘸着的仿佛不是朱砂,而是心头血。 上善站在她身侧,看着师父反常的举动,忍不住开口:“师父,现在行动会不会太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李云初笔尖一顿,缓缓抬头。 日光直射在她脸上,照得她眼底猩红的血丝清晰可见。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上善从未见过的暴戾。 “急?”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地图上密室的标记,“上善,你知道被囚禁十几年是什么滋味吗?”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在那个标记上来回刮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阳光照在她手上,照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的青白色。 “我还嫌太慢了!”她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我狠不下现在就炸了那……”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李云初猛地闭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十几年来,兰姨长年累月地被他父皇蹂躏,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们李家亏欠江柚白太多,太多了! 上善看见师父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颤抖,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几不可见的水光。 “师父……” “去准备火药!”李云初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绝的冰冷,“我要那个地方今日就从世上消失。” 上善心头一跳:“可若现在炸了养心殿,我们之前的计划就都……” “我说现在!” 李云初突然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阳光照在她煞白的脸上,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每多等一刻,兰姨就要多受一刻的折磨! “快去!”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上善嘴巴张了张,最终说道:“是!” “吱呀——”上善刚推开殿门,一道玄色身影便如疾风般从她身侧掠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她额前的碎发。 “侯爷你……” 话音未落,她惊愕地瞪大眼睛。 只见那个素来跟师父不对付的侯爷,此刻竟颤抖着将自家师父死死搂在怀里。 他双臂箍得那样紧,骨节都泛着青白,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江柚白不是一直都对她师父厌恶万分的吗? 怎么还主动抱上了? 她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感觉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太一样了! 阳光透过窗纱,照亮江柚白发红的眼尾。 他的脸埋在李云初肩窝,高大的身躯竟在微微发抖,呼吸急促得不像话。 “你……”李云初被他撞得后退半步,手中的朱笔“啪嗒”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猩红。 上善张着嘴,一时忘了动作。 这画面实在太过震撼——那个一向冷漠无情的江柚白,此刻竟像个找到失而复得珍宝的孩子,连声音都带着哽咽:“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云初怔了怔,随即对上善使了个眼色。 “可是师父……”上善指了指相拥的两人,满脸写着“这热闹不看太可惜”。 “去!”李云初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上善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出去,关门时还听见布料摩挲的声响。 她扒着门缝偷瞄最后一眼,惊见自家师父竟抬手回抱了那个男人,指尖深深陷进他背后的衣料里。 这两人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她现在很想听墙角,但任务要紧。 毕竟这次的任务时间太赶! 她得尽快去准备火药! 第144章 发疯的江柚白 阳光穿过茜纱窗,将两道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 李云初被勒得肋骨生疼,指尖抵着江柚白胸膛推拒:“松……松手……” 这厮仿佛要把她嵌入身体里一般,让她快喘不上气了。 江柚白稍稍退开些,却仍圈着她腰身。 他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就来气。 昨夜她苦口婆心跟他讲了一个晚上,他也没完全相信。 现在来责怪她不早点告诉他! “告诉你?”李云初冷笑,指尖戳着他心口,“侯爷不是一直把我当替身零件吗?” 她故意用伤人的话刺他,“怎么?现在发现原装货还在,就……” “我错了!” 三个字突然落下,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李云初呼吸一滞。 这厮居然道歉! 还真是活久见! 她怔怔抬头,看见这个向来骄傲的男人眼尾泛红,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软得不可思议。 阳光在他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阴影,那里藏着二十年未干的潮湿。 “你……”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她记忆里,江柚白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低头认错。 她勾了勾唇,“原来侯爷也会……” 调侃的话刚说一半,眼前突然压下阴影。 江柚白扣住她后脑,吻得又凶又急。 这个吻带着硝烟与血气的味道,像是要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李云初下意识揪住他前襟,指节擦过他颈侧脉搏,那里跳得又快又乱。 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任由江柚白将她抵在案几边,朱笔舆图“哗啦啦”扫落一地。 纠缠间李云初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却让这个吻更加炽烈。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江柚白才稍稍退开。 他拇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你能活着真好!” 李云初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唇瓣被吻得嫣红水润。 她刚缓过一口气,江柚白便又低头覆了上来,这一次吻得更深、更重,仿佛要将她肺里的空气都掠夺殆尽。 他的手掌扣着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敏感的肌肤,惹得她浑身发麻,双腿发软。 直到最后一丝理智袭来,这才让她用力推开了他。 “江柚白!”她气息不稳,瞪着他,“你发什么疯?” 江柚白唇角微勾,眼底带着几分痞气:“怎么?就许你当初无缘无故亲我,不许我礼尚往来?” 李云初一噎,想起之前为了与之周旋,确实有打算用美人计来迷惑他。 但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他还提!有意思吗! 更何况,他昨夜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她还亲她! 狗男人! “你闭嘴!”她怒喝道,耳尖却悄悄红了。 江柚白的目光却越发炽热,像是燃烧的火焰,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鼻尖、嘴唇,最后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那眼神太过露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这眼神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这家伙是不知道他有一双多情的眼睛? 李云初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连忙别开脸,强行转移话题:“既然侯爷今日来找我,想必是已经决定合作了?” 江柚白低笑一声,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公主想怎么合作?”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我都依你。” 李云初心头一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搅得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拉回身前。 “躲什么?”他垂眸看她,眼底笑意更深,“不是要谈合作吗?” 李云初强装镇定,可耳根的绯红却出卖了她:“你你先放开我。” 江柚白非但不放,反而得寸进尺地贴近她耳边,呼吸灼热:“为何要放开?” 李云初:“……” 吃人豆腐这么理所应当吗? 她一时之间竟无言可对! 她抬手,从书架上拿过布防图。 “唰!”的一声抖开,羊皮卷轴在案几上滚落,朱砂标记的路线在阳光下泛着血色。 “我们来谈点正经事,我打算接下来拿下西洲……”她指尖点着地图,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一转头,果然撞进江柚白深邃的眼眸里。 这人压根没看地图,正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江柚白!”她气得把朱笔拍在案上,“你看我干嘛?看地图!” 墨汁溅在两人之间的地图上,像突然绽开的血点。 江柚白这才慢悠悠把目光移到图纸上,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太想看!” “……”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指尖狠狠戳在他眉心:“不想看也得看!” “看这里!”她捏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转向布防图。 刚松手,他的视线又黏回她脸上。 “……” 李云初心下一窒,再次扳过他的脸:“看!地!图!” 然而,那双灼热的眼睛又盯了过来。 她直接用手掌盖住他半张脸:“江柚白!今日到底能不能谈正事?” 江柚白睫毛扫过她掌心,闷笑着摇头:“恐怕不能!” 他此刻哪里有心情谈论正经事! 失而复得的情绪早就已经把他淹没了! 他目光柔情地盯着她,日光斜照,将她生气的眉眼镀上一层金边。 他望着望着,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人会瞪他、会咬他、会气得耳尖发红,鲜活得像三月枝头最艳的桃花。 哪里像那具冷冰冰的尸体? 哪里像那个完美无缺的昌平公主? 真好! 难怪…… 难怪他每次靠近她都会心跳失序,难怪他对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不是他变心,而是他的本能早就认出了她。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移情别恋而唾弃自己。 故而只能每次都对她冷言冷语。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爱上了别人! 他胸口不由得发烫,指尖不受控制地掐上她的脸颊:“疼吗?” “疼!”李云初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 真实的温度! 真实的触感! 真实的她! 江柚白忽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李云初……” 埋在她颈窝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真是混账透了。” 第145章 我们成婚吧 李云初瞪圆了眼睛,指尖还揉着被掐红的脸颊。 明明是他掐她,现在还骂她? “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江柚白却恍若未闻,目光缱绻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他嘴角那抹笑愈发傻气。 这家伙又开始发愣! 莫不是被她复活的消息吓傻了? 李云初气得去揪他耳朵,“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江柚白也不恼,任由她揪他耳朵,好似还很享受一般。 真是疯了! 李云初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跟他谈正紧事,他不谈! 她想跟他好好说话,他不说! 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 江柚白勾唇笑了笑,眸底的柔情都快要溢出来,“我只是想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该死的! 他对着她笑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是想用美男计勾引她? 可她目前身上应该没他可以图谋的东西了? 不过…… 他要验证是不是做梦,为何不掐他自己?干嘛掐她? “要验证是不是做梦,是?” 李云初伸手狠狠掐住江柚白的脸,指甲都陷进皮肉里:“疼不疼?嗯?” 让他掐她,那她也得掐回来。 她李云初可从来不吃亏,有仇当场报! “疼!”江柚白却笑得更灿烂了,甚至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特别疼。” 李云初触电般缩回手,惊恐地后退两步:“江柚白……你疯了?” 这厮怎么性情大变? 他莫不是中邪了? 此刻的他,竟像个吃到糖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漾着藏不住的欢喜。 这么爱笑呢?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爱笑。 今日从一进门,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在不断地往她这边凑! 救命!谁来救救她! “我是疯了。”江柚白一把扣住她想要抽离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从得知你死讯之后,我就疯了。”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如果你当初没有瞎了眼跟温夜行定亲,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李云初一怔,随即自嘲一笑。 就算没有温夜行,也会有其他男人。 反正父皇要想在她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她怎么可能真的防得住? 温夜行是父皇赐婚给她的夫君,她自小就渴望得到父皇的宠爱,故而父皇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 父皇要她往东,她从不往西。 她自认为这就是对父皇敬孝。 殊不知是愚孝! 俗话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从前的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哪怕父皇对她如何下套,如何冷嘲热讽,她都能够自圆其说,她觉得父皇这是在鞭策她,让她长进,才会说那些话来激励她。 父皇说一百句狠话,她可以有一百零一句说辞来原谅父皇。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 她一直在自我欺骗,自我麻痹,因为打从她心底里,她就无法接受父皇不爱她的事实。 直到舅舅一家被灭门,她被万箭穿心而死的那一刻,她这才认清了现实。 那就是—— 她的父皇要她死! 她的父皇不爱她! 从始至终在父皇眼中,她就是一个打江山的工具人! 日光忽然被云层遮掩,室内倏然暗了下来。 李云初这才发现,江柚白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偏执与炽热,烫得她心尖发颤。 “你……”她刚要开口,突然被拦腰抱起。 案几上的布防图被扫落在地,朱砂笔咕噜噜滚到角落。 “李云初!”江柚白咬着她耳垂低语,“你当初为何要跟温夜行在一起。”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李云初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的手臂牢牢箍住腰身,动弹不得。 “……”她别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江柚白见她沉默,指尖在她腰间惩罚性地一捏:“负心汉!”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委屈,“睡完我就跑去和别人定亲?” “江柚白!”李云初耳根烧得通红,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她羞恼地瞪他,“那晚我们只是和衣而卧,什么都没做!” 六年前,江柚白游历经过南境的时候遇刺。 当时是她救了他,奈何一路上追兵不断,他又身负重伤,她只能带着他躲在一农户家中。 那农户把他们两人当成了亡命夫妻,她也懒得解释。 于是他们两人就在农户家中住一晚,她这才带着他继续赶路。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被这厮如此说,那不得让人想入非非。 江柚白挑眉,舌尖故意在她掌心一舔,惊得她立刻缩回手。 他趁机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那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李云初气得去推他,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按在案几上。 朱笔滚落,墨汁溅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氤氲开一片暗色。 江柚白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就算我们没真的做什么,但你趁我昏迷亲了我一口的事情怎么算?” 李云初一噎。 他怎么知道的? 当时他明明昏迷不醒! 见她不回答,他再次逼近,“嗯?你如何解释?” 李云初低垂着头,并没有回答。 她承认当时她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秀色可餐,一时之间没忍住亲了他一口。 但他是个大男人,又不吃亏! 更何况这种陈年旧事,他这翻旧账有意思吗? “够了!” 李云初突然发力推开江柚白,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抬手整理被揉乱的衣襟,指尖在碰到湿润的耳垂时微微一颤。 “既然侯爷无心谈正事。”她转身去捡地上散落的布防图,声音刻意放得冷硬,“就请回。” 江柚白站在原地没动,忽然低笑一声。 果然她还是一点都没变,一心只有公事政事。 他一直以为他们俩早就已经心意相通,他甚至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可当他正打算去找她舅舅提亲的时候,她选择嫁给温夜行。 自从收到她的死讯之后,他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他勇敢一点,那么他们俩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江柚白的目光落在李云初身上,深邃而灼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烙进眼底。 他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李云初!”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道,“我们成婚。” 第146章 我为何要对自己未来夫人动手 李云初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他这话实在是太让人猝不及防! “你……”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江柚白眸色深沉,唇角却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怎么?殿下不同意?” 这能同意吗? 莫名其妙说要跟她成婚,这搁谁身上能立马同意? 李云初微微眯了眯眼,“你脑子进水了?” 江柚白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我脑子没有进水!殿下既然要跟我合作,那我总得要个保障。”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危险:“只有我们成婚,我才能相信殿下是真的想要跟我一起合作。” “啪!”的一声轻响,一卷烫金婚书被拍在案几上。 羊皮纸卷轴滚开,露出右下角鲜红的指印。 江柚白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她的名字上方,一片空白,正等着她的画押。 李云初盯着这份婚书,半晌才抬眸,似笑非笑:“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 江柚白唇角微扬,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名字:“从进门起,我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李云初简直要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 他未免太过天真,婚约若有用,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怨偶? 真要毁约,夫妻照样能撕破脸! 她指尖挑起婚书,轻飘飘地道:“你当真以为这破婚书能巩固盟友关系?” 江柚白不慌不忙,伸手按住婚书另一端:“我只是求个心安,毕竟殿下之前骗了我太多次,我为自己谋求一些保障没有不妥?殿下难道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如果殿下不答应,那么我们这合作估计就没办法了。”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婚书,重新塞回袖中,“反正我等得起,就是不知道西洲那边能不能等了?” 狗东西! 这是在威胁她? 李云初冷笑:“你不要忘记了,没有你的帮忙,我也能拿下西洲。” “殿下是可以拿下!”他低笑,气息灼热,“可如果柳舒晗提前回西洲,那么殿下要想拿下西洲,恐怕不容易。”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我这人就是热心肠,你猜猜如果我告诉柳舒晗你攻打西洲的计划,你猜猜柳舒晗是会回西洲还是继续留在京都?” 李云初眸色一暗,“江柚白!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 这狗男人是如此公私不分的吗? “殿下不凡可以试一试,如果殿下今日不同意的话,那么我现在立马去找柳舒晗。”江柚白恶狠狠地道。 反正今日不管如何,他都要跟她成婚。 “江柚白!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李云初彻底炸了,抄起案几上的茶壶就朝江柚白砸了过去。 “砰!” 江柚白偏头一躲,茶壶砸在柱子上,碎瓷片四溅。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李云初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抬腿就踹。 “咚!” 江柚白被踹得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屏风,屏风“哗啦”一声倒地。 “你……” “你什么你!”李云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拳头直接往他脸上招呼,“让你威胁我!让你拿婚书!让你得寸进尺!” “砰!砰!砰!” 江柚白被打得偏过头,唇角渗出血丝,却愣是一声不吭,甚至嘴角还挂着欠揍的笑。 李云初打累了,喘着气松开他:“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为何要对自己未来夫人动手?” 江柚白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慢悠悠地从袖中再次掏出那卷婚书,笑得痞气十足:“既然你打够了,那么我们该办正事了。” “……” 李云初还没反应过来,江柚白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沾了沾自己唇角的血,然后—— “啪!” 直接按在了婚书的空白处! “江柚白!”李云初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指印,气的声音都劈叉了,“你耍无赖!” 江柚白满意地卷起婚书,塞进怀里,还拍了拍确保放稳了:“现在,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了。” “三日后,我会为你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 还隆重的婚礼? 这厮是没长脑子吗? 父皇如今有意培养她,来平衡朝中势力。 如果她跟江柚白在一起,那么父皇绝对会放弃培养她。 那么她之前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揪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非得搞得人尽皆知吗?你觉得父皇会容得下我们在一起吗?” 江柚白眸光一亮,“所以你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李云初一噎。 这家伙是故意的! “你给我滚!”她指着殿门,气得指尖都在发抖。 江柚白却笑得春风得意,慢悠悠地站起身,还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夫人既然发话,为夫这就滚。”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在即将跨出门槛时突然一个回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来,一把将李云初搂进怀里。 “你……”李云初刚要挣扎,就感觉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耳垂。 “刚刚说三日后成婚,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笑,呼吸拂过她耳际,“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婚礼不会让陛下知道。” 他稍稍退开,指尖轻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咱们就办个只有自己人的婚礼,你乖乖等着当新娘子。” 说完,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在她唇上偷了个香,随即大笑着抽身退开。 “江柚白!”李云初捂着嘴唇,抄起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 江柚白灵活地侧身避开,临走还不忘回头冲她眨眨眼:“夫人,三日后见!” 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李云初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还残留着温度的唇瓣,望着那扇晃动的殿门,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窗外忽然传来江柚白哼着小调远去的声音,那调子欢快得欠揍,分明是民间嫁娶时吹的《凤求凰》。 暮色沉沉,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将殿内的一片狼藉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 “哗啦——” 窗扇突然被推开,上善一个利落的翻身跃入,落地时却差点踩到碎瓷片。 她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翻倒的案几、散落的奏折、碎裂的茶盏,还有那扇倒地的屏风…… “师父……”上善嘴角抽了抽,“咱们昭阳宫是遭贼了?” 第147章 得比这个男人更狠 李云初这才回过神,瞥了一眼满室狼藉,面无表情道:“嗯,贼刚走。” 上善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师父语气不对,再仔细一看。 自家师父唇色嫣红,衣领微乱,锁骨处还有个若隐若现的牙印…… 看来今日她确实错过了好戏! 上善瞬间悟了,憋着笑轻咳一声:“那贼挺狂野啊?” 李云初一个眼刀飞过来,上善立刻举手投降:“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云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不紧不慢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是必须的!”上善声音压得极低,“人已秘密送往神医谷,炸药也按您的吩咐埋好了。” 李云初扯了扯唇角,眸底闪过一抹嘲讽,“那么今晚就有好戏看了!” —— 子时三刻,一道刺耳的爆鸣声撕裂了皇宫的寂静。 “轰——” 养心殿方向火光冲天,热浪裹挟着碎瓦断木四溅,惊得整座皇城的宫灯都跟着晃了晃。 李云初赶到时,正看见李再荣衣衫不整地往火场里冲,刘德全死死抱住他的腰,老泪纵横:“陛下!您不能进去!” “放开!兰儿还在里面!”李再荣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还在里面!” 刘德全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李再荣的靴子:“陛下!” 李云初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火光映照下,李再荣的眼泪混着烟灰在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居然没炸死他!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失望,再抬眼时已换上惊慌神色:“父皇!您没事?”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密室入口塌了!” 李再荣浑身一震,整个人瘫软在地。 李云初见状,无声地勾起唇角。 “咚咚咚!”一阵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传来。 火光映照下,禁卫军已将养心殿团团围住,刀戟森然,寒光凛冽。 柳絮踩着满地碎瓦而来,华贵的裙摆扫过焦黑的木屑。 她看着李再荣,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陛下可真能装!这么喜欢装病呢?既然陛下这么喜欢装病,不如就让你真的病一场。” 李再荣回头,眼中血丝密布:“你说什么?” “臣妾说……”柳絮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在掌心轻轻摩挲,“陛下可以去死了!” 说罢,她抬了抬手。 两名心腹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李再荣。 “你们……”刘德全刚要阻拦,就被柳絮的亲卫一脚踹开。 “放肆!”李再荣剧烈挣扎,龙袍在撕扯中裂开,“你们是活腻了!” 柳絮充耳不闻,拔开瓶塞步步逼近:“这可是西域奇毒,服下后形如瘫痪却意识清醒……” 她突然掐住李再荣下巴,“正适合陛下继续‘养病’!” “滚开!”李再荣暴怒,猛地挣开束缚打翻毒药。 瓷瓶落地碎裂,黑色药汁渗入焦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毒妇!”李再荣指着柳絮,手指发抖,“你还真的以为你掌控了整个皇宫?”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话音未落,四周高墙上骤然现出一排排弓箭手,寒铁箭镞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柳絮脸色骤变,抬头看向李再荣,却见他早已挺直了腰背,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她忽然笑了,笑声凄厉:“原来如此……陛下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 “呵……陛下当真是好算计!” “若不如此,怎能看到爱妃这般精彩的表演?”李再荣缓步上前,龙靴踩过碎裂的瓷瓶,“私调西洲军,勾结朝臣,甚至……” 他眼神一厉,“敢对朕下毒?” 柳絮踉跄后退,华美的裙裾沾满灰烬。 她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二十载的男人,忽然觉得陌生得可怕:“你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我往里跳?” 李再荣不答,只是抬手。 “唰!” 数百张弓弦同时拉满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柳絮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李再荣!你不是人——” “放箭!”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箭雨破空。 “嗖!嗖!嗖!” 柳絮还未来得及再开口,便被无数箭矢贯穿。 她睁大眼,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心中悔恨不已。 当年如果她没有对他一见钟情,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惜给他做妾,不惜举家之力助他登上高位。 可结果呢? 她落得如今这个结局! 被自己心爱的男人下令射杀! …… 李云初站在阴影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万箭穿心! 像极了当时她被射杀在城墙下的模样。 她抬眸望向李再荣,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袖口,仿佛方才死的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一只蝼蚁。 袖中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看来要复仇,她得比这个男人更狠才行。 “母妃——” 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夜空。 三皇子李航诚和五公主李连月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前广场,却在看到地上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时,猛地僵在原地。 “不不可能”李连月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想去触碰淑妃,却又在看到她满身的箭矢时缩了回来,“母妃……你醒醒……不要这样吓我……” 李航诚脸色惨白,踉跄着扑到淑妃身旁,指尖探向她颈侧,却在触到一片冰凉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他缓缓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再荣,“父皇……为什么要杀母妃?” 李再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母妃弑君谋逆,罪当诛九族” “可她是母妃啊!”李连月突然尖声大笑,泪水混着血污在脸上纵横,“母妃跟了您二十年!父皇为何要这样!” 话音刚落,她由于悲伤过度,一下子晕了过去。 李航诚连忙接住她的身子,眸中再无往日的儒雅温顺,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李再荣睨视着他们,仿佛在看蝼蚁一般,“来人,把三皇子和五公主带下去!” 他顿了顿,勾唇冷笑,“把淑妃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朕倒要看看,她那孝顺的侄子敢不敢来!” 第148章 把母妃还给我 夜风卷着未散的硝烟味,掠过宫墙檐角。 李云初独自走在回昭阳宫的宫道上,脚步沉重。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进她晦暗的眼底。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云初!”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未等她回头,整个人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柚白紧紧搂着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几乎是粗暴地扳过她的肩,目光灼灼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伤到哪了?” 李云初怔了怔,摇头:“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尖抚过她冰凉的脸颊,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这才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当他得知养心殿被炸的时候,他就火急火燎地赶进宫。 还好她没事! 夜露沾湿了她的睫毛,在月光下像碎钻般闪烁。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你回去,我没事。” 江柚白环抱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我陪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宫道漫长,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抵挡深宫所有的寒意。 —— 晨雾未散,城门长楼上悬着一具女尸。 素白的衣裙被晨风吹得飘荡,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残雪。 脖颈处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那张曾经明艳的脸如今青紫肿胀,唯有金钗还斜斜插在发间。 是淑妃生前最爱的凤凰步摇! “听说是这女人炸了养心殿……” “听说是个女刺客,刺杀不成,反被杀。” “连皇宫都敢炸,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 三皇子李航诚带着一队亲卫径直走向城门。 他一身素白孝服,腰间却悬着御赐的蟠龙剑,每走一步,袖中的手便攥紧一分。 “站住!”禁卫军统领横刀拦住去路,“陛下有令,逆贼尸首曝晒三日,任何人不得……” “唰!” 剑光闪过,统领的官帽被削去半截。 李航诚剑尖直指对方咽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让开!” 禁卫军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对皇子动武,只能结阵阻拦。 “殿下三思啊!”老太监跌跌撞撞跑来,“这是陛下下令的,您可不能忤逆圣意。” 忤逆圣意? 李航诚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癫狂。 城门上挂着可是他的母妃,如果他连自己母妃的尸身都保护不了,那他真是枉为人子! 他猛地挥剑:“今日本宫就忤逆了这圣意又有何妨!” 他都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了,还不够吗? 他本以为只要远离朝堂是非,就不会被卷入这权利的争斗中。 现在看来,母妃说得对,他确实太过天真。 天真到以为只要不争不抢,那么他跟母妃还有五妹就能独善其身。 “砰!” 霎时间刀光剑影,素白的孝服染上斑驳血迹。 李航诚亲自架起云梯,却在即将触到绳索时,被一箭射中肩头。 “嘶!” 暗巷中,柳舒晗目眦欲裂,佩剑已然出鞘三寸。 “将军不可!”亲卫拼命按住他拔剑的手,“陛下正等着您自投罗网啊!” 柳舒晗看着表弟肩头绽开的血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那是我……” “正因如此才更需从长计议!”亲卫压低声音,“将军如果现在冲动行事,淑妃娘娘就枉死了。” 柳舒晗死死攥着巷口的砖墙,指甲崩裂出血都未察觉。 他盯着长楼上随风晃动的身影,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姑姑生前一颗心都在那狗皇帝身上,为了给狗皇帝打江山,他们柳家半数家财都给了狗皇帝招兵买马。 可结果呢? 辅佐了一个白眼狼上位! 长楼上,三皇子忍着剧痛终于割断绳索。 他抱着淑妃冰冷的尸体踉跄落地时,素白衣襟已尽数染红。 “母妃……”他低头轻语,“儿臣带您回家。” “殿下,得罪了!” 禁卫军统领一声厉喝,猛地欺身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淑妃尸体的肩膀。 李航诚死死抱住母亲不放,却被统领一个肘击狠狠撞在胸口。 “咳!”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仍不松手。 “得罪了殿下!”统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语气依旧冷硬,“陛下有令,凡夺尸者,格杀勿论!” “那就杀了我!”李航诚赤红着眼嘶吼,“今日要么让我带走母妃,要么就让我的血溅在这城楼上!” 他一步步缓缓逼近。 禁卫军统领咬牙,抬腿一个横扫,军靴重重踹在李航诚腹部。 “砰!” 李航诚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城墙石砖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殿下!”亲卫们惊呼着要冲上前,奈何被一批批禁卫军拦住。 “把母妃还给我!”李航诚挣扎着撑起身子,眼睁睁看着统领重新将淑妃的尸体悬挂回城楼。 麻绳摩擦伤口的声音像钝刀割在他心上。 此刻他无比怨恨自己! 母妃体面了一辈子,人都死了,她的尸身最后还要忍受如此大的折磨。 都怪他自己没用,到头来连母妃的尸体都保护不了。 “把母妃还给我!”他再次喊道,嘴角的血迹未干,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踉跄着朝禁卫军统领冲去,素白的孝服早已被尘土和鲜血染得污浊不堪。 “殿下,别再逼末将了!”禁卫军统领咬牙,又是一记横扫,将李航诚狠狠踹开。 “砰!” 李航诚重重摔在地上,肋骨传来断裂的剧痛,可他仍死死盯着城楼上悬挂的那道身影,指甲深深抠进地面,指节泛白。 暗巷中,柳舒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猩红一片。 再这样下去,李航诚会死的! 柳舒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决绝的冷意。 “拿弓箭来。”他寒声下令,“还有火药。” 副将一怔:“将军,您是要……” “既然带不走姑姑……”柳舒晗接过弓箭,指尖抚过箭头上绑着的火药包,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就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他拉满弓弦,箭头直指城楼上的身影,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比箭镞更锋利。 “嗖——” 火箭破空而出,划破晨雾,直直射向淑妃的衣角。 “轰!” 火光骤起,烈焰瞬间吞噬了那道悬挂的身影。 炽热的火舌在晨风中狂舞,淑妃的衣摆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第149章 搬弄是非 李航诚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眼中的疯狂渐渐凝固,最终化作一片死寂的灰暗。 禁卫军统领大惊失色,厉声喝道:“谁放的箭?” 柳舒晗冷冷收回弓,转身隐入暗巷深处,只留下一句低语:“姑姑,舒晗送您最后一程。” —— 昭阳宫。 “师父,出大事了——” 上善一把推开寝殿大门,话音未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素来清冷的凤榻上,自家师父正被江柚白搂在怀里。 男人的衣服懒懒散散的,此刻正阴沉着脸瞪过来,而师父散着青丝靠在他胸前,睡眼惺忪地抬头…… “滚出去!”江柚白声音压得极低,掌心还护在李云初耳畔,生怕惊了她似的。 上善的嘴张了又合,活像条离水的鱼。 她机械地指了指江柚白,又指了指自家师父:“你们……什么时候……” 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出不了声。 谁来告诉她,她这究竟是错过了多少? 看来昨日那墙角没听,可真是损失惨重! 江柚白剑眉紧蹙,“你是聋了吗?没听到我说话吗?滚出去!” 他这才把李云初哄得有了点睡意,还没睡多久呢,就被上善这样打扰。 主要这丫头片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搁在那里傻站着。 李云初揉了揉额角,指尖在江柚白腰侧警告性地一掐。 随即望着上善柔声道道:“出了何事?” “城楼……淑妃……”上善语无伦次。 她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柳舒晗用火箭焚了淑妃尸身,三皇子当场呕血昏迷,陛下听闻之后震怒,也气得吐血晕倒过去,太后召集众皇子公主去勤政殿议事。” 召集众皇子公主去勤政殿? 李云初拧了拧眉,难不成父皇快不行了? 不然为何要召集所有皇子公主前去? “更衣,本宫要去勤政殿。”她冲着门外喊道。 目前昭阳宫上下全都是她的人,各宫派来的暗线全部都被她秘密除掉。 “我随你同去。”江柚白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 “不行!”李云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你现在可是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以随意走动?” 她戳了戳他的脑门,“贸然现身,是想让我们的计划前功尽弃?” 江柚白捉住她的手指,眉头紧锁:“我不放心你独自涉险。” “这能有什么威胁?你有啥不放心的?”李云初轻笑,替他整理衣襟,“江柚白!我发现你胆小了很多。” 江柚白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只要涉及到你的事情,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李云初闻言,叹了口气,不由得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我立马让人传信给你。”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你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后日的大婚,你准备好了没有?” “哐当——” 上善手中的茶盘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大大大……大婚?”她结结巴巴地指着两人,“你们什么时候……” 这两人居然瞒着她都要成婚了? 这也太迅速了! 不合理啊! 江柚白看她这一惊一乍的表情,眉头微蹙,“我跟你师父成婚,你用得着这么惊讶?” 能不惊讶吗? 上善扶额,明明前几日还水火不容的两人,现在告诉她要大婚。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惊讶? 明明江柚白之前还对她师傅爱答不理的,现在又跟她师父如胶似漆的,这前后变化太快,也太诡异。 “师父,您可想清楚了?真要嫁给江柚白?” 江柚白闻言一愣,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李云初走到铜镜前,对镜梳妆。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江柚白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走到软榻上坐下。 上善咬了咬唇,走到铜镜旁,很是自然地拿过梳子,给李云初梳妆。 她一边替李云初梳发,一边忧心忡忡地偷瞄铜镜里的师父。 李云初透过铜镜瞄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说!” “那可是师父您让我说的哦!”上善眼神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软榻上的江柚白,“我说了,某些人可不要生气,也不要对号入座。” 江柚白一听,心下一窒,他怎么感觉上善接下来的话是冲着他来的。 “师父,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您您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太好” 江柚白:“……” “……”李云初缓缓放下眉笔,挑眉看她。 上善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前那个温夜行,表面温润如玉,背地里却害得你那么惨……而江柚白瞧着也不是什么善茬,万一又是个骗子……” “砰!”茶杯被人捏碎的声音响起。 江柚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居然拿温夜行那种货色跟我比较?他配吗?” 他突然起身站了起来,缓步走近,每走一步,气压便低一分。 上善手一抖,梳子“咔嗒”掉在地上。 “你干嘛?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看看你这狗脾气,动不动就要打人,谁家敢把姑娘嫁给你?”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上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打你了吗?” 上善撇了撇嘴,现在是没有,不代表等下不会有! “本侯倒是不知道,原来在上善姑娘眼里,我是这等不堪之人?” 上善咽了咽口水,往李云初身后缩了缩:“你……吓唬我干嘛?你以为我会怕你?” 江柚白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李云初:“殿下也觉得我会骗你吗?” 李云初慢条斯理地瞄着眉眼,抬眸看他:“那侯爷会骗我吗?” 江柚白眸色一暗,俯身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你不信我?” 他嗓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意味。 李云初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好了!别揪着这些有的没的!” 江柚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转头对上善道:“我对你师父的情意,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的。” 他眉眼挑了挑,“你要记住了,下次见到我,就要叫我师丈了,不要再这么没规矩,搬弄是非!” 上善一噎,她何时搬弄是非了? 师父看男人眼光不好,那不都是公认的吗? 她让师父谨慎一点有错吗? 第150章 发疯的三皇子 勤政殿。 李云初踏入殿内时,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太医,几位皇子公主的袖口都挽着,腕间缠着白纱,显然刚被取了血。 太后坐在龙榻旁,神色焦灼,一见李云初进来,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出光亮。 “昭儿!”太后颤巍巍起身,“快,就差你了……” 她枯瘦的手抓住李云初,“你父皇需要至亲血脉做药引,可你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一个符合的……” 李云初目光扫过众人。 二皇子面色阴沉,五公主眼圈通红,三皇子则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腕间还渗着血…… 可真是热闹! “昭儿明白!”她立刻露出忧色,主动挽起衣袖,“请太医速速取血。” 银针扎进肌肤时,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 她这血可千万不能符合! 否则真是晦气死了! “如何?”太后急切地追问太医。 老太医摇头叹息:“还是不匹配……” “怎会如此!”太后踉跄后退,跌坐在龙榻边,“陛下这么多孩子,竟没一个能用?” 李云初低头整理袖口,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活该! 她父皇作恶多端,她都还没动手呢,他就自己先挂了! 还真是可惜,让他死得太快! “太后……”突然,一道阴柔的嗓音响起。 刘德全佝偻着上前,“其实还有一位没验。” “谁?”太后猛地抬头,“陛下的孩子不都在这了?” 难道陛下还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刘德全凑近耳语:“宗人府里那位……” 太后瞳孔骤缩,神色突然激动了起来,“对啊,还有他!哀家真是急糊涂了,居然把他给忘记了!” “来人,去宗人府把前太子带过来。” 李云初面色一沉,怎么把太子也扯进来了? 她目光扫向刘德全,讳莫如深。 “是!”刘德全连忙应道,然后就转身离去。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三哥!”五公主李连月扑到软榻前,颤抖的手抚上三皇子苍白的脸,“三哥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声音哽咽,“三哥你可不能有事,母妃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昨日还骄纵任性的小公主,此刻眼眶通红,发髻散乱,袖口沾满了为三皇子擦拭嘴角血迹的痕迹。 一夜之间,那个天真烂漫的五妹妹,似乎被迫长大了。 李云初眸光微动,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哥!你终于醒了!”李连月欣喜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可下一秒,三皇子李航诚猛地推开她,双目赤红如血,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母妃陪葬……” “轰——” 他一把掀翻身旁的矮桌,檀木桌案狠狠砸向龙榻,帐幔被扯落,药碗碎裂,汤药溅了满地。 “护驾!快护驾!”太后惊慌失措地后退,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几名禁卫冲上前去按他,却被他疯魔般的力气甩开。 李航诚抄起青铜烛台,直直朝昏迷的皇帝砸去—— “砰!” 烛台擦着李再荣的耳边砸在墙上,火星四溅。 “拦住他!快拦住他!”太后声音都变了调。 李云初“惊慌”地退到角落,眼底却一片冰冷。 砸啊,再用力些,最好直接砸碎那老东西的脑袋! 李航诚被四五个侍卫按在地上仍不断挣扎,“母妃……母妃……” 他突然嘶哑地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如恶鬼,“我要杀了他,他对不起母妃……”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又挣开束缚,一头撞向龙榻—— “砰!” 李航诚还未扑到龙榻前,就被一名侍卫从背后一记手刀劈中后颈,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逆子!”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昏迷的李航诚厉声喝道,“竟敢弑君弑父,简直畜生不如!来人——” “把他用铁链锁起来!关进暗牢!” “不要!”李连月连忙扑到李航诚身上,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他,“皇祖母!三哥只是病了!他只是太伤心了!” 她声音哽咽,眼泪混着额头上磕出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求您饶了他求您了” “我给您磕头了……求你饶过三哥……”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青石地砖上很快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太后却丝毫不为所动,凤眸中满是凌厉:“伤心?伤心就能弑君杀父?哀家看他就是被淑妃教坏了!来人!拖下去!” “不要!”李连月嘶吼道。 二皇子垂眸盯着自己的靴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二公主捏着帕子,眼神闪烁。 四皇子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牵连。 …… 李云初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这就是皇家! 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皇祖母!”李连月突然扑上去抱住太后的腿,声音凄厉,“皇祖母,我求您了……” 她已经失去母妃了,她不能再失去三哥。 暗牢那种地方,正常人进去都得脱层皮,更何况她三哥还病着呢。 三哥一旦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绝对不能让三哥进去! 太后被她扯得一个踉跄,“你这死丫头,跟你母妃一个样,如此无理!” 殿内气氛凝滞,李连月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李云初缓步上前,轻轻扶住太后的手臂,温声道:“皇祖母,三哥毕竟是父皇的亲骨肉,如今父皇尚未苏醒,若再伤了血脉,恐怕……” 她欲言又止,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忧虑。 太后眉头紧锁,显然怒气未消。 李云初见状,微微倾身,在太后耳边低语:“淑妃刚去,怨气正盛。若此时再对三哥用刑,只怕怨魂作祟,反倒对父皇不利。” 她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敲在太后心头,“不如先让三哥回去养伤,派人严加看守,既全了父子情分,也能……”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昏迷的李再荣:“为父皇积些阴德。” 太后手指一颤,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淑妃的冤魂真会随时扑进来索命。 “今日一早,昭儿去护国寺祈福,大师特意嘱咐,父皇这几日最忌血光之灾。昨日刚处置了淑妃,今日若再……”李云初叹了口气,“只怕黑气缠身,龙体更难痊愈啊。” 太后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挥了挥手:“罢了!把三皇子送回寝宫,派派双倍禁军看守!” 李连月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皇祖母!谢皇祖母!” 第151章 是我对不起大皇姐 景仁宫内,曾经繁华的宫殿,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宫女太监们早已逃散,唯有淑妃的乳母赵嬷嬷还守在内殿,颤巍巍地替三皇子擦拭额角的血迹。 李连月跪坐在榻边,眼眶红肿,手指紧紧攥着三皇子的衣袖,生怕一松手,这最后的亲人也会消失。 “刚刚……”她抬头看向静立一旁的李云初,声音沙哑,“谢谢你……” 李云初垂眸望着她。 记忆中那个娇气的五公主,此刻一双杏眼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连月的发顶:“会过去的。” “过去?”她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这事怎么可能过去?” 她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我看着母妃被万箭穿心看着她像块破布一样挂在城楼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事怎么可能会过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李云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现在的李连月情绪需要发泄,她能够现在说出来,是好事。 李云初就怕她一直憋着,这样早晚会憋出病来。 自从出事之后,李连月就异常冷静,这不像她以往的性格。 “其实我早该醒悟的……”李连月抬手狠狠擦去眼泪,却越擦越多,“当初父皇那样对大皇姐和皇后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父皇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宫殿里回荡:“什么骨肉亲情?什么父女天伦?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棋子!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 赵嬷嬷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公主慎言啊!” 李连月一把推开老嬷嬷,赤红的双眼满是恨意:“我偏要说!这样的人……” 她哽咽着,几乎字字泣血,“凭什么配做我的父亲?” “我好恨我自己,我为何这么晚才醒悟过来,我之前为何要自我欺骗、自我麻痹,我觉得父皇他不管再怎么样,肯定也是疼爱我的。” “可是……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的父亲?为什么?” …… 李云初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初的自己。 “连月……”她轻唤,伸手想安抚李连月。 “十九妹妹!”李连月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这样的父皇,你还要为他做事吗?” “父皇这种人,他是没有心的。我知道你自小在皇陵长大,所以你渴望父爱。” “可父皇这种人,他是没有心的。”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以为父皇真把你当女儿?” 李云初眸光微动,没有抽回手。 “他今日能让你站在朝堂,明日就能让你万箭穿心!”她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就像母妃就像大皇姐” “父皇需要你的时候,他可以给你一切的宠爱,但当你没用的时候,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她突然凑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李云初耳畔:“我知道,父皇接下来打算培养你。” 这些是她之前偷偷从母妃的密报中得知,李云初就是父皇下一把巩固平衡皇权的刀。 “十九妹妹若是聪明,就该远离那个魔鬼……”她染血的唇角勾起惨笑,“否则下一个挂在城楼上的——” “就是你!” 殿外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冤魂呜咽。 李连月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十九妹妹,我刚刚会跟你说这么多,主要是想答谢你今日的恩情。” “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早点离开父皇,不要牵扯其中。” 见李云初沉默,李连月眉头蹙得更紧。 她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李云初的双臂,指尖用力到发白:“十九妹妹你清醒点!你是不是还觉得父皇对你是不一样的?” “我告诉你,你没有什么不一样,父皇那么多孩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他随时可以舍弃你。” 她的声音带着尖锐的嘲讽,眼底却是一片悲凉:“你以为他让你参政、给你兵权,是因为疼爱你?” 李云初还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你错了!”李连月自嘲一笑,“他的每一份‘宠爱’都是明码标价的!他给你一分,就要从你身上榨出十分!”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在空荡的宫殿里回荡:“大皇姐当年不也是这样?大皇姐是如何威风,战功赫赫,给她无上荣宠,可结果呢?” 李连月的眼泪再次涌出,却带着狠绝的笑意:“她死了!被万箭穿心而死,跟母妃一样惨死!” 李云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月,你累了!” “我不累!”李连月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变成下一个万箭穿心的人!” 万箭穿心! 李云初扯了扯唇,她早就体验过这种滋味了! “你自己看看这个!”李连月从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狠狠拍在李云初手中。 李云初一怔。 信纸展开,赫然是李再荣的笔迹。 阳光照入屋内,映得密信上的字迹越发刺目。 落款处盖着朱红的玉玺印,笔锋凌厉如刀。 李云初的指尖微微发颤,眸底翻涌起一片暗潮:“这信你从何处得来?” 李连月颓然跪坐在地上,泪水浸湿了衣襟:“这信是我在温夜行冥婚那夜,从他书房里面偷出来的。……” 她的声音哽咽。 李云初眸光一闪,还真是小瞧了她这个五妹妹。 那天晚上居然顺手牵羊拿走了证据,难怪温夜行那晚会那么着急。 不仅仅是虎符丢失,还有这封密信。 李连月突然捂住脸,哭声从指缝中漏出:“是我不好……可能事情会发展到现在,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大皇姐怎么死的,也有证据在手上,但我却不敢揭发父皇……” “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大皇姐是不是怪我没有帮她讨个公道?是我对不起大皇姐……”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我却装聋作哑……是我对不起大皇姐……是我对不起大皇姐……” 李云初缓缓蹲下身,将痛哭的李连月揽入怀中。 少女单薄的肩膀在她掌心下颤抖,像只濒死的雀鸟。 她轻抚李连月的后背,声音轻得像叹息,“大皇姐不会怪你。” 第152章 阿姐,我没事 李连月抬起泪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可是……” “没有可是。”李云初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就算你站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成扭曲的形状。 “这世上……”李云初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掌权者说黑是白,死人就只能永远闭嘴。” 她突然捏住李连月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所以眼泪没用,忏悔也没用。” 指尖轻轻抹过李连月眼角的泪痕,声音却冷得像冰:“想要公道,就得自己把刀架在凶手脖子上。” 李连月怔怔地望着李云初,似乎还未从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 李云初却已起身,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五公主好好休息,我得回勤政殿了。” 说罢,也不等李连月回应,便转身离开。 —— 勤政殿内,暮色渐沉。 其他皇子公主早已散去,唯有太后仍守在龙榻旁,两名太医跪在屏风外,额上冷汗涔涔。 “太后娘娘。”刘德全佝偻着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人……带来了。” 太后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出精光:“快让他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道瘦削的身影逆着暮色踏入。 前太子李明睿一身素白长袍下,宽大的衣袍下,骨节嶙峋的手腕上还带着未消的镣铐淤痕。 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唯有那双沉静的眼眸,依旧那般清亮。 李云初站在殿侧,心中五味杂陈。 姐弟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李云初眼眶一热,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而李明睿只是极轻地对她摇了摇头,随即错开视线,恭敬地跪下行礼。 “庶人李明睿,参见太后娘娘。” 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温润如玉。 太后连忙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她的声音发颤,“你父皇如今病重,难得你不计前嫌。” 李明睿低眉顺目,声音平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父皇如何待我,他始终是我的父亲,这是我应当做的。” 太后闻言,顿时老泪纵横,拍着他的手连连感叹:“哀家就知道,你最是孝顺。” 李云初站在阴影处,垂眸冷笑。 好一个孝顺! 当初李再荣将自己儿子贬为庶人,幽禁宗人府时,可没见太后有一丝心软。 如今李再荣需要他的血了,太后倒是想起夸他是“好孩子”了。 真是恶心至极! 李云初抬眸,恰好对上李明睿投来的目光。 那双眼里,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李云初的心底莫名一疼。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太医手中银针的寒光。 太后紧攥着佛珠,眼睛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 当针尖刺入李明睿苍白的手臂时,她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这次再不匹配,陛下就危在旦夕了! “如何?”太后声音发颤。 老太医将血滴入药碗,浑浊的药汁竟渐渐泛起金光。 他大喜过望:“回禀太后,这血……完全匹配!” “好!好!”太后激动得浑身发抖,竟亲自上前握住李明睿冰凉的手,“哀家就知道,睿儿是我大燕的福星!” 李明睿虚弱地笑了笑:“能为父皇尽孝,是儿臣的福分。” 李云初冷眼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接下来的场面更令人窒息—— 太医接连从李明睿臂上抽了三大碗血! 每抽一碗,李明睿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摇摇欲坠,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强撑着说:“无妨……” “快!快开补药!”太后捧着李明睿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厉声道,“把哀家私库的百年人参给睿儿!” 太医擦着汗道:“……这血需连抽一月,恐怕……” “没事,我撑得住。”李明睿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只要父皇能醒,我死而无憾。” 太后顿时热泪盈眶,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好孩子……真是哀家的好孙儿……” 李云初转身走向窗边,借着整理窗纱的动作,狠狠抹去眼角的水光。 那可是整整三大碗的血! 月光照进来,将李明睿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敛去眼底的冷意,转身时面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关切。 “皇祖母。”她轻声道,“明睿哥哥失血过多,昭儿先扶他回去歇息。” 太后这才如梦初醒,看着李明睿惨白如纸的脸色,连连点头:“是该好好将养。” 李云初故作迟疑:“只是……明睿哥哥如今是庶人身份,该安置在何处?” 她蹙眉,“若让他去宫外住,那他身子如今这么虚弱,出入宫中太过折腾了。” “住什么宫外?他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宫就是他的家!原先他住哪里就住哪里,不必折腾。” 李云初一脸为难,“皇祖母的意思是继续住东宫吗?这恐怕不妥,待父皇醒来……” “就住东宫!”太后不容置疑地打断,“你父皇的命都是他救的,哀家看谁敢多说半个字!” “不行!我如今是个庶人,住在东宫实在不妥。”李明睿急忙说道。 “有何不妥!你本就是我李家的嫡长孙!”太后高声道,“昭儿,快送睿儿回去休息,他这身体可不能垮。” 是啊!如今李明睿对皇帝还有用,太后肯定不会让他有事。 只是这代价太过惨重,简直就是要他以命换命! 李再荣死不足惜,她可不允许自己的弟弟为了那不值得的老家伙去送死。 “是!昭儿遵命!”李云初低眉顺目地应了声,上前扶住李明睿摇摇欲坠的身子。 李明睿的手臂冰凉得吓人,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肩上。 两人转身时,她听见耳边传来气若游丝的低语:“阿姐……我没事……” 李云初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她强自镇定,扶着李明睿一步步走向殿外。 夜风袭来,轻拂过他们的衣角。 第153章 姐弟谈心 东宫。 “你简直就是胡闹!”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李明睿苍白的脸,他强撑着身子,眼底却是一片执拗。 “阿姐!”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我不能永远等着你来救我。” 李云初胸口起伏,眼中怒意未消,却又夹杂着心疼。 她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李明睿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上,眉头越拧越紧。 “脉象虚浮,气血两亏!”她咬牙,“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根基都会受损?到时候,你这身子也就废了!” 李明睿垂眸,轻轻抽回手,低笑了一声:“废了又如何?总比一辈子当个缩头乌龟强。” “你——”李云初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李明睿抬眸,眼底映着烛火,竟透出一丝狠意:“阿姐,你护了我这么多年,可那父皇何曾放过我们?他步步紧逼,就是要我们死!今日若不用真血,太后怎会信我病入膏肓?又怎会松口放我出宗人府?” 李云初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可你明明可以等我……” “等?”李明睿打断她,声音轻而冷,“阿姐,我等得起,可你呢?” 李云初一怔。 李明睿盯着她,缓缓道:“你为了救我,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与那些豺狼周旋……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你撑不住了,我连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李云初心头一震,竟一时无言。 “咳咳咳……” 李明睿忽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却仍固执地抬头,冲她笑了笑:“阿姐,让我也护你一次,好不好?” 李云初眼眶微热,终是长叹一声,伸手替他擦去唇边的血,语气软了下来:“……胡闹。” 李明睿笑意更深,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阿姐放心,我惜命得很。” 李云初瞪他一眼,却终究没再反驳。 窗外风声簌簌,烛火摇曳间,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仿佛风雨中相依的孤舟。 李明睿的头轻轻靠在李云初的肩上,呼吸微弱却安稳,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阿姐,你能活着……真好。” 李云初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低声道:“傻话。” 李明睿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冷月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我根本不敢信。” 他顿了顿,喉间微哽,“我甚至以为,又是谁的圈套。” 李云初指尖蜷了蜷,眼底泛起一丝酸涩,却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现在信了?” 李明睿低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若不是收到你的亲笔手书,我怕是到现在都不敢信。” 他微微仰头,看向李云初,眸中映着烛光,明亮而柔软,“不过,即便你换了身子,可气息却一点都没变。我一进殿,就知道是你。” 李云初闻言,眉梢微扬,故意逗他:“哦?那若是我气息变了,你岂不是认不出我了?” 李明睿摇头,语气笃定:“不会。”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阿姐就是阿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李云初心头微暖,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真是长大了,嘴也甜了。” 李明睿弯了弯唇角,却又因牵动内伤,轻咳了两声。 李云初连忙扶住他,皱眉道:“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李明睿却不肯,执拗地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阿姐,我们好久没这样说话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小时候,你也是这样,让我靠着你睡的。” 李云初一怔,随即眸色微柔,轻声道:“那时候你才多大?现在都比我高了。” 李明睿低笑:“可我还是想靠着阿姐。” 李云初无奈,却也没推开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时那样。 殿内烛火轻晃,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仿佛时光回溯,又回到了那段最艰难却也最纯粹的岁月。 过了片刻,李明睿忽然开口:“阿姐。” “嗯?” “我想母后了……”他声音很轻。 李明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李云初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阿姐……我能见见母后吗?” 李云初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母后现在在神医谷,有最好的大夫照料,已经比从前清醒多了。” 李明睿抬眸,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她?” 李云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宫中眼线太多,若此时贸然行动,只会让母后陷入危险。” 李明睿眼底的光黯了黯,但很快又抿紧了唇,低声道:“那……母后现在,可还认得人?” 他问得迟疑,像是怕听到不愿听的答案。 李云初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心中一软,温声安抚:“母后虽偶尔糊涂,但大多时候是清醒的。只是……有些事她记不清了。” 李明睿的手指微微发颤,嗓音干涩:“那她……会不会连我们也忘了?” 李云初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轻轻拂过他微红的眼角,坚定道:“不会的。” 她顿了顿,又柔声补充,“即便母后一时想不起来,我们也可以慢慢告诉她。告诉她,她有一个聪慧坚韧的儿子,还有一个总爱惹她生气的女儿。” 李明睿被她的话逗得微微勾起唇角,可眼眶却更红了。 他低声道:“阿姐从前……确实总惹母后生气。” 李云初轻哼一声,故意板起脸:“怎么,现在倒是会告状了?” 李明睿低笑,摇了摇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李云初的肩上,闷声道:“阿姐,等见到母后……我想亲口告诉她,我长大了,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 李云初眸光微动,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轻声道:“好,我们一起告诉她。”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烛影轻摇,两人静静依偎,仿佛这样便能抵挡世间所有风雨。 第154章 反对这门婚事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东宫的琉璃瓦上还凝着夜露,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檐角铜铃随风轻响,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扑棱棱掠过朱红宫墙。 东宫一改往日的冷清,宫人们进进出出,挂红绸、摆花盏,连廊下的宫灯都换成了崭新的。 李云初天未亮便已起身,此刻正站在廊下,指挥着几个小太监调整殿内的陈设,忙得额角沁出细汗。 晨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今日换了身藕荷色宫装,腰间玉带在走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绿植再往右些。”她抬手指向殿门,“对,就是那里。” 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地调整着位置,额上已见了汗。 李明睿披着件月白外袍倚在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唇角不自觉扬起。 他手中捧着的药碗已见了底,却还残留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阿姐。”他轻声唤道,“歇会儿。” 李云初回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快步走来,接过空药碗递给身后的宫女:“怎么起来了?太医说过你要多卧床静养。” “躺得骨头都酸了。”李明睿笑着指了指院中,“再说,看阿姐忙前忙后的样子,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他抬手倒了杯温茶,“阿姐,喝杯茶!” 李云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她正要说话,突然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你果然在这里!” 见到来人,李明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江柚白一袭玄色锦袍,大步踏入殿中,目光在满室的陈设上扫过,唇角微勾:“布置得不错。” 李明睿猛地坐直身子,眼中寒意骤起:“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江柚白恍若未闻,径直走到李云初身旁,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仰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明睿瞳孔一缩,指节捏得发白:“你……”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在李明睿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甚至还悠闲地整了整袖口。 李明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刚要发作,却听江柚白忽然开口:“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姐夫的?” “什么?”李明睿猛地愣住。 江柚白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喜帖,两指一推,帖子滑到李明睿面前。 他似笑非笑:“明日大婚,欢迎我的大舅哥,前来观礼。” 殿内瞬间死寂。 李明睿僵硬地低头,看了眼喜帖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又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李云初:“阿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云初张了张口,还未出声。 江柚白已站起身,一把揽过她的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挑眉看向李明睿:“就是字面意思。” “啪”的一声脆响,喜帖被李明睿重重摔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纹晃动。 “我不同意!”李明睿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手指紧紧攥着扶手,骨节发白,“就凭你这种人也配娶我阿姐?” 江柚白眸色骤然转冷,周身气压瞬间低了下来:“我今日来是通知你,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 殿内熏香被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搅得支离破碎。 李明睿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当初在皇陵,阿姐要被挫骨扬灰时,你落井下石。”李明睿眼眶发红,每个字都像淬了毒,“如今你有什么脸娶我阿姐?” 江柚白袖中的手骤然攥紧,玄色锦袍下的肌肉绷出凌厉线条。 李云初急忙按住他的手臂:“睿儿,那件事另有隐情,其实……” “我不管有什么隐情!”李明睿直接打断,“不管有什么隐情,但江柚白在京都城的名声如何,难道阿姐不清楚吗?”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京都谁不知道江柚白风流成性,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要么在醉仙楼为了花魁一掷千金,要么就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男人能嫁吗?阿姐,我可不想你跳进火坑!” 江柚白紧张地看向李云初,“你可不要听他乱说,那些谣言都是外面那些人乱传的,我可是很清白的!” 李云初眯起眼睛,唇角勾了勾,“是吗?” “你不信我?”江柚白面色微沉,“外面那些人是嫉妒我,到处散播我的谣言,更何况我到现在还是童男之身,不信你可以验一验……” “真是可笑!”李明睿气得眼前却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桌角,“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就差常年住在青楼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童男!阿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这个大舅哥最好少插手!” “都还没成婚呢,你们算哪门子的夫妻?” “你懂什么,我跟你阿姐心意相通,我们早就写下了婚书,你想挑拨离间也没用!” “你臭名昭着,需要我挑拨离间吗?” …… “够了!别吵了!”李云初突然出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明睿:“睿儿,这件事……” “阿姐!”李明睿急急打断,眼中满是恳求,“你再考虑考虑,他绝非良配!” “李明睿,你再挑拨离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江柚白脸色铁青,刚要上前给他点教训,就被李云初拖住,“别闹了!” “我闹?分明就是他先挑事的!”江柚白语气颇有点委屈。 “我挑事?如果你没有哄骗我阿姐,我还能饶你一命,既然你如此不识相,也不要怪我不客气!”李明睿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你有种就过来!” 李云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江柚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都住手!别吵了!”李云初拽住江柚白衣袖就往殿外拖,转头对李明睿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些我再来解释。” 江柚白被拽得一个趔趄,却故意回头对李明睿挑眉:“大舅哥,明日记得穿喜庆些。” “你混蛋!”李明睿的怒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第154章 反对这门婚事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 东宫的琉璃瓦上还凝着夜露,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檐角铜铃随风轻响,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扑棱棱掠过朱红宫墙。 东宫一改往日的冷清,宫人们进进出出,挂红绸、摆花盏,连廊下的宫灯都换成了崭新的。 李云初天未亮便已起身,此刻正站在廊下,指挥着几个小太监调整殿内的陈设,忙得额角沁出细汗。 晨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今日换了身藕荷色宫装,腰间玉带在走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绿植再往右些。”她抬手指向殿门,“对,就是那里。” 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地调整着位置,额上已见了汗。 李明睿披着件月白外袍倚在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唇角不自觉扬起。 他手中捧着的药碗已见了底,却还残留着几分苦涩的味道。 “阿姐。”他轻声唤道,“歇会儿。” 李云初回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快步走来,接过空药碗递给身后的宫女:“怎么起来了?太医说过你要多卧床静养。” “躺得骨头都酸了。”李明睿笑着指了指院中,“再说,看阿姐忙前忙后的样子,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他抬手倒了杯温茶,“阿姐,喝杯茶!” 李云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她正要说话,突然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你果然在这里!” 见到来人,李明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江柚白一袭玄色锦袍,大步踏入殿中,目光在满室的陈设上扫过,唇角微勾:“布置得不错。” 李明睿猛地坐直身子,眼中寒意骤起:“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江柚白恍若未闻,径直走到李云初身旁,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仰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明睿瞳孔一缩,指节捏得发白:“你……”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在李明睿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甚至还悠闲地整了整袖口。 李明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刚要发作,却听江柚白忽然开口:“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姐夫的?” “什么?”李明睿猛地愣住。 江柚白从怀中取出一张烫金喜帖,两指一推,帖子滑到李明睿面前。 他似笑非笑:“明日大婚,欢迎我的大舅哥,前来观礼。” 殿内瞬间死寂。 李明睿僵硬地低头,看了眼喜帖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又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李云初:“阿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云初张了张口,还未出声。 江柚白已站起身,一把揽过她的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挑眉看向李明睿:“就是字面意思。” “啪”的一声脆响,喜帖被李明睿重重摔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纹晃动。 “我不同意!”李明睿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手指紧紧攥着扶手,骨节发白,“就凭你这种人也配娶我阿姐?” 江柚白眸色骤然转冷,周身气压瞬间低了下来:“我今日来是通知你,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 殿内熏香被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搅得支离破碎。 李明睿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当初在皇陵,阿姐要被挫骨扬灰时,你落井下石。”李明睿眼眶发红,每个字都像淬了毒,“如今你有什么脸娶我阿姐?” 江柚白袖中的手骤然攥紧,玄色锦袍下的肌肉绷出凌厉线条。 李云初急忙按住他的手臂:“睿儿,那件事另有隐情,其实……” “我不管有什么隐情!”李明睿直接打断,“不管有什么隐情,但江柚白在京都城的名声如何,难道阿姐不清楚吗?”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京都谁不知道江柚白风流成性,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要么在醉仙楼为了花魁一掷千金,要么就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男人能嫁吗?阿姐,我可不想你跳进火坑!” 江柚白紧张地看向李云初,“你可不要听他乱说,那些谣言都是外面那些人乱传的,我可是很清白的!” 李云初眯起眼睛,唇角勾了勾,“是吗?” “你不信我?”江柚白面色微沉,“外面那些人是嫉妒我,到处散播我的谣言,更何况我到现在还是童男之身,不信你可以验一验……” “真是可笑!”李明睿气得眼前却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桌角,“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就差常年住在青楼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童男!阿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这个大舅哥最好少插手!” “都还没成婚呢,你们算哪门子的夫妻?” “你懂什么,我跟你阿姐心意相通,我们早就写下了婚书,你想挑拨离间也没用!” “你臭名昭着,需要我挑拨离间吗?” …… “够了!别吵了!”李云初突然出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明睿:“睿儿,这件事……” “阿姐!”李明睿急急打断,眼中满是恳求,“你再考虑考虑,他绝非良配!” “李明睿,你再挑拨离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江柚白脸色铁青,刚要上前给他点教训,就被李云初拖住,“别闹了!” “我闹?分明就是他先挑事的!”江柚白语气颇有点委屈。 “我挑事?如果你没有哄骗我阿姐,我还能饶你一命,既然你如此不识相,也不要怪我不客气!”李明睿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你有种就过来!” 李云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江柚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都住手!别吵了!”李云初拽住江柚白衣袖就往殿外拖,转头对李明睿道:“你先好好休息,晚些我再来解释。” 江柚白被拽得一个趔趄,却故意回头对李明睿挑眉:“大舅哥,明日记得穿喜庆些。” “你混蛋!”李明睿的怒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第155章 让我亲一下 李云初一路拽着江柚白的衣袖疾步穿过回廊,直到拐进一处无人的偏院才甩开手。 “你多大了?”她压着嗓子怒斥,指尖几乎要戳到江柚白鼻尖,“你跟一个小孩子吵什么?他刚解了蛊毒受不得刺激,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吗?” 江柚白被推得后退半步,玄色衣袍沾了满身海棠花瓣。 他忽然抓住李云初悬在半空的手,低头将额头抵在她掌心,声音闷闷的:“你偏心!” “什么?” “你总是向着他!”江柚白抬起脸,眼底竟泛着几分委屈,“我也不想跟他吵架的,我今日真的是诚心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是你亲弟弟,我还能真的气死他不成?” “主要是那小子先惹我的!他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你耳根子又软,我怕你被他说了两句,就不跟我成婚。”他撇了撇嘴,“我们好不容易能走到今天,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哪怕他是你亲弟弟也不行。” 李云初眉眼一挑,“如果你没有那些风流韵事,睿儿即使想要抓你把柄也抓不到。” “你果然还是信了他的鬼话!”江柚白拧了拧眉,“我刚刚不都说了,那些都是谣言!我还是童男!” 他忽然压低声音,薄唇擦过她耳垂,“你如果不相信,等明日洞房花烛夜,你可以亲自验一验……” “你!”李云初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一把推开他,“有你这样的吗?怎么这般没脸没皮!” 江柚白被推得晃了晃却不退反进,双臂一展将人锁在朱红廊柱与自己胸膛之间:“哪里没脸没皮了?” 他故意用鼻尖蹭她发烫的脸颊,“我分明就是在……就事论事。” 说着突然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下巴搁在她肩头来回轻蹭:“云初~”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你今日为了你弟弟一直凶我……我好难过……” 李云初被他蹭得站立不稳,掌心抵着的胸膛却烫得吓人。 刚要呵斥,忽觉颈侧被热气拂过:“明日我们就要成婚了,我研究了十八种喂你合卺酒的方法……我们明晚要不要一一试试?” “闭嘴!”李云初嗔怒道。 这厮怎么荤话张口就来! 真是不要脸! “要闭嘴也行。”江柚白忽然抬头,眼底跳动着狡黠的光,“让我亲一下。” 见李云初瞪圆了眼睛,立刻放软声线,“就一下,我保证亲了就不说了!” “就亲一下……”江柚白不依不饶地扯着李云初的衣袖晃了晃,像只讨食的大狗般用鼻尖蹭她的鼻尖,“好不好嘛……” 温热的吐息纠缠间,李云初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该死的!这厮真是勾人!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像火星落进干柴。 江柚白瞳孔骤缩,下一秒便反客为主地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掐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向自己。 “唔……” 所有惊呼都被吞没在炽热的唇齿间。 江柚白像是沙漠中渴水的旅人般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舌尖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李云初被吻得腿软,抓着他前襟的手指节发白,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朱漆廊柱上。 远处的日光在视线里晕成模糊的光团,唇瓣厮磨的水声羞得太阳都躲进云层。 直到李云初缺氧地捶他肩膀,江柚白才恋恋不舍地退开,却还意犹未尽地轻咬她下唇。 “你……”李云初气息紊乱地瞪他,却不知自己眼尾绯红的样子毫无威慑力。 江柚白用拇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你先亲我的……我只是还回去罢了……” 李云初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晕,一双杏眸含着水光瞪向江柚白。 殊不知这副嗔怒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反倒像带着钩子般撩人。 江柚白喉结重重滚动了下,嗓音骤然低哑:“殿下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腰腹处,“否则我怕等不到洞房花烛……” 掌心下块垒分明的触感让李云初触电般缩回手,却被他趁机揽住后腰贴得更紧。 江柚白低头埋在她颈窝闷笑:“明日……” 灼热的唇擦过她耳垂,“定让殿下见识我真正的本事。” “你……不要脸!”李云初羞恼地掐住他腰间软肉一拧。 “嘶——”江柚白倒抽冷气却笑得愈发张扬,就势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现在就知道谋杀亲夫了?” 鼻尖蹭着她发烫的脸颊低语:“等明夜红烛高烧时……” 远处突然传来宫人寻找李云初的呼唤,李云初趁机一脚踩在他锦靴上。 江柚白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像尾灵活的鱼滑出怀抱,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赶紧滚回去!” 江柚白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抚着腰间被掐的地方低笑:“凶起来也这么可爱……” —— 东宫内。 李云初刚踏入东宫殿门,迎面就撞上李明睿阴沉的目光。 少年的视线死死钉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手中的茶盏捏得咯吱作响。 “阿姐想好了?”李明睿声音里像是淬了冰。 李云初下意识抚了抚发烫的唇角,却在李明睿愈发阴沉的注视下挺直了腰背:“嗯,想好了!” 她走到李明睿跟前,轻轻按住他发颤的手,“睿儿,我已经决定嫁给江柚白,我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相处。” “友好相处?”李明睿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江柚白他配吗?” 殿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将李明睿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李云初静静注视着他,眸中的坚定像一汪化不开的墨,“不管他配不配,他都是我认定的人,你是我亲弟弟,我不喜欢他和你之间有矛盾。” 李明睿闻言,目光望着她,良久之后,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在圈椅里,“罢了……” 他抬手遮住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若这是阿姐所求,那么我尊重阿姐的选择,虽然我真的不太喜欢江柚白,但只要阿姐喜欢他,我可以尝试接纳他。” 李云初心头一软,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却听见李明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但他若敢负你,我定将他千刀万剐。” 第155章 让我亲一下 李云初一路拽着江柚白的衣袖疾步穿过回廊,直到拐进一处无人的偏院才甩开手。 “你多大了?”她压着嗓子怒斥,指尖几乎要戳到江柚白鼻尖,“你跟一个小孩子吵什么?他刚解了蛊毒受不得刺激,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吗?” 江柚白被推得后退半步,玄色衣袍沾了满身海棠花瓣。 他忽然抓住李云初悬在半空的手,低头将额头抵在她掌心,声音闷闷的:“你偏心!” “什么?” “你总是向着他!”江柚白抬起脸,眼底竟泛着几分委屈,“我也不想跟他吵架的,我今日真的是诚心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是你亲弟弟,我还能真的气死他不成?” “主要是那小子先惹我的!他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你耳根子又软,我怕你被他说了两句,就不跟我成婚。”他撇了撇嘴,“我们好不容易能走到今天,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哪怕他是你亲弟弟也不行。” 李云初眉眼一挑,“如果你没有那些风流韵事,睿儿即使想要抓你把柄也抓不到。” “你果然还是信了他的鬼话!”江柚白拧了拧眉,“我刚刚不都说了,那些都是谣言!我还是童男!” 他忽然压低声音,薄唇擦过她耳垂,“你如果不相信,等明日洞房花烛夜,你可以亲自验一验……” “你!”李云初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一把推开他,“有你这样的吗?怎么这般没脸没皮!” 江柚白被推得晃了晃却不退反进,双臂一展将人锁在朱红廊柱与自己胸膛之间:“哪里没脸没皮了?” 他故意用鼻尖蹭她发烫的脸颊,“我分明就是在……就事论事。” 说着突然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下巴搁在她肩头来回轻蹭:“云初~”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你今日为了你弟弟一直凶我……我好难过……” 李云初被他蹭得站立不稳,掌心抵着的胸膛却烫得吓人。 刚要呵斥,忽觉颈侧被热气拂过:“明日我们就要成婚了,我研究了十八种喂你合卺酒的方法……我们明晚要不要一一试试?” “闭嘴!”李云初嗔怒道。 这厮怎么荤话张口就来! 真是不要脸! “要闭嘴也行。”江柚白忽然抬头,眼底跳动着狡黠的光,“让我亲一下。” 见李云初瞪圆了眼睛,立刻放软声线,“就一下,我保证亲了就不说了!” “就亲一下……”江柚白不依不饶地扯着李云初的衣袖晃了晃,像只讨食的大狗般用鼻尖蹭她的鼻尖,“好不好嘛……” 温热的吐息纠缠间,李云初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该死的!这厮真是勾人!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像火星落进干柴。 江柚白瞳孔骤缩,下一秒便反客为主地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掐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向自己。 “唔……” 所有惊呼都被吞没在炽热的唇齿间。 江柚白像是沙漠中渴水的旅人般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舌尖撬开贝齿长驱直入。 李云初被吻得腿软,抓着他前襟的手指节发白,却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朱漆廊柱上。 远处的日光在视线里晕成模糊的光团,唇瓣厮磨的水声羞得太阳都躲进云层。 直到李云初缺氧地捶他肩膀,江柚白才恋恋不舍地退开,却还意犹未尽地轻咬她下唇。 “你……”李云初气息紊乱地瞪他,却不知自己眼尾绯红的样子毫无威慑力。 江柚白用拇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你先亲我的……我只是还回去罢了……” 李云初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晕,一双杏眸含着水光瞪向江柚白。 殊不知这副嗔怒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反倒像带着钩子般撩人。 江柚白喉结重重滚动了下,嗓音骤然低哑:“殿下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腰腹处,“否则我怕等不到洞房花烛……” 掌心下块垒分明的触感让李云初触电般缩回手,却被他趁机揽住后腰贴得更紧。 江柚白低头埋在她颈窝闷笑:“明日……” 灼热的唇擦过她耳垂,“定让殿下见识我真正的本事。” “你……不要脸!”李云初羞恼地掐住他腰间软肉一拧。 “嘶——”江柚白倒抽冷气却笑得愈发张扬,就势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现在就知道谋杀亲夫了?” 鼻尖蹭着她发烫的脸颊低语:“等明夜红烛高烧时……” 远处突然传来宫人寻找李云初的呼唤,李云初趁机一脚踩在他锦靴上。 江柚白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像尾灵活的鱼滑出怀抱,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赶紧滚回去!” 江柚白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抚着腰间被掐的地方低笑:“凶起来也这么可爱……” —— 东宫内。 李云初刚踏入东宫殿门,迎面就撞上李明睿阴沉的目光。 少年的视线死死钉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手中的茶盏捏得咯吱作响。 “阿姐想好了?”李明睿声音里像是淬了冰。 李云初下意识抚了抚发烫的唇角,却在李明睿愈发阴沉的注视下挺直了腰背:“嗯,想好了!” 她走到李明睿跟前,轻轻按住他发颤的手,“睿儿,我已经决定嫁给江柚白,我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相处。” “友好相处?”李明睿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江柚白他配吗?” 殿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将李明睿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李云初静静注视着他,眸中的坚定像一汪化不开的墨,“不管他配不配,他都是我认定的人,你是我亲弟弟,我不喜欢他和你之间有矛盾。” 李明睿闻言,目光望着她,良久之后,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在圈椅里,“罢了……” 他抬手遮住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若这是阿姐所求,那么我尊重阿姐的选择,虽然我真的不太喜欢江柚白,但只要阿姐喜欢他,我可以尝试接纳他。” 李云初心头一软,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却听见李明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但他若敢负你,我定将他千刀万剐。” 第156章 我是来送新婚贺礼 暮色四合时,李云初踏进昭阳宫便撞见满室流光。 那袭正红色嫁衣铺陈在鎏金屏风前,金线绣的凤凰在烛火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来。 “师父回来了!”上善从珠帘后转出,手里还捧着未理完的璎珞,“这些都是凌云白日里送来的,说是你们明日大婚要穿的。”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 上善盯着嫁衣看了半晌,突然问道:“师父真的想好了?当真要嫁给江柚白?” 李云初指尖抚过嫁衣上细密的针脚,闻言轻笑:“明日都要拜堂了,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些?” “你们决定成婚统共才三日!”上善气得把璎珞摔进锦盒,“我倒是想早点问,师父你给我机会了吗?” 李云初一噎,这事确实是她理亏。 上善剜了她一眼,无语道:“师父就这般脑子一热便嫁了?” “其实……不算脑子一热。”李云初摩挲着嫁衣袖口的并蒂莲纹,眸中柔情似水。 前世的她,深知身为皇室公主,婚嫁之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故而她不敢对任何人动心,哪怕有一丝苗头,她都会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可重来一次,她不想再跟前世一样,那么憋屈地活着。 她选择遵循自己的内心,嫁给自己真正想嫁的人,而不是父皇安排的人。 “我的心告诉我……”她突然抓起上善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想嫁给江柚白,你看,这里是不是跳得很真实?” 上善怔怔望着李云初眼角的水光,“既然如此,那么我支持师父嫁给江柚白!” 李云初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我想试一试嫁衣。” “那我帮师父!” 暮色渐沉,昭阳宫内的烛火将嫁衣映得流光溢彩。 上善替李云初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江柚白那厮上辈子是造了什么福,居然能娶到师父您,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确实是便宜我了!”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 只见江柚白单手撑着窗棂翻身而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李云初扶额:“你怎么又来了?” “一回侯府就想你想得紧。”江柚白大步上前,指尖勾起李云初一缕青丝把玩,“只好又进宫了。” “这一日你进宫多少回了?”李云初拍开他的手,“若是被人发现……” 江柚白顺势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放心,我都是翻墙进来的。” 说着还得意地挑眉,“这宫里上下我的暗线不少,我可是有内应的,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李云初一噎,他还挺得意! 上善在一旁气得直瞪眼,江柚白却突然转头:“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没看到你师丈和你师父正在说悄悄话吗?你有没有点眼力见?还不快点走!” 凭什么让她走! “没眼力见的是你!”上善叉腰怒道,“深更半夜闯姑娘闺房,该走的是你才对!” 江柚白脸色一沉,冲着外面喊道:“凌云,你是死在外面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 凌云一把捂住上善的嘴,拖着她就往外走。 “唔!凌云你放开我!”上善挣扎着,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江柚白你不要脸!唔……” “吱呀!”殿门被凌云贴心地带上。 隐约还能听到上善在外头跳脚:“放开我!” 江柚白得意地勾唇笑了笑,终于把这碍人的家伙弄走了! 李云初冷冷地盯着他,正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立刻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我今日来是有正经事,上善在这里不合适。” 李云初双手环臂,冷哼道:“正经事?” “我是来送新婚贺礼的。”江柚白理直气壮道。 “哦?”李云初狐疑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江柚白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布包,层层揭开后,竟是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李云初一愣,“这是……” “我五年前亲手给你做的。”江柚白轻声道,指尖抚过簪头歪歪扭扭的莲花,“本来想送给某人的,可是某人跟别人定亲了,这簪子就一直没送出去。” 李云初抬头,撞进他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 江柚白将木簪插入她发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不过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李云初微微发愣,刚要开口说话,窗外忽然传来上善气急败坏的喊声:“\"江柚白!宫门要下钥了!你还不快点滚!” 接着是凌云的闷哼,似乎被踩了脚。 夜风拂过窗边的纱幔,李云初猛然回神,伸手推了推江柚白的胸膛:“你该回去了。” “殿下好狠的心!”江柚白顿时像被雨淋湿的大狗般耷拉下眉眼,手指还勾着她的衣袖不放,“我千辛万苦寻来这簪子,连句谢都没有就要被赶走?你就不能表示表示?”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眼此刻湿漉漉的,竟显出几分可怜。 李云初被他盯得心尖发软,终是败下阵来:“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江柚白眼睛倏地亮起来,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李云初顿时想起白日里在东宫偏院那个令人腿软的吻,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嫁衣宽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你……”她刚想斥他得寸进尺,却见江柚白已经俯身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她的。 温热的呼吸纠缠间,他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喉结滚动时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这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让李云初呼吸一滞,正待后退,后腰却被他早有预料般扣住。 江柚白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声音哑得不像话:“就一下……我保证……” 李云初鬼使神差地闭眼仰头。 “砰!” 殿门突然被撞开,上善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江柚白!你住口!” 第156章 我是来送新婚贺礼 暮色四合时,李云初踏进昭阳宫便撞见满室流光。 那袭正红色嫁衣铺陈在鎏金屏风前,金线绣的凤凰在烛火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来。 “师父回来了!”上善从珠帘后转出,手里还捧着未理完的璎珞,“这些都是凌云白日里送来的,说是你们明日大婚要穿的。” 李云初勾唇笑了笑。 上善盯着嫁衣看了半晌,突然问道:“师父真的想好了?当真要嫁给江柚白?” 李云初指尖抚过嫁衣上细密的针脚,闻言轻笑:“明日都要拜堂了,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些?” “你们决定成婚统共才三日!”上善气得把璎珞摔进锦盒,“我倒是想早点问,师父你给我机会了吗?” 李云初一噎,这事确实是她理亏。 上善剜了她一眼,无语道:“师父就这般脑子一热便嫁了?” “其实……不算脑子一热。”李云初摩挲着嫁衣袖口的并蒂莲纹,眸中柔情似水。 前世的她,深知身为皇室公主,婚嫁之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故而她不敢对任何人动心,哪怕有一丝苗头,她都会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可重来一次,她不想再跟前世一样,那么憋屈地活着。 她选择遵循自己的内心,嫁给自己真正想嫁的人,而不是父皇安排的人。 “我的心告诉我……”她突然抓起上善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想嫁给江柚白,你看,这里是不是跳得很真实?” 上善怔怔望着李云初眼角的水光,“既然如此,那么我支持师父嫁给江柚白!” 李云初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我想试一试嫁衣。” “那我帮师父!” 暮色渐沉,昭阳宫内的烛火将嫁衣映得流光溢彩。 上善替李云初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江柚白那厮上辈子是造了什么福,居然能娶到师父您,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确实是便宜我了!”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 只见江柚白单手撑着窗棂翻身而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李云初扶额:“你怎么又来了?” “一回侯府就想你想得紧。”江柚白大步上前,指尖勾起李云初一缕青丝把玩,“只好又进宫了。” “这一日你进宫多少回了?”李云初拍开他的手,“若是被人发现……” 江柚白顺势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放心,我都是翻墙进来的。” 说着还得意地挑眉,“这宫里上下我的暗线不少,我可是有内应的,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李云初一噎,他还挺得意! 上善在一旁气得直瞪眼,江柚白却突然转头:“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没看到你师丈和你师父正在说悄悄话吗?你有没有点眼力见?还不快点走!” 凭什么让她走! “没眼力见的是你!”上善叉腰怒道,“深更半夜闯姑娘闺房,该走的是你才对!” 江柚白脸色一沉,冲着外面喊道:“凌云,你是死在外面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 凌云一把捂住上善的嘴,拖着她就往外走。 “唔!凌云你放开我!”上善挣扎着,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江柚白你不要脸!唔……” “吱呀!”殿门被凌云贴心地带上。 隐约还能听到上善在外头跳脚:“放开我!” 江柚白得意地勾唇笑了笑,终于把这碍人的家伙弄走了! 李云初冷冷地盯着他,正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立刻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我今日来是有正经事,上善在这里不合适。” 李云初双手环臂,冷哼道:“正经事?” “我是来送新婚贺礼的。”江柚白理直气壮道。 “哦?”李云初狐疑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江柚白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布包,层层揭开后,竟是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李云初一愣,“这是……” “我五年前亲手给你做的。”江柚白轻声道,指尖抚过簪头歪歪扭扭的莲花,“本来想送给某人的,可是某人跟别人定亲了,这簪子就一直没送出去。” 李云初抬头,撞进他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 江柚白将木簪插入她发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不过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李云初微微发愣,刚要开口说话,窗外忽然传来上善气急败坏的喊声:“\"江柚白!宫门要下钥了!你还不快点滚!” 接着是凌云的闷哼,似乎被踩了脚。 夜风拂过窗边的纱幔,李云初猛然回神,伸手推了推江柚白的胸膛:“你该回去了。” “殿下好狠的心!”江柚白顿时像被雨淋湿的大狗般耷拉下眉眼,手指还勾着她的衣袖不放,“我千辛万苦寻来这簪子,连句谢都没有就要被赶走?你就不能表示表示?”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眼此刻湿漉漉的,竟显出几分可怜。 李云初被他盯得心尖发软,终是败下阵来:“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江柚白眼睛倏地亮起来,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李云初顿时想起白日里在东宫偏院那个令人腿软的吻,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嫁衣宽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你……”她刚想斥他得寸进尺,却见江柚白已经俯身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她的。 温热的呼吸纠缠间,他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喉结滚动时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这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让李云初呼吸一滞,正待后退,后腰却被他早有预料般扣住。 江柚白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声音哑得不像话:“就一下……我保证……” 李云初鬼使神差地闭眼仰头。 “砰!” 殿门突然被撞开,上善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江柚白!你住口!” 第157章 本侯今夜就睡在这儿 “废物!”江柚白冷眼扫向凌云,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连个人都拦不住?” 凌云垂首不语,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他哪里拦得住! 上善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双手叉腰怒视江柚白:“侯爷可以滚了!” 江柚白蹙了蹙眉头,“你什么口气?我是你师丈,你就这么跟你师丈说话的?” “师丈个鬼!”上善气得跳脚,“你们都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师丈?请侯爷立刻、马上、圆润地滚!” 江柚白却突然转向李云初,方才还凌厉的眉眼瞬间化作春水,连声音都软了三分:“我……回去也睡不着……” 他伸手拽了拽李云初的嫁衣袖角,“若是睡不好,明日大婚气色不佳……” “所以?”李云初警惕地后退半步。 “所以……”江柚白忽然展臂将人搂进怀里,薄唇贴着她耳垂轻语,“今夜让我留宿可好?” 李云初耳尖瞬间红得滴血,一把推开他。 这家伙还真是不害臊! 上善已经气得抄起扫帚:“无耻!下流!不要脸!” 凌云默默背过身去,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 自家主子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传出去还真是丢人现眼! 江柚白却理直气壮:“我跟自己娘子同寝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管我们?” 说着又要去搂李云初的腰,“就单纯睡觉,我保证……” “保证你个头!”上善的扫帚直接往江柚白脸上招呼。 “啪!”扫帚带着风声袭来,江柚白一把揽住李云初的腰旋身避开。 顺势将脸埋在她颈窝:“殿下,你徒弟打我~”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上善见状更是火冒三丈,抄起扫帚又挥过来:“狗东西!放开我师父!” “哎哟!”江柚白矫健地躲到李云初身后,还不忘探出头对上善做鬼脸。 李云初被两人扯得左摇右晃,嫁衣的裙摆在地上扫出凌乱的弧线。 “都给我住手!”李云初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清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她先瞪了上善一眼:“你先出去!” 又指向凌云:“带她出去!” 上善瞬间瞪圆了眼睛,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师父!你居然帮着他!” “听到没有?”江柚白从李云初身后探出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你师父让你出去呢,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哼!”上善气得一脚踹翻矮凳,眼眶通红地冲出门去。 凌云连忙追出去,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带上门,结果被上善迁怒地踩了一脚。 殿内终于恢复安静。 李云初转身就看到江柚白藏不住笑意的嘴角,无奈道:“你很开心?” “当然啦!”江柚白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发顶,“难得你站在我这边,我当然开心!” “你呀……”李云初戳了戳他心口,“总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江柚白突然收紧了手臂,语气酸溜溜的:“谁让她总坏我好事?” 说着指尖卷起她一缕青丝,“刚刚若不是她突然闯进来,我们……” “闭嘴!”李云初一把捂住他的嘴,耳尖红得能滴血。 掌心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她触电般缩回手:“你属狗的吗?” 江柚白低笑着将人压倒在软榻上,正要俯身,窗外突然传来上善中气十足的喊声:“师父!太子殿下带着禁军来查夜了!” “江!柚!白!”李明睿的怒吼由远及近。 江柚白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坏事!” “吱呀!”殿门再次被推开。 李明睿负手而立,冷眼扫视着屋内。 江柚白一见到他,顿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群人就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很煞风景。” 李明睿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自然是来盯着某些不知礼数的人。” 他瞥了一眼江柚白仍搭在李云初腰上的手,眼神更冷了几分,“明日大婚,按规矩,新婚夫妻婚前不得相见,否则不吉利。” “就是!”上善从李明睿身后探出头,叉腰附和,“赶紧滚回去!” 江柚白眯了眯眼,目光在李明睿和上善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李云初身上,委屈巴巴道:“殿下,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李云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你先回去。” 江柚白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殿下!你怎么又不站在我这边了?” 他语气幽怨,活像被抛弃的大狗,“方才明明还护着我的……” 李明睿冷笑:“皇姐向来明事理,自然知道该赶谁走。” 江柚白磨了磨牙,还想再争辩,李云初却已经伸手推了推他:“听话,先回去。” “……”江柚白沉默片刻,最终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临走前还不忘凑到李云初耳边,压低声音道:“明日洞房,殿下可要好好补偿我。” 李云初耳根一热,还未开口,李明睿已经一把拽住江柚白的后领往外拖:“滚!” 上善见状,立刻冲过去帮忙推人:“快走快走!” 江柚白被两人合力推出门外,临关门时还不死心地扒着门缝,可怜兮兮地望着李云初:“殿下,我真的走了?” 李云初忍俊不禁,却还是故作严肃地点头:“嗯,快回去!” “砰!”门被无情关上。 殿外,江柚白站在廊下,幽幽叹了口气。 凌云默默现身,低声道:“主子,回府吗?”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勾唇一笑:“回什么府?” 他转身看向昭阳宫的屋顶,意味深长道:“本侯今夜就睡这儿了。” 凌云:“……” 他家主子,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 殿门一关,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李云初抬眸看向李明睿和上善,眉梢微挑:“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 李明睿撇了撇嘴,别过脸去,语气闷闷的:“我就是不服气。” 他攥了攥袖口,声音低了几分,“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就能娶到阿姐……” 上善立刻点头附和:“就是!师父这么好,怎么能让他随随便便就得手?” 她握紧拳头,义愤填膺,“男人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李云初看着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赶他走?” 第157章 本侯今夜就睡在这儿 “废物!”江柚白冷眼扫向凌云,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连个人都拦不住?” 凌云垂首不语,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他哪里拦得住! 上善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双手叉腰怒视江柚白:“侯爷可以滚了!” 江柚白蹙了蹙眉头,“你什么口气?我是你师丈,你就这么跟你师丈说话的?” “师丈个鬼!”上善气得跳脚,“你们都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师丈?请侯爷立刻、马上、圆润地滚!” 江柚白却突然转向李云初,方才还凌厉的眉眼瞬间化作春水,连声音都软了三分:“我……回去也睡不着……” 他伸手拽了拽李云初的嫁衣袖角,“若是睡不好,明日大婚气色不佳……” “所以?”李云初警惕地后退半步。 “所以……”江柚白忽然展臂将人搂进怀里,薄唇贴着她耳垂轻语,“今夜让我留宿可好?” 李云初耳尖瞬间红得滴血,一把推开他。 这家伙还真是不害臊! 上善已经气得抄起扫帚:“无耻!下流!不要脸!” 凌云默默背过身去,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 自家主子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传出去还真是丢人现眼! 江柚白却理直气壮:“我跟自己娘子同寝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管我们?” 说着又要去搂李云初的腰,“就单纯睡觉,我保证……” “保证你个头!”上善的扫帚直接往江柚白脸上招呼。 “啪!”扫帚带着风声袭来,江柚白一把揽住李云初的腰旋身避开。 顺势将脸埋在她颈窝:“殿下,你徒弟打我~”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上善见状更是火冒三丈,抄起扫帚又挥过来:“狗东西!放开我师父!” “哎哟!”江柚白矫健地躲到李云初身后,还不忘探出头对上善做鬼脸。 李云初被两人扯得左摇右晃,嫁衣的裙摆在地上扫出凌乱的弧线。 “都给我住手!”李云初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清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她先瞪了上善一眼:“你先出去!” 又指向凌云:“带她出去!” 上善瞬间瞪圆了眼睛,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师父!你居然帮着他!” “听到没有?”江柚白从李云初身后探出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你师父让你出去呢,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哼!”上善气得一脚踹翻矮凳,眼眶通红地冲出门去。 凌云连忙追出去,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带上门,结果被上善迁怒地踩了一脚。 殿内终于恢复安静。 李云初转身就看到江柚白藏不住笑意的嘴角,无奈道:“你很开心?” “当然啦!”江柚白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发顶,“难得你站在我这边,我当然开心!” “你呀……”李云初戳了戳他心口,“总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江柚白突然收紧了手臂,语气酸溜溜的:“谁让她总坏我好事?” 说着指尖卷起她一缕青丝,“刚刚若不是她突然闯进来,我们……” “闭嘴!”李云初一把捂住他的嘴,耳尖红得能滴血。 掌心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她触电般缩回手:“你属狗的吗?” 江柚白低笑着将人压倒在软榻上,正要俯身,窗外突然传来上善中气十足的喊声:“师父!太子殿下带着禁军来查夜了!” “江!柚!白!”李明睿的怒吼由远及近。 江柚白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来坏事!” “吱呀!”殿门再次被推开。 李明睿负手而立,冷眼扫视着屋内。 江柚白一见到他,顿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群人就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很煞风景。” 李明睿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自然是来盯着某些不知礼数的人。” 他瞥了一眼江柚白仍搭在李云初腰上的手,眼神更冷了几分,“明日大婚,按规矩,新婚夫妻婚前不得相见,否则不吉利。” “就是!”上善从李明睿身后探出头,叉腰附和,“赶紧滚回去!” 江柚白眯了眯眼,目光在李明睿和上善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李云初身上,委屈巴巴道:“殿下,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李云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你先回去。” 江柚白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殿下!你怎么又不站在我这边了?” 他语气幽怨,活像被抛弃的大狗,“方才明明还护着我的……” 李明睿冷笑:“皇姐向来明事理,自然知道该赶谁走。” 江柚白磨了磨牙,还想再争辩,李云初却已经伸手推了推他:“听话,先回去。” “……”江柚白沉默片刻,最终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临走前还不忘凑到李云初耳边,压低声音道:“明日洞房,殿下可要好好补偿我。” 李云初耳根一热,还未开口,李明睿已经一把拽住江柚白的后领往外拖:“滚!” 上善见状,立刻冲过去帮忙推人:“快走快走!” 江柚白被两人合力推出门外,临关门时还不死心地扒着门缝,可怜兮兮地望着李云初:“殿下,我真的走了?” 李云初忍俊不禁,却还是故作严肃地点头:“嗯,快回去!” “砰!”门被无情关上。 殿外,江柚白站在廊下,幽幽叹了口气。 凌云默默现身,低声道:“主子,回府吗?” 江柚白眯了眯眼,忽然勾唇一笑:“回什么府?” 他转身看向昭阳宫的屋顶,意味深长道:“本侯今夜就睡这儿了。” 凌云:“……” 他家主子,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 殿门一关,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李云初抬眸看向李明睿和上善,眉梢微挑:“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 李明睿撇了撇嘴,别过脸去,语气闷闷的:“我就是不服气。” 他攥了攥袖口,声音低了几分,“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就能娶到阿姐……” 上善立刻点头附和:“就是!师父这么好,怎么能让他随随便便就得手?” 她握紧拳头,义愤填膺,“男人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李云初看着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赶他走?” 第158章 这是你招我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李明睿冷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明日大婚,还有更多‘规矩’等着他呢。” 上善眼睛一亮,凑近李明睿:“殿下有计划?” 李明睿勾唇,压低声音:“合卺酒里掺辣椒,洞房前让他背百首情诗,若是背不出来……” “就不让他进洞房!”上善兴奋接话。 李云初扶额,无奈叹气:“你们啊……” 李明睿忽然收敛笑意,认真看向李云初:“阿姐,我不是不希望你幸福。”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只是……舍不得。” 李云初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傻睿儿。” 上善见状,也凑过来抱住李云初的手臂,撒娇道:“师父,我们就是想让侯爷知道,您可是有人撑腰的!” 李云初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眸中漾起温柔的笑意。 窗外,某位趴在屋顶偷听的贼人咬牙切齿地捏碎了一片瓦。 这两人居然联合起来! 但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凌云看着自己主子偷听墙角的模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几日,他家主子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一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极其张扬。 作为一名下属,凌云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情。 一方面,他当然希望自家主子能快乐幸福,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家主子能够专注在王权大业中。 不过目前看自家主子这德行,估计是没救了…… 他可真是太难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主子如此,他也只能认栽! —— 更深露重,昭阳宫的更漏滴到三更天时,睡梦中的李云初突然感到床榻一沉。 多年练武的本能让她瞬间出手,一记手刀直劈向来人咽喉。 “嘶——” “是我是我!” 熟悉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 李云初猛地收势,指尖在距离对方喉结寸许处硬生生停住。 朦胧月色里,江柚白捂着被掐红的脖子委屈巴巴地趴在床沿:“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他还有脸怪她! 大半夜传入她房间,她不下手狠点,难道还得热烈欢迎? “江柚白!”李云初揪住他衣领咬牙切齿,“你怎么又来了!” “我根本没走。”他理直气壮地说道,顺势滚进锦被里,“回去也是睁眼到天明。” 带着夜露寒气的四肢像八爪鱼般缠上来,还不忘把冰凉的脚往她小腿上贴。 李云初被冻得一哆嗦,抬脚就要踹人,却被他提前预判般扣住脚踝。 玄色寝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江柚白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她颈窝:“就睡素觉,我保证……” 李云初揪着他耳朵往后扯,“回你的侯府睡觉!” “回去我真的睡不着!”江柚白吃痛却不肯松手,反而就势将人搂得更紧。 “你就让我睡一晚,我真的很困!” “滚!”\"李云初抄起玉枕就要砸,却听他闷哼一声,额头竟渗出细密冷汗。 她不由得一怔,手上力道顿时松了三分,“你受伤了?” 江柚白立刻抓住机会卖惨:“嗯……疼……” 嘴上喊疼,手指却不安分地摩挲她腰间系带,“要殿下亲亲才能好。” “别转移话题!”李云初冷冷地说道,“你怎么受伤的?” 江柚白不以为意道:“就一点陈年旧伤。” 李云初心下一紧,陈年旧伤,难道是之前取心头血的旧疾? 见她如此,江柚白柔声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刚刚那都是装的,我只是想留下来,不信你脱我衣服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李云初脸色一红,“你不要脸!” 江柚白整个人埋进李云初的颈窝,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颤抖:“不要赶我走……” 他收紧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我真的不想回去,我怕现在这只是一场梦……怕醒来你又不见了……” “一回到侯府,我就没法睡觉。”他自嘲一笑,“我只有守住你,才能安心点。” 李云初的指尖顿在他发间,心头蓦地一软。 她低头看着这个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般紧紧抱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傻子……”她轻叹一声,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 江柚白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暗潮,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 这个吻比往日都要急切,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和难以言说的渴望,唇齿交缠间,李云初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 但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惹火……” 李云初看着他忍得发红的眼尾,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感受到掌下的肌肤瞬间绷紧:“如果我非要惹火呢?你能奈我何?” 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们都没经验新婚前,不该先演练一遍吗?” 江柚白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人嫣红的脸颊,喉结艰难地滚动:“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李云初挑眉,指尖继续往下,“侯爷是耳聋吗?是真的听不清?还是不行?”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理智。 江柚白低吼一声,翻身将人压下,却在扯开衣带时突然停住:“你真的确定了?” 李云初直接用行动回答。 她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在触及那道心口处伤疤时,指尖微微发颤:“疼吗?” 江柚白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早就不疼了。” 胡说! 怎么可能不疼! 李云初的眼底仍漾着心疼,她俯身,柔软的唇轻轻贴上那道伤痕,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初儿……”江柚白的呼吸骤然加重,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扣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欲色:“这是你招我的……” 李云初抬眸看他,眼尾泛着薄红,指尖却大胆地划过他的腰腹,声音轻而勾人:“就招你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江柚白最后的克制。 他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将人彻底锁进怀里。 衣衫散落,床幔摇曳,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更重。 这一夜,红烛未点,却比任何洞房花烛都要炽烈。 直到天光微亮,床幔内的动静才渐渐停歇! 第158章 这是你招我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李明睿冷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明日大婚,还有更多‘规矩’等着他呢。” 上善眼睛一亮,凑近李明睿:“殿下有计划?” 李明睿勾唇,压低声音:“合卺酒里掺辣椒,洞房前让他背百首情诗,若是背不出来……” “就不让他进洞房!”上善兴奋接话。 李云初扶额,无奈叹气:“你们啊……” 李明睿忽然收敛笑意,认真看向李云初:“阿姐,我不是不希望你幸福。”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我只是……舍不得。” 李云初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傻睿儿。” 上善见状,也凑过来抱住李云初的手臂,撒娇道:“师父,我们就是想让侯爷知道,您可是有人撑腰的!” 李云初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眸中漾起温柔的笑意。 窗外,某位趴在屋顶偷听的贼人咬牙切齿地捏碎了一片瓦。 这两人居然联合起来! 但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凌云看着自己主子偷听墙角的模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几日,他家主子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一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极其张扬。 作为一名下属,凌云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情。 一方面,他当然希望自家主子能快乐幸福,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家主子能够专注在王权大业中。 不过目前看自家主子这德行,估计是没救了…… 他可真是太难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主子如此,他也只能认栽! —— 更深露重,昭阳宫的更漏滴到三更天时,睡梦中的李云初突然感到床榻一沉。 多年练武的本能让她瞬间出手,一记手刀直劈向来人咽喉。 “嘶——” “是我是我!” 熟悉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 李云初猛地收势,指尖在距离对方喉结寸许处硬生生停住。 朦胧月色里,江柚白捂着被掐红的脖子委屈巴巴地趴在床沿:“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他还有脸怪她! 大半夜传入她房间,她不下手狠点,难道还得热烈欢迎? “江柚白!”李云初揪住他衣领咬牙切齿,“你怎么又来了!” “我根本没走。”他理直气壮地说道,顺势滚进锦被里,“回去也是睁眼到天明。” 带着夜露寒气的四肢像八爪鱼般缠上来,还不忘把冰凉的脚往她小腿上贴。 李云初被冻得一哆嗦,抬脚就要踹人,却被他提前预判般扣住脚踝。 玄色寝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江柚白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她颈窝:“就睡素觉,我保证……” 李云初揪着他耳朵往后扯,“回你的侯府睡觉!” “回去我真的睡不着!”江柚白吃痛却不肯松手,反而就势将人搂得更紧。 “你就让我睡一晚,我真的很困!” “滚!”\"李云初抄起玉枕就要砸,却听他闷哼一声,额头竟渗出细密冷汗。 她不由得一怔,手上力道顿时松了三分,“你受伤了?” 江柚白立刻抓住机会卖惨:“嗯……疼……” 嘴上喊疼,手指却不安分地摩挲她腰间系带,“要殿下亲亲才能好。” “别转移话题!”李云初冷冷地说道,“你怎么受伤的?” 江柚白不以为意道:“就一点陈年旧伤。” 李云初心下一紧,陈年旧伤,难道是之前取心头血的旧疾? 见她如此,江柚白柔声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刚刚那都是装的,我只是想留下来,不信你脱我衣服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李云初脸色一红,“你不要脸!” 江柚白整个人埋进李云初的颈窝,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颤抖:“不要赶我走……” 他收紧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我真的不想回去,我怕现在这只是一场梦……怕醒来你又不见了……” “一回到侯府,我就没法睡觉。”他自嘲一笑,“我只有守住你,才能安心点。” 李云初的指尖顿在他发间,心头蓦地一软。 她低头看着这个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般紧紧抱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傻子……”她轻叹一声,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 江柚白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暗潮,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 这个吻比往日都要急切,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和难以言说的渴望,唇齿交缠间,李云初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 但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惹火……” 李云初看着他忍得发红的眼尾,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感受到掌下的肌肤瞬间绷紧:“如果我非要惹火呢?你能奈我何?” 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们都没经验新婚前,不该先演练一遍吗?” 江柚白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人嫣红的脸颊,喉结艰难地滚动:“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李云初挑眉,指尖继续往下,“侯爷是耳聋吗?是真的听不清?还是不行?”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理智。 江柚白低吼一声,翻身将人压下,却在扯开衣带时突然停住:“你真的确定了?” 李云初直接用行动回答。 她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在触及那道心口处伤疤时,指尖微微发颤:“疼吗?” 江柚白低笑一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早就不疼了。” 胡说! 怎么可能不疼! 李云初的眼底仍漾着心疼,她俯身,柔软的唇轻轻贴上那道伤痕,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初儿……”江柚白的呼吸骤然加重,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扣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欲色:“这是你招我的……” 李云初抬眸看他,眼尾泛着薄红,指尖却大胆地划过他的腰腹,声音轻而勾人:“就招你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江柚白最后的克制。 他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将人彻底锁进怀里。 衣衫散落,床幔摇曳,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更重。 这一夜,红烛未点,却比任何洞房花烛都要炽烈。 直到天光微亮,床幔内的动静才渐渐停歇! 第159章 怎能放叛军入宫 晨光透过纱幔,在锦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江柚白支着侧脸,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怀中人的睡颜。 她长睫轻颤,唇瓣还带着昨夜被他吻过的嫣红,锁骨处落着几处暧昧的痕迹。 他指尖轻轻拂过,眼底漾着餍足的温柔。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昨夜荒唐的记忆瞬间涌来,她耳尖一热,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躲什么?”江柚白低笑,追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亲,“昨夜胆大包天的殿下去哪了?” “……闭嘴!”李云初羞恼地踹他,却被他顺势扣住脚踝拖进怀里。 “今日……”他忽然正色,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怕惊碎美梦,“你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上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该起了!” 李云初推了推还赖在身边的男人:“听到了吗?该起了。” 江柚白不情不愿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在她唇上又偷了个香,才懒洋洋地去开门。 门一开,上善瞪大眼睛,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怎么又是你?” 这家伙昨夜居然没出宫! 真是太过分了! 她气得跺脚,“你就这么着急吗?” 江柚白倚着门框,眉眼挑了挑:“我当然着急了!你天天搞破坏,我可不得把我媳妇看牢了,免得被你挑拨离间。” “你……” “你什么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的无礼!”他意味深长地勾唇,“过了今晚,你可就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师丈’了,到时候要懂得尊师重道,知道吗?” “你!”上善气得语塞,转头就朝屋内喊,“师父!你看他,你们还没成亲呢,他就给我摆谱!” 李云初已经穿戴整齐,无奈地走过来:“好了,别闹了。” 她轻轻捏了捏上善气得鼓起的脸颊,“别气了!去准备!” 上善委屈巴巴地瞪了江柚白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江柚白望着她的背影,得意地冲李云初眨眨眼:“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你少招惹她!” “这可不行!”江柚白忽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低声道,“谁让她总坏我好事?不过嘛……” 他轻笑,“过了今晚,她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李云初耳根一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好了!别贫嘴了!你也快去准备!” 江柚白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临走前又回头,眸中满是期待:“等我来娶你!” 李云初目送江柚白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唇边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转身刚要踏入内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回廊传来。 “殿下!”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跪倒,“陛下醒了!” 李云初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老东西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眸色一沉,转身时裙摆划出凌厉的弧度:“备轿,去勤政殿。” —— 勤政殿内。 李云初刚刚踏入,里间传来李再荣虚弱的笑声:“睿儿有心了,这参汤熬得正好。” 李明睿温润的嗓音响起:“父皇喜欢就好。” “这次如果没有你的心头血,朕估计就醒不过来!”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睿儿有心了……” …… 李云初脚步微顿,唇边浮起冷笑。 父皇变脸可真是快,知道李明睿是他的血包以后,便开始又夸他了! 仿佛之前把人打入宗人府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真是虚伪至极! 她敛了敛神色,再抬眸时已换上乖巧神色,盈盈下拜:“昭儿参见父皇!” “昭儿来了!”李再荣靠在龙榻上,脸色灰白却带着慈爱的笑,“快起来!” 李云初垂眸掩去眼底讥诮:“谢父皇!” “昭儿应该跟你明睿皇兄不太熟,你们是兄妹,以后得多多走动。”李再荣拍了拍李明睿的手,“今早朕一睁眼,就见你明睿皇兄跪在榻前侍药,昭儿要多跟你皇兄学学。” “是!”李云初福身,袖中指甲却已掐入血肉。 学什么? 学如何孝顺他吗? 可他配吗? 不过,既然父皇喜欢看到孝顺的儿女,那么她也可以变成孝顺的女儿给他看。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眶倏地红了,纤纤玉指揪着帕子按在眼角:“这些日子父皇昏迷不醒,儿臣日夜悬心……” 她声音哽咽,肩膀微微发颤,“若不是明睿哥哥舍了心头血,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再荣闻言动容,颤巍巍地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昭儿有心了。” 他转头看向李明睿,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睿儿受累了……” “父皇言重了。”李明睿连忙跪下,俊美的脸上满是诚挚,“能为父皇尽孝,是儿臣的福分。”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李再荣靠在龙枕上,蜡黄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好儿女啊……” 那可不! 他的运气可真是好! 有他们这么好的儿女! 可他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李云初用帕子掩着唇,从指缝间瞥见李明睿低垂的睫毛下,那双眼里闪过的讥诮。 她适时地啜泣一声:“如今父皇转危为安,儿臣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快别哭了。”李再荣心疼地招手,“来,坐到朕身边来。” 李云初乖顺地挪到榻边,在李再荣看不见的角度,与跪在地上的李明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明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又换上那副孝子模样:“父皇刚醒,不宜劳神。儿臣去叫太医再来诊脉。” 李明睿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德全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大事不好!柳舒晗带着叛军杀到东门了!” 李明睿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什么!” 他立即转身对李再荣拱手:“父皇,儿臣这就去调禁军……” “不必!”李再荣却突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朕还怕他们不来呢。” 他朝刘德全挥了挥手,“去,把东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刘德全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李明睿面露惊色,急忙上前:“父皇!这太危险了!怎能放叛军入宫?” 李再荣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枯瘦的手指在他发间轻轻抚过:“傻孩子,朕既然敢放他们进来,自然早有准备。”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朕要让柳舒晗有来无回!” 他扭头望向李云初,“都准备好了!” 李云初点了点头,“早就已经按照父皇的吩咐部署好边洲的兵力了!” 李明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早有安排,是儿臣大惊小怪了!” “无妨!睿儿好好看着,看父皇如何把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李明睿颔了颔首,“是!”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 第159章 怎能放叛军入宫 晨光透过纱幔,在锦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江柚白支着侧脸,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怀中人的睡颜。 她长睫轻颤,唇瓣还带着昨夜被他吻过的嫣红,锁骨处落着几处暧昧的痕迹。 他指尖轻轻拂过,眼底漾着餍足的温柔。 李云初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昨夜荒唐的记忆瞬间涌来,她耳尖一热,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躲什么?”江柚白低笑,追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亲,“昨夜胆大包天的殿下去哪了?” “……闭嘴!”李云初羞恼地踹他,却被他顺势扣住脚踝拖进怀里。 “今日……”他忽然正色,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怕惊碎美梦,“你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上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该起了!” 李云初推了推还赖在身边的男人:“听到了吗?该起了。” 江柚白不情不愿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在她唇上又偷了个香,才懒洋洋地去开门。 门一开,上善瞪大眼睛,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怎么又是你?” 这家伙昨夜居然没出宫! 真是太过分了! 她气得跺脚,“你就这么着急吗?” 江柚白倚着门框,眉眼挑了挑:“我当然着急了!你天天搞破坏,我可不得把我媳妇看牢了,免得被你挑拨离间。” “你……” “你什么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的无礼!”他意味深长地勾唇,“过了今晚,你可就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师丈’了,到时候要懂得尊师重道,知道吗?” “你!”上善气得语塞,转头就朝屋内喊,“师父!你看他,你们还没成亲呢,他就给我摆谱!” 李云初已经穿戴整齐,无奈地走过来:“好了,别闹了。” 她轻轻捏了捏上善气得鼓起的脸颊,“别气了!去准备!” 上善委屈巴巴地瞪了江柚白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江柚白望着她的背影,得意地冲李云初眨眨眼:“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李云初白了他一眼:“你少招惹她!” “这可不行!”江柚白忽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低声道,“谁让她总坏我好事?不过嘛……” 他轻笑,“过了今晚,她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李云初耳根一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好了!别贫嘴了!你也快去准备!” 江柚白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临走前又回头,眸中满是期待:“等我来娶你!” 李云初目送江柚白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唇边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转身刚要踏入内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回廊传来。 “殿下!”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跪倒,“陛下醒了!” 李云初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老东西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眸色一沉,转身时裙摆划出凌厉的弧度:“备轿,去勤政殿。” —— 勤政殿内。 李云初刚刚踏入,里间传来李再荣虚弱的笑声:“睿儿有心了,这参汤熬得正好。” 李明睿温润的嗓音响起:“父皇喜欢就好。” “这次如果没有你的心头血,朕估计就醒不过来!”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睿儿有心了……” …… 李云初脚步微顿,唇边浮起冷笑。 父皇变脸可真是快,知道李明睿是他的血包以后,便开始又夸他了! 仿佛之前把人打入宗人府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真是虚伪至极! 她敛了敛神色,再抬眸时已换上乖巧神色,盈盈下拜:“昭儿参见父皇!” “昭儿来了!”李再荣靠在龙榻上,脸色灰白却带着慈爱的笑,“快起来!” 李云初垂眸掩去眼底讥诮:“谢父皇!” “昭儿应该跟你明睿皇兄不太熟,你们是兄妹,以后得多多走动。”李再荣拍了拍李明睿的手,“今早朕一睁眼,就见你明睿皇兄跪在榻前侍药,昭儿要多跟你皇兄学学。” “是!”李云初福身,袖中指甲却已掐入血肉。 学什么? 学如何孝顺他吗? 可他配吗? 不过,既然父皇喜欢看到孝顺的儿女,那么她也可以变成孝顺的女儿给他看。 李云初缓缓抬眸,眼眶倏地红了,纤纤玉指揪着帕子按在眼角:“这些日子父皇昏迷不醒,儿臣日夜悬心……” 她声音哽咽,肩膀微微发颤,“若不是明睿哥哥舍了心头血,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再荣闻言动容,颤巍巍地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昭儿有心了。” 他转头看向李明睿,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睿儿受累了……” “父皇言重了。”李明睿连忙跪下,俊美的脸上满是诚挚,“能为父皇尽孝,是儿臣的福分。”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李再荣靠在龙枕上,蜡黄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好儿女啊……” 那可不! 他的运气可真是好! 有他们这么好的儿女! 可他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李云初用帕子掩着唇,从指缝间瞥见李明睿低垂的睫毛下,那双眼里闪过的讥诮。 她适时地啜泣一声:“如今父皇转危为安,儿臣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快别哭了。”李再荣心疼地招手,“来,坐到朕身边来。” 李云初乖顺地挪到榻边,在李再荣看不见的角度,与跪在地上的李明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明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又换上那副孝子模样:“父皇刚醒,不宜劳神。儿臣去叫太医再来诊脉。” 李明睿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德全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大事不好!柳舒晗带着叛军杀到东门了!” 李明睿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什么!” 他立即转身对李再荣拱手:“父皇,儿臣这就去调禁军……” “不必!”李再荣却突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朕还怕他们不来呢。” 他朝刘德全挥了挥手,“去,把东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刘德全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李明睿面露惊色,急忙上前:“父皇!这太危险了!怎能放叛军入宫?” 李再荣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枯瘦的手指在他发间轻轻抚过:“傻孩子,朕既然敢放他们进来,自然早有准备。”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朕要让柳舒晗有来无回!” 他扭头望向李云初,“都准备好了!” 李云初点了点头,“早就已经按照父皇的吩咐部署好边洲的兵力了!” 李明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早有安排,是儿臣大惊小怪了!” “无妨!睿儿好好看着,看父皇如何把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李明睿颔了颔首,“是!”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 第160章 先送这个孽障上路 “轰——”东门被重重撞开,柳舒晗一马当先冲入宫道,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士兵踏进宫门的刹那,沉重的宫门突然“砰”地闭合,将退路彻底截断。 “嗖嗖嗖——”四周宫墙上瞬间冒出数百名弓箭手,寒光凛凛的箭矢齐齐对准了场中叛军。 柳舒晗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抬头望向高阶之上的李再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陛下的命还挺硬。” 李再荣在龙椅上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舒晗,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只蝼蚁:“柳爱卿,朕等你多时了。” 柳舒晗环顾四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突然仰天大笑:“就凭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困住我?” 李再荣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袖口:“朕知道你有蛊人相助。” 他忽然拍了拍手,“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大礼。” 宫墙两侧突然推出数十架巨型弩车,箭头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火布。 更可怕的是,每支箭矢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正是专门克制蛊术的诛邪咒! 柳舒晗脸色终于变了:“你……” “束手就擒。”李再荣负手而立,声音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愉悦,“看在柳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个全尸。” “呵……”柳舒晗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铃铛,用力一摇。 “叮铃——” 诡异的铃声在宫墙内回荡,刹那间,埋伏在叛军中的蛊人双眼血红,嘶吼着冲出,身形如鬼魅般扑向四周的弓箭手。 “放箭!”李再荣冷声下令。 “嗖嗖嗖——”箭雨倾泻而下,带着诛邪咒的箭矢狠狠刺入蛊人身体,黑血喷溅。 那些蛊人动作果然迟缓下来,甚至有几个踉跄着跪倒在地。 柳舒晗见状,眼中狠色更浓。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铃铛上。 “叮铃——叮铃——” 染血的铃铛再次摇响,那些中箭的蛊人突然浑身抽搐,伤口处的黑血沸腾般翻涌,竟将箭矢生生挤出体外。 他们的肌肉暴涨,青筋凸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速度与力量瞬间暴增,猛地扑向宫墙上的弓箭手。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数名弓箭手被硬生生撕碎。 李再荣脸色终于变了:“怎么可能……” 柳舒晗狂笑:“你以为区区诛邪箭就能对付我的血蛊?” 他高举染血的铃铛,眼中满是癫狂,“今日,我要这皇城血流成河!” 李云初静立高阶之上,冷眼看着场中血肉横飞。 蛊人撕咬士兵的惨叫声与李再荣暴怒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废物!都是废物!” 李再荣一脚踹翻身旁的侍卫统领,“朕养你们何用!” 柳舒晗的狂笑穿透战局:“陛下何必动怒?您不是早就算计好今日了吗?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下!” 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李再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手中染血的铃铛不停摇晃,所过之处禁军如麦秆般倒下。 李明睿悄悄退到李云初身侧,压低声音道:“老东西的底牌看来用尽了。”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玉镯:“他自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中,殊不知穷途末路的人,是会跟他拼命的!” 场中局势已然逆转。 原本严密的包围圈被撕开数道缺口,蛊人不知疼痛的特性在血祭加持下愈发恐怖。 一个浑身插满箭矢的蛊人竟生生扯断了宫门铁栓,更多叛军如潮水般涌入。 “护驾!快护驾!”刘德全尖利的嗓音在混乱中格外刺耳。 李再荣被侍卫们团团围住,那张总是挂着慈祥假面的脸此刻狰狞如恶鬼:“柳舒晗!朕要诛你九族!” “哈哈哈……”柳舒晗一剑劈开挡路的禁军,“那也要陛下活得过今日才行!” 李再荣捂着胸口踉跄站起,眼中翻涌着癫狂的狠色:“刘德全!把人带上来!” 刘德全面色一僵:“陛下,这……” “还不快去!”李再荣一脚踹在他腿上,“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 “是!”刘德全连滚带爬地退下,不多时,几个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李航诚与李连月来到高阶之上。 寒光凛凛的钢刀直接架在了两人脖子上,李连月吓得泪流满面,李航诚则面如死灰。 “柳舒晗!”李再荣嘶吼着扯过李连月的头发,“看看这是谁!” 全场骤然死寂。 柳舒晗手中的铃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你……” “再敢动一下……”李再荣夺过侍卫的刀抵在李连月喉间,“朕就先送这个孽障上路!” 李连月被粗暴地拖上台阶时,绣鞋早已不知去向,雪白的罗袜被血水浸透。 她茫然地望着架在颈间的钢刀,又缓缓移向那个被称为“父皇”的男人。 此刻他扭曲的面容与记忆中慈爱抚摸她发顶的模样重叠不起来。 “父……皇……”她轻轻唤了声,声音细得像要断掉的丝线。 李再荣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柳舒晗,刀刃在她颈间又压深一分。 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襟时,李连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父皇!她可是五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李航诚高声叫道,似乎企图唤醒李再荣的父爱。 可此刻的李再荣已经疯魔,他狠狠剜了一眼李航诚,“把他给朕按住了!” 李航诚被按跪在一旁,玄铁锁链深深勒进腕骨。 他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是用那双与李再荣极为相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过往二十年的记忆在脑中走马灯般闪过:六岁那年李再荣手把手教他射箭,十二岁时亲自为他挑选太傅,上月还夸他政见独到 原来都是假的! 当刀刃真正架上脖颈的瞬间,李航诚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穹,竟露出释然的笑意。 原来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从来都只是龙椅旁的摆件,用得着时是“朕的好孩子”,用不着时…… 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筹码罢了! 第160章 先送这个孽障上路 “轰——”东门被重重撞开,柳舒晗一马当先冲入宫道,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 然而就在最后一名士兵踏进宫门的刹那,沉重的宫门突然“砰”地闭合,将退路彻底截断。 “嗖嗖嗖——”四周宫墙上瞬间冒出数百名弓箭手,寒光凛凛的箭矢齐齐对准了场中叛军。 柳舒晗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抬头望向高阶之上的李再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陛下的命还挺硬。” 李再荣在龙椅上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舒晗,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只蝼蚁:“柳爱卿,朕等你多时了。” 柳舒晗环顾四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突然仰天大笑:“就凭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困住我?” 李再荣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袖口:“朕知道你有蛊人相助。” 他忽然拍了拍手,“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大礼。” 宫墙两侧突然推出数十架巨型弩车,箭头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火布。 更可怕的是,每支箭矢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正是专门克制蛊术的诛邪咒! 柳舒晗脸色终于变了:“你……” “束手就擒。”李再荣负手而立,声音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愉悦,“看在柳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个全尸。” “呵……”柳舒晗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铃铛,用力一摇。 “叮铃——” 诡异的铃声在宫墙内回荡,刹那间,埋伏在叛军中的蛊人双眼血红,嘶吼着冲出,身形如鬼魅般扑向四周的弓箭手。 “放箭!”李再荣冷声下令。 “嗖嗖嗖——”箭雨倾泻而下,带着诛邪咒的箭矢狠狠刺入蛊人身体,黑血喷溅。 那些蛊人动作果然迟缓下来,甚至有几个踉跄着跪倒在地。 柳舒晗见状,眼中狠色更浓。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铃铛上。 “叮铃——叮铃——” 染血的铃铛再次摇响,那些中箭的蛊人突然浑身抽搐,伤口处的黑血沸腾般翻涌,竟将箭矢生生挤出体外。 他们的肌肉暴涨,青筋凸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速度与力量瞬间暴增,猛地扑向宫墙上的弓箭手。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数名弓箭手被硬生生撕碎。 李再荣脸色终于变了:“怎么可能……” 柳舒晗狂笑:“你以为区区诛邪箭就能对付我的血蛊?” 他高举染血的铃铛,眼中满是癫狂,“今日,我要这皇城血流成河!” 李云初静立高阶之上,冷眼看着场中血肉横飞。 蛊人撕咬士兵的惨叫声与李再荣暴怒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废物!都是废物!” 李再荣一脚踹翻身旁的侍卫统领,“朕养你们何用!” 柳舒晗的狂笑穿透战局:“陛下何必动怒?您不是早就算计好今日了吗?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下!” 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李再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手中染血的铃铛不停摇晃,所过之处禁军如麦秆般倒下。 李明睿悄悄退到李云初身侧,压低声音道:“老东西的底牌看来用尽了。” 李云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玉镯:“他自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中,殊不知穷途末路的人,是会跟他拼命的!” 场中局势已然逆转。 原本严密的包围圈被撕开数道缺口,蛊人不知疼痛的特性在血祭加持下愈发恐怖。 一个浑身插满箭矢的蛊人竟生生扯断了宫门铁栓,更多叛军如潮水般涌入。 “护驾!快护驾!”刘德全尖利的嗓音在混乱中格外刺耳。 李再荣被侍卫们团团围住,那张总是挂着慈祥假面的脸此刻狰狞如恶鬼:“柳舒晗!朕要诛你九族!” “哈哈哈……”柳舒晗一剑劈开挡路的禁军,“那也要陛下活得过今日才行!” 李再荣捂着胸口踉跄站起,眼中翻涌着癫狂的狠色:“刘德全!把人带上来!” 刘德全面色一僵:“陛下,这……” “还不快去!”李再荣一脚踹在他腿上,“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 “是!”刘德全连滚带爬地退下,不多时,几个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李航诚与李连月来到高阶之上。 寒光凛凛的钢刀直接架在了两人脖子上,李连月吓得泪流满面,李航诚则面如死灰。 “柳舒晗!”李再荣嘶吼着扯过李连月的头发,“看看这是谁!” 全场骤然死寂。 柳舒晗手中的铃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你……” “再敢动一下……”李再荣夺过侍卫的刀抵在李连月喉间,“朕就先送这个孽障上路!” 李连月被粗暴地拖上台阶时,绣鞋早已不知去向,雪白的罗袜被血水浸透。 她茫然地望着架在颈间的钢刀,又缓缓移向那个被称为“父皇”的男人。 此刻他扭曲的面容与记忆中慈爱抚摸她发顶的模样重叠不起来。 “父……皇……”她轻轻唤了声,声音细得像要断掉的丝线。 李再荣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柳舒晗,刀刃在她颈间又压深一分。 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襟时,李连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父皇!她可是五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李航诚高声叫道,似乎企图唤醒李再荣的父爱。 可此刻的李再荣已经疯魔,他狠狠剜了一眼李航诚,“把他给朕按住了!” 李航诚被按跪在一旁,玄铁锁链深深勒进腕骨。 他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是用那双与李再荣极为相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过往二十年的记忆在脑中走马灯般闪过:六岁那年李再荣手把手教他射箭,十二岁时亲自为他挑选太傅,上月还夸他政见独到 原来都是假的! 当刀刃真正架上脖颈的瞬间,李航诚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仰头望向阴沉的天穹,竟露出释然的笑意。 原来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从来都只是龙椅旁的摆件,用得着时是“朕的好孩子”,用不着时…… 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筹码罢了! 第161章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李云初眉头紧蹙,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父皇每一次的行为,都能刷新下限! “你疯了吗?”柳舒晗目眦欲裂,声音都在发抖,“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李再荣冷笑一声,刀刃在李连月颈间又压深一分,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那又如何?朕的儿女,朕想杀便杀!” 他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若非朕给他们性命,他们岂能来到这世上?今日能为朕所用,便是他们的福分!” 李连月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鲜血滚落,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航诚被按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你简直丧尽天良!”柳舒晗暴怒道,“你还是人吗?” 用自己的儿女来要挟,他实在是不明白当初姑姑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 这男人自私自利,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不配为人! “少说废话!”李再荣厉声喝道,“立刻束手就擒,否则……” 他猛地举起钢刀,朝李连月当头劈下。 “阿月!”李航诚突然暴起,挣脱钳制扑了过去。 “噗嗤!” 刀刃深深砍入李航诚后背,鲜血喷溅在李再荣狰狞的脸上。 李连月撕心裂肺地哭喊:“三哥!” 李航诚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护住妹妹,抬头看向李再荣的眼神里满是悲凉:“父皇……” 他呕出一口血,“求……您不要伤害五妹妹!” 话音刚落,他便晕死过去。 “三哥!”李连月撕心裂肺地喊道,“三哥你不要吓唬我!你快醒醒!”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李再荣愣在原地,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没想到真会砍中自己的孩子。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酷的模样:“自寻死路!” 柳舒晗彻底红了眼:“畜生!” 他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剑,“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 “站住!”李再荣厉喝一声,刀刃再次抵上李连月的脖颈,“柳舒晗,你再敢上前一步,朕就送她上路!” 柳舒晗生生刹住脚步,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简直畜生不如!” “哈哈哈……”李再荣狞笑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反正已经杀了一个,朕不差再多杀一个!” 李连月突然抬头,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再荣,像是要将他看穿一个洞:“为什么……”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儿臣会有您这样的父亲……” “放肆!”李再荣暴怒,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没有朕给你的锦衣玉食,你能活到今天?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戴的珠钗玉佩,哪样不是朕赏的?” 李连月突然笑了,笑得凄楚又讽刺:“在父皇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朕的所有物!”李再荣毫不犹豫地吼道,刀刃在她颈间划出更深的血痕,“朕给你们性命,给你们荣华富贵,现在需要你们的时候,竟敢推三阻四?” “朕对你们有生养之恩,现在是需要你们报答的时候了。” 李云初再也看不下去,指尖暗器寒光闪烁:“父皇,您……” “父皇!”李连月突然开口,打断了李云初接下来的话。 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却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您确实对儿臣有生养之恩。” 李再荣冷哼一声,手上力道稍松,以为她要服软。 却见少女抬起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轻声道:“可儿臣来到这世间,本就不是自己能选的。”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若是能选……儿臣也不会选您这样的父亲。” “啪——” 李再荣大怒,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打倒在地。 “逆女!” 李连月踉跄了一下,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眼神却愈发冰冷。 “白眼狼!朕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李再荣怒不可遏,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早知如此,朕就该在你出生时掐死你!” 李连月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 她缓缓抬头,眼中再无半分温度:“像您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李再荣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再打。 “您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 李连月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李再荣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她苍白的脸上。 李再荣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支深深没入自己心口的金簪,又抬头看向李连月,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儿。 “你……” 李连月眼中含泪,却笑得悲悯:“父皇,您这样的人,不配活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阿月——”柳舒晗目眦欲裂,嘶声大喊。 李连月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决绝的笑:“表兄别让我们成为你的软肋” “杀!”她冲着柳舒晗喊道,声音几乎撕裂,“杀光他们!” “贱人!”李再荣暴怒,猛地拔出胸口的金簪,反手一刀砍向李连月的脖颈。 “噗——” 鲜血如泉喷涌,李连月的身体缓缓倒下,像一只折翼的蝴蝶,最终坠落在血泊之中。 “阿月——”柳舒晗撕心裂肺地嘶吼,眼中血丝密布,彻底疯了 李再荣捂住胸口,踉跄后退,面目狰狞地咆哮:“杀了他们!给朕杀了这些逆贼!” “杀——!!!” 刹那间,宫墙内外,厮杀声震天! 柳舒晗彻底陷入癫狂,长剑挥舞间,血肉横飞。 “保护陛下!” “诛杀逆贼!” “为公主报仇!” …… 喊杀声震天动地。 柳舒晗双目赤红,一把抱起李连月尚带余温的身体,手中长剑横扫,瞬间斩下两个禁军的头颅。 鲜血溅在他脸上,混着滚烫的泪水往下淌。 李再荣被众人护着往后退去,边退边嘶吼:“给朕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这一夜,皇城染血,再无回头之路! 第161章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李云初眉头紧蹙,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父皇每一次的行为,都能刷新下限! “你疯了吗?”柳舒晗目眦欲裂,声音都在发抖,“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李再荣冷笑一声,刀刃在李连月颈间又压深一分,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那又如何?朕的儿女,朕想杀便杀!” 他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若非朕给他们性命,他们岂能来到这世上?今日能为朕所用,便是他们的福分!” 李连月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鲜血滚落,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李航诚被按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你简直丧尽天良!”柳舒晗暴怒道,“你还是人吗?” 用自己的儿女来要挟,他实在是不明白当初姑姑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 这男人自私自利,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不配为人! “少说废话!”李再荣厉声喝道,“立刻束手就擒,否则……” 他猛地举起钢刀,朝李连月当头劈下。 “阿月!”李航诚突然暴起,挣脱钳制扑了过去。 “噗嗤!” 刀刃深深砍入李航诚后背,鲜血喷溅在李再荣狰狞的脸上。 李连月撕心裂肺地哭喊:“三哥!” 李航诚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护住妹妹,抬头看向李再荣的眼神里满是悲凉:“父皇……” 他呕出一口血,“求……您不要伤害五妹妹!” 话音刚落,他便晕死过去。 “三哥!”李连月撕心裂肺地喊道,“三哥你不要吓唬我!你快醒醒!”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李再荣愣在原地,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没想到真会砍中自己的孩子。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酷的模样:“自寻死路!” 柳舒晗彻底红了眼:“畜生!” 他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剑,“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 “站住!”李再荣厉喝一声,刀刃再次抵上李连月的脖颈,“柳舒晗,你再敢上前一步,朕就送她上路!” 柳舒晗生生刹住脚步,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简直畜生不如!” “哈哈哈……”李再荣狞笑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反正已经杀了一个,朕不差再多杀一个!” 李连月突然抬头,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再荣,像是要将他看穿一个洞:“为什么……”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儿臣会有您这样的父亲……” “放肆!”李再荣暴怒,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没有朕给你的锦衣玉食,你能活到今天?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戴的珠钗玉佩,哪样不是朕赏的?” 李连月突然笑了,笑得凄楚又讽刺:“在父皇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朕的所有物!”李再荣毫不犹豫地吼道,刀刃在她颈间划出更深的血痕,“朕给你们性命,给你们荣华富贵,现在需要你们的时候,竟敢推三阻四?” “朕对你们有生养之恩,现在是需要你们报答的时候了。” 李云初再也看不下去,指尖暗器寒光闪烁:“父皇,您……” “父皇!”李连月突然开口,打断了李云初接下来的话。 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却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您确实对儿臣有生养之恩。” 李再荣冷哼一声,手上力道稍松,以为她要服软。 却见少女抬起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轻声道:“可儿臣来到这世间,本就不是自己能选的。”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若是能选……儿臣也不会选您这样的父亲。” “啪——” 李再荣大怒,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打倒在地。 “逆女!” 李连月踉跄了一下,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眼神却愈发冰冷。 “白眼狼!朕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李再荣怒不可遏,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早知如此,朕就该在你出生时掐死你!” 李连月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 她缓缓抬头,眼中再无半分温度:“像您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早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李再荣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再打。 “您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 李连月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李再荣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她苍白的脸上。 李再荣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支深深没入自己心口的金簪,又抬头看向李连月,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儿。 “你……” 李连月眼中含泪,却笑得悲悯:“父皇,您这样的人,不配活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阿月——”柳舒晗目眦欲裂,嘶声大喊。 李连月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决绝的笑:“表兄别让我们成为你的软肋” “杀!”她冲着柳舒晗喊道,声音几乎撕裂,“杀光他们!” “贱人!”李再荣暴怒,猛地拔出胸口的金簪,反手一刀砍向李连月的脖颈。 “噗——” 鲜血如泉喷涌,李连月的身体缓缓倒下,像一只折翼的蝴蝶,最终坠落在血泊之中。 “阿月——”柳舒晗撕心裂肺地嘶吼,眼中血丝密布,彻底疯了 李再荣捂住胸口,踉跄后退,面目狰狞地咆哮:“杀了他们!给朕杀了这些逆贼!” “杀——!!!” 刹那间,宫墙内外,厮杀声震天! 柳舒晗彻底陷入癫狂,长剑挥舞间,血肉横飞。 “保护陛下!” “诛杀逆贼!” “为公主报仇!” …… 喊杀声震天动地。 柳舒晗双目赤红,一把抱起李连月尚带余温的身体,手中长剑横扫,瞬间斩下两个禁军的头颅。 鲜血溅在他脸上,混着滚烫的泪水往下淌。 李再荣被众人护着往后退去,边退边嘶吼:“给朕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这一夜,皇城染血,再无回头之路! 第162章 还有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晨光渗进朱红宫门时,琉璃瓦上凝结的血珠正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 李云初踩着黏稠的血泊走到龙榻前,绣鞋早已被浸透成暗红色。 这一夜的厮杀太过惨烈,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这一切总归还得有个了结! 眼前的罪魁祸首是时候送他上路了! 李再荣仰倒在龙椅上,整个人昏迷不醒,胸前金簪造成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只要再给他补上一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缓缓抽出腰间短刀,刀锋映出自己染血的面容。 “阿姐!”李明睿突然从身后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可!” 刀尖在距离李再荣咽喉寸许处停住。 李云初转头,她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弟弟,此刻眼中布满血丝,玄色锦袍被剑刃划得支离破碎,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种畜生……”李云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还要护着?” 李明睿手指微微发抖,却攥得更紧。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干涩的一句:“他终究是……我们的父亲。” “父亲?”李云初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滚下来,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配吗?” 仿佛回应她的话,一阵阴风突然卷着血腥味扑进大殿,吹得残破的帷幔猎猎作响。 李明睿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带着哀求:“史书工笔……我不能让阿姐背弑父的骂名……” “我不在乎!”李云初猛地挣开他,刀尖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光,“他今日必须死!” “可我在乎!”李明睿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压低,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怕的梦魇。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伤口渗出的血在青砖上留下深红的脚印,“他心脉已损,活不过几日……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刀尖在晨光中轻颤。 李云初看着李明睿执拗的眼神,“如果我今日非要杀了他呢?” 李明睿突然抽出自己的佩剑横在颈间,剑刃反射的寒光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若阿姐执意要杀……” 他惨笑着将剑刃压进皮肉,血线立刻蜿蜒而下,在雪白的衣领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呵……” “好……很好……”她松开手,短刀“咣当”落地,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令人心惊的回响。 转身时,裙摆扫过李再荣灰败的脸。 殿外朝阳正好,照得满地血泊像铺了层红绸。 她踩着自己拖长的影子往外走,听见李明睿在身后哽咽着唤她:“阿姐……” 她没有回头! 晨光如血,李云初踩着浸透鲜血的锦靴踏出大殿。 每走一步,靴底都会带起粘稠的血丝,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暗红色轨迹。 她恍惚想起每年的除夕,这条宫道上还会特意铺上寓意吉祥的朱砂。 如今倒真应了那句“红红火火”! 只是这红,是千万人鲜血染就的! 柳舒晗的尸体横在丹墀下,心口插着他自己的佩剑。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此刻大睁着眼睛,凝固的瞳孔里还映着李连月倒下的身影。 他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砖缝,左手却温柔地搭在腰间香囊上。 那里装着李连月及笄时送他的平安符! 三步开外,李连月静静躺在血泊里。 鹅黄色的裙裾铺展开来,像朵被暴雨打落的迎春花。 那道横贯脖颈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露出森白的颈骨。 她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指尖沾着血,在砖石上划出三道长长的血痕。 “咳咳咳……” 微弱的喘息声突然从尸堆里传来。 李云初麻木地转头,看见李航诚正挣扎着撑起身子。 他后背的刀伤翻卷着皮肉,每动一下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连月身上时,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阿……月……?” 李航诚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染血的手指碰到妹妹冰凉的脸颊时,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他发疯似的把李连月搂进怀里,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口因此崩裂。 “噗!”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阿月……你醒醒……看看三哥……”他哆嗦着去捂妹妹颈间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堵住流逝的生命,“你醒醒啊……” 话未说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李航诚仰头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那笑声比哭还令人毛骨悚然。 “送三殿下回景仁宫。”李云初听见自己机械地下令,“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当李航诚被抬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四个血窟窿。 绕过一具具尸体时,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不断闯入视线…… 最触目惊心的是殿前广场。 层层叠叠的尸体像铺了张人肉地毯,有被蛊人咬断脖子的禁军,有被乱箭射穿的死士,还有几个浑身溃烂的蛊人。 他们临死前还保持着撕咬的姿势,牙齿深深嵌在对手的骨头上。 血水汇聚成溪流,顺着龙纹御道一直流到月华门外,把护城河都染成了红色。 李云初踉跄了一下,扶住宫墙才没摔倒。 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原来墙上也溅满了脑浆和碎肉。 她麻木地继续一步步前行。 当昭阳宫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李云初的裙裾已经重得抬不起来。 每片金线刺绣都吸饱了鲜血,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她站在宫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师父!”熟悉的嗓音让她浑身一震。 上善浑身是血地冲了过来,那身原本喜庆的红衣被血浸透,颜色更深,几乎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红色衣服还是李云初特地给她选的。 昨夜本该是她和江柚白的新婚之夜! 李云初心下一沉,“出了何事?” “侯府出事了!”上善踉跄着跪倒在李云初面前,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侯府……昨夜突然有一批暗卫杀进去……” 上善咳出一口血,手指死死攥住李云初的衣角,“江柚白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他让我来给你报信,让你不要去侯府涉险……” 李云初浑身发冷,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是谁? 还有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第162章 还有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晨光渗进朱红宫门时,琉璃瓦上凝结的血珠正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 李云初踩着黏稠的血泊走到龙榻前,绣鞋早已被浸透成暗红色。 这一夜的厮杀太过惨烈,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这一切总归还得有个了结! 眼前的罪魁祸首是时候送他上路了! 李再荣仰倒在龙椅上,整个人昏迷不醒,胸前金簪造成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只要再给他补上一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缓缓抽出腰间短刀,刀锋映出自己染血的面容。 “阿姐!”李明睿突然从身后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可!” 刀尖在距离李再荣咽喉寸许处停住。 李云初转头,她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弟弟,此刻眼中布满血丝,玄色锦袍被剑刃划得支离破碎,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种畜生……”李云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还要护着?” 李明睿手指微微发抖,却攥得更紧。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干涩的一句:“他终究是……我们的父亲。” “父亲?”李云初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滚下来,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配吗?” 仿佛回应她的话,一阵阴风突然卷着血腥味扑进大殿,吹得残破的帷幔猎猎作响。 李明睿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带着哀求:“史书工笔……我不能让阿姐背弑父的骂名……” “我不在乎!”李云初猛地挣开他,刀尖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光,“他今日必须死!” “可我在乎!”李明睿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压低,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怕的梦魇。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伤口渗出的血在青砖上留下深红的脚印,“他心脉已损,活不过几日……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刀尖在晨光中轻颤。 李云初看着李明睿执拗的眼神,“如果我今日非要杀了他呢?” 李明睿突然抽出自己的佩剑横在颈间,剑刃反射的寒光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若阿姐执意要杀……” 他惨笑着将剑刃压进皮肉,血线立刻蜿蜒而下,在雪白的衣领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呵……” “好……很好……”她松开手,短刀“咣当”落地,在寂静的大殿里激起令人心惊的回响。 转身时,裙摆扫过李再荣灰败的脸。 殿外朝阳正好,照得满地血泊像铺了层红绸。 她踩着自己拖长的影子往外走,听见李明睿在身后哽咽着唤她:“阿姐……” 她没有回头! 晨光如血,李云初踩着浸透鲜血的锦靴踏出大殿。 每走一步,靴底都会带起粘稠的血丝,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暗红色轨迹。 她恍惚想起每年的除夕,这条宫道上还会特意铺上寓意吉祥的朱砂。 如今倒真应了那句“红红火火”! 只是这红,是千万人鲜血染就的! 柳舒晗的尸体横在丹墀下,心口插着他自己的佩剑。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此刻大睁着眼睛,凝固的瞳孔里还映着李连月倒下的身影。 他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砖缝,左手却温柔地搭在腰间香囊上。 那里装着李连月及笄时送他的平安符! 三步开外,李连月静静躺在血泊里。 鹅黄色的裙裾铺展开来,像朵被暴雨打落的迎春花。 那道横贯脖颈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露出森白的颈骨。 她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指尖沾着血,在砖石上划出三道长长的血痕。 “咳咳咳……” 微弱的喘息声突然从尸堆里传来。 李云初麻木地转头,看见李航诚正挣扎着撑起身子。 他后背的刀伤翻卷着皮肉,每动一下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连月身上时,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阿……月……?” 李航诚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染血的手指碰到妹妹冰凉的脸颊时,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他发疯似的把李连月搂进怀里,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口因此崩裂。 “噗!”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阿月……你醒醒……看看三哥……”他哆嗦着去捂妹妹颈间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堵住流逝的生命,“你醒醒啊……” 话未说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李航诚仰头发出一连串凄厉的笑声,那笑声比哭还令人毛骨悚然。 “送三殿下回景仁宫。”李云初听见自己机械地下令,“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当李航诚被抬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四个血窟窿。 绕过一具具尸体时,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不断闯入视线…… 最触目惊心的是殿前广场。 层层叠叠的尸体像铺了张人肉地毯,有被蛊人咬断脖子的禁军,有被乱箭射穿的死士,还有几个浑身溃烂的蛊人。 他们临死前还保持着撕咬的姿势,牙齿深深嵌在对手的骨头上。 血水汇聚成溪流,顺着龙纹御道一直流到月华门外,把护城河都染成了红色。 李云初踉跄了一下,扶住宫墙才没摔倒。 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原来墙上也溅满了脑浆和碎肉。 她麻木地继续一步步前行。 当昭阳宫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李云初的裙裾已经重得抬不起来。 每片金线刺绣都吸饱了鲜血,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她站在宫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师父!”熟悉的嗓音让她浑身一震。 上善浑身是血地冲了过来,那身原本喜庆的红衣被血浸透,颜色更深,几乎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红色衣服还是李云初特地给她选的。 昨夜本该是她和江柚白的新婚之夜! 李云初心下一沉,“出了何事?” “侯府出事了!”上善踉跄着跪倒在李云初面前,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侯府……昨夜突然有一批暗卫杀进去……” 上善咳出一口血,手指死死攥住李云初的衣角,“江柚白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他让我来给你报信,让你不要去侯府涉险……” 李云初浑身发冷,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是谁? 还有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第163章 我有个条件 李云初赶到侯府时,府内一片狼藉。 本该张灯结彩的府邸,如今红绸被血浸透,喜烛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地残破的灯笼和散落的喜糖。 下人们沉默地搬运着尸体,一具具黑衣刺客被抬出去,血迹拖曳在地,触目惊心。 凌云远远看见她,立刻快步迎上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殿下!” 李云初声音发紧:“侯爷呢?” “昨夜那群人……是冲着侯爷的命来的。”凌云咬牙,眼中恨意翻涌,“侯爷与他们交手时,旧伤突然发作,险些……” 他顿了顿,“是我的疏忽,昨夜大婚,让人有机可乘!” 李云初心头一颤:“他现在如何了?” 凌云低声道:“一直昏迷不行,不过一直在唤着您的名字。” 李云初指尖一抖,再顾不上多问,快步朝内院走去。 ——那里本该是他们的新房。 可如今,红烛未燃,喜帐未掀,只有满室药味和死寂。 张玄礼正在床边施针,见李云初进来,微微行礼:“殿下!” 李云初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影上,喉咙发紧:“他……怎么样?” 张玄礼叹了口气:“侯爷之前为殿下续命,本就伤了根基,昨夜那些刺客又专挑他旧伤处下手……” 他顿了顿,“所幸捡回一条命,只是……” “只是什么?” “恐怕要昏睡一段时日了。” 李云初闭了闭眼,指尖掐进掌心:“有劳张先生。” 张玄礼点点头,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李云初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江柚白苍白的脸。 他额上沁着冷汗,眉头紧锁,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她伸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替他拭去冷汗。 “江柚白……”她低声唤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他的梦境,“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怎么现在你却躺在了床上?你不是说……要让我三天下不来榻吗?”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唯有呼吸依旧微弱而平稳。 李云初眼眶发烫,手指滑落到他心口那道狰狞的旧伤上。 如今,又添新伤。 “骗子!”她低声呢喃,俯身轻轻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快点醒过来,否则我就不嫁给你了!” 窗外,风卷着血腥味飘进来,吹动了床幔。 这房间本是新房,可如今,只剩满室寂寥,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 接连三日,李云初寸步不离地守在江柚白床前。 她替他擦身、喂药、换纱布,可他的眼皮始终紧闭,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张玄礼每日来施针,可江柚白的脉象依旧微弱,毫无苏醒的迹象。 “张先生!”李云初嗓音沙哑,“为何他还不醒?” 张玄礼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殿下,侯爷伤及心脉,又失血过多,老夫已竭尽所能……” “呵,你那些破针再扎下去,他怕是要直接去见阎王了。” 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讥诮。 李云初和张玄礼同时回头。 鹿佳齐倚在门框上,一身古怪的装束,白大褂敞着,脖子上挂着个银色听诊器,手里还拎着个金属箱子。 他挑了挑眉,笑得肆意:“好久不见啊,老张。” “鹿、佳、齐!”张玄礼瞬间暴怒,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这卖主求荣的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回来!” 鹿佳齐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什么狗屁卖主求荣?我什么时候认江柚白是我的主子了?” 如果不是李云初用另外的半本《时空秘术》威胁他,他才不想回侯府! 他瞥了眼床上的江柚白,啧了一声,“果然,交给你这个老古董,人没死都算奇迹。” “你——”张玄礼气得发抖,刚要骂人,李云初已经起身打断。 “够了!”她看向鹿佳齐,眼底带着隐忍的焦急,“既然来了,就快看看他。” 鹿佳齐耸耸肩,大步走到床边,随手把金属箱子往桌上一放,“咔嗒”一声打开。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古怪的器具:闪着寒光的金属钳、细长的针管、透明的药水瓶,甚至还有个会发光的奇怪圆片。 张玄礼瞪大眼睛:“这、这些都是什么邪门东西?” 数月未见,他越发不认识眼前这人,虽说之前鹿佳齐也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但现在不仅奇形怪状的东西越来越多,穿着也越来越花里胡哨! “这叫‘现代医学’,老头!” 鹿佳齐翻了个白眼,拿起听诊器按在江柚白心口,耳朵里塞着两根细管,闭眼听了片刻,又掰开江柚白的眼皮看了看。 “失血性休克,外加旧伤感染。”他利落地从箱子里抽出根针管,弹了弹针尖,“得先输血,再上抗生素。” “输、输血?”张玄礼结结巴巴,“你莫非要施展邪术?” 鹿佳齐懒得理他,转头对李云初道:“殿下,我需要你帮忙。” 李云初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要多少血?” 鹿佳齐笑了:“聪明。” 他拍了拍床边,“坐这儿,很快。” 张玄礼急得跳脚:“殿下不可!此人性格诡异,所用皆是邪法……” “张先生。”李云初平静地打断,“若他的‘邪法’能救活侯爷,我不介意试试。” 鹿佳齐得意地冲张玄礼咧嘴一笑,随即手法娴熟地将针头刺入李云初手臂。 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流入一个古怪的袋子里。 “放心!”他一边操作一边道,“我在未来可是顶尖外科医生,这种小伤不在话下!” 张玄礼脸色发青,指着鹿佳齐颤抖道:“又开始满口胡言!” “吵死了老头。”鹿佳齐翻了个白眼,将血袋挂到床头的架子上,又拿出根细针,精准地扎进江柚白手臂血管,“再嚷嚷我就给你也来一针镇静剂。” 李云初静静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流入江柚白身体,轻声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就能醒。”鹿佳齐调整着输液速度,懒洋洋道,“不过……” 他忽然凑近李云初耳边,压低声音,“我有个条件!” 第163章 我有个条件 李云初赶到侯府时,府内一片狼藉。 本该张灯结彩的府邸,如今红绸被血浸透,喜烛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地残破的灯笼和散落的喜糖。 下人们沉默地搬运着尸体,一具具黑衣刺客被抬出去,血迹拖曳在地,触目惊心。 凌云远远看见她,立刻快步迎上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殿下!” 李云初声音发紧:“侯爷呢?” “昨夜那群人……是冲着侯爷的命来的。”凌云咬牙,眼中恨意翻涌,“侯爷与他们交手时,旧伤突然发作,险些……” 他顿了顿,“是我的疏忽,昨夜大婚,让人有机可乘!” 李云初心头一颤:“他现在如何了?” 凌云低声道:“一直昏迷不行,不过一直在唤着您的名字。” 李云初指尖一抖,再顾不上多问,快步朝内院走去。 ——那里本该是他们的新房。 可如今,红烛未燃,喜帐未掀,只有满室药味和死寂。 张玄礼正在床边施针,见李云初进来,微微行礼:“殿下!” 李云初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影上,喉咙发紧:“他……怎么样?” 张玄礼叹了口气:“侯爷之前为殿下续命,本就伤了根基,昨夜那些刺客又专挑他旧伤处下手……” 他顿了顿,“所幸捡回一条命,只是……” “只是什么?” “恐怕要昏睡一段时日了。” 李云初闭了闭眼,指尖掐进掌心:“有劳张先生。” 张玄礼点点头,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李云初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江柚白苍白的脸。 他额上沁着冷汗,眉头紧锁,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她伸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替他拭去冷汗。 “江柚白……”她低声唤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他的梦境,“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怎么现在你却躺在了床上?你不是说……要让我三天下不来榻吗?”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唯有呼吸依旧微弱而平稳。 李云初眼眶发烫,手指滑落到他心口那道狰狞的旧伤上。 如今,又添新伤。 “骗子!”她低声呢喃,俯身轻轻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快点醒过来,否则我就不嫁给你了!” 窗外,风卷着血腥味飘进来,吹动了床幔。 这房间本是新房,可如今,只剩满室寂寥,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 接连三日,李云初寸步不离地守在江柚白床前。 她替他擦身、喂药、换纱布,可他的眼皮始终紧闭,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张玄礼每日来施针,可江柚白的脉象依旧微弱,毫无苏醒的迹象。 “张先生!”李云初嗓音沙哑,“为何他还不醒?” 张玄礼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殿下,侯爷伤及心脉,又失血过多,老夫已竭尽所能……” “呵,你那些破针再扎下去,他怕是要直接去见阎王了。” 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讥诮。 李云初和张玄礼同时回头。 鹿佳齐倚在门框上,一身古怪的装束,白大褂敞着,脖子上挂着个银色听诊器,手里还拎着个金属箱子。 他挑了挑眉,笑得肆意:“好久不见啊,老张。” “鹿、佳、齐!”张玄礼瞬间暴怒,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这卖主求荣的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回来!” 鹿佳齐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什么狗屁卖主求荣?我什么时候认江柚白是我的主子了?” 如果不是李云初用另外的半本《时空秘术》威胁他,他才不想回侯府! 他瞥了眼床上的江柚白,啧了一声,“果然,交给你这个老古董,人没死都算奇迹。” “你——”张玄礼气得发抖,刚要骂人,李云初已经起身打断。 “够了!”她看向鹿佳齐,眼底带着隐忍的焦急,“既然来了,就快看看他。” 鹿佳齐耸耸肩,大步走到床边,随手把金属箱子往桌上一放,“咔嗒”一声打开。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古怪的器具:闪着寒光的金属钳、细长的针管、透明的药水瓶,甚至还有个会发光的奇怪圆片。 张玄礼瞪大眼睛:“这、这些都是什么邪门东西?” 数月未见,他越发不认识眼前这人,虽说之前鹿佳齐也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但现在不仅奇形怪状的东西越来越多,穿着也越来越花里胡哨! “这叫‘现代医学’,老头!” 鹿佳齐翻了个白眼,拿起听诊器按在江柚白心口,耳朵里塞着两根细管,闭眼听了片刻,又掰开江柚白的眼皮看了看。 “失血性休克,外加旧伤感染。”他利落地从箱子里抽出根针管,弹了弹针尖,“得先输血,再上抗生素。” “输、输血?”张玄礼结结巴巴,“你莫非要施展邪术?” 鹿佳齐懒得理他,转头对李云初道:“殿下,我需要你帮忙。” 李云初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要多少血?” 鹿佳齐笑了:“聪明。” 他拍了拍床边,“坐这儿,很快。” 张玄礼急得跳脚:“殿下不可!此人性格诡异,所用皆是邪法……” “张先生。”李云初平静地打断,“若他的‘邪法’能救活侯爷,我不介意试试。” 鹿佳齐得意地冲张玄礼咧嘴一笑,随即手法娴熟地将针头刺入李云初手臂。 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流入一个古怪的袋子里。 “放心!”他一边操作一边道,“我在未来可是顶尖外科医生,这种小伤不在话下!” 张玄礼脸色发青,指着鹿佳齐颤抖道:“又开始满口胡言!” “吵死了老头。”鹿佳齐翻了个白眼,将血袋挂到床头的架子上,又拿出根细针,精准地扎进江柚白手臂血管,“再嚷嚷我就给你也来一针镇静剂。” 李云初静静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流入江柚白身体,轻声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就能醒。”鹿佳齐调整着输液速度,懒洋洋道,“不过……” 他忽然凑近李云初耳边,压低声音,“我有个条件!” 第164章 就在这儿演偶像剧 张玄礼胡子一翘,“你居然还敢提条件?” “为何不敢提?”鹿佳齐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我立功了,要升职加薪不是很正常?你们这些古人这么抠门的吗?” 张玄礼脸色一黑,“加什么薪?你当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吗?” “老头,你这就不懂了?”鹿佳齐掏出个不锈钢保温杯,慢悠悠抿了一口,“在我们那儿,不仅有升职加薪,还有‘绩效奖金’。” 他掰着手指数,“你看啊,我,顶尖外科专家,穿越时空来出诊,24小时待命,还得忍受你们这群古代人的医学质疑……” “我提多一点条件不是很正常?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放屁!”张玄礼气得拍桌,“你那些邪门歪道——” “停停停!”鹿佳齐做了个t型手势,“首先,这叫‘现代医学’;其次……” 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本,“按照《穿越者劳动保护法》第3章第5条,我有权要求:一、五险一金……” “五金?”张玄礼瞪眼。 “是五险一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 鹿佳齐扶额,“算了,跟你们这些没社保的古代人说不清。” 他转头看向李云初,“简单说就是,得加钱!” 李云初挑眉:“你要多少?” 鹿佳齐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算盘,啪啪按了几下:“按市场价,一台心脏手术大概20万,加上急诊费、加班费、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张玄礼声音都劈叉了。 “对啊!”鹿佳齐理直气壮,“刚才谁骂我邪门歪道来着?这属于职场pua,得加钱!” 李云初被鹿佳齐那套“五险一金”、“绩效奖金”的现代话术绕得太阳穴直跳。 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直接说,你要多少钱!” 鹿佳齐眼睛一亮,手指继续拨动着算盘,“让我算算啊……基础诊疗费、急诊加班费、精神损失费、穿越时空的差旅补贴……” “差旅补贴?”张玄礼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当是来游山玩水的?” “当然要算!”鹿佳齐理直气壮地晃着算盘,“你知道从未来穿越过来多费劲吗?我到现在时差都没倒过来呢!” 说着又低头按了几下,“再加上我的''专家特需门诊''费用……”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说个数!” 鹿佳齐把算盘转过来,“888两黄金,外加剩下的半本《时空秘术》!” 李云初冷笑一声,转头对门外吩咐:“去库房取一千两黄金。” 又看向鹿佳齐,“多出来的算赏钱,但……” 她眼神陡然锐利,“要是侯爷醒不过来……” “知道知道!”鹿佳齐举手投降,“你的钱不好拿嘛。” 他小声嘀咕,“这古代的医患关系比现代还可怕,动不动就威胁医生……” 张玄礼冷哼两声,“鹿佳齐!如果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鹿佳齐“啧啧”两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这老头技不如人,有我出风头的时候吗?” “我这可是跨时空医疗援助!你们不但不感恩,还一直威胁我!” 他一边配药一边吐槽,“在我们那儿,患者顶多在医闹群里骂两句''黑心医生'',你们这儿倒好,直接''治不好就砍头''……” 他拿起针管对着光检查,“这工作环境,hr看了都要流泪。” 李云初拧了拧眉,什么hr? 这家伙讲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是听不懂的! 也不怪张玄礼会不信任他! 但不可否认,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咳咳……”这时床上的江柚白突然微弱地咳嗽了一声。 “看!见效了!”鹿佳齐立刻来了精神,“我们现代医学讲究的就是效率!” 说着又掏出个小瓶子,“再打个''特效药'',保证他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等等!”张玄礼一把拦住他,“这又是什么邪门东西?” “葡萄糖而已啦!”鹿佳齐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古代患者家属,总怀疑医生要害人。”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李云初道,“要不要顺便开个‘医患沟通技巧’培训课?收费很公道的……” 李云初终于忍不住扶额:“你先把他治好。” “得嘞!”鹿佳齐利落地扎针。 半晌之后,床上的人再次轻咳了起来。 “咳咳……” “醒了?”李云初声音有些发颤,眼眶泛红地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江柚白。 江柚白虚弱地拉住她的手,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 李云初摇摇头,指尖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我没事!” “呕——” 一声夸张的干呕打断了这温情时刻。 鹿佳齐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几个月前你们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就在这儿演偶像剧?” 他掏出个小本本记笔记,“《论古代权谋文转甜宠文的速率》,这课题够我发三篇sci了……” 江柚白额角青筋跳了跳:“闭嘴!” “不是我说啊。”鹿佳齐完全无视死亡视线,继续碎碎念,“你们这感情进展不符合医学常理啊。按心理学来说,从相杀到相爱至少要经历……” “鹿、佳、齐!”江柚白咬牙切齿地撑起身子,“你炸我侯府的事还没算账。” “冤枉啊!”鹿佳齐立刻举起双手,“爆破方案是殿下给的,火药也是她埋的,我什么都没干。你要算账,去找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啊!” “可你是从犯,知情不报!”江柚白冷冷剜了他一眼。 “不管如何,你就是背叛了我,还有……”他理所当然地握住李云初的手,“她是我妻子,自己人,所以她之前炸侯府的事情,我不计较。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让我不计较你的错误?” 鹿佳齐:“……” 有没有搞错? 这两人是专挑他一人祸祸吗? “所以……”江柚白露出和善的微笑,“炸侯府的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我去!”鹿佳齐直接蹦出句现代国骂,“你这人可真是无耻啊!你不敢跟你老婆算账,只敢欺负我!” “你们夫妻混合双打欺负医生,这要放现代我是要打投诉的!” 第164章 就在这儿演偶像剧 张玄礼胡子一翘,“你居然还敢提条件?” “为何不敢提?”鹿佳齐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我立功了,要升职加薪不是很正常?你们这些古人这么抠门的吗?” 张玄礼脸色一黑,“加什么薪?你当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吗?” “老头,你这就不懂了?”鹿佳齐掏出个不锈钢保温杯,慢悠悠抿了一口,“在我们那儿,不仅有升职加薪,还有‘绩效奖金’。” 他掰着手指数,“你看啊,我,顶尖外科专家,穿越时空来出诊,24小时待命,还得忍受你们这群古代人的医学质疑……” “我提多一点条件不是很正常?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放屁!”张玄礼气得拍桌,“你那些邪门歪道——” “停停停!”鹿佳齐做了个t型手势,“首先,这叫‘现代医学’;其次……” 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本,“按照《穿越者劳动保护法》第3章第5条,我有权要求:一、五险一金……” “五金?”张玄礼瞪眼。 “是五险一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 鹿佳齐扶额,“算了,跟你们这些没社保的古代人说不清。” 他转头看向李云初,“简单说就是,得加钱!” 李云初挑眉:“你要多少?” 鹿佳齐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算盘,啪啪按了几下:“按市场价,一台心脏手术大概20万,加上急诊费、加班费、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张玄礼声音都劈叉了。 “对啊!”鹿佳齐理直气壮,“刚才谁骂我邪门歪道来着?这属于职场pua,得加钱!” 李云初被鹿佳齐那套“五险一金”、“绩效奖金”的现代话术绕得太阳穴直跳。 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直接说,你要多少钱!” 鹿佳齐眼睛一亮,手指继续拨动着算盘,“让我算算啊……基础诊疗费、急诊加班费、精神损失费、穿越时空的差旅补贴……” “差旅补贴?”张玄礼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当是来游山玩水的?” “当然要算!”鹿佳齐理直气壮地晃着算盘,“你知道从未来穿越过来多费劲吗?我到现在时差都没倒过来呢!” 说着又低头按了几下,“再加上我的''专家特需门诊''费用……” 李云初揉了揉眉心:“说个数!” 鹿佳齐把算盘转过来,“888两黄金,外加剩下的半本《时空秘术》!” 李云初冷笑一声,转头对门外吩咐:“去库房取一千两黄金。” 又看向鹿佳齐,“多出来的算赏钱,但……” 她眼神陡然锐利,“要是侯爷醒不过来……” “知道知道!”鹿佳齐举手投降,“你的钱不好拿嘛。” 他小声嘀咕,“这古代的医患关系比现代还可怕,动不动就威胁医生……” 张玄礼冷哼两声,“鹿佳齐!如果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鹿佳齐“啧啧”两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这老头技不如人,有我出风头的时候吗?” “我这可是跨时空医疗援助!你们不但不感恩,还一直威胁我!” 他一边配药一边吐槽,“在我们那儿,患者顶多在医闹群里骂两句''黑心医生'',你们这儿倒好,直接''治不好就砍头''……” 他拿起针管对着光检查,“这工作环境,hr看了都要流泪。” 李云初拧了拧眉,什么hr? 这家伙讲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是听不懂的! 也不怪张玄礼会不信任他! 但不可否认,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咳咳……”这时床上的江柚白突然微弱地咳嗽了一声。 “看!见效了!”鹿佳齐立刻来了精神,“我们现代医学讲究的就是效率!” 说着又掏出个小瓶子,“再打个''特效药'',保证他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等等!”张玄礼一把拦住他,“这又是什么邪门东西?” “葡萄糖而已啦!”鹿佳齐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古代患者家属,总怀疑医生要害人。”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李云初道,“要不要顺便开个‘医患沟通技巧’培训课?收费很公道的……” 李云初终于忍不住扶额:“你先把他治好。” “得嘞!”鹿佳齐利落地扎针。 半晌之后,床上的人再次轻咳了起来。 “咳咳……” “醒了?”李云初声音有些发颤,眼眶泛红地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江柚白。 江柚白虚弱地拉住她的手,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 李云初摇摇头,指尖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我没事!” “呕——” 一声夸张的干呕打断了这温情时刻。 鹿佳齐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几个月前你们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就在这儿演偶像剧?” 他掏出个小本本记笔记,“《论古代权谋文转甜宠文的速率》,这课题够我发三篇sci了……” 江柚白额角青筋跳了跳:“闭嘴!” “不是我说啊。”鹿佳齐完全无视死亡视线,继续碎碎念,“你们这感情进展不符合医学常理啊。按心理学来说,从相杀到相爱至少要经历……” “鹿、佳、齐!”江柚白咬牙切齿地撑起身子,“你炸我侯府的事还没算账。” “冤枉啊!”鹿佳齐立刻举起双手,“爆破方案是殿下给的,火药也是她埋的,我什么都没干。你要算账,去找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啊!” “可你是从犯,知情不报!”江柚白冷冷剜了他一眼。 “不管如何,你就是背叛了我,还有……”他理所当然地握住李云初的手,“她是我妻子,自己人,所以她之前炸侯府的事情,我不计较。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让我不计较你的错误?” 鹿佳齐:“……” 有没有搞错? 这两人是专挑他一人祸祸吗? “所以……”江柚白露出和善的微笑,“炸侯府的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我去!”鹿佳齐直接蹦出句现代国骂,“你这人可真是无耻啊!你不敢跟你老婆算账,只敢欺负我!” “你们夫妻混合双打欺负医生,这要放现代我是要打投诉的!” 第165章 柏拉图式的爱情 “好了,别吓他了。”李云初忍笑按住江柚白还想继续威胁的手。 江柚白立刻委屈地撇了撇嘴,活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当初你炸侯府的时候,我伤心了好久……” 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可疼了……” 鹿佳齐在旁边疯狂翻白眼,这是要对着他秀恩爱? “你们如果要秀恩爱的话,能不能等我离开再秀?” “你闭嘴!”江柚白一个眼刀甩过去,转头又可怜巴巴地拉住李云初袖子,“我真的很疼。” 说着说着,他突然皱眉捂住心口,整个人往李云初怀里倒,“疼……” 李云初立刻紧张地扶住他:“哪里疼?是伤口裂开了吗?” 素白的手指轻轻揭开他的衣襟检查。 “这里……”\"江柚白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睫毛低垂着轻颤,“你一凶我,它就疼得厉害……” 她什么时候凶过他了? 李云初刚要说话,忽然瞥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反应过来:“江!柚!白!” “真的疼嘛……”江柚白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闷声道,“你方才还帮着外人凶我……” “我何时……” “就有!”他抬头,凤眼里盛着三分委屈七分狡黠,“如果你能亲亲我,我就原谅你!” 李云初:“……” “哗啦!” 站在桌前假装整理药材的鹿佳齐突然重重摔了瓶金疮药。 “哎呀手滑。”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听诊器,大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突然血糖升高……哦原来是空气太甜了……” 李云初耳尖微红,正要推开这个无赖,却被江柚白扣住手腕轻轻一拽。 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床沿,被他顺势圈进怀里。 “别乱动!你的伤……”她警告地瞪他。 “早好了!”江柚白低笑着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看见你,我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咳!”鹿佳齐突然举着个铜盆咣咣敲,“查房查房!患者血常规异常。” 他把盆往江柚白面前一递,“来,吐口血验验。” 江柚白面无表情地抓起枕头砸过去,“滚出去!” “不滚不滚就不滚!”鹿佳齐灵活接住枕头,“侯爷别动怒啊。” 他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血压计,“来,让本神医看看您这恋爱脑血压飙升到多少了。” 李云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江柚白趁机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搁在她发顶冲鹿佳齐挑眉:“你羡慕了?” “呵!”鹿佳齐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喂?精神病院吗?这儿有个重症患者……对对,症状是持续性发情……” “凌云!把这家伙拖出去!” “是!”凌云跑了进来,作势就要去抓鹿佳齐。 但却被鹿佳齐灵活地躲开。 “站住!” “就不!想抓我,没门!” …… 李云初看着闹作一团的屋子,忽然伸手捧住江柚白的脸。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现在还疼吗?”她眨着眼问。 整个房间突然死寂。 鹿佳齐的血压计“啪嗒”掉在地上。 三秒后,某位现代神医悲愤地摔门而出:“这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我要回去!” 屋内,得逞的江柚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把脸埋进李云初肩窝小声撒娇:“还疼……还要亲亲……” 窗外树上的暗卫们集体转身。 今天的狗粮,依然很撑呢! —— 天朗气清,院中海棠开得正盛。 李云初扶着江柚白在廊下晒太阳,江柚白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她肩上,像只餍足的大猫。 “初儿……” 他忽然凑近,薄唇在她颈间轻轻一蹭,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上,最终覆上那抹嫣红。 李云初轻笑,任由他胡闹,在他即将退开时忽然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咳咳!例行查房!”煞风景的声音骤然响起。 鹿佳齐抱着病历本站在三步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根据临床观察,两位今日接吻时长已超标……”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松开李云初,挑眉:“你这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有没有点眼力见?你在你们未来……莫非没有心仪之人?” “呵!”鹿佳齐立刻挺直腰板,“我在现代可是有未婚妻的!” 李云初惊讶地睁大眼:“当真?” “当然!”鹿佳齐骄傲地仰起头,“她是it博士!研究量子物理的!” 江柚白眯了眯眼,“就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也有姑娘喜欢?” “我这么优秀,怎么就不能有人喜欢了?”鹿佳齐不满地吼道,“我们的爱情可是很纯粹的,不像你们这种精虫上脑的古人,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 “我们两个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我们是精神共鸣,比你们这些俗人可高级多了!” 李云初拧了拧眉,他这口中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她虽然不懂具体意思,但通过上下文,她大概一知半解一些。 在她看来,当对另一个人有情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亲亲,她其实对鹿佳齐的这种精神共鸣的感情很是好奇! 是如何能忍住不做亲密举动的? “你们是如何……表达爱意的?” “她给我发最新的论文,我给她编数据分析程序。”鹿佳齐一脸陶醉,“之前她还在博客上给我留言‘你的算法真性感’……” 江柚白:“……” 李云初:“……” “最浪漫的是去年情人节!”鹿佳齐越说越激动,“我们通宵调试粒子对撞机,当数据曲线完美重合的那一刻……” 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她主动给我分享了实验室wifi密码!” 一阵尴尬的沉默。 江柚白缓缓转头看向李云初:“他们这些未来人是不是脑子有大病?” 李云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们懂什么!”鹿佳齐愤愤不平,“我们这叫高级浪漫!前年她发现新粒子,还用我的名字命名呢。” 他恼羞成怒地掏出听诊器,“查房!患者心率过速肯定是接吻太多导致的!” 李云初突然想到什么:“鹿大夫,你那位……可知道你穿越了?” 鹿佳齐闻言,低垂着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回去!” 他突然抬起头,“总之,我们柏拉图式的爱情,你们这些俗人是不懂的!” 远处树上的暗卫们咬耳朵: “柏拉图是什么糕?” “不知道,听着就牙酸……” 第165章 柏拉图式的爱情 “好了,别吓他了。”李云初忍笑按住江柚白还想继续威胁的手。 江柚白立刻委屈地撇了撇嘴,活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当初你炸侯府的时候,我伤心了好久……” 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可疼了……” 鹿佳齐在旁边疯狂翻白眼,这是要对着他秀恩爱? “你们如果要秀恩爱的话,能不能等我离开再秀?” “你闭嘴!”江柚白一个眼刀甩过去,转头又可怜巴巴地拉住李云初袖子,“我真的很疼。” 说着说着,他突然皱眉捂住心口,整个人往李云初怀里倒,“疼……” 李云初立刻紧张地扶住他:“哪里疼?是伤口裂开了吗?” 素白的手指轻轻揭开他的衣襟检查。 “这里……”\"江柚白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睫毛低垂着轻颤,“你一凶我,它就疼得厉害……” 她什么时候凶过他了? 李云初刚要说话,忽然瞥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反应过来:“江!柚!白!” “真的疼嘛……”江柚白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闷声道,“你方才还帮着外人凶我……” “我何时……” “就有!”他抬头,凤眼里盛着三分委屈七分狡黠,“如果你能亲亲我,我就原谅你!” 李云初:“……” “哗啦!” 站在桌前假装整理药材的鹿佳齐突然重重摔了瓶金疮药。 “哎呀手滑。”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听诊器,大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突然血糖升高……哦原来是空气太甜了……” 李云初耳尖微红,正要推开这个无赖,却被江柚白扣住手腕轻轻一拽。 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床沿,被他顺势圈进怀里。 “别乱动!你的伤……”她警告地瞪他。 “早好了!”江柚白低笑着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看见你,我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咳!”鹿佳齐突然举着个铜盆咣咣敲,“查房查房!患者血常规异常。” 他把盆往江柚白面前一递,“来,吐口血验验。” 江柚白面无表情地抓起枕头砸过去,“滚出去!” “不滚不滚就不滚!”鹿佳齐灵活接住枕头,“侯爷别动怒啊。” 他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血压计,“来,让本神医看看您这恋爱脑血压飙升到多少了。” 李云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江柚白趁机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搁在她发顶冲鹿佳齐挑眉:“你羡慕了?” “呵!”鹿佳齐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喂?精神病院吗?这儿有个重症患者……对对,症状是持续性发情……” “凌云!把这家伙拖出去!” “是!”凌云跑了进来,作势就要去抓鹿佳齐。 但却被鹿佳齐灵活地躲开。 “站住!” “就不!想抓我,没门!” …… 李云初看着闹作一团的屋子,忽然伸手捧住江柚白的脸。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现在还疼吗?”她眨着眼问。 整个房间突然死寂。 鹿佳齐的血压计“啪嗒”掉在地上。 三秒后,某位现代神医悲愤地摔门而出:“这破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我要回去!” 屋内,得逞的江柚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把脸埋进李云初肩窝小声撒娇:“还疼……还要亲亲……” 窗外树上的暗卫们集体转身。 今天的狗粮,依然很撑呢! —— 天朗气清,院中海棠开得正盛。 李云初扶着江柚白在廊下晒太阳,江柚白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她肩上,像只餍足的大猫。 “初儿……” 他忽然凑近,薄唇在她颈间轻轻一蹭,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上,最终覆上那抹嫣红。 李云初轻笑,任由他胡闹,在他即将退开时忽然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咳咳!例行查房!”煞风景的声音骤然响起。 鹿佳齐抱着病历本站在三步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根据临床观察,两位今日接吻时长已超标……” 江柚白慢条斯理地松开李云初,挑眉:“你这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有没有点眼力见?你在你们未来……莫非没有心仪之人?” “呵!”鹿佳齐立刻挺直腰板,“我在现代可是有未婚妻的!” 李云初惊讶地睁大眼:“当真?” “当然!”鹿佳齐骄傲地仰起头,“她是it博士!研究量子物理的!” 江柚白眯了眯眼,“就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也有姑娘喜欢?” “我这么优秀,怎么就不能有人喜欢了?”鹿佳齐不满地吼道,“我们的爱情可是很纯粹的,不像你们这种精虫上脑的古人,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 “我们两个是柏拉图式的爱情,我们是精神共鸣,比你们这些俗人可高级多了!” 李云初拧了拧眉,他这口中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她虽然不懂具体意思,但通过上下文,她大概一知半解一些。 在她看来,当对另一个人有情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亲亲,她其实对鹿佳齐的这种精神共鸣的感情很是好奇! 是如何能忍住不做亲密举动的? “你们是如何……表达爱意的?” “她给我发最新的论文,我给她编数据分析程序。”鹿佳齐一脸陶醉,“之前她还在博客上给我留言‘你的算法真性感’……” 江柚白:“……” 李云初:“……” “最浪漫的是去年情人节!”鹿佳齐越说越激动,“我们通宵调试粒子对撞机,当数据曲线完美重合的那一刻……” 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她主动给我分享了实验室wifi密码!” 一阵尴尬的沉默。 江柚白缓缓转头看向李云初:“他们这些未来人是不是脑子有大病?” 李云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们懂什么!”鹿佳齐愤愤不平,“我们这叫高级浪漫!前年她发现新粒子,还用我的名字命名呢。” 他恼羞成怒地掏出听诊器,“查房!患者心率过速肯定是接吻太多导致的!” 李云初突然想到什么:“鹿大夫,你那位……可知道你穿越了?” 鹿佳齐闻言,低垂着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回去!” 他突然抬起头,“总之,我们柏拉图式的爱情,你们这些俗人是不懂的!” 远处树上的暗卫们咬耳朵: “柏拉图是什么糕?” “不知道,听着就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