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冷院被关八年?和离高嫁你悔什么》 第一章 要和离 “荀臣,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和离。” 姜清宁站在案桌前,将签好字的和离书呈到荀臣面前。 从试探到确定,她走了八年,如今结局已定,该离开了。 当初父兄遭贬谪,姜家二房又得罪贵人,她被无计可施的姜家逼着提前出嫁,谋求荀家的协助,拯救姜家于危难之中,如今又和他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不,应当是荀臣从始至终厌恶的都是她,不过是她自己对婚姻的一厢情愿罢了。 本就安静不已的书房,此刻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入耳。 荀臣抬头,眸光是多年如一日的冷淡:“不要告诉本官,就是因为昨日本官失手打翻个饭碗这点事?” 姜清宁望着案桌上的和离书,心中疲惫至极,点头道:“嗯,就因为这点事。” “离了本官,没了伯夫人的身份作为倚仗,你一个离妇无依无靠,又无家可归,你还能走去哪?” “荀姜氏,你可想好了,届时你即便后悔,本官都不会再接受你。” 荀臣不为所动,淡漠地开口,眼神从未给那和离书一个,更未给姜清宁一个。 “荀臣,从我十六岁开始嫁给你做这荀姜氏的这八年,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回忆。”姜清宁平静直白道,丝毫不在意荀臣瞬间难看的脸色。 “你说什么?”荀臣一顿,给了姜清宁这个月第二个目光。 姜清宁和他对视,一字一句,加重咬字:“我要与你和离,你们安平伯府的东西我一分不要,我只带走我的陪嫁婢女和嫁妆,今日你我必须和离。” 荀臣许是第一次见姜清宁这般强硬的模样,反倒是不同于往常的有些诧异:“呵,那你的儿子呢,你舍得这一大家子的人吗?” “你十月怀胎生下的荀莫离也不要了?现在拿着你的和离书滚回去,继续好好做这伯府的伯夫人,管理内务,我可以对今日的事情既往不咎。” 荀臣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副面对下属的姿态问她。 荀莫离是她历经一天一夜的难产才生下来的,这孩子在肚子里便过于大了,以至于生产之时撕裂了许久,都才生下这个怀胎十月的儿子。 可荀莫离从不亲近于她,甚至对荀臣已嫁做人妇却久居安平伯府的表妹,都比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关心,甚至多次…… “你和他,我都不要了,他是你安平伯和安平伯府的儿子,不是我的。”姜清宁罕见的迟钝下,随即平静道。 “你这是在怪本官?”荀臣皱眉,不满道。 “妾身怎敢。”姜清宁阴阳怪气。 与其说荀莫离是她的亲生子,不如说那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五年间,荀莫离除了刚会说话那些三年外,几乎从没喊过她一声娘亲。 两年前她被婆母安平伯老夫人逼着除华服美饰披发入观,为远在千里之外赈灾救民的丈夫荀臣祈福,自此两年不被允许归家,直至前些时日。 在荀臣事成回府的半年,她送回府的无数封信终于被荀臣打开了一封。 那日荀臣在观外接她,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在她激动地走上马车旁,荀臣却说:“你不该如此不懂事,母亲如此,是为你我好。” “你若真的是个贤惠的,就应当在这道观继续为母亲祈福,她因着你的不懂事,昨夜已经气病了。” “夫君说错了,母亲卧床不起,身为儿媳理应床畔前亲自侍候汤药,以彰孝心。” 为了夫妻间面子上过得去,姜清宁忍下心中两年的苦楚。 可继续待在这道观之中,她是万分不愿的,强压下对儿子的期盼,终究是第一次开口顶撞荀臣。 “母亲不喜欢你,你谨小慎微些,让着她总归是能熬过去的。” 若真的喜欢一丝,又怎会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不顾世人的眼光,将堂堂伯夫人送入道观。 对于这难以缓和的婆媳之情,她早就懒得维持了。 “我意已决。”姜清宁坚持。 荀臣闭眸不再看看,马车缓缓行驶,她怀揣着对丈夫的期盼和儿子的想念,终究是坚持回到安平伯府。 然回到府中见到的,却是两年未见的儿子不肯再喊她一句娘亲。 从前学会的启蒙书全部蒙尘厚厚一层,终日让奶娘抱着不肯下地走路,动不动便让小厮跪在地上闹着骑大马,让做错事的丫鬟趴在地上学狗叫。 一举一动,全然不像她曾经乖巧懂事的莫离。 “签下和离书,从此你我,一刀两断。”姜清宁闭了闭眸,决绝的命令。 “放肆!女子出嫁从夫,你怎么能够和你的夫婿提出和离,要提也是让他休了你才对!”荀老夫人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来,身子骨健朗得丝毫不像病了三月的人。 荀臣起身行礼,蹙眉道:“母亲,您怎的来了?” 他虽然是孝子,可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女子干涉自己的决定,姜清宁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我不同意!姜清宁!我们伯府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还不懂得感恩!变着法地想要和我儿子和离!”荀老夫人气得要死,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驻地砰砰响。 “若不是我们伯府在当年收留你,你早跟着姜家一起没落了,被你那狠心的叔父们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若不是姜家当年意外又……” “母亲!”荀臣低喝一声,制止了她的言论。 姜清宁皱眉,婆母是她贴心侍奉八年的,但终究无论如何,她八年的孝心侍奉,并且为荀臣生下嫡长子,都比不过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表外甥女的一句“我心疼姨母。” “当真就因本官将饭碗打翻这件事?”荀臣皱眉,自认为耐心地询问。 “什么?!你竟然因为自己的夫君打翻一个饭碗,就要气得和他和离?岂有此理,放肆至极,来人,请家法!!” 荀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举起手中的拐棍挥舞着打向姜清宁。 姜清宁看向荀臣,后者并无半分的在意,反倒是默认荀老夫人的举动。 “呵。”姜清宁冷笑了声,抬手握住拐棍。 荀老夫人使劲地拽了拽,发现竟然丝毫不动的待在姜清宁的手中。 第二章 签和离书 “你、你、你放肆!我安平伯府怎的出了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慈的儿媳!当真是我安平伯府倒了八辈子霉!” 姜清宁冷漠的勾唇,松开紧握拐棍的手,后者当即被突如其来的失力搞的,直接向后仰去。 “母亲!”荀臣连忙上前扶住荀老夫人,侧眸望向姜清宁,眸中盛满了怒火,“荀姜氏,这就是你对待婆母的态度吗?你果真连清漪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荀老夫人站稳,心惊肉跳地抚着心口,听到荀臣的话心中直接有了计较,她哀戚地望向荀臣。 “儿子!你就是这样纵容你的媳妇欺负你的母亲吗?她平日里处处顶撞,不孝顺也就算了,母亲为了让她学会知礼守孝,才将其送入道观潜心修行,谁知道她竟然蛊惑你将她接回来,你看看她!这可是有一丁点学会知礼守孝的模样!” “我不忠不孝,不会知礼守孝,所以呢,你为了逼我被夫君休弃,将我压入道观三年不得回家见不到我的儿子,将我的儿子教成这般不会明辨是非的模样,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姜清宁冷笑,桀骜不已。 “荀姜氏!”荀臣怒喝。 “我有名字!我姓姜,名姜清宁!我是姜家的女儿,不是你们荀家随意欺辱的附属品!”姜清宁低吼。 荀臣诧异:“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就这样罢了,下不为例。” “夫人。”两名丫鬟上前。 “我看谁敢碰我。”姜清宁挥开他们,眸光锐利地逼射向荀臣,“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今日,你必须和离。” 荀老夫人缓了半晌,气笑了:“离了我儿,没了安平伯府的庇佑,你回哪去?别忘了八年前你是被姜家赶出来的!你的父兄遭到贬谪,如今生死不明,岂有你继续拿乔曾经的时候!” 决不能让姜清宁再继续当她的儿媳,明明清漪才是她属意的最佳人选,都怪姜清宁非要出嫁! 荀臣疲惫不已:“不就是打翻了一个饭碗……你当真至于这般?” 不是不小心打翻的,而是在她为他布菜之时,亲手面无表情地将饭碗打翻,起身离席。 期间她只说了一句话:“夫君,莫离,快尝一尝,这次我做的龙井虾仁味道应该对了。” “抱歉,手滑。” “没关系,我再给夫君拿个碗。” “不必了,我去母亲院里用膳。” “爹爹,莫离也去!” 父子二人起身,相携离去。 姜清宁夹了筷子龙井虾仁放到口中,嗯,比师傅这个祖上代代御厨的人,做得都要好。 这三个月间,父子二人总说她做的龙井虾仁味道不对。 从一开始的愿意吃一口,到后来的敷衍都不愿敷衍一下。 而她整整三个月内,请教无数京城大厨,只为做好这一道菜,希望能用这道菜破冰一家人之间冷凝的关系。 无一人不称赞她的手艺,师傅都夸她都可以入皇宫给独爱龙井虾仁的贵妃娘娘做御厨了。 “从前你我夫妻见即便感情淡薄,但总归面子上过得去,可何时开始,夫君变了呢?” 姜清宁平静的开口,令荀臣心底泛起一波涟漪。 荀臣眉眼冷凝,周身浮躁起怒意。 他冷着脸告诫:“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你最不该的就是质问自己的丈夫。” “姜清宁,你越界了。” 婢女紫苏面色煞白地站在主子身后,脑海中浮现起八年前姜家出事,姜清宁为救姜家于水火之中,被迫在姜家的胁迫下提前出嫁给当时远在京城之外的荀臣。 可事出突然,婚事准备的仓促,新郎官也不在场,全是姜清宁独自一人完成了婚礼。 一顶喜轿,一个喜婆,无人送亲,无人迎娶。 只因当年她的父兄官场刚正不阿遭到贬谪,母亲多次哭昏过去,七岁的幼妹正是离不开父母的时候,父兄无奈之下才带着她们远赴岭南上任。 而姜清宁则是被挂念着与荀臣指腹为婚,被留在京中,养在姜老夫人膝下,可姜老夫人励志给身为武将的儿子寻一门知书达理的妻子,又怎会喜她舞刀弄枪的母亲,又怎会喜欢她。 二房三房整整两年的欺辱与抢夺,她拼尽全力才收住母亲为她留下的嫁妆,直到二房惹了贵人遭遇砍头之祸,而安平伯府更不会要出了事的亲家随答应帮忙摆平。 她被迫出嫁逃出这座牢笼,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入另一个囚笼。 姜清宁嗤笑:“当初我曾以为你是救赎,如今却发现我大错特错,荀家的冷院冷言冷语我吃了八年,这八年告诉我,你们荀家才是真正的囚笼,什么安平伯府,什么世家贵族,不过是半路出家的一个没落户!” “姜清宁!”荀臣恼羞成怒,他绝不容许姜清宁如此出言侮辱,安平伯府有如今分明是他多年的苦心经营。 不会是后宅夫人,什么都不懂! 荀臣成婚一月后便回了京,而他偏生半年后才入得姜清宁的院子,让她受了活寡整整半年,被无数人嗤笑至今。 而婚礼之后姜家恢复以往的太平,便翻脸不认人,声称没姜清宁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危难关头自嫁出府远离纷争,不忠不孝。 姜家那群人的嘴里已经昭然若揭,紫苏心中惊骇,若是小姐与姑爷和离,还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和离妇,又还能去哪? “爹爹,你赶快和这个女、娘亲和离,莫离不喜欢这个娘亲” 荀莫离一溜烟跑进书房,快速略过姜清宁,扑到荀臣的怀中撒娇道。 姜清宁唇角勾出嘲讽的笑。 看啊,她十月怀胎的儿子,只有在求她的丈夫和她和离的时候,才会对她喊‘娘亲’这个称呼,而她要依靠一辈子的丈夫荀臣,从始至终默不出声。 荀莫离抬头看荀臣一脸冷凝,心底升腾起一抹害怕,下意识转头看向同样面色平静的姜清宁。 荀莫离想起方才偷听到的话,面上带着嫌恶,冷哼一声转头,心中的厌恶更加重了。 “爹爹,这个娘亲一点都不好,她动不动就责打莫离,莫离不要她做娘亲,爹爹!” 荀老夫人气急:“荀姜氏,你竟然还动手责打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底下怎的有你这般的毒妇!” 第三章 和离已成定局 姜清宁并不搭理荀老夫人,对着荀莫离玩味开口:“那你要谁做你的娘亲?” 骂是有的,可打却是冤枉。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说谎了,没有真心对他的人悉心教导,长大也不会学好。 荀莫离扭头,凶恶得像只小狼崽子:“你这毒妇,我讨厌你!!!” 姜清宁心底猛地一疼。 八年了,即便天大的恩情,这么多年来早该还清了,她也看清了。 “是谁都不会是你,你这个狠心抛夫弃子的女人,我这辈子都讨厌你,我只认清漪姨姨是我的娘亲,你这个坏女人!!!” 姜清宁控制不住的心底一颤,酸疼不已。 荀老夫人心疼地喊着乖孙儿,眼神凶狠地对上姜清宁。 “你这毒妇!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黑心肝儿的女人!” “合该你被休弃才是!你就是天底下最无耻的存在,只会给我们安平伯府抹黑!儿子啊!你就休了她,娘亲再给你找更好的人选!” 荀老夫人抱着荀莫离哭喊,只打雷不下雨,却声音惨烈。 姜清宁冷眼以待,这老婆子这般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她下毒了似的,这个安平伯府当真是让人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清漪姨姨最好了,莫离只喜欢吃她做的龙井虾仁!”荀莫离眼眸一转,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 “对!你当初若是娶了清漪,又怎么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荀老夫人接话,气血十足。 姜清宁玩味一笑:“婆母是说,想要夫君休弃原配,另娶当朝官员的妻室?” “婆母当真确定这样做,不会违背安国律法?” “暗中苟且,是要滚钉子一百遍的。” 荀老夫人瞬间面色难看,对着荀臣哭喊:“儿啊,这就是你的媳妇儿!顶撞婆母就算了,如今打你的儿子,明日就会拿刀站在你的床头啊!” 荀臣面色难看不已,眸光锋利地直射向姜清宁,绕快话题质问道:“你竟然责打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娘亲。” “日后,你不必再做龙井虾仁,因为不会有人爱吃你做的菜。” 荀莫离从爹爹怀中钻出一个小脑袋,狡黠道:“娘亲体谅,实在是娘亲做的菜难吃死了,儿子闻着都觉恶心。” 姜清宁看向荀莫离,然后者仿佛心虚似得不敢转头,将脑袋埋在荀臣怀中。 姜清宁面色平静:“你怎么不问他我为何会罚他,五岁连三字经都认不全的孩子,若是如今不加以改教,往后如何能成事?” 她不求孩子能够光宗耀祖,甚至只要他不长成一个纨绔,姜清宁都觉此生无憾。 “你休要胡言乱语,平伯府的嫡子如何会长成纨绔?!” 荀臣毫不犹豫地反驳,对待姜清宁的态度已然是将厌恶堆了个彻底。 依照这三月的观察,姜清宁清楚至极,荀莫离最会察言观色,极擅长利用人心。 果不其然,荀莫离吸了吸鼻尖,哇的一声哭喊出声道:“爹爹,莫离不是这样的坏孩子,娘亲她污蔑莫离,娘亲她污蔑莫离!” 姜清宁静静地看着荀莫离表演,冷漠不已地观察荀臣笨拙地哄着他的儿子。 大抵在他们父子眼中,荀莫离的学业与人品长成,在联手抵抗她这个外敌面前,都只算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荀臣好不容易安抚住荀莫离,眸光扫射在场所有人,门边的奶娘心虚地低下头,额头冷汗直冒。 他将视线转移到姜清宁身上,厌弃道:“天下怎会有你这般狠心肠的娘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还不如……” 荀臣想到什么,顿住不语。 “还不如你的表妹白清漪一个外人,我说得对吗?” 姜清宁昂首,眸中满是挑衅。 荀臣恼羞成怒:“姜清宁,这就是你身为妻子,却忤逆丈夫的态度吗?!” “你若是因为介意清漪久居伯府大可直言,何必引出和离这些弯弯绕绕?” “夫君当真觉得我是因为白清漪,才要与你和离?” “难道不是吗?”荀臣满脸厌倦地质问。 姜清宁站的有些倦了。 道观三年清修,月钱她被接回府的时候,憔悴得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这三月好不容易养回些许气血,她不能白白浪费在这些人面前。 “和离书签了,我这便离开,否则,没准真如婆母所说,我今夜就会拿着菜刀,站在你的床头磨刀也说不定。” 荀臣有些陌生的看着面前的妻子。 从前将他当天供着,处处体谅,无怨无悔地照料府邸,侍奉婆母的女人,如今竟敢为了区区几件小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荀莫离见荀臣不为所动,心中焦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好凶,爹爹,莫离不要这个娘亲,呜呜呜……” 荀臣回神,安抚两下怀中的荀莫离,拿起一旁的和离书,连看一眼都不屑一顾。 “这既然是你的祈求,那本官便签下这和离书,事后即便是你追悔莫及,本官都不会再回头。” “不行!必须休妻!她白吃白喝我们安平伯府那么久,怎么能让她带着自己的嫁妆就这么离开!”荀老夫人气急败坏,连声呵止。 荀臣面色诧异:“母亲?”他是那种会贪图女子嫁妆的人吗? “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夫君,若是顾忌你我多年夫妻的颜面,便快快签了。”姜清宁好脾气地劝解。 “儿子,不能签!”荀老夫人坚定不移。 “爹爹,娘亲白吃白喝这么久,怎么能就让她走了呢,把她的嫁妆扣下来,儿子要给清漪姨姨买首饰!” 荀臣不可置信:“你究竟是怎么照料的儿子,他竟然半分都不愿顾及你!” 姜清宁冷笑:“孩子两岁时刚会说话,我便被婆母送入道观清修,都说三岁看老,夫君何不说是婆母怎么照料的孩子?” 还想往她的身上泼脏水,痴人说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母亲故意教坏孩子?” “你爱怎么怎么想,赶快签下和离书!”姜清宁彻底不耐烦。 从前她到底是瞎了双眼,竟然还对这种是非不分,不会处理婆媳关系的男人有期望。 早知今日,还不如自戳双目! 荀臣气急,不顾荀老夫人的惊呼,抬手翻到和离书最后一页,直截了当地签下两份名字。 第四章 老婆子抢夺嫁妆?! 荀臣丢下狼嚎,转身淡漠地开口:“如今你已经非荀家人,便尽早搬出安平伯府。” “儿子,你糊涂啊!”荀老夫人气得两眼发黑,被老嬷嬷扶着。 姜清宁虽然父兄被贬岭南,意味发配,这辈子不出意外都回不来了。 可姜清宁的嫁妆当真是豪华,虽然她无一人送亲,无一人迎娶。 单单那嫁妆,便是十里红妆,即便不知道姜清宁是怎么从姜家手中拿回来的,但这不代表她不眼热! “还有一份。”姜清宁上前,抽出最后一张提醒,“官府备案。” “不要签!不要签啊!”荀老夫人急忙上前。 荀臣被无视得面色一黑,他不耐地拿起狼毫笔写下名字,最后一笔下得极重,俨然已经开始生气。 下一刻,姜清宁眼疾手快地在他拿开狼毫笔后抽出和离书,仔细地查看发现了无痕迹才松了一口气,顺势也躲过了荀老夫人的抢夺。 这三份可是她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写下的,若是毁了任何一张都需要她在从新写一份。 得不偿失。 “本官断不会对你纠缠不休。”荀臣见她如此谨慎,脸色黑如锅底。 “我知道。” 姜清宁瞥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仔细抽出前两份写得最好的卷起,小心翼翼地放到袖筒里。 “荀老夫人,您这老身子骨,可别轻易磕着碰着,到时候还要我来赔偿,三年道观清修,我比您的身子都要弱。” “你当真是骨头硬了,这便要翻天了!”荀老夫人拄着拐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 如何不能气,她的想法瞬间被姜清宁戳破了,刚要弯下去膝盖的动作都僵住了。 荀臣见到母亲的动作,眉眼忍不住突突直跳。 “母亲,女子出嫁从夫,可用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自己的嫁妆。”他沉声提醒。 姜清宁讶异,行之以礼道:“多谢安平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明日姜氏便搬出安平伯府,离开前将清漪院恢复原样。” 荀臣将姜清宁的一系列行动看在眼中,脸色黑沉,手中的狼毫笔啪的一声拦腰截断。 “随你!还望你绝不要后悔!” “紫苏,我们走。”姜清宁置若罔闻,在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翻了天了啊!她当真是翻了天啊!这就是你当初青梅竹马的妻子,还不如你的表妹清漪,当初你听母亲的将清漪娶为平妻多好!” “至于如今我还要从新给你择选新妇吗?你竟然还为了她顶撞你的母亲!” 荀臣怒道:“姜氏果真如八年前一般貌若无盐,粗俗粗鄙!” 荀莫离心中喜悦不已,他从怒气冲冲的荀臣腿下滑下去,转身便快步跑出门,迫不及待地要和最喜欢的清漪姨姨分享这天大的好事。 荀臣回神,见到儿子伤心欲绝地离开,感慨不已:“莫离虽然心口不一,却还是渴望娘亲的在意,姜清宁那个毒妇竟如此狠心抛夫弃子!” “去转告清漪一声,让她这几日多多陪伴莫离,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 几乎是一锤定音,荀臣当即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门口的随从面面相觑,终究是咽下到口的话,抬步追上衣食父母。 荀老夫人气得头晕眼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清漪院。 紫苏面上满是愁容:“夫、小姐,您连着八年回姜府却连门都进不去,如今和姑爷…前姑爷和离,在这京城哪还有去处?” “什么,夫人和姑爷和离了?夫人你糊涂啊,离了姑爷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夫家?” 紫芙压下眼底的激动,面色忧愁地快步上前。 “紫芙,你我多年主仆情分,我对你可好?”姜清宁侧眸问道。 “夫人对奴婢自然是好极了的。”紫芙压下眼底的情绪,温顺道。 “那便好,我和荀臣说过了,我只带走我的婢女和嫁妆,紫芙,你可愿跟我走?” 姜清宁眼中含着讥笑,多年来只要有荀臣进她的院子,紫芙总会打扮得光鲜亮丽,而今日是初一,荀臣固定进她院子的时候。 紫芙一大早干完手中的活计,立刻回房换上身崭新的衣裙,发上带着姜清宁挂念紫苏紫芙服侍辛苦,特意赏赐给二人的米珠缠丝珠花,耳上一对白玉耳坠,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姜清宁和离定会无所去处,跟着她代表着要吃苦,一个离妇去哪找到好的下家。 “小公子您也不要吗?”紫芙试探着问。 “他是荀臣的儿子,却不是我的。” 院外之人一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白清漪眼底闪过欣喜,脸颊泛红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荀臣,紧接着她面上忧愁,低声宽慰道: “臣哥哥,姐姐定是魔怔才会不认莫离,都怪我这些年自愿照顾莫离在身侧,才会让姐姐和孩子离心,说出这般…绝情的话。” “莫离定是伤心极了,我的心都在痛,清漪这就去将莫离找回来。”白清漪眸中含泪,倔强地咬唇转身朝着荀莫离跑走的方向追去。 荀臣站在原地,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紫芙心口砰砰直跳:“夫人当真与姑爷离了心?” “莫离跟着我一个无家可归的离妇作何?倒不如依旧在安平伯府养尊处优,日后考取功名子承父业登上那金銮殿位极人臣,陛下准许他承袭爵位,再来赡养我这个亲生母亲也不迟。” 姜清宁语气笃定,一副高瞻远瞩的模样。 紫芙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她当即下跪高声道:“夫人,奴婢担忧小公子独自在府中没人照料,奴婢愿独自一人留在府里照料小公子与您的院子,等着姑爷再接您回来的那一天!” 姜清宁略过她,淡漠道:“日后你便贴身照料莫离,我就这一个儿子,定要替我照料好他。” 紫芙眼底闪着欣喜:“是,奴婢定当完成夫人使命,好好照料小公子!” 话音落下,紫芙快步跑下台阶,向院外奔去,生怕晚一步身后的人就会后悔。 “做什么假惺惺,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她的伎俩?!”紫苏暗骂。 “无妨,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一个随时会叛变的人,倒不如一开始就减少危害。” 第五章 我给你丢脸了? 房内。 紫苏气愤道:“小姐,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紫芙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偏生小姐还始终待她如初,当真是让人寒心。 “放过又如何,不放过又如何,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我终究不是神佛,无法控制别人的心如何长。” 姜清宁手中整理着衣衫首饰,这三个月来她不断试探真心,得到的结果是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收拾嫁妆,直到昨日彻底整理好。 她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打断姜清宁的思绪。 “安、安平伯。”紫苏脸色苍白,低声行礼。 荀臣抬步走到姜清宁面前,垂眸打量着她:“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们,迫不及待的要结束这段关系?无论回姜家还是令辟府邸都需时日。” “你若是想要留下,清漪院留给你住。” 姜清宁轻笑:“怎么,原配贬妾住主院,还是安平伯喜欢再娶一个,然后宠妾灭妻吗?” 荀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以为本官像这样说,但你一个和离妇在外如何行事,难不成整日抛头露面,丢我们安平伯府的脸吗?” 姜清宁面色冷下来,解释道:“难不成我给你丢脸了?荀臣,你我二人如今是和离的身份,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便是抛头露面又如何,你不可以强求我。” “呵,和离书一日未提交官府存档,一日都有安平伯夫人的身份拘着你,出嫁从夫,你何时尊敬过本官,不强求你只会让你给安平伯府丢尽脸面。”荀臣冷漠至极。 即便姜清宁已看清荀臣对她的冷漠,却依旧是被这冷漠的言语刺伤。 她生来便与荀臣定下婚约,命中注定就是荀家妇,父兄未出事前,安平伯老夫人主母更是时常召唤,亲自教她如何成为合格的安平伯夫人。 上至琴棋书画,女工厨艺,下至打理府务,管理商铺,无一不精通,样样皆被要求完美。 二十多年的严于律己,发愤图强,到荀臣口中,只有一句会给安平伯府丢尽脸面。 “荀臣,你亲口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绝不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你还记得吗?” 姜清宁目光游移在荀臣八年如一日的死鱼脸上,青梅竹马的情谊也终将会被磨得疲惫。 如今失望攒够,看这人一眼都觉厌倦。 “当年姜氏一族枯木逢春,荀氏一族功德最深,我为府中打点内务八年,为你诞下嫡子,如今功过相抵,和离书已签,你必须放我走。” 荀臣闻言皱眉望向姜清宁,心底似有疑虑,他咽下要问出口的话。 “荀臣,我不欠你的。” 姜清宁重复,更像是再说给自己听。 荀臣狠狠皱眉,拦在绕过他出门的姜清宁面前。 “已经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还觉得安平伯府因为你不够丢人吗?” “去官府上交和离书,将我的名字和身份迁出你的安平伯府,不再做荀姜氏,而是姜清宁。”姜清宁思索了下,耐心解释。 不然这最是大男子主义的人一声令下,她连府邸都出不去就惨彻底没路了。 不然安平伯府当家主母翻墙出府,或是钻狗洞出府,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姜清宁绕过不再阻拦的男人,径直走下台阶。 “你可想好了姜清宁,没有了本官的庇护,你一个已过双十还生过孩子的和离妇,在京城再难抬头做人。” 荀臣冷漠的声音响起,刺入姜清宁柔软的心底。 “民女过得再惨,都不劳烦安平伯费心。”姜清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小厮快速跑来,看着争执不休的二人,不禁面露为难,到嘴边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讲出来。 “什么事?”荀臣紧盯着姜清宁的背影,草草施舍给小厮一个目光。 小厮连忙行礼:“伯爷,老夫人昏倒了!” 荀臣大惊:“怎么回事?!” 小厮的背脊弯的更狠了:“大夫诊脉说是气急攻心所致,老夫人这会儿堪堪醒了,要见您呢。” 姜清宁淡定地将二人的对话听完,她其实一早注意到小厮求救的目光,但从前若她是安平伯府的夫人,定然会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再对下人加以安抚。 但如今和离书已签,她早已不是安平伯府的安平伯夫人,便不会再这般好心地为他们安平伯府当牛做马,宽以待人。 荀臣狠狠皱眉,走到姜清宁的身边,握起她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去向老夫人的院子。 “母亲昏倒了,平日里都是你伺候母亲的衣食住行,你随我一同去,和母亲请罪。” 姜清宁:???这人在说什么疯癫话,她莫不是听岔了? “安平伯说什么呢,怎的就需要我去向老夫人请罪,我若是请罪了,那不就证明是我将老夫人气晕的?”姜清宁面色怪异,对荀臣投去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荀臣皱眉,似是不解:“本来就是你执意和离,生生将母亲气病,就应该你去道歉,况且你作为安平伯府的女主人,侍奉婆母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 姜清宁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腕,从袖袋中掏出两份和离书,随手晃了晃,得逞的笑容中甚至夹杂着荀臣许多年未见的俏皮。 “安平伯莫不是忘记了,这和离书你我已经签字画押,从此之后,我与安平伯府老死不相往来。” 别说是那老贼妇被她气病了,想让她去伺候在床前,端屎端尿,任劳任怨。 就算是她被气死了,都别指望她姜清宁来上一炷香,不去半夜抛了这老贼妇的坟头,都算是她忌讳着佛祖介怀不保佑她远在岭南的血脉至亲而心慈手软! “荀姜氏,你如今怎的变得这般得理不饶人?”荀臣用极为陌生的眼光去看她。 姜清宁懒得和他解释,转头询问小厮:“那老、夫人可是指名道姓地要见你家安平伯?” 小厮点头:“回夫、姜大小姐的话,是的。” 姜清宁面带微笑,满意他的上道:“那老夫人说要见我了吗?” 小厮连忙摇头:“未、未曾。” 别说要见您了,那恨不得指着您的鼻尖去骂呢,哪能让您上赶着去受冷眼啊。 第六章 你的心乱了。 姜清宁满意地昂首,转身望着他,客气不已。 “安平伯听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什么家宅安宁,什么母慈子孝,都是笑话。” “自己想去端屎端尿就自己去,干什么牵连无辜之人,晦气,一家子晦气玩意!” 姜清宁嫌弃的皱眉,眼神撇到小厮:“下人们除外,紫苏,我们走。” 紫苏原先担忧极了,如今见到姜清宁这般活泼的模样,心中的忧愁仿佛都消散了一般,她欢快地跑上前:“遵命,小姐!” 走出安平伯府的大门,姜清宁第一次觉得抬头挺胸之时,空气竟是这般令人舒畅。 “呼,这安平伯府的大门还真不容易出来,自从上次回来,整整三个月不许我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宫关押废妃呢。” 姜清宁嫌弃的皱眉,恨不得再也不进去了。 但是不行,她的嫁妆还在里面躺着,那可是她这辈子的倚仗。 紫苏拦下马车,二人向车夫讲了京兆府衙的地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起程。 不多时,马车停在京兆府衙之外。 姜清宁戴着帷帽下了马车,走向府衙大门。 “你们二人是何人,可是前来报案的,你们有什么冤屈要陈情?”衙役上前阻拦问道。 “这位大哥,我们夫人是安平伯之妻,我们家小姐今日和离,特意前来更改户籍和身份备案。”紫苏上前面容含笑,忙上前解释。 “安平伯的夫人与他和离了?”衙役面露诧异。 “是啊,您有所不知,那安平伯府可不是个好去处,我们家小姐待了八年,却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若非我家小姐在闺中时身子骨好,结婚三年才有子嗣,可生了孩子之后又不让人见,如今孩子被老夫人和娘家表外甥女养歪了,却让我家刚被从道观接回来的小姐负责说她教坏了孩子,甚至还吵嚷着要休了我们家小姐。” 紫苏越说越气愤,眉毛都龙飞凤舞的。 “什么?原来安平伯与他家的老夫人是这种人?”衙役震惊不已。 “是啊是啊,小哥你下次亲眼见到就知道了。”紫苏眼眶发红,好不可怜。 姜清宁无奈,怎的就说得这么多:“紫苏,不要耽搁人家小哥上职。” “是,小姐,劳烦小哥了。”紫苏委屈道。 衙役扫视看不清脸的姜清宁一圈,眼瞅紫苏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丫鬟,又有这一番言论作证,于是信了八分道:“随我进来。” 衙役将二人带至会客厅,眼中带着怜惜,柔声吩咐道:“你们且先行等候片刻,已经派人去通传了,主簿大人稍后便到。” “多谢小哥。”姜清宁温婉开口,紫苏更是连连道谢。 待人走后,姜清宁抬手摘下兜帽,和紫苏相视一笑。 会客厅斜对面,一侧书房。 今年的新进登科状元,正五品京兆同知承延身着青色公服,腰间系着银缎花革带,官袍上绣着鹭鸶,笑容温和,气质温润。 他三年科举皆为当年本地的榜首,如今连中三元,得到圣上信赖与大肆赞扬,观其品质刚正不阿,极有坚守。 承延殿试现场,被圣人破例直接赐下正五品京兆同知,当场去内务府领了官服,恩赐身着官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 “小姐,今日可真的是太过艰难,却又让紫苏觉得幸运,还好您真的逃出这虎狼窝了。” 女子哽咽的声音响起,另书房之内的交谈消失不见,归于一片宁静。 “紫苏,苦了你了,日后要跟着我有家不能回,一起受苦。”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令人心旷神怡。 听见外头的动静,承延歉疚地与友人致歉,起身打开房门。 姜清宁听到身后的吱呀一声,转身望去,与寻着声音望来的承延对视。 这位就是主簿? 长得太过温润和年轻了些,难不成是今年的考子? 姜清宁心中讶异,两相遥望,端庄温婉地垂首行礼道:“民女见过主簿大人。” 承延遮去眼底的诧异,走出房门关上,快步行至姜清宁的面前,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方才转过身,望了眼她的妇人发髻,温声询问:“夫人、需要什么帮助?” 这人的涵养极好,学识眼瞧着不浅。 姜清宁否却心中他主簿的身份,这时看清他官袍上的花样,才反应过来这是正五品官员的官袍,误打误撞的面前之人成了京兆府衙的主官。 “劳烦大人,民女姜清宁,是安平伯的前妻,今日民女与安平伯和离,特来府衙更改户籍与身份文牒。” 姜清宁拿出袖中的和离书,双手展开递到承延面前。 “砰!咚!” 不远处,书房内传来桌椅碰撞的声响,接连带着凳子倒地的声音。 “夫人不必在意,友人恰巧在此,他、腿脚残疾,还望夫人勿怪。” 承延温和安抚,抬手接过那封需要备案的和离书,压下眼底的讶异,低头仔细去看。 承延看完,心中不无惊涛骇浪,面前这荀姜氏经过了这么多年被丈夫漠视,婆母责罚的日子。 他的眼底染上心疼:“和离书记档和身份文牒现在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完成,但户籍更改回母家,还需姜小姐的母家掌家人亲自前来见证,否则姜小姐需…自立门户。” 如今女子自立门户谈何容易,无父无夫无子,还是和离的身份,只会难上加难。 姜家现在的家主是她的二叔,八年前令她被迫提前出嫁的罪魁祸首。 姜清宁摇头:“那便先办这两个,稍后我先去买宅院,明日再来更改户籍。” 刚好买下宅院也需要和原房主一同前往府衙更改地契主人,一起也省事了。 “既然如此,请姜小姐在此稍候片刻。”承延接过身份文牒,转身回书房打算亲自为她写一份新的。 待章落下,刚好寓意新生。 关上房门,承延转身含笑望着面前的某人:“承元,你的心又乱了。” 视线转移到承延对面。 一身绯红官袍,金革花带,服身绣孔雀的年轻男人垂眸而坐,墨发全部束在官帽之中,眼尾朱砂痣鲜艳夺目,黑眸淡漠,唇红齿白,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人物般。 秦休抬眸,五官立体分明,周身环绕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他面无表情道:“承延,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 第七章 做秦国公府的邻居?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找房子啊?” 走出京兆府衙,姜清宁与紫苏主仆二人站在府衙之外,竟然有些盲目。 毕竟二人是十六年前待在姜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衣食住行上的忧虑; 之后的八年待在安平伯府,吃穿全都有嫁妆上的支出,至于衣着打扮婆母嫌她颜色艳丽明媚,不许她过多的打扮; 后来道观三年苦修,八年间的衣服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件。 府衙之内跑出一个衙役,向二人快步跑来:“这位可是姜小姐?” 姜清宁转身,隔着帷帽看不清对面人,她轻声道:“这位小哥,请问有何事?” 难不成是同知大人有事忘记嘱托了? “并非并非,不是……”衙役连忙摆手,笑容憨厚。 紫苏将她护在身后,态度严肃,语气凶巴巴的:“你是何人,为何偷听我与我家小姐谈话?” 衙役神情焦急,伸手发誓道:“方才我家同知大人想到您似乎要找房子,想起远房亲戚留在他那里售卖的有一处宅院,正处在秦国公府旁的巷子,不知您是否有想法?” 紫苏懵了,转身看向姜清宁。 京兆府衙再次跑出来一个衙役,怀中甚至拿着一串钥匙。 他快步上前,对着姜清宁行礼道:“我家大人仰慕昔日姜大人征战沙场的风范,故而不忍心见到您为房子而苦恼,特意来让属下和同僚一同前去,您可以先看一看,不用一定要买下的。” “对啊对啊,姜大人当年为国征战,我等虽是小人物,可都是万分仰慕的。”另一人赶忙附和道。 姜清宁拉着紫苏走到一旁,低声道:“许是同知大人心善,不忍你我主仆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寻找房屋,你我且先去看一看,还有衙役小哥们带路,同知大人总不会欺骗你我。” 她现在属实找不到更好的房屋,甚至今日之内她就要找到房子,时间委实不太够。 还是先找到房子,将嫁妆都搬出来比较好,否则依照安平伯府老夫人的对嫁妆的觊觎,姜清宁着实担心迟则生变。 “张嬷嬷他们还在守着我们的物件。”姜清宁抿唇。 紫苏坚定地点头:“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守护好您!” 二人敲定好决定,对衙役谦逊道:“同知大人如此好意,我等自当先去看一看,还请衙役小哥们带路。” “哎!好!好!”衙役连忙答应,欣喜之意不能再明显。 四人在路口租了辆马车,两名衙役驾着马车,一路前行朝着朝明路同心巷而去。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紫苏,还不知道两位小哥的姓氏?”紫苏含笑开口问道。 “我姓张!” “我姓王!” “张大哥好,王大哥好!咱们同知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个宅子是同知大人远房亲戚的吗,他们为什么不住了啊?” “咱们同知大人啊……” 紫苏一路上欢快地询问,待四人到达同心巷,姜清宁对承延的为人格外熟悉。 承延为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清正廉明,祖上代代都是状元郎,是清正世家。 这样的人,竟然会对她出手相助。 姜清宁心中感激不已,随着衙役走入巷子,第一家门户就是秦国公府,再往里面挨着的就是旁边的宅子。 “这曾是做五进的大宅子,可惜大人远房亲戚前几年犯了事,早被剥了官职要回乡归隐了,如今这座院子可是空了许久。”张衙役推开门,领着两人进去。 “里面的杂草比较多,荒废了许多时日,还望姜小姐切勿介怀,您若是对着宅子喜欢,咱们便找工人将杂草都除去。”王衙役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姜清宁迈入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荒废的杂草一两米高的院落,但依旧能够看出里面的阁楼亭台,假山池水,可见当年同知大人的亲戚是多么的煊赫。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什么时候被贬的?”姜清宁侧头询问。 “八年前,那些时日贬谪的人多,但这座宅子应该是最宽敞的了。”王衙役解释道,而后神神秘秘地说,“这后面当年还更大,但是被秦国公府买下扩建打通,做了花园和戏台,您若是买下这座宅子就是秦国公府的邻居,日后安全可是有了保障。” “这秦国公府好生气派,隔着这高高的院墙,都能看到其中错落有致的楼台。”紫苏踮起脚尖,惊喜地开口道。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王衙役是想说这句话?”姜清宁含笑,信步走入院中。 “哎对对对,您说得对,姜小姐不愧是名门的大家小姐。”王衙役含笑道。 姜清宁走在长廊之上,这里的木板因为长时间未修缮,走在上面咯吱作响,“先将这院子看个全貌。” 张衙役和王衙役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紧张。 姜清宁站在阁楼之上,她没想到走到后院,竟然还能看到一座阁楼,站在上方眺望,将周遭的景色映入眼帘。 姜清宁眼尾出现一抹红。 她掀开帷帽转头望去,宽阔气派的秦国公府后院之中,身材高大的红色官袍年轻男子,头戴官帽,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的一处主院而去。 应当是察觉到有视线追随,男人停下身子转身而亡。 不知怎的,姜清宁觉得他再看她,连忙松开掀起帷帽的手,她对着远方遥遥行礼。 秦休负手而立,望着院墙之外,那处院落的阁楼之上,女子穿着蓝色长裙,外披淡青色披风,头戴帷帽,身上的纱随风而摆。 姜清宁行完礼便快步转身走下阁楼,心脏吓得怦怦跳,实在是太过于放荡了,她竟然盯着别的男子看这么久。 张衙役和王衙役还在楼下等着,见她下来,神情不由得有些期待。 姜清宁开口:“不知这座宅院,同知大人的远亲,可是以什么价格挂着?” “三千两。”王衙役开口。 “啊,三千两?!!”紫苏震惊。 “不是,八年前是三千两!现在不是了,这一年年的卖不出去,后面还被秦国公府扩建花园买下了一进,现在只有四进,那整个府邸的格局就变了,现在可是大大的打了折扣的!”张衙役撞了下王衙役,连忙挤到姜清宁的面前。 姜清宁秀眉微蹙,似有疑惑:“那现在需要多少银子出售?” 张衙役伸手比了个数:“四百五十两。” 姜清宁抿唇不语,张衙役和王衙役瞬间紧张不已的对视,就在二人以为是不是价格高的时候。 她抬头,坚定道:“那便这个,明日我们拿着银票去府衙里,和同知大人当面交易。” 第八章 家仆受到责打 安平伯府门外。 姜清宁和紫苏走下马车,向伯府的大门走去。 门房上前拦住她们:“站住,安平伯府不允许外人出入。” 紫苏不忿上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吃里扒外,我家小姐虽然不是安平伯府的大夫人了,可从前暑热的时候府中账房不支银子给你们,还是我家小姐从嫁妆中拿出两月的银子为你们增添绿豆汤降火的!” 两个门房对视一眼,面露纠结,终究是上前行礼:“夫人,不是我们不放你们进去,是老夫人放话了,若是您回来绝对不能让外人走安平伯府的大门,您若是要进去,那只能走偏门。” “哎,你们!”紫苏气急。 “好了,紫苏,偏门就偏门,咱们先进去再说。”姜清宁伸手阻拦,抬步朝着偏门走去。 紫苏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跑下台阶跟上姜清宁的身影。 “小姐,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正门不让走就算了,侧门还不让走,只让您走下人走的偏门,实在是欺人太甚!”紫苏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姜清宁叹气:“她既然想让我不好过,那我便先顺着她,左右就这一天一夜了,明日一早咱们就收拾东西离开。” 紫苏乖巧应声:“是,明日到了新家,奴婢定先煮一大锅艾草水,给每个人都去去晦气。” 姜清宁回之一笑,走到后院她便摘了帷帽,和从前不同的是,应当是和荀臣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谁看到她都当做没看到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清漪院外。 姜清宁和紫苏说笑着,刚要推开院门,就听到里面的丈责之声。 “给我使劲打!狠狠的打!竟敢不让清漪小姐进入清漪院!是连清漪院的牌匾都不认识了吗?” 一道刁钻的恶毒之声响起,伴随着奴仆们阵阵的哀嚎声。 “小姐?!”紫苏震惊地抬头。 “砰!”一声剧烈的踹门声响起。 院门在两侧咣当作响,夹着回弹的噪音。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姜清宁抬脚踹开院门,朝着里面怒声道。 清漪院里的声响消失不见,众人回头去看,和姜清宁对视。 刘嬷嬷狞笑:“原来是前安平伯夫人回来了啊,您不要过多地感谢老奴,老奴只过不是替您代为管教一下一群刁奴。” 姜清宁将帷帽递向紫苏,抬步朝着面前的“战场”走去,她站在刘嬷嬷的面前,唇角弯起:“哦?那倒是不知道刘嬷嬷是因为什么原因,帮我代为管教我的奴仆?” 刘嬷嬷高傲抬头:“自然是清漪小姐向来院中为伯爷取一些衣物,但这些奴仆竟然敢出言放肆,不允许清漪小姐进入,故而老奴代为替您管教下人…” 张嬷嬷挣扎着从凳子上滚下来,她跪在姜清宁面前:“还请小姐明察,老奴万万没有刘嬷嬷所言,对白夫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白清漪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从一旁的太师椅上站起身,她生得娇小可人,一脸的纯良无害,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人如其名,白清漪身穿白裙,梳着妇人的发髻,满头的银制宝石朱钗,彰显着在安平伯老夫人面前获得的宠爱。 “表姐、啊不,姜小姐。”白清漪柔柔弱弱的开口。 “啪!”姜清宁抬手,一耳光扇上去。 “啊!” 刘嬷嬷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姜清宁一耳光打翻在地,痛得她捂着脸哀嚎。 “您这是做什么,您已经不是安平伯府的夫人,可没有代为夫人掌管下人的职责!” 姜清宁走到她的面前,抬脚踩在她的手上,暗中用力:“你也知道我如今不是安平伯府的夫人,那是谁给你的职权,让你代为管教我从姜家带来的奴仆, 他们的卖身契可从始至终都在我的手里,这八年来领的月银也都是我从嫁妆中出的,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荀臣今日将清漪院留个我居住。” 姜清宁将视线移到白清漪的身上,骇人的目光令白清漪下意识地后退:“你要做什么?” “为荀臣取衣服?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表妹处处体贴荀臣,大到家宴待客,小到衣食住行,怎会不知道他留在这里的只有两身寝衣,唯一的一件外袍还是三年前的,想必尺码都小了不少?” 白清漪连连后退,她没想到从前处处忍让,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姜清宁,如今怎的变得这般对人针锋相对起来。 “难不成,表妹一个已嫁外妇,来为自己的表哥取寝衣?”姜清宁处处针对。 “是我让表妹来的,是我记错了衣衫放置的位置,荀姜氏,莫要如此处处针锋相对,注意你的仪态。”清冷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喙。 姜清宁身影一僵,刹那间白清漪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她红了眼眶:“啊!姜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对你的家仆出手的,你为什么还要推我?” 荀臣面色发黑,大步流星地从清漪院外走入,一个眼神都未给姜清宁,弯腰将白清漪扶了起来。 “荀姜氏,你过分了。” 问都不问的,就给她定了罪。 姜清宁抱臂,亲眼看着这对“情真意切”的表兄妹。 “我推了你?”姜清宁一个眼神都未给荀臣,面向白清漪,明眸弯弯。 荀臣本想发怒,但突然见到姜清宁的笑颜,罕见地有了心中微动的感觉。 姜清宁怎的从前没有这分灵动?荀臣舔了舔唇,有些心痒。 “不、不是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坐在地,误以为你推了我。”白清漪红着眼眶,低头怯懦道。 姜清宁得到满意的答案,转头看向荀臣:“安平伯听到了,不是我推的。” 荀臣‘嗯’了声,将白清漪扶稳:“你下次注意些,不要误会了旁人。” “表哥?”白清漪不可置信地抬头,眸中受伤不已。 然而荀臣并未看她,他对姜清宁道:“既然找不到房子,和离的事情作罢,稍后你去向母亲跪求原谅,今后清漪院还留给你住,” 第九章 讨回公道 “今日之事,不要再闹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荀臣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刘嬷嬷等人见到撑腰的来了,方才消散的气势瞬间复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领着行刑的下人们便要走。 “站住,谁说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姜清宁双手交叠于腹部前,仪态端庄,气势威严。 荀臣不解:“你还要做什么?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下人无理在先,刘嬷嬷代母亲为你管教,你不开口道谢,反倒对她打骂,就你这副毒妇的模样,如何能够做安平伯府的主母。” “谁允许她打我的家仆,这是我姜清宁的家仆,他们从进入你们安平伯府,领的是我嫁妆中的月银,吃住也都是我按月掏的银子,你们安平伯府凭什么代为管教!” “当初我嫁入府中的时候,可是老夫人亲口所说,我带来的人我自己管教,自己养着,她连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地儿呢!” 姜清宁气势如虹,双眸锐利地扫射过刘嬷嬷,骇得她连忙退后几步,双腿发软得站不住脚。 “你说什么,女子出嫁从夫,本就应当将带入夫家的家仆归于夫家,身契早就应当归安平伯府所有,荀姜氏,你莫要说出如此污蔑母亲清誉的胡话!”荀臣大怒。 姜清宁毫不畏惧,昂首道:“不信你问刘嬷嬷,当年她可完全在场!” 荀臣心中一震,眉眼扫向刘嬷嬷,后者跪地哀求,这副姿态已经将姜清宁的话证实了个十足十。 “刘嬷嬷,荀姜氏所言,可谓属实?”荀臣嗓音干哑,难堪不已。 “伯爷饶命啊!当年您一封书信答应去她,可老夫人甚是不喜,故而在她刚入府那天便和她分了家啊!夫、姜小姐她可从未花过咱们安平伯府的一枚铜板!” 刘嬷嬷跪地哀求,抬眼对上姜清宁的视线,连忙瑟缩起来,不停磕头求饶。 姜清宁冷笑,面向荀臣:“伯爷可听清楚了,所以,你们凭什么打我的家仆!” “荀姜氏,闭嘴!”荀臣恼羞成怒。 “我凭什么闭嘴!”姜清宁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四周众人见她这副模样,都仿佛见到鬼了一般,心中不由得同时想象:这荀姜氏今日怕不是被夺了舍?! “荀臣,你这八年来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连带着你们府里上上下下,每年夏季家仆的绿豆汤,冬季需要增添的棉衣棉被,哪一样不是从我的嫁妆里支出来的!你哪来的脸训斥我,凭什么让我一再忍让!” 姜清宁仿佛是要发泄出来这八年的委屈一般。 八年来她接受府中所有人的非议和指点,接受婆母的冷待,却必须日日风雨无阻地前去立规矩,每每到了黄昏落下才能回到连主院名字都别有深意的‘家’。 否则有一日不去,她的好婆母便会遣人到她的绝世好孝子面前哭诉,荀臣便会不顾忌初一十五的规矩,半夜前来训斥,让她跪地抄经为婆母祈福致歉。 可她,明明没有吃过安平伯府的一粒米,喝过安平伯府的一口水,却独一人在这清漪院住了八年,忍了八年。 除了她自己的人,没人和她说话,也没人看得起她。 明明她是姜府的嫡女,姜家的嫡支,堂堂正二品武将的女儿,她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荀姜氏,你……“荀臣诧异地看着姜清宁,不解她为何如此发疯。 难道这些不是出嫁儿媳,应当做的吗? 人人都能做,为何独有荀姜氏一人不行。 那还不是她品行恶劣,为人不行。 “不要叫我荀姜氏!我不是荀姜氏!我拼了命地与你和离,不是让你纵容家奴殴打我的家仆的,我姜清宁受了你安平伯府八年的委屈,不代表我的家仆需要被你们的人无缘责打。” 姜清宁眼中含泪,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从始至终,都面露不解的男人。 “荀臣,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清漪上前拉住姜清宁的手,安慰道:“表嫂,你不要这样,表哥他常年忙于公务,这本就是咱们妇人家应当做的孝顺事啊。” 姜清宁缓缓抬头,一双含泪红眸望去,骇得白清漪手中一松,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你愿意,你来做这荀家妇啊,不要叫我表嫂,我已与他和离,前往京兆府衙登记在册了。”姜清宁闭眸,两行清泪落下。 “你说什么,谁让你去的!?”荀臣大怒,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质问。 姜清宁疲惫地睁开眼,用此生从未有过的失望目光去看他:“荀臣,我出门前,曾告知你,是你亲自点头应允的。” 荀臣心惊,晌午的回忆突然如瀑布般涌入脑海,他浑身一震:“本官以为你那只是……” “以为我只是气话是吗,你觉得我大闹一通与你和离,只是受了委屈想让你哄哄我,你错了荀臣,人不可能在经历了无数的失望之后,还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的。” “如若我那样做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我自己都会唾弃我自己的。” 姜清宁抽出手腕,将泛着青黑痕迹的白腕呈现在他的眼前。 荀臣力气极大,面对她这八年来,似乎从没把她当做过妻子,每次总是能伤了她。 “你后悔、嫁给我了?”荀臣心中难受得紧,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姜清宁的情绪。 “不、我是后悔自己为何要认识你,当初我为何要看到二伯就想到犯了错的父兄,又为何要到安平伯府的门前,跪求一天一夜,只为让你们心软救一救我那做错事的二伯。” “白清漪,你喜欢他,但你已有夫婿,你若是自尊自爱,就早些回家去,不要陷入这场污泥之中,作为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前辈,这是我对你的忠劝。” 姜清宁转身,不再去看他们,环顾四周,望着纷纷双眼泛红,替她委屈的家仆们。 她高声喝道:“所有人,还能站起来吗?!” 十六个人站起身,齐声喊道:“小姐,我们能行!” 姜清宁唇角勾起,带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那就压下这群人,全部给我打回去!!!” 第十章 赌的是人性 荀臣站在原地,被姜清宁气势震住的他,一时之间忘记阻拦。 “他们打了你们一下,你们就给我还回去两下!就凭他们白吃白喝我八年的银子,都待给我好好地受着!” 姜清宁环视被两人一组压着,绑在长凳上行刑的下人们,高声呵斥道:“往后也是,无论谁打上家门,你们都不要怕,有我给你们撑腰。” “姜清宁,你……”荀臣迈步,伸出手。 姜清宁当即后退,被紫苏和张嬷嬷保护在身后。 紫苏挡在她的面前,红着眼眶呵斥:“安平伯,这是您伤我们小姐的第二百五十六次,难不成还想再增添一次吗?!” 张嬷嬷红了眼:“从前我们敬您是姑爷,不敢出言顶撞,但如今您与小姐已经和离,算是老奴求您了,放我们小姐一条生路!” “姜清宁,你就如此厌弃我吗?”荀臣受伤极了。 “不是我厌弃你,是你抛弃了我二百五十六次。” “荀臣,你这辈子要是觉得对我亏欠,就好生的教导莫离,他从前是个聪明孩子,如今误入歧途还有得救。” 姜清宁侧眸不去看他,避嫌的赶人。 “安平伯若是想让我今日再次歇脚一晚,那便现在就速速离开,否则我这就带着家仆搬出安平伯府。” 荀臣抿唇,心中复杂极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帮你去找宅子。” “不必,我已经找到,明日还会有京兆府衙的衙役来帮我搬家,就不劳烦安平伯突然奇想日行一善了。”姜清宁拒绝得毫不留情。 荀臣转身的背脊微僵,他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姜清宁回屋的身影,充满了决绝与孤寂。 “表哥,姜小姐实在太过于放肆,竟然如此不把您的威严放在眼里,清漪看着着实心疼极了。”白清漪快步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哭诉。 紫苏摸上门框,想去看荀臣如何抉择,怎么看他面色复杂,似乎有悔意了? 荀臣感受到安慰,他拍了拍白清漪的手,拿出帕子替她拭泪,无奈道:“偌大的安平伯府,只有表妹一人懂我。” “呸!狗男女!”紫苏怒骂,抬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荀臣皱眉去看:“荀姜氏着实不会教导家仆,手下的人都如此没有礼仪。” 白清漪遮去眼底的得意,抬眸间展露安心的仰慕:“我知表哥善待她,只是这些人毕竟是姨母院里的得力之人,若是纵容他们打下去,恐怕姨母又要气得病上加病了。” 耳边都是受刑之人痛苦的哀嚎声,荀臣有些犹豫,扫视间对上张嬷嬷的视线,他心中一惊。 荀臣立即收回,安慰白清漪:“稍后就要劳烦表妹对他们多加安抚,安平伯府能得母亲信任和开怀的就只有你了。” 张嬷嬷耷拉下脸,走到荀臣与白清漪依偎的面前,恭敬行之一礼,拿出袖中的珠钗。 “多谢安平伯体恤我们家小姐受了委屈,应允小姐惩罚家仆,但先前白家夫人带着仆妇来到院中,将我们小姐的房间翻得一团乱糟,甚至还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 “不知对于此事,您是怎么个处理法,咱们是私了呢,还是稍后老奴前去京兆府衙公了?” “还有这事?”荀臣愣住,审视地看向白清漪。 白清漪心中一惊,连忙哭诉道:“表哥相信清漪,清漪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定是下人们平日多得清漪爱护,今日觉得清漪受了委屈,才用这种手段……” “清漪她也不是故意的。”荀臣皱眉,责怪地看向张嬷嬷。 房门被猛地打开。 紫苏惊讶地大声道:“小姐,咱们房中的摆件怎么都碎了、您最喜爱的一盒子珠钗怎的也没了,这陪嫁的布料好好地在箱笼里的最底层隔着,怎的就被人划破了呢,这可都是您的陪嫁啊!不行,咱们定要报官!!!” 荀臣眉眼直跳,生怕紫苏再说出什么狂言:“住口,你们稍后整点出损失,前去管家那里要账,所有的损坏皆有安平伯府赔偿!” “表哥!”白清漪心中慌乱,荀臣这是不相信她了。 荀臣甩开袖子,不去看她,转身狼狈地离开,步伐之慌乱快速就连白清漪小跑着都追不上。 院子里终于归于宁静。 张嬷嬷摆手,嫌弃道:“好了好了,都别演了,一个两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真下死手了呢!” 方才还在嚎叫的一干人等全部停下嗓子,两人快速地跑到门边关上大门,并且守候在外。 姜清宁从房中走出,紫苏跟在身后,手中拿着袋银子,含笑打趣。 “你们一个两个撞得可真像,就可惜这老婆子,几板子下去就晕了。” 紫苏走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嬷嬷面前,狠狠地踹了几脚,怒骂道:“还敢翻我家小姐的房间,手脚不干净的老婆子,我踹死你!” 张嬷嬷上前,从袖中拿出珠钗:“小姐,这些都是从刘嬷嬷衣襟之中翻出来的,您看要怎么处置?” “保护好呈堂证供,等会儿走偏门,带她去报官,得罪了我的人,万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 姜清宁抬袖掩鼻,面露嫌弃。 “小姐,我们可没损坏您的嫁妆料子啊。” “那摆件摔的都是赝品,不值钱!” 紫苏抿唇上前,给他们一一分发赏银。 “知道你们收着呢,方才我是故意的,这料子在咱院中放了八年没制衣,早有的被虫蛀了老鼠咬了的,我全部挑出来剪了,等会去库房要账。” “这安平伯还行军打仗呢,连你们衣衫比平日厚了几寸都没看出来。” “多亏紫苏姐姐想出腰间绑坐垫的好主意,不然咱们今日还真愿意挨一顿打呢。” “贫嘴!”紫苏笑骂。 姜清宁上前几步,抬手行之一礼:“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只能略施些银钱,换得各位日子过得松泛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摆手跪地。 “您待我们好,我们知道,夏日的绿豆汤,冬日的棉衣,老夫人责罚之后,您看到还会免罚,应当是我们无以为报才是真的。” “伯爷与您和离是他的损失,您明儿出了府,可要好好地过活,日后万万不要再遇到如此的人了。” 众人神色诚恳,眼中含泪。 姜清宁怔住,坚定的点头:“多谢诸位,姜清宁在此拜谢。” 深夜。 “小姐怎的算定了他们会出手相助?”张嬷嬷端来羹汤,好奇地问道。 烛火映照下,姜清宁的眸光中仿佛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她身着寝衣,梳发道:“我赌的,是人性。” 第十一章 离间 紫苏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个小瓷瓶,行礼上前:“小姐,奴婢进来时看到门外放着的,不知是不是安平伯……” 姜清宁扫了一眼,动作微微一顿,这个瓷瓶她见过。 前几日白清漪为了给老夫人煮羹汤,不小心烫到了手指,荀臣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药瓶,亲手挖出药膏给她涂抹。 张嬷嬷俨然认出来了,她纠结地看向姜清宁:“小姐,咱们要收?” 姜清宁抬手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被用过的痕迹,张嬷嬷和紫苏面面相觑。 “为何要收,他欠我的可不是区区一瓶,别人用过的药膏能够抹平的,紫苏去亲手交还到他的手上,问问堂堂安平伯府是拿不出一瓶完整的药膏吗,还是我姜清宁只配用被人用过的东西?” “是!”紫苏心里有气,拿着这瓶药膏,便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姜清宁望着铜镜中的面容,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嬷嬷,这些年,我舍去了太多,如今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一分一毫。” 张嬷嬷红了眼眶,含笑道:“您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老奴全部都看在眼里,往僭越了说,老奴啊还以为您被夺舍了呢。” 姜清宁破涕为笑,打趣张嬷嬷:“也就您敢教训我。” “老爷、夫人、大公子和嫡小姐都远在岭南,老奴当年实在不放心您自己在家,执意留下陪您,可却没能好好地保护您,是老奴的不对,小姐,您受苦了啊。”张嬷嬷垂泪,心中酸痛极了。 “从前我识人不清,如今熬了这么多年,总归父亲兄长他们也应当能回来了,嬷嬷,我断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将男人当做是我的天。”姜清宁想到几年前和家人别离的场面,心中感触。 前院。 “安平伯,您若是瞧不起我们家小姐,断可以不必烂好心,紫苏虽然是奴才,但也断不会让小姐用自己用过的药膏。”紫苏将手中的瓷瓶递上去,愤愤不平地开口。 “什么用过的药膏?”荀臣眉眼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自己心里清楚,您明知下午她才冤枉过我家小姐,还将白夫人用过的膏药送到我们小姐面前,用行动侮辱她。” 紫苏浑身颤抖,眼眶通红。 荀臣打开瓷瓶,果然见到里面被挖得不成样的药瓶,心中大骇:“怎么会,我明明让清漪……” 紫苏冷笑:“原来这都不是您诚心诚意的,怪不得只在我家小姐门外的地上,如此丢破烂的方式,这就是安平伯府对前夫人的态度吗?” 荀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但更让他恼怒的,还是紫苏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对他口出狂言,句句针对。 “放肆!姜清宁就是这样教导奴婢的吗?!连主家都敢顶撞!”荀臣大怒,抬手将药瓶掷在地上,当即满地的碎片,犹如他和姜清宁这不堪回首的八年。 紫苏吓得浑身一颤,却依旧梗着脖子,逞强道:“我从未吃过安平伯府一口饭,如今我是小姐的家仆,为她出头如何不可,难不成安平伯要惩罚别人家的家仆吗?!” “滚出去!”荀臣一脚将椅子踹翻。 紫苏后退几步:“怪不得小姐失望与你和离,她八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呸!家暴男! 紫苏不等他开口说话,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岂有此理,姜清宁不忠不孝,不会教导子女,连下人都能到主人的脸上放肆!”荀臣气得不行。 白清漪端着羹汤,和跑出去的紫苏撞上,吓得她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了?” “紫苏姑娘这是被表哥骂了吗,表哥,她年纪小气性大,还是姜小姐的陪嫁婢女,表哥还是给她几分薄面?” 白清漪眼眸一转,其中的恶意被遮去,她跨步走入书房,上前安慰荀臣。 荀臣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白清漪一脸的无辜,笑容温婉,该不是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的人。 “表妹,我今日差你给荀姜氏送药,你为何要送去一瓶被人光的药瓶过去,还放在荀姜氏的门外不通传一声?”荀臣沉声问道,收敛了身上的怒气。 白清漪垂头扫到地上的瓷片,心中有了计较,她柔弱地跪下,抬眸间完美展露眼底的无辜。 “表哥,清漪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许是下人拿错了清漪用过的药瓶,怪我在厨房为表哥熬羹汤竟然没有亲自确认,实在是清漪的过错。” “至于……下人为何没有通传,想必是白日里姜小姐责打下人立威,在府里引得下人们惧怕,这才只敢放在门外而不敢通传啊。” 白清漪语气无辜,说得可怜,荀臣望着她纯洁的气质,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荀臣弯腰将她扶起来,安慰道:“你说得对,都是荀姜氏不会做人,连府中的下人都不屑地与她通传,怪不得旁人。” “只是、这姜小姐的手腕还伤着,清漪这就去拿一瓶新的药膏,亲自去给姜小姐送去,当面赔罪。”白清漪含泪行礼,转身欲出去。 “罢了,你别去了,她不要我的,自然是不觉得疼的,自作孽不可活,随她去。”荀臣拦住白清漪,为她拭泪。 “表哥……”白清漪仰头,期期艾艾地开口唤他。 四目相对,荀臣心中有些燥热。 他穆得转身:“天色不早了,表妹就先回去歇息,明日还要送荀姜氏出府,切记这次让他们走正门。” 白清漪面色一僵,手指紧紧攥着手帕,表哥是何时知道的,难不成是姜清宁那个贱人说的她的坏话。 “苛责前妻,我安平伯府的颜面往哪里放。”荀臣解释一句。 白清漪乖巧点头,遮去眼底的不甘,行礼走出门外,一步三回头道:“那表哥早些歇息,别忘记用羹汤,清漪煮了一个时辰呢。” 书房的门被关上,荀臣扫过地面上的碎片,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是不屑。 荀姜氏定然是后悔了,才会如此举动,来吸引他的注意想让他去探望,但绝无可能。 必须好好磋磨一下荀姜氏的脾性,竟在下人的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的夫君好脸色,当真是蠢笨至极,缺乏管教。 第十二章 阻拦出府 翌日晨。 清漪院。 “都注意点,这些可是小姐的陪嫁,万万不可碰了摔了!” 天微微亮,清漪院灯火通明,所有的家仆都动了起来,整齐有序的搬着整理好的箱笼。 “出门前都挨个箱子打开看一看,对一对嫁妆单子,别少了或者多了什么物件,咱们被人家倒打一耙送去见官就倒霉了。” 姜清宁坐在房内梳妆,听着紫苏生龙活虎的气势,忍俊不禁:“她也就这时候活泼了,昨儿都敢和荀臣对骂,也算是有出息了。” 张嬷嬷将最后一支珠钗簪到姜清宁的发髻上,为她披上披风,含笑道:“新衣新首饰果真衬得您明珠生晕,咱们从来到走,都不用他们的一件东西。” “我瞧着大家都换上了新衣衫?”姜清宁抬步朝着外面走去,眉眼含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态度。 姜清宁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纤眉朱唇,眼尾上挑,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睥睨他人的尊贵气势。 张嬷嬷跟在姜清宁的身后,不住的满意点头,不愧是她这三个月来,日日炖着补品为小姐补身体,终于在如今补回了在闺阁时期一半的气色。 荀臣天没亮就被小厮喊醒,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被告知清漪院的众人已经动身了,心中突然起来的慌张起来,仿佛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荀臣草草的更衣梳洗,极快的行走在走了八年,熟悉至极的小道上。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后面。 白清漪用团扇遮面,遮去眼底的嫉妒与恨意,她倾身对一旁的奴婢吩咐,后者连连点头退下。 望着那抹背对着她,脚步匆忙的高大身影,白清漪心中爱慕至极,对姜清宁的恨意越来越深。 “姜清宁啊姜清宁,这三年间你要是乖乖的死在道观里,该有多好啊,偏要回来生事引起表哥的注意,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待荀臣走到清漪院外,人来人往的忙碌非常,无一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或者可以说是可以的忽视。 克制住心中的恼怒,荀臣迈步走到院门。 挨个清点货物的紫苏引起他的注意。 荀臣皱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还怕昨夜他们安平伯府偷盗了不成,荀臣心中反胃,姜清宁这副小家子的做派,当真是恶心极了。 紫苏瞪了他一眼,有种熟悉叫做,你刚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奴婢担忧安平伯府觉得我们拿了您什么东西,特意在出门前一一仔细清点,以免走到大门再被人拦下,刚好安平伯就在这里,还请您做个见证!”紫苏合上册子,恭敬的行之一礼。 姜清宁打断荀臣要开口的训斥,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丝刚起床没多久的慵懒沙哑:“紫苏,莫要过多的废话,半个时辰内将所有东西搬出去。” “是,小姐!”紫苏撞开荀臣,一身蛮力总算是找到了地方使。 荀臣循声望去,却被映入眼帘的姜清宁惊艳。 姜清宁身着一袭淡粉色锦衣长裙,裙摆轻扬,外披浅粉色的披风,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而不失清丽。 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似的,荀臣第一次觉得姜清宁容颜秀丽,眉眼如画,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娇憨? 可再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姜清宁所有的好态度都消失不见,目光微沉,那份下意识显露出来的纯真便化作锐利,令他心中震惊。 难不成姜清宁一直以来都善于隐藏锋芒,扮猪吃虎? “不知安平伯来此,可是有何事?”姜清宁走上前,她梳回了在闺阁时期的披发,发髻上缀着成色极好的粉色珍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姜清宁沉声开口:“我知道了,安平伯是一片好心,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前来帮助的对?” 荀臣张了张口,哑然地发现,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张嬷嬷,快带安平伯去帮忙搬箱笼,咱们恰好人手不够呢。”姜清宁掩唇,眉眼含笑,引得荀臣下意识就和张嬷嬷走了。 待搬起沉重的差点闪了腰的箱子时,荀臣俨然察觉到不对,他明明是因为昨夜之事来质问荀姜氏的,为何在这里搬上来箱子。 “呀,安平伯多年习武,难不成连个小小的箱子都搬不动?”姜清宁惊讶,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声。 男人的自尊心浮现,荀臣当即开始干活。 安平伯府门外。 姜清宁望着全部装箱,一直延续到街头的嫁妆队伍,不由得勾唇浅笑。 “咱们总算是跳出来这个虎狼窝了。”张嬷嬷感叹。 “嬷嬷,咱们未来有大好的前程,莫要忧心太甚。”姜清宁安慰她,望着快装完的货车,她颔首道:“我们走,先去新家。” 昨日她交了一百五十两的定金,张衙役便把钥匙先给了她,那座宅院荒废已久,还需好好地先过去打扫。 “您说的是,未来都是好日子。”张嬷嬷扶着她走下台阶。 “站住!”一声威严急促的训斥声传来,伴随着焦急的脚步声。 姜清宁身影一顿,感叹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她仪态端庄地转回身,望着匆匆赶来的老夫人,白清漪在她的身旁搀扶着,一副乖巧温顺的好儿媳模样。 “老夫人难不成是来送清宁的,可真是折煞我了。”姜清宁微微低头,代表行礼。 老夫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气得险些一个仰倒:“这就是你对婆母的态度吗?!姜清宁,你的家教呢!” 白清漪柔声提醒道:“姨母昨日姜小姐已经去京兆府衙登册了,她现在不是安平伯府的人了呢。” 老夫人怒哼一声:“那也要对长辈有该有的态度,姜家是怎么教她做人的,这般品行恶劣,出了安平伯府也是人人厌弃的存在!” 姜清宁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勾唇道:“既然老夫人不是来送清宁出府的,难不成还是想要我的嫁妆?” “什么你的嫁妆,那是我安平伯府的财产!谁知道你有没有趁机吞下我安平伯府的宝物,我今日就要开箱检查!”老夫人气势强硬,狠狠地将拐杖驻在地上。 第十三章 婢女指认 “呵,原来老夫人当真还是在惦记我的嫁妆,不知您这番举动传出去,是否会引得京城人人笑话。” 姜清宁冷笑,这个老妇当真还是贼心不死。 “我说了!这里有安平伯府的宝物,谁敢笑话我们堂堂伯府!” 老夫人气得厉害,挥开白清漪的手,对着姜清宁斥责道。 白清漪猛地被人推开,连地后退几步,借着婢女的力道,才险些站稳。 她望着老夫人,然而后者眼中只有眼前的算计和利益得失,更多的对姜清宁嫁妆的占有欲。 她伺候姨母如此之久,竟还是能轻易地伤她…… “老夫人当真是热爱空口无凭。”姜清宁嗤笑。 眼尾扫视到无数围堵在四周的百姓,她眼眶一红,悲戚开口:“昔日老夫人说我家中长辈不祥,必须为夫君祈福,将我强制送入道观,三年不得归家。” “我在安平伯府的后院被关了五年不得出入安平伯府,唯一的出行竟然是去往道观的来回,如今央得安平伯善心大发签下和离书,放我一条生路,却不想临了出了伯府,又被您如此冤枉。” 老夫人斜眼看着姜清宁,心底满打满算的厌恶:“昔日你父兄遭受贬谪,是我安平伯府收留你护佑你,如今待久了厌烦了,岂容你说和离就和离!” 姜清宁面色苍白:“难道女子出嫁之后,便不能和离了吗,这可是京兆府衙的同知大人亲自点头应允的。” “没错!”安平伯老夫人高声应答。 白清漪察觉到周围百姓的面色逐渐不好看,她内心得意。 姜清宁就可劲儿地败坏着她自己的名声,最好败坏的人人喊打,届时省得表哥心慈手软,再将她接回来。 “那就请问老夫人,我的嫁妆是一一清点过后,家仆亲自搬出来装箱的,究竟是哪来的消息,说我偷盗安平伯府宝物?” 姜清宁拭去眼泪,哽咽的垂首。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得意更甚:“来人!带上人证!” 姜清宁循声望去,眼底划过了然。 身后的紫苏面上惊讶,紧紧一刻便转为愤恨:“紫芙!你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八年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背主求荣的!” 紫芙退缩两步,抬首和老夫人对视。 她心中想起老夫人的允诺,待成功扣下姜清宁的嫁妆,大功一件,她就能成为伯爷的妾室。 “紫芙见过老夫人、白夫人、小姐。”紫芙垂眸上前,端的一副可怜见的模样。 姜清宁笑意不达眼底,眼底一片淡漠:“紫苏,你是人证?” 紫苏瑟缩的抬头,将姜清宁的神情映入眼底,她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下。 “小姐!紫苏知您这八年来对紫苏不薄,但做人应当真诚,您不能伤了老夫人的心,还偷盗府中的财物啊!” “您这么些年以来,在府中一不问二不管,连自己的亲子都能狠下心惩罚,回来三月便将老夫人气病至现在。” “奴婢是跟了您十八年的,您如此做派,紫芙一个下人都看不下去了,您就好好地接受开箱检验,将安平伯府的宝物都一一归还!” 紫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姜清宁连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泣血,字字珠玑。 “难不成,这姜清宁还真的偷盗安平伯府的财物了?” “不能,她当年十里红妆的出嫁,可比现在还要盛况呢。” 百姓们刺耳的讨论传入姜清宁的耳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紫苏气的转头和众人辩驳。 “都是胡话!都是胡话!我们家小姐才没有如此做过!是他们安平伯府不仁不义!” “紫苏,无需辩驳,清者自清。” 姜清宁平静地开口,她望着老夫人,一分的眼神都没给紫芙。 “如若我让你们开箱检查,老夫人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你将我们安平伯府的宝物一一归还,我甚至能同意你回来给臣儿做妾!”老夫人挥袖,掷地有声。 “做妾就不必了,我姜家儿女,从不自甘下贱。” 姜清宁扫了眼紫芙,看向身后的家仆,冷声道:“卸箱,打开一一对照!”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恍惚间好像听到荀臣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却被一个移动的大箱子挡住视线,吓得俩忙后退几步。 白清漪心疼地上前,为他擦汗:“表哥,您怎的在搬箱子啊?” 荀臣皱眉躲过她的手,平淡道:“母亲,表妹,你们先让一让,我先将箱子放回马车上。” “哎,儿啊,你……”老夫人怔愣,上前一步,却只碰到荀臣的衣袖。 她的心中大为震撼,难不成真如清漪所言,臣儿依旧白姜清宁这妖女蛊惑着,要危害安平伯府全家?! 不行,万万不可!她身为安平伯府的老夫人,绝对不允许此事的发生! 她要收回方才的话,姜清宁就是入安平伯府做个洗脚婢,她都决不允许! “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啊?!你堂堂安平伯,怎么能做下人做的活计,定然是姜清宁蛊惑你的对不对!” 老夫人心疼地上前,连忙拿出帕子为荀臣擦汗,这才四月的天,就热得这么满头大汗,究竟是干了多久的活啊。 “母亲,您先让一下。”荀臣皱眉,双手隐隐发抖,额头青筋暴起。 老夫人茫然地对上荀臣隐忍的目光,心中有话想问,却被嬷嬷拽着后退。 荀臣得以上前将箱子放到车上,落下的那刻震得整个车身一晃。 “荀姜氏,都已经准备好了?”荀臣转身,看向姜清宁,看到周围的阵仗属实一愣。 他将视线落在紫芙身上:“这么多人在干什么,你不是姜清宁的婢女,怎的跪在地上?” “还有母亲,您不是重病的起不来床吗?”荀臣投去目光,关切的询问。 姜清宁浅笑勾唇,走到荀臣的面前,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多亏了安平伯府的招待,清宁这会儿要将所有的嫁妆箱子打开,供老夫人查看,是否偷盗了安平伯府的宝物。” “臣儿,姜清宁她被婢女紫芙亲口指认,偷盗了府中的宝物,母亲这才赶来阻拦,要求她开箱检验啊。”老夫人心虚地躲避目光,暗示荀臣留下嫁妆。 第十四章 翻供 荀臣何许聪明的人也。 加之对亲生母亲的熟悉,老夫人只需一个躲避的眼神,他便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母亲,你?” 荀臣脸上青白交加,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回京三月后,得到的第一个‘耳光’,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带给他的。 “安平伯,不开箱查验吗?”姜清宁似笑非笑地开口,唤回荀臣的视线。 老夫人连忙上前,握住荀臣的手腕:“臣儿,有姜清宁的婢女亲口指认,她绝对私藏了啊,你只要一声令下!” “姜清宁的嫁妆价值连城,当年成婚你不在京城,没看到那十里红妆的盛况,咱们只要扣下一半,府中往后几十年便不愁吃穿啊!” 老夫人焦急不已,恨不得代替荀臣开口。 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夫人从骨子里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母亲,您怎的变成如今这幅势利的模样了?”荀臣不可置信。 姜清宁不耐:“安平伯,查吗?” 荀臣扭头看她,姜清宁从始至终,皆是神情淡漠地站在那里,一身清正无所畏惧。 “表哥,姨母也是为了府中的开支着想啊,您万万别责怪姨母,姨母拖着病体前来阻拦,可都是为了府中的生计。” 白清漪上前,急切地劝阻荀臣。 荀臣心中动摇,虽然他是男子,但却知道伯府如今只靠他一人,着实生计困难。 但要是让他扣下姜清宁的嫁妆,拿着她的钱来过富足的生活,荀臣做不到。 如若那样做了,姜清宁嘲讽的眼光会追寻他一生一世。 “无妨,安平伯若是相查,自然是可以的,左右我手中有嫁妆单子。” “不过我们如此怕是不公平,难免有人手脚不干净,不如稍后同知大人来了,让同知大人公正公开地帮着探查?” 姜清宁上前,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嫁妆册子。 荀臣眉眼一跳,瞬间想到紫苏在清漪院的门外,一个个地对着嫁妆清点,过了重重的关卡。 “你这个毒妇!”荀臣臊的脸色通红 原来姜清宁早就预料到一切,知道母亲会过于阻拦,于是特意地下套! 只要他现在点头同意开箱检查,恐怕明日他惦记前妻嫁妆,刻意刁难的恶臭名声,便会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 “母亲,荀姜氏的嫁妆箱子、是儿子亲眼站在清漪院,看着他们一箱箱搬出来的,绝不会出错。” 荀臣冷哼一声,转头握住老夫人的手,语气中的暗示意味明显。 老夫人着急了,她连忙想要开口劝阻,却被荀臣摇头的动作哽住。 白清漪在一旁看得心惊,她连忙上前,挡在要走的姜清宁面前,在后者抬头的那刻。 白清漪温柔地开口:“姜小姐方才不是说,如若冤枉了你,要答应你一件事吗,现下倒不曾想闹了个乌龙,竟然真的是这刁奴随意的攀咬主家。” 快说出你的愿望姜清宁,让表哥看到你卑劣的,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心思,让表哥再次重新厌恶上你。 姜清宁被提醒,颔首:“多谢白夫人提醒,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荀臣安抚着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转身皱眉道:“你竟然还和母亲提了要求?” 他这八年当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荀姜氏即便秉性不行,但最起码是个老实的,没成想倒是和那些俗物一模一样。 “老夫人借由奴仆的随意一句指摘,便可冤枉我贪盗府中财物,我若是不借势提出自己的要求,难不成我真的做贼心虚,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了吗?” 姜清宁斜眼看他,心中唾弃不已。 她从前就是对这么个腌臜玩意儿,爱的死去活来的? 她就是为了这种垃圾货色,忍受了八年的冷遇? 她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白清漪成功引起二人的争端,深藏功与名地退到老夫人的身后。 姜清宁没有错过白清漪的小动作,但今日已然浪费了太多时日,下次再收拾她! “说,你要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别想再回到本官的身……”荀臣拂袖,眼神冷漠地看向姜清宁。 话音被打断,姜清宁指着紫芙:“我要她,这个背主的恶仆,左右她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中,安平伯不会不同意。” 荀臣狠狠愣住,姜清宁为什么不借此提出要求,回到他的身边? 今日已然闹出了太多的笑话,只要姜清宁提出回到他的身边,他就能顺利的解决这府外的一切,可是姜清宁没有。 她用透析一切的眼睛,仿佛看出他骨子里的卑劣。 姜清宁轻笑一声,荀臣顿觉犹如被火烧一般的不自在。 “恶仆胆敢反咬主人,我自然是不能将她放在安平伯的身边,以免来日安平伯受到伤害,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姜清宁走到紫芙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紫芙。 紫芙忽地想起她的卖身契还捏在姜清宁的手中,只要姜清宁一句话,她就能万劫不复,无论是被卖回人牙子那里,还是被送去青楼,她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紫芙如坠冰窟,浑身颤抖地磕头求饶,将一切都抖露出来。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攀咬您的啊,是老夫人和白夫人,她们说只要奴婢在您出府的时候攀咬,再将这东西嫁妆从嫁妆箱子里面拿出来,奴婢便是大功一件,就能成为伯爷的妾室!” 姜清宁好奇上前,拿过紫苏颤颤巍巍举起的夜明珠,转身走到荀臣的面前,扫视在场的老夫人。 “这就是老夫人所说的宝物?” 荀臣更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背刺他的母亲和表妹。 别人可能觉得这夜明珠贵重,但他身为姜清宁的夫君,岂会不知姜清宁初来安平伯府的时候,床头边日日夜夜的放着夜明珠。 这东西对姜清宁来说,当真是算不得什么宝物。 “母亲,表妹,你们能否给我一个解释?”荀臣感受着周围百姓们异样的目光,耳边是他们刺耳的指摘,脸色难看得紧。 姜清宁心中冷笑,荀臣终于对她感同身受了,果然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就永远都感觉不到疼! 第十五章 这个男人好生眼熟 “安平伯府竟是这么面和心不和?” “表面上一片清正,实则连儿媳的嫁妆都要图谋,家仆没一个人看得起主子。” “安平伯老夫人当真是糊涂,连儿子的房中事都如此地插手,怪不得她儿媳妇要和离。” “这件事一闹出去,往后谁还愿意嫁到他们家去!” 老夫人和荀臣的满脸黑线,姜清宁就是故意带动百姓们的舆论,来败坏安平伯府和他们的名声的! “你这个坏女人,不允许你欺负清漪姨姨和祖母,紫芙是我的大丫鬟,你才是最有的那个人!” 荀莫离拿着夫子的戒尺冲出去,抬手就要朝着姜清宁挥舞,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怒容,就如同看到绝世仇人一般。 姜清宁抬手握住戒尺,手心痛得发热,荀莫离当真是她的好儿子,出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白清漪站在暗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暗暗对荀莫离身后的婢女点头,心中得意至极。 不枉她这三年来苦心洗脑,荀莫离如今可是恨死姜清宁,绝不会乐意再看见她一眼。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荀莫离被打得偏过头去,嫩白的小脸上是明显的巴掌印。 荀莫离怔住,眼泪瞬间在眼眶中弥漫,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清宁,嘴唇一抖就哭了出来:“啊!爹爹,祖母,这个坏女人打莫离,你们快杀了她!” 姜清宁的心中猛地一痛。 这三个月来她就是过于的心慈手软,才会让荀莫离如此胡闹,竟然连杀死亲生母亲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的乖孙儿!你娘亲好狠的心啊,她竟然舍得对你下如此重的手!” 安平伯老夫人心疼极了,将嚎啕大哭的荀莫离拉到怀里,一边哭一边安慰。 “表哥,莫离到底是姜小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怎么如此狠毒的心,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白清漪心疼地抹泪,恨不得代荀莫离受过。 荀臣站在姜清宁的面前,身后是儿子、母亲、表妹的哭泣,周遭是百姓们的观摩。 他高高扬起手,冷眼看着姜清宁:“荀姜氏,你太过分了。” “啪!”姜清宁手心发麻,将荀臣打得侧过脸去。 四周百姓堆里,响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荀臣脸色难看极了,不可置信:“姜清宁,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姜清宁怒声道,“我被不允许探视自己的儿子,可你日日见到莫离,难不成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如今长成如此恶劣的品行了吗?!” “荀臣,我对你很失望。”姜清宁低叹,眸中满是疏离。 荀臣没由来的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想要和姜清宁解释,但男人的尊严告诉他,绝对不能在此时被她如此蒙混过去。 “姜清宁,你!”荀臣怒目而视。 “我什么我,来人,给我将这背主的刁奴拿下!发卖回人牙子处!” 姜清宁高喝一声,瞬间有人上前将紫芙压住。 “不要,我不要被发卖!老夫人救救我,救救我啊老夫人!小公子!紫芙最爱带您玩了不是吗,您救救紫芙!” 紫芙惊慌失措,连连摇头,不愿意接受自己不甘的命运。 荀莫离从老夫人的怀中摆脱,跑到姜清宁的面前,拼命地捶打她。 “你个坏女人,快放开紫芙姐姐,她是我的大丫鬟,不许你发卖她!” 姜清宁握住荀莫离的下巴,淡漠的开口:“她何时是你的丫鬟了,她是我从娘家带来,因为心疼你才送到你那里照顾你的,如今紫芙背主,你又伤了我的心,我凭什么把她留给你。” 荀莫离眸中倔强,流下伤心的眼泪。 姜清宁心中痛极了,就仿佛有一只大掌,紧紧地抓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我觉得姜清宁她做得没错啊?” “对啊,这要是我儿子敢这么说,早就吊在树上打死了事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姜清宁婆母怎么养的孩子,还不让儿媳妇见自己的亲子。” “怪不得长歪呢,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不就是安平伯老夫人和荀莫离,啧啧啧。” 荀臣将百姓的议论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他怒视姜清宁:“现在将事情搞成如今的这幅局面,你终于满意了?!” “来人,出发!” 姜清宁转身,误解你的人永远都会对你心存怀疑。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奢求他能长脑子。 “姐姐,您不是说有京兆府衙的衙役们,还有同知大人开助你搬家吗,怎的不见他们来呢?”白清漪焦急上前,挡住姜清宁的去路。 她柔弱委屈的解释:“姐姐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昨夜说了这话,妹妹便准备了赏银,希望能为姐姐留最后一丝体面。” 姜清宁侧眸看她,眸中似笑非笑:“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清漪,还是你最为体贴,不像某些人,惯会耍花招说谎话,还京兆府衙,她怕是连个镖师都请不起!” 荀臣语气恶毒,想到昨日姜清宁的嬷嬷,派人去库房换了几千两银子,说是陪嫁被损毁了大半。 他心中觉得不对,但是有说不出什么,如今想来,定然是姜清宁使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若非这次大胜归来圣上赏赐的赏银多,恐怕她连安平伯府都想掏光了去。 老夫人被提醒,瞬间来了精神:“她能有这么大的脸面?痴人说梦!也罢,咱们就在这里瞧一瞧,她是否能真的……” “秦世子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紧接着就是马蹄声的响起。 数人循声望去,只见巷口拐入一大队人马,为首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直接闯入人们的眼帘。 为首被称为世子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 “是秦世子!真的是他!” 姜清宁听说过秦世子的名声,只依稀有他用兵如神,文武双全,是令人赞颂的举世男儿外,却没有真的见到过他的模样。 姜清宁仔细凝望,在看到来人的身形之后,依稀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十六章 秦世子当真割裂 对了,是昨日秦国公府见到的那名红色官袍的男子。 他就是秦世子秦休? 秦休骑着马一路行到安平伯府的门前,百姓们早已经安静地分为两侧,面上安静心中好奇地候在道路两旁,等待着接下来的局面发展。 “荀臣见过秦世子,不知世子来,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荀臣抱拳,微微躬身。 秦休淡漠地扫视他一眼,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姜小姐,承延今日府衙事务繁忙,央本官带着衙役们走一遭,带来过户文书,助姜小姐回新宅院翻修一遭。” 姜清宁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最后,竟会是此等局面。 秦休一袭紫色锦袍,眉眼舒朗如画,端的是翩翩君子范,有礼有节,言行举止矜贵有度,并未逾越一步。 姜清宁心中初见的好感顿增,她颔首行礼:“今日初见本应好生招待,未曾想劳烦世子殿下亲自走一遭,清宁已经收拾好了,现下便可以起程。” 秦休回眸瞬间,立刻有衙役们接替家仆拉车,他转身看向姜清宁,侧身做出请道:“如此,那边走。” 行动间姜清宁看到他的腕间带着一串圆润的佛珠,难不成这秦世子还信佛? 无论如何,这佛珠挂在他的手腕,竟然衬得他矜贵出尘,不似凡人了。 姜清宁想着,点头略过他,朝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秦休看着姜清宁上了马车,淡漠的凤眸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面色青黑保持行礼姿态的荀臣,他似乎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这就走了?”老夫人不可置信。 紫苏扶着姜清宁上了马车,她想到什么,走回老夫人的面前,行之一礼:“老夫人,您身边的刘嬷嬷昨日偷盗我们小姐的财物,于昨日当场就被我们扭送了去见官,想必用不了及时刘嬷嬷的处置就会下来。” 紫苏轻哼一声,说完就小跑着跟上起程的车队,张嬷嬷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紫苏调皮地吐舌。 紫芙还在挣扎,最终被衙役一个手刀劈晕,立刻就有家仆带着她和她的身契前往人牙子市场。 “儿啊,姜清宁她何时攀上了秦世子这颗大树啊?!” 安平伯老夫人懊悔不已,若是早知如此,她哄骗着姜清宁,好生地为荀臣引荐。 至于走到和离这一步吗? 如今好了,到手的嫁妆没了,现在关系也没了! 荀臣缓缓起身,拂袖转身回府。 他方才称呼秦休为秦世子,就是不想和他官场上的称呼相互交谈。 秦休是世袭制的秦国公府世子,官场上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荀臣是非世袭的安平伯,仔细算是比秦休喊着好听,但他大秦休四岁,却只是正四品佥都御史,况且秦休一直以来在官场上都极为的冷傲,荀臣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如今这满腔的愤怒无处可发,荀臣有些想姜清宁了。 “爹爹……莫离不是故意想和她闹掰的,可是她实在太过分了,欺负祖母、姨姨,还把紫芙姐姐发卖了。” 荀莫离跑上前,抓住他的衣摆,成功地将荀臣拦住,可怜巴巴地告状。 “莫离,你五岁了。”荀臣侧眸看他,眸中是幽暗的冷光。 荀莫离被吓得松开手,退后几步,眼中噙着眼泪,委屈极了。 “表哥,莫离只是个孩子,你怎能如此吓唬他?” 白清漪快步上前,将荀莫离拉到怀里细声安慰,抬眸指责地看着荀臣,眼中的委屈和心疼让人无法忽视。 “表妹多日住在安平伯府,对你的名声有害,今日便收拾一下,回夫家去。” 荀臣看着白清漪,冷淡地留下这一句离开。 白清漪浑身一震,难不成表哥是看出什么了?所以在用让她回家的话,来特意地警告她吗? 无论是什么结果,白清漪都不能接受。 —— 秦国公府距离安平伯府有一段距离,更是比之姜家还要远,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的巷子里。 姜清宁裹着满腹的草稿,心中演变无数次,一行人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她的新家。 马车缓缓驶秦国公府的大门,朝着更里面的巷子走去,未过多久就停在了她家的门口。 她的——宁阁。 “姜小姐,到了。”秦休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 话音未落,姜清宁掀开马车的帘子走出,二人四目相对,仿佛有什么火花在闪烁。 “多谢秦世子。”姜清宁弯唇浅笑,眸中满是感激。 “无妨,先进去整理。”秦休回神,退后一步,低咳道。 “好。”姜清宁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车。 张嬷嬷拿出家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遍布丛生的杂草,让张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有得搞了啊。 秦休跟在姜清宁的身后,看着里面的场景,淡淡的皱眉。 姜清宁意识到这一点,歉疚地转身:“这是房子的三百两尾款,今日府中无处下脚,不如秦世子先走到这,待过段时日家中收整完毕,我在请同知大人与您还有衙役大哥们一同前来府中参加迁居宴?” 随着递上去的还有一袋碎银,当为感谢的点心茶水钱。 秦休接过她手中的锦盒,转身递给身后的小厮。 而他回身迈步略过她,清冷疏离道:“无妨,人多力量大,他们本就是承延指挥来帮忙的,岂有白拿赏银的份,姜小姐不必客气。” 姜清宁哑然,这秦世子怎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然不等她再多劝一句,身后的衙役们已经拿出工具,纷纷挽起袖子走进院中,毫不客气地开始了除草。 姜清宁无奈,退到门外:“留两个人在外面看着东西,紫苏带两个人坐马车去多买些点心茶叶,嬷嬷带着剩下的人随我先去寝院和厨房收整,不好让客人们连口茶水都没得喝。”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紫苏接过钱袋,转身指了两个人离开。 姜清宁进门看到秦休加入这个行列,不禁闭了闭眼,一一道谢行礼,带着人快步朝着后院冲去。 同知大人的面子原来这么好使的吗? 堂堂秦国公府世子,如今竟在帮她除草,怎么看都觉得割裂。 “还是多备些上等茶水,万万不能让秦世子等人觉得亏待了他们。”姜清宁不放心嘱托。 “许是秦世子本就爱民,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亲手操办。”张嬷嬷心惊胆战。 第十七章 宁阁 姜清宁等人加起来约莫五十多个人。 加之她离开安平伯府的早,即便走的时候被刻意耽搁许久,到宁阁也才刚巳时不到。 如今所有人奋力的干到午时,连着两个时辰的努力,竟然将前后院所有的杂草都除了个干净。 “紫苏,派去的人都将饭菜买回来了吗?” 姜清宁看了眼坐在前厅歇息的秦休,转头望着坐在廊下喝着茶水的衙役们,心中焦急。 “小姐放心,奴婢派人出去得早,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紫苏宽慰她。 这么多人劳心劳力地帮她干了这么久的活计,本就心中感激之余多了许多的愧疚。 如今还有秦休一个秦国公府的世子爷,并且还身为朝廷的正三品官员。 这般的人中龙杰为自己干了那么多的活,偏生她是女子本就有诸多的不便,又岂敢与为娶妻的秦世子过多交谈,只能让张嬷嬷在一旁贴心的候着。 “晚点别忘了让人去多买些菜和桌椅板凳,晚上好好地宴请诸位。”姜清宁心焦地嘱托。 “姜小姐,不必如此。”清冷的男声响起,吓得姜清宁一惊。 她忙回头去看,只见秦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旁,还将她说的话都听到心中去了。 姜清宁歉意行礼:“大人那里的话,大人带着衙役兄弟们如此相助,清宁本就感激不已,若是再不以礼相待,恐怕今晚会夜不能寐。” “如此,便辛苦姜小姐了。”秦休颔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是,应当的。”姜清宁后退两步,恭敬地行礼。 家中父兄,那不成器的二伯,皆是因为得罪贵人,而被贬谪和针对,险些两次灭门之灾。 姜清宁面对秦休,亦是恭敬小心多于感激无数。 几名小厮欢脱地跑回院子里:“买回来了,饭菜都来了。” 姜清宁心底一喜,连忙和秦休行礼,快步走下台阶向众人走去。 她对排队领饭菜的衙役们感激行礼道:“今日还要多谢诸位大哥的帮助,但如今日头太足,便不准备酒水了,待晚间用餐之时,在让大家喝个痛快。” 张衙役忙道:“姜小姐为我等粗人准备这福满斋的饭菜,已经是我等好福气了,哪敢再吃您一顿晚饭呢。” 王衙役附和:“张兄说得不错,姜小姐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大人给我等安排的任务罢了,回到府衙是有赏银拿的,况且您还给了我们每人二两银子,咱们即便是啃自个带的干粮那都吃的喷香!” 二人这话一出,周遭端着饭菜的衙役们,纷纷上前致谢,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 “没错!干一天的活计,就能赚到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能吃到福满楼的招牌,我都想给你当护院了!” 姜清宁听着大家的附和,她忍俊不禁地转身,吩咐备好茶水让大家先歇会儿。 如今就差房屋的修缮和最后的大扫除,想必五十个人一个下午便能干个差不多,剩下的再让府中的小厮每日修缮着,也算有活干。 姜清宁回头去看,张嬷嬷已经在为秦休备膳,秦休回过头来看她,姜清宁心里一紧遥遥行礼。 “我们去后院用餐。”姜清宁忙收回视线,带着紫苏快步离开。 紫苏不解:“小姐,如今您是当家人,这秦世子可是贵客,只让张嬷嬷招待,是否不合礼数啊?” 姜清宁脚步一顿,是啊,毕竟是未来的秦国公,如今天子宠信的重臣。 她好像为了避嫌,太过刻意地疏远他了。 “罢了,回去。”姜清宁叹气,转身道。 她走回前厅,深吸一口气,拐弯迈步走进去,如她所见张嬷嬷已经摆好了两人的碗筷。 姜清宁上前行礼:“先委屈大人用些外面的饭菜,晚间您若是方便,可留下来用晚膳,清宁亲自下厨致谢。” “方便。”秦休秒回,他感受到面前人微僵的身子,抿唇吩咐,“姜小姐别再和我如此客气,承延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用膳?” 姜清宁微笑点头,坐在秦休的对面安静用膳,恨不得只吃面前的米饭。 秦休扫了眼快将头埋到饭碗里的人,状似无意间淡漠开口:“姜小姐,可是怕我?” “怎么会呢,只是清宁昨日刚刚和离,如今名声并不太好,实在担心与您接触玷污了您的清白。”姜清宁抬眸辩驳,诚挚开口。 怎么就被秦休看出来了呢,她是真的有些怕他的。 姜清宁打小就害怕冷着脸的人,后来见到荀臣更是反感,可从小到大便被人告知自己是荀臣未来的新妇,要尊敬他爱护他事事以荀臣为主。 渐渐地,她便潜移默化地忘记了,自己好像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这类人。 相比相处八年,了解到不能再了解的荀臣,姜清宁的确更惧怕身份尊贵的秦休,担心自己没等到家人就会走父兄的老路。 秦休眸光闪了闪,他扯开话题,状似无意道:“不知姜小姐要为新家牌匾做什么名字?” “宁阁,安宁的宁。”姜清宁眸光灵动,毫无顾忌地回答。 “为何取名为宁阁,可是有什么渊源?”秦休勾唇,好奇询问。 姜清宁被他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放松:“我为这座宅院取名宁阁,是愿家国安宁,父母兄妹无恙宁乐,自身与家人还有家仆们福寿安宁,等来和家人们相见的那一日。” 秦休心中微动,和他想的一样。 他抬眸安慰姜清宁:“是个很好的名字,我祝你所愿皆所得。” “何况姜大人和小姜大人本就是忠臣,当年案件本身就存疑,但岭南历练明面贬谪实则非也,可如若姜小姐有需要我可重启案件的调查,我愿意相助。” “案件?”姜清宁诧异,急忙问道,“我父兄不是得罪贵人吗?” 秦休摇头,不解地问道:“京中除皇室,无人有权发落官员。” “当年姜小姐的父兄牵扯到一所案件之中,且安平伯也参与了此次的调查,故而才会如此快的结案,姜小姐不知吗?” 第十八章 有利可图的秦休 姜清宁双手颤抖,艰难地开口:“荀臣、他也知道?” 怎么会呢,荀臣不止一次地责怪她,说她父兄得罪权贵,影响了他这个女婿的仕途。 可秦休怎么说,是父兄被案件牵连,而荀臣则是主审此案的主手呢。 “安平伯没告知于姜小姐吗,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秦休皱眉:“也对,你们本是指腹为婚,他要是告知与你,若非当初你二叔伯出事,恐怕两家的婚事便会自此了解。” 最后的期望彻底破碎,姜清宁面色苍白,心口仿佛在滴血。 她竟然识人不清,嫁给害父兄遭受贬谪,害她家人八年不得相聚的真凶,还为他生儿育女兢兢业业地打理府中内务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她和家人能在一起几个八年。 荀臣,瞒得她好苦。 “我原以为是我真心待自己的夫君,总能化解荀臣的冷漠,却不想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荀家从始至终都在隐瞒着我。”姜清宁扯了扯嘴角,心口痛得发颤。 如今看来荀家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好名声,不愿主动落井下石,提出解除婚约,才会走到她出嫁的局面。 荀家隐瞒事情真相,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卑微出嫁,委曲求全,处处讨好。 昨日荀臣书房,老夫人欲言又止,却被荀臣呵止的场景浮现脑海,姜清宁险些呼吸不过来。 秦休叹气:“若非当年我在战场之上无法回京,定是会极力请旨彻查此案,可惜。” 秦休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不过姜小姐可曾见过你父兄,他们年前还回京了述职一趟,听闻还去了安平伯府拜见,想必家人相聚定然是……” 姜清宁心碎:“年前我并不在京城。” “怎会如此?”秦休不解。 “安平伯府老夫人请了大师说我们家小姐是不祥之人,若是不去往道观洗清自身罪孽,便会是克父克兄克子克夫的命格,于是三年前小姐便被送往了城郊道观,于三月前才得意回京……”张嬷嬷早已听不下去,拿出手帕擦泪。 姜清宁如坠冰窟,原来她等到了父兄回京,只可惜有着安平伯府老夫人,她那个好婆母的阻拦,以至于她便是如此的和父兄错过了。 “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啊……”姜清宁只觉得可笑,从前是非种种,她都可以不计较,但如今此事关乎于父兄。 姜清宁起身,对着秦休郑重行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告知,但清宁怎敢劳烦大人相助,此事清宁心中已有决断!” 秦休起身扶起她,面色严肃,语调深沉:“无妨,姜小姐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可随时提出。” 姜清宁美眸垂泪,动情啜泣。 秦休心底仿佛被一只大掌抓紧,眼中怜惜不已。 紫苏快步走入:“小姐,大伙儿都吃好了,非要继续干活,奴婢拦都拦不住、小小姐?” 看到眼前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幕,紫苏不停地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清宁忙收回自己的手腕,抬袖擦泪,面前递来一张手帕,她诧异抬眸:“大人?” “拿着,不然旁人还以为秦某太过严肃,将姜小姐吓哭了去。”秦休握拳抵唇,测深度打趣。 姜清宁羞涩一笑,退后几步对紫苏道:“既然拦不住,便依了他们,你现在就带人去采买食材,记得多卖肉食,晚间咱们给大伙儿好好做一顿好的。” “是,奴婢这就去!”紫苏偷笑,转身快步离开。 姜清宁垂眸遮去羞涩:“大人继续用膳,清宁先行告退。” 她带着张嬷嬷快步离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屋,姜清宁才松了口气,坐在太师椅上无法回神。 张嬷嬷不解:“小姐为何不让秦大人相助,可是有什么顾虑?” 姜清宁回神,心中毫无波澜:“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愿意帮助我们的,除非我对他有利可图,譬如荀臣、老夫人、紫芙、白清漪, 荀臣是想维护自己的名声,发落了我父兄却不计前嫌地娶了我,得到美名, 老夫人心中不喜欢我,在外人宾客面前却做足了架势,只为谋得我的嫁妆, 紫芙多年服侍我,可更想借我上位,成为荀臣的枕边人,她是拿我当跳板, 白清漪心悦荀臣却因为身份,目前只能和荀臣表兄妹相称,嫉妒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瞧啊嬷嬷,他们都是觉得我有利可图,同知大人许是真情实意的可怜我才将这座宅子以如此低的价格卖给我,可秦休不同,他是国公府世子,是天子近臣,什么没见过不得不到呢。” “如小姐所说,这秦大人反而更不能接近?”张嬷嬷心中惊骇。 “秦休可像是会干粗活的?今日之前想必无人能够看到这一幕,偏生他能够做出除草上房顶修缮的程度,必是我父兄有什么让他觉得有所图谋的地方。” “此人心思过于沉重,咱们必须要远离才行,我虽然感激他,可万万不能拿父兄家人的安危来赌。” 姜清宁面色沉重,心中满是防备。 张嬷嬷语气坚定:“小姐放心,奴婢定然好生道谢。” 姜清宁放不下心:“如今与荀臣和离,却得知当年事件,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好生询问荀臣一番,除此之外,嬷嬷派人去一趟岭南,替我送去一封书信。” “如今得知老爷夫人不是八年不联系咱们,而是被那个老毒妇刻意阻拦了去,小姐定要在信中写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到老爷夫人归京咱们找安平伯府算总账!” 张嬷嬷眼神狠辣,恨不得现在冲进安平伯府,将荀臣等人全部剁碎了,扔到乱葬岗里面去喂狗。 姜清宁提笔,张嬷嬷研磨,即便二人想着短言诉说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可还是写了将近半个时辰。 姜清宁亲手将写慢的八页信纸塞入信封,好生的封漆递给张嬷嬷。 “现在就寄出去,按照日程,最迟半月左右父兄就能收到此信。” 张嬷嬷严肃点头,拿着信封一路快步出府。 第十九章 日后不要再来往 是夜。 宁阁之内的杂草除尽,房屋全部修缮完成,姜清宁带领府中厨娘们做了满汉全席,买了无数的美酒佳肴宴请秦休与衙役们。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领着赏银起身离开,张嬷嬷亲自送众人到院外。 张嬷嬷笑容满面:“今日多谢诸位的倾力相助,若非各位咱们宁阁可是少不得要个把天才能将这里修缮完毕,无法待客呢。” “嬷嬷客气,是我等得了好处才对,下次有什么可直接喊了我们来!” “就是!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谁要是敢找宁阁的麻烦尽可来找我们帮忙!” “多谢!这可真是谢谢诸位了!” 姜清宁与秦休并肩而行,走到大门外,对秦休恭敬行礼道:“今日多谢大人相助,这是送给大人的谢礼,还请您务必收下。” 她的语气太过于坚持,秦休命人接过,拱手道:“姜小姐不必客气,往后若是有无法解决之事,可前往秦国公府找管家帮忙,不必与我客气。” 姜清宁笑容瞬间更加拘谨,客气道:“怎敢再劳烦大人,往后清宁有什么需要,会前往京兆府衙寻求前往跟红糖同知大人的帮助,这样才更名正言顺,怎敢影响大人的名声。” “哎你……”青之无语。 这人世间怎的还有将世子爷拒之门外的,京城所有女郎都对他家世子仰慕不已,怎的这姜家小姐反倒是敬而远之呢。 “青之。”秦休侧眸,语气警告。 秦休颔首,满是歉意:“得罪,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姜小姐勿怪,我这便离开了。” 姜清宁行礼:“多谢大人体谅。” “我原是想宁阁只有姜小姐一位女眷,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助的紧急大事,尽可以前往秦国公府求助,母亲总说远亲不如近邻,夜晚风凉,姜小姐请回。” 秦休耐心解释,后退几步转身走下台阶离开,直到他拐入秦国公府,姜清宁才转身回去。 “咱们新搬来,都不了解各位邻居的忌讳,明日嬷嬷带人做些上好的糕点,每家每户都分一些,记得种类花样多些,莫让人觉得咱们小气了去。”姜清宁认真叮嘱。 张嬷嬷满脸的心疼,关心道:“小姐放心,奴婢省得的,定不会失了分寸,您快些进屋沐浴更衣,泡泡热水解解乏,这夜晚风凉,您又操劳了一整天。” 紫苏在后面逗趣:“要我说咱们家小姐才不小气呢,这座四进的宅院,原价可是三千两,您只需要四百五十两就拿下了,可当真是省了好些钱。” 张嬷嬷含笑:“小姐自然不会小气,今日加上二十名衙役与秦世子的小厮,咱们每人赏赐二两银子做谢礼,晌午是福满斋的席面,晚间是亲自做的美酒佳肴,一整日的茶水点心供着,这一整天散出去的就有百十两银子。” 姜清宁淡淡摇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同知大人既然舍得如此低价卖给我们,我们自然要将情分做得完全,单秦世子的谢礼便是安南进贡价值千两的徽墨,只当全了今日的相助之情,日后千万不要再往来才好。” “您为了不再和这些权贵牵扯,当真是下了血本。”紫苏一脸肉疼。 “只是小姐既然送了秦世子价值千两的谢礼,那同知大人那里,更加要好生谢过才是。”张嬷嬷紧张道。 “同知大人一身清正,刚正不阿,忠贞正直,这些虚礼自然只会将其衬得俗气,我自由一番感谢,只待明日亲自上门去谢过才是。” 姜清宁神秘一笑,转身走入寝屋。 张嬷嬷和紫苏对视,面上自然是八卦的神情。 紫苏夸张地开口:“小姐,这才就见过一面,您就对同知大人如此称赞,当真是足够的偏心,恐怕某些人听到还真的会气坏了。” 姜清宁嗤笑:“荀臣自私虚伪,无耻恶徒,岂能与同知大人相提并论,但你们万万不要误会,他是在我们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第一个出手相助的,这份恩情我等定当永远铭记于心。” 张嬷嬷与紫苏行礼:“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秦国公府。 世子院。 青之将姜清宁送的礼品放到书桌上,秦休走过去打开,看到里面的谢礼,眼底深沉一片。 “这姜小姐虽然没有远见,但却懂得送礼,这误打误撞的送了价值连城的徽墨,可真是送到您的心坎上了。”青之不忿的神情消失,转为震惊。 “装起来,放到架子上。”秦休薄唇微抿,神情不虞道。 “为何啊世子,您的墨刚好要换了,这一台刚刚好呢。”青之疑惑。 秦休面容冷峻,下巴线条紧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她这表面是以重礼致谢,实则是提醒我注重身份,今日之事便就此谢过,往后不必再有过多的牵扯。” 青之神情诧异:“这满京城的女子都想要得到您的看重,偏生这姜小姐,一个和离妇,竟然还巴不得和您没关……” “青之,不得出言侮辱她。”秦休回神,厉声呵斥。 “是世子,青之知错……”青之委屈的上前,将锦盒盖上,转身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只是姜小姐都这样对您了,您还要这般上赶着去……吗?”青之挠头,实在是说不出一些话。 秦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意味深长道:“她既然得知了父兄当年遭受贬谪的真相,定然会努力地想方设法的去探查,我之所以提出来是想帮助她不假,但更是想让她认清楚荀臣那厮伪善的真相。” “那您为何要忍这么多年?”青之不解,苦恼道,“您喜欢的,夫人定当想方设法的都要为您娶回来,何愁要瞒着姜小姐?” “当年我初次登上战场,却恰逢她家中出事,自己被隐瞒真相出嫁,回来之时一切都已为时已晚,如今我绝不会再放手。”秦休眼尾泛红,目光冰冷执拗。 青之激动开口:“青之知道了,您之所以现在说,就是想让姜小姐彻底看清楚那厮的真面目!” 第二十章 下一盘棋 秦休凤眼微挑,指尖轻扣窗台,眸中透着锋芒:“是非曲折还需我处处引导,但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与她相守一生的人。” 翌日。 “今日天气晴朗,日头正好,果真适合小姐出门拜谢。”张嬷嬷掀开门帘,含笑扶着姜清宁出门。 “是不错。”姜晚凝环视天光,只觉得心情甚好。 “当然是好了,不用再多年如一日的天不亮就起床侍奉婆母、诵经、亲手准备婆母的早膳、午膳、晚膳、还要抽出时间抄经、给小公子检查课程、准备安平伯的一应物品、所有的待客礼品等等等等,当然一切都是好的了!” 紫苏气冲冲地抱着布匹从长廊走下来,听到二人的话,气冲冲地附和道。 姜清宁一袭长衫立在朱漆回廊下,杏黄云纹缎料衬得肌肤胜雪,珊瑚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颈间悬着的白玉长生锁,青丝半绾,点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颤。 “这就是京城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当真是布料柔软,花样夺目。”姜清宁迎上前,摸了摸紫苏手中的料子,含笑道。 她眼眸一转,看向气鼓鼓的某人,无奈道:“就是不知这一大早的,怎的有人气成个河豚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惹了她去呢。” 紫苏委屈巴巴地跺脚:“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为您去买时兴缎子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安平伯府的家仆去大批购买布匹,说要为安平伯和白夫人置办新衣,一同参加过几日的宫宴呢!” 张嬷嬷无奈:“安平伯老夫人当真是糊涂,岂有已出嫁的外甥女陪着刚和离的表哥一同参加宴席的,这不是在生生地打白夫人婆家的脸,毁自家的声誉吗?” 姜清宁淡漠勾唇:“随他们怎么去折腾,平白不会去丢了我的脸,紫苏回屋去拿上谢礼,咱们去亲自道谢。” “小姐还有呢!那安平伯府的家奴见到奴婢,便大肆地宣扬您的不是,现在恐怕京城人人都觉得您是不敬婆母,责打亲子,顶撞夫君的毒妇了,他们这是明摆着不想让咱们过得称心如意!”紫苏气得眼眶发红,眼泪嗒嗒的直掉。 姜清宁叹息,上前拿出帕子为她擦泪,含笑打趣紫苏。 “你个小哭包,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哭啊?” 紫苏哽咽:“奴婢是真的为您委屈呢。” 姜清宁无奈:“寻常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毕竟嘴长在他们的身上,但是我们却不能将别人的风言风语真的记在心里,只有日子是自己的,需得自己过得好,那才叫真的称心如意。” “就像我今日打算让厨房给你做一份酱香肘子,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能吃到这么多肉吗,没准连你的肉香都不能闻到,可是你却能开开心心地独自吃完这一整只大肘子,你说这是不是咱们过得称心如意的证明呢?” 紫苏不哭了,破涕为笑:“小姐,好像真的是这样哎。” “好了,快进去洗洗脸,等会儿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姜清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示意人进屋去。 张嬷嬷随着她走着,感慨道:“小姐从没把我等当成过真正的下人,紫苏就像是您的妹妹一般,总是被您宠着。” “我亦视嬷嬷为长辈,当年若非和家人分离,恐怕小妹如今也十五岁了,算算时间还有几个月便要及笄。” 姜清宁长叹:“也不知道岭南是否苦寒,能否为她举办一场真正的及笄礼,紫苏比小妹大不了几岁,我是真的拿她当妹妹养的。” 张嬷嬷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姐放心,随着书信寄去的还有许多的布匹与银钱,足够老爷夫人他们好好地过日子了。” 姜清宁点头:“希望如此。” 马车缓缓行驶到京兆府衙外,紫苏刚蹦下马车,就被恰巧出来的张衙役看到。 “紫苏姑娘,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张衙役快步上前,寒暄道:“姜小姐,张嬷嬷,晌午好。” 姜清宁点头道:“张衙役好,今日所来是为向同知大人道谢,这是我准备的谢礼,还请张衙役代为转交。” 张衙役迟疑:“这……大人恐怕不会收的,姜小姐有所不知,大人自从上任这几月以来,办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可是却从未收过百姓感激至于送来的一粒米啊。”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私下贸然求见,只会误了大人的清白,但我受大人恩惠得此良屋,大人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出手相助,昨日又借了这么多衙役相助。” 姜清宁顿了顿:“我心中感激不已,于是寻了大人家乡的点心方法,做了许多,还请大家都品尝一二。” 张衙役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三人侧身,才看清身后无数的点心盒子。 “这些、我们也还都有?”张衙役怔愣。 姜清宁端庄含笑:“自然,只是这一笼多一些,还请张衙役将这一笼交给同知大人,剩下的便给今日在职的衙役分一分,大家可别嫌弃,全当我乔迁送喜饼了。” 张衙役连忙行礼:“多谢姜小姐,我这就去亲自交给大人。” 东西全部搬下车,姜清宁等人掉头回去。 “小姐这样做真的可行吗?”紫苏担忧。 姜清宁放下窗帘,端坐道:“同知大人若是当真想要助我,不出三日必定会请我们前去,若是不是,那他助我得此良屋,定然也是有所图谋的,我会揪出背后的主谋。” 原价三千两的房屋,怎么贬价都不会贬到四百五十两,还是秦国公府旁边的宅院,只会价高不会价低。 但姜清宁必须紧紧抓住这只援助之手,达到她想要的成功的目标。 张嬷嬷称赞:“小姐聪慧,只是这同知大人万一,不愿意帮我们怎么办?” 姜清宁眸中冷冽:“那便下一盘以京城为局的棋局,我亲自做执棋人,将所有人都笼罩进去,直至达到我最终的目的。” “小姐有昔日的老爷风范。”张嬷嬷欣慰道。 “因为我本就是武将之女,若非当年父亲母亲临行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嫁人好好过日子,我定是要跟去岭南的。” 姜清宁垂眸,遮去眼底的失落。 张嬷嬷安慰:“夫人若非哭得险些流产,老爷和大公子岂会同意,您自幼被娇养长大,被老爷和大公子视若心尖宠,自然是希望您越过越好的。” 姜清宁勉强一笑:“嬷嬷放心,我心里都懂。” 第二十一章 刺杀 月落梧桐枝,皇宫夜宴结束,无数官员宴饮之后陆续离宫,宫门将将下钥,钟声从宫中四角传来,寂落之音,如覆一层霜。 马车缓缓地朝着来处而行驶,宽阔的马车内,白清漪身着一袭粉红色的罗裙,脚蹬一双银白色绣花鞋,姿容温婉,看向一旁男子的眼中充满爱慕。 “今日多谢表妹,与我一同来参加皇宫夜宴。”荀臣身着绯色官袍,坐在正位,多情的冷眸看向一旁妇人发髻的白清漪,神情缓和。 白清漪眉目含情,羞怯道:“姨母与我说起的时候,我原本还觉得不合适推拒了去,但既然表哥都同意了,那我便欣然应允了。” 荀臣点头:“你我本就是一家人,自然可以一同参加宫宴,只是你的夫君张礼今日面色甚是不好,我先送你回张府解释,稍后再回府和母亲说一声。” 白清漪面色逐渐泛白,眸中隐隐有着泪光,她勉强笑道:“多谢表哥送我回去。” 荀臣看到她这副模样神情诧异,不解地询问:“怎的哭了,可是张礼他对你不好?” “无妨,我只是想要时隔多日才能在侍奉姨母,教养莫离,为表哥研磨,心中便是多有不舍。” 白清漪擦去眼泪,抬眸依靠着荀臣的肩膀道:“表哥有所不知,我出嫁多年但从未有过子嗣,如今婆母也是对我多有颇词,夫君虽然宠爱我但却碍于婆母的威仪劝我日日忍让,我心中受了委屈便想要见到姨母诉苦,表哥不会怪我终日住在安平伯府,影响伯府的名声?” 荀臣动容,抬手为她拭泪:“这些年、委屈表妹了。” 马车之外,一旁商铺的房顶之上,黑衣女子手持长剑,身形飘然若仙的降落在瓦片上,她以黑色面纱遮面,一双美目清澈如水,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冷漠和厌恶。 她看着缓缓驶过的马车,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忽的,她抬手间两枚暗器飞出去,砸在车夫们的身上,二人瞬间晕了过去。 马车晃了几下,白清漪惊呼一声,荀臣登时抬手扶住她,起身掀起来门帘沉声问道:“何事?!” 夜空中,黑衣女子脚步轻盈,速度却快到了极致,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抵达马车旁,长剑带起凌冽寒光,直接刺入马车之内,飞溅起大片血珠。 白清漪惊呼:“表哥!有刺客!” 荀臣闷哼,右胸口飞快晕起血痕,他明明能够闪躲,但却因为担心伤到白清漪而护住了她。 荀臣掌心向下,他运功带着白清漪冲出马车之内,剑光闪烁紧追不舍,荀臣只得来不及喘息便带着白清漪闪躲。 “表妹,快去喊人求援!”荀臣将她推出去,大声喊道。 “表哥,我不要离开你!”白清漪泪流满面的摇头。 荀臣捂着肩膀后退:“快走,这人身手高超,便是刻意前来寻仇的!应当是边疆战败的那些人!” 黑衣女子神情淡漠,飞步如雪,气势磅礴,一步三番旋身,毫无破绽。 荀臣难耐,主动出击,堪堪出拳又叫刺客侧身躲过,黑衣女子原地凌空,握拳虚挡,单腿一扫又是将荀臣逼退数步。 二人的打斗声响彻街道,白清漪不住地后退,转身便跑:“快来人啊!有刺客!安平伯遭遇了刺客!” 黑衣女子低喝:“想跑?”她抬手一个飞镖,直接射入白清漪的背后,鲜血飞溅,直接令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你究竟是谁?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财!只要你放本官!”荀臣猛地突出一大口黑血,身上的力道正在飞快的消散,“你在剑上喂了毒?!” 黑衣女子落在他的面前,垂头冷笑:“看不惯你,自然要替天行道!” 她抬起长剑,狠狠地朝着荀臣看去。 “咻——!!”几道冷箭破空飞来,黑衣女子侧身闪过,转身握住左肩,鲜血从手上流出。 不远处,策马之声传来。 “荀臣狗贼,就是你的死期!”黑衣女子抬手将长剑插入他的胸膛,伸手毫不犹豫的转动。 青年落于墙头,面庞朗若清月,神情冷漠,鸦睫下一双秋水湛湛的眸子落在黑衣女子的身上,毫不犹豫地抬手拉弓射箭,长箭破空而出直接射入她的左肩。 “嘶……”黑衣女子痛呼一声,回头狠狠地瞪向他。 “刺客休走!!!” 身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射箭之声,黑衣女子抬手抓住一直冷箭,一边后退一边翻墙而去。 晚风吹起窗边轻纱的一角,温润柔和的月光挤进室内,木质的地板像如积水空明。 紫苏走到窗边,轻轻放下一半的窗,月光细细碎碎的洒在窗外的桃花树上,有几只萤火虫结伴从窗边飞过。 “小姐,今日便是第三日了,怎的不见同知大人寻人来找,难不成他也是对咱们有所隐瞒?” 紫苏忧愁地转身走到姜清宁身后,抬手为她梳着散落下来的长发,神情隐隐之中有些失落。 “原以为这同知大人只是好心人,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姜清宁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头墨黑长发披散在肩上,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她身着薄纱,身形窈窕,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姜清宁眉眼间流露出笑意:“非也,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今日的皇宫夜宴,定然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牵绊住了同知大人的脚步。” “就是不知怎的,这会儿心中总有些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正在流逝一样。”姜清宁闷声。 “小姐可是又心口疼了?明日奴婢便宣大夫为您瞧一瞧。”紫苏担忧地开口,抬手为她按摩额头穴位。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姜清宁和紫苏对视一眼,心中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旺盛,她起身道:“去看看。” 房门被人推开,紫苏拿着灯在前面小心走着,姜清宁朝着墙边走去,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团黑。 “小姐,那里好像有个人躺着!”紫苏惊呼。 第二十二章 搜查刺客 “怎的这背上还插着一支箭呢!”紫苏震惊不已,抬手护着姜清宁退后。 鼻息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姜清宁心跳如鼓,她快步拿过长灯急切地走进,蹲下身子望着那黑纱下的面孔。 姜清宁颤抖着手,去探寻她鼻息间的呼吸,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猛地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紫苏站姿她的身后,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快去报官,这人一身刺客的装扮,没准还真是同知大人没来找您的原因呢。” 姜清宁置若罔闻,抬手摘下她的面纱,入目的是一张稚嫩的面庞,嘴角甚至弥漫着血迹。 紫苏惊诧地蹲下身子,震惊极了:“小姐,这人怎的和您的模样如此相似?!” 姜清宁放下长灯,焦急地抬手去扶她的胳膊:“紫苏,快将人带进去,让张嬷嬷端来热水和伤药。” “好!”紫苏连忙起身一同扶人。 姜清宁回头看那片草地,神情严肃:“喊完张嬷嬷就将这里恢复原样,再去看看墙头和府外有没有染上血迹,有的话全部清理干净!” “小姐放心,我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的。”紫苏心惊肉跳,艰难地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 张嬷嬷走到一旁的水盆之中洗手,满屋的血腥气浓重不已。 她叹气走到姜清宁的身旁,担忧地劝解:“小姐,这人伤得这么重,左肩和背部都有箭伤,没准是从某位大人的府上刺杀失手,这才误打误撞地闯入咱们的院子里,奴婢知道您既然救了她就有自己的想法,但这到底……” 姜清宁坐在一旁的圆凳之上,面色沉静如水,她起身走到床边,这女子趴在床上挡住了自己的面色。 “嬷嬷帮我把她转过来,爬着睡应当不舒服,左肩后面给她放个软垫,这样能缓解些疼痛。” 姜清宁抬手小心扶着她的肩膀,张嬷嬷欲言又止,将满心的劝解咽入腹中,然而将人小心翻转过去。 张嬷嬷拿着软垫伸手塞进去,抬头看到她的脸时,震惊得连连后退。 “小姐、这!”张嬷嬷震惊掩唇,心中宛若有波涛骇浪在翻腾。 姜清宁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睡颜,抬眸间眸若星辰,眼泪在眼眶之中萦绕:“嬷嬷,很像是吗?” 张嬷嬷快步上前,将所有窗户打开通风:“小姐,这人难不成是三小姐?瞧着面上的稚嫩的确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三小姐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呢?” 姜清宁摇头:“我不知道,在窗外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这样了,看起来不像是被寻仇,她的长剑染血倒像是去刺杀谁。” “不过明日一早,想必就会知道这一切了。”姜清宁神情严肃。 “那这些赃物必须清理干净,老奴这就去全部烧了。”张嬷嬷俩忙端着东西下去,将所有的染血布条与长剑、连同一盆血水都端出去。 室内归咎于平静,姜清宁望了她良久,起身走到香炉旁燃起熏香,将房内里里外外都走了几遭去味。 “咳咳咳……”姜清宁掩唇轻咳。 紫苏快步跑来,接过香炉:“小姐这是作甚,夜晚风凉,您也不再穿厚点,三小姐可还好?” “一切都处理好了?”姜清宁侧眸问她。 “小姐放心,喊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外面的确有些血迹,但方圆几十米的血迹都被咱们清理干净了,绝不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紫苏坚定地点头。 姜清宁放下心,抬步进屋:“让嬷嬷去厨房煮一锅红糖姜汤,在杀两只鸡炖上,不懂的不要问,你只管去和嬷嬷说,她自然懂的。” 紫苏将香炉放好,走来含笑,她虽然不明白,但依旧照做。 “嬷嬷是医女,自然比我懂得多,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有人吗!” 宁阁之外一大批人马出现,为首禁军首领上前,抬手猛地敲门。 “谁啊?” 张嬷嬷披着外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门。 “搜查刺客!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这府上的主人可是谁?今夜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禁军强势地闯入,将张嬷嬷逼退,她瑟缩着后退到禁军首领身旁,禁军们则是分为两队快步入府开始搜查。 张嬷嬷哎呦一声,连忙上前道:“官爷,我家主人是与安平伯的和离姜家嫡女,我家主人五日前买下的这座宅院,四日前在正五品同知大人与秦世子的相助下,将府中收拾干净住进来的,至于这可疑人嘛倒是没看到。” 禁军首领面色缓和:“原来是秦世子与同知大人的好友,今夜安平伯出宫后遭遇刺杀危在旦夕,圣上大怒派我等前来搜查刺客踪迹,并非刻意扰了你家主人的清净。” 张嬷嬷伸手递去一个荷包,含笑道:“大人自然是为了公务,我家主人自会体谅的。” “大人,厨房有血腥气!”一人快步上前来禀报。 禁军首领侧眸看了张嬷嬷一眼,后者惊诧:“怎么可能呢,厨房炖的都是汤啊,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从前遭受些不好的经历,如今每月葵水极为不稳定,甚至每次出血量极大,宛若妇人生产,今夜主人来了葵水,早早的就睡下,我睡前时分才杀了两只鸡炖汤。” 禁军首领抬步走向厨房,查看着地上的血迹,蹲下身子伸手摁上,举到鼻息间闻了闻。 起身抬手给了禁军一个巴掌:“混账,人血和鸡血都分不清吗?!” “大人饶命!” 张嬷嬷安慰:“大人切勿动气,皇城禁军可是最为严苛的存在,我等信服不已。” 禁军首领颔首:“都搜完了吗?” “启禀大人,还有宁阁主人的房间没搜。” 禁军首领转身:“还请嬷嬷行个方便,前去通禀一声,让我等走个过场?” 张嬷嬷眉眼一转,抬手请状:“自然不能耽误大人搜查刺客,您这边请。” 一行人快速朝着主院走去,只见方才昏暗的屋子,此刻烛火逐渐亮起,俨然是被吵醒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不会认错 张嬷嬷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在门口询问。 “小姐可是醒了?” “今夜京城出了刺客,禁军前来搜查,就差您的主屋未搜查了,您瞧着要现在起来一下?” 良久,房内传来声响,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嬷嬷便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张嬷嬷神情担心,焦急地开口:“小姐您注意身子,切勿慢些。 一旁的禁军首领神情不解,这女子来葵水难不成如此小心,一动就会大出血吗? 姜清宁起身,披上纱衣走到门前,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 她面色苍白,声音柔美婉转,虚弱地行礼道:“久等了。” 姜清宁身着白色纱裙,长发如瀑地披在身后,模样美丽,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的勾人心魄,仿佛一个会说话的妖精。 禁军首领问道扑面而来的熏香气,但其中夹杂着的血腥气却让人难以忽视,他双眸一紧,抬步上前。 “姜小姐房内可是出了什么事?”禁军首领小声询问。 姜清宁轻咳两声,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满脸的心疼隐忍。 “并无,只是我这几日不方便,房内血腥味弥漫,让大人受惊了。”姜清宁歉意行礼。 “无妨,我等进去查看一二,便就此离开。”禁军首领行礼,迈步踏进去。 眼尾视线扫到一旁姜清宁的裙摆上,他双眸瞪大,震惊不已的那处,随后猛地收回视线。 “姜小姐,您的衣服……” 姜清宁和张嬷嬷一脸茫然地抬头,循着禁军首领的手指地方,只见姜清宁的裙摆下缓缓地流出血痕,白色的裙身瞬间被鲜血染红。 姜清宁歉疚极了:“实在是惊扰将军,我的身子过于柔弱,每每此时都会如此,将军先搜查。” 张嬷嬷心疼:“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禁军首领连忙侧身:“您先回去躺着,我等进去扫视一眼便可。” “这如何使得?”姜清宁为难,只是面色越来越苍白。 “使得使得,您快些进去!”禁军首领连忙开口。 姜清宁和张嬷嬷对视一眼,后者连忙扶着她进去,姜清宁脚步虚软地被扶进去,缓缓地躺在床上。 张嬷嬷小心地为她盖上被子,将床帘全部放下,快步走到门外示意禁军们进屋搜查。 许是觉得姜清宁太过可怜,众人快速搜查完毕,向禁军首领禀报。 “回大人,并无贼人踪迹。” 禁军首领面色缓和,对张嬷嬷拱手道:“嬷嬷留步,我等这边离开,叨扰姜小姐休息,还请见谅。 张嬷嬷依旧将人送到门外,她含笑送人,抬头的瞬间笑容僵住。 秦休一身白色锦袍背手而立,面如冠玉,一双凤眸如子夜寒星一般,鼻梁高挺笔直的,衣摆翩飞,丰姿如玉,仿若天人。 “探查得如何?”秦休询问禁军首领。 “启禀大人,并无不妥,只是姜小姐身子不适依旧配合调查,实在辛苦。”禁军首领讨好道。 秦休皱眉,大步走到张嬷嬷面前,担忧地询问:“张嬷嬷,她生病了?” 张嬷嬷心中倒抽一口冷气,疏离地行礼道:“多谢世子爷关心,小姐每月都会这么一遭,早已经习惯,不碍事的。” “既然已经无事,那奴婢便回去伺候小姐了,厨房也还炖着汤呢。” 秦休欲开口探望,张嬷嬷眉头一跳,瞬间后退到门槛后,行礼关门一气呵成。 青之震惊极了:“世子,她这……”这也太不把他们家世子放在眼里了?! 秦休抬手,低声嘱咐道:“明日多送些药材来,什么样的都送些,想必在安平伯府这几年间身子便不好了。” 青之诧异,却只能依言:“是,奴遵命。” 秦休翻身上马,回头吩咐道:“继续查!” “是!”禁军们应声。 房内。 姜清宁拿出帕子擦去面上的脂粉,换掉染血的白裙,将腿上的血包拿下,扔到一旁的水盆中漾起血红色的涟漪。 张嬷嬷快步推门而入,小心地上前查看,随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姐情急之下用的血包,奴婢还以为您伤了自己呢。” “伤自己是不可能的,嬷嬷先下去休息,明日咱们出府去抓些药,今夜她可能会起高热,我来照顾就行。”姜清宁摆手,坐在床边道。 她望着昏迷之中的熟悉面孔,心中的谜团逐渐越来越重。 “是,奴婢这便退下。”张嬷嬷应声。 “对了,今日是谁受刺?”姜清宁好奇地询问。 张嬷嬷心神一震,快步上前道:“小姐,是安平伯与白夫人受刺,安平伯被一剑刺穿胸口,划伤手臂,白夫人被飞镖击中背部受惊昏迷,如今安平伯府恐怕乱套了。” 姜清宁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她应该就是三妹妹了。” 兄长的一手暗器飞镖使用得出神入化,能够和她长得如此相似,年纪轻轻一身武功能够刺杀到多年习武的荀臣,并且还会使用暗器飞镖的人。 只能是他们姜家人了,然而姜家其他人全部不会习武,只有他们大房嫡支上到父母,下到兄弟姐妹全部自幼习武健身了。 “小姐?”张嬷嬷小心喊道,姜清宁想到的她自然都能够想到,心中同样震惊起来。 “嬷嬷,准备一碗清水。”姜清宁不再冷静,连忙去一旁拿出绣花针。 “我这就去。”紫苏入门听到这话,立刻转身跑出去。 不一会儿。 “小姐,清水来了!”紫苏快步上前。 姜清宁拿起她的手指,颤抖着手戳入绣花针,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入清水之中,第二滴紧随其后。 三人紧张地望着清澈的水盆,亲眼看着里面的两滴血逐渐交融。 姜清宁回神,喜极而泣,张嬷嬷和紫苏心情激动,喜气洋洋:“恭喜小姐找回三小姐!” 姜清宁拭泪,轻声道:“嬷嬷,紫苏,你们回去休息,这里一切有我,我想要陪陪她。” 张嬷嬷和紫苏放下心来,连忙应声一同下去,现在府上找到了三小姐,那就说明距离全家团聚不长了。 第二十四章 认亲 姜清宁垂眸望着昏迷着的稚嫩面孔,抬手轻轻的触碰了下,便惶恐地快速收回手,像是担心面前的人会就此消散一般。 “三妹妹,阿姐终于等到你了。” 姜清宁抬手掩面,遮住唇边溢出的哽咽之声。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昏迷中的少女手指微动,随后归于平静。 翌日。 姜清宁早早地从一旁的短榻上睁开眼,她飞快地去往偏房洗漱。 “昨夜三妹妹有些发热,不过好在不是高热,但府中剩下的药草不多了,也只够早膳最后喝上一剂。”姜清宁轻声嘱托。 她从前身子不好,月月都有一项支出,就是用在购买草药,而张嬷嬷会为她制作针对身子疗养的养身丸。 张嬷嬷为她更衣:“小姐放心,稍后奴婢便出府去拿药,这一次多买些回来。” 姜清宁轻轻点头,她双手交叠于小腹处,身着一袭墨绿色织锦流云裙,裙身以深邃的墨绿为底色,上面织着繁复的流云图案,仿佛能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 裙摆宽大飘逸,如同天边的流云,既神秘又迷人,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更显得她腰肢纤细,气质高雅。 “我这么穿见三妹妹好吗,会不会显得太庄重了,要不我去换上那条碧水青山的罗裙?”姜清宁望着镜中的她,神情有些紧张。 她肤白发浓,仪容端庄,云鬓雾鬓间,簪着只精致的碧玉簪,臻首蛾眉,娉娉袅袅。 “为何要换,就是这一身才真正的好看呢,在这京城里,唯有我家小姐生的是一等一的好样貌,先前您穿着这件衣服去请安,却被那老妖妇说做……明明就好看极了。” 紫苏不满的嘟囔,上前为姜清宁带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大有狠狠炫富的意味。 姜清宁无奈,但心中稍加安定:“紫苏若是说好看,那定然是好看极了的,随我去看看三妹妹。” 姜清宁心中进展,快步提着裙摆朝着主屋而去,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姜清宁心中一紧快步走入。 满地的残骸让姜清宁心惊胆战,她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瞬间紧张地快步走入。 顷刻间,剑光一闪,抵在姜清宁的颈间,一缕长发轻轻飘落在地面之上。 张嬷嬷和紫苏惊呼上前:“小姐小心!使不得啊小姐!” 嗓音干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不许动,这里是哪里?”!” 姜清宁心跳逐渐平缓,她配合着长剑微微侧头,避免误伤到自己,轻声开口道:“张嬷嬷,紫苏,你们都下去,我没事的。” “嬷嬷去抓些药,府中的药材不够了,紫苏去厨房将粥端来,我陪着妹妹用膳。” 姜清宁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二人,同时明显的察觉到,脖颈间的长剑正在微微颤抖。 她轻笑一声:“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姜清宁,上面有一个哥哥名为姜清淮,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名为姜清曦,她离家时不过七岁有余,如今想来恐怕八年未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的模样。” “你、转过身来。”身后干哑的嗓音微颤,剑身微微挪动几分。 姜清宁缓缓转过身,和双眸通红的姜清曦对视,后者仔细看清楚她的容颜,眼眶中逐渐被晶莹的泪水装满。 哐啷一声,长剑坠落在地。 “阿姐!”姜清曦猛地扑到姜清宁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 姜清宁脚下丝毫未动,小心地扶着姜清曦手上的肩膀,抬手抚摸她的长发,柔声安慰:“小妹别哭,阿姐在呢。” 良久之后,姜清宁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圆桌旁坐下,姜清曦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白皙,长发乖顺地披散在身后,一身白色寝衣衬得她单纯无辜。 “小妹,你是怎么出现在京城之中的,父亲母亲和阿兄……可还好吗,这八年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事,可婆母压着我学习规矩,我从不被允许出府,如今总算见到了你。” 姜清宁红了眼眶,即便昨夜盯着姜清曦落了半夜的泪,本以为早已干涸,如今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姜清曦心中大骇:“我们年年都向阿姐去书信可从未收到过回信,父兄这几年在岭南政绩稳固,两年间每年都会回京述职,次次去安平伯府求见,却都得到阿姐重病的消息。” 紫苏端着饭菜走进,听到这话不由得愤愤道:“那是因为小姐被安平伯老夫人那个毒妇以不祥的名头,在安平伯离京的那三年,将小姐送入道观为安平伯祈福,为自身赎罪!我家小姐自幼便被大师推测是富贵牡丹的命格,岂是她口中的不祥之人!” 姜清曦瞬间清楚来龙去脉,大怒道:“胆敢如此欺负我阿姐,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老毒妇!” “小妹稍安勿躁,这事急不得,阿姐如今看到你们安好,便已经心满意足,那我这三年日夜祈福的目的便不算白费。” 姜清宁拉住她,将人摁回凳子上。 她当年被如此磋磨,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为荀家祈福,所以她早就将供奉的长明灯换成了自家人,但这种事情到底不能说出来。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受伤昏迷在我的院中,难不成昨夜京城搜捕的刺客就是你?”姜清宁神情严肃。 姜清曦瞬间有些心虚,在心底为自己打气:“我瞒着父亲母亲兄长出来了,我偷了兄长的千里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本想打听一下你的近况然后摸进安平伯府查看情况,却得知安平伯与你和离,还将阿姐赶出伯府。” “所以呢?”姜清宁抽回自己的手。 姜清曦下意识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绕着手指:“我大怒之下潜入安平伯府,亲眼看到拿什么白清漪鸠占鹊巢,与荀臣不清不楚,于是便一直守着等他身边无人的时候为阿姐讨回公道!” “所以你就大怒之下刺杀了他?”姜清宁两眼一黑。 “阿姐,我可是差一点就杀了他,要不是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年将军,他力大无穷还搞偷袭,我这才没有补刀成功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伤养好了绝对为阿姐讨回公道。”姜清曦连忙解释。 姜清宁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她疲惫地摆了摆手:“被说了,快吃饭,想必你也饿了。” 姜清曦得到准许,立刻美滋滋地开始喝粥,偷看姜清宁的时候,还不忘傻笑:“阿姐,你还是那么美,就是瘦了不少,以后可要好好养一养。” 第二十五章 是试探还是相助 “阿姐,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姜清曦惊喜地看着面前的菜品,她兴冲冲地走到圆桌旁坐下,看着桌面上的菜品满心欢喜,扭头看向姜清宁的眸中带着激动。 “你看错了,这些都是阿姐的,唯有这碗粥,才是你的。” 姜清宁缓步走到桌旁坐下,将面前的粥推到姜清曦的面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了姜清曦子喜欢吃的虾仁放到餐盘里。 “啊?阿姐不要啊你忍心看到我这么可怜嘛”姜清曦当即放下筷子,上前拽住姜清宁的摆袖撒娇。 姜清宁无奈,将虾仁放到她的碗中:“快吃,特意依照你的口味,做的全部都是清淡可口的饭菜。” “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姜清曦当即拿起筷子,开始飞快的用餐,“好吃,太好吃了,不愧是阿姐一直吃的手艺。” “你瞧你,吃得慢些,还没及笄可以放肆地玩乐,待你及笄之后阿姐定然会好生教导你京城的规矩。”姜清宁言语之间满是宠溺。 既然她的妹妹来了,那就由她护着她,绝不会再让她受伤一丝一毫。 紫苏眼中含泪地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心中感触格外的深沉,她恨不得将这一幕狠狠地映照在心底,眼尾扫到外面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人捂住嘴往暗处拖,低声地训斥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没看到小姐正在用膳吗?” 门房跑得太快,喘了几口气,扶着腰道:“府外秦国公府世子的随侍来找小姐,说是有事情找小姐,我看他们抬着几个箱子,好像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留下不就成了,不对,小姐不让收他们的东西,我亲自去赶人。”紫苏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去往府门。 青之等候的久了,他抱手而站,轻微地皱眉问道:“你们宁阁下人的速度也颇为慢了些,四进的院子还能跑这么久。” 门房斜睨着看了他一眼,附和:“宁阁不必秦国公府家大业大。” “那倒是。”青之得意一笑。 门房默默地转移视线,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的好生聒噪,秦世子不嫌他烦的吗? 宁阁人的速度快慢他不确定,但秦国公府的下人的确吵闹。 青之等的急了,踮起脚尖朝里面看去,忍不住嘟囔。 “你们就是让我进去,和姜小姐送一趟又如何,不过是一些上等的药材,姜小姐难道还看不上。” 直到视线之中出现一抹紫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到他的面前。 “紫苏,你来了,你家小姐呢?”青之问她。 “我家小姐自然在卧床修养,你来干什么?” 紫苏语气颇为不好,自从小姐一通分析,她现在看到秦国公府里面的人,都恨不得转身跑得老远。 “我当然是奉世子爷的命令,来给姜小姐送药材的,世子爷昨夜听说姜小姐不大好,特地让我准备了好些上等药材送来给姜小姐补身子。” 青之侧身,将两箱的药材展露出来,一旁跟来的随侍打开,紫苏看出里面药材的珍贵。 她当机立断道:“不要,你拿回去,无功不受禄,小姐说的。” 青之傻眼:“为什么不要,这里可都是上好的药材,你瞧这个,百年份的人参啊!” 紫苏偏过头去,语气坚定:“说不要就是不要,你烦不烦,我家小姐一个闺阁女子,被央着收你们世子爷的东西,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青之自然道:“那让你家小姐嫁给我们世子不就行了,两全其美。” 如此正好圆了世子爷的心愿,省得现在连来看望一眼,都因为姜小姐的推拒而不敢来。 “你做什么美梦呢!我家小姐才不会嫁给你家世子!”紫苏震惊的瞪大双眼。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怎么能什么好事都让他们秦国公府占了去! 姜清宁面含笑意的看着姜清曦吃饭,一旁下人焦急地跑进来。 姜清宁侧眸:“合适如此慌张?” “小姐,门外紫苏姐姐和秦国公府的侍从吵了起来,如今引得无数人观赏,求您拿个主意!”门房焦急道。 “为何会吵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姜清宁诧异。 紫苏平日虽然有小脾气,但遇到事情最是稳重,断不会如此草率地与人争斗。 “秦世子许是听闻您身子不适,让人送来两箱药材,紫苏姐姐说无功不受禄,贸然收下有损您的名声,结果那边的人说要是影响了就让秦世子娶你,皆大欢喜,紫苏姐姐这才与人争辩起来……” 姜清宁头疼的扶额,无奈摆手道:“你去说我接下了,感谢秦国公府对近邻的照拂,改日身子好些,定然回礼重谢,跑快些!” 门房记下她的话,连忙嗖的一下跑出去了。 姜清曦从暗处走出,端着饭碗上前,打趣道:“我的好阿姐,秦世子又是谁?怎的听说阿姐身子不适,就巴巴的派人送来了药材呢” 姜清宁无奈地看向她:“此人心思深沉,步步为营,更是天子宠臣,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凡事的做法必定有缘由,日后遇到他你只管躲地远远的去。” “原来是这样。”姜清曦似懂非懂地点头,笑容乖巧,“阿姐放心,我日后定然躲避此人远远地去!” 不一会儿。 紫苏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后面四个下人抬着箱子。 “小姐!您都不知道方才那青之有多过分,他家世子都二十四了还未娶妻也没有通房,谁知道身体有没有毛病,还敢随意地攀咬小姐的清白,你要是没让人收下,我定然是要狠狠地将他带箱子扔出去的!” 姜清宁一口茶险些没喷出去,她看了眼满眼八卦的姜清曦,轻轻蹙眉呵斥道:“紫苏,注意场合。” 紫苏忙低头道:“是,奴婢知错。” “无妨,你去看一看有用的就拿出来用,送上门过这么多的眼睛,总不会刻意地害我们。”姜清宁擦着嘴角,有些无奈。 “是。”紫苏应声蹲在地上翻找,她随手打开两个锦盒,神情微微一顿,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姜清宁。 第二十六章 他、说、谎! “小姐瞧这个……” 姜清宁起身走过去,在看到明显的金疮药时,心口开始否发凉。 “这种瓷瓶,可是皇宫才能用到的金疮药,秦休这是什么意思,在威胁我不成。” 姜清宁面色深沉,宽袖中的双手紧握。 “阿姐是担心,他已经知道阿姐实在装病,甚至我就藏在阿姐这里?”姜清曦上前,盯着那熟悉的金疮药,有些好奇。 这个东西她在岭南家中,在父亲和兄长的书房之中,见到过几次,没想到竟然是皇宫里的东西。 怪不得那么宝贵。 姜清曦弯腰拿到手中,转身笑道:“阿姐放宽心,他既然敢送,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用的呢。” 紫苏不停地翻找着:“这个也是、还有这一盒、竟然还有止疼用的五石散……” 姜清曦摸着下巴点头,瞧着这送的这几盒金疮药,这秦世子倒不像是阿姐所说的那般,将心机用在阿姐身上的模样啊。 还是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二。 “无论如何,这几日你先好生地与我在一个房内同吃同住,过几日等我身子‘好些’,我再将你寻个理由接入府中。”姜清宁安慰她。 “阿姐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必定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的。”姜清曦含笑抱住她。 世子院,深夜。 秦休下值回到书房,青之送来热汤,他接过随口询问:“今日可送去药材了?” 青之忙道:“世子爷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送过去了。” 他心虚地端起托盘,将空碗拿起转身就要走。 秦休拿起桌面上的公文,声音深沉地开口:“站住。” 青之背脊一僵,转身扯出笑容:“世子爷,怎么了?” 秦休淡漠地扫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若有违背打入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青之瞬间面露苦兮兮的,老老实实地将今日的话低着头叙述出来。 “那让你家小姐嫁给我们世子不就行了,两全其美。” 秦休瞬间脸红到脖子底下,直至衣领盖住的隐蔽之处,都泛着淡淡的粉红,他双手微微颤抖。 “你怎能、说出如此……”秦休难言启齿,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青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罢了,你出去,备下重礼,明日随我登门致歉。”秦休耳尖红的滴血,不忍直视的闭上双眼道。 “是,青之必定将功赎罪!”青之连忙激动道。 翌日。 秦国公府主母院。 衣着华贵的端庄夫人震惊的站起身,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惊诧四分急切的上前。 “你是说我儿带着重礼去宁阁拜访了?!几日前还亲自带着人去给隔壁的女子除草?!昨日甚至听闻她身子不适派青之送去两箱药材?!还让青之扬言娶她?!” 国公夫人身形一晃,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奴婢知道您生气,但是您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啊!” “这青之也真是的,没准咱们世子爷只是好心看她孤苦帮扶一二,这青之竟然假传世子爷的意思,引得京城人误会啊!” 刘嬷嬷连忙稳稳地扶住国公夫人,担忧不已地掐着国公夫人的人中,急切地安慰她。 “啊!”国公夫人猛地睁开双眼,急切地看着刘嬷嬷,双手紧紧地抓着刘嬷嬷的手腕,“去!快去!” 刘嬷嬷坚定地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将人赶出京城!” 国公夫人将她拉回来,急切道:“为何要赶出京城,不能赶出京城啊!” 把姜清宁赶出京城,她这及冠四年还都嫁不出去的儿子怎么办。 刘嬷嬷傻眼:“那夫人的意思是?” 国公夫人大手一挥:“去问出她的八字,拿到大相国寺请方丈大师为她和世子测八字!” 刘嬷嬷身形一晃,她觉得自己今天早上起床的方式应该不太对,怎么连夫人的胡话都听到了呢? “夫人啊,这姜氏都二十四岁了,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离妇,听说名声很是不好,娘家又是没落的府宅,父母兄长现在都在岭南没回来呢。”刘嬷嬷忙提醒道。 “承元也是二十四,生过孩子好啊,说明我秦家不会绝后,日后是要和人过一辈子的,又不是和名声过一辈子,再说我秦国公府岂需用儿女婚事谋权!” “嬷嬷你就快些去,如今承元只要不带回一个男子,便是三十岁我都认了!”国公夫人悲伤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因为儿子不成婚的的头风又开始发作了。 刘嬷嬷瞬间想通,快步跑出去道:“夫人说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多少人说他们世子喜好龙阳,二十四岁没个通房妻室,国公爷和夫人出去现在都被戳脊梁,爱逛街的喜好甚至被迫早改掉了。 宁阁。 秦休站在姜清宁的院外,一袭月白锦袍,衣襟绣银丝流云纹,微风浮动,衣摆飞扬,腰间悬白玉璃龙佩,步履见广袖如云。 紫苏出门走到他的面前,恭敬的行之一礼。 “秦世子,我们小姐实在是身子好没好全,如今难以下床,礼物我们就不收了,小姐知道青之是无心之失,她不会记在心里的。” 秦休双手握拳,他请求道:“紫苏姑娘,我能否和姜小姐说几句话,只需几句便可。” 紫苏面上为难,直到房中传出一声低咳。 她走到窗边支起半扇窗户,转身道:“秦世子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说,毕竟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 “多谢紫苏姑娘。” 秦休朗步上前,鼻翼间是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墙角被压塌的花草格外显眼,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里面床榻之上露出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隔着纱帐看的并不真切,但秦休心中已决足以,他拱手开口。 “姜小姐,昨日之事秦休在此郑重的向姜小姐致歉,原只是担心姜小姐身子,昔日感念姜将军的英姿,曾在岭南答应将军嘱托便想要对你照拂一二,未曾想影响姜小姐的名声,全是我的不对。” 姜清宁轻咳两声,抬手探开纱帘看了一眼窗外,只看到那随风微微浮动的白色宽袖。 她温婉笑道:“不过小孩子们间的玩笑话,我并未放在心上,咳咳,世子不必在心中挂怀,这些东西就请拿回去,宁阁什么都不缺。” 姜清曦站在窗后,夸张地做出口型:“他、说、谎!” 第二十七章 再娶一门贤妻 姜清宁神情一顿,将小妹的口型看出,眼眸逐渐转变为凉意。 “我意已决,世子没别的事的话,就请回。” “紫苏,送客!” 紫苏当即上前,放下窗户,严丝合缝,转身面色严肃道:“秦世子,请回。” “哎你!”青之想要上前与紫苏争斗一番,被秦休一个眼神勒令退下。 秦休无奈道:“那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房间内再没有别的动静,一行人无功而返。 秦国公府门外,国公夫人等候在此处。 见到秦休几人抬着礼物回来,她心中焦急不已,但依旧面上含笑地上前。 “承元,可是去邻居家探望了?听说隔壁宁阁只有一女子居住,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是要好生的照拂一二。” 秦休心中存疑:“母亲怎的在此处,可是要出去?”母亲如今几年不是不爱逛街吗? 国公夫人满脸笑意:“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乏,便出来走走,听府上下人说承元你出府了便来看看,这准备的礼物怎么被退了回来?” 秦休抿唇不语,回避道:“儿子衙署还有要事处理,先行离去了,母亲自便。” “哎?”国公夫人微愣,再一回神面前,就只有秦休的背影了。 “你说说他,这什么都不和自己的母亲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国公夫人无奈。 她转身看向方才的随侍:“你们说,方才在宁阁都发生了什么。” —— “阿姐,这秦世子说谎,我分明没有在府中见过他,这人就是假意地接近阿姐,阿姐万万不要上当。” 姜清曦一脸不忿,郑重地劝解姜清宁。 “方才我特意让紫苏将他引到窗外,看到那里凌乱的花草,可他却视若无睹,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姜清宁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神情凝重:“无论如何,秦休手段阴狠,极善查案,如今找不到刺杀安平伯的刺客,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阿姐放心,我出门在外都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那人我又穿着一身黑衣,鞋底垫着那么高的鞋垫,他们断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姜清曦嘿嘿两声,悠哉地躺在床上。 “你小心些肩上的箭伤,当初拔下来的时候深可见骨,如今哪能几天就不疼了。”姜清宁无奈。 每晚夜间睁开眼的时候,都能看到姜清曦为自己换药,疼得倒抽冷气。 “知道了知道了,阿姐放心,我的伤跟父兄比起来不算什么的。”姜清曦微笑。 姜清宁一顿,垂眸道:“父兄到现在都在上战场吗?” “阿姐不知道,岭南时常发生战乱,就是因为有父兄坐镇,至今才安然无恙的。” 姜清宁起身,勉强笑道:“你先睡会儿,阿姐先去忙了。” 出了房门,姜清宁轻笑一声,眼眶微红道:“即便遭受贬谪,却依旧用性命守卫着我国的疆土,父兄这么做真的值吗?” 紫苏心疼地上前:“小姐……” 安平伯府。 荀臣从昏迷中醒来,整整三天三夜,安平伯府所有人彻夜不眠,提心吊胆的终于等到荀臣苏醒的此刻。 安平伯老夫人焦急地起身:“太医,太医,我儿醒了,我儿醒了!” 荀臣迷茫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不已,耳边是安平伯老夫人的呼唤,随后便是白清漪柔弱的哭喊。 “表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太医上前把脉,在摸到脉象后松了一口气:“如今安平伯熬过三日,如今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只是伤处在心口,只差细微的一道力道就足够毙命,往后还需要好生的养着才是。” “是,多谢太医。”白清漪哭红了眼,起身道谢。 太医后退几步摆手,心中唏嘘不已,摇头拎起医药箱快步离开。 这安平伯府可真够乱了,仅仅三天就已经将他的三观彻底颠覆,谁家表哥表妹共同住在一个院子,况且表哥是个刚和离的,表妹又是已有夫婿的。 下人与太医擦肩而过,快步进屋禀报:“老夫人,张府的管家来接白夫人回府了。” 安平伯老夫人大怒:“回什么张府,不知道清漪受伤了吗?” 白清漪连忙摇头抗拒:“姨母,我不要回府,我要陪着姨母和表哥,表哥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人照料啊。” “啧,还真是世风日下。”刘太医加快步伐,恨不得从未来过这里。 安平伯府门外,张管家面色难看得紧,他可是奉了家主的命令,务必要将少夫人带回去的。 “再去派人请,只要少夫人一日不走,咱们便在这里呆上一日!我看她可有脸面对百姓的指责!” 房内,荀臣迷茫地睁开双眼,视线逐渐聚焦,看向白清漪和安平伯老夫人哭红的双眼。 他挣扎着动了动,胸口传来剧痛。 “我儿快别动了,好生躺着休息!”安平伯老夫人急切道。 荀臣这才转过头,认真道:“母亲,荀姜氏呢?” 他都昏迷了三日了,怎的没见荀姜氏来照料,实在是让人心中厌恶得紧。 白清漪诧异:“表哥莫不是忘记,你已与那姜氏和离?” 张府的人又来请:“回禀安平伯,我们管家来接少夫人回府。” 白清漪心中浮现起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向荀臣。 荀臣收回视线,语气疏离道:“三日前宫宴结束我就是要送表妹回府的,未曾想遭遇刺杀,这几日感念表妹的照拂,但我已经无恙,表妹快回张家,不要让你的夫君等急了。” “儿啊,你让清漪走了为娘怎么办,为娘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啊!”安平伯老夫人急切上前。 这么多年来白清漪几乎日日地给她出主意,安平伯老夫人早就深深地依赖上她。 “母亲,你若是缺个体己人说话,待我好些自然会再娶一门贤妻打理府中家务,请母亲耐心等待。” 荀臣说完,闭眸不再言语。 白清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怔愣开口:“表哥?” 老夫人当即妥协,激动不已道:“你能想通母亲很是欣慰,清漪啊,莫要让你婆家等候太久,快回去啊!” 第二十八章 失踪 白清漪浑浑噩噩地跟着张府的下人走了。 安平伯老夫人喜气洋洋地说着未来儿媳的秉性。 “我儿可真是想通了,这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比姜清宁强上百倍千倍,臣儿你放心,母亲定然为你寻找一门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妻子!” 荀臣闭眼不愿,开口道:“母亲守了我许久定然疲惫,您先行回去歇息,儿子也有些乏了。” 房间内再次归于平静,荀臣睁开双眼,眸中暗流涌动:“竹息。” 下一刻,门外的随侍推门而入:“伯爷,您有何吩咐?” “这几日府中可有人来探望,其中可有荀姜氏?”荀臣沉声问道。 她应该是会焦急地赶来探望的,不过可能根本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就被母亲赶出去了。 竹息回答:“并无,姜小姐从未出现在安平伯府外。” 荀臣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开口询问:“当真没有,可是她派下人来的,紫苏呢,张嬷嬷呢?” 竹息摇头:“全部没有,伯爷可是想见夫人了,属下这就去将夫人请来。” 荀臣面色阴沉如水,他动怒道:“不许去!” 荀姜氏个毒妇,听到夫君受伤竟然都不来探望,属实太过可恶! 活该被他狠狠地休弃! “哈切!”姜清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不适的鼻尖,心中有些怪异。 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她? “小姐可是身子不适,奴婢为您请大夫来。”紫苏担忧道。 “无妨,许是夜间着凉了,是药三分毒,我可不喜欢喝药。”姜清宁笑着摇头。 她坐在院子的书房中,面前摆着的是岭南险峻的地形图。 “怪不得多次发生暴乱,这里实在是太过荒凉。”姜清宁叹气,心中涌起无限的心疼。 “小姐放心,家主和夫人早年间战场上刀剑无眼,都能够数次化险为夷,从未有过败绩,如今只是偶尔有小幅度的暴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张嬷嬷柔声安慰。 “希望如此。”姜清宁叹气道。 岭南姜府。 前厅。 “找到三小姐了吗?”姜父询问道。 “启禀将军,还未找到三小姐的下落。” “继续下去找。”姜父闭眸叹息。 姜母跌坐在太师椅上:“家主,你说清曦是不是回京去找清宁了,如今外面官道之上兵荒马乱,土匪椅劫一个准,你说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啊。” 即便是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此时在爱女失踪的时候,同样是仅剩下一颗慈母之心,恨不得飞到爱女的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姜清淮一身银甲,手握长枪快步入府。 姜母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可找到你妹妹了?” 姜清淮摇头:“城外几十里都找遍了,并没有三妹的踪迹,儿子猜测三妹一定是回京寻找清宁了。” 姜父神情严峻:“夫人莫过于太过担心,清曦身手得我们真传,如今都能随着兄长带兵剿匪,回京的路上定然相安无事的。” “三小姐的侍女呢,可在何处?给我将她带上来!”姜母红了眼眶,怒声道。 不一会儿,昏迷的人被抬了上来,下人禀报:“启禀家主、夫人、大公子。” “三小姐的侍女一直躲在三小姐房里,伪装成房间有人的模样,这才蒙住了咱们的眼睛,给了三小姐顺利逃脱的机会,方才见事情暴露直接将自己撞晕了。” “将她泼醒!”姜母狠狠拍桌道。 “哗啦!” 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侍女被刺激的醒来,见到姜夫人充满怒气的眼眸,吓得浑身一颤:“家主饶命、夫人饶命、大公子饶命啊!” “八年前曦儿将你从流寇手中救出来,如今你倒是忠心,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姜夫人意味深长道。 “这是三小姐留给家主和夫人的家书,说是请夫人放心,三小姐听说二小姐如今下落不明,便只是回京去寻二小姐了。”侍女浑身一颤,从袖中拿出信封道。 姜清淮上前接过打开查看,里面寥寥两张信纸,只展现出一个意思。 “阿姐定是受婆家欺凌,待我去灭了安平伯府,将阿姐寻回!” 姜夫人两眼一黑,恨不得就此昏过去。 姜父沉声:“按照日程,曦儿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 姜夫人急切道:“可万一呢,曦儿敌众我寡落入流寇的手中,咱们可是与流寇有着血海深仇的。” “不会,当年我等灭了流寇的老巢结下血海深仇,如今他们若是抓到曦儿,定然会擒着她来威胁我们的性命,然而到现在都没有这件事情的下落,夫人大可放心。”姜父安慰她道。 姜夫人心中安定不少:“我知道家主所说皆是事实,但身为母亲,宁儿至今八年未能够与我们书信一封,如今曦儿又不见了,我当真是崩溃极了。” 姜清淮上前,清冷道:“父亲母亲放心,儿子会派一小队人马回京,长驻京城秘密的寻找曦儿的下落,当然若是能找到宁儿的消息更好。” 姜府之中愁云惨淡,远在京城的姜清曦快活极了,整日美食新鲜的瓜果点心吃个不停。 一连过了小半月,姜清宁忧愁地捏了捏姜清曦的脸蛋,仔细观望道:“小妹,你是不是圆润了许多。” 姜清曦瞬间坐起来:“怎么可能,我日日都有运动的!” 紫苏偷笑着上前,将手中的点心放在她的手边,忍俊不禁道:“三小姐所说的运动,难不能是每日八趟的去厨房,一会儿问厨娘今日做什么饭,一会儿说你想要吃什么点心?” 姜清曦做了个鬼脸:“岭南粮草匮乏,父亲母亲又时常开仓放粮,我作为城主府的三小姐自然也要节省一些。” “从前一个月都吃不到几次点心,而且也没人会做这些花样,我如今有姐姐宠着,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姜清宁绣花的手一顿,遮去眼底的冰冷,含笑看向她:“那你可知道父亲母亲与兄长的尺寸,我想为他们做几身合适的衣衫鞋袜送去,再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 姜清曦拍了拍手,走到桌旁写下每人的尺寸,含笑讨好道:“那阿姐可要替我多说些好话,不然等咱们一家团聚了,可有我的苦头吃了。” “你啊,不过算了算,如今我送去的家书应该也到岭南了。”姜清宁出神。 第二十九章 医女 几日后。 张嬷嬷为姜清曦换药,看着里面伤可见骨的伤口,担忧地皱眉。 “三小姐,您的伤可要告诉主子?” 姜清曦强忍着疼痛,脸色发白地摇头:“不了,伤筋动骨本就要满一百天才会好,更何况我这是箭伤,好得慢些实属正常。” 张嬷嬷虽然是医女,可大多是为女子调养身体的能力,当初为姜清曦拔箭就已经让她耗费精力,如今姜清曦的伤一直不见好。 倒让张嬷嬷生出满腔是否因为拔箭不当,才会导致她伤口难以愈合的内疚。 “阿姐如今好不如意获得自由,好不容易心情开朗许多,我不想让她为我过多的担心,放心嬷嬷。” 姜清曦眉眼含笑,握住她的手:“这八年,辛苦嬷嬷照顾阿姐。” 看出张嬷嬷的自责,姜清曦安慰她。 门外。 姜清宁身形微颤,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手中握着的崭新的珠花将她的皮肤刺破,流出鲜红的血珠。 清澈的眼眸微转,姜清宁缓缓抬步离开这里,她不想局面被撞破,引得小妹的一片苦心安排破灭。 “小姐?”紫苏连忙为她包住手,将那伤人的珠花拿了出来。 “小姐这又是何苦,三小姐的伤本就不怪您,您可千万不要自责内疚。” 姜清宁眉头紧皱:“紫苏,如今距离安平伯遇刺已经过去小半月,京中府衙查不到刺客定然会松懈搜查,你去城北偏些的地方找个会治疗外伤的大夫,切记将蒙眼带来。” 紫苏坚定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记得换身衣衫,戴着帷帽再去。”姜清宁心头沉重,坐在凉亭下迟迟未回神。 半个时辰后,紫苏快步跑入府,身后赫然跟着的竟然是的秦休,而他的身后跟着拿着医药箱的女医师。 姜清宁满脸防备地站起身,望着面前一身青袍,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矜贵而优雅的秦休。 姜清宁心底怒气翻涌,说话也夹枪带棒的:“秦世子安康,不知秦世子未经通禀便肆意的进入宁阁,是否觉得不合礼仪?” 秦休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姜清宁猛地被高大的身影罩在面前,惊得连忙抬步后退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不小心踩到身后的裙摆直接向后仰倒而去。 秦休长臂一捞,将姜清宁拉到怀里,天旋地转间姜清宁基于求生本能,紧紧地抓住了秦休的胳膊。 感受到手中磅礴的肌肉,姜清宁连忙站起身,抬手推开秦休,将他推得连连后退好些步。 “世子爷小心!”青之连忙上去扶着秦休,满脸的心惊胆战真实写照。 实则青之心惊肉跳,险些有种计谋被人发现的心虚。 姜清宁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不成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怎么不知道? “多谢秦世子救命之恩,清宁无以为报,稍后定然送上谢礼至秦国公府门外。”姜清宁行礼道谢,压下心头的讶异。 她明明摸到了,秦休衣衫下是一副何等有力的强大身躯。 然而实则不然?这人实际上,却是女子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 青之连忙哀嚎道:“世子爷啊,都是青之没有保护好您,都是青之的错,您要怪就怪青之!” “毕竟姜小姐不知道您实际就是个孱弱的身子,整日里甚至只爱读书作诗,弹琴作画,其他的因为身子的原因一窍不通,无法学习啊!” 青之闭眼哀嚎着,之间不止一次地睁开眼,偷瞄姜清宁的神情。 秦休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青之怀里抽出来,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羞耻。 若不是青之昨晚兴冲冲地回来,说打听到姜清宁最喜爱的,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男人,并且要只爱文人墨客的那些,坚决不能会武功。 秦休走到姜清宁的面前,神色认真,诚恳地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身体很好。” 真的是信了青之的邪,竟然陪着他胡闹,秦休此刻只想找个地缝赶紧的钻进去。 姜清宁笑意减了三分,退后几步道:“秦世子放心,清宁什么都没有听到,还不知道秦世子来此是有何事?” “我带来了医师,你若是在为她的身体担心,可以让宋医师去看一看,她是外祖家的人,祖上代代都是太医,医术精妙,绝无二心。”秦休紧追不舍,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如今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就连京兆府衙里的衙役们都忙到每日子时下值。” 姜清宁抬眸,与秦休四目相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秦世子派人监视我。”姜清宁垂眸,语气淡漠。 秦休望着只到他肩头的女子,一个心都在完整的跳动,他辩解:“是保护,我担心你……” 姜清宁摇头:“你这不是担心,是占有欲作祟,是我一次次的拒绝勾起你的兴趣,从而想要接近我,这并不是担心。” 秦休皱眉,他并不擅长解释。 思索半天,终究化作胸腔之中的一声叹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过宋医师还是让她进去为姜小姐查看一下伤口,我以自己的性命发誓:如若除了这道门和任何人说出宁阁里暗藏的真相,便、不得好死,孤老终生,一生不得善终,如何?”秦秋眉眼认真的看着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抬手发誓。 姜清宁内心震撼极了,“秦世子为什么要和我一个陌生人,发如此重的誓言?” 前厅。 姜清宁神色复杂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焦急地等待着医女的结果。 她的视线转到一旁怡然自得的秦休身上,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秦世子,为何要如此助我?” 方才秦休发誓绝不诈骗她,姜清宁咬牙相信,让小妹得到诊治,如今心中竟然回想起来只觉得荒诞不已。 “我身上,可有世子要图谋的东西?”姜清宁认真地问他。 “我若是说有,你便给我吗?”秦休抬眸,含笑望向她。 第三十章 发现秘密 秦休的确是帮了她,若是没有秦休的出手相助,一切都会又被人抓到把柄的机会。 姜清宁指尖发冷:“秦世子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她咬住舌尖,宽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住。 秦休认真的打量她,明明一幅怕得要死,生怕被他纠缠上的绝情模样,偏生还要说出这种好听的话来哄他。 “我在开玩笑,宁阁的喜饼做得很好吃,若是真的感激,便给我送上一月的喜饼,但是要换着点花样,否则吃多了一种口味会腻。” 秦休轻笑一声,语气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只用这样?”姜清宁不确定的再次问他。 “只用这样。”秦休坚定地点头。 心中却是被她可爱的没忍住搓了搓指尖,好想将她抱入怀中安慰一番啊,明明是生来享福的好命,却被那个贱男这样对待。 秦休心中不无替她悲哀的心情,但还好,她和离了。 以后有他在,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她了。 宋医师抬步走入,打破了前厅僵硬的气氛。 “世子,姜小姐。”她上前行礼。 姜清宁急切地起身,焦急地询问:“宋医师,我妹妹身体可还好,伤口是否恶化了?” 宋医师摇头,面色认真道:“姜小姐放心,令妹应是自幼习武身子康健,只是箭伤颇深,但幸而救治及时,加上日日的补药下腹,虽然伤口看着还未结扎,但实则无碍。” 姜清宁心中不放心:“那她日日流血,每日夜间都会疼得睡不着觉,可还有别的原因?” 宋医师微笑:“姜小姐放心,稍后我为令妹写下两张药方,分别照着方子喝上半月,另外用上金疮药外敷即可,但切记不要更换太勤的纱布,不然容易拉扯伤口。” 姜清宁放下心来:“多谢宋医师,紫苏,奉茶。”她歉疚地和几人颔首示意,随后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宋医师落座,紫苏立刻端上新鲜的糕点和茶水。 秦休默默地看着被一众,被姜清宁安排对宋医师嘘寒问暖的婢女们,而他后头看去身边只有青之对他微笑,姜清宁的眼中并没有他,不然定会最少问一句这茶喝得可还习惯。 突然间有些心塞是怎么回事?秦休垂眸遮去眼底的落寞。 姜清宁快步的赶到后院,里面传来张嬷嬷无数的叮嘱:“奴婢都和您说了,不要过多的更换纱布,您偏不听,夜间自己偷偷摸地换!” 姜清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认错道:“我这不是担心血将纱布染透,被阿姐看到让她担心吗?” 要若让姜清曦搬出这个院子,去往姜清宁给她留的隔壁厢房,她千般万般的不会愿意去的。 八年未见到最喜爱的姐姐,姜清曦日日夜夜都想和自己的姐姐,夜间在一个床上聊聊天南海北。 姜清宁面无表情地走进房内:“可是你已经让我非常担心了。” 姜清曦背脊一僵,感受到姜清宁充满巨大威压的气息袭来,让她根本不敢动弹。 良久,她咽了咽口水。 讨好地回头:“阿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姜清宁长叹一声:“还好你没事,若是你真的有事,阿姐该如何和父亲母亲交代。” 宁阁外。 姜清宁向秦休行之一礼,真挚道谢:“今日之事多谢秦世子,清宁不会忘记对您的承诺。” 秦休垂眸看着她,问了句:“那你还会等承延来找你吗?” 姜清宁默了一瞬间,摇头道:“既然一切都已经被您知晓,说明同知大人定然是将此事交由您来解决,我见与不见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句话秦休秒懂,姜清宁是在解释,她已经不会再见承延。 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那抹名为嫉妒的情绪消散。 “说到做到。”秦休轻笑,转身离去。 姜清宁待他走远许久,才缓缓地站直身子,惆怅的望着秦休走远的背影。 她似乎好像知道,秦休到底想要什么了。 可惜,她给不起。 “紫苏,莫忘记,定要日日做了糕点送去秦国公府,足送满一月。”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宁阁缓缓关闭的大门,就犹如两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在卑微的这方,而秦休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方。 这样的场景,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想要见到的。 安平伯府。 荀臣缓缓地下床,扶着竹息的手在屋内缓缓走了一圈,便已经浑身的冷汗直冒,伤口支出痛的难耐。 这刺客手中的长剑竟然是有寒铁打造,长剑入体之后伤了他的经脉,加上国仗那夜恰逢身子不适,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全部去为他诊治。 安平伯府竟然请不到剩下的太医来,甚至是第二日皇上想起来,才派的太医诊治,而京城的大夫虽然医术不低,但到底是耽搁了他的身体。 “可有找到那刺客的踪迹?”荀臣侧眸问道。 “京兆府衙与大理寺皆未找到,但如今京城中处处张贴着捉拿刺客的通缉令,想必至今都找不到,应该是已经趁乱逃出城去了。”竹息解释。 荀臣眸中掀起暗流涌动,咬牙道:“秦休他不是极善断案的吗?!如今怎会连个刺客都找不到!” “定然是他嫉妒心作祟,于是故意地刁难于本官!” 竹息连忙低头:“大人息怒。” 荀臣面色难看极了,面容扭曲道:“秦休既然等着看本官的笑话,那本官便自己加派人手去查,你亲自带人去城外探查,流民、乞丐、山匪全部不要错过,凡是身手矫健会武功的全部捉拿回来。” 大理寺,正殿。 秦休一身绯色官袍坐在主位,处理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案件。 青之快步跑入,上前在秦休的耳边小声说着。 秦休剑眉微皱,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派人保护着她,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得手。” 安神堂。 姜清宁甩开背后的几只尾巴,闪身跑入药房,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掌柜的,我这身子,可还能成功有孕?”白清漪头戴帷帽,身后跟着大批的婢女与家丁。 姜清宁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唇角微微勾起,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第三十一章 落到白清漪的手中 姜清宁隐在暗处,走到柱子旁掩蔽起来,耳边是白清漪和坐堂大夫清晰的谈论声。 “夫人幼时身体寒凉,但如今仔细调养多年已然恢复正常,但夫人似乎已经许久为何夫君同房?” “虽说这要孩子的事情急不得,但如今夫人已不再年轻,还是需要尽早要孩子的好,否则如何让夫家满意。” 坐堂大夫仔细把脉,随后一番叮嘱,提笔写下方子,神色认真地看着白清漪。 “这是坐胎药的方子,只要夫人与夫君行房之后喝下,必定会早早地受孕成功。” 张管家严峻的面色缓和,对着坐堂大夫微微低头致谢,尽管心中对白清漪多有不喜,但依旧保持着面上的尊敬。 白清漪心中千般万般的不愿,但顾忌着身后站着的一众家丁,她只能低头道谢:“是,多谢大夫。” 话音落下,她将药方递给管家,冷笑了声,转身问道:“这下管家能够让婆母放心了?我与表哥清清白白,前几日一同夜宴不过是姨母的委托,日后还请婆母千万不要再怀疑与我。” 张管家垂眼细细地看过药方子,递给一旁的小厮让其抓药。 “夫人这话说错了,不是老夫人怀疑夫人,而是全府上下都因为夫人久居安平伯府,引得张府上上下下都跟着夫人接受指点。” “夫人若是真的为张府着想,还请尽快与大公子修补关系,早日诞下男丁,为张府延续血脉才是。” “你!”白清漪怒急,冷眼瞪他一眼,抬步走出药房。 若非当年大婚之日她趁张礼在前厅宴客的时候,为了逃避嫁了不爱之人趁机喝醉了酒,想要麻痹自己的内心,结果却不小心在张礼回房掀盖头的那刻产生错觉。 “表哥,你来接我了?”白清漪一身红色喜服,面上是喜极而泣的神情。 然而面前的人从始至终都未出声,良久之后她缓缓回神,带着几丝清醒地将张礼难看的面色映入眼帘,白清漪脸色如遭雷劈。 那晚张礼并未碰她,而是去了书房去睡。 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达到冰点。 白清漪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怨怪张礼不解人情,谁都有年少时期喜欢的人,为何她只是喊错一个名字,就对她不喜了整整八年。 婢女安慰她:“夫人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去为您买喜欢吃的点心,稍后再去福满斋用午膳,您说可好?” “先等着张管家,否则他又要跟我的好婆母告状了。”白清漪气急道。 姜清宁抬步走出药房,和转身的白清漪对视的刹那间,面前的帷帽被风吹起,她的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白清漪眯起双眸,望着姜清宁的装束,轻声咬牙道:“姜、清、宁?” 姜清宁穿着一身白色衣裙,发间仅有几枚银簪点缀,眉目淡然,却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娥一般。 白清漪眼中闪过嫉妒,凭什么姜清宁离开安平伯府之后,反倒是变得更加端庄秀丽,老天到底是不公平的。 她只能嫁给冷心绝情的张礼,而姜清宁一个破落门户里出来的女儿,反倒是能够嫁给身为安平伯的表哥。 这世界上的不公平许多,但到了她的身上,却已然占了八分! “你为何要这般地看着我?”姜清宁诧异。 她都已经离开荀臣了,难不成白清漪还想要害她? 白清漪掀开帷帽看向姜清宁,若是让表哥无意间看到姜清宁如今的这副模样,只怕是会被勾了魂儿去,倒不如让她永远的解决掉姜清宁。 “桃儿,拿下她。”白清漪放下帷帽,转身吩咐。 桃儿瞬间命令几个家丁上前,狠狠地压制住姜清宁。 姜清宁抓紧险些掉落的药材,皱眉看向白清漪,难不成这个女人已经恶毒到这种地步了? 那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 姜清宁环视四周的人群,这里并不适合出手,就让她看一看,白清漪能够把她带到哪里去。 白清漪得意地上了马车,掀开窗帘看向姜清宁,嘲讽道:“姜清宁,我怀疑是你为了报复安平伯府对你的折辱,故而蓄意买通刺客谋杀前夫,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为表哥扫清后碍。” 姜清宁挑眉:“你也承认安平伯府折辱我了?” 白清漪一噎,皱眉道:“压着她,出城。” “是,夫人。”桃儿拿出手帕塞到姜清宁的嘴里,命令家丁一定要将她狠狠地压着。 “此女最是圆滑,万万不要让她逃了!”桃儿皱眉吩咐。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张管家带着人走出药房,摸了摸衣襟中藏着的老夫人吩咐的烈性春药,面上闪过志在必得的笑意。 他抬头一看,原本停靠着马车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一片。 “夫人呢?她又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就没人看住她啊!!”张管家崩溃。 “管家,您看那是不是咱们的马车?”小厮眼神极好地看向城门的方向,伸手指着熟悉的马车。 张管家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不仅是他们张府的马车,甚至旁边还压着一个女子出城,他的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你回府禀告大少爷,你们两个随我跟上去一探究竟!” 姜清宁被压着向前走着,她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嫌弃地抿唇。 看来白清漪是想在城外解决她,这样也好,她动起手来,也不会容易被人发现。 一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偏远的城郊河道,姜清宁微微活动着走得酸软的双腿,抬眼看向晃动的马车。 下一刻,白清漪被桃儿扶着走出来,笑容得意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掀飞她的帷帽。 “姜清宁,不管你从前过得是如何得意,如今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你简直是自相矛盾,一会儿说我受折辱,一会儿说我过得得意,白清漪,说白了你就是嫉妒我?” 姜清宁缓缓勾唇,眼中含着嘲讽的笑意。 “身为张家妇,却始终惦记着自己的表哥,被夫君厌弃,不愿接近,成婚八年无法有孕。” “白清漪,比之与我,你过得又有何得意的?” 第三十二章 拖入水中 白清漪大怒,抬手猛地掐住姜清宁的脖颈。 “呃……白清漪,你恼羞成怒了。” 姜清宁不适的皱眉,抬眼冷漠地看着白清漪,可说话的语气确实千般万般的嘲讽。 白清漪浑身一震,疯狂地怒喝道:“你懂什么!若不是你横空出世,这时间早多了我和表哥一对神仙眷侣,莫离也应当是我的孩子才对!” 姜清宁心中悲凉:“所以你因为嫉妒与我,处处挑唆我与安平伯老夫人的关系,教唆她将我扔入道观三年,将乖巧懂事的莫离调教成如今这幅顽劣不堪的模样?” “是又如何,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你的儿子更得不到!”白清漪神情疯狂地喊道。 “所以你今天打算怎么对付我?”姜清宁循循善诱。 “自然是,杀了你。”白清漪的疯狂消散,脸上缓缓地浮现出笑意,“只要你死了,表哥就能看到我的存在。” 姜清宁嗤笑:“他永远都不会看到你,没了姜清宁,还有更多的名门贵女被你的好姨母择选,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让你嫁给荀臣!” “你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说!” 姜清宁冷笑:“难道不是吗?你设计让我彻底地对荀臣失望,都用了整整八年,还是我逼迫他与我和离,换了更能忍的那些名门淑女,而你又能坚持破坏他们多久呢?” “再一个八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你垂垂老矣的时候,你最亲爱的表哥还能真的愿意看你一眼吗?”姜清宁嘲讽地扯着嘴角,将她的丑态全部应在眼底。 “姜清宁,我要杀了你!没了你的存在,表哥他就能真正的愿意看我一眼了!” 白清漪神情疯魔:“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陪伴表哥最久的人!可他却愿意娶你!凭什么!” 姜清宁嗤笑:“因为你卑鄙无耻,自私虚伪,你和荀臣是一模一样的人,同性永远都不会相互吸引,你永远都得不到荀臣的爱。” “你住口!”白清漪猛地掐紧姜清宁的脖颈,将她逼到水流湍急的河道旁,高声呐喊道:“是不是只有你死了!表哥就能看到我了!你去死!” 不远处,高大的石碓之后,张管家震惊地将这一幕映入眼帘,不可置信地看着疯魔的白清漪。 “夫人这是疯了吗?张家岂能有这等狠毒的夫人掌家!” “管家,咱们要出去救人吗?”小厮担忧地询问。 现在冲出去救人,只会将白清漪判为谋杀未成,只有将那个女人推到河流之中,才能够真的将白清漪捶入死牢之中。 张管家想起老夫人眼中提起白清漪的厌恶,心中的天秤在隐约中已经偏向了一方。 “再等等。”张管家抬手制止。 “啊?”两个小厮震惊地对视。 “怎么,你们有意见?”张管家危险地转身,二人连忙摇头。 河道边,姜清宁被迫强制地弯腰。 她扭头看向身后湍急的河流,预估着水位的深浅,长发已经被河水浸湿。 “姜清宁,怕了?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啊,当初让表哥为你抬箱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怕?” 白清漪眼眶发红,眼中充斥着漫天的恨意。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你变成这种人鬼不分的模样吗?”姜清宁艰难地从喉中发出声音,望着白清漪的面孔。 “你还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去死你!” 白清漪冰冷的讥笑一声,抬手将姜清宁退下去,居高临下地缓缓站起身,期待她接下来溺水而亡的场景。 姜清宁向后仰倒,望着她得意的神情,苍白的面上忽然扯开笑容,令白清漪有些背脊发凉。 白清漪皱眉看她,只见姜清宁抬手抓住她的袖摆,将她狠狠地拉了下去,并且转身压在她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啊!救命!”白清漪察觉到姜清宁的动作,连忙后退,却被她抓住而错失最后逃命的良机。 “白清漪,跟我一起做枉死鬼。”姜清宁趴在她的耳边阴冷地说道,二人狠狠地砸入河道之中。 “啊!夫人!” 桃儿惊恐地喊道,连忙跟着被水流冲走,却依旧在纠缠的二人。 姜清宁望着岸上慌张跑来的丫鬟小厮,看着白清漪惊恐的神情,脖颈上的掐痕粗红可怖,衬着她苍白无色的面色简直犹如女鬼在世。 “我当年被夫君推入水中活活淹死,如今得以上身这个女子,可她的身子太弱了,不如我选你被我上身如何?” 姜清宁阴冷发笑,抬手紧紧地掐着白清漪的脖颈。 白清漪的心都凉了,面前的姜清宁竟然是被水鬼上身了吗?!怪不得她方才趴在她的耳边那么说! “不要!我不要去死!我不要代替你!” “放开我!救命啊!我不要死! 白清漪惊恐地远离姜清宁,唯恐被她上身。 “这么健康有活力?看来必须只能先打死你了!” 话音落下,姜清宁不仅掐着她的脖颈躲避暗流礁石,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白清漪的腹部,直到她面色发白再也叫不出声。 姜晚凝浸入水中,抬脚狠狠地踹向她的腹部,借力沉入水底游向远处。 “夫人!快救夫人啊!你们快下去!夫人没反应了!” 京城,一个时辰前。 紫苏买完糕点,高兴地跑入药房,寻找姜清宁的身影,却发现找遍整个房子都找不到她。 “大夫,你可看到我家小姐了?她长这么高穿着一身白裙,带着白色的帷帽,刚刚来抓伤药?” 紫苏手足无措地笔画着,心中焦急的险些哭了出来。 “你是说方才那个小姐啊,她被张府的夫人带出城了,我们还以为是潜逃的婢女呢,竟然是你家的小姐吗?” 坐堂大夫狠狠皱眉,想到被他把脉仍旧是完璧之身的女子,忍不住在心中谴责她的狠毒。 “张家夫人?那个张家夫人?!”紫苏震惊地询问。 “还能有那个张家夫人,那个日日宿在表哥家的白夫人呗,这么不知廉耻,亏得张府还带她出来诊治!” “哪能是为了她啊,这是为了张家的清誉,还好她没有来得及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福星 紫苏的脑海中飞快闪过白清漪的面孔。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眼泪瞬间从眼眶之中弥漫。 “小姑娘,你家小姐要是被她带走了,肯定已经凶多吉少,方才她气势汹汹地说要将你家小姐沉塘呢!” “快去报官,希望还能来得及阻止。”坐堂大夫狠狠摇头,内心忌惮白清漪的可怖。 紫苏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连忙转身快速地朝着街道上跑去,她要去京兆府衙,她要救回小姐。 这糕点不好,她以后都再也不吃了。 紫苏边哭边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撞到人都没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就要继续地跑。 “哎呀我去,谁那么大力气啊,撞到人了没看到啊!” 青之被撞得倒地,满食盒的餐食撒到地上,被周围的乞丐瞬间上去哄抢。 “都起开!哎你个小丫头跑什么,没看到撞到人了吗……紫苏?你怎么在这?怎的还哭了?” 青之震惊地看着她,连忙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姜清宁的身影,皱眉问道:“怎的哭成这样,被人欺负了吗?你家小姐没带你出来?” 紫苏哭得哽咽,泪水早就已经模糊了眼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游才飞了回来,连忙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 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抓紧青之的袖摆,绝望地喊道:“青之,救命啊,我家小姐被白清漪带去城郊沉塘了!” “什么!”青之嫌弃的神情没来得及收回,震惊地望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紫苏连忙点头:“青之,你救救我家小姐!往后、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一辈子报答你的恩情!” “坏了!”青之连忙转身跑到马旁,吩咐跟来的两个随侍,“你们快回府衙通知大人,就说姜小姐有难,速来城郊河道救命!” “是!”两人飞快地上马,向城东的方向而去。 “你先回去,这里太乱了,我去城外救人,不要耽误小爷的事儿!”青之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皱眉看向她。 “好、你、去,我不会、跟去、添乱的。”紫苏得到救赎,哽咽地站到一旁让位置。 青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快速地策马离开,向城门的方向冲去。 大理寺。 两名官差飞快地下马,边跑边掏出令牌对守门的同僚展示,随后只留下一道残影。 秦休皱眉望着案桌上的案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如今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竟然还能呈到大理寺的面前,当真是京城无人了。” “大人莫气,明日属下现将案件分类,在一一呈到大人的面前。”青冥拱手道。 “大人!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属下求见大人,城郊出事了!” 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唤声,秦休眉眼微扬,看向青冥:“我倒要看看有何危急,让他们进来。” 青冥点头,走到门外,皱眉道:“怎么了,你们不是跟着青之去买膳食的吗?出了何事?青之呢?!” “启禀青冥大人!青之大人出城救人去了!” “救人,他去救谁了?”秦休起身,走到二人的面前。 “方才青之大人突然赶来,让我们告诉大人张府的白夫人,将姜小姐抓到城郊的河道处,说要将她沉塘了!” “如今姜小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大人,所以青之大人才让我们回来禀报啊!” 二人只觉得面前好似一阵风飘过,绯红色的衣摆已经消失在面前。 他们惊愕地回头看去,只能看到秦休快速变小的背影。 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青冥,调兵,去城郊!” “是!你们几个全部跟我来!” 青冥当即召人,快步的跟上秦休的身影。 …… 城中鹊桥,一对有情人正在河岸边放花灯。 忽然,一双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泡得发白的面孔,破水而出。 “啊!!!!” “有鬼啊!!!” 两人尖叫一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后退倚着墙壁,互相抓紧对方吓得浑身颤抖。 姜清宁双手用力,翻身上岸,躺在甲板上剧烈地喘着粗气,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劫后余生啊。”姜清宁疲惫地闭上双眼,恨不得就此昏睡过去。 忽然察觉到面前聚拢着阴影,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张脸两张脸三张脸地堆在一起。 被吓到的姜清宁:“……我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见到这么多魂魄?” “这位姑娘、你、你没事?”方才的女子艰难地询问道。 姜清宁回神:“我遭遇谋害,被人推入水中顺流飘到城中,方才拼尽全力抓住甲板上的柱子上岸,不小心惊吓到二位,属实过意不去。” “你被人谋害了?!可要帮你官府报案?”女子震惊。 “幼时大师说我福大命大,多次劫难堆积必将成为多福之人,如今她虽然害我,可我却报以宽宥之心。” 姜清宁苍白地笑道:“就是不知能否劳烦几位,接个推车,将我送回家去,回府之后必有银钱答谢。” “你如此可怜,我们岂能再收你的银钱,我叫温子怡,你别怕,斋郎,你去借一个板车,我们送小姐回府。” 温子怡推了推身旁的男子,后者拧眉起身去借车。 她望着姜清宁开口道:“我能否先扶你起来?” 姜清宁点了点头:“我姓姜名为清宁,家住城东的东大街,秦国公府里面那家的宁阁。” 她也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温子怡当即扶着她小心地站起身,朝着台阶上走去。 身后的老伯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从哪里被人推入水中的?” 姜清宁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回头:“我只记得自己跟着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后来被丢入水中,意外被顺流冲回了城中。” 若非她幼时曾跟随父兄修缮河道,也不会知道城郊与城内,其实有一条秘密相连的暗河。 “这么长的河道,姜小姐当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啊!”旁边的老妇震惊。 第三十四章 得遇良才 姜清宁致谢点头,看向温子怡:“我们走。” 上了岸,姜清宁被温子怡扶着坐上牛车。 她歉疚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附近只知道这个牛车,你既然是国公府的邻居,想必定然没见过这种车。” 姜清宁摇头:“幼时随父亲去往庄子上踏青,曾见过牛车,一辆牛车能够养活一大家子,它的作用可比浮华的马车要实用得多。” “我是温子怡,斋郎名为卫斋,我们是前来京城科考的,原本今日就要走了,没想到走前还能认识清宁你。”温子怡被姜清宁的善解人意折服,开心地介绍着卫斋。 姜清宁却是诧异,小声的询问温子怡:“京城的科考上月已经结束,同知大人都已经分封官职了,卫兄可是落榜了?” 温子怡面色纠结,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斋冷笑一声,讥讽道:“无妨的子怡,你就和她说两句,他们这些天家富贵庇佑的人自然就会懂了,我为何没有考上。” “斋郎!”温子怡面色不悦地呵斥,卫斋瞬间噤声。 “其中可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难处?”姜清宁小心地询问。 温子怡垂眸摇头:“实则不然,我是看清宁你是女子才说的,斋郎实则金榜题名,名次更是仅与状元和榜眼的探花郎,但却在接受宫里那位的提问之后,被人从隔帘后迷晕过去,被有权势的一家冒领了身份。” 姜清宁双眸微眯:“那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报官?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我们何尝没有报过官?可所有的官员都是何等地庇护那家人。”卫斋冷声道。 “那你们就这样放弃了吗?”姜清宁不解。 温子怡摇头,叹息着辩解: “自然不会,只是那户人家给了斋郎五十两买官位的银子,斋郎气不过扔入了河道之中,对方却当场倒打一耙说我们故意扔他的银子,要逼我们离开京城,所以……” “所以你们对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部失望,就把希望寄托于街边一文钱一盏的花灯之上,祈求河神将这五十两银子还回来?” 姜清宁无奈地摇头,感叹他们的天真。 温子怡摇头:“自然不是,这只是我们临走前,对着繁华京城的告别,我和斋郎不适合待在这里。” 姜清宁好奇:“那你们日后打算如何做?” 温子怡憧憬道:“我们打算离开京城日后回乡开一家小茶馆,加上他还有着解元的名头,日后定然能够将日子过得红火!” “还是太天真了,你们可知在乡镇开一家茶馆需要多少银钱,光是一家好一些地段的铺子,便需要百两银子以上的租金,更何况你们还要聘请劳工,各种茶叶面食点心的成本。” “少则十年,多则五十年,你们都不能开得起一家茶肆。”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打破温子怡最后的期盼,看着她微红诧异的眼眶勾唇。 “你若是说完就住嘴,否则我就将你扔下去!”卫斋皱眉看她,眼中满是怒火中烧的怒意。 “斋郎,不要对贵人如此无礼!”温子怡听懂姜清宁的暗示,连忙急切地训斥他。 “什么?”卫斋不可置信。 姜清宁点头,毫不吝啬地称赞:“你很聪明,没准真的有做生意的头脑,我可以借你们本金,就在京城开茶馆,但除了必要的一个条件之外,我还需要入股。” “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们?” “因为你们两个是我走出囚笼后,遇到唯二的两个好人。” 姜清宁垂眸,微微叹息,“好人总是需要遇到贵人的,我可以当你们的贵人。” 温子怡和卫斋对视一眼,后者摇头拒绝,刚要开口婉拒,就被温子怡毫不犹豫地抬手捂住嘴。 “我答应你,必要的一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他!”姜清宁颔首,抬手直指卫斋。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的四人全部安静下来,甚至哞哞叫的老黄牛,都一声不吭地闷头往前走了。 温子怡方才挺胸答应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她结巴道:“不行,我们两个已经订过亲了,此次无论是否金榜题名,我和他都是要回去成婚的!” “我不要他的心,我要他的人。”姜清宁皱眉,解释道。 “咳咳咳、咳咳咳!”卫斋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嗽得浑身通红。 “斋郎,你怎么样了?”温子怡担心地为他顺气。 卫斋抬头看着姜清宁志在必得的神情,握住温子怡的手道:“我答应你,卫斋愿意听从姜小姐的差遣。” 温子怡瞬间反应过来真的是她误会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原地钻进去才作罢。 “你很聪明,做什么都会有成果的,你足够的坚守,本身的文采若是能够得到证实,何愁不会有一番伟岸天地?” 姜清宁望着前方的秦国公府,眸中的神色意味不明:“你们放心,我姜清宁向来说到做到。” “既然答应成为我的人,便要立字据做我的人,今后也随我住在宁阁之中。” 二人点头,但眉宇间夹杂着淡淡的愁绪。 卫斋拱手道:“想必您就是安平伯的前妻了,能够从他手中平安脱离,还成为秦国公府的邻居,让秦世子亲自帮您除草修缮房屋,定然是为妙人。” 姜清宁低笑一声:“原来你听说过我的事迹。” 卫斋毫不避讳地点头,第一次展露自己眼底的野心。 他走下牛车,认真地躬身:“能否请姜小姐卖个人情,傅叔曾是遭受贬谪的文臣,后来流落他乡靠着讲学三十载买了这牛车,用它来送我们入京赶考,如今我和子怡找到归宿,恳请小姐为傅叔在府中留一落脚之地。” 姜清宁跳下牛车,望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卫斋。 只觉得白清漪如今竟然是自己的福星,只是在河中游了一遭,就能够得遇三个有良才的能人。 这才是她姜清宁的命,自己给自己的福命。 “我自幼爱花,却未来得及采买花卉种植,如今府中还缺少一名花匠,虽然职位不重却足够养老,不知傅叔可愿意委身?” 姜清宁含笑看着傅叔,好看的眉眼遮住眼底的试探之意。 傅叔收回视线,拱手道:“老傅多谢小姐,能够不再风餐露宿,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老朽自然没有不愿意只说啊。” 第三十五章 试探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随我一起进去。” 姜清宁含笑:“宁阁管事的是张嬷嬷,所有人都听她的差遣,我的贴身婢女名为紫苏,不过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 “小姐先请。”傅叔主动道。 忽的门内跑出数人。 紫苏哽咽地喊道:“大家都快去随我找小姐,她被白夫人抓去沉河了。” 张嬷嬷悲痛地喊道:“我家小姐为何如此命苦!偏生什么窝心事都贪到小姐的身上!待找到小姐咱们定要报官!让同知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敢伤我阿姐,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杀了她!”姜清曦怒气冲冲地提着剑走出来,在看到台阶下的姜清宁后,瞬间红了眼眶。 “阿姐?” 姜清宁接收到三人的视线,无奈地轻咳一声,走出他们的身后,抬步走上台阶。 她面含笑意地看着姜清曦,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要杀了谁?” 姜清宁侧眸望去,和这些冲出来的家丁们面对面撞上。 “大、大小、大小姐?!”门房震惊地喊道。 “大小姐?大小姐在哪?!”张嬷嬷听到喊声,震惊地跑出来道。 张嬷嬷和紫苏几乎是并肩冲出来的,她们两个扑上去,连忙上下查看着姜清宁的状态,瞬间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眶掉眼泪。 紫苏痛哭流涕,她抱住姜清宁的胳膊撒娇:“大小姐,您没事就好,吓死紫苏了,紫苏以后再也不吃点心了,以后您走到哪里紫苏都跟着。” 姜清宁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心知这个小丫头绝对是又发什么誓言了。 “你只管吃你爱吃的,白清漪抓我那是因为她恨我,你要是在场她能连你都一起抓走,所以这和你吃不吃点心没有直接的联系。”姜清宁柔声哄着紫苏。 张嬷嬷擦干净眼泪,目光扫视到台阶下的三人,她询问地看向姜清宁。 姜清宁暗暗点头:“这位是傅叔,他们二人分别是卫斋与温子怡,日后便在咱们府上久住,我打算让他们帮忙做生意,傅叔照料花草,今日还是他们三人将我送回来的。” 张嬷嬷闻言立即上前,快步走下台阶,感激地行礼道:“多谢三位救我家小姐,老奴感激涕零!” 傅叔连忙侧身躲过行礼,摆手道:“是大小姐自己从岸上爬上来的,我们只是送大小姐回府,却没成想日后便有了归处,说到感谢应当是我们感谢才对。” 卫斋将所有的人担忧神情映入眼帘,心中对姜清宁的看法反倒是上升几分,对隐约之间多了几分的信任。 他握紧温子怡的手,心中竟然幻想着,有朝一日或许他们以后结为真正的夫妻,没准儿当真能够在这偌大的京城开起一家茶馆。 姜清宁牵着姜清曦的手,小声地教训了她几句,听到傅叔的话含笑转身。 “大家都别在门外寒暄了,快进去。” “张嬷嬷先给傅叔与卫斋在前院准备出两间房间,温子怡住在后院,就住紫苏的隔壁。” “至于今日之事,紫苏带个小厮一起去报官,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同知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看她白清漪有几分胆量敢杀我。” 紫苏眼中充斥着愤怒:“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话音未落,她对众人行礼,当即指了个小厮,两人快步地朝着京兆府衙跑去。 “都进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去这满身的晦气。”姜清宁含笑,带着姜清曦率先入府。 张嬷嬷客气地做出请状:“三位里面请,我带傅叔与魏先生去你们的房间。” 傅叔摆手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和卫小友同住一间房便可,府中该怎么的制度就怎么来。” 卫斋颔首:“傅叔说的是,张嬷嬷不必见外,我们应当与府中众人一视同仁。” 张嬷嬷无奈,只能对两人的话应声。 姜清宁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两人的话,唇角微勾:“看来,这次出去还真的是捡了几个宝贝。” 姜清曦诧异:“阿姐是说的他们吗?一个书呆子,一个弱女子,一个瘦弱的老翁,还有一头老黄牛?” 她的双眸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在说阿姐你当真没有骗我? 姜清宁被她震惊的可爱模样逗笑,含笑点了点她的脑袋,训斥道:“你入京这些时日,阿姐和你说过多少遍的不要以貌取人了,你就是不听。” “哎呀阿姐,我这不是在听了吗,我保证以后都听,你快和我讲一讲,他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嘛……”姜清曦不依,和姜清宁撒娇道。 姜清宁眉眼含笑,宠溺道:“那你可听好了,阿姐只再和你讲这一遍。” 姐妹二人亲亲热热的走着进房间,温子怡满眼羡慕地看着,刚进入后院房门就能看到的这一幕,她艳羡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真好。”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的确好,不过按照府中大房的排序,大小姐应该称为二小姐,二小姐应该是称为三小姐的,因为他们上面还有一位嫡出的兄长。” “不过咱们府上没这些要求,甚至如今大小姐当家,大家便都称呼二小姐为大小姐。”张嬷嬷含笑解释,眉眼间满是幸福。 温子怡了然地点头,神情单纯:“那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是不在府上吗?” 张嬷嬷眸中的笑意消散七分,侧眸看了眼神情无辜,言语中却满是打探的温子怡。 她颔首道:“老爷夫人与大公子都在外城护卫一城百姓,如今家中女眷在家里守着,自然是大小姐掌家了。” “不过万不可因为大小姐掌家,就觉得大小姐的太过温柔,武将之女只会更加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大小姐啊,可是比身为女将军的夫人都要严苛至极的。” 张嬷嬷话锋一转,含笑道:“方才听说温姑娘与卫先生是未婚夫妻,你们看起来当真是极为般配的。” 温子怡惊喜道:“嬷嬷也这样觉得吗?我们村里所有人都这样说,他们都说我长得白,像是县城里的小姐。” 第三十六章 浪荡子秦休 “后来父亲担心我吃不了苦,把我许配给村长的儿子,但我不愿意被气得投河,若不是斋郎救了我,我和他断不会有今日的姻缘的。” 温子怡脸颊绯红,神情之中满是少女的娇俏。 “温姑娘与卫先生天造地设。” 姜清宁沐浴更衣之后,换了身湖蓝色散花纱裙,裙摆处的彩蝶纹样随着步伐翩然欲飞,银线勾勒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腰间禁步上的翡翠坠子随着莲步轻移叮咚作响。 她走出主卧,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望着他们震惊的神色,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在哪里?” 姜清曦得意地跟着走出房门,与有荣焉道:“阿姐,他们明明是被你的美貌震惊了,可不是你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哦” 姜清宁无奈地转身,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取笑阿姐。” 温子怡震惊地上前,摇头道:“不、二小姐说的是真的,现在的大小姐和方才的大小姐当真是判若两人。” “和刚才差异很大吗?”姜清宁背脊一僵,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 “你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宛若水鬼,浑身上下顶着河草,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淤泥。” 卫斋抱臂评价,姜清宁觉得忽视他刻薄的话语,穿着一袭白衫被衬得眉目俊朗的他,倒真有得志几分少年的意味。 温子怡都听出来了卫斋的话有多损,她连忙抬手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将人掐得龇牙咧嘴,一身粉裙衬得她娇俏温婉。 “斋郎,你不会说话的话,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分别被逗得哈哈大笑。 姜清宁抿唇浅笑,上前给出他们一个任务:“你们刚入京城,想必只顾的科考,都未曾好好地看过京城的风光。”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既然你们想要开茶馆,那就要知道京城茶馆最擅长的茶水是哪几类,他们都会配上什么点心,还有没有别的菜品,分别在什么时间段上,哪类季节出什么茶水点心,应季喝什么茶最好,我给你们七天时间将全京城的茶馆搞明白。” 姜清宁话音落下,张嬷嬷掏出一大袋银子,递给站在中间的温子怡。 “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大小姐出手可真阔绰。”温子怡拿着银子,双手有些颤抖。 随后,她战战兢兢地开口:“要不,我还是签个死契,不然这尝试的银子撒出去,我当真是良心难安。” 温子怡满脸的惊恐,引得姜清宁摇头。 她坚定道:“我姜清宁做生意,只会做全京城最好的生意,你们只管放心去品鉴,一切的费用自然有我来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若连一开始的成本都舍不得支出的话,那我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 温子怡刚要开口,他们的身后便传来躁动的声响,众人朝着前院望去。 姜清宁皱眉,率先走到众人的前面,大步的朝着前院走去。 然而刚走出拐角,她就被一身绯红的男子抱了个满怀。 “你……”姜清宁满脸的错愕,她侧眸看去,将秦休的脸看了个清楚。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秦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仿佛她险些消失一般。 姜清宁心底震撼,秦休这是什么意思? 她联想到秦休自从出现在安平伯府门外后,产生的一系列所有的举动,内心瞬间产生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测。 难不成……秦休是真的喜欢她? 姜清曦快步跟出来,绕过一群震惊在原地呆愣住的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就见自家阿姐正在被那个满口谎话的男人抱着。 “骗子,你快放开我家阿姐!”姜清曦大怒,瞬间她提着剑就要砍上去。 秦休抱着姜清宁一个转身,躲过姜清曦的长剑,后者怒不可遏的提剑就要追上去。 紫苏报官之后,心情安稳的带着小厮顺道一拐弯,去买了姜清宁姐妹爱吃的糕点,她蹦蹦跳跳的走入前院就见姜清曦在追着秦休砍。 紫苏浑身一震,连忙冲上去大喊:“二小姐刀下留人!!!秦世子是我刚才找到去救小姐的人!” 姜清曦一愣,手中的力道却是收不回来了,她连忙调转剑身,用剑柄对着秦休攻过去。 只见方才躲得有来有往的秦休,仿佛是忽然变得柔弱了似得,被她一剑柄狠狠地击倒在地。 “呃……”秦休松开禁锢着姜清宁胳膊的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倒地。 青之震惊的瞪大眼睛,根被没想到秦休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接收到秦休的眼神示意,瞬间嚎了一声扑上去,哭天喊地道:“大人,你怎么了大人,大人你没事?” 秦休配合的坐起身,依靠着他开始皱眉底咳。 “你…”姜清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方才她在接触到秦休的那一刻,已经控住好力道收了回去,顶多只有三分力不到啊。 难不成这秦休除了是个大骗子之外,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那更不能让他居心叵测的接触阿姐了,她阿姐可不能嫁给一个病秧子。 姜清宁无奈地看了眼姜清曦,怪罪道:“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出门在外千万收着自己的脾气,你倒好全部都当成耳旁风。” 姜清曦皱了皱眉,乖巧道:“阿姐教训的是。”方才她其实是想顶撞说现在是在家里,但说了阿姐肯定会更加生气的。 姜清曦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好,省得再将阿姐气病了。 秦休垂着眸底咳,暗中加大握着青之手的力道。 青之扯着嗓门喊:“大人您没事大人?您千万不要有事啊,您这本就因为上次剿匪受了内伤,这次万一再伤着可怎么是好啊!” 姜清宁闭了闭眼,转身关怀地蹲下身子,凑近秦休问道:“秦世子可还好,家妹性格莽撞,还以为秦世子是什么私闯民宅的浪荡子,故意的欺辱我才忍不住出手的。” “未曾想这个浪……竟是秦世子关心我,才会言行无状,秦世子放心我可以原谅你的。” 第三十七章 这是阿姐的孩子?! 青之被姜清宁的一番言论震惊道,开口就要替秦休讨个公道。 秦休掐了下青之的腰,示意他将自己松开,后者无奈只能听话的行事。 姜清宁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眼底浮现一抹了然之色,歪头含笑道:“秦世子身子好了?” 秦休轻咳一声,正色道:“劳烦姜大小姐牵挂,这会儿缓了许久,倒是觉得好多了。” 她并非是不经人事的存在,秦休次次的举动或许在先前来说,就像是刻意的骚扰一般。 可方才的那个拥抱,却是证明她先前将秦休想的坏了许多,这人年纪比她小上几月,可说话做事倒是显得幼稚倔强几分。 如今猜测到他的心思,姜清宁反倒是有了几分理解。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即便对方很是烦躁,亦是想要忍不住的靠近。 就像当初她对待荀臣,原以为八年的热情,即便是壶冰水都能被她捂得滚烫,可荀臣偏偏真的是那个例外。 “今日还要多谢秦世子不辞辛劳的寻我,但如今我已经平安归家,紫苏也已经去过府衙报官,想必一起已经自有定数,就不劳烦秦世子相帮了。” 姜清宁回神,站起身望着他道。 秦休仰头和姜清宁对视,仰视的角度将她眼底的清淡冷漠看得一清二楚,这人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的模样。 他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里翻腾,他受不了想要把这种苦吐出,但在触及到姜清宁的眼神后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多谢秦世子与青之今日仗义之举,但如今府中还有要事,就不强留秦世子用餐了。” 姜清宁清冷疏离的行礼,不给秦休一丝一毫产生希冀的举动。 秦休抿唇,起身刻意地避嫌道:“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我的不对,秦休在此郑重地向你赔罪,既然姜大小姐不需要秦某的帮助,那秦某就先回大理寺府衙,若是有需要尽管让张嬷嬷或者紫苏前来找我。” “不会,恭送秦世子。”姜清宁当即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后退半步,语气坚定地低头行礼。 “恭送秦世子。”身后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跟着行礼送客。 秦休动了动嘴唇,略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好,你保重,不用送了。” 秦休摆手,转身带着身后的众人离开。 宁阁外。 秦休走下台阶,转身望着宁阁的牌匾,轻声问道:“这是谁写的?” 门房恭敬的行礼道:“启禀大人,这是我家大小姐亲自书写后,专门请工匠定制的牌匾。” “她本身就是非常有才华的人,又怎会因为我而停留住脚步呢。” 秦休语气自嘲,翻身上马,在青之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双腿一夹马腹策马离开。 青之望着秦休孤寂的背影,转身看了看那牌匾,忍不住叹气道:“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宁阁。 姜清宁转身看向傅叔:“傅叔,您先前在京城待过,就先带他们两人在京城逛一逛。” 傅叔点头,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道:“都听大小姐的安排,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的。” 话音落下,他给满脸八卦的温子怡和若有所思的卫斋一个眼神,二人当即恭敬地对姜清宁与姜清曦行礼,三人朝着府外走去。 姜清宁带着他们转身回府,眉眼间尽是清冷。 “先用膳,游了许久,我这会儿当真是饥肠辘辘的。” 张嬷嬷和紫苏听出姜清宁是想静一静,她们当即吩咐人快速的上菜,而后全部推出去用饭,将空间留给姐妹两人。 姜清曦偷偷看了眼安静用餐的姜清宁,犹豫着开口道:“阿姐,你好像很不开心,是因为方才那个秦世子吗?” 姜清宁回神,收起眼中的郁结,摇头道:“非也,不过是听着他的话和态度,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罢了。” “一开始就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头撞得遍体鳞伤了。” “我没有对他做出回应,便是不想留下不该有的罪孽。” “阿姐,你说的好生深奥,我虽然不懂,却是知道阿姐此时此刻并不开心,那能让阿姐不开心的男人自然是不能要的!” 姜清曦语气坚定,抬手给姜清宁夹了自己最爱吃的菜,认真地看着她:“我们以后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而非外界或者内心感受到强求的男子!” “找不到就算了,就比如这道菜是我最爱吃的,可吃久了便会觉得腻味,但因为吃多了又会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适可而止。” 姜清宁好笑地看着一堆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人,忍俊不禁的抬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道:“也就你个鬼灵精,能够逗得阿姐开心了。” “姜清宁!你个毒妇!你在哪里!姜清宁你给我滚出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一道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响起。 姜清宁夹菜的手一顿,几乎顷刻间就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姜清曦瞬间愤怒不已,将筷子猛地扔出去,狠狠地钉进房门之中,她恼怒地站起身。 “哪家的孩子这么没有教养,竟然能平白地闯入别人家里肆意的辱骂主人!他爹娘没有好生地教导孩子吗?!” 张嬷嬷和紫苏快步跑进来,就见到门上钉着的一双筷子,还有提剑要去看了门外人的姜清曦。 “使不得啊二小姐!这可是大小姐的孩子,不能砍啊!”张嬷嬷连忙上去阻拦。 “什么?这是阿姐的孩子,那怎么会被养成这等的混账东西!” 姜清曦一愣,瞬间怒不可遏,“这样的孩子留着干什么,更要砍了让他早日投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才对!” 张嬷嬷连忙夺过她手中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让紫苏藏到床底。 她焦急地将人拉到一边:“哎呦!我的二小姐啊,大小姐此生绝对最对不起的除家人外,就是小公子了,您还是先听老奴解释……” 第三十八章 身为母亲交给你的第一课 姜清宁安静的坐在原位,听着张嬷嬷对姜清曦的解释,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在她的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她的咽喉处。 她望着窗外,唇角勾出了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一样。 “姜清宁你给小爷滚出来!你竟然敢谋害清漪姨姨!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早晚不得好死!” “小公子您快别说了,大小姐不会想要见您的!” “小公子怎的自己跑出来了,现在外面都是人牙子,安平伯府的下人呢?” 姜清宁神情一顿,起身抬步走出门外,望着在人堆里挣扎的人,轻声唤着他:“荀莫离,你来干什么?” 荀莫离听到清冷的呼喊,瞬间忘记挣扎,抬眼远远的看着内院门边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却被震惊得心神一震。 这么美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娘亲吗? “放开他,让他过来。”姜清宁嗓间发紧,紧紧地盯着只到小厮腰间的小人。 小厮们瞬间放开荀莫离,然而他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不敢相信他一直厌恶的,给自己丢人的亲生母亲竟然是如此明珠生晕的美人。 “荀莫离,过来。”姜清宁望着他,重复一遍。 “小公子,您快过去,晚了大小姐生气可是很严重的。”小厮见荀莫离出神,连忙提醒。 荀莫离回神,一步步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他抬头望着神色严肃的姜清宁,心中直犯嘀咕。 “你、你、你为何……”荀莫离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质问。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瞬间将所有人引了出来,姜清曦恰巧走出想要看看荀莫离长什么模样,就刚好见到姜清宁毫不犹豫甩他耳光的场景。 “嘶……好疼。”姜清曦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小心地后退两步。 荀莫离眼眶瞬间红了,愤怒又委屈的盯着姜清宁,不懂为什么这才见到的母亲,却会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他一个耳光。 “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内心感到非常的疑惑是吗?”姜清宁轻笑一声,神色严肃地反问。 荀莫离委屈地点头,捂着脸蛋好不可怜。 “你怎么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的地址?”姜清宁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忍耐地询问。 荀莫离脑海中回想起,方才得知白清漪落水之中,祖母焦急地带着他去张府探望,可刚到那里白清漪就哭诉姜清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推到水里。 荀莫离愤怒极了,这时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必须要去找姜清宁给清漪姨姨出气,而后就有人趁乱指引着他出府。 “是一辆马车送我来的,我还没问你,你为何要将清漪姨姨推到水里,害得清漪姨姨不能再生育!” 姜清宁诧异,好笑地问他:“你是说我将你的清漪姨姨推到水里,那你可知我已经派人去官府报案,实为白清漪蓄意谋害我,想要将我推入水中沉塘,如今恐怕府衙已经调查完事情的全部过程,前去捉拿你的清漪姨姨了。” “那你不是没事吗?可清漪姨姨却因为受到你的牵连,被害得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 荀莫离没想到这个时候,姜清宁还能够理直气壮地翻案,他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愤怒地用冰冷无情的话化作长矛,狠狠地刺向姜清宁的心口。 姜清宁垂眸安静地站在原地,眸中的光点稀疏破碎。 “哎,你个死小孩怎么说话的,活该你有娘生没娘养,你娘被你的好祖母不喜压着进入道观,被迫和你分离,如今你偏生不知道和她亲近,甚至蓄意诅咒,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孩子!” 姜清曦冲出房间,瞬间拎起荀莫离的衣领,将他提起远离地面,荀莫离拼命地挣扎着:“你放开我,你个坏女人!” “姜清宁,你果真是想要杀了我,再生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姜清宁自诩不会再因为从前的事伤心难过,但没想到今日荀莫离一出现,就打碎了她所有值得骄傲的坚守信心。 但她不屑于和不相信自己的人解释。 姜清宁望着脸色逐渐红肿的荀莫离,抬手握住姜清曦的手:“小妹,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姜清曦眼中闪过凶狠,抬手将荀莫离扔到地上,负气地转身不再去看他们,但依旧守在姜清宁的身边以防这坏小孩再说不好听的。 姜清宁将荀莫离扶起来,贴心地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手抹了下他微红的脸蛋。 每次责罚荀莫离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就是为了能够起到威慑荀莫离和他身边下人的举动,但没有一次是真的打过他的。 “荀莫离,你认真的感受一下,我每次打你的时候,当真很疼吗?” 荀莫离仔细地跟随着她的话去想,最后愕然地发现好像,竟然没有一次是疼的,他之所以鬼哭狼嚎就是因为担心害怕。 加上他幼时要母亲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不好,是因为给安平伯府丢人,引得老夫人厌恶才会被送去道观修身养性。 “不疼。”荀莫离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泪珠,抿唇心虚地将眼神撇到一处。 “这就是了,无论你怎么对我恶语相向,我都不会真的怪你,因为我虽然生了你但从未养过你,你怪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姜清宁长叹一声,抬手为他擦去泪珠:“可有一件事我必须澄清,没有母亲会致自己的儿子与死的。” 荀莫离怔住,茫然地望着她。 姜清宁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疑惑的荀莫离道:“母亲今日教导你的第一课,那就是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你不是我想杀了你,再生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吗?” “那你就去看一看,到底是谁想要杀了你,又是谁关键时候会保护你。” 荀莫离连忙后退,却被姜清曦转身抓住肩膀。 他神色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姜清宁嘴角扯住一抹诡异的弧度,歪头道:“这是母亲交给你的第一课,莫离,你要切身体会到才是。” 姜清曦坚定地点头:“阿姐放心,我一定让他好好地体会。” 第三十九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炷香之后。 荀莫离愤怒的走出宁阁,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他气呼呼地抬步爬上马车,一个身影都不要给丫鬟看。 丫鬟对车夫怒骂道:“你怎的容许小公子独自一人出门?我家的大小姐狠狠地训斥了小公子,现在命我随着小公子一同回府,将人好生的送回去,等我回去告状有你的苦头吃!” 车夫一听瞬间犹豫起来,似乎不想要答应:“这我到底是安平伯府的仆人,并不是你们宁阁的,还请姑娘自己回去说。” 荀莫离掀开马车的车帘,冲她喊大道:“不是让你送我回去吗?还不快进来!我定要带着你回去向父亲告状!姜清宁竟然敢打我!” 车夫眼底闪过欣喜,皱眉对丫鬟道:“小公子都发话了,还不快进去!你们姜家的奴婢果然和主子一样倨傲!敢丝毫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 “说得好,回去小爷我定要让父亲好生地赏赐你!”荀莫离冷笑,抬手扔下马车帘。 车夫喜滋滋地道谢,在人都上去后当即驾车起程,荀莫离紧张地和姜清曦对视一眼,口型问她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姜清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嫌弃地轻啧一声,抱臂不去看他,徒留荀莫离坐在额外生闷气。 良久。 车厢内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荀莫离的眼中感受到一丝不安,他小心地掀开马车窗帘,却发现已经被人带出城门去了。 “你要带小爷去哪里?我们不是要回安平伯府吗?” 荀莫离惶恐不已,震惊地看着车夫,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车夫狞笑一声,回头残忍地开口道:“小公子且坐好了,这可是您生前最后能看到的景色,倒不如好生的欣赏一下,马上您就看不到了!” “岂有此理!你竟然敢害小爷的性命!我一定要告诉父亲狠狠地将你打死!”荀莫离放完狠话,被满脸凶恶的车夫晃了马头直接摔倒在车厢内。 荀莫离跪趴在地上,感觉到膝盖和手腕都定是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抬头去看。 姜清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眼淡漠地望着他,仿佛就在看一个死物一般,引得荀莫离连连地咽口水。 “你要是死了,阿姐就不会对这京城有记挂了。” “你要是杀了我,姜清宁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都说了我可是她唯一的挂念!”荀莫离着急忙慌的说道,恨不得连忙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所以啊,你还是去死。”姜清曦歪头一笑,露出残忍弑杀的模样。 马车外车夫狂笑了声:“小公子!到了地狱可不要怪奴才心狠啊!要怪就怪你娘当了别人的路!你只能去死了!” 话音落下,车夫猛地跳下马车,马车的门帘被风吹开来,荀莫离惊恐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悬崖,双重打击之下直接被吓得两眼一晕昏倒了。 “废物。”姜清曦唾弃一声,抓起他的后领带人直接破窗而出。 姜清曦提着荀莫离平稳落地,看到车夫疯狂地朝着一边奔跑着,抬脚踢起地面上的石子,直接向对面的人击打去。 “啊!”只听哀嚎一声,车夫直接被击中后脑昏倒在地。 不远处快速出现一辆马车,随后急刹停在他们的面前,姜清宁急切地走出马车,快步走到姜清曦的面前。 “小妹,你可有受伤?” 姜清宁急切地查看她的安慰,方才远远地看到马车坠入悬崖,她当真是后悔极了,不该让姜清曦带着荀莫离一起去。 “阿姐放心,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这个小屁孩吓得晕倒了。”姜清曦嫌弃地将荀莫离拎出来。 一旁张嬷嬷连忙将他接过去,递给身后的小厮们照料。 “你没事就好,可真是吓死阿姐了。” 姜清宁后怕不已,转身眼神冰冷的看着那昏倒的车夫,身上的气势尽显。 “来人,将他绑起来嘴堵上,严加看守!” “是!”下人连忙应声。 姜清宁前者姜清曦的手,拉着她上马车道:“走,我们快些回去,让阿姐看一看你的伤有没有裂开。” 姜清曦满脸依赖,握着姜清宁的手,神情开心道:“没有,我将阿姐的嘱托记在心里了,并没有让自己的伤口开裂的。” 半夜。 荀莫离尖叫一声,猛然从噩梦之中惊醒,他坐起身大喘着气,环视陌生的房屋心中不禁疑惑。 难不成小爷真的死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荀莫离吓得连忙起身躲到门后。 姜清宁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养成睡眠浅的习惯,她听到荀莫离的叫喊,从房屋中走出赶到他的门外。 咯吱一声。 房门被打开。 “坏人!我咬死你!”荀莫离冲出来,猛地抓住姜清宁的手腕,狠狠地咬上一口。 姜清宁疼得下意识皱眉,却没将手腕抽出来。 她望着泛血痕的手腕,眼前小人闭眼惊恐地咬着她,满身防备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狼崽子,姜清宁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莫离,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姜清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荀莫离听到熟悉的声音,口中的力道猛地一松,睁开眼望着姜清宁的温柔的脸,心神猛地一震。 他抬手松开姜清宁的手腕,后退皱眉道:“既然是你为何不出声,你要是出声,我也不至于咬你。” 姜清宁望着倔强的小脸,神情平静:“你现在还害怕吗?” “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不怕!你不要打扰我休息!还有明天一早就把我送回去!我真的是一秒都不和你待在一起了!” 荀莫离对她怒喊一声,抬手猛地关上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将后院里的几人惊醒,众人纷纷走出房门查看情况。 “阿姐,你不睡觉怎的在这白眼狼的门外?” 姜清曦揉着眼眶走出,上前却看到姜清宁手腕上的血牙印,瞬间怒不可遏:“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对你的?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今日就该任由他被人害死!” “好了,他不过是个做噩梦的孩子,况且我也没养过他,若非太晚我是会将他送回安平伯府的。” “先休息去,明日一早将他送回自己熟悉的环境。” 姜清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大家回去继续休息。” 第四十章 前来问罪 姜清曦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转身走入卧房之中。 “我帮阿姐包扎一下伤口,这小狼崽子下嘴可真狠,没准都还会留疤呢。” 荀莫离听到一道道关门的声音,口腔之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无法忽视方才发生了什么。 张嬷嬷披上外衣,走到荀莫离的房门外。 她轻叹一声道:“当年留你在安平伯府并非大小姐所愿,可你到底是个幼儿,又怎能带你去城郊道观那种苦寒的地方呢,老奴知道您心中有怨恨。” “可当初大小姐为了将您生出来,难产整整两天,连上百年的人参都用了一整支,您生出来后老夫人就要将您抱走,是大小姐后来跪在数九寒天的大雪之中整整三日,才将您成功夺回去的。” 门口满心怒气的荀莫离愣住,极其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房门,张嬷嬷的背影应在门上,说出的话成功的打到他的心底。 “为此伯爷整整半年没进大小姐的院子,所有人都说大小姐不孝,不会遵从婆母的意愿,活该不得所有人的喜欢。” “可老夫人对您不闻不问,抱过去半月里您还没满月,便整整高烧三次险些丧命,大小姐怎能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被人蹉跎死呢。” 荀莫离垂眸,怎么会呢,祖母说她最是喜欢他了,甚至整日里都让丫鬟小厮们带着他玩儿。 就连不喜欢的学业,都宠溺地应允他可以减少学习时间。 祖母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绝对是姜清宁暗中命令这老嬷嬷说话,故意地毁坏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要挑拨离间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你说的这些,谁知道是真是假!”荀莫离怒声道。 “可大小姐她将您照料到两岁,就被老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求进入道观为安平伯祈福,顺带洗清自身的罪孽。” “那是她顶撞祖母,罪有应得!”荀莫离倔强的开口反驳。 “老奴却觉得大小姐仅有的罪孽,都是安平伯府带给她的。”张嬷嬷不卑不亢的回答。 “您有自己的见解,可大小姐并未亏待过您,今日是有人蓄意拿您的性命构陷大小姐,想要将她彻底的除之而后快。” “可这满京城里,除去安平伯府,大小姐又得罪过谁呢?您曾经是个聪慧的孩子,有些话不需老奴挑明便懂得。” 张嬷嬷行之一礼道:“老奴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老奴都只会说这一遍,您好生休息。” 荀莫离哑然的望着消失的身影,脑海之中张嬷嬷的话,无数次的环绕在脑海之中,让他的脑袋都感觉要被撑炸。 翌日。 “开门!快开门!赶紧开门!” 宁阁的房门被人猛地拍响,两个门房快步跑去,打开大门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没看到我们的房门关着吗?今日宁阁不见客。” 来人凶神恶煞的:“我们管你们见不见客人,姜清宁呢!我们家大人要见她!” 门房伸头去看,就见荀臣坐在台阶下的轿子上,一旁的随侍还拿着拐杖。 “你们等着!见与不见都要听我们大小姐的吩咐,岂有你们擅闯的道理!就算是官员私闯他人府邸,也是要被圣上问责的!” 门房在看到荀臣那刻,瞬间没了好脾气,满脸晦气地将人猛地推出去,抬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哎!你们竟然敢阻拦安平伯!果然是没有丝毫的教养!”荀府的下人怒喊,抬脚就要踹门。 宁阁的门房刚走两步,听到这话,瞬间一人抄起扫帚,一人抄起水桶,直接打开门招呼上去。 “你们放肆!”荀府下人被打了满身,又被从头到尾泼了一身冷水,顿时打了个寒战。 “胆敢私闯民宅,我等这就去报官!见不见你家主子,自然要等我家主子睡醒了再说!” “就是!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两人满身怒气地收了家伙,将府门里三层的关闭得死死的。 荀臣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薄怒,他冷声吩咐竹息:“一炷香的时间没出来,直接破门而入!” 竹息愕然,但只能依言照做。 姜清宁与姜清曦正在花园里散步,她穿着一袭淡紫色衣裙,长发如墨披散而下,清冷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白皙无暇的肌肤,浑身上下透露出与世隔绝的高贵气质。 “这花园还是太孤寂了些,不过只要阿姐多种些花草,想必来年必然春色满园关不住。” 姜清曦欢快地跑着,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发上带着精致的步摇,满脸的稚气审视可爱动人,然其中夹杂着的几丝英气,为她增添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出来。 “你喜欢什么花,我让管家买来种上,在为你搭一个秋千架,等花藤爬满秋千架,待秋天就能吃着果子荡秋千了。” 姜清宁宠溺地看着姜清曦的背影,眉眼间满是笑意。 “花草只能看不能吃,要不还是多种些水果,我喜欢吃桃子,吃梨,吃葡萄,我还喜欢吃樱桃!” 姜清曦激动地转身,仿佛已经看到满园水果的场景。 “好,那就种你喜爱的果树。”姜清宁拦住欲言又止的张嬷嬷,依言答应。 张嬷嬷望着这偌大的花园,脑中浮现满园果树的场景,不由得叫苦不迭。 恐怕明年他们宁愿给街坊邻里交流,都要种自家送的水果了。 门房们快步跑来,气愤不已道:“大小姐,安平伯来咱们府外了,他还说要是您一炷香的时间不出去,就派人把咱们的大门撞开!” 姜清宁脸上浮现怒意,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冷笑,吩咐人去将荀莫离叫醒,随后转身望着众人下令。 “我不犯人,贱人偏来犯我,叫上府内所有家丁,咱们去会一会这功高震主的安平伯!” 宁阁门外。 “撞门!” 荀臣在心底计算着时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紧闭的府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怒气冲冲地吩咐竹息等人。 第四十一章 打脸 姜清宁带着家丁们站在门后,听着宁阁大门外的脚步声。 她计算着时间,只听一声有力的:“开门!” 门房等人瞬间把房门打开。 只见门外的人们使尽全力地冲上来作势撞门,却在见到亲可见大开的大门之后,瞬间满身预备的力气没有地方躲,直接狠狠地冲到门槛之上。 一瞬间,哀嚎的声音遍地起伏,直接将荀臣的脸色衬得黑如锅底。 “不知安平伯到访,臣女有失远迎。”姜清宁抬步走出,站在府门之内。 荀臣充满怒气的双眸一怔,仿佛从未见过姜清宁一般,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 姜清宁这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贵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苍老的就像一个黄脸婆吗? 现在为何如此的年轻美丽,从前见到一眼都觉得厌恶的女人,在此刻却显得是那么的耀眼高贵,相比之下他现在反倒是重伤在身被人抬着出现,这让荀臣不能接受。 “安平伯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见到臣女,反倒是不认识了?”姜清宁略过在地上哀嚎的人,在家丁们的护卫喜爱,走出宁阁的府门。 “安平伯来得正好,我倒是有事情想要询问安平伯,为何荀莫离会出现在我的府中,又为何他会被车夫蓄意的谋害?” 姜清宁走到台阶的上方,便堪堪地稳住脚步,她眉眼间充满质问和凌厉,丝毫没有再靠近荀臣的意思。 荀臣回神,质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胡话,莫离一直由母亲细心教导,昨日还被母亲带去张府探望表妹时住下了。” “说到表妹,姜清宁你该当何罪?” 姜清宁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冷笑,神情极为的嘲讽:“我该当何罪?安平伯怕是不知,在接连两日之内,你的前妻险些被人溺死,你的亲子险些被人丢进悬崖摔死。” “不过我和安平伯说这些做什么,恐怕安平伯到现在都不知道莫离的下落,你若是不会养孩子大可再寻一贤妻细心教导孩子,而非任由随意一个陌生人都能将他坑骗出来。” 荀臣怒不可遏,出言训斥:“姜清宁,住口!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莫离可是好好地在府里待着、着、着……” “莫离?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不是被祖母照料着呢吗?” 荀莫离还有什么不懂的,爹爹根本不知道他失踪了,甚至带着他出府的祖母都不知道,清漪姨姨也不知道。 原本他知道爹爹来了,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可方才爹爹的句句话都在指认姜清宁的不是,姜清宁提了两次他失踪都没唤回爹爹的注意。 “爹爹,您不知道孩儿被人绑架了吗。”荀莫离走到姜清宁的身边,眼底满是受伤的望着荀臣。 他是想要欢欢喜喜地跑到爹爹的面前,兴高采烈地喊上一声:“爹爹!您终于来接莫离了!这个坏女人对莫离一点都不好!” 顺带该可以告姜清宁的状,让爹爹好生地教训一番姜清宁,可现在局势却发生了翻转。 荀臣惊愕地站起身,他这几日遭受政党的毒害,手下人一时不察让他中了毒,原本本就严重的剑伤更难好转。 他艰难的迈步走到荀莫离的面前,然而隔着几个台阶,荀莫离竟然选择躲到姜清宁的身后,第一次用陌生的怯懦的眼神看他。 绑架? 怎么可能! 荀莫离一直都由母亲在照料…… “儿啊,莫离到底是姜清宁那个毒妇生的,她既然一分钱的嫁妆都不肯给莫离留,你何不把莫离送回姜清宁那里让她养着?” “你可知道娶妻生子需要花费多少银子,日后母亲还要为你再择选一门温柔贤淑的妻子入门,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嫡子嫡女,荀莫离到底和你不亲。” “即便姜清宁不想养也可以,你问她要一笔赡养费,让姜清宁固定的支出给我们,母亲定然能将莫离养得白白胖胖。” 荀臣愕然,脑海中回荡着母亲的话。 心中却震惊至极,难不成母亲当真是见他不同意,所以对莫离痛下杀手? 怎么可能呢,莫离可是母亲的亲孙子啊。 “安平伯,你若是来接荀莫离的,便快些将他带走,省得某些人到最后冤枉我责打孩子,是个毒妇。” 姜清宁侧身走到一旁,将荀莫离完完整整的露出来,并且朝前方推了两步。 “但你若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我不会多费口舌与你交谈,稍后我自然会和白清漪去公堂上对峙,孰是孰非自然有同知大人辨明!” “如今一切的证据都在京兆府衙摆着,我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已经前去报案,想必过不了多久,你的好表妹就会向你求救了。” 荀臣哑然地看着荀莫离,后者亦是满脸的茫然。 甚至在被张嬷嬷送到他的面前的时候,荀臣清楚地捕捉到,荀莫离脸上突然出现的惧怕和抗拒。 他今日的确是表妹派母亲回府诉苦后,知道姜清宁竟然在表妹为他上山采药的时候,蓄意地想要加害与表妹,他才会这么激动地来兴师问罪。 姜清宁做错了事,自然是该罚,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不是夫妻。 可作为管教姜清宁八年的男人,荀臣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 可在走到姜清宁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兴师问罪的时候,他就被狠狠地打了脸,并且是异常响亮的一道耳光。 母亲独自回府只为替表妹诉苦,并且没有告知他莫离失踪,甚至连莫离是否失踪都未可知。 “爹爹,您当真不是来接莫离回去的吗?”荀莫离神色惶恐,有些受伤。 “莫离别多想,爹爹就是来接你回去的。”荀臣脸色和缓,抬手抚摸荀莫离的头,轻声的安慰着。 荀莫离瞬间展露笑颜,眼中浮现着明显的钦慕之情。 荀臣被这道强烈的视线注射得心虚不已。 他躲过荀莫离的眼神,转身皱眉质问姜清宁。 “莫离为何会在你这里,我看就是你思念孩子,故意的将莫离骗过来!” 第四十二章 贵人出 姜清宁嗤笑一声,似是在嘲讽他的无知。 “安平伯莫不是说笑了,我平白无事地去将荀莫离骗过来作甚,还是你觉得我过得太好,想要故意地找罪受?” “对了,安平伯还没给我医药费呢。” “莫离,你受伤了吗?”荀臣连忙转身,上上下下的扫视一圈,检查荀莫离有无外伤。 “爹爹放心,莫离没事。”荀莫离乖巧地回答,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错了,他昨日险些掉到悬崖里,是我府上的丫鬟冒死将他救出来。” “我家丫鬟的外伤费、衣物损失费用、荀莫离昨夜的安神汤、所用的汤食、住宁阁一晚的房租。” “这些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还请安平伯先行结清。” 姜清宁眉眼含笑,朝着荀臣深伸出洁白的掌心。 荀臣狠狠皱眉,这女人莫不是掉到钱眼里面了? 就连这么一丁点的钱竟然都奢求,看她一身衣着华贵,还以为是真的过上了好日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都将钱财用在穿衣打扮上了。 张嬷嬷急忙的开口,上前握住姜清宁的手腕。 “大小姐怎么能这么偏心,您不能因为生过荀小公子一场,就对他过多的心软啊,昨夜荀小公子做噩梦您去哄睡,却被小公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当场就鲜血淋漓,现在大片大片的青紫着实让奴婢心疼啊。” 张嬷嬷握着姜清宁的手腕哭诉,甚至将她的手腕展示到荀臣的面前。 荀臣看着她那被纱布包裹的一腕皓臂,洁白的皮肤上现在尽管被纱布包裹,都露出一圈的青紫出来,看来当真是下了死口咬地。 “真的是你做的?”荀臣脸色阴沉,转头看向荀莫离。 “谁让她欺负清漪姨姨,我就是为姨姨报仇的!” 荀莫离气愤不已,狠狠地瞪了姜清宁和张嬷嬷一眼,气得当即开始口出恶言。 “你们竟然敢告状!等我长大了定然要抄了你的府邸送给清漪姨姨,再把你和这老奴吊起来日日鞭打,等厌倦了就把你们抽筋扒皮做人皮鼓!” “啪!啪!” 荀臣抬手给了荀莫离两个耳光,他这是第一次对荀莫离出手,甚至气得浑身发抖,还有想再给他几个耳光的冲动。 “放肆!是谁教导你这么说话的!生养之恩同等于天的造化,她生你一场给予你性命,不是让你如此不忠不孝的!” 荀臣抬眼看向姜清宁,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她冷淡至极的目光惊愕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平伯为何这么气愤地看着我,姜氏实在是冤枉,他两岁我离府时已经会开始认三字经,被人之初性本善哄我开心。” “我姜清宁行得正坐得端,不是我做的自然不屑于承认,至于这些欺师灭祖,将母亲扒皮抽筋的话我确实是没来得及教导的。” 姜清宁眉眼清冷,毫不犹豫地开口否认。 荀臣拧眉,认真地开口:“此事背后定有刁奴教导,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这人给你一个交代。” 姜清宁摊开掌心:“将这次的银钱结清就行,我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至于你所说的交代更不用给我,我虽然生他一场,却未尽到母亲之责,往后更不用再有任何的牵连。” 姜清宁这话说的实在是绝情,面前的父子二人浑身一震,就连张嬷嬷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满脸的不忍担心姜清宁日后会后悔。 “小姐,您……”张嬷嬷双眼含泪,满是不解,“小姐这又是何苦啊,非要说些离心的话,来让小公子曲解您,您明明是关心他的啊……” “安平伯是要违背生意场上的规矩吗?”姜清宁依旧保持着动作。 荀臣看向竹息,后者连忙从震惊中回神,解下腰间的钱袋递到荀臣的手中。 “你当真是掉到钱眼里面去了,为了银钱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 荀臣抬手扔了过去,不想再看姜清宁一眼。 姜清宁伸手稳稳地接住,冷笑道:“这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就是丈夫、儿子、夫家,我不相信男人是对自己的保护,没有了你们我的生活只会更加完美。” “说得好!” 一声惊喜的高呵将姜清宁的思绪唤回来。 她惊诧地侧头去看,一辆华贵非凡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她和张嬷嬷诧异地对视一眼,二人走下台阶相迎。 “不知夫人是哪家的女眷,可是有何事?”姜清宁探究地询问。 话音落下,面前的马车门帘被掀开,里面露出一位衣着华贵,妆发得体的贵妇人。 姜清宁的视线扫到她发上的金镶玉簪子,那是皇宫里的手笔,想必是位非富即贵的存在。 她行了个晚辈礼,尊敬地开口:“晚辈姜清宁见过夫人,方才胡言乱语惊扰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秦国公夫人缓缓起身走出马车,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来。 “你说的乃是实话,我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秦国公夫人摇头,欣赏不已地看着她。 “您……不觉得我说的话言行无状,甚至粗鄙,冒犯七出?” 姜清宁诧异地望着她,随着秦国公夫人的手站起身。 “倒是这位安平伯倒是让本夫人震惊不已,这年头没想到还有和离之后,上赶着去前妻家里骚扰的男人,像你这种男人本夫人见一次恶心一次!” 荀臣惊愕地看着她,大脑飞速地运转却发现他常年不在京城,连京城里面的达官显贵都认识得不全。 “还请夫人见谅,荀臣只是一时情急,这才来宁阁询问一番。”荀臣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争取不得罪这位夫人背后的夫家。 “呵询问?方才本夫人可是远远地听到了,你因为自家表妹的一番哭诉,便直冲冲地来到、宁阁要撞门。” “夫人,荀臣只是……”荀臣急着辩解。 “你只用回答我一句话,是也不是?”秦国公夫人气场全开,眉眼满是凌厉。 “是……”荀臣冒了一头冷汗。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动手,压着她去向你的表妹认错,那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表妹所说的都是实话呢?” 秦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出门去求个签,回来就看到自家儿子属意的媳妇儿被人欺负。 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完全就是对方没事找事。 秦国公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荀臣来了理由:“表妹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以诚待我,绝不会欺瞒于我,所以她所说荀臣可以证明绝对属实。” 姜清宁站出来,冷声开口:“那就对铺公堂,我和她去京兆府衙当面对质,让所有人来看一看到底是谁的错。” 第四十三章 公堂对峙 “姜清宁,事到临头你还要狡辩,你个狠心毒妇竟将表妹推到水中蓄意陷害。” “定然是你嫉妒清漪有我照顾,母亲和莫离亲近,心生恶念,所以故意的陷害她!” 荀臣冷哼一声,怒从心中来。 “你明知道她现在因为你的刻意陷害,此生再也无法有孕,如今病得卧床不起,竟然还想着让表妹奔波京兆府衙与你对峙?” “姜清宁,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啪!”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抬手,直截了当的给了荀臣一耳光,一不做二不休,她几乎是刚动脑就当即再甩手。 “你……”荀臣惊愕。 “啪!”一耳光将他的话语成功止住。 姜清宁冷眼看他:“现在可以安静地听我说话了吗?” 荀莫离默默地后退一步,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姜清宁。 他惊恐地发现与爹爹挨的耳光相比,他被打的那些简直都是挠痒痒。 他挨打事后红痕都只有一点点,可爹爹脸上的不同,此刻爹爹的脸两侧,已经飞快地红肿起来出现明显的五个指痕。 荀莫离咽了咽口水,他的娘亲当真是手无寸鸡之力吗? 怎么感觉那些都是哄小孩子的? 荀臣从惊愕中回神,他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被面无表情的姜清宁恐吓住,站在原地一声都不敢吭。 荀臣咬牙切齿,脸色通红:“你果真还是这般的粗鄙妇人,你究竟要说什么?” 姜清宁冷笑:“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是如何从张府的随侍手中,将白清漪抢到手里,并且带去京城外的荒郊野岭的?”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荀臣底呵。 “你说我想除了她的话我认,但你要说我故意陷害她,不好意思,她白清漪还不配我姜清宁大动干戈。” “我姜清宁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对于旁人的污言秽语只会当做没听到没看到,但若是你荀臣质疑我……只会让我恶心至极。” 姜清宁将荀臣复杂的神色看到眼中,毫不客气地展露出自己的嘲讽。 “然最不该出现的就是你,还偏偏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来教训我。” 荀臣眸光微亮,迟疑地询问:“姜清宁,你是嫉妒了吗?” 姜清宁像是听到什么极大的笑话一般,轻呵一声:“哈?你哪里值得我嫉妒,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整日不窝在家中好好沐浴更衣,偏要出来散播你这一身的老人味。” “呕,恶心死了!” “噗!”秦国公夫人没忍住笑出声,她将身子偏向刘嬷嬷,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去。 像是这样骂自己前夫的,她当真是此生第一次看到听到,但果真是有趣极了。 秦国公夫人惋惜,可惜她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否则当真要借这话来骂一骂解气的。 荀臣脸上青紫交加,咬牙切齿地握紧双拳,满眼的严肃,开口厉声训斥。 “姜清宁你不要再胡闹了!现在和我一起去向清漪赔罪,我可以让她原谅你,至于孩子往后你再婚生了儿子就抱养到清漪的膝下,也算做是对她的弥补!” “不可能!”秦国公夫人心中一跳,这可是冲他们秦国公府来的啊。 几乎是顷刻间,秦国公夫人站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荀臣一个耳光。 “下作的腌臜玩意儿,你怎么不把自己再婚后生的儿子过继给你表妹?” “本夫人看你对你的表妹情真意切,何不直接让她和离跟了你,这样甭管她日后调理好身子,你们生几十个还是几百个都算作你对她的补偿!” 荀臣震惊后退:“夫人在说什么胡话,我与表妹清清白白!” 荀莫离茫然的抬头:“可是爹爹,祖母明明好多次和清漪姨姨说了,以后让你娶清漪姨姨回家,让她做莫离的娘亲呢。” “!”荀臣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严肃地质问,“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荀莫离害怕地后退,他躲在竹息身后点头:“祖母说了好多次呢,清漪姨姨也说要把姜清宁赶走,不然祖母就要将她扒皮抽筋呢!” 姜清宁长出一口气,交叠的双手攥紧着。 “张嬷嬷,我们去京兆府衙,我姜清宁身为武将之女,何惧他人误解!” “但是使我姜家蒙羞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咱们就让京城最大的清官去断一断,这背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京兆府衙。 刘嬷嬷紧张地握着秦国公夫人的手,满心的不解,甚至唉声叹气。 “夫人啊,您为何非要来这里凑热闹呢,如果想要帮姜小姐,为何不让世子来英雄救美呢?” 秦国公夫人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你说的就是那个,连着被轰出宁阁八次的秦国公府世子?我可不认识他,这个儿媳妇是我要替国公府娶回来的,关他秦休什么事儿。” 秦国公夫人这些天一直在等秦休的好消息,但在府中枯坐半月,终于耐不住打听一番,却意外得知她的好儿子连日拜访。 却连日被请出宁阁,丝毫不受待见,甚至送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急得秦国公夫人嘴里长了几个水泡。 昨儿一早就去寺庙求神拜佛,甚至求了姻缘符,好好地测了两人的八字,得知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只是需要历经一些波折后才终于放下心。 “可您背着世子爷来见姜小姐的事,恐怕是瞒不了多久的。”刘嬷嬷满脸的为难。 “瞒?为何要瞒?本夫人行得正坐得端,也不瞧瞧他都二十四了连个未婚妻都没有的,心上人都哄不到手的人,哪来的脸质问他老娘!” 秦国公夫人霸气地坐在一侧,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承延身着绯红色的官袍,从侧堂走出做到主位,刚抬头就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直到和姜清宁对视。 承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秦国公夫人。 “……您怎么来了?”承延噎住,对着使眼色的秦国公夫人询问。 第四十四章 早有预料 秦国公夫人淡定地放下茶盏,给承延下了颗定心丸。 “方才路过宁阁听说了一桩奇闻,特来参观参观,同知大人不必在意本夫人,本夫人绝不插手此事。” 承延颔首点头,心中长叹一声,转而看向台下。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姜清宁不卑不亢地行礼:“臣女姜清宁见过同知大人,昨日民女被陷害落水,特命丫鬟来衙门报案调查,不知大人是否有印象?” 承延颔首:“事件按照姜小姐提供的证词与证据,已经尽数地搜查完所有事情的经过,原就是要传召姜小姐与白夫人的。” “既然姜小姐已经到来,还请稍等片刻,去传张府白夫人前来公堂,即便是晕了过去也要将人抬进来。” 承延淡淡地扫视一眼下方欲言又止的荀臣,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荀臣皱眉:“承大人,我家表妹落水受惊,如今又因姜清宁蓄意陷害难以有孕,我想应该已经能就此断案了?” 殊不知,崔砚听到他的话,顿时对主簿招手,摘下自己的令牌递到他的手中。 “去皇宫请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来,是否真的难以有孕,一测便知,刚好安平伯对于张夫人关怀备至,也可让章太医为张夫人诊治一下。” 荀臣张了张嘴,走到一边没有再开口。 张府。 白清漪虚弱地躺在床上,接受着大夫的诊脉。 片刻之后,大夫收起工具,走到张礼的身旁,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 “启禀张大人,张夫人如今落水受惊,加上原先体弱多病,此后再难有身孕。” 张礼身着一袭墨黑色的长袍,站在窗边似是在望着外面的晨景,他的眸中带着几分淡漠,看起来就像是冰山上的一块寒玉。 “多谢大夫,还请为我家夫人好生的写上一张养身体的药方子。” 管家递去银两,将人送出去。 白清漪将视线转到一声不吭的张礼身上,柔美苍白的面上带着三分痛恨。 她咳嗽着坐起身,望着窗边长身玉立的男人。 白清漪红着眼眶,哽咽地开口:“夫君,你我夫妻多年,我未能替你诞下一儿半女,如今身子更是毁了再也不能生产。” 张礼身形微动,转身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白清漪背脊一僵,慌慌地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竟然有种背后冷汗直冒的感觉。 “我是想说,不如我为夫君选上两位好人家的女儿,抬入府中做贵妾,到时候生下儿子再抱到我的膝下充做嫡子,我定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教养的。” 白清漪言辞恳切,就差抬手立誓。 “夫人不必多想,我此生唯你一人足矣,断不会娶妻纳妾,届时过继一位兄弟的子嗣便可。” 张礼平静地和她对视,眼眸之中深沉似海。 白清漪还欲多言,管家快步进入房中,对着张礼行礼道:“大公子,京兆府衙的衙役来接大夫人前去问话。” 白清漪放在锦被上的手猛然握紧,眼眸之中阴鸷一闪而过,她为难地开口:“同知大人传话我自然要去,只是我这身子……” 管家急忙补充:“同知大人有令,夫人即便是晕了过去,都要抬到府衙里面,大人已经去请太医院的章太医为夫人诊脉了。” 白清漪手足无措:“可、可是、可是……” “既然如此,那就去走上一遭,夫人莫怕,为夫会陪着你一起去。”张礼开口,打断白清漪最后的希冀。 京兆府衙。 白清漪心如死灰的被抬入堂中,她在对上姜清宁目光的时候,瞬间眼眶一红,身子瑟缩地想要躲避。 姜清宁挑眉看着她的表演,精致的眉眼中满是讽刺。 “这还没到升堂呢,白夫人就演上了?” 张礼和承延见礼,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循着视线看去,瞳孔瞬间狠狠地一缩。 “表妹,你可有事?”荀臣回到堂中,身后跟着的是章太医。 “表哥,你来看我吗?”白清漪惊喜地询问,在看到他身后人时,迟疑地开口,“表哥,这位是?” 荀臣颔首示意:“这位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有他为你诊治,表妹不必担心。” “表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吗?”白清漪身形一震,悲伤不已。 “肃静!”承延开口,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他不悦地开口:“这里是府衙,要是想叙话还请二位案件了结之后出去说,还请张夫人现在,就将昨日之事一一讲出。” 白清漪浑身一震,泫然欲泣:“大人有所不知,我昨日去安神堂把脉调理身体,却偶然得知郊外有一株草药,对于治表哥身上的剑伤有奇效。” “我与表哥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他人所能比较,自然是想要去采摘的,可谁知偶然遇到这姜氏,她嫉妒我与表哥姨母和她亲子感情好,便故意将我推入水中……险些丧命。” “我若非福大命大,在湍急的水流中抓住下人递来的树枝,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可如今虽然捡回一命却再也不能生育,呜呜呜……” 白清漪一时悲伤,哀戚地哭了起来,将在场的氛围衬得悲哀不已。 承延皱眉:“你带了那么多的人手,为何没人趁机抓住姜小姐?” 白清漪一顿,垂眸啜泣道:“她趁将我推入水中之后,自己也跳了进去,甚至想要溺死我,而府中仆人慌忙救主,竟然也让她逃了。” 承延看向白清漪,皱眉询问:“张夫人既然被人推入水中险些丧命,为何不来报官,反倒是张夫人口中的加害者报官呢?” 白清漪摇头:“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心地善良,想着她或许是一时糊涂,这才只是和表哥与姨母说了,并且约束下人不得多嘴,却没想到恶人竟然先倒打一耙!” “啪啪啪!” 姜清宁抬手鼓掌,对她的话称赞不已:“不愧是才女,即便是扯起谎来,也说得头头是道。” “若非我现将证据呈上,恐怕今日当真是要着了你的道了。” 第四十五章 阴阳怪气 白清漪眼中一闪而过慌乱的神色,她紧张地望着姜清宁,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被婢女桃儿扶着起身上前。 白清漪柔弱地对着承延行礼,苍白的神情满是难堪。 “同知大人有所不知,我本应该不欲多言,可事到如今被人污蔑,我却不得不开口诉苦了。” 承延神情淡漠,冷眸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你所说的,可是有何苦楚,又有认证在吗?” 白清漪心中一喜,激动上前:“有的,我的婢女随我日日住在安平伯府,自然是知晓姜清宁的作风的,她此人早就行为……” 张管家听着这话眼中闪过嫌恶,半晌看向已经知道事情全貌的张礼。 大公子究竟会如何抉择? 究竟是帮助自家夫人掩藏做过的恶事,还是会帮姜小姐还她一个公道呢? “如果单单只是婢女指认的话,那到底是不作数的。”承延拍案呵止,冷眼看着白清漪,这话令白清漪惊惶地抬眼,满脸的不解。 白清漪惊愕:“为何?” 承延摇头:“你所说的婢女,就是你的随侍丫鬟?” 白清漪急忙解释:“小桃自幼随我一同长大,自然是能够相信的。” 姜清宁没错过神情之中满是慌乱的白清漪,她步步紧逼的上前。 “怎么,张夫人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我怎的感觉张夫人好像……心虚起来了呢?” 姜清宁微微皱眉,神情讥讽,满眼探寻地凑近,望着脖颈瑟缩的白清漪。 “姜清宁,你不要太过分了。”荀臣站在白清漪的身前,紧紧地将人护在身后。 “安平伯所言非也,谁人不知这婢女是张夫人的陪嫁丫鬟,张夫人说什么她便承认什么,自古忠仆便是由此而来。” “况且安平伯身为朝廷官员,难不成这点道理都不懂的,是铁了心地要偏心自己的家眷吗,你可知律法在前容不得你徇私舞弊?” 承延脸色甚是不好看,他将荀臣青白交加的脸色映入眼帘,却丝毫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抬手吩咐。 “去安平伯府随机地抽查几个下人来,这种事情自然要听旁观者的态度才是。” 白清漪听到这话,稍稍的放下心来,柔弱无骨的开口:“不若大人将我的姨母安平伯老夫人一同请来,她作为姜小姐之前的婆婆,自然也是有很多的话想要说的。” 承延略微思考一下便点头应允了,他抬手指挥主簿,后者立刻召集人去请。 “这事关姜小姐的名声,与张夫人的话能否相信,只要这件事分出结果,但此案件便可了结了。” 姜清宁闻言上前,跪地行礼:“大人,此案不仅事关臣女的名声,更关乎到我姜家儿女的清白和信用,清宁请求和张夫人辩论,以此证明自身的清白。” 白清漪忽然慌张起来,她茫然地抬眼看向荀臣,后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忽然一道刺人的视线直逼而来,令白清漪忽然心悸,她想到什么惊惶地转头看去,就见张礼此刻似笑非笑的,盯着表兄妹二人紧紧交握的手。 白清漪想到八年前的大婚日,她当时只不过是醉酒喊了句表哥,就被这张礼刻意地冷落了八年,如今这握个手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白清漪惊恐地抽回自己的手,哀戚地看着张礼,渴望寻求他的怜惜:“夫君……” “夫人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在对着我家大公子喊夫君!” 张管家比张礼更加气愤,到底是张家的老管家,从小看着张礼长大的长者,此刻甚至有种整个张府头上都绿油油的感觉。 “你!”白清漪又惊又怒,惊的是张礼更加淡漠的神情,怒的是张管家对自己的无礼。 “表妹夫,你也应当好好爱护清漪,否则她怎会日日陪伴母亲孝敬长辈,而不去陪在你的身侧?” 荀臣冷哼一声,并不看重张礼,此人虽然貌若潘安,但性格着实冷得像堵寒冷的冰墙。 他曾经念着姻亲的关系,多次对张礼笑脸相迎,然对方从来都没将他放在眼里过,着实没教养又可恨极了! “姜小姐的请求在衙中并不少见,实属正常,本官准许你们辩论。” 承延无暇顾及这些人的恩怨,他在秦国公府夫人充满压力的目光下点头,在心底无奈一笑,抬手准许姜清宁的请求。 姜清宁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礼:“多谢同知大人。” 白清漪没由来的心慌意乱,她紧紧地抓住小桃的手,后者明显地感觉到她逐渐抓紧的力道,被抓的皮肤划出道道红痕。 桃儿面色发白依旧稳稳地扶着白清漪,倒真是像极了忠仆。 “表哥,我好怕她。”白清漪红着眼眶,潸然泪下。 “表妹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荀臣心中疼惜,态度对白清漪倒全是柔声轻哄,姜清宁则是只剩下更加冰冷的嫌恶。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张管家重重地咳嗽几声,嫌弃地不再观看。 姜清宁丝毫不在意她的刻意挑衅,别以为她没看到,白清漪每每和荀臣伤心地接触的时候,都会极其刻意的看她一眼。 “张夫人说自己在安神堂把脉,却偶然得知郊外有一株草药,能治疗安平伯身上的剑伤,不知是听谁说的?” 姜清宁似笑非笑,抬眼挑衅地看向白清漪。 白清漪心中慌乱,好在荀臣上前扶着她,才让她强行振作起来,她柔弱地解释。 “是那日的坐堂大夫,我回府后身子不好,婆母便让张管家带我去诊脉,不过我问大夫的时候张管家没有很靠近,我便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到。” 张管家被点名,张管家很无辜,张管家冷哼一声。 刁钻恶心的毒妇,就会使用他当证人! 可是大公子不发话,他根本不敢应声,只能老实在原地装鹌鹑。 姜清宁阴阳怪气:“张夫人和安平伯当真是情分非他人所能比拟,怪不得在安平伯府只允许别人喊你白夫人,却不许喊张夫人呢。” 第四十六章 愚蠢 张管家听到顿时急了,他什么都顾不得,大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启禀同知大人,老奴便是夫人口中的张府张管家,但当时老奴紧紧跟在夫人的时候,就只有拿药时离开了片刻!” “当时老奴亲耳听着大夫的诊脉,其中夫人并未提到安平伯的伤势,大夫更没说京郊会有草药!” 白清漪神情慌张,在荀臣征询的眼神中,她转身不可置信地开口。 “张管家,你我主仆八年,你为何要帮着外人对付我?我可有哪里对不住张府的?” 那可真是太多了。 张管家垂着眸心想,他恭敬道:“老奴虽然是个粗人但所言句句属实,法理之外近乎人情,夫人不如如实说来,也好过稍后牛头对不上马嘴的好,” 白清漪哀戚的垂泪,紧紧拽着荀臣的胳膊:“表哥,这明明是昨日的坐堂大夫亲口所说,我对表哥绝无欺骗啊。” 荀臣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表妹,你放心,我相信你。” 姜清宁抬手鼓掌,看向承延:“有劳同知大人请人证上来了。” 承延点头,一个眼神给向王衙役,后者立刻去后堂带上坐堂大夫。 “带人证!” 随着一声叫喊,坐堂大夫恭敬地走到众人前,无视白清漪惊骇的目光,他弯腰下跪,神情格外的诚恳。 “安神堂坐堂大夫刘犇见过同知大人、这位夫人、安平伯、张大人、姜大小姐、张夫人。” 姜清宁走到他的身旁,弯唇道:“不知刘大夫可还记得这位夫人?昨日午时前刻,您为这位张夫人把脉,可知道她都问了什么?” 刘大夫转身,将视线落在白清漪的身上,望着她阴狠警告的目光,看了眼张管家。 “回禀大人,当日张夫人前来诊脉询问身体能否诞育子嗣,我便为张夫人诊脉,却诊出她脉象平稳,依旧为少女的脉来,故而记得非常真切。” 在场的众人全部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站的有银河远的夫妻二人。 原本还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摩擦,但此时张礼神情冷淡,依旧一言未发,他们只能将目光转向白清漪。 白清漪脸色羞红,眸中闪过痛恨:“是,夫君并未曾碰过我。” 刘大夫颔首:“这就是了,并未同房我又能如何让张夫人你怀上身孕,于是只能给张夫人开了一副养身汤的汤药,但、询问别的话却是再也没有的。” 姜清宁快步上前,委屈开口:“刘大夫所言属实?方才张夫人可说,是您告知她郊外有草药,她去采药的路上被我故意推入水中导致日后不孕的。” “清宁当然不是怀疑您医术的意思,只是这事关清宁的清白,如若莫名其妙地担了这罪责,清宁也许才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刘大夫点头表示理解:“您所言老夫自然理解,只是您不是被这张夫人诬陷为私逃的家奴押去沉河了吗?昨日您的丫鬟哭着来找您,没曾想真的回去搬到了救兵啊。” “清宁福大命大,被扔入江中依旧保存性命,被冲入京城的护城河之中,这才得以被人捞了上来,城西桥的百姓都是亲眼所见。” 姜清宁开口解释,言语之中满是无奈。 “你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嫉妒我与表哥感情好,这才蓄意地构陷我,甚至买通了这老家伙一起诬陷!” 白清漪尖叫一声,崩溃的开口,仿佛世间所有的不公,都全部尽数地降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心惊肉跳的白清漪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地。 荀臣连忙将人扶住,护在怀里才没让白清漪躺在地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清漪,冷眼看着姜清宁。 “姜清宁!事到如今你满意了吗,表妹因为你变成这幅模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自然还是有话要说的,既然张夫人怀疑我买通刘大夫,那章太医也在此,刚好张夫人晕倒不如让章太医为其诊治?” 姜清宁看了眼脸色铁青,俨然是被气到了的刘大夫,望向一旁和秦国公夫人坐在一列的章太医,满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章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有这位坐镇诊脉,总不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我买通了太医?” 姜清宁这话问得掷地有声,令荀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明显就是被姜清宁气的。 荀臣冷哼一声,却知道不能拿白清漪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表妹这么善良,怎么会是这老头口中的恶毒妇人。 荀臣望向章太医,神情严肃:“还请章太医为我表妹诊脉,刚好为她开一副治疗身体的良药,拜托了。” 承延颔首:“今日请您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位张夫人诊脉,和原先说的一样除去帮忙治疗难孕外,现在这受惊也就劳烦您帮着一起看了。” 闻言,章太医这才起身,拱手道:“既然是同知大人的吩咐,那老朽自然愿意做。” 章太医虽然是官员,比不得荀臣还有安平伯的称号,但他看了这么久,倒是看出了些许名堂。 这张夫人不仅装病诬陷人不说,竟然还污蔑他们医者会被钱财所收买。 所谓医者仁心,除非刀架在脖子上才会犹豫,那旁的是丝毫不会犹豫的。 “刘大夫不若先行诊断,也让老朽看一看您的医术如何。”章太医看向刘大夫,做出请状。 刘大夫知道这是在为自己证明,便没有开口推辞,他走到白清漪的身旁,从袖中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工具,开始安静地诊脉。 直到听到白清漪铿锵有力的心跳,刘大夫顿时反应过来,白清漪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装病,而所谓的难以有孕更是为了打压姜清宁的借口。 “我已经诊脉完,便先不说判词了,省得误导您,章太医请。”刘大夫退后一步,眉眼间尽是嘲讽。 章太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仔细地把脉之后,看着这壮的快比上牛犊的人,心情不无复杂。 这怎么比宫里的虞美人还要愚蠢,连装病都装不明白。 第四十七章 休妻 章太医和刘大夫对视一眼,走到一旁二人说了几句专业话,随后刘大夫深吸一口气,满心的不忿就要表达出来。 他大步地上前:“启禀同知大人,这张夫人分明是在装病!她的脉象如此有力,绝非体弱多病之人,又如何会因为泡了个春日的冷水就难以有孕呢?” 荀臣皱眉:“怎么会,表妹自幼便体弱多病,你定然是诊错了脉,庸医!” 刘大夫不可置信的抬眼,气得双手颤抖地指着荀臣,却因为是个读书人,半晌骂不出一句难听的话来。 章太医狠狠皱眉,他走出行礼道:“启禀同知大人,我可为刘大夫证明,他的所言全部属实!”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白清漪手指微动,一切都被姜清宁看在眼里。 姜清宁惊疑不定地开口:“没成想到头来受骗的确实她最信任的人,也不知道张夫人做出这一出戏来,竟然只是为了将我打入无间地狱。” “还请同知大人为我做主,我婚后曾受此人多年迫害,蛊惑安平伯老夫人多次针对与我,又曾惦念我的嫁妆,在我出府之后还多加阻拦,如今更是要致我于死地,请大人明查!” 话音落下,姜清宁难以接受般,直接跌坐在地,神情失落眼眶含泪,好不可怜。 荀臣怒不可遏,狠狠瞪着姜清宁,口中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姜清宁,你从前边嫉妒我对清漪好,如今更是买通这些人为难她,你究竟居心何在!难不成非要看我荀家家破人亡吗!” 姜清宁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她放在的柔弱是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却不是在向他荀臣卖惨,难不成他当真以为,自己没了他就会活得不成人样吗? “安平伯当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自己偏心白清漪,而我曾经是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掌管家务,八年来没换来你一句的辛苦。” “如今白清漪被揭露装病,你却从心底不愿意相信,究竟是你对我从未有过信任,还是你对自家的表妹别有用心?!” “姜清宁!”荀臣怒不可遏,高高地抬起自己的手,就要掌掴姜清宁。 姜清宁竖眉冷对,将她的气势十足十的放出来,丝毫不畏惧荀臣的架势。 “啪!”姜清宁狠狠地甩了荀臣一个耳光。 承延和秦国公夫人惊愕地站起来,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竟然会呈现这样的场景。 张礼禁锢着荀臣扬起的手腕,结结实实地挨了姜清宁一个巴掌。 姜清宁诧异地抬眸,红着眼眶和张礼对视,眼中浮现不解。 他不是白清漪的相公吗?为何会偏向她?难不成是荀臣和白清漪实在太猖狂,让他受不了这顶绿帽子了? “姜清宁!你竟敢殴打我儿!我之前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安平伯老夫人步入府衙,看到这一幕直接震惊住,反应过来快步地跑上前,就要还手狠狠地掌掴姜清宁。 “刘嬷嬷,上!”秦国公夫人拍案,刘嬷嬷瞬间大步上前,直接将安平伯老夫人推得一个仰倒,摔在荀臣的身侧。 “母亲!”荀臣用力抽回手腕,一手扶着幽幽转醒的白清漪,一手扶着摔倒在地的安平伯老夫人。 “哎呦!我的腰啊!岂有此理,你一个奴仆竟然敢殴打伯爵的母亲!我要告御状!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安平伯老夫人哀嚎着坐起身,愤恨不平地指着刘嬷嬷,眼中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荀臣心头猛地一跳:“母亲,您先少说两句。” 突然浮现出的心慌让他有些难受,只能暂时先控制住发怒的母亲,好言相劝的荀臣并没有让他母亲老实下来。 “臣儿!母亲何时吃过这种苦!难不成你就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母亲,您先少说两句。”荀臣焦急道。 “表哥?姨母这是怎么了?”白清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她茫然地抬眼,和眼神冷漠的张礼对视,连忙爬出荀臣的怀抱。 她方才是真气上加慌被逼得晕了过去,但潜意识中还是存在一些意识,能听到姜清宁打了表哥一巴掌,却没想到张礼竟然上前。 “夫君,我和表哥当真是清清白白的,还请夫君看在我多年照料府邸,侍候母亲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白清漪哀求着抬眼,可怜兮兮地拽着张礼的衣袍,她自从在张礼面前暴露心事之后,便再没了能和他打擂台的资格。 刘嬷嬷冷哼一声,站出来道:“世风日下,竟然让我们家夫人看到这肮脏的一幕,当真是脏了夫人的眼,你说你要告御状?明日我们夫人便要入宫和皇后娘娘相聚,不如就带上安平伯老夫人一同,省得您在走那么多的流程,等您告御状啊,那黄花菜都凉了!” 安平伯老夫人顺着视线,看到一旁端坐着的贵妇人,眼尖地看出这些衣衫首饰是她从来都不舍得买的,唯一能和这贵妇人头上玉钗媲美的,还是姜清宁当初嫁入府中第一日孝敬的首饰。 她爱戴极了,可是担心磕了碰了,唯有每年的生辰日,才舍得带上一回。 “不、不是,我没有这样说。”安平伯老夫人连忙摇头。 秦国公夫人不屑地斜睨她一眼,眼神扫向张礼:“本夫人听说你是个出色的青年才俊,怎么娶了个这样败坏家风的女人,难不成也是被欺骗了?” 张礼敛眸,坚定地开口:“我与家母说错了,致使自己娶错了人,让您笑话了。” 秦国公夫人颔首,怜惜道:“怪不得,二十多岁都没个儿子,看来你对那姑娘当真是情真意切,只可惜八年过去恐怕早已嫁作人妇。” 白清漪恍如晴天霹雳,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礼,眉眼中全然是惊愕转为愤恨。 “你想娶的女子不是我?” “你想嫁的更不是我。”张礼淡漠地看她一眼,眼神发冷,“昨日之事张管家已告知我全貌,你品行败坏,不适合再做张家妇。” “待今日回府,我会请父亲母亲与族中长辈入府来做见证。” 白清漪眼神警惕:“你要做什么?” 张礼收回视线,冷漠道:“休妻。” 第四十八章 应有的惩罚 白清漪恍如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随后她无声地笑了,站在原地笑得心肝都疼,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带着凄厉。 “你娶错了人,为何要休了我?张礼你毁了我的一辈子,如今凭什么还要休了我!” “我虽然误娶了你,却从未亏待过你,八年来锦衣玉食,从未有过一日差漏。” “白清漪,是你痴心妄想作恶多端,毁坏她人清誉,甚至凭借一己私欲要将别人沉塘。” “如此狠毒妇人,罪犯七出,休妻已是怜悯。” 张礼沉默地看向她,对方神情癫狂,隐约中带着疯魔的意味。 他娶错了人,但白清漪也有心上人,甚至多次为张府的清誉带来损坏,这么多年的纵容已经到了头,张府从不亏欠白清漪。 白清漪被张礼的话句句刺穿心脏,他满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让白清漪崩溃不已。 “我曾想过与你好好过日子,是你因为我的一句酒后失言,便对我百般冷落,你永远都对不起我!” 白清漪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转身向看戏的姜清宁刺过去,姜清宁心中一紧连忙闪身。 不远处直直地飞来一柄剑鞘,将白清漪手中的簪子砸落,人也跌坐在地,瞬间被两个衙役冲上前压制住。 “大理寺卿秦大人到——!!!” 姜清宁诧异地转身看去,秦休面色冷冽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此时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长箭,眼神锐利的直射向跪在地上的白清漪。 堂中的众人已经被震惊到,尤其是安平伯老夫人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拽着荀臣后退。 仿佛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清漪一般,荀臣眼中带着怜悯,他语气沉重道:“表妹,你为何变得这般狠心了,姜清宁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姜清宁突然被点名,愣神地看向荀臣,她从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怎么会看上这个傻逼玩意儿? 白清漪被压着,艰难地抬头:“表哥,都是姜清宁害我,是她害我!我是无辜的!” “肃静!”承延抬手拍案,眼前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他起身走下台阶,对这秦休行礼。 “秦大人,不知此刻所来可谓何事?” “做人证,姜清宁昨日被绑,她的婢女回府求助之时,偶遇我的随侍,他知道这件事的经过。” 秦休颔首,示意青之站出来,青之上前躬身道:“昨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我家大人搜集了昨日所有看到这件事路人的证词,连同青之的这份都在其中,呈给同知大人观看。” 承延当即接过,低头仔细的一一看过,随后扫了眼白清漪,眼神复杂不已。 “带安平伯府的下人们!”承延冷声吩咐。 “这……这就不用了?”安平伯老夫人弱弱的开口,却在秦休与承延看来的时候,瑟缩脖颈。 不多时,六位丫鬟小厮站在众人面前行礼。 荀臣面上满是矜傲,安平伯府的下人全部都是家生子,自然不会徇私舞弊,只待片刻就能将姜清宁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届时看她怎么解释! 荀臣满脸自信,示意他们开口:“你们站出来说,姜清宁和白夫人在府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姜清宁是否言行无状,处处顶撞婆母,针对我表妹?” 几位下人互相对视,眼神之中满是犹豫。 秦休冷静开口:“你们只管如实说来,若是实话实说,即便说出来是会得罪主人,在律法面前都能为你们还回自由身。” “姜小姐的确带我们与其他主子不同,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主子,若是白夫人方才对贵人们说了什么,那绝对是万万不可相信的!” “春日的新装、夏日的茶汤、秋日的赏银、冬日的炭火棉衣,这都是姜小姐入府前我们从未有过的待遇。” “老夫人和白夫人经常惩罚我等,但姜小姐看到之后就会命人禀告老夫人,为我们解除惩罚。” “她实在是冤枉的,这八年来姜小姐并不好过,每每吃府中的饭菜还要自己掏银子,那京郊外破败漏风的道观一住就是三年。” “白夫人时常在老夫人耳边吹耳旁风,她们一直都在点击姜小姐的嫁妆!” “老夫人日日苛责,姜小姐每日都要立规矩,打理府中内务,自己掏银子补贴库房,少说也花了上千两银子却不被待见……” “住口!胡言乱语!全部都是胡言乱语!母亲和表妹怎么会如此!” 听着下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荀臣脸色越来越黑,随口怒不可遏地呵止住他们,下人们瑟缩着跪在地上发抖求饶。 “伯爷饶命啊!” 安平伯老夫人浑身一震,连忙上前:“这些人绝对被姜清宁这个贱人收买了,儿啊,你绝对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白清漪心如死灰,仅剩的希望全部消失不见,她苍白地抬眼望向荀臣,却被人挡住视线。 张礼捏着张管家送到手中的休书,父亲母亲已经知晓此事,派人加紧送来的,连过明路都不愿意了可见二老对白清漪是多么的厌恶。 “白清漪,今此修书一封,你与我张府再无瓜葛,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白清漪心口一紧,想要伸出手去拽张礼,迎来的却只有被挥到面前的休书,上面鲜红印泥盖上的手印赤裸裸地告知她已经被夫家休弃。 “夫君,你若是休了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被休弃的女子如何能活?” 白清漪神情哀伤,字字泣血。 “白清漪,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张礼冷声说完,抬手跟在场的人见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不!”白清漪激动地挣扎,双眼含泪。 承延冷眼扫视她,直接下令:“毒妇白氏,祸心旺盛,心思狠毒,损毁她人清誉,蓄意谋害性命,当即打入牢房,杖刑一百,逐出家族贬为庶人,其家族罚银五千!” “不、不要、表哥救我!一百杖我会死的,表哥!” 荀臣背脊一僵,想要上前救人,却被安平伯老夫人死死拽住。 “你作甚!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安平伯老夫人惊慌失措的开口,经此一事,她已把对姜清宁的怨气,转移一半到白清漪身上,一点都没有好语气。 第四十九章 怀疑母亲 秦休收回放在姜清宁身上的视线,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想要掩面的亲娘。 “……您怎么在这?”秦休在秦国公夫人疯狂的咳嗽声中,止住喊人的话。 “回府的路上看到人吵架,就跟着来看个热闹。”秦国公夫人尴尬地开口解释。 承延对这幅场景无奈,掩唇低笑一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 “姜小姐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派人贴榜澄清,你这八年的苦楚会尽数公布出来,不会让你承受不白之冤。” 姜清宁神情感激:“多谢同知大人,若不是你的帮助,我恐怕过不了如今的快活好日子,今日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回去处理,便不多留了。” 承延颔首:“当然,姜小姐请便。” 姜清宁行礼,走向秦休和秦国公夫人:“多谢秦世子今日前来作证,改日定当报答今日善言相助。” 秦休双眼一亮,抿唇道:“不必,本就是随口的一句话。” 姜清宁点头,将他的话放在心里,既然他都说不用了,那她自然乐得自在。 “今日还要感谢您的仗义执言,不知夫人的府邸所在何处,我想准备一份薄礼道谢。”姜清宁望向秦国公夫人,抬眸看着她。 秦国公夫人含笑:“不必,我们有缘的话自然还是会想相见的。” 姜清宁心中惊讶,未曾想今日出门见到的全部都是好人。 主仆二人离开京都府衙,坐上回府的马车,紫苏终于将放在身上的架子解开,清出了一口气。 “今日可算是大仇得报了,这白清漪先前整日为难咱们,昨日更是想要害死您,这等的狠毒妇人即便是被活活杖杀都是活该的!” “不过刚才真的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被人诬陷成功,紫苏定要一头撞到那柱子上,以正小姐的清白!” 姜清宁摇头,抬手捂住紫苏的嘴,满脸的不赞同。 “不要说这些胡话,同知大人为人正直善良,并且心系百姓清正无方,这等的好人绝不是以权谋私的人。” 她沉思片刻,眉眼俱是坚定:“不过白清漪这次可是死不了的,荀臣定然会救她,毕竟好表哥表妹的他们已经喊了几十年,想必白清漪方才的几句哭诉,定然让荀臣以为白清漪当真是世界上最无辜单纯的人。” “他们可真不够害臊的!”紫苏恨得咬牙。 …… 宁阁。 晌午,紫苏快步跑入姜清宁的房中,震惊的看着她,满脸的惊叹不已。 “大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和您说的别无二致!” “什么别无二致,阿姐和紫苏说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姜清曦爱凑热闹,抬步跑到房内,边啃果子边问道,满脸的好奇。 姜清宁轻笑一声,“没什么,不过是紫苏说白清漪这次罪有应得,我说荀臣定然会救她罢了。” 紫苏连忙附和地点头,“大小姐好生的厉害,方才奴婢好奇寻人去打听,结果府衙的张衙役说安平伯在白清漪行刑之后,交了罚金将人领走了,还是拍了嬷嬷好生的抬回安平伯府地。” “明明白府得知此事后,已经明言白清漪名节尽失,不会再认下这个女儿,选择将白清漪逐出家门。” “可偏偏安平伯等候在京都府衙外,又是掏银子打点让里面的衙役们手下留情,又是忙着让下人准备赎金,这才给白清漪留了一口气被安平伯接走。” “现如今京城人人唏嘘安平伯的用情至深,说是大小姐阻挡了二人的婚事,否则表哥表妹当真是天造地设。” 姜清宁勾唇:“她因为我才遭受到如今的这些,来日绝不会轻易地就此作罢的。” 姜清曦眼神狠戾,“此次白清漪不死,他日定是一个祸害,阿姐放心,今夜我就去安平伯府除了这个事儿精!” 姜清宁连忙揽住她,眼中满是不赞同,“阿姐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白清漪日后怎样的报复回来,那也要她先养好身子再说。” 紫苏连忙点头附和:“大小姐说的是,这次白清漪伤得极重,没个百十天断断是下不来床的,二小姐莫要再去安平伯府动手了,不然大小姐可就真的要生气啦。” “这件事不许再提,即便日后我和她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插手,阿姐有自己的打算,听到了吗?”姜清宁蹙眉,警告满脸不忿的人。 姜清曦承受着姜清宁的眼神压力,无奈地点头,“好了好了,我都听阿姐的。” 可怜无辜的神情,让姜清宁和紫苏相视一笑。 安平伯府。 白清漪面色苍白地趴在床上,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即便是睡梦中,都能疼得缓不过来劲儿。 “臣儿,即便是心软随便找个院子安置一下也行,可你为何要将清漪接回来啊,现在京城人人流传你对清漪余情未了,你让母亲怎么帮你再娶一门贤妻啊?” 安平伯老夫人唉声叹气,似乎能透过房屋见到里面的人。 “母亲,清漪是我的表妹,如今她被迫沦落到如此境地,我怎么能够对她不管不顾?” 荀臣眉眼中充斥着不悦,对于安平伯老夫人的话语极为不赞同。 “可是母亲为你已经商谈好一家高官的嫡女,如今你这一消息传出去,方才人家还传来消息,说婚约要不暂且作废!” “这是明摆着不想要再和咱们家结亲啊!” 安平伯老夫人怒从心中来,指责荀臣:“若知是今日的结果,母亲宁愿你与姜清宁没有和离!” “母亲!”荀臣的逆鳞被触及,他转身冷喝,“既然您执意要谈,那儿子刚好有一事要询问母亲。” “什么事?”安平伯老夫人诧异。 荀臣面色淡漠,眸中充斥着审视:“母亲昨日带着莫离出府探望表妹,之后可曾带着莫离回来?” 安平伯老夫人心虚垂眼:“自然是跟着回来的,不过回程的路上我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清漪,自然没有对他过多的进行关注。”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都不让莫离和母亲亲近了,是不是姜清宁又说了什么母亲的坏话!” 荀臣一言不发,黑眸平静地盯着安平伯老夫人。 第五十章 “美梦”成真 安平伯老夫人疑惑不解,但对荀臣不回答的模样隐约猜测出几分。 她顿时恼怒不已,站在荀臣面前愤恨极了。 “果真,我就知道姜清宁更是个罪大恶极的,亏我方才还说了她两句好话!” 安平伯老夫人面色狰狞,恨不得姜清宁此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能亲手把姜清宁撕成碎片,以解自身的愤恨。 “臣儿你放心,李家小姐看不上你是她没福分,母亲定然会在为你从头择一门好妻子,为咱们安平伯府光耀门楣的!” 荀臣脸色淡极了,垂眸转身不再看她,“此事的确和姜清宁有关,仔细说来母亲应该感谢姜清宁才是。” 安平伯老夫人诧异不已,“臣儿,你都在说什么胡话啊,母亲为何要感谢姜清宁这个毒妇,你可知道她平日里是怎么顶撞……” 荀臣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满腔的怒火。 “到底是姜清宁真的一直顶撞母亲,还是从头到尾这些都是母亲一人的遐想?今日京都府衙之上家中的仆人已经全部实话实说,您难道还要再一错再错吗!” 荀臣气的胸膛起伏,若非母亲执意地诉说姜清宁的不好,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姜清宁又怎么会在失望攒够之后和离。 脑海中回想起这八年来,他对姜清宁日日冷脸相待,冷嘲热讽,每每见到都是指责她的不孝。 甚至他们一家三口用的最后一顿饭,都是以他摔了饭碗,指责她做的食物不合胃口为由,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席。 安平伯老夫人不可置信,随后猛地甩了桌面上的茶盏,瓷器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甚是骇人。 “你就是这么顶撞你的生身母亲的吗?母亲生你养你,独自一人辛苦地守着家业,将你拉扯长大成人建功立业,你的一切都有母亲的恩情在身!” 荀臣怒不可遏:“我知道母亲辛苦,但您不应该把自己的辛苦加注到姜清宁的身上,甚至不顾世人眼光地图谋她的嫁妆,她这八年来从未吃过安平伯府一口饭喝过安平伯府一口水,母亲终日戴着穿着的可都是姜清宁送的东西!” 安平伯老夫人浑身一抽,跌坐在椅子上,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荀臣。 “你大逆不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好,安平伯府偌大的家业怎么能没有银钱傍身,姜清宁她一个女子即便是另立门户又需要多少银钱,母亲都是为了安平伯府,为了你和莫离好!” 安平伯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她八年多年以来辛苦的筹谋,都是为了这个家,结果到头来还要被唯一的亲生儿子指责。 若是没有银钱哪来的资格再为荀臣娶高官之妻,将来荀莫离哪来的钱下聘,他们家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嫡孙重孙出生,偌大的门楣等着振兴。 荀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荀臣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平静地询问。 “可是儿子若是说昨日莫离并未回府,而是被人坑骗出张府寻找姜清宁问罪,意图在他出府后将莫离丢到悬崖底下害死他,用来离间我与姜清宁的关系!” “儿子想要知道,那个时候母亲在干什么,为什么会一整天都没有发现莫离的踪迹不见了?” “什么?绝无可能!昨日奶娘从头到尾都跟着莫离!我、我昨夜睡前还派人问了莫离的状况!” 安平伯老夫人连忙站起身,理不直气很壮地开口解释,她不过是看到荀莫离就想到姜清宁,所以并未在意他的情况,但还是让人照顾了的。 “也就是说,您昨日只有出府时见到了莫离?儿子在外带兵打仗,常年救灾,将府中大小事务放心地交给母亲,没曾想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荀臣狼狈地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姜清宁嘲讽的神情。 “莫离呢?莫离在哪,我当真是不知道的啊,臣儿啊,母亲昨日只是回府太累了想要早些歇息,才会没有亲自传唤莫离来的。” 安平伯老夫人紧张的望着荀臣,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哀求的解释。 “昨日若非莫离去找姜清宁时,被她察觉不对询问了莫离几句,留了心思抓到那个意欲行凶的车夫,恐怕母亲现在看到的就已经是、莫离的尸首了。” 荀臣满脸冷漠地抽回自己的宽袖,不顾安平伯老夫人惨白的脸色,毫不留情的走出房门,只留下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来。 “母亲与其现在后悔懊恼,不如趁早为儿子寻一门贤良的妻室照顾莫离,这次母亲就不要请求名门贵女了,安平伯府娶不起儿子也无法恭维,否则儿子断不会再轻易地敢离开京城了。” “臣儿!” 安平伯老夫人跌坐在地,望着荀臣绝情离开的背影,不禁留下懊悔的眼泪。 “咳咳……姨母……” 白清漪虚弱地睁开眼,朝着外间的人伸出手。 小桃连忙扑上去,泪流满面地唤她:“小姐,您终于醒了小姐。” 白清漪睁开眼望着房内熟悉的装潢,松了口气放心地趴在床上。 幸好回到的是她从前在安平伯府一直住着的房屋,好在表哥对她足够多的怜惜之情,否则她早已没有翻身立足之地,这一次是她棋差一着,但绝不会甘心输给姜清宁。 安平伯老夫人擦完眼泪爬起来,快步走到内室,眼中闪过厌恶,语气不善地回怼白清漪。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我如此真心待你,你却想要害我安平伯府唯一的孙子,现在你因为杖行彻底毁了身子无法生育反倒是报应!” “我家臣儿可怜你才收留你,但你休想再有别的心思,否则我绝对容不下你!” 白清漪愣神,不可置信地抚上小腹,脸色苍白地看向小桃,她……竟然真的不能再生了? 小桃忙劝导:“小姐您一定不要太过悲伤,您还年轻,天底下名医多的是,咱们多寻一寻定然有解决之法的!” “我不能生了……” 那她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子,到底是在图什么,她该如何留住表哥? 她定要翻身,必须要翻身! 白清漪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姨母当真以为这是清漪的手段吗?清漪在您身旁服侍多年,怎会背叛姨母呢?” 第五十一章 紫苏解释 安平伯老夫人神情一肃,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白清漪,事到如今你还想将脏水泼到别人的身上吗?” “姨母,清漪当真是冤枉的,您千万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成功挑拨你我的关系啊!” “没准是姜清宁她想要挽回表哥的心,但是却苦于无法,所以才出此伎俩针对清漪啊!” 白清漪满脸的委屈,泪流满面的模样,引得安平伯老夫人忍不住心疼。 但安平伯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荀莫离,因为她的失误险些出事,荀臣差点一辈子恨上她,就瞬间对面前的白清漪愤恨不已。 因为只有她知道,平日里白清漪就没少在自己的身边,错窜着她针对姜清宁。 从前她只当白清漪是因为尊敬她,所以和她一起不喜欢姜清宁,因此还对她多加疼爱,对这个远房亲戚的女儿视若己出。 但如今,得知白清漪仍旧是处子之身,并且和荀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搂搂抱抱。 安平伯老夫人才意识到不对劲,白清漪这是对荀臣有心思,所以才会日日出入安平伯府,甚至长久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你敢说你对我儿没有心思?” 老夫人眼神锐利,仿佛已经看透一切,她毫不犹豫地放下狠话。 “从前你是个出嫁妇人,我不会往别处想,但如今你已经被张家休弃,我是断不会让你再接触臣儿身边!” 白清漪心中焦急,暗恨这老妇如今怎么像是长了脑子一样,全然没有之前的好骗。 殊不知,老夫人只是被自己的儿子骂怕了。 “姨母想要怀疑清漪,并且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驱逐清漪,那清漪无话可说。” 白清漪苍凉的轻笑一声,几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衬得面色愈发苍白,她满眼无助地抬头。 “不若姨母现在就命人把我赶走,否则我终日待在院子里,表哥心善担心我来探望,只会让他人误解传出留言,引得姨母与表哥母子不悦。” 安平伯老夫人神色一动,俨然是心动至极,她刚想要开口下令。 小桃瞬间哭出声,扑到老夫人的脚边,抱住她的腿脚求情。 “老夫人,小桃求求您让我家小姐再养养身体,然后再把她送出去,现如今小姐伸手百道杖行,轻易挪动一不小心就会留下残疾。” 白清漪悲戚道:“小桃,你说这话作甚,快住嘴!” 安平伯老夫人猛地后退,将主仆二人的惨状映入眼帘,她纠结地皱眉转身,神情中闪过心疼。 “罢了罢了,就让你们再待在府中将养些时日,但是决不允许你再次出现在臣儿面前!” 白清漪感激道:“姨母放心,清漪绝对不会主动引诱表哥的!” “姨母受了清漪许久,不如赶快回去歇息。” “方才好像听到表哥让姨母帮忙选妻室,这京城名门淑女众多,但愿意当人继母的却鲜少,姨母可要一番辛苦了。” 白清漪失落的垂眸,吐出的言语满是心疼。 她轻叹一声,言语试探:“也不知道莫离这会儿子如何了,坠崖恐怕一定很是害怕,也不知道莫离有没有吓坏了,姨母切记可一定要好好哄一哄孩子。” 安平伯老夫人警惕,探究地看向她:“你是如何得知莫离出事的?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追了崖,而非别的出事。” 白清漪心底一紧,难不成任务失败了? 小桃跪在地上,连忙冲她摇头。 白清漪无奈地抬眼:“方才姨母与表哥谈论此事时,我虽然昏迷,但却已经快要醒来,所以才会听到的。” “姨母莫不是在怀疑我?莫离从小就是我照料的,若是能狠下心对他动手,恐怕连地狱中的阎罗见到清漪都要逃跑了。” 安平伯老夫人反应过来,对于儿子训斥自己,被白清漪听到非常的害臊,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桃将房内的下人全部支出去,抬手关上房门之后,快步回到白清漪的身边,一脸的焦急。 “小姐,您被杖行的时候,白家人宣布将您赶出族谱,如今要不是安平伯收留,咱们恐怕只有城外的破庙可以安身了。” 白清漪脸色难看:“慌什么!此次让姜清宁扳回一局,当真是让我难以接受,她如今竟然硬气到报官的程度了!” 原本此次姜清宁不知生死,她只是想借此让荀臣疼惜,再毁了姜清宁在荀臣心里最后的好感,万一姜清宁死了更好。 却不成想竟然让姜清宁命大活了下来,还转头就去报官,让同知大人提前调查完一切。 白清漪咬牙切齿:“姜清宁当真是可恨极了!待我养好身子,定然要狠狠地还回去!” 小桃一脸的纠结:“如今安平伯让老夫人帮着娶妻,想必是已经忘记姜清宁,可是您如今被休弃又无娘家做倚仗,恐怕无法再嫁安平伯了。” “啪!” 白清漪狠狠地扇了小桃一巴掌,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事到如今连你都嫌弃我被人休弃,无家可归了?” 小桃跪地求饶:“小姐饶命,小桃绝无此心啊!”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都怪姜清宁!她要是死了多好!” 宁阁。 “哈切!” 姜清宁坐在花园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茫然的抬眼环视四周。 怎么有种背后发凉,要被人阴的感觉? 姜清曦将披风解下来,披到她的肩上,一脸的关心。 “阿姐要不先回去休息,这个秋千架我来盯着就行了,傍晚风凉,阿姐千万别感染了风寒才是。” 姜清宁心中疲惫,含笑点头道:“那秋千架完成之后,你别玩太晚,早点回去用晚膳。” 话音落下,她转身朝着后院走去,紫苏跟在她的身后,神情之中有些纠结。 紫苏开口解释:“小姐,奴婢突然觉得秦世子是个不错的人。” 姜清宁觉得好笑:“那你说,秦休哪里不错了?” 紫苏当即走到姜清宁的身边,神情恳切:“您昨日出事,奴婢跑回去想找人求救,后遇到了青之……” 第五十二章 帮着想办法 “总之后来秦世子定然是亲自去找您的,他一路上风尘仆仆地回京,就连衣袍都湿了,紫苏觉得他肯定是跳水找小姐您却被人拦住了。” 紫苏信誓旦旦的说道,满脸的坚定与诚恳。 姜清宁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都说了让你少看些话本子你偏不听,现在整日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他秦休是秦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秦国公,家中世袭,嫡姐更是宫中的贵妃娘娘。” “他从小到大那般的美貌女子没见过,会因为我心动?” 姜清宁开口辩解,走到后花园的阁楼旁。 她抬眼望去,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前些时日看宅子时,站在阁楼上看到的那一幕。 秦休身着绯色官袍,行走于庭院,回头的刹那,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却更显矜贵出尘,不似凡间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和她第一眼时看到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排除他喜欢她的可能,只能说秦休很擅长伪装。 紫苏盯着面色沉重的姜清宁,迷茫地挠了挠头,可她就是觉得秦世子喜欢小姐。 再说小姐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了,快回去,今晚让厨房给你做一整只烧鸡,好让你解解馋。” 姜清宁回神,摇头将不应该出现的思绪摇走。 她和秦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面的人,更不会因为他而使自己的人生产生动荡。 “小姐最好了!” 紫苏瞬间忘却令她惆怅的此事,当即欢呼起来,激动得恨不得瞬间飞去厨房。 姜清宁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浮现出远在岭南的父母兄长,心中不由得酸涩起来。 京城距离岭南来回五千里,光是信使前去,来回就要月余,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 三日后。 天光清朗,姜清宁心中挂念着一事,回房更衣,准备出门去。 “大小姐!” 身后传来呼唤声,姜清宁循声望去,发现是温子怡的身影。 “怎么了?一脸的欣喜,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姜清宁含笑看着她,将袖中的帕子递给温子怡,明明春日的天,她却激动得额头满是虚汗。 “大小姐快看,这是我搜集到的京城所有茶楼的信息,这些店里的所有茶水点心我几乎全部试过了!这些都是它们的特色风味记载!” 姜清宁连忙接过来,被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力道又出三分,看着手中厚厚一沓的资料,她勾唇称赞。 “不错,你竟然真能在五日之内,就将京城所有的茶楼探查完毕。” 温子怡害羞一笑:“先前我无知的要开茶楼的事情还请小姐千万忘记,若不是您让我去一家家的尝试,我还真不知道一家小小的茶肆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 “肯做出尝试便是好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算数竟然如此之好?” 姜清宁转身回房,仔细地翻看着温子怡计算的糕点成本和利息,全部都是一目了然,让她看得心情非常愉悦。 温子怡害羞道:“我其实是爹娘捡来的,幼时爹娘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对我宠爱非常,但后来没几年我娘接连生下三个弟弟,后来在生五妹的时候难产而亡。” “爹爹从此一蹶不振好一阵日子,可他还有五个弱小的孩子需要养育,便和傅叔商量白日父亲去上工,我们去傅叔那里玩耍,晚上父亲回来管傅叔一顿报饭。” “我的算数就是在傅叔手中学的,不过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傅叔不会种花而嫌弃他,傅叔很厉害的,斋郎曾和我透露过傅叔曾是当朝正三品的官员,后来因为刚正不阿不愿趋炎附势才遭受贬谪的。” 姜清宁手指微顿,抬眸看向她:“傅叔很厉害?还是正三品的官员?” 温子怡狠狠点头:“对啊对啊,傅叔很厉害的,他其实最会经商和读书,我的算数,斋郎的课程,都是傅叔一手交起来的。” “不过我们对外只说不太熟,因为傅叔怕哪一日仇家寻仇来不及逃,牵连了我们就不好了,但大小姐是好人所以我猜对大小姐知无不言的!” 姜清宁心中一跳,恐怕和温子怡说的恰恰相反,这个傅叔没准正是在逃的官员,遭受贬谪恐怕也是另有起因。 “你确定……傅叔经商很厉害?” 姜清宁心中的念头浮现,忍不住开口询问。 温子怡连忙点头,语气诚恳至极:“自然!大小姐相信我!” 姜清宁抬步走到内室,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温子怡。 她神情认真道:“这里面有两张铺子的租赁,其中一间适合做茶楼,另一间我确实苦寻许久,找不到合适的生意去做,不如你帮我想一想?” 温子怡愣住,茫然道:“大小姐确定让我来想吗?” 她可是一间茶楼都没有经营呢,却不曾想得到大小姐如此的信任。 …… 前院。 卫斋和傅叔等候在拱门的屏风后,见到温子怡小脸红扑扑地跑出来,他们暗中对视一眼,眉眼之中尽是耐人寻味的意思。 “斋郎!傅叔!你们还在这里等我呢?” 温子怡见到二人,激动地跑上前。 “瞧你,又蹦蹦跳跳的,满头的汗水,别动我帮你擦擦。” 卫斋轻叹一口气,上前扶住温子怡,抬起袖子为她擦汗,神情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宠溺。 傅叔笑呵呵地看着二人,感慨地摇头:“现如今你们两个长大了,倒是可以提成婚的事情了。” 温子怡粉嫩的脸顿时更加红了,她忍下害羞,一脸求知欲旺盛地看向傅叔。 “傅叔您就快别打趣我了,大小姐方才很是满意咱们的成果,已经将茶楼的铺子租赁给了我,可大小姐说我算数好没准经商也可以。” “便把另一家的铺子租赁给了我,让我去那里看一看,大小姐说她想不到这家铺子能做什么,就让我帮着想一想。” 温子怡头大地撒娇:“傅叔您就快帮帮我,我只跟您学了算数和经营茶楼,这开铺子可还没学到呢。” 卫斋见傅叔拿起租赁,神情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连忙上前将温子怡哄住,抬眸望向傅叔,开口询问:“怎么了傅叔,可是这租赁不对?” 第五十三章 权势必然诱人 后院。 姜清宁望着方才温子怡消失的地方,黑眸中带着探究的神色,转头对走到身边的姜清曦轻声道:“去查一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被朝廷追杀的凶犯,即便这群人再聪明,但她万万是不能收留了。 姜清曦将方才的话听了个真切,她应声道:“阿姐放心,一切有我。” 话音落下,她抬步朝着外院走去。 前院。 傅叔心中猛地一沉,已经意识到姜清宁知道自己的背景,而如今的这些恐怕是对他能力的试探,他审视地抬眼看向温子怡。 “子怡,你方才和大小姐都说什么了?” 傅叔眼神锐利,言语中带着怒意的质问。 温子怡茫然地抬眸,眼眶瞬间红了些许。 她无辜地摇头后退:“我什么都没和大小姐说啊,大小姐夸赞我算数厉害,我就说了自己的算数是傅叔你教导的,可惜我人笨没学会多少。” 傅叔沉声追问:“你确定自己只说了这么多?” 温子怡神情受伤,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傅叔,委屈地询问。 “傅叔难不成是在怀疑我?我们一路上同甘共苦这么久,傅叔还是斋郎的师傅,我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子怡你冷静一些,傅叔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安静一下,我们回房里去说。” 二人的争执引起来往仆人的注意,卫斋当即开口制止两人之间的争执。 傅叔冷哼一声,抬步朝着房内走去。 卫斋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之中深沉似海,他听着耳边的抽噎声,转头温柔地对着温子怡轻声哄着。 “子怡,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但我师傅的脾气就是这样,容不得半分的差池。” “没关系,我详细不是你做的,但我们还是先进去跟师傅请罪,他不会真的责怪你的。” 温子怡抬眸,望着卫斋柔情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的寒凉起来。 每每面对傅叔和她的时候,卫斋总会向着傅叔,即便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可到底是比不过这浓重的师徒情谊。 温子怡遮去眼底的情绪,她抬袖擦干净眼泪,勉强地对卫斋笑了下。 “我知道的,只要你能相信我,那我便不会寒心,斋郎,如今我们已经安稳,我想要尽快与你成婚了。” 卫斋面色一僵,他别扭地问道:“不是说还不想嫁我吗?” 温子怡摇头:“先前是担心你科举被顶替,若是我提起婚事,只会让你觉得在被胁迫,但如今我们有宁阁住着还能开茶馆。” 卫斋皱眉打断:“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温子怡心底猛地一沉,她不解道,“斋郎,你是不是不想与我成婚了?” 卫斋叹气,上前握住她的手:“这里只是我们暂时的栖身之所,等我和师傅的事情完成,咱们还是要离开京城的,到时归乡成婚广邀亲朋不是更好?” 温子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含笑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先去给傅叔道歉,咱们再商量茶馆怎么开好吗?” 姜清宁斜躺在贵妃榻之上,手中握着名下商铺送来的每月账本,一旁张嬷嬷在为她煮茶,紫苏摇扇好不温馨。 直至日暮西垂,姜清曦飞身落入院落之中。 她拎着几串糖葫芦跑进房内,扑到姜清宁的身边撒娇。 “阿姐,看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了!” 姜清曦把最大的那串递给姜清宁,剩下的分给紫苏和张嬷嬷,二人明白她们是有要事商谈,纷纷起身走到门外守着。 房门被关上。 “可查到什么了吗?” 姜清宁合上账本,姐妹二人并排坐在一起啃糖葫芦。 “我方才去偷听来着,但他们实在太过狡猾,不放心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温子怡给姓傅的老头道了歉,没多久他们就出府去看阿姐给的铺子,但还是被我抓到和他们秘密地跟人传递消息。” 姜清曦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她没有拆开看过,直接递给姜清宁。 姜清宁接过,看向姜清曦,语气无奈:“小妹,你不会是将人打晕,把信封抢过来的?” 姜清曦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阿姐,我随着阿兄在战场上抢习惯了,方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这信封抢过来了。” 姜清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将信封打开查看。 姜清曦张望询问:“阿姐,上面写的什么?” 姜清宁将信封递过去,摇头道:“是暗语,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传递什么消息,但是能够确定的是,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姜清曦唏嘘不已:“我觉得他们很可能真的是在逃的凶犯,不过他们三人都不是一条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副面和心不和的模样,尤其是那个温子怡和傅老头。” “阿姐不知道,方才两人在前院就吵起来了,若非那个卫斋阻拦,没准温子怡都要说出他们之间隐藏的秘密了。” 姜清曦摇头叹息,没想到这京城真的到处都弥漫着危险,果真还是不如岭南,虽然贫苦却自由。 “阿姐不如跟我回岭南,父亲母亲兄长每年心系阿姐,可恨那安平伯府故意阻拦我们与阿姐通信不知阿姐苦楚,否则咱们一家绝对会打回来将阿姐抢走的!” 姜清宁轻笑摇头,抬手安慰她:“我得留在京城,这才是我们的家。” “当年父亲兄长遭受贬谪,结案草率,扑朔迷离,我定然要想办法查明真相。” “小妹,你继续盯着他们,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先暗中收集证据以待来日,或许找出他们背后的秘密就能成功地进入天子眼中。” 姜清曦心疼地点头:“阿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阿姐的话,我们姐妹齐心,定然能够完成所有的目标。” 姜清宁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满眼的欣慰和宠溺。 “阿姐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尽管如此,姜清宁还是打算从商,一举成为京城的富商攀上权贵。 她手中这些年没少买房产的契,一直都在好好地开发产业和租赁出去,如今已经在最短的时日之内,获得了最显着的效果。 可这些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权势必然诱人,但没了钱财,一国之主都会捉襟见肘。 第五十四章 查账事出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中,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 马车缓缓地停在首饰铺外,紫苏和张嬷嬷走下马车,转身扶着姜清宁姐妹下车。 “阿姐你先去探查铺子,我和紫苏还有事情要去办呢!” 姜清曦欢呼一声,带着紫苏快速地朝着点心摊子而去,明摆着的小馋猫架势。 姜清宁无奈叹气,隔着帷帽喊道:“你们注意些安全!” 张嬷嬷抬手扶着姜清宁,含笑宽慰道:“小姐放心,二小姐如今身体好不容易好全了,自然是要好生的跑跑,有紫苏跟着不会有事的。” “嬷嬷说的我都知道,但小妹她、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左右她们两个人不会胡来的。” 姜清宁摇头,姜清曦如今在京城之中是没有身份文书的人,但凡京兆府不是承延这般正派的人坐镇,她已经为姜清曦办好了身份户籍。 可偏偏是承延,他又多次地帮过她们,更不能刻意为难别人,这样实在是对承延不好。 “小姐不要过于忧心,咱们还是先去查账本,您这几日可是好不容易脱身而出的呃。” 张嬷嬷想到有趣的事情,不由得打趣姜清宁道。 姜清宁无奈叹气,走入铺子中,过去一个月来,宁阁每日都有人上门向她提亲。 有时候一日来一家,有时候多了一日三四个提亲的媒婆上门,后来她烦了索性闭门不出,只让下人每日辰时早点去采买蔬菜肉食。 结果……那些人竟然连后门都堵住了。 姜清宁一查才知道,其中有部分是因为她大难不死,并且流传出去的有福之人的名头,特意请媒婆为家中子嗣提亲的。 还有的却是因为她和离令辟府邸,背后的资材引人动心,有一家主动上门,之后的便都是络绎不绝了。 “大掌柜来查账了吗,这个月倒是晚了几日,您先和张姐姐楼上请,我这就取账本来!” 掌柜的见到姜清宁腰上挂着的腰牌,当即将客人全部交接给小二,他快步地跑到姜清宁的面前行礼问安。 “这几日是拖延了时间,速度快些,我们家夫人查完还有下一家呢。” 张嬷嬷同样戴着短款帷帽,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对着掌柜地吩咐道。 后者连忙应声,让小二先把人请上去。 一个时辰后,姜清宁查完帐下楼,走到掌柜的面前,清冷地开口询问: “这个月的生意差得太多了,下个月开始卖珍珠的饰品,宫里的娘娘会带。” 姜清宁留下这句话,转身朝着店外走去,掌柜的立刻满脸喜气地将人送出去,随后快速吩咐人去收购珍珠。 粉红色长裙的少女拦住掌柜的,好奇地询问:“刘掌柜,方才那位夫人是谁,你怎的那么尊敬她?” 刘掌柜眼中闪过不耐,在看到来人之后,却瞬间喜笑颜开。 “原来是姜三小姐,这几日可没见到您的身影,昨儿刚进了一批宝石簪子,粉色的宝石趁您的容颜正好啊!” 姜如意满意地点头,随着他走到柜台处:“不错,的确是非常好看的簪子,把这几个都给本小姐包起来。” “对了,你还没说方才那人是谁呢?” 姜如意心里记挂着,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掌柜眉眼一转,含笑道:“这可见您是月月的老主顾,才悄悄告诉您的,方才啊那位是我们的大东家,每月都会来查账,半年汇一次总账,东家会亲自派人来取。” “东家?”姜如意轻喃,激动地开口,“那她岂不是很有钱?靠的是夫家吗?” 刘掌柜连忙摆手:“你可想错了,我们东家是在八年前开始做生意的,如今这一整条东大街的商铺,全都是我们东家的私产!” “无论是自家的铺子,还是租赁,都由东家或者她信任的嬷嬷,来查验每月的收成。” “至于我们东家自然是嫁了人又和离的,像这种没眼光的男人,幸好东家早早地离开了,否则绝对全家都是吸血鬼!” 姜如意眼中闪过艳羡:“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竟然这般不识货,连这样厉害的夫人都能和离,想必是个妾室充足的贱男人。” 姜如意回神,看向刘掌柜,眼露精光地询问:“我这里倒是有几个铺子想要出手,不知道你们东家有没有兴趣?” “刘掌柜若是牵线成功,日后我们姜家所有女眷的珠宝首饰,都可从你这里买。” 刘掌柜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他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挂着十足十的笑容。 “姜小姐放心,我定然会帮您禀告掌柜的一声的,就是不知道您想要卖哪几个地界的铺子?” …… 姜清宁坐在福满斋的二楼包厢内,面前摆着一摞摞的账本,她蹙眉查着账,掌柜悄悄地抬手擦汗。 隔着屏风看不到姜清宁的神情,但却让他感觉到十足十的威压。 “崔掌柜,这个月的盈利,比之上月倒是少了近乎百两银子,后厨的开销窟窿倒是多了一处,难不成这老鼠还会吃银子不成?” 姜清宁随手将账本扔在桌子上,冷笑一声,转头质问站在屏风后的崔掌柜。 崔掌柜几乎是立刻跪下,他哀戚道:“东家饶命,前几日后厨掌勺的张大厨家中出事,他的儿子烂赌成性将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却还是被人放了高利贷……” 姜清宁皱眉:“这关我福满斋什么事情,难不成福满斋已经沦落到,做善事来博好名声的地步了吗?” 崔掌柜满脸苦楚,想到这事他简直比吞了一万根一针还要痛苦。 “自然不是,只是张大厨他生了坏心,将我提起那一日交给他采买后厨食材用具的银子全部私吞,竟然用去替儿子还了高利贷。” “导致第二日许多菜品供应不上,客人们失望而去,因此损失了不少的收入。” 姜清宁眼中寒光尽显:“他们父子人呢?” 这天底下断没有拿她钱财,还想着不干活的买卖。 崔掌柜连忙应声:“这人倒是让我给扣下了,现如今一直在杂物房关着呢,只是那里污浊不堪,还请东家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派人把他们提过来。” 第五十五章 上官东家 姜清宁淡定地坐在天字号包厢喝茶,张嬷嬷跪坐在一旁,抬手为她磨墨。 “东家可要如何处置这人?” “犯了我的忌讳,自然是哪只手拿的,便砍了哪只手,自古没有让人白占便宜的道理。” 姜清宁语气悠长,神情中夹杂着冷凝,让人望而生畏。 “是,商会的道理一直是这样的,只是这个张大厨是福满斋的老人了,您若是就此斩了他的手,那他的手艺就要绝传,到底是不划算的。” 张嬷嬷长叹一声,说出心中的顾虑。 “嬷嬷糊涂了,他今日敢偷盗福满斋的银钱,明日就敢以次充好,尝过了一次甜头,万万不会就此忘却。” “我要让他永远地铭记着,得罪我上官商会的后果。” 姜清宁神情讥讽,眉眼中的杀气毕露。 福满斋的顶层包厢为:天、时、地、利、人、和、正、兴,八间上等包厢。 天字号包厢从不对外使用,另外七间便是一经放出,就被京城各处的权贵们抢结一空,直接全年的包下。 时字号包厢。 那男子身穿淡黄色锦袍,面容白皙,双眉舒展似新月,眼眸明亮而柔和,仿佛藏着春风。 鼻梁挺直,唇若含丹,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温雅的笑,恰似三月暖阳,暖人心扉。 他看着面前的人直摇头,满脸都是看扶不起的阿斗时的神情。 “承元,你说你,出来吃酒都穿着官袍,着实的扫兴不说,还平白让人看着倒胃口。” 秦休淡漠的勾唇,端起酒盏饮了一口,这酒入口甘甜,后劲辛辣,倒是喝着新奇。 “陆乘,若是皇上知道你又跑出来喝酒,怕是明日夫子就会提着戒尺上门,将你好一顿教训。” 秦休面色清冷,毫不在意他的损话。 “我猜你是绝对不会向父皇告状的,咱们毕竟都是多年的兄弟,你要是今日真的做出一场大一灭兄弟的戏码出来,我当真是无话可说,从此以后只当是没有你这个好兄弟。” 陆乘,当朝皇后所出嫡子,今天三月及冠之后被册封为太子殿下,与秦休交好,是自幼的玩伴。 “太子殿下的一声兄弟,秦休可当不起。”秦休嘴角微扬,带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的这个太子之位怎么来的,想必你是比我更清楚不过的,若非贵妃娘娘晚生几年,恐怕都没有我和母后出现的机会。” 陆乘丝毫不介意般的说道,眉眼弯弯,令人忍不住亲近。 秦休一顿,敛眸道:“贵妃娘娘此生无此大志,日后若是能做个闲散太妃,带着孩子久居京城,便是秦家最好的祈愿。” 陆乘笑容柔和,如沐春风:“你这又和我见怪了不是,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只有你才会当真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接下来的谈话。 “进。”陆乘看了秦休一眼,冲门外喊道,“应该是承延来了,你们两人一个承元,一个承延,倒是似亲兄弟般。” “差了两岁。”秦休淡声提醒,“殿下还是莫要这么说的好,他幼时亲弟曾意外落水不治而亡,这才成为家中独子。” 言尽于此,陆乘的神情不由得严谨起来,在房门开的那一刻,两人起身相迎。 承延身着绯色官袍,迈步走入包厢之内。 陆乘失笑:“你们真不愧是好友,就连赴宴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衫,当真是让我无语极了,下次也让内务府的制衣司做身绯色官袍穿,以免被你们二人日日孤立……” “呜呜呜!”拼命挣扎的声音响起。 承延的身后路过一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引得三人抬眸看去。 崔掌柜带着被捆绑结实的两人,面色沉重的朝着里面的天字号包厢走去。 陆乘的眼神从被捆绑的两人身上扫过,不由得疑惑地嘟囔:“这不是福满斋的厨子吗?怎么会被五花大绑的带去天字号客房,难不成上官东家来了?” 承延迈步走入包厢之中,向二人见礼,随后一脸淡然的坐下。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承延疑惑地抬眼,看向陆乘。 陆乘摇头,一脸的疑惑:“没什么,你们不喜欢在欢场作乐故而有所不知,这整条东大街包括福满斋全部都是出自一家商会,这家商会的主人姓上官,其人极其地擅长做生意。” “从前是以租赁起家的,后来通过手中租出的铺子,来观察每家商铺做生意的路子,渐渐地竟然都被这个上官东家学了去,自己也开始捯饬着开铺子走商会。” “现如今就连宫中的内务府,都会时常地找上官商会合作。” 陆乘一脸莫名,感叹道:“今日能让这崔掌柜如此严阵以待的,恐怕就是福满斋背后真正的主人,上官东家来查账了。” 承延心中疑惑,和秦休对视一眼,纷纷对陆乘的叹气不解。 “这能和宫中做生意的定然是能人异士,只是太子殿下为何叹气,难不成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承延浅笑,提起酒壶为几人倒酒,他们之间早已不计较这些虚礼,故而谁手里有闲暇便会自然地做这些事情。 “倒也不是隐秘,就是有人说这上官东家是一位女子,自古女子中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草草度过一生,富贵人家攀着高嫁女为家族争光。” “但是像上官东家这样,不靠男子,不靠背景,独独在几年间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倒是极为的少见。” 秦休无语:“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心中好奇,才会想要见到福满斋的东家?陆乘,你的好奇心未免太过于重了。” 陆乘捕捉到秦休眼中明晃晃的闪过嫌弃,心中非常受伤。 他不忿道:“谁说我是为了看上官东家是男是女了,孤明明是好奇上官东家的手段。” “方才那两个人被如此的捆绑,不是逃奴就是叛变,所以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但上官东家是一名女子。” “倒是让孤十分好奇她的手段。” 第五十六章 处置 承延叹气:“无论哪一种下场,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就是了。” 有时候狠心,才是对自己的救赎。 “能够走到如今这等身份的人,无论男女,心底的善恶早已无法分明,在面对威严权势被挑衅的时候,更不能手软。” 秦休神色淡漠,毫不犹豫地开口,做出对上官东家的点评。 陆乘心底诧异,他望着对面坐着一身绯色官袍的秦休。 这人长眉入鬓,双眸如寒星般明亮,挺直的鼻梁下,唇若点绛,神色矜贵,温润的气质在周身萦绕。 但只有陆乘和承延深深地知道,秦休在大理寺中审问犯人的手段,才当真是让人恐惧不已,就连他们这些见证过大场面的人,都不禁为止浑身一震。 “你说得对,我倒是非常好奇,这父子俩之后的下场了。” “咱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注?赢了的人可以指定输家……向上官东家面前讨个彩头,你们敢不敢打赌?” 陆乘眉眼中闪过一丝坏笑,眼瞅着就是想到了什么折腾人的主意。 承延和秦休对视一眼,前者无奈地摇头,后者敛眸饮酒,没有人将他的话听入耳中。 崔掌柜带着张大厨及其儿子,敲响天字号包厢的房门。 只听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进,崔掌柜连忙亲手推开房门,转身命令人将罪大恶极的两人压进去。 张大厨一听东家竟然是为女子,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一些。 女子好啊,是女子好啊,女子的心肠软。 张大厨急切地望向屏风后,在确认端坐在那里的,的确是一位身段窈窕,气质高贵的女子。 他心尖的大石猛地落地,如此只要好好地求情一番,上官东家是万万不会将他们驱赶出去的,没准还能帮儿子找一个搬卸货物的活计。 方才崔掌柜一脸凝重,让他好自为之的神情在心中破灭。 张大厨抬眼望向一旁,看到崔掌柜小心翼翼恭敬行礼的神情,心中不屑他对一女子竟然女子恭敬,着实丢了男人的脸面。 崔掌柜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他恭敬地开口询问:“东家,人已经给您尽数带来了,您看是要如何处置?” 张嬷嬷站在一旁,将张大厨和其儿子灵活的眼神看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地对姜清宁摇头,看来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有时候只有彻底的狠心,才能成功地震慑住那些心思坏到家的恶仆。 “东家我今日心情好,刚好想要听一听二人的解释,崔掌柜的,你把他们堵嘴的布拿掉,让我听一听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姜清宁接收到张嬷嬷的示意,眉眼冷凝,闪过了然的神色,既然如今崔掌柜地在这里,还有数位家仆。 干脆直接杀鸡儆猴,以正这些年松散管理的不正之风。 “是,都听东家的安排。” 崔掌柜脸色瞬间发白,他回身示意人将张大厨父子口中的破布取出,走到张大厨的面前,冷下表情望着他。 “见到了东家,有什么冤屈和不得已都完完全全地说出来,但万不可打马虎,让人觉得你们是在糊弄东家。” 张大厨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在福满斋干了八年,是福满斋的老人,无数的客人来都是为了他的绝活手艺。 他就不信,东家还能真的将他给驱逐出去不成! “东家明鉴啊,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您有所不知,我的儿子虽然烂赌成性。” “可他本性绝对是顶顶好的人,无非是从前受到了一些人的恶意挑唆,所以才会做出赌博的事情,但如今我已经狠狠地教育过他!” “还请东家您看在我张某,在福满斋干了多年的份上,兢兢业业不辞辛劳的份上,干脆就饶了我们父子一回!” “放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如此与东家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崔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 他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人,声音震耳欲聋。 “你难道不知道东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耍滑头的话语吗?你这样胡言乱语,若是东家怪罪下来,你难道要让我们这些无辜之人陪着你一起承担你们父子的过错吗?”崔掌柜的情绪愈发激动。 “东家,您千万不要动怒啊!” 崔掌柜他满脸堆笑地对着姜清宁说道,“咱们福满斋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这八年才出了这么一个货色,实在是我们的失职啊!还请东家明察,不要因为这一个人的过错而怪罪整个福满斋啊!” “而且,这张家父子偷了咱们福满斋百十两银子,这可是铁证如山啊!他们不仅偷钱,还如此不尊敬您,简直是罪大恶极!您对他们要打要罚,全凭您一句话,我老崔绝对没有二话!” 崔掌柜的言辞恳切,仿佛他对东家的忠诚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话音落下,崔掌柜偷偷地抹了一把汗,他着实没想到这张大厨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心存侥幸。 不过这倒是让他没了估计,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即便这张大厨到了阴曹地府,也无法怨怪他丝毫。 姜清宁轻笑一声,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行走间气场强大。 直到此时,在场的几人才纷纷冷汗直冒,迎面意识到了姜清宁的气势可怕。 “崔掌柜不必激动,张大厨,你倒是会给自己和儿子找借口,可偷钱就是偷钱,不是你几句求情就能掩盖过去的。”姜清宁声音清冷,眼神犀利。 张大厨还想再辩解,姜清宁抬手制止了他。 “福满斋能有今日,靠的是规矩和信誉,你在这多年,却做出这等事,实在让我失望。” 她顿了顿,“念在你曾有功劳,我留你一条活路,你和你儿子即刻离开福满斋,偷去的银子三日内还清,否则我定不会轻饶。” 张大厨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儿子也吓得瑟瑟发抖。 崔掌柜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称东家英明。 姜清宁重新坐回屏风后,“此事就这么定了,崔掌柜,后续事宜你处理好。” 崔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带着人将张大厨父子押了下去。 姜清宁神情冷漠,无比冰冷地开口吩咐,“这两人的双手和嘴都不能留了,让他写出拿手菜品的方子,而后的你自己去办,记得带人做干净。” 别说三日,就是三十年,他们都还不清。 “东家说的是,偷盗者东家可将其发卖为奴,但即便是这两人卖为奴隶,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情。” 张嬷嬷朗声道:“倒不如把他那绝学的手艺买来,差上的银子就用他们的双手和嗓子抵过,如此彰显出咱们东家的仁慈。” 崔掌柜心中大骇,连忙跪地应声,“东家说的我都清楚,只是他们父子刚出福满斋,若是就出事的话,定然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被东家动手的。” “这就是崔掌柜要管的事情了,既然有人做出这种事,崔掌柜就要考虑是否是自己御下不严导致。” “将这两人处置了,好好地在楼里宣传一下他们的下场,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上官’二字的代价。” 第五十七章 秦某已有心悦之人 崔掌柜浑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看向姜清宁,希望能表明忠心,却被张嬷嬷挡在身前。 张嬷嬷冷声询问:“崔掌柜,东家的意思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不不不,东家的意思我非常地清楚,非常的明白!” 崔掌柜当即反应:“东家放心,我一定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妥!” 张嬷嬷颔首道:“既然无事了,那边先退下,东家查完账会自行离开,不用相送。” 崔掌柜连忙行礼,恭敬地退后几步,转身拉开房门,却在下一刻愣住。 “太子殿下,秦大人,承大人,不知三位来此,可是有何事?” 崔掌柜心中升上惊醒,不动声色的关上房门,向门外被打手阻拦在外的三人行礼。 “崔掌柜,上官东家可在屋内?” “久闻上官东家大名,冒然前来,不知我等今日可有缘一见?” 陆乘朗声询问,将声音传到包厢之内。 门上传来三声的回应。 崔掌柜身形微顿,冲陆乘三人摇头道:“三位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东家今日身体疲惫,如今已经要歇息了。” 陆乘眼中并无特别失望的情绪,他颔首道:“理解,理解,上官东家辛苦,既然这样我们倒是有一件事询问崔掌柜。” 崔掌柜背脊微微挺直,恭敬地弯腰面对三人:“太子殿下客气了,您但说无妨。” “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孤方才与他们二人打了个赌,现如今来找崔掌柜,问一问这赌约的结果。” 陆乘伸手打开折扇,放在身前摇着,似乎对结果已经有了明确的算计。 “殿下请问。”崔掌柜心中猜测到一二,了然地拱手道。 “方才我三人见崔掌柜带着张厨子前往上官东家面前,不知可是这人犯了错?” 陆乘眼中闪过精光,声声引诱似的询问。 崔掌柜心中警惕,疏离的回答:“回太子殿下,不过是偷盗福满斋的采买钱,已经被东家下令处置了。” 陆乘敲手,含笑开口:“巧了!我们的赌约就是和这两人的下场有关,不知崔掌柜能否告知,这两人的下场如何?” 崔掌柜状似面容回缓,他拱手行礼道:“东家给他们三日的时间,换上偷盗的一百三十两银子,便可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纷纷一愣,眼底泛上诧异。 崔掌柜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猜测。 “只是如此?”陆乘不相信,他逼问道,“我三人不是说闲话的人,只是想知道个结果,崔掌柜不用过多隐瞒的。” 崔掌柜叹气:“东家仁慈,我并未对太子殿下隐瞒,目前就是这么个处理结果。” “谁知方才竟然被三位贵客看到这些,实在是不好意思,福满斋让贵客们污了双眼,今日的菜品全部由福满斋请客。” 陆乘哎了一声,失笑道:“孤看起来是会贪图你这些菜品钱的人吗?该给你的全部都是你的,我等自然不会小气。” “只是这件事情事关赌约,如今结局已定,承元啊,你输了。” “方才说出的约定,你总不会赖账?” 陆乘挑眉看向一旁,秦休一身清风朗月气度的站在那里,眉眼间充斥着淡漠,他平静的看向陆乘。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玩赌注了?” 秦休面色冷静,语气极为自然,仿佛就是在唠家常一般,如果他不是在故意的在耍赖的话,那么陆乘还会夸赞一句君子如玉。 “嘿你个秦休,人都跟到这里来了,现在和孤说不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参与赌约?” “能做个人呢吗?承延你说他是不是默认了,人都跟来了,怎么可能就让他直接糊弄过去!” 在场的几人一脸平静的看着陆乘,崔掌柜从心底对他们的赌约,产生不好的预感,只觉得这三人还是不要继续争执下去的好。 姜清宁坐在屋内,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屏风后的房门。 承延? 秦休? 太子? 这三人原来是一起的吗?秦休是贵妃的亲弟弟,他和同知大人是好友,这两人竟然是太子麾下效力的。 “张嬷嬷,你过来。” 姜清宁抬手,示意张嬷嬷上前,而后附耳上去,轻声嘱托了几句话。 崔掌柜正在想方法怎么绕开这个表话题,却听到身后的房门内响动两声。 他的心中微微诧异,抬手向三人拱手行礼,满脸堆笑道:“我家东家询问,请问三位贵客的赌约和赌注分别是什么?” 陆乘正在针对秦休,并且不断地向看好戏的承延使眼色,奈何对方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气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不过是见到这二人犯错,我三人讨论会被上官东家如何处置,唯独这位秦大人说上官东家走到如今的一步,定然绝不会手软。” “可如今这两个人被好好地放了出来,故而孤才言秦大人输了,真正的赢家是孤和承延。” “那赌注又是何物?”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后。 姜清宁走到房门后面,对着三人行礼道:“还请太子殿下、秦大人、同知大人恕罪,我上官曾言绝不在做生意之外的事情上与朝堂人牵连,故而只能以如此姿态面对三位贵客。” 陆乘看着门上映出来的窈窕身影,传闻中的上官东家竟然真的是个女人,这声音和这身段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只可惜站在门后无法得见真容。 陆乘的心中颇为遗憾,但能够在这上官东家面前留个好印象也不错。 他轻摇折扇,摆手道:“上官东家不必客气,今日本就是我们三人贸然叨扰。” “这赌约倒是有些难言,不过既然上官东家亲自询问,孤便好人做到底替秦休回答,是要向上官东家讨要一件信物。” 陆乘说完,心中却是有些羞涩和不好意思。 他们几个大男人堂而皇之向一个女子讨要信物,无疑是影响人家的清白,这上官东家定然也会拒绝。 姜清宁望着门后的人影,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朝着秦休的方向看去。 她曾经观察过,秦休的身形以一般男子都要高大伟岸,但其中透露着风骨,只可惜这人在自己面前心术不正。 否则,她是愿意结交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的。 可惜了。 “竟然是讨要信物。”姜清宁轻笑一声,向一旁抬手,张嬷嬷转身走到桌边,拿起她时常把玩的玉佩,恭敬地递到姜清宁的手中。 “不过是一个小赌注,我自然是乐意奉陪的,这个玉佩跟了我许久,今日便参与进去太子殿下和秦大人,同知大人的赌约。” 秦休耳尖微动,清冷的双眸射向门内,实在不由得让他多想,只是这门后女子的声音着实熟悉。 若是声音在清亮上五分,连同着这熟悉的身形,便是与他心中那人的姿态别无二致。 姜清宁话音落下,张嬷嬷接过玉佩走到门边,崔掌柜立刻转身上前,从略微打开的门缝里接过。 “秦大人,请。”崔掌柜心中艳羡,这么多年都没见到,有人让东家这般对待,这个秦大人倒是不一样。 秦休缓缓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崔掌柜双手呈上的玉佩之上,是他没在姜清宁身上见到过的。 他冷漠地开口:“不必了,秦某已有心悦之人,何况玉佩意义非凡,秦某绝不会碰别的女子的物品。”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径直回到隔壁的包厢之内。 “嘿?孤怎么没听说过他还有心悦之人?”陆乘傻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五十八章 二房三房有隐事 承延在一旁偷笑,附耳道:“多少年的事情了,也就太子殿下您不知道。” 仿佛有人心碎成渣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纷纷忍不住偷笑。 陆乘咬牙握拳,尽是不可置信的开口:“孤就知道!他秦休就爱瞒着孤,什么都不告知孤!” “太子殿下别伤心,毕竟秦国公和秦国公夫人也不知道,不过这天地下,应该也就你们三个不知道了。” 陆乘气冲冲的瞪了眼承延,转身毫不犹豫地跑向隔壁包厢内,似乎想要向秦休要个说法。 “同知大人,您看这……” 崔掌柜捧着手里的玉佩,有些为难的看向承延。 承延和他对上视线,朝着自己左右两边看了看,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两个没良心的好友默契地抛弃。 “既然他无心索要,不过是罚酒三杯的事情,这玉佩还是请上官东家收回。” 承延推拒,他是不会违背兄弟意愿,依旧帮忙传送玉佩的。 “若我说,方才你们所看到的,并不是全貌呢?不知同知大人是否能够告知我,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上官东家请说。”承延听到不让帮忙送玉佩,顿时松了口气,听个故事而已,总比看秦休的冷脸强。 “方才我当面告知张大厨父子二人,两日之内换上偷盗的一百多两银子,他们二人连声答应,并且被福满斋的人好声好气地送了出去。” 姜清宁顿了顿,含笑问:“不知同知大人,是否觉得我的做法太过仁慈?” 承延微微皱眉,对她的手段的确是有些不解。 “请上官东家解惑。”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将做饭张大厨父子赶出去,并且给予宽松的还债时间,他们定然会对我感激不已。” “这是我要做的,更是百姓们看到的。” “但三日的时间肯定还不上欠债,张大厨的儿子更是戒不了赌注,所以我命人跟着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要张大厨的手艺,但想要不会胡乱说话说话的忠仆。” 承延眉眼中升上警惕:“所以你对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同知大人似乎莫不是想要抓我?”姜清宁失笑,遗憾地开口:“只可惜他们行偷窃罪,按照我朝律法,我即便是就地打杀,都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承延沉默的就看着那个背影,心中的天秤在此刻无法齐平,因为他明确地知道这个上官东家说的是实话,但他励志还天下所有的公平。 “最后的赢家,是我。”承延开口道。 此话一出,姜清宁顿住,良久愉悦地笑出了声。 她转身道:“既然如此,这块玉佩就是同知大人的彩头,拿着,送出手的东西我从来不喜收回。” 崔掌柜顿时将玉佩恭敬地递到承延的面前,门上的倒影消失不见,承延垂眸看向面前的玉佩,缓缓抬手接过。 时字号包厢。 承延回到房间内,手中捏着玉佩,房内的两人一顿,神情征询地望向他。 承压无奈道:“上官东家说我是最后的赢家,故而将这玉佩给我添个彩头。” “你倒是好福气。”陆乘中肯地点评一句,招呼他一起围攻秦休。 “你快说心悦的女子是谁?怪不得你这么多年来,都一直不愿意娶亲,连父皇给你和幼薇赐婚都不同意,她可也等了你许多年了。” 李幼薇,平阳王独女,如今双十年华,从出生起就被册封为山阳郡主,从小受尽平阳王夫妇的宠爱。 唯独多年前在宴席上见到秦休之后,对他一见钟情,宣布此生非君不嫁,当时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如今秦休竟然说早已有心仪之人,陆乘眼中浮现看好戏的神情,调侃地看向秦休。 “若是幼薇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你和你的心上人,都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秦休抬眸,锐利的看向陆乘,神情非常不悦,让陆乘不由得好笑地摇头。 “和你说了多次了,不喜欢就早日说清楚,省得人家对你处处追求,到头来还被咱们的秦大人不喜。” 秦休深吸一口气,皱眉冷声道:“你怎的不知我真的没和她讲过,我说过不止一次。” 说起这件事秦休便心中委屈,他不止一次地和山阳郡主表示已有心悦之人,可人家对他什么话都相信,唯独不信这句话。 “幼薇这是觉得你在糊弄她呢?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喜欢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 陆乘说着说着,笑容突然一顿,随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秦休询问:“不会,难不成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陆乘一脸木然,怪不得没人和他说,即便是说了也于事无补。 即便是他的父皇想要赐婚,都难以找到借口让人家夫妇和离,赐婚女方转头嫁给自己所宠爱的臣子。 “罢了罢了,你的事就当我没问,怪我多嘴。” 陆乘叹息一声,抬手给秦休和承延满上。 他举杯道:“不要放在心上,往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都在酒里了!” 秦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脑海中正在想着姜清宁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方才那个上官东家的声音,和姜清宁的声音非常相似。 崔掌柜处理好一切事物,走到天字号包厢敲门,姜清宁在接收到暗示,与张嬷嬷一同下楼离开。 一路回到马车上,姜清宁还没有让张嬷嬷去找人,姜清就快步钻上马车,满脸笑容地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放下。 “阿姐快尝尝,我买了如意糕,这个味道好,里面竟然还有夹馅!” 姜清曦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糕点打开,递到姜清宁的嘴边,她含笑接过咬了一口。 “好吃。”姜清宁宠溺道,抬手将姜清曦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她柔声询问:“可都逛好了,需不需要再买些什么?” “已经逛得尽兴了!天色不早了,阿姐若是查完帐咱们就先回去,这逛街若不是真的喜爱简直比练武场上泡上一天还要累。” 姜清曦伸了个懒腰,眉眼中的不羁散去,只剩下对姜清宁的依赖。 姜清宁含笑,刚要吩咐车夫掉头回府,一人快步跑上前,走到张嬷嬷的面前耳语几句。 张嬷嬷心中猜测几分,她心中一凛,抬手微微掀起马车的帘子,确保姜清宁注意到自己。 “东家,刘掌柜传来消息,姜家二房三房欲变卖家产,问咱们要不要收?” 姜清宁笑容微顿,眼眸低敛,嗤笑道:“八年未见,已经混迹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五十九章 讨回来 张嬷嬷激动地点头:“如若是有了姜家的祖产,咱们可就是有名正言顺的立宅之本了!” 毕竟谁手里有姜家的祖产,谁才更算是姜家人不是吗? 姜清宁唇角的笑意如同初春薄冰,只微微一顿,便凝住了。 那丝弧度并未完全消失,反而添了几分淬了毒的凉意,悬在脸上,比彻底的冰冷更显冷漠。 “八年未见,已经混迹到如此地步了?”她低低重复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只是马车角落里拂过的一缕风,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张嬷嬷的心上。 张嬷嬷只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骤然凝滞,连车辕上吱呀的转动声都模糊遥远起来。 当年的记忆涌上几人心头,十几岁的姜清宁被姜家二房三房毫不犹豫地推出去挡灾,以她一人提前出嫁讨好安平伯府,换取姜家所有人的安宁。 分明这场灾祸从始至终都没她的原因,但因为她的父母不在身边,背后无人可倚,所以被最干脆地推了出来。 姜清曦虽然这段时间,对当年的事情还一知半解,但依旧能够感觉出姜清宁心情上的难过,她抬手握住姜清宁的手,轻声唤道:“阿姐……” “我没事。”姜清宁轻轻摇头,目光垂落,停在身旁那只小巧的紫檀木盒上。 她戴着白玉指环的食指,无意识地、极轻地在盒盖上叩击着。 嗒…嗒…嗒…声音细微,却像更漏的水滴,一下下敲在人心深处。 “刘掌柜还说了什么?”她终于开口,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清宁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张嬷嬷连忙将身子俯得更低,几乎凑到了帘子边,声音压得极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回东家,刘掌柜说,他们变卖的可都是姜家祖上留下的好东西,西市那几间位置顶好的绸缎铺子,城外那两处肥得流油的田庄,可见姜家现在当真是没落了。” 姜清宁叩击木盒的手指顿住,她依旧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只是那搁在紫檀盒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了些,玉环的凉意似乎更重地沁入了肌肤。 她沉默着,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过石板路单调的声响,以及张嬷嬷因兴奋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良久,姜清宁才缓缓抬起眼。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像封冻千年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怵,一丝涟漪也无。 “好啊。”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既是祖产……那就让刘掌柜去办。” “按废纸的价,收了便是。” “是,老奴这就传话。”张嬷嬷心头一松,立刻应声,连忙放下帘子,对着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句。 三日后的黄昏,姜清宁并未亲至“恒通当铺”的后堂。 她端坐于城中最高处那间,专属于她的福满斋顶楼的雅室之内,每当心情烦躁之时,她往往都会待在这里纾解心中的烦闷。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窗沿,将室内昂贵的紫檀木家具、墙上的名家字画都染上一层浓重的金红色,辉煌得有些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水香清冷的气息,混杂着新墨和纸张特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银钱堆砌之地难以避免的陈旧铜腥气。 刘掌柜垂手侍立在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前,微微佝偻着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捧着一张长长的清单,纸页边缘微微卷曲,显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东家,这是二房三房那边,最终确认要出售的家产详录。” 刘掌柜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恭谨,却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按您的吩咐,压到了最低价,他们起初还颇有些不甘愿,拉扯了几日,终究是应承了。” 姜清宁并未立刻去接那张纸。 她靠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姿态看似闲适,一手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茶盏。 茶汤色泽清亮,映着她指尖的玉环,更显温润。 她只是用眼尾淡淡地扫了那清单一眼,仿佛看的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像拂过冰面的风,听不出喜怒。 她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清茶,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 清单入手,是粗糙的纸张质感。 姜清宁的目光自上而下,缓缓移动,绸缎铺、田庄、几处位置尚可的宅院……一行行墨字在她眼中滑过,如同看一份寻常的货物名录。 清单很长,纸页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东家?”刘掌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刘掌柜。”姜清宁开口,她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比刚才还要平稳几分。 “去传话给二房和三房。”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就说清单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刘掌柜愕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全要了? 按废纸价? 这……东家这是改了主意?还是…… 没等他想明白,姜清宁的下半句话已如惊雷般落下: “但有个条件——三日后,让他们亲自带着所有地契、房契,来和我当面交割,少一个人,少一张纸,这笔买卖,作罢。” “东家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办得漂亮。”刘掌柜点头,转身走出 雅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夕阳最后的余晖在琉璃窗上跳动,将室内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姜清宁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圈椅里,一动不动。 那份长长的清单,被她随手丢在案几上,像一张无用的废纸,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向书案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打开了的紫檀木盒,盒中铺着深红色的丝绒,丝绒之上,是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 簪头无甚繁复雕饰,只简简单单嵌着一小片温润的、毫无杂质的白玉,玉质算不上顶好,却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 这是母亲当年走得匆忙时,交给她的念想,说是外祖家遗留下来的唯一的物件,当时姜如意没少稀罕她的这块玉,并且多次出手抢夺。 姜清宁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冰凉光滑的簪身,最后停留在那片小小的白玉上。 指腹下传来玉石特有的温润触感,与记忆中母亲指尖的温度奇异的重叠。 烛火不知何时已被侍者悄然点亮,跳动的火焰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鬼火在深渊中摇曳。 她凝视着簪子,唇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极美,却毫无温度,冰冷得令人骨髓发寒。 “父亲母亲……”她的声音低如耳语,在房里几不可闻,却字字清晰,带着刻骨的寒意,“当年他们从我欠我的,我会一一全部地讨回来……” 第六十章 贪婪逼人死亡 烛光猛地一跳,将姜清宁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吞噬,只余下冰冷刺骨的恨意与算计。 “这次,我要他们亲手捧到面前来。” “求我收下。” …… “当真?她……全都要了?” 姜家二房老爷姜柏舟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枯瘦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松弛的皮肤都在抖动,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还……还要和我等当面交割?” “千真万确啊老爷!”管家王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几乎要溢出来。 “恒通当铺的接头人刘掌柜亲口传的话,一个字不差,说是那位远近闻名的大东家亲口吩咐的!” “好!好!好!”姜柏舟激动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枯枝般的手拍得桌子砰砰响。 “天不绝我姜家!天不绝我啊!老三!老三你听见没有!” 坐在下首的三房老爷姜松岩,脸上也难掩激动。 他比姜柏舟稍显沉稳些,但那双手也在微微发颤:“二哥,听见了!全听见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精光闪烁,“有了这次的银钱,就能还完债,再为家中的男丁们谋得出一个好前程,天不亡我姜家,天不亡我姜家啊!只是为何要与我们当面交易,可知道是什么地方?” 姜如意站在一旁,脸上显而易见的是骄傲:“爹爹,这事可是我办成的,你们定要好好地奖赏我!” 姜柏舟连声称赞:“不愧是我姜柏舟的好女儿,有父亲当年的风范!这次你想要什么,父亲都能满足你!” 姜如意激动道:“父亲,索性姜清宁那个贱妇已经和安平伯和离,女儿如今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如您把女儿嫁过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一顿,纷纷探寻地看向姜如意。 姜柏舟眉头微皱,“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等为父与你母亲好生商讨一番,再告知你最终的结局。” 对于安平伯的身份,没落的姜家自然是可望不可求的,但姜清宁的执意和离让他们至今没脸出现在安平伯的面前,只能先暂时缓和一阵子。 姜如意乖巧地行礼,只当姜柏舟是同意了,欢快地道了句多谢父亲,转身激动地跑走。 姜松岩叹气:“清宁不懂事,就渴望着如意能家进去安平伯府做继室主母,可惜我膝下的女儿要么性情寡淡,要么是庶出女,要么尚未及笄,不然也能为姜家出一份力。” “只是这上官东家的话,二哥,咱们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万一她说的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姜柏舟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犹疑,脸上是豁出去的狠劲。 “只要能把这烫手山芋全甩出去,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救急,别说去到她的地盘上,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也去的!”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巨款,足以填上他豪赌欠下的窟窿,还有翻身的本钱,哪里还顾得上细想其他? “快!王福!去把各处的地契、房契都给我找出来!一张都不能少!还有,通知三房那边,也赶紧准备!” “是!老爷!”王福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姜松岩被他一顿抢白,也压下了心头那点不安。 是啊,眼下债主天天堵门,再弄不到银子,他们二房三房就真要被扫地出门,连这仅剩的体面祖宅都保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眼中也只剩下对银子的渴望,“我这就回去清点契书!只要这一次还上所有的欠款,我定要为家中的子嗣谋条出路!” 姜柏舟颔首:“三弟所言甚得我心!” 兄弟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狂热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书房里弥漫着一股病态的亢奋气息。 三房所居的西跨院,气氛却截然不同。 姜月柔独自坐在自己闺房的小窗边,窗棂半开。 外面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几点疏星冷冷地挂在墨蓝的天幕上,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昏暗,将她纤细的身影模糊地投在墙壁上。 她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素白的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方才父亲姜松岩急匆匆进来,满脸红光地告诉她七日后,要去参加安平伯府的家宴的好消息时,她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父亲沉浸在狂喜中,并未注意到女儿异乎寻常的沉默和苍白。 “霓裳阁……”姜月柔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吐出这三个字。 下午王福送来的那份最终清单副本,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梳妆台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落在那最后一行,那三个扭曲的几乎变形的字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手中的丝帕几乎被绞烂。 “姜家,到底还有未来吗?”姜月柔脸色惨白,眼泪无声地滑落出眼眶。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更梆,更添几分凄凉。 姜月柔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不祥的寒意,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冰冷粘稠,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在这盛夏的夜晚里,却冷得瑟瑟发抖。 …… 灯火通明的雅室内,姜清宁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圈椅中。 烛台上,数支儿臂粗的红烛熊熊燃烧着,跳跃的火焰将她清丽却冷硬的侧脸轮廓映照得半明半暗。 室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那份长长的、写满姜家二房三房变卖家产的清单,此刻如同最肮脏的垃圾,被随意地扫落在地毯上,无人再看一眼。 姜清宁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 她手中,正握着那支母亲留下的旧银簪,簪身冰凉,唯有顶端嵌着的那片小小白玉,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她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抚摸着那片白玉,仿佛在触摸着从前消散的回忆。 烛光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动,映不出丝毫暖意。 她的唇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完美的弧度。 “快了……”一个极轻极低的气音,如同毒蛇吐信,悄然逸出她的唇瓣,瞬间消弭在烛火燃烧的寂静里。 第六十一章 蓄意接近 两日后清晨。 马车缓缓停在宁阁之外,张嬷嬷掀开门帘,抬手扶着姜清宁出来。 “小姐一夜未眠,可待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张嬷嬷心疼地望着姜清宁,心中是既激动又担忧。 姜清宁曾经在出嫁之后,用所有的嫁妆去跑商,如今八年来转的盆满钵满,但是身旁却没有一个家人分享喜悦。 如今二小姐出现,但她到底是大小姐的嫡亲妹妹,大小姐更不忍心她知晓过多,否则将来万一流传出去,只会引得受她牵连。 姜清宁抿唇道:“嬷嬷别担心,我没事的。” 接连几日她都在雅阁查账,忙起来几乎是忘记吃饭的程度,如今终于将所有的账本核对清楚,这还是数百位账房先生核查完之后,汇总到她的面前的。 张嬷嬷不赞同道:“小姐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真的将自己当成钢铁铜人一般对待呢,您还是要多为了自己着想,那银钱挣得再多,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姜清宁叹气,眼眸之中带着惆怅:“嬷嬷说得对,我虽然做了八年的生意,却依旧只能将生意做在京城之内,甚至熬了五年才有起色,如今想要走出京城恐怕更加是难如登天,若是想要打通各地的商路,还需要依靠那些真正的权贵的力量。” 然而她姜清宁最信不过的,便是除了自己和血脉至亲之外的所有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她的身后狠狠背刺,就连三书六礼嫁的夫君和十月怀胎的儿子都能背叛她,更何况那些只认银钱的陌生人? 说她是单纯也好,蠢笨也罢,故步自封贸然不可取,但却能够保证自己的性命无忧,一生不用食不果腹。 “小姐……” 张嬷嬷叹气,这话题又被她家小姐给带过去了。 姜清宁抬手掀起帷帽,望着宁阁的牌匾,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什么似的低叹。 “寄去岭南的家书至今没收到回应,岭南远去五千里,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月,道路崎岖繁杂,路上匪患猖狂,也不知道家书是否能够平安地到达父亲母亲的手中。” “姜清宁,你要干什么去?” 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引得姜清宁转身回头望去。 秦休薄唇微抿,白衣胜雪,腰间悬着一枚青玉,气质清冷似谪仙。 姜清宁微愣一下,收回视线,低身行礼道:“这几日在城外寒山寺上香,今日方归家,并不是要出门去。” 秦休站在姜清宁的面前,同样把姜清宁的模样刻在眼底,她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系着红宝石璎珞,头上戴着白色的帷帽,让人看不清楚神情如何。 “原来如此,我今日需要上早朝,但府衙有事要办,便先去府衙处理公事。” 秦休抿唇,和她解释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姜清宁讶异一瞬,想到在福满斋与女子保持距离的秦休,她心中微微触动,敛眸遮去眼底的情绪。 “……秦大人事务繁忙,清宁便不过多的打扰了,您先忙您的。” 秦休望着姜清宁行礼转身,走上台阶的时候道:“今日是最后一日送糕点了,约定的三十日到了。” 姜清宁脚下一顿,侧身点头道:“是吗,那我让丫鬟今日早些送去,刚巧,自此之后便不再去叨扰秦大人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转身要离开。 张嬷嬷看着二人之间的氛围,瞬间给车夫使了眼色,几人连忙进入府内,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张嬷嬷觉得自己看人挺准的,十几年前她就看着安平伯不喜,后来果真这个男人不行,连带着安平伯府的那些主子,都被她一看一个准儿。 可是正五品同知大人承延,和这位天子宠臣正三品大理寺卿秦大人不同,他们一看就为人正派,前者大小姐喜欢,后者喜欢大小姐。 不过张嬷嬷喜欢后者,因为秦休在福满斋的话语,让格外偏心姜清宁的张嬷嬷当场一愣,而后心中却是涌出无限的好感。 当真是让张嬷嬷觉得,家里的桃花树啊,今年绝对会开得非常旺盛! 姜清宁对于张嬷嬷的做法,做出默认的行径,她望着秦休,心中的萌芽逐渐生长。 青之和青冥对视一眼,二人纷纷偷笑着去让巷子口外。 姜清宁摘下头上的帷帽,放在身前拿着,发髻上的珠花点缀得繁复华丽,眉目精致绝美,尤其是双眼格外的勾人心魄。 秦休只要看着,就觉得忍不住沉溺其中,再无法自拔的走出,从此深陷月光心甘情愿的堕落。 “秦大人,可是有何事?” 姜清宁和他对视,眉眼之中带着恭谨,敛眸轻笑,双手交叠于腹前。 “我听说前些时日里,宁阁有许许多多的人上门提亲,可曾给你造成过多的勿扰?” 秦休顿了顿,开口解释:“我那时接了皇上的令出京办差,前日辰时刚回来,往后再遇到麻烦可派人去大理寺府衙找青冥,他是一直守在京城里的。” 姜清宁眉眼间浮上笑意,望着秦休安静解释的模样,秦休久久未听到回答,抬眸就撞入姜清宁满是笑意的眸中。 他的心神微动,随后猛地跳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经久不息。 就像是只为眼前这人跳跃的一样,秦休喉间干涩,忍不住咽了咽干哑的咽喉,他轻声的询问。 “你……如今是否……有想要结婚的念头?” 他这话说得极清,夹杂着一阵微凉的风声,被卷入其中,轻飘飘地就散了开来。 姜清宁有些没听清,诧异地问道:“秦大人说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秦休解了披风拿在手中,而后上前几步,和她隔着两个台阶的位置停下。 “你……”姜清宁愣住,有些想要后退。 秦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隔着宽大的衣摆,却好似能够将她烫得一惊一般。 “先别动,早上风凉,小心伤寒。” 秦休低声提醒,而后松开紧固她的手腕,将披风展开搭在她的双肩上,抬手系上一个漂亮的结。 第六十二章 你们在做什么 秦休帮她整理好披风,随即后退着走下台阶,回到最初的位置,却好像贪图近似的,悄悄地少退了一步半。 姜清宁将秦休的举动全部看在眼中,敛眸遮去眼底的愉悦之情。 她垂眸忍不住轻笑一声,心中感叹到底是没成婚过的年轻男子,即便是疯狂的想要接触,但因为心中心虚而不敢上前。 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完成自己蓄意接近的目的。 “姜清宁,你笑什么?”秦休耳尖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 “我在笑秦大人纯情。”姜清宁掩唇道,她复而提问,“方才秦大人要问我什么?” 秦休他清了清嗓间,正色地拱手询问:“姜小姐,秦某想要请问,你现如今,可有想要成婚的想法?” 姜清宁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脑海中瞬间想到先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作为这段时日里出名的被求婚到疯狂的人,她简直是不要太过的绝望了。 “秦大人……是想要成婚了?”姜清宁敛去笑意,神色认真地询问秦休。 “非也。”秦休抿唇,他认真的抬眸,“等你什么时候想要成婚了,或许就会是我想要成婚的时候。” 这句话的程度不亚于直接表白,姜清宁并不会傻到以为,这还只是秦休在和她开玩笑。 因为没有人会将这样的玩笑和女子说出来,除非对方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 “为什么是我?”姜清宁询问他,眉眼间带上好奇。 “有时候情之一事,往往是世间最难解答的东西,如果你非要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我真的难以回答你到底是为什么。” “佳人本倾城,秦某当年一见倾心,后便再也看不入其他的女子,只可惜佳人当年早已经有指腹为婚的婚事。” “如今……姜清宁,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感谢上苍吗?” 秦休眉眼之中充斥着认真的神色,他和姜清宁沉沉的对视,眼中的执念好像是要烫伤姜清宁的心,她收回视线后退一步。 “秦大人的话我明白了,但是清宁此生已经成婚过一次,甚至有过孩子,秦大人身家清白,身份尊贵,着实不该娶清宁这样的女子。” 姜清宁屈膝行礼,语气疏离:“你很好,只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覆水难收。” 话音落下,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将身后的人彻底隔绝。 秦休僵在原地,许久之后他径直地大步上前,抬手握住姜清宁的手腕,将她猛地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姜清宁,我们还没有试过,你又如何说我们之间不合适?” 秦休声音颤抖,充满了破碎,“你这样对我不公平的,姜清宁,你对我并非全无好感,是吗?” 这句话虽然是疑问,但却被秦休问出了肯定的语气,姜清宁背脊微顿,眉眼中的隐忍中夹杂着抉择。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发现秦休的力气竟然那么大,分明没有弄疼她却让她同时无法逃脱出去。 “秦大人,你不该勉强。”姜清宁低声喝道,企图让秦休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巷口,青之好奇秦休为何还没有过来,他悄咪咪的转身看去,在下一刻险些被惊掉下巴。 青冥眼尾见到他侧身望去,没好气地开口提醒:“别怪我没有告知你,要是大人知道你做出这幅模样,小心待会儿到了府衙又领了麻烦的差使,到时候不要找我哭诉求帮助。” 青冥轻嗤一声,对于青之每次被罚,都找他帮忙一起办差的行经,心中非常的不屑一顾。 要不是打小的兄弟,他真想把这人直接扔出大理寺。 青之抬手猛地抹了把脸,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依旧是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他伸手掐了下青冥。 “啊!你干什么啊!”青冥被这用尽全力的一下,掐得疼的直接原地起跳,他用手搓着胳膊缓了许久,而后皱眉看向青之。 眼中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无法忽视,他上手掐着青之的耳朵,压制着怒声道:“你干什么啊!不知道这样真的很疼吗?” 青之依旧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在青冥疑惑的目光中,青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示意青冥去看。 青冥怀着满腹的疑惑,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目瞪口呆,难以相信他亲眼所见到的场景。 这到底是什么啊,他真的没有看错吗? 那个抱着姜家大小姐的放荡男子,竟然是他家风光霁月的大人? “还敢看呢,小心大人看到了把你永久发配到岭南办差!索性每年都要有人去几趟岭南送东西!” 青冥拧着青之的耳朵,强硬地拽着他转回身。 …… 姜清宁挣扎无果,只能任由秦休抱着,她无奈地开口:“合不合适虽然并非我一言能够决定的,但是我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是有条件决定自己的想法。” “我承认秦大人对我很好,并且我的心里对秦大人已经产生好感,但是这种好感莫过于感激居多,秦大人要是想要别的情感,只能恕清宁无可奈何。” “人在年少时都会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不例外,可这份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呢?” 姜清宁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自己曾经的单纯。 好在她如今已经走出来了,现在需要帮另一个陷进去的人走出来。 “秦大人需要足够的清醒,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友谊更能走得长久,我们或许可以做至交好友。”姜清宁尝试着劝解。 秦休鼻息间萦绕着姜清宁身上的玫瑰冷香,他听着姜清宁的话,怀抱的动作却是更紧了些。 “姜清宁,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会相信吗?”秦休失笑,无奈地摇头。 他对姜清宁的喜欢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虽然有当年的一见钟情,但是更有日日想要相见到的仰慕之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经形成无法解禁的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秦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也有自己的坚守。” 二人僵持着,不远处传来一声震惊的低喝:“你们在干什么?” 第六十三章 悔之晚矣的贱男人 姜清宁听着熟悉的男声,背脊微微一僵。 她抬手推开秦休,双眸不悦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秦休被心上人推开,心中的明明感觉到姜清宁已经在犹豫,他刚要开始发力,结果这一切都被来人破坏了。 荀臣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安平伯,不知道安平伯登门宁阁,可是有何事要商谈?” 姜清宁淡漠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平稳地扯开话题,丝毫不想听他的废话的模样。 荀臣大步上前,站在姜清宁的面前,气的心跳起伏不定,抬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开口质问。 “姜清宁,你……” 姜清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退一大步,神情之中满是防备的意味。 与此同时,秦休飞快地握住荀臣的手腕,挡在姜清宁的面前,冷漠地直视着他。 “没看到她不愿意让你触碰吗?” “秦世子这是何意,这如今是本官和姜清宁之间的私事,难不成秦世子也要插入其中吗?” 荀臣脸色阴沉至极,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除之而后快。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和姜清宁才和离一月多的时间,就已经被秦休偷了家。 外表风光霁月的权贵,背地里竟然如此的阴险奸诈! 秦休毫不退让,大掌不由分说地加重了力道,荀臣手腕产生巨大的疼痛,让他心中狠狠地惊骇住。 让他一个武将都无法挣脱的力道,秦休到底有多么厉害? 荀臣不敢想这背后,秦休隐藏的真正实力,怪不得这人能够上战场杀敌,他曾经还以为只是秦国公府对他的吹嘘,皇上因为他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才会将其送到战场镀金。 如今看来,他曾经最不屑的权贵子弟,如今爬到这样的位置,恐怕全部都是秦休的真正实力。 这让自傲的荀臣无法接受,心底产生强烈的落差感。 “我说了,你没看到她不愿意吗?更何况你们只是早就和离的陌生人,哪来的私事要解决?” 秦休黑眸深沉,眼底释放出浓重的威压,引得荀臣额头冒出冷汗,一直时间竟然真的僵在原地。 “秦大人说得对,我和安平伯并无私事要谈,安平伯往后若是有事,还请派府中下人前来送上拜帖。” “不然宁阁的大门不开,我不想见你,只会让安平伯白白跑这一趟。” 姜清宁走到秦休的身旁,淡漠地望着荀臣,说出心底的实话。 荀臣背脊心中惊愕。 他诧异的望着姜清宁,“姜清宁,你就是如此的狠心,想要与我彻底断了瓜葛?” 姜清宁抬眸:“你说错了,自从和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与你断了瓜葛,根本不存在如今想不想的问题。” “我们之间,早就没了关系。” 荀臣心脏处猛地一疼,他低声质问:“即便是母亲要为我再娶一门继妻,你都毫不在意?” 姜清宁坚定回答:“没错。” “即便是莫离哭着喊着需要娘亲,即便是他生病了想要见你,你都不愿意再相见吗?” “没错,所以你往后,不用再因莫离的事情,来找我了。” “你娶了继妻,莫离就是她的孩子,我最后交给他的道理,全靠他自己去领悟。” “作为母亲,我做的教的已经足够多了。” 好一句做得已经够多了,荀臣狠狠咬牙,在他的心里,只要荀莫离是姜清宁所出,他就永远都是姜清宁的孩子。 两个人此生无法分割,姜清宁更无法逃离他的身边与掌控。 荀臣此刻怒火中烧,被姜清宁眼中的淡漠与厌恶撕碎自尊,他抬手猛地拽下腰间一直悬挂着的玉佩,手中稍微一用力,碎裂声尖锐地划破凝滞的空气,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姜清宁的耳膜。 姜清宁眉头微蹙,垂下披风下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而后竟然是松了口气一般的解脱之情。 荀臣掌心摊开,那枚曾被他贴身珍藏多年的青鸾衔芝玉佩,此刻已化作几片失去光泽的残骸,狼狈地散落在冷硬的石阶上。 他死死盯着她,眼里的风暴几乎要将人吞噬,声音却像从齿缝里生生磨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姜清宁……好!你狠!连莫离、连莫离你都能弃之不顾!我今日才算真正看透你!” 荀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裹着被彻底拒绝后的狂怒和绝望。 “你早该意识到此事。”姜清宁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风雪中绝不折腰的寒竹。 方才那一瞬玉佩碎裂的声音,确实在她心头激起了短暂的、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是她少女情怀的见证,是曾经交付出去的真心,如今被它的主人亲手摔得粉碎。 然而这痛楚只存在了短短一息,就被更汹涌的冰寒覆盖、冻结。 姜清宁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些碎片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荀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那里正一涌的震惊、痛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在她眼中都显得如此可笑。 曾经多少个日夜,她为这张脸上的冷漠或烦躁而辗转反侧,如今,竟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安平伯此言差矣。”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像深秋结了薄冰的湖面。 “弃’之一字,从何谈起?莫离是你荀家的嫡长孙,自有他的祖母、父亲,以及你即将迎娶的继室夫人精心照料。” “我不过是一个早已出局的外人,何来资格谈‘弃’?安平伯若是无事就请回,莫要失了体统,在宁阁门前徒惹人笑。” “体统?笑柄?”荀臣像是被她话语里的冰冷彻底激疯,猛地向前一步,染着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裂,“姜清宁,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是我和你的儿子,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就真的能……真的把他丢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你就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再念着他了?” 他的嘶吼在宁阁的门外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悲怆。 直到此刻,荀臣为自己方才的举动,产生了深深的后悔之情,他后悔方才那么冲动的,就将两人之间仅剩的牵挂悔去。 多年夫妻,姜清宁自然懂他的意思,只是清冷地道了句:“悔之晚矣。” 荀臣后悔又如何,她这么多年从未亏欠过安平伯府,亏欠过荀臣,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 第六十四章 君若无情我便休 荀臣无法理解,那个曾经会因莫离一声咳嗽就彻夜守候、会为他一点小小的关切而欣喜落泪的姜清宁,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冷硬如铁、言语如刀的女人? 就在这时,不容置喙的力道稳稳落在姜清宁单薄的肩头,秦休高大的身影无声地向前一步,彻底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隔断了荀臣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他并未看荀臣一眼,只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姜清宁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风大,站在我身后,仔细着凉。”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旁若无人的关切,如同一桶滚油,猛地浇在荀臣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他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秦休!又是秦休!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秦休!”荀臣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我与她说话,轮得到你在此惺惺作态?” 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被彻底剥夺、被狠狠羞辱的狂怒。 秦休这才缓缓转回视线,眸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并未动怒,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于无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安平伯,宁阁的门槛虽不高,但也不是供人随意咆哮撒野之地,清宁的话方才已说得足够清楚。”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片刺目的玉佩碎片,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重锤:“若安平伯执意在此纠缠不休,惊扰了府中主人清净,休怪我代主人家,行一些不太体面的逐客之礼了。” “逐客?你凭什么!”荀臣目眦欲裂,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猛地抬手指向秦休身后沉默的姜清宁,“就凭你仗着秦国公府的权势,迷惑了她?秦休!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话音未落,不远处巷口站着的两道人影消失不见,随即荀臣的面前猛地一黑,倏地闪出两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 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瞬间锁住了荀臣欲指向姜清宁和秦休的手臂。 那力道精准而强悍,瞬间截断了他所有的动作和一尽的咆哮。 荀臣瞳孔骤缩,身为武将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沉腰发力,试图挣脱。 然而,那钳制在他臂膀上的力量,却如同生了根的铁铸一般纹丝不动,非但如此,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被锁死的筋脉猛地窜起,直冲大脑,让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两名侍卫虽然其貌不扬,气息却沉凝如渊,绝非普通护院笑死!秦休这厮身边竟然跟着如此高手!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荀臣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和更深的屈辱。 “安平伯,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秦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请安平伯自重。“ “好……好得很!秦休!姜清宁!你们……” 荀臣的脸由赤红转为惨白,再由惨白涌上屈辱的猪肝色。 手臂被制的剧痛,和那两名侍卫身上散发出的、属于真正沙场喋血过的冰冷煞气,让他满腔的狂怒像被戳破的皮球,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只剩下狼狈的呜咽。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目光怨毒如淬毒的刀,狠狠剜过秦休,最终落在姜清宁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滔天的恨意,有被背叛的绝望,有无法置信的茫然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摇摇欲坠的恐慌。 他猛地一挣,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侍卫的钳制,跟跄着后退一步。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台阶脚步沉重而凌乱,每一步都踏得石阶闷响,泄露出主人内心山崩地裂般的动荡。 经过那堆碎玉时,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绝,一脚狠狠踏了上去!坚硬的皂靴底碾过脆弱的玉石,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摩擦声。 “荀臣!你在做什么!”一声苍老慌乱的妇人厉喝,骤然从不远处传来。 安平伯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走下马车,她显然是听到了府中下人的通禀后匆匆赶来。 苍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被踩得更碎的玉佩,随即眼神猛地钉在儿子仓皇狼狈的背影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疯魔了不成!”安平伯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荀臣的背影,声音发颤。 她转头看向姜清宁,眼神复杂难辨:“姜清宁,你难不成还不愿意放过我儿子吗?我们安平伯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换做寻常人家谁愿意留你八年!还让你把嫁妆尽数带走!” 姜清宁冷笑一声,声音依旧疏离:“安平伯老夫人,若是想要指认罪证,也要搞清楚现状,是你的儿子在我这里出言不逊,并且想要对我出手被家丁制止。” “他荀臣在宁阁的门前撒野,怎么反倒成了我姜清宁的不是,难不成是我哄着他骗着他来的?君若无情我便休,我与他早就和离互不相干!” “即便我今日就算是嫁人,都不关安平伯的事,安平伯老夫人若是想要为他择娶一门贤妻,还是要尽快的好,否则荀莫离生病了,还要为难他的亲生父亲,跑到我这个前母亲的面前问罪发威!” 荀母一噎,看着姜清宁那双清冷的不带一丝柔情的眼眸,所有准备好的责怪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最终也只是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姜清宁一眼,又扫过她身旁如守护神般站立的秦休,她记得这人是秦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他们安平伯府惹不起的存在。 安平伯老夫人隐忍了半晌,终究是在婆子的搀扶下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宁阁门前,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 肩上的披风传来温暖的包裹感,驱散了春晨凉风夹杂着带来的寒意。 秦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姜清宁,可还好?” 第六十五章 纵容自己的心 姜清宁回神,心中错愕,眼神不自觉朝着他身上看去。 秦休身形高大,往这一站,就是满满的安全感,方才有他在前,她的心里竟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这种直觉来得非常不好,姜清宁后退一步避开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不劳烦秦大人继续费心了,我有些疲惫就先行回去休息了。” 她行之一礼,转身要走。 “等一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秦休喊她,声音认真。 姜清宁一顿,心中下意识地想要疏远他,于是转身行礼道:“我觉得不好,秦大人还是不要如此客气了。” 秦休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展开递到她的面前:“即便是这,你也不要吗?” 姜清宁视线落到文书上面,眉眼中的不耐被惊愕所取代。 文书上门赫然写着她家小妹姜清曦的名字,其中户籍生平经历皆写得清楚,当年遭受贬谪的是父兄,母亲和小妹本就是自愿去跟随,属于无罪之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清宁敛眸,淡漠地询问。 “事发当夜,宁阁之外。”秦休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将姜清宁的神情映入眼底,眉眼间尽是宠溺的神情。 “当日你表现得非常好,但是我办案多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故而察觉到。” “况且京城之中,除去姜家人,应当没人对荀臣那么大的仇恨了。” 姜清宁心底发紧,她哑声问:“你调查我了?” 秦休颔首:“派青冥查了当日入城的情况,猜测是姜家小妹入京,她年纪小,曾经就记得小妹性格热烈张扬,疾恶如仇,如此性情中人,自然是见不得嫡亲阿姐吃苦的。” 姜清宁鼻尖酸涩,她侧眸收回视线,忍了片刻,抬眸看他:“你是何时去的岭南,为何小妹从未见到过你?” “秦休,我应当相信你吗?” 秦休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其摊开,把文书放到她的手中,神色认真道:“姜清宁,你可以相信我。” “我曾经去岭南之时,小妹年龄尚小,伯父伯母与兄长并未让她出来,此事你可去信岭南询问,他们不会隐瞒的。” 面前人诚恳的话语引得姜清宁瞪眼,岭南一去五千里,快马都要跑一个月,回来再一个月,这人不会不清楚。 等她问完这件事,信封传到手中之时,恐怕早已经过去两月甚至更久,这家伙打着的算盘几乎宁阁之中人尽皆知。 没准到时候她都…… “文书一事是要多谢秦大人,他日清宁必定有重谢相赠,大人慢走不送。” 姜清宁抬步后退,转身毫不犹豫地回到府中,她在心中竖起一道高高的城墙,将二人间的距离隔开来。 秦休站在原地,宁阁的大门缓缓关上,直到他在看不清其中的身影。 “大人,咱们还要去府衙吗?” 青之小心翼翼的询问,将秦休的思绪拽回来,他抬步朝着台阶下走去,路过那碎掉的青玉。 他径直踩上去,发出碎玉摩擦地面的声音,玉碎比覆水更难收,引得秦休嗤笑一声。 荀臣再也没机会,而他秦休不一定真的彻底没机会。 后院。 姜清宁在一众揶揄的视线之中,缓步走到她们的面前,抬手将袖中的文书递给姜清曦。 “这是什么……文书?身份文书!阿姐你从哪里搞到的?” 姜清曦茫然地接过,随后声音诧异,震惊地喊出声,这可是阻挡她出城的东西。 当日混迹入城已实属不易,如今她待在宁阁,更不想给姜清宁惹事,故而一直忍着从未出城。 “秦休给的,他当日就猜到是你来了。” 姜清宁抬步走入房门,坐在圆桌前冷静的回答,紫苏上前为她倒了杯热茶。 温热的杯身放入手中,驱赶了方才寒风带来的寒凉。 姜清宁垂眸望着身上的青色披风,上面绣着繁复的竹纹,摆处点缀着金线,彰显出衣着的华贵。 秦休穿着这件衣服,是非常好看的,姜清宁心中想着。 她回忆起他刚才的模样,隐隐有些触动,秦休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便是一直都在帮她护她。 可她好像就是,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张嬷嬷看出姜清宁的纠结,用早膳将姜清曦和紫苏支走。 “大小姐可是在为难?” 张嬷嬷脸上满是慈祥,她怜爱地望着姜清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您不用为难的,秦世子心悦您,那是他的事情,您若是不喜欢远离就是了,为何要为难呢?” 姜清宁一僵,她轻声解释:“秦国公府是上京城鼎赫的权贵人家,嬷嬷……我……我和他不相配。” 这话吐出的迟疑,似乎是想要提醒自己,和那人的距离一般。 “可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秦世子不这么想,秦国公府也不这么想?” 张嬷嬷望着眼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但遇到感情之事,下意识由着本心抵触,不愿承认自己真心的人。 她悠悠地叹气,她家小姐这是在安平伯府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故而鼓起勇气和离,走出那个沼泽污泥深处,可实际上受到过的侮辱终生都会刻在骨子里。 “您对这事迟疑,不就是对秦世子有了改观吗?或许,他应该能够走进您的心里也不一定。” 张嬷嬷意味深长地开口,门外丫鬟端着梳洗的热水来。 她上前为姜清宁解开披风,姜清宁顺势起身,眼神略过披风离开身体的刹那间忍不住颤了颤,近距离将这尽收眼底的张嬷嬷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明日还要见姜家的那两方,您应该先养足精神以待明日应敌才是,您其余的就不要先想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大小姐一夜未眠,应当好好睡一觉,没准醒来之后啊,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姜清宁躺在轻纱幔帐之下,张嬷嬷将最后的纱帘放下,周围昏暗下来,她望着帐顶,抬手抚摸上心口。 那处,正带着紧张的感觉,一砰一砰地跳着。 姜清宁闭上双眼,将一切的思绪挥散,脑海中放空,身体上的疲惫涌上。 片刻之后,进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六十六章 心机深沉的女人 安平伯府。 人仰马翻,下人们人心慌乱,纷纷警醒地行走于府邸之中。 府中一座院落之中。 荀臣面色阴沉的坐在外间,房内传来哼哼唧唧的哭喊声,奴婢们跪在地上,个个面色惨白的骇人。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大公子的,莫离能够因为失足落水,全部都是你们看管不周!” “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啊!” 安平伯老夫人坐在一旁,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更是难看,她自从一月前发生那事之后,对荀莫离便上了些心。 荀莫离身材照料的丫鬟婆子都各增了两人,日日都有人向她汇报这个嫡亲孙子的一日三餐,以及书课作业,可昨日意外还是发生了。 荀莫离想要喂鱼,在后花园的池边等候小厮去拿鱼食,丫鬟婆子们竟然纵容他自己去玩,她们则是回到院子里忙别的。 不过是取个鱼食的功夫,小厮回来就见到荀莫离在水中扑腾,身边一个照料的下人都没有,安平伯老夫人想到儿子之前的态度顿时发落了好一通人。 可荀莫离虽然是被救上来了,但因落水受惊引发高烧,连续一天一夜都在闹人,其中没有一个人敢合眼休息。 因为荀臣一直守着,听荀莫离哭喊了一整夜的娘亲。 “娘亲……娘亲……呜呜呜……我要娘亲……” 荀莫离小脸烧得通红,大夫在一旁把脉,他挣扎着不愿意被触碰,几个丫鬟摁着才能让大夫摸上脉。 荀莫离不停地哭喊着,泪眼朦胧的模样,哭得周围人心中纷纷不忍。 “老身亲自去请姜清宁,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真的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安平伯老夫人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中坐不下,她拄着拐杖起身,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外走去。 荀臣站起身,大步走到荀莫离的床边,熬了一宿的眼球布满红血丝。 荀莫离撇见人影,潜意识里认出亲生父亲,他挣扎着向荀臣伸手:“爹爹……莫离要娘亲……”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我早说了要让你早些娶妻,可你见了那么多都不喜欢,若是在其中择选一位成婚,莫离至于如今连个娘亲都没有吗?” 安平伯老夫人心中满是怒气,她走到荀臣的身后,拐杖在地面敲击出繁杂的噪音。 “荀莫离。”荀臣低声唤他,止住荀莫离的哭诉,“你不要再喊娘亲了,姜清宁已经不要你了,你无论如何哭喊,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姜清宁是个狠心的女人,她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 荀莫离听着他这话,烧得浑浊的大脑转了一圈,在逐字的认知分析过后,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嘶哑让人心疼。 “砰!”安平伯老夫人一拐杖敲到荀臣的后背,对其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恶毒的话,孩子还病着,你就不能顺着他吗?” 荀臣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他转身望着母亲,眉眼淡漠,语气阴寒: “母亲,一味的纵容才是毁坏孩子的根基,等莫离好之后,我会让他搬到我的院子去住,往后由我亲自教导。” “表哥!莫离还是个孩子,无论姜清宁说了什么,你都不该在孩子面前如此说啊!” 白清漪在小桃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现身,她催促小桃快将自己扶到床边。 在荀臣和老夫人的注视下,扑到床边连声哄着莫离,大夫把完脉推开,起身对荀臣行礼。 “莫离如何了?” “回安平伯,小公子年幼,此次落水惊惧高烧,心中的阴影挥散不去,自然是苦恼之中让体温高热不下,我这边留一个方子,再找小公子亲近的人多哄着。” “如此用不了几日,便能好转许多。” 老夫人望着白清漪心疼地搂着莫离安慰的场景,心中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偏生莫离因为躺进她的怀里之后,没多久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白清漪,谁准你出的院落?” 老夫人盯着虚伪的一幕,声音阴沉地发问。 这一月多以来,她可是派人日日盯着白清漪,就为了防止她走出院子,今日一时失察,竟然还真的被她跑了出来。 白清漪哀戚的回头,眼眶发热,怀中紧紧抱着荀莫离。 她哀求道:“姨母,我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在装可怜,莫离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他生病我心里难受得紧。” “求姨母让我照料到莫离病愈,只要莫离病好了,我一定即刻搬出安平伯府!”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莫离是我安平伯府唯一的嫡孙,自然有亲近的丫鬟婆子照料,怎敢劳烦白家的大小姐屈尊!” “够了!”荀臣底呵一声,制止两人的对衡。 “表妹,荀臣这些时日就要辛苦你照料了,母亲明日派人为表妹做几身衣衫,打两副首饰,五日后的家宴表妹一同参与,我会为表妹择选一门好的婆家。” 荀臣语气冰冷地说完,扫过白清漪怔愣悲伤的神情,老夫人错愕一瞬但即刻惊喜的面色,都没有逃过他的注视。 白清漪脸色逐渐发白,计策再次落空,让她的眼底隐隐浮上阴鸷,心中的不耐逐渐达到顶峰。 “莫离别怕,别怕……姨姨在呢。” 荀莫离哼唧一声,白清漪连忙回神,轻轻地拍着他的身体,将人哄睡。 她这辈子已经不能生了,但表哥一定是要嫁的,荀莫离她只利用这一次,往后一定会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般照料。 荀臣沉沉地望了眼白清漪怜惜儿子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触动,想到姜清宁绝情的嘴脸,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安平伯老夫人走到白清漪的身后,望着她关心的模样,狐疑逐渐消散,或许只是她看错了也不一定。 白清漪到底是宠爱孩子的,又怎么会用莫离当做把柄呢? 她转身快步追上荀臣的身影,今日事发突然,决不能让荀臣再对姜清宁难以忘怀,她必须将儿媳彻底的定下来。 “臣儿,五日后的宴席,你可做好了准备?” 荀臣顿了顿,冷声道:“不过是相看的借口罢了,一切都交由母亲做决定。” 第六十七章 成功到手 今日本歇店闭业的恒通当铺厚重的门轴大开,午后的光线挤进门缝,切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姜清宁踏了进来,鸦青色的帷帽垂纱直覆到胸口,将她的身形和面容都严严实实包裹在一片暗色之中。 她身后左右各跟着张嬷嬷和紫苏,三人今日来的意味非常明显,刘掌柜作为见证官今日也在场,他和戴着帷帽的三人暗自示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掌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纹,目光越过姜清宁,热切地投向门口随后进来的两位男人。 “哎哟,二爷、三爷!您二位可算是来了!”刘掌柜的声音拔高了调子,像浸了蜜的刀子,又甜又利,“东西都给您备得妥妥当当,就等您二位过目、落印了!” 他搓着手,快步绕过柜台迎上前,对着随后进来的姜柏舟和姜松岩点头哈腰,随后请着他们进入后厢。 姜柏舟一身半新不旧的锦缎袍子,脚步虚浮,眼神浑浊,带着宿醉未醒的恹恹之气。 姜松岩同样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眼袋浮肿,脸上却透着一股病态的亢奋红晕。 两人对刘掌柜的殷勤视若无睹,目光扫过昏暗的铺面,带着一种债主即将登门前的焦灼与不耐,最后才落在柜台前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上 “你们东家人呢?”姜柏舟问,嗓音沙哑不已。 “在呢在呢!”刘掌柜忙不迭地指着进门的姜清宁,“这位就是我们的上官东家!银票都带来了,爽利人!” 姜柏舟的目光在姜清宁身上扫了一圈,那厚重的帷帽遮住了所有特征,只留一片拒人千里的暗影。 他鼻腔里嗤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对着姜松岩撇撇嘴:“装神弄鬼,管他是谁,有钱就成!赶紧的,老子还等着银子去翻本呢!” 他语气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透出骨子里的赌徒焦躁。 “是是是,姜二爷说的是!”刘掌柜连连应声引着姜柏舟和姜松岩走内侧特意摆好的一方案几。 案上,摊开着几份墨迹淋漓的契约文书。 “东家,您请这边落座。”刘掌柜转回身,对着姜清宁时,腰弯得更低了些,脸上挤着十二分的恭敬,小心翼翼地引她到主位坐下。 姜清宁无声地坐下,垂落的帷帽轻纱纹丝不动,隔绝了内外。 她伸出带着薄薄丝质手套的手,动作平稳地从紫苏捧着的锦匣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象牙印章。 那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细腻的光泽,印纽雕刻着瑞兽,线条古拙流畅。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印纽,没有丝毫迟疑。 “啪嗒。” 象牙印章稳稳地落在契约文书预留的朱砂印泥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 接着,又是一声轻响,印章清晰地盖在了契约未页,鲜红的印泥在泛黄的纸张上格外刺眼,像是凝固的血点。 “成了!”刘掌柜脸上的褶子瞬间堆叠如菊,声音里的喜气几乎要满溢出来,“恭喜东家,从此刻起,城西那三间绸缎庄、城外那三百亩上好的水田,还有东街的两间铺面,就都是您的产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拿起那份签押完毕、墨迹印泥犹新的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印迹,然后双手捧着,躬身递向姜清宁,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同时刘掌柜的心里唏嘘不已,这么能生钱的绸缎庄还有水田、铺面等,也就这是姜家的二房三房没个会经营的人。 否则这样的好铺面丢出来,他不怕姜家老祖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扑上来责打这些个不肖子孙,好在最后到了东家的手上。 三间绸缎庄、两间铺面、三百亩上好的水田,加起来两万两的银票,这两人竟然能够欠下这么多的赌债。 姜清宁没有立刻去接。 “东家?”刘掌柜捧着契约,腰弯得久了,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铺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柏舟粗重的呼吸和姜松岩手指无意识敲击案几的哒哒声,那声音敲在人心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烦躁。 那厚重的帷帽,像一片隔绝生死的幕布,终于被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掀开。 轻纱沿着帽檐滑落,先是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线条优美的下颌,接着是紧抿的、唇色红润的唇瓣。 当轻纱完全褪至姜清宁肩头,一张绝美的脸彻底暴露在当铺昏黄的光线之下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这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眉如远山,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她的肌肤冷白,像上好的瓷器不见血色,唯有一双眸子黑得惊人,此刻正毫无温度地扫过对面两张骤然失色的脸。 “哐当!” 姜松岩手中把玩的一个铜制小玩意儿失手砸在案几上,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他像见了鬼魅般猛地向后一仰,脊背重重撞在椅背上,椅子腿与粗糙的青砖地面摩擦发出“吱嘎”声。 他瞪圆浮肿的双眼,眼白布满血丝,嘴巴张得老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姜柏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金纸。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手指痉挛般抠着桌面,指甲刮擦着木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姜……姜清宁?”姜柏舟带着无法置信的惊骇。 “二伯好像很不想见到我一样?是觉得我现在应该被赶出京城,在荒郊野岭苟延残喘吗?” 姜清宁平静地接过他未能说完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淬冰的针扎进对面两人的耳膜。 她伸出手,姿态从容地从刘掌柜僵在半空的手中,抽走那张薄薄的、承载着姜家祖产的契约文书。 姜清宁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纸张上那些代表着一份份被变卖祖产的墨字上。 第六十八章 新仇旧怨结下 她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冰冷的字体——三间绸缎庄、三百亩水田、两间铺面…… 每一个都曾是姜家先祖先们积累下的根基,如今却成眼前这两个赌徒囊中肮脏的银钱。 “你要干什么?从前是让你提前出嫁,但是如今你已经成为上官东家,名声赫赫,手下金银钱财无数,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当一笔勾销!你赶快把两万两银票拿出来!” 姜柏舟脸色难看得紧,宽袖下的手微微紧握,背脊紧绷,以防御的姿态面对着姜清宁。 “一笔勾销?”她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眸光更加幽寒,直直刺向对面魂不附体的两人。 “二伯,三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当年你们也是这般,轻飘飘一句话就勾销我父亲与兄长的性命前程,毫不犹豫地赶被流放的他们出府,如今还想就这么勾销我的一生么?” “啪!”姜松岩面前案几上的茶盏被他失手碰倒,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顺着桌沿滴滴答答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惊恐地盯着姜清宁。 “八年前,你们说女子生来便是依附男人的藤蔓,能攀上高枝为家族换取喘息之机,是我姜清宁的福分。” 姜清宁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剖开血淋的过往。 姜柏舟浑身剧烈地一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只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松岩脸上的病态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岭南!”姜清宁猛地站起身,那身素色的衣裙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寒意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整个当铺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分。 她盯着两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滔天恨意,“瘴疠之地,流放几乎五千里!我父亲母亲、兄长、阿妹八年不得回京,可曾感受过你们一句嘘寒问暖!”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却被她死死咬在齿间,化作更深的恨毒。 姜清宁深吸一口气,扬了扬手中的契约,纸张在昏暗光线下发出脆弱的声响,目光扫过那几处被墨笔圈定的产业名称,最后落回对面两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所以,今日你们变卖祖产,是为了填补哪家赌坊的无底洞?‘红运赌坊’还是‘千金一掷楼''?或是又欠了哪位‘贵人''的印子钱,利滚利到了不得不挖祖坟的地步?” “你……你血口喷人!”姜柏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指颤抖地指着姜清宁,“我们……我们是为了周转生意!是为了给家中男丁谋得重要的职位光宗耀祖!你懂什么!” “周转生意?光宗耀祖?”姜清宁嗤笑一声,“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二伯,你袖袋里那张鸿运赌坊的欠条,墨迹可还没干透?三伯,你昨夜在金楼输掉的那枚祖传的羊脂玉扳指,可还心疼?” 她的话如同精确的毒箭,瞬间射穿了两人强撑的伪装,姜柏舟下与姜松岩面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姜清宁向前逼近一步,那契约纸几乎要戳到姜柏舟的鼻尖:“当年你们说,女子只能靠嫁人,靠攀附男人活着,那么现在……”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姜柏舟与姜松岩惊惶的眼底。 “我用你们亲手变卖的、姜家列祖列宗传下的祖产同样的价格,来买回姜家祖宅,不知二伯三伯是否愿意?” “祖宅”二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姜柏舟和姜松岩的头顶。 “你休想!”姜柏舟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炮仗,所有的惊恐和心虚在“祖宅”这个绝对禁忌被触碰的瞬间,爆发成了歇斯底里的狂怒。 姜柏舟狂怒,他才是姜家的家主,姜清宁如今一朝抓住机会,竟然还想从他的手中夺权! 家主之位从兄长手中夺回来一日,他从此之后就永远是姜家的家主,谁都别想更改!谁都别想夺权! 他猛地挥臂,狠狠扫向姜清宁手中的契约文书。 “啪!” 一声脆响,并非契约撕裂,而是姜柏舟手边的青瓷茶盏被他挥袖时带飞,狠狠砸在旁边的多宝阁架子上,碎裂的瓷片四溅飞射。 “贱婢!痴心妄想!”姜柏舟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指着姜清宁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祖宅是姜家的根!是我们兄弟的!岂是你一个被夫家休弃、名声扫地的下堂妇能染指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就该让你跟着那两个一起死在岭南路上,省得今日回来祸害家门!” “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家小姐!” 默默护卫在姜清宁身侧的张嬷嬷此刻再也无法忍耐,她视若性命的小姐被人如此咒骂,积压了八年的悲愤、屈辱和对主家的忠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一步抢到姜清宁身前,瘦小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布满皱纹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姜松岩的鼻子,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发颤: “当年你们这两个黑了心肝烂了肠肚的赌鬼,为了几两赌债就丧尽天良出卖至亲,老爷夫人何等清正,大少爷何等仁厚!” “你们……你们为了掩盖你们的龌龊,竟敢攀诬权贵证实莫须有的罪证,你们的心是被狗吃了,被那赌坊里的骰子染得比墨还黑!” “老刁奴,找死!” 一声暴戾的怒吼打断张嬷嬷的控诉,一直瘫在椅子里、脸色青白变幻的姜松岩被“黑心肝”三字彻底刺中最深的恐惧和痛脚。 他从椅子上弹起,用尽全力狠狠掴向张嬷嬷。 “啪——!” 姜松岩的力道之大,令张嬷嬷整个人猛地向旁边踉跄扑倒,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在冰冷的角柱上,额角磕在坚实的柱子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嬷嬷!”紫苏的尖叫声响起。 第六十九章 都是外祖萧家留下的 张嬷嬷软软地顺着柜台滑倒在地,一缕刺目的鲜血缓缓从她撞破的额角流下来,口中鲜血同时喷出。 她蜷缩在那里,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花白的头发散乱地粘在血迹斑斑的脸颊上。 紫苏扑过去,颤抖着想要扶起她,却被张嬷嬷微弱的摇头阻止。 张嬷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松岩,那眼神里有痛楚,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刻骨的恨意和不屈。 “你当年就是如此对待老爷和夫人的,现如今竟还敢威胁大小姐,我即便是舍弃这条命,也要为大小姐鸣不平!” 姜松岩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打人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仿佛被自己刚才的暴行惊到,又仿佛被那刺目的鲜血刺激得更加暴躁。 他色厉内荏地瞪着地上的张嬷嬷,又猛地转向姜清宁,嘶吼道:“姜清宁!管好你养的狗!再敢乱吠,老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间攫住了他。 姜清宁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姜松岩那只刚刚行凶的手上。 那张清绝的脸上,所有的表情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平静。 但那双眼睛里释放出的杀意,使目光如有实质,冰冷、粘稠、带着死亡的气息,牢牢锁在姜松岩身上,让他后面所有的狠话都死死堵在喉咙里。 当铺里死寂的可怕,只有张嬷嬷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地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大小姐,老奴没事,老奴只是再也见不得您受委屈啊!”张嬷嬷悲戚地哭嚎道,眼泪混淆着额头流下的血迹,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紫苏手忙脚乱地拿出干净的棉帕为张嬷嬷摁住额头,她忙对刘掌柜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让人去找大夫啊!晚了张嬷嬷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刘掌柜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忙朝着门外走去,吩咐小二去快马加鞭地请大夫。 姜清宁抬手摸向青釉压手杯,釉色莹润如玉,杯壁厚实稳重,是当铺柜台上常用的器皿。 她的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只青釉杯的杯身,而后姜清宁高高举起,再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朝着姜柏舟和姜松岩两人之间的地面狠狠掼下。 “哐啷——!!!” 坚硬的青釉杯瞬间粉身碎骨,无数锋利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瓷片向四面八方激射飞溅。 瓷片砸在姜柏舟和姜松岩的袍角靴面上,甚至有几片擦着他们的脸颊飞过,留下细微的血痕。 “姜清宁,你干什么!” “姜清宁,你想忤逆长辈不成!”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骇得魂飞魄散,齐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跟跄着向后猛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椅子上强稳住身体,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飞溅的碎瓷甚至有几片射到了刘掌柜的脚边,吓得他“妈呀”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再不敢抬眼看。 满地狼藉。 茶水混着张嬷嬷的血,在冰冷粗糙的青砖地上蜿蜒流淌,又被飞溅的茶水稀释。 “我想干什么?忤逆长辈?你们的所作所行可有一点儿长辈的模样,怕是姜家的老祖宗看到你们如此变卖家产,打骂忠仆,都能被气得活过来!” 大大小小的青白色瓷片,如同散落的寒星,铺满了姜柏舟和姜松岩面前的那片地面,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微弱光柱下,闪烁着冰冷、锐利、令人胆寒的光芒。 “姜清宁你放肆!”姜柏舟疯狂眨眼,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瑟缩,他鼓起勇气对着姜清宁怒喝,恨不得将她家法对待的模样。 “就是!兄长当年就是教导你如此对待家中长辈的吗?从前你还是个知礼守孝的孩子,现如今竟然是如此的忤逆长辈,不忠不孝!” 姜松岩见姜柏舟如此,顿时上前跟着开始训斥,不给姜清宁丝毫开口驳的机会,将她彻底的钉入这不忠不孝的名头里。 “你若是还尊我们是个长辈,就把你手中的家产还回来,当年你可从姜家拿走不少的嫁妆!没有这些钱你哪来的银钱做买卖!” “没错,快交出来!否则我们就会去公堂状告!让你彻底的身败名裂!” 姜柏舟和姜松岩一唱一和,恨不得将她彻底地就此定罪。 姜清宁嗤笑一声,冷眼瞧着他们:“家产?二伯三伯指的是我刚从你们手里,签字画押,名正言顺买回来的姜家家产吗?” 姜柏舟怒声反驳:“你明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姜清宁!不要逼我们动用家法!” “那你们来啊!” 姜清宁站在这一地狼藉与寒光之中,疾声厉色地反驳回去。 她目光如同利刃般从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姜松岩脸上一寸寸刮过,最终定格在他那只行凶的手。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平静。 “再敢碰我或者我的人一下,就用你们的命,一片、一片,给我抵干净。” 话音落下,再无余响。 姜柏舟和姜松岩后背发冷,脸上最后一丝人色也褪尽了,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旁人或许不知,但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嫁妆全部都是我外祖家留给母亲的,当年我的十里红妆全部都是萧家的银钱祖产,姜家可从未出过一分钱。” “别忘了,当年姜家的家主是我父亲,你们所有人都靠着你们的大哥养着,一个个不务正业整日赌钱,得罪权贵转头就把侄女推出去的人,能够有什么家产?” “我能出两万两买下这些铺子水田,那是不忍姜家最后的祖产,我父兄拼命守护的东西流落到旁人的手中,除此之外和你们再无关系!” 姜清宁的一声冷笑响起,引得二人齐齐背脊一僵,险些就此瘫坐在地。 “刘掌柜,取出银票给他们,方才这二人顶撞于我,扣除两千两作为张嬷嬷的医药费。” 第七十章 姜家二房的筹谋 紫苏紧紧抱着张嬷嬷,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声泄出半点,恐惊了怀中的人。 张嬷嬷额角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白色的棉帕处处溢着红,血丝混着泪水蜿蜒而下。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男人,刻骨的恨意支撑着她,竟让她连一声痛呼都未曾再发出。 “好、好、东家。”刘掌柜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将一旁锦盒打开,数出一万八前两递给他们。 “二位可拿好了!除了这道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二位爷心里清楚,上官东家五湖四海的认识不少江湖侠士,小心哪天说漏了嘴害得自家无人生还!” 刘掌柜说得实在恐怖,姜柏舟快速接过银钱,和姜松岩一齐对视一眼,眸中的坏点子泛起。 灯油将尽的油灯挣扎着吐出一点黄豆大小的昏黄光晕,那光晕微弱地摇曳着,勉强照亮姜清宁的半边侧影,只见她冰冷地启唇: “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们偿命。” 姜柏舟和姜松岩不甘心的对视一眼,但是害怕门外的武夫冲进来,只能就此作罢,狼狈地携着银钱逃出去。 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 姜清宁低叹一声,转身蹲在张嬷嬷的身旁,望着那被鲜血浸透的帕子,双眼满是悲伤地询问:“嬷嬷,你这又是何苦呢?” 张嬷嬷哀戚道:“大小姐,老奴再不允许你受辱啊!” “嬷嬷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是嬷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清宁这辈子又怎会安心呢?” 姜清宁红了眼眶,小厮带着大夫冲进来,边跑边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姜清宁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同时起身将位置让给大夫,转身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在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脆弱。 街道上。 姜柏舟和姜松岩第一时间去到巷子里,将欠下的一万五千两还给两家等候的赌坊。 “姜二爷、姜三爷果真都是守信用的人,自此咱们的欠据就撕毁了,以后别忘记常来鸿运赌坊和千金楼玩啊。” 两拨人将姜柏舟与姜松岩难看的脸色映入眼帘,笑哈哈的撕碎欠据,塞进二人的怀里,转身结伴而出。 “如今竟然只剩下三千两了……姜府用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了,我儿和侄子的官职还没个定数,这可如何是好?” 姜柏舟望着手中薄薄的几张银票,拿出其中一千两递给姜松岩,叹气道:“三弟啊,咱们这次算是栽了个狠狠的跟头,看来赌钱回本的法子是行不通了。” 姜松岩望着手中的银票,卷卷小心地放在袖袋之中,附和道:“如今看来只能找勋贵之家做姻亲,盼望着亲家往后带带族中的孩子,并且让他们多支援了。” 现如今出了大血,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赌注的事情,毕竟这次可真的只剩下几间不值钱的铺子,以及姜家的祖宅了。 要是谁再忍不住,那恐怕输了钱,只能用手来抵债了。 “咱们姜家已经没落,如今能够够得上的满京城找不着一家,又有谁还有勋爵之位,又能帮扶咱们呢?” 姜柏舟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可行,但短短一瞬间,在大脑中过了一圈,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选。 “二哥的嫡女如意年轻貌美,配如今的安平伯最好啊,安平伯未而立之年,就已经有如此大的本领,靠着治水就获封了安平伯的荣誉,虽然不是世袭制,但到底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还有着检查百官的职权。” 姜松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柏舟的神情,察觉到他脸上的松动之情,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道: “咱们如意配安平伯正好啊,姜清宁对不起安平伯府,如今安平伯府急着给府中的嫡长孙找继母,这可是如意的好机会,二哥莫要损失了次次良机啊!” 姜柏舟迟疑:“可是那安平伯已经有了五岁的嫡子,还有个表妹在身旁照料,他上个月的风流韵事可是传得满京城人人皆笑话啊。” 姜松岩叹气,解释道:“二嫂与二哥成婚二十多年,膝下诞育二子二女,如意注定是好生养的孩子,以后嫁给安平伯府,还愁生不下安平伯的嫡子嫡女吗?” “只要如意成婚后顺利地怀上嫡子,就有婆母安平伯老夫人的偏爱,我家夫人可告诉我了,安平伯老夫人如今最是不喜那狐媚祸子的表外甥女。” “即便她日后入了安平伯的后院又如何,一个和离的二嫁妇,还此生不能有孕,加上被安平伯老夫人不喜,还被逐出了白家,那就是当贱妾通房的份,越不过如意分毫啊!” 姜松岩着急道:“二哥,抓住机会!” 姜柏舟被姜松岩彻底说动,心中不由得活络起来。 若是安平伯成为他的嫡亲女婿,还不愁给家中的儿子找不到出路吗?他还至于会因为欠债被债主追着,逼得来变卖姜家的家产吗? “三弟说得对,我这就回去给你二嫂和如意侄女诉说此事,五日后安平伯府宴会上,安平伯老夫人选儿媳,如意一定要就此抓住机会!” “二哥聪慧!” 兄弟俩一拍即合,顿时快步地钻出巷子,上了马车,飞快地命令车夫回府。 姜府。 二房院落。 “爹爹,你真的同意我嫁给安平伯了?” 姜如意惊喜不已,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笼上愁容的面孔,她抱着姜柏舟的胳膊不停地撒娇。 “老爷,这件事是不是太匆忙了……毕竟咱们和安平伯府如今的关系……” 二夫人不确定地询问,她担心安平伯府介意姜家的身份,姜如意即便是嫁过去,也会不被喜欢,更何况那安平伯就是个花心的风流浪荡子…… 姜如意不满道:“母亲,您就别担心了,如意自然有办法让安平伯老夫人喜欢上我,安平伯夫人的身份只能是我的!” 她的语气中充满矜娇,仿佛已经梦想成真一般。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姜柏舟鼓掌,对二夫人道:“你今日就让人入府,好生地为如意裁剪几身时兴的衣裳来!” 宁阁。 姜清宁看着暗线传回的消息,眉眼间充斥着严肃。 第七十一章 安平伯府宴会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安平伯府的府门大开,皇帝赏赐的三进院落,终于发挥了自身最大的价值。 平日不富贵的人家,今日竟然用心耗费银钱装点起府内上下来,只能说不愧是宫中的能工巧匠修缮过的院子,即便过了好几年也依旧繁华不减更添古朴庄重。 安平伯老夫人今日是铁了心似的,要给荀臣寻上一门妥帖的妻室,为此甚至不惜动用了自己的棺材本私房,将膳食歌舞酒水布景都做到最好。 她戴着华贵的首饰,穿着华丽的服饰,满脸笑意的坐在首位之上,不慌不忙地吩咐着府中上下的打点。 日头出来,临近晌午时分,安平伯府外车马喧嚣如潮水般涌至,又秩序井然地退去,余下宾客们纷纷整理衣冠,官员来着妻女们肃整面容地踏着青石甬道前行。 两旁的侍者挺立如松,恭敬地低头迎着每一位宾客。 “这安平伯府到底是皇上亲封的伯府,安平伯又是正四品的官员,将京城的官员大大小小地筛选下去一半多。” “咱们安平伯府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举行个除了老夫人寿诞之外,这么大的宴会,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前来的。” 嬷嬷守在安平伯老夫人的身侧,望着她满意的神情,恭谨地垂眸恭维着她爱听的话,后者殊不知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掌事嬷嬷早已在几日前被人收买。 “你啊……果真是个贴心儿的人,不枉我把你一手提拔上来。” 安平伯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自从刘嬷嬷被姜清宁举报后送入官府,她的身边就没了妥帖人,如今还是全靠自己的好眼光,才能够找到不输白清漪和刘嬷嬷的好奴才。 “都是老夫人尽心教导的好。”嬷嬷姿态放得更加卑微,捧得面前人更加满意起来。 垂花门前,管家躬身迎客,口中唱喏之声清亮悠扬:“吏部王大人到——”“平江侯府三公子到——” 每一声报出,便引来附近宾客一阵低于,或艳羡,或揣测,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注于那新到的宾客身上。 女客们尤甚,许多人不仅是为安平伯来的,昔日安平伯因为容貌甚好,加上治水有功得皇上亲封,引得京城无数的贵家公子争相交友,这往来的就如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便是貌比潘安,身份尊贵。 她们钗环簪珥,身着绫罗绸缎,随莲步轻移而泠泠作响,或矜持地以团扇半遮玉容,彼此交头接耳,目光流转间皆是无声的较量与品评。 “今日就当是寻常的家宴,大家吃好喝好,我儿待会儿便回府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开口,眉眼间满是满意的笑容,待宾客们到齐之后,无数的好菜好酒依次上桌,令他们暗中点头安平伯府的奢华,看来前阵子老夫人抢前儿媳嫁妆的事情只是子虚乌有。 “安平伯回府——!”管家一声高喝,当即引来无数宾客循声看去。 荀臣一身绯色官袍,衬得面冠如玉,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尽管是一位和离过的男子,但竟让在场大半的闺秀都红了脸庞。 “安平伯!许久未见!今日可好?”吏部王大人上前恭维。 “王大人好,进来一切皆好,只是今晨府衙之内有些杂事,去处理了一番,如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荀臣拱手,言语流畅,举止优雅,俨然是一副令人几位尊崇的模样。 姜如意随着父母落座在他们身后的桌,目光扫过这满堂的锦绣华服,珠光宝气,再看到与同僚谈笑风生的绯色官袍的年轻男人。 她抬手不自觉地整理好衣衫发钗,向不远处悄然立于亭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动作间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丫鬟接收到示意,端起一旁的酒水走向荀臣,恭敬地举起托盘,荀臣转身自然地接过,与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他的至交好友叙话。 “可以啊你荀臣,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伯母一句暗示地选儿媳,便有小半个京城的官员带着家眷来了。” 林升一身亮青色锦袍,头戴玉冠,俨然刚及笄的年纪。 见到这副场景不由得艳羡起来,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金榜题名日和洞房花烛时,而平江侯府的家教极严,断没有家中子嗣成婚前纳妾成通房的规矩。 荀臣调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平江侯府的嫡子,前面两个嫡兄成亲之后,后面便轮到你了,急什么?” 林升听到这话心中稍加安定,配合地点头:“你说得对,下月便是二哥的婚事,没准今年年底我就要定下了。” “哎,那是姜府的人吗?他们不是你前妻的娘家吗,怎么还有脸来?” “不过这姜家二房三房的待遇还真是不一样,你瞧那姜柏舟的嫡女打扮的锦衣华服的,偏生三房的嫡女一身素青色,头上带着简单的玉钗,不过模样倒是好看极了。” 荀臣听着林升的话,脑海中闪过姜清宁绝情的面容,他遮去眼底的不自然,朝着林升看去的地方望去。 在看到那抹青色身影的侧脸时,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姜如意感受到荀臣的视线,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脸上浮现起一股害羞的粉红,然而不过片刻她就注意到荀臣的失神。 错愕地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在下一瞬间看到姜月柔的时候,不由得狠狠怔住,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谁让你打扮得这么俏丽的!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姜月柔听着恶狠狠的声音抬头,刹那间对上荀臣的视线,心中猛然地惊愕起来,顿时明白了姜如意的意思——荀臣是她看中的夫婿。 “我去后花园走走。” 姜月柔不愿意和她争辩,和父母说了声,待他们从人堆里敷衍得回了句好后,行了礼带着丫鬟走向拱门。 待远离了人群的喧嚣,丫鬟不忿道:“大小姐,这二房的如意小姐当真是被宠惯了,连您这个嫡姐都不尊敬,她若是嫁入这安平伯府,指不定要因为这坏脾气被……” 姜月柔垂眸底斥一声:“住口,她岂是你我能讨论了,你也说了,她只是被宠惯了……不过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要什么有什么,才会如此罢了,怪不得她的。” 只怪她姜月柔投错了胎,注定要在这跟这吃人的姜家牵连上来,好赌的父亲与伯父,不成器的兄长弟弟,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她姜月柔一辈子都注定万劫不复。 第七十二章 不过两包的剂量 “不想这些了,我们去前头看看,到底是伯府的花园,待姜如意成了安平伯府的夫人,这里恐怕这辈子都来不了了。” 姜月柔低笑一声,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迈步朝着心仪的那朵牡丹走去。 林升被姜月柔娴雅知礼大方的礼仪神态吸引,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她当真是好脾气,若是我被比自己小的妹妹凶了,定然是没这个好脾气的,就算是嫡亲的妹妹都要干一架分个输赢才好。” “她反而是不骄不躁,处处礼让,明知道妹妹的心思,便以一袭简单的青衫装点自身,殊不知这样温柔美好的安静美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荀臣已经从姜月柔疏离的目光中走出,又是一个和姜清宁一样分不清自身,倨傲冷淡的女人。 他听到林升的话,轻嗤一声:“可惜了,即便你再喜欢,平江侯夫人都不会准许你纳妾的。” 话音了下,他将在场的闺秀们一一打量,心中隐约见了个大概,这些个闺阁小姐他一个都不喜欢,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林升看出他的情绪,嗤笑一声:“你竟然还瞧不上现场的闺秀千金,这些哪一个不是温柔貌美的淑女?总不能你看上了姜家二房的小姐,就喜欢聒噪自恋的?” 荀臣抿唇不语,将杯中的酒水一连饮下数杯,只觉得越喝口中越干燥,整个人都禁不住似地热了起来。 “你先再次玩会儿,我回书房换身衣衫。” 荀臣感受到下腹一阵热流涌起,他心中暗道不好,急匆匆地对着林升说了句,正在和旁人说笑的林升没听清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荀臣,等等,你干什么去?” 越过花园,荀臣的眼前越来越恍惚,他望着不远处的青色人影,逐渐和心中的人脸重合。 “姜清宁?呵,口中说着绝情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来参加宴会偷看是吗?” “本官已经看透你了,姜清宁。”荀臣话音落下,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的人走去。 姜月柔听到脚步声望去,和荀臣猩红的双眼对上,顿时想到是姜如意的手笔,她连忙松下手中的花后退。 “安平伯?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丫鬟将姜月柔护在身后,大声地呵斥道。 荀臣晃了晃脑子,眼前一瞬间闪过姜月柔惊慌的神情,即刻便变为姜清宁清冷厌恶的模样,他咬牙道:“姜清宁,你这次别想再骗我!” 姜月柔听到此等隐秘,心中大骇不已,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林升追了过来,刚步入后花园,就见到眼前的一幅场景,吓得快步冲上去将荀臣抓住,一拳打上他的颌骨。 “你疯了不成!好生的看看这是谁!” 林升挡在姜月柔的身前,脸色阴沉地怒喝,他气得背脊紧绷,不敢想自己晚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若是这个女子被荀臣碰到,但凡挣扎间衣衫不整,再回想起荀臣在席间不屑的语气,定然是不愿意娶她为妻的,这样这么好的女子只能入安平伯府为妾? 林升不能接受,他冲上去对荀臣又打了几圈,直到把本就站不稳、神志不清醒的男人打倒。 他转身认真地看向姜月柔:“今日就当你没来过这,我现在带你从侧门离府送你回去,待会儿让你的丫鬟和家人说一声你不舒服。” 姜月柔红着眼眶,惊惶未散地看着林升,心中的感激顿时浮现出来,“好……多谢你……多谢你。” 林升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荀臣,命令随侍小厮将他拖回主院,再去通知老夫人一声就说荀臣喝醉了酒,晚会儿再过去。 三人快速地朝着府外走去,待上了姜府的马车,丫鬟才转身快步跑回去和主人说了此事。 荀臣浑身燥热地躺在书房之内,不多时就把身上的绯色官袍脱下扔到地上,身上最后仅剩一件敞开的里衣。 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咯吱声,一道光打入房内,人影逐渐浮现,荀臣听着声朝着门外望去,直到恍惚间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 “安平伯?您这是怎么了?” 姜如意惊讶的掩唇走进:“我衣裙上洒了酒水,这才误入了此处想要更衣,安平伯可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派人帮你喊大夫吗?” 荀臣望着越靠越近的女子,对方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担忧,似乎伸出手触碰了下他的额头,荀臣望着有几分熟悉的容颜。 他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姜如意拽到怀里,不顾她的惊呼声响起,下一刻薄唇附上遮去女子任何的声响。 床幔缓缓地垂下,一件件粉色的衣裙从里面扔出来,不一会儿便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而后响起女子娇柔的痛呼和低泣。 姜如意神情痛苦地抱紧荀臣,望着卖力的男人,眼中满是满足的神情,她终于得到这个男人了。 即便是以这种方法,但是只要能嫁给荀臣,她绝不后悔! 夕阳浮现,天际一片艳丽的火烧云。 书房外守着的丫鬟听着里面经久不息的声音,以及女子娇媚不再,变得痛苦不已的挣扎声,她们艰难地对视一眼。 “怎的还没结束?嬷嬷不会是放多了剂量?这都多少次了?” “小姐不会有事,她现在这么痛苦?”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一人咬牙道:“让她平日欺辱我们,再多等一会儿,让她多吃吃苦头,毕竟天底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想到得到什么必定是要付出的!” 没多时,两人听到拱门处的声响,顿时对视一眼躲到不远处的假山之后。 白清漪焦急的走着,不悦地回头怒斥丫鬟:“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是表哥和旁的女人发生关系,我焉能还有成为安平伯夫人的机会!” 她走到没人守候的书房外,听着里面暧昧交杂的声音,脸色顿时一白,回头对小桃道:“在这等着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白清漪脚步加快,望着床帘上的交叠的人影,身形猛地一晃。 这地面上的衣衫她都看到了,非寻常人家所能穿的,若是有人先她一步成为表哥的人,恐怕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了。 白清漪颤抖着上前,抬手掀开床幔,姜如意面色煞白地回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救我……” 而后,便是彻底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白清漪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伸向自己的腰封,系带散开,白色的衣袍掉落在地。 她伸出冰凉的手摸向荀臣炽热的肩头,抬腿爬上床榻,倾身紧紧地抱住他:“表哥,你看看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这么爱你。” 白清漪低头附上红唇,主动把自己送入荀臣的掌控之中,对方被药劲儿驱使着,不过是片刻就把她压了下去。 小桃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声音,她惨白着脸在门外传出动静的时候,朝着另一侧的假山后躲着。 安平伯老夫人带着去而复返的姜家二房三房的人,面上挂着冷淡的笑容,嬷嬷弯腰恭敬地扶着她,心中则是唏嘘不过两包药的剂量怎么就要这么久。 第七十三章 计划进行中…… “许是如意这孩子跟着月柔一起回府了,如今宾客们都已经走完了,断断不会在我姜府的,孩子们年幼贪玩没准是去了哪逛街。” 二夫人眼中含泪,垂眸道:“多谢老夫人带我们找一找,只是下人们寻遍了,都没有找到这孩子的身影,月柔病了,她的丫鬟也说病没见到如意。” 姜柏舟叹气:“辛苦老夫人了,只是如意这孩子平日乖巧懂事,我们只是担心她去了哪里迷了路,想要寻一寻。” “府中已经找遍了,这处就是臣儿的院落,姜如意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小姐,断不会在此的。” “啊——!” 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完,荀臣的书房内便传来女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在场的人神情复杂。 老夫人眼中满是惊愕,反应过来后顿时快步的朝着里面走去。 “咣当——”一声,书房的门被老夫人猛地踹开,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般,她快步地朝着里面望去。 因着白清漪没合上一半的帘子,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场景,带给老夫人无穷无尽的冲击。 “哎呦!”老夫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嬷嬷连忙扶住她,上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人中,不给人丝毫再次晕厥的机会。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猛烈地深吸一口气,朝着方才的那地方看去,荀臣已经被巨大的吵闹声震得恢复些许的清醒。 抬手扯下帘子的钩子,将几人结结实实地遮在里面。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一旁昏厥到面色煞白的姜如意,对方的哭喊还历历在目,他竟然做了此等事情。 “表哥……”白清漪痛苦地伸手,握住荀臣的手臂,她艰难的坐起身道,“表哥,我不怪你,只要能陪伴在表哥的身边,哪怕多年的情谊只够让我做个妾,我都是愿意的。” “你当然要做妾!我安平伯府的伯爵怎可能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 老夫人反应过来,飞快地爬起来,厉声呵斥白清漪,打断她的想法。 姜二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里面除了她的女儿,竟然是还有安平伯的表妹在,恐怕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这对她家如意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安平伯老夫人,这里面……可有我家如意啊?” 姜二夫人后悔了,颤抖着声音怀揣着希冀询问,引得安平伯老夫人浑身狠狠一颤,竟然是有些不敢回头去看。 老夫人如今只要看到姜如意,就想到宴会上娇俏明媚的女孩,现在一丝不挂、生死不知地晕倒在她儿子的床榻之上,就不敢面对门外的姜家人。 不得不说姜家人恪守礼节没有跟进来的举动,当真是让她最后的尊严没有被扯掉,只是这如今的场景看来,姜如意必定是她的儿媳了。 纵然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满意,但安平伯老夫人快步上前,低声警告荀臣道:“无论你如何不喜欢姜家人,但人家被你毁了清白,你就要去她为妻!纵然你是千万般不愿都不行!” “至于白清漪纵然你们有如何的情分都不管用了,她被你用了也只能先做个通房丫鬟伺候着!否则刚成婚就纳妾,你这是光明正大地打自己妻子的脸!” 荀臣克制着身体里的欲望,低声道:“母亲放心,我都懂。” 安平伯老夫人扫过姜如意身下的落红,心中的满意终于浮现,她狠狠地剜了眼心思歹毒的白清漪,转身冷哼一声走出门外。 待走到门边时,老夫人尽力地调整着脸上的笑容,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和善一些,她调整好状态之后转身出门。 “各位误会了,如意这孩子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偏房休息,今日我见到如意这孩子就打心底里喜欢,不如咱们先去前院商讨一下两家的婚事?” 姜柏舟眼中闪过喜色,和姜松岩对视一眼,两人当即点头答应。 姜二夫人眼中闪过悲痛,瞬间明白这事已成定局,身子不适在休息只是老夫人的场面话,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陪笑着跟去前厅。 宁阁。 紫苏接到门房递来的信,转身快步回府,将信封递给姜清宁,后者果断地打开阅读。 “大小姐,如何?”紫苏紧张地询问。 张嬷嬷本就年迈,这次狠狠一撞,头晕目眩,动则反胃呕吐,大夫诊断说没有两个月身子是不可能好全。 从小被张嬷嬷照顾长大,将其甚至当做亲生母亲的紫苏心里含着恨意,迫切地想要知道姜家那两人离死还有多远! 姜清宁将信封毫无保留地递给她,脸上严肃道:“已经成了,安平伯府和姜府二房正在商议婚事,能够让荀臣屈服的,恐怕就是姜如意利用手段将身子给了他。” 紫苏看完,脸上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冷哼厌弃道:“婚前无媒苟合,当真是要脸面!” 姜清曦担忧:“阿姐下次出去办什么事,还是让我跟着,实在不行我可以男装示人,总好过再出现几天前的那些事。” “下次阿姐定然带着你。”姜清宁安抚小妹。 转身对着紫苏道,“下一步棋可以开始了,赌徒永远都不会摆脱赌鬼的身份,有了安平伯府作为倚仗,他们只会更容易的被哄回到从前。” “我要让荀臣在不久的将来,意识到自己的岳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他是会和当初面对我一样视而不见,还是会倾力相助?如果想伸手帮衬他又该怎么得来银钱?” 姜清宁眼中闪过冰冷,她抬手摸了摸紫苏的头发以示安抚。 “不要担心,姜府早已经进入我们的圈套之中,想要再次转身逃出去,只能是做梦。” “姜家的祖宅是我们的,荀臣的仇是必报,嬷嬷的公道我更会帮她一点点地讨回来,谁都逃不掉!” 紫苏泪流满面:“奴婢多谢小姐!” 姜清宁给姜清曦一个眼神,后者瞬间了然的带着紫苏下去,眉眼之中满是心疼。 姜清曦觉得这京城的水太深了,深到刻骨冰寒,明明是一家人,她阿姐却被逼得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姜家的那些人,在她姜清曦看来全部都是自讨苦吃,而她更不会心软发作,解救一些本就不无辜的人。 得罪阿姐的,全部都待死。 她眼底闪过寒芒,已然又有了决断。 第七十四章 被当场抓到 深夜,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落在姜府的屋顶。 片刻摸索过后,黑衣人身手敏捷的落在一处院落的屋顶。 待里面的灯光彻底暗下,责骂声与痛呼声消失不见之后,黑衣人轻手轻脚地落在窗外,用锐利的刀锋将窗户敲开。 紧接着黑影一闪,翻窗而入。 姜清曦脚下平稳安静地走到床幔旁,她用刀剑掀开床帘,看到里面满身红痕的女人,抬手一个狠厉的手刀将她劈晕。 “呵,臭不要脸。” 姜清曦嫌恶的骂了声,而后抬起手上的匕首,几道锋利的刀芒闪过,片片阴影落下。 转吸之间,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她在丫鬟进入房门的同时翻身跳出窗户,而后轻手轻脚地关紧窗沿,毫不犹豫地飞身离开姜府。 铜盆掉落在地与丫鬟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姜清曦眼中闪过狡黠。 “从前便日日欺辱我阿姐,如今还敢在背后编排辱骂,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姜清曦蹦蹦跳跳地回到宁阁,然而刚翻墙进入,她就感受到背后满是灯火通明的灯光,甚至一道道的人影映在墙壁上。 “姜清曦,夜半时分,你去了哪里?” 姜清宁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满无数的威压。 姜清曦背脊一僵,吓得闭紧双眼,而后缓缓地转身,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着头抱着双手。 “阿姐,我去……” “跟我回房间再说。” 姜清宁冷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怒气冲冲的带着紫苏走向房间。 “二小姐,您快去认个错,大小姐方才找不到您,已经把府里翻遍了。” 一旁的管家举着火把,无奈的开口解释:“您不通知一声就溜出府里,还是在大晚上的,着实让大小姐担心啊……” 姜清曦艰难的点头,她嗫喏的抬步去追姜清宁的身影,然而刚走进房间,她对上姜清宁坐在主位上的目光,双腿一软直接跪在门边不起来。 “阿姐……我知道错了……”姜清曦老实地跪地认错。 “你去了哪里?” 姜清宁眼眸微闪,遮去眼底的心疼,让自己的眼里充满严肃,保持着全面的威严。 “我……我吃多了……胃里积食睡不着……刚才出去飞了一圈消消食。” 姜清曦挠了挠后脑,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 姜清宁底嗤一声,冷声问:“那你这副姿态是在做什么?大胆的说出来不就行了?” 是哦,这样不就是承认自己犯错了吗? 姜清曦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要去挽着她的胳膊,笑得满脸讨好。 “哎呀阿姐你知道我从小最怕你的威严了刚才你那副严肃的模样,我能不怕吗?” 姜清宁将审视的目光丢在她的脸上,冷笑一声:“跪下!” 姜清曦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跪在她的脚边,脸上全部都是懵懂的神情。 “阿姐?” “小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吗?”姜清宁低眸看着她,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姜清曦无处可躲她的视线。 “你去了姜府讨回公道?找得姜如意?” 姜清曦的瞳孔微缩,惊恐地看着姜清宁,顿时无所遁形,心中惊叹她家阿姐的才能。 “阿姐,我知道错了。”姜清曦低头认错,她诚恳道,“阿姐要打要罚全部随你,只是阿姐别气坏了身子,我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一定的了解,再说姜家都穷成那样了,连个有腿脚的护院都请不起,我是不会失手的……” 姜清宁眼神的冷意增加,她望着姜清曦,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手中的力道加重。 “阿姐!哎哎,阿姐我脸疼,阿姐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这样了!” 姜清曦的身子随着姜清宁的力道和姿势倾斜,连连开口求饶。 姜清宁望着她委屈巴巴地喊疼,手中的力气再也无法加重。 于是姜清宁松开手起身,垂眸俯视着她:“姜清曦,我再告知你一遍,你若是下次再敢不和我说就如此胡作非为,我会直接请镖局把你送回岭南,自然有父亲母亲与兄长替我看管你。” 话音落下,姜清宁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内室。 “紫苏,送她回去,禁闭三日,不许沾点心和荤腥!” 姜清曦瞳孔震了震,望着姜清宁决绝的背影,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阿姐,你是真的讨厌我了吗……” “二小姐,奴婢先送您回去,这三日会有丫鬟守着房门的,您可莫要再胡闹了。” 紫苏叹了口气,把姜清曦扶起来,带着失魂落魄的她往门外走,无奈地劝解道:“您不要在心里怨怪大小姐,大小姐又怎么会真的讨厌你呢?她是能够为家人付出生命的,自然是见不到您这种把自己置身危险境地的举动。“ “这三日里边您先好好地自省一下,姜家和安平伯府的仇怨,自然是有大小姐一手策划报复回去,一切都在进行之中,您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让计划失败。” “奴婢这不是在怨您,是大小姐无法承担计划失败之后,您被抓到把柄的几率,她这辈子最珍视的便是老爷、夫人、大公子和您了。” 姜清曦心中懊悔万分,不禁红了眼眶:“我先好好禁闭,出来后一定和阿姐道歉,以后阿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的什么也不做了。” 紫苏含笑点头:“这样做就对了,大小姐盼望着咱们一家重逢的时候呢。” 姜清宁坐在铜镜前,垂眸梳着乌黑的及腰长发,紫苏打了水进来,走到她的身旁。 “大小姐别生气,二小姐只是心性单纯又过于在意您,所以想要为您讨回公道,她有自己的分寸的。” 姜清宁嗤笑:“要是真的有分寸,又怎会受伤?” 想到姜清曦生死未知掉落入院外的时候,她失神道:“紫苏,我宁愿她自私一些,当日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留了伤疤,我每每在她换药时看到,都心如刀绞。” 紫苏低叹:“大小姐……” 姜清宁眼眸低沉:“可找到京城中擅长射箭,力道极大的年轻官员?” 紫苏忙点头:“方才线人传来消息……” 第七十五章 全完了 “京城之中的确有一位这样的郎君。” 紫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但他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奉国公的嫡幼子林衡,传闻此人……据说此人是少年英才,天生神力,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京中几乎无人能及。” 紫苏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姜清宁的心头,激起冰冷刺骨的涟漪。 姜清宁的之间无意识的蜷紧,捏皱了袖口的布料。 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林衡……这个名字的分量太重了。 紫苏脸色难看的补充:“恐怕就是这人伤的二小姐,他如今虽然还未及冠,但已经深得皇帝看重,又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中这一代最耀眼的子弟,年初刚点了武状元,直接入禁军队里就职的。” 姜清宁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八九不离十了,曦儿肩上的箭伤深刻入骨,几乎贯穿,一般寻常的力道和箭术,绝不会产生这般透彻的伤痕,唯有天生神力加上顶尖的箭技……” “小姐,我们……”紫苏眼中是深深的忧虑,更带着愤怒交织。 “有机会一定要接触到此人,当初伤曦儿的那支箭头可还留着?” 姜清宁斩钉截铁,眼底闪过狠戾的锋芒。 紫苏连忙点头,想起当初的场景,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姐放心,留着呢,当初二小姐独自从岭南一路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地赶回来,刚入城听闻您与安平伯和离……她连家都没回,第一件事就是为您报仇,甚至对安平伯动了杀心。” “结果却遭到此人的阻拦,被一箭射穿肩胛,现在都不能用大力气……还好当初二小姐昏迷前进入的是咱们的院子。” 紫苏的声音哽咽了:“否则……奴婢想都不敢想……若是二小姐当日掉进了别人家,或是被当场抓住……” 姜清宁眼眸中闪过狠戾,接过了紫苏未竟的话:“否则曦儿掉入旁人的院落被抓住,刺杀朝廷新贵、皇帝亲封的安平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姜家,此刻早已是被满门抄斩,血流成河了。”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后怕与刻骨的恨意。 “若真的是他林衡。”姜清宁一字一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伐决断,“这门仇,我姜清宁,一定要替曦儿报,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一定会的!”紫苏坚定地点头,眼神坚定。 但她又想起另一件棘手的事,眉头紧缩,“可是小姐,二小姐今日为了给您出气,将姜家二房那位如意小姐的发髻……给整个削了去。” “她从今以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将如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下个月,可就是她与安平伯的婚期了,这……” 姜清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慌什么,我们不说出去,没人知道是曦儿做的,她只是贪玩翻墙出去了一趟,只有咱们宁阁的下人们知道,将他们的嘴都封紧了,不要走漏了风声。” 她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 “至于姜如意……她从前便趁我们大房遭难,只有我在京城孤立无援的时候诸多找麻烦,她落井下石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如今她处心积虑,在安平伯府给荀臣下药,豁出脸面去厮混,不就是想用这下作手段攀上高枝,嫁入伯府?她倒是成功了。” “可她别忘了,安平伯府还有个视荀臣如命、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白清漪在,她作为深爱荀臣多年的表妹,今日又机缘巧合地与荀臣同样有了肌肤之亲,她会甘心看着自己觊觎多年的位置,被一个用龌龊手段爬上来的姜如意占去?她定然是不会愿意看到荀臣娶姜如意,也不会甘心做一个贱妾通房。” 姜清宁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仿佛预示着什么。 “安平伯府这潭水被姜如意这么一搅和,日后有的是鸡飞狗跳,狗咬狗的好戏看,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当务之急,是把府里的那三个麻烦解决了,既然不能成为良才,那就只能当成祸患除去!” 紫苏宽慰姜清宁道:“大小姐放心,一直让人跟着呢。” 翌日,姜府二房院落。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骤然划破了清晨姜府的宁静。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 姜如意从昏迷中惊醒,望着眼前硕大的银针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而后习惯性地抬手去摸枕边备好的玉梳,指尖却触碰到一片刺啦啦、扎手的的怪异感觉。 她猛地掀开床帘下去,将面前的婢女和大夫踹翻,扑到梳妆台前那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惊恐万分、扭曲变形的脸,而这张脸的上方,原本应该如云堆叠的乌黑秀发,此刻只剩下参差不齐、狗啃一般的短短发茬,东一撮西一缕地乱翘着,活脱脱一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疯婆子。 “啊——!!!” 更加尖锐绝望的嘶嚎声从姜如意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顶,仿佛想确认这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身上昨日留下的刺痛,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谁干的!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门外等候的姜柏舟和姜二夫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女儿的闺房,当切实的看到姜如意那惊世骇俗的模样时。 姜柏舟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摔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下个月就是和安平伯府的婚期,稍后就是安平伯府来送聘礼的时候,她顶着这副鬼样子,还怎么嫁出去?荀家还会要吗?” “我姜柏舟攀附权贵、重振二房、重振姜家的唯一指望……就这么毁了?” 第七十六章 大婚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 姜二夫人扑了上去,抱着姜如意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 “哪个天杀的畜生,竟然做出这等断人前程的恶事啊!我苦命的如意啊……” 她一边哭,一边徒劳地试图将姜如意头上那些乱翘的短发捋顺,却只让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母女俩泪眼朦胧的对视一眼,齐齐地抱着互相哭了起来。 二房的哭嚎震天动地,很快引来了住在隔壁院的三房。 姜松岩带着夫人探头探脑的进来,看到姜如意的模样,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莫名。 “二哥……二嫂……如意这是怎么了?”姜松岩迟疑着开口,心中怎样都无法平静下来。 姜柏舟回神,望着姜松岩茫然的模样,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姜松岩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三弟、三弟、你快想想办法,如意她……她这样可怎么是好?下个月、下个月可就是和安平伯府的婚期啊!” “二哥你别急,容我先想办法。” 姜松岩眉头紧锁,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昨夜还嫉妒二哥有这等好福气,能够攀上安平伯的门第,今日便出了这等子事情。 他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围着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姜如意转了两圈,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凑近姜柏舟压低声音道:“二哥二嫂,你们先别哭了,哭能把头发哭回来吗?眼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抖提溜着眼珠看着姜松岩。 姜松岩靠近姜柏舟,低声道:“这头发虽然一时半会儿是长不出来了,但是可以借啊。” 姜二夫人茫然:“借?三弟,你的借是什么意思啊?” 姜松岩眼中精光一闪,目光扫过屋内侍立,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婢女。 “府里这么多丫头,她们的头发不都是现成的?挑几个头发浓密乌黑的,把她们的头发剪下来找最好的工匠做成发髻,只要做得跟真的一样,到时候戴在如意的头上,盖上盖头,洞房花烛……谁能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姜如意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猛地迸发出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扭曲的希冀光芒。 她死死地抬头盯着那些婢女,眼神如同饿狼看到食物一般。 而那些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们,瞬间面无人色,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 一场针对姜府婢女头发的无声“屠杀”,在姜二夫人和姜如意扭曲的希冀与姜松岩冷酷的“指点”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姜府后宅彻底沦为人间地狱。凄惨的哀求声、压抑的哭泣声、剪刀冰冷的“咔嚓”声,不时从二房的院落里传出。 往日里还算平静的姜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下人们人人自危,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自己一头还算过得去的秀发被二房主子们“相中” 一月后。 尽管过程充满了不堪与血泪,姜如意终究还是顶着耗费了不知多少婢女青丝、精心制作的、几可乱真的假发髻,穿着一身刺目的大红嫁衣,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被一顶花轿抬出了姜府。 唢呐声吹得震天响,鞭炮的红纸屑铺满了从姜家到荀家的长街。 阁楼上,姜清宁凭栏而立,冷眼望着那顶花轿消失在街角。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大小姐。”紫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低声道,“荀府那边……白清漪果然没闲着。” “据咱们埋在伯府的眼线报,昨夜白清漪在老夫人面前哭晕过去好几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失了清白无颜苟活’,又暗示如意小姐手段下作……” “老夫人气得够呛,伯爷的脸色也难看得紧,这新夫人还没进门,水就已经浑透了。” 姜清宁唇角微勾:“很好,让他们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 她转身,不再看那喧嚣的迎亲队伍,“我们的目标是林衡,那支箭准备好了吗?” “小姐放心,万无一失。”紫苏肃然道。 安平伯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悬。 唢呐锣鼓喧嚣震天,宾客如云,笑语喧阗。 仆役们穿着簇新的青衣,端着金盘玉盏穿梭不息,处处彰显着伯爵府对待这场婚事的“隆重”。 然而,这份热闹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怪异。 新郎荀臣身着簇新的绯红麒麟补服,腰束玉带,头戴梁冠。 他身姿依旧挺拔,面容依旧俊朗,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不见一丝喜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厌恶与被强行绑缚的屈辱。 盖着大红盖头的姜如意被喜娘搀扶着,小心翼翼地从轿中出来。 荀臣伸出手,照礼仪接过牵引新娘的红绸,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红绸的另一端,姜如意盖头下的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紧张、扭曲的得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花轿落地,踢轿门、射箭、跨火盆……繁琐的礼仪在喜婆高亢的唱喏声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荀臣下颌绷得死紧,仿佛不是在迎娶新娘,而是在执行一项令人作呕的苦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被强加的僵硬,每一次向宾客回礼,嘴角扯出的弧度都冷硬不已。 姜如意死死攥着红绸,指节发白,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趔趄,就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泡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盖着厚重红盖头的姜如意被喜娘小心搀扶着,她头上是顶为今日特制的、镶嵌着硕大珍珠的华丽珠冠,沉重得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脖颈压弯。 层层叠叠的赤金流苏垂落下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幕,将她整个头部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好奇、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只得更加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连带着荀臣和整个安平伯府都颜面扫地。 第七十七章 后院冲突 与正厅喧嚣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后宅西侧一所僻静的院落处。 这里门窗紧闭,帘幕深垂,将外界的喜庆乐声隔绝了大半,却无法隔绝那如同跗骨之蛆般钻进耳朵里的喧嚣。 白清漪穿着一身素得刺眼的月白衣裙,长发未挽,披散着,衬得她脸色惨白如鬼。 她眼窝深陷,嘴唇被自己咬破,渗出的血珠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泪水糊成一片污浊。 “送入洞房——!” 外面高亢刺耳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撞碎了白清漪最后一丝理智。 她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冲到梳妆台前,铜镜里面映出一张因极致嫉妒和恨意,完全扭曲的脸,苍白、怨毒、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洞房?洞房花烛……”白清漪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姜如意……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走进表哥的洞房?那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当年姜清宁没有送嫁、没有拜堂,依旧走进表哥的心里,走到他的身旁。” “现如今啊,姜清宁的妹妹也能成为表哥的继室,凭什么天底下姓姜的都要跟我过不去?老天爷,你不公平!” 白清漪猛地将桌面上,荀臣一早让人送来的收拾衣衫打翻在地,东西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两个丫鬟连忙跪倒在地,生怕被她抓到开罪。 新房内,红烛高烧,映照着满室刺目的红,喜娘和丫鬟们早已经被荀臣一个眼神吓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对如今看来注定貌合神离的新人。 姜如意的脖颈被沉重的珠冠压得酸痛,盖头下的空气闷热不已,她感受到荀臣的到来,紧张地绞着手指。 红烛燃烧出噼啪声,下一秒,她头上的盖头被猛地掀开。 骤然的光线让姜如意不适的弥勒眯眼睛,她抬起头,对上荀臣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浓烈审视和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眸。 “呵姜小姐目的达到,是不是终于得偿所愿,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 姜如意脸色瞬间惨白,羞辱感如同潮水般要将她淹没:“臣哥哥……我……” “闭嘴!” 荀臣厉声打断,眼中厌恶更甚:“谁允许你这样叫本官了?别用你肮脏的嘴玷污了本官的名字!” “你知道吗?你这幅样子,和你当初在书房故作偶然,出现时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 姜如意浑身巨颤,屈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荀臣!你……你别太过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荀臣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抬手紧紧固住姜如意的下巴,手中力道逐渐加重。 “一个用龌龊手段买通安平伯府下人,对我下药爬床的女人,在我心里可算不上是妻子,姜如意,你和你头上这堆发钗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虚伪得令人作呕!” “你——!”姜如意气得浑身颤抖,猛地站起身,头上的珠翠因剧烈的动作,发出一阵急促的碰撞声,吓得她脸色更白,连忙稳住身形。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荀臣眉头一皱,转身厉声喝道:“谁?” 房门顷刻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 他身着寝衣,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委屈。 “爹爹……”荀莫离的声音带着哭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姜如意身上,“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清漪姨姨哭得好伤心,她说爹得不要她了……” 荀莫离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新房内即将爆发的火焰。 荀臣看到儿子,脸上的戾气稍敛,但依旧冰冷。 他走到荀莫离的面前,蹲下身子,尽量放缓语气:“莫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谁带你过来的?” “我……我自己过来的。”荀莫离紧紧地抓护荀臣的衣角,哽咽道,“我听到爹爹和这人发生好大的争吵,爹爹,你不要和清漪姨姨吵架好不好,我更喜欢清漪姨姨……” 荀莫离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姜如意欣赏,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万般期待的婚事,期待的新婚之夜,丈夫厌恶她,继子不仅不认识她,还口口声声念着别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不甘瞬间冲垮了姜如意的理智,她猛地尖声叫道:“荀莫离!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母亲,以后要管教你的人是我,不是什么下贱的爬床婢女!” “够了!”荀臣抱起儿子,脸色铁青地怒视姜如意,“姜如意你发什么疯?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滚出去,今晚你去厢房睡!” “你让我滚?”姜如意彻底崩溃,委屈、愤怒、恐惧、不甘瞬间爆发,她不管不顾地抓起手边沉重的烛台,就要朝着地上砸去。 “住手!”荀臣厉声喝道。 混乱之中,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荀臣脸色骤变,顾不上姜如意,抱着荀莫离瞬间冲出门去。 姜如意举着烛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愤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 荀臣循着声音冲到后罩房附近的花园月洞门处,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吃了一惊。 白清漪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衣裙凌乱,发髻散开一半,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在她脚边的不远处,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静静地躺在那里。 “表妹,这是怎么回事?”荀臣放下荀莫离,快步上前扶起白清漪,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表哥,我……我担心你,想来看看,结果看到她拿着一包粉末要放在酒水里,我冲进去夺过来就跑了,结果她让丫鬟拿着匕首追出来……” 白清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地抱住荀臣的手臂。 “她想杀我,表哥,她想杀了我灭口,她一定是怕我把下药的事情说出来,她好狠的心啊!” 第七十八章 心思活络的男人 荀臣怒极,猛地转头看向随后跟来的,举着烛台站在新房门口,一脸茫然惊愕的姜如意。 “姜如意!你竟然有这么狠毒的心肠,新婚之夜竟敢在府中再次使用这等下三滥的药物,还想让婢女持刀行凶,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我没有……这不是我干的?” 姜如意惊恐的后退,对上紧紧依偎在荀臣怀里、眼神却向她投来怨毒和得意的白清漪,瞬间明白这是她的陷害。 “是她!是白清漪这个贱人,是她自己演的一出戏,是她想害我才对。” “当日我本要昏迷,是她出现,我以为她要救我,但是谁曾想醒过来之后她已经成了你的女人,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就是她想要一直害我!” 荀臣怒极反笑:“害你?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来人!”荀臣根本不给姜如意辩解的机会,厉声高喝。 几个心腹护卫立刻应声出现。 “把这个毒妇给我押下去!关入祠堂旁边的静思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给我严加看守!” 荀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姜如意的眼神,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厌恶。 姜如意拼命挣扎:“荀臣,白清漪!你们都冤枉我,是白清漪在陷害我!” 护卫们根本不听,粗暴地架起她就往外拖。 “白清漪!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祈祷别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姜如意凄厉的诅咒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宁阁内。 姜清宁听着紫苏详细禀报的,昨夜安平伯府的惊天闹剧,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全部都是平静。 “白清漪果然没让我失望,够狠,也够蠢。” 姜清宁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用同样的药去栽赃,这是生怕荀臣想不起来那日的耻辱。” “大小姐,二房这下算是彻底栽了,姜如意被关名声扫地,二老爷夫妇也成了笑话,他们现如今正往安平伯府赶呢。”紫苏低声道。 “咎由自取罢了。”姜清宁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漠然,“他们的价值到此为止了,清理门户的下一步,是那爬在姜家祖业上吸血的蛀虫——三房。” 紫苏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大小姐说的是,三老爷这些年变本加厉,赌瘾越发深重,简直把祖产当成他们的私库!若非大小姐您……” 她顿了顿,没有明说,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姜家三房姜松岩,天生一副烂赌骨,大房被流放前有大哥压着,尚不敢太过放肆。 后来出了事,他们就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姜清宁冷眼旁观八年从未制止,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巧妙地推波助澜。 “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姜清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毫无怜悯。“贪婪会自己吞噬他们,现在我们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他们彻底消失,将蛀空的祖产合理的收回来。” 姜清宁转向紫苏:“当务之急是林衡那边,机会什么时候能来?” 紫苏立刻正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姐,机会马上到了。” 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宫中传出消息,三日后陛下将在西郊皇家猎苑‘春猎’,一来是庆贺安平伯治水功成,二来也是再次考教新晋武状元林衡的骑射功夫,以示恩宠。” “据说京中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勋贵子弟皆在受邀之列。” 姜清宁猛地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桌,这是天赐的良机,公开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林衡必定会展示他那冠绝京华的箭术,这正是她验证那支箭的最佳时机。 “很好。”姜清宁深吸一口气,压在心头的激动,迅速冷静下来,“紫苏,立刻准备,我要一份最详细的猎苑地形图,尤其是陛下观礼台和勋贵子弟们惯用狩猎的区域。” “还有,想办法弄清楚林衡惯用的弓弩形制,箭矢偏好,越详尽越好。” “明日再帮我请秦休秦大人,就说府中备了谢礼,想要当面交付。”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紫苏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姜清宁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春日暖阳洒落,却驱不散她眼底凝结的寒霜。 她自认为从始至终便睚眦必报,但从来都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触及她可以,但是她的家人不行。 一日不为曦儿报仇,她心中就一日咽不下这口气! 翌日。 秦休一大早就站在宁阁的门外,披风下的双手紧握了握,身旁的青之与青冥控制不住的打着哈欠。 “大人,您就快进去,这身衣衫当真是好极了,这可是国公夫人亲自安排人为您新做的衣衫。” “你穿上啊简直如仙君下凡,英武不凡,快进去。” 青之悲哀的狂打哈欠,不住的催促着秦休。 昨日自从听到姜大小姐的消息,大人便一整日都坐立难安,后来临近下值他去收拾案桌,才发现大人把接下来七日的文件都处理了。 今日世子院的书房,更是天没有一丝亮度的,就被秦休点燃了蜡烛,作为下人自然是不敢再睡了。 “拿着,本官这就进去。” 秦休接下披风,抬步走进宁阁大开的大门,青之和青冥无奈的对视一眼,二人无奈地抬步跟上。 前院。 秦休坐在一侧等候,管家为他奉上茶点,下人们鱼贯地抬着礼品上前。 “这是……”秦休讶异,姜清宁的谢礼这么多的吗?好似都不便宜。 管家含笑捋了捋胡须,恭敬道:“大人这段时日一直帮助我家小姐,后来更是给二小姐批了身份文书,宁阁自然是要奉上厚礼相待的,您看着可还满意?” 秦休抿唇,说不上满意,心中更是涌起淡淡的失落:“她……不出来见我吗?” 管家顿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二小姐这些时日闹着要去京郊外的庄子上狩猎,大小姐因着担心京郊外如今匪患多流民多实在是危险,只是让人去寻了无数的好皮子,可惜二小姐不喜欢,现下两人还在闹脾气呢。” 秦休眼底暗芒一闪,指尖轻敲了几下桌面。 第七十九章 我希望你赢 秦休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两日后,西郊皇家猎苑,届时我来府外接她和小妹。” 西郊皇家猎苑。 旌旗招展,骏马嘶鸣,一派皇家威仪与春日狩猎的勃勃生机,巨大的明黄色御帐高耸于视野最佳的山坡之上。 皇帝端坐其中,皇后与贵妃伴驾左右,两侧是宗室勋贵、文武重臣。 荀臣作为治水功臣,位置颇为靠前,只是他神色淡漠,似乎还未从新婚之夜的闹剧中完全抽身。 猎场边缘,属于女眷们的彩棚区域,亦是花团锦簇,环佩叮当。 姜清宁一身素雅的月白骑装,外罩一件淡青色的薄纱披风,乌发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在一众浓妆艳抹、争奇斗艳的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清冷出尘,引人侧目。 “这人是谁啊,怎的从前好似见到过?” “她呀?不是安平伯的前妻姜清宁吗?那个轰轰烈烈的闹着要和离,最后和秦国公府做邻居的那位。”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侧目,望着姜清宁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的审视,更深的则是鄙夷的意味。 “我可听我父亲说了,这姜清宁最近可是非常得秦世子的喜欢,秦世子多次被她拒之门外呢,我瞧着她就是心机深沉,故意攀上了高枝儿才和离的。” “不过是一个成过亲的、生过孩子的老妇人罢了,也就能偏偏没有过通房侍妾的秦世子,世子光风霁月,早晚会看透她的本质,将人弃之如履。” 贵女们大多数都是因为这里英俊高大的男子们而来,一是如今太子陆乘即将选太子妃,二是秦国公夫人最近总是向儿子成过婚的好友打听,婆母都是需要做些什么来与儿媳和睦相处。 这让大家心中纷纷抱着期望,争取让秦国公夫人眼前一亮,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紫苏不忿地开口:“小姐,她们说的也太过分了,明明是秦世子对您紧追不舍,但怎的到了旁人的口中,就是您故意……引诱秦世子。” 姜清宁安静地坐在角落,并不在意这些言论,她的目光敏锐非常,穿透熙攘的人群,牢牢锁定在勋贵子弟聚集的骑射区。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自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正是和画上一般无二的人,奉国公嫡幼子、新科武状元林衡! “小姐看到他了?”紫苏没听到回答,循着姜清宁的视线看过去。 “竟然真的是他,和当初的那支箭矢一模一样!” 紫苏连忙躬身附在精确耳边,震惊不已地开口。 “稍安勿躁,待我们寻找机会,有的仇必须自己亲手报才有意思。” 姜清宁敛眸,心中筹谋着计策,再次抬眼望去。 林衡正轻松地呃调试着一张外观古朴、线条流畅的强弓,弓身似由眸中坚韧的异木制成,隐隐泛着幽光。 旁边侍从捧着的箭囊里,插着十几支尾羽雪白、箭簇寒光闪闪的特制箭矢。 周围几个同样年轻的勋贵子弟正围着他,言语间满是恭维与艳羡。 一位锦衣少年奉承道:“林小公爷,您这张破云弓据说有十石之力?我等便是拉开都费劲儿,您却能开弓如满月,当真是神勇啊!” 另一人附和:“是啊是啊,待会儿陛下考教,定要让那些不开眼的瞧一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箭术无双!” 林衡闻言,冷若冰霜的神情隐隐松动,嘴角微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矜傲。 他随手拿起一支箭,指尖拂过冰冷的箭簇,笑道:“陛下隆恩,自当尽力,只盼今日能猎得几头像样的猎物,不负陛下期许。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这副姿态落在姜清宁的眼中,却如同烈火烹油。 “小姐……”紫苏站在姜清宁的身后,看到了林衡的这副模样,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 姜清宁抬手,示意她噤声。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紧紧盯着林衡手中的弓箭。 秦休走出贵妃的营帐,穿着与姜清宁同色的骑装与披风,目光不由自主地循着她的身影望过去,然而却发现她正痴痴地望着一处。 追随半晌,目光落在英姿飒爽的林衡身上,秦休的眸光沉了沉,目标明确地朝着姜清宁走过去。 “小姐,秦世子来了。” 紫苏注意到秦休的身影,连忙提醒姜清宁回神。 秦休走到姜清宁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让姜清宁的眼眸中只能有自己的存在。 姜清宁回神,恰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眸光流转,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 “秦大人,这皇家猎苑当真是与寻常的郊外不同,上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还是在幼时随着父母一同入宫参加年节。” 姜清宁眉眼含笑,语气之中充满了感激。 秦休盯着她,沉声问道:“姜清宁,你放才在看什么?” 姜清宁心弦紧绷,忍着开口的欲望道:“不过是被少年英才吸引了目光,想到我兄长从前的时候,他的箭术亦是继承了我父亲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真?”秦休皱眉问道。 他方才明明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绝不会看错,所有姜清宁再骗他。 秦休正欲追问,御帐方向传来内侍高亢的宣旨声:“陛下有旨——春狝开始!诸勋贵子弟们大可尽展所能!获猎最丰、猎物最珍贵者,陛下重重有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起。 勋贵子弟们纷纷翻身上马,呼喝着,带着各自的随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广阔的猎场密林之中。 林衡一马当先,玄色身影迅速如风,瞬间没入林间,引来一片赞叹。 姜清宁循着声音,侧身张望,秦休望着她的动作,随着一起转身,将林衡离去的背影映入眼帘。 姜清宁心中焦急,但对上秦休转身望她时征询的模样,面上挂着牵强的笑意:“不知道秦国公府的世子,与奉国公府的林小公爷,哪个猎到的猎物最多?” 秦休心中涌出一片战斗意味,他沉眸询问:“姜清宁,你希望谁赢?” “当然是你……”姜清宁果断地回答,反应过来之后顿了顿,解释道,“我与秦大人的情分更深,自然是希望秦大人赢。” “秦休,整个围猎大会,我最希望是你赢。” 第八十章 她的本领 送走志在必得的秦休,姜清宁缓缓站起身,拢了拢披风。 “紫苏,按计划行事。” “是,小姐。”紫苏重重的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猎场内,马蹄声、呼喝声、猎犬吠叫声此起彼伏。 林衡凭借着过人的骑术,很快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深入一片相对僻静的山谷,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值得他出手的猎物。 突然前方灌木丛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头体型壮硕、獠牙外露的成年野猪猛地窜了出来。 它双目赤红,带着狂暴的凶性,看到林衡这个叨扰它宁静的人,直直地朝着他冲撞了过来。 “好畜生!”林衡不惊反喜,他瞬间勒住缰绳,腿下的马匹受惊发出一声长嘶。 电光火石之间,林衡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动作行云流水,开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 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他眼中精光爆射,锁定了野猪那脆弱的脖颈。 就在他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尖锐、带着独特破空厉啸的箭矢,从侧面密林深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后发先至。 这支箭的目标赫然是那头野猪的眼睛,其速度之快,角度之精准,时机之巧妙,简直骇人听闻。 林衡瞳孔骤然紧缩,他从未听过如此尖厉的箭啸,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这支箭的轨迹分明是军中顶尖斥候用于示警和精准猎杀的特殊手法! 林衡扣弦的手指下意识松开,他射出的白羽箭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野猪。 然而不远处的那支黑箭更快更狠,“噗嗤!”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野猪的左眼,深入颅脑。 几乎同时。 “噗!” 林衡的箭也深深地贯入了野猪的脖颈。 全场最惨的野猪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林衡的箭虽然也致命,但显然那支神秘的黑箭,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而且是在他林衡即将出手的瞬间抢先一步,完成了猎杀。 这无异于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愕、羞怒和被挑衅的感觉涌上林衡心头,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般向黑箭射来的方向。 密林深处,树影婆娑,一个纤细的身影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缓缓走出阴影。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月白骑装,淡青披风,素净的容颜在光影中显得清冷而疏离,她的手中正握着一张造型奇特、通体黝黑、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劲弩。 劲弩上一支同样黝黑,闪烁着致命幽光的弩箭已然上弦,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寒星,正稳稳地、毫无偏差地对准了马上的林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风声鸟鸣远处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了,整个山谷只剩下两人两马。 林衡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盯着她手中那柄造型诡异、威力惊人的劲弩,尤其是劲弩上那支对准自己心口的黝黑弩箭。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死亡锁定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绝非普通贵女。 “你是谁?”林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纯粹冰冷的杀意。 姜清宁端坐在马上,黑亮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倒映着林衡惊怒交加的脸庞、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两人之间不算远的距离,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在玉盘,带着无情的冰冷: “林小公爷,箭术果然……名不虚传。” 姜清宁的嘴角缓缓勾起,是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握着弩弓的手稳如磐石,丝毫不像是一个深宅夫人应有的模样。 况且深宅妇人更不会身着骑装,独自深入这密林。 “你要做什么?可知道我是谁?”林衡声音紧绷,喉头滚动,带着探寻的追问。 “奉国公的嫡子,自然是知道的。” 姜清宁轻笑一声,那笑声极淡,却像冰锥刮过琉璃,激得林衡心尖猛地一颤,她低垂的眉眼遮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余下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 姜清宁握着劲弩的手臂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在这窒息般的对峙中,林衡全身的感官都被眼前这柄致命的弩箭带动着,丝毫未曾察觉身后那篇浓密的灌木丛里,细微的异动正在悄然发生。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通体暗褐色、鳞片在斑驳光线下闪烁着油腻冷光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昂起了三角形的头颅。 “咻——!” 令人头皮发麻的独特厉啸再次撕裂空气,这一次比猎杀野猪时更近、更急、更加刺耳,林衡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右耳廓猛地一凉,一股锐利的气流如同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林衡甚至能清晰地嗅到箭矢高速摩擦空气带起的,那一丝淡淡硝石与金属混合的凛冽气味。 噗嗤! 一声沉闷短促的入肉声自身后响起。 林衡悚然回头。 只见离他马匹后蹄不足三寸的草地上,一条足有小二臂膀粗壮的毒蛇,被一支黝黑的弩箭死死钉穿头颅,被牢牢地钉入地面。 林衡背后冷汗直冒,毫无征兆地浸湿了他内里的衣衫,黏腻冰冷的贴在后背。 若非这一箭……他可能早已经毒发身亡。 林衡猛然地转回头,目光死死地盯在马背上那个依旧端坐如松的身影上,此刻她手中的劲弩正缓缓垂下,不再指向他。 “你……”林衡嗓音干涩的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姜清宁清冷的目光掠过地上垂死挣扎的毒蛇,又落灰林衡那张交织着惊怒与余悸的俊朗面容上,眼底深处是一丝冰冷的嘲弄飞快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语调平平,听不出丝毫波澜:“看来小公爷的运气,比你引以为傲的箭术更胜一筹。” 第八十一章 脸色难看的男人 姜清宁没有再多看林衡一眼,手腕一翻,劲弩没入披风之后。 她轻轻一抖缰绳,身下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开矫健的步子,载着她从容不迫地绕过僵立的林衡和地上的两具尸体。 “你是谁?”林衡望着她的动作,回神忍不住开口询问。 “姜清宁,一个深宅妇人。” 姜清宁嗤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骏马跑起来,径直朝着山谷外猎场喧嚣的方向而去。 淡青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很快便隐没在层叠的树影之中。 原地只剩下林衡,山谷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带着野猪的血腥气扑在他的脸上。 林衡回神,慢慢弯下腰带着一种梦游般不真实的感觉,手指触摸到那冰冷的黑色箭杆,只见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以及箭杆上那凹痕清晰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和眸中被强烈波动的心弦,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缠绕。 “姜清宁……好一个深宅夫人。”林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咽下去。 姜清宁清冷的容颜、稳如磐石握弩的手、冰冷刺骨的声音、还有那支擦着他耳际,救了他一命的黑箭……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冲撞。 他猛地直起身,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朝着姜清宁消失的方向追去,烈马嘶鸣,踏碎一地的死寂和血腥,只余下那句带着复杂的低语,在山谷的风中飘散: “好一个‘深宅妇人’……” 猎场高台,喧嚣鼎沸。 金黄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台上九五之尊陆氏皇帝身着明黄骑装,虽已年过五旬,眉宇间却依旧透着久居上位的锐利与威严。 秦贵妃身着华丽的宫装站立在他的身侧,容色明艳照人,一双与秦休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顾盼生辉,此刻正噙着得体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台下。 秦国公府狮子秦休一身利落的月白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抱臂立在台侧,神情冷冽,眼神如鹰隼一般,扫视着陆续返回呈上猎物的各家子弟。 荀臣作为朝堂正四品的官员,一身绯色官袍,坐在稍下首的位置,面色沉静如水,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报——!镇北将军府二公子,猎地成年雄鹿一头,花狐三只!” “报——!武安侯府世子,猎地狍子两头,野兔十数!” “报——!宁远伯府三公子……” 内室尖细的唱喏声此起彼伏,记录着每一位归来的年轻俊彦的收获。 猎物在台下堆积起来,引来阵阵惊叹和议论。 秦休的猎物最稳丰厚,几头健硕的獐子,一头体型不小的野猪,甚至还有一只罕见的红狐,引得高台上的秦贵妃笑意更深,皇帝也微微颔首。 “好!不愧是秦国公的儿子!”皇帝龙颜大悦,引得秦贵妃更加开心,秦休则是躬身道谢。 荀臣的目光在堆积的猎物上掠过,最终落在那只被秦休猎获的野猪上,獠牙粗壮,脖颈处只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缺牙不下心底的那一丝莫名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猎场入口的方向,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一介深宅妇人,竟然自大地前去参与狩猎,当真是可笑至极。”荀臣低声嗤笑,仿佛极为不看好姜清宁的实力。 就在唱喏声渐歇,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只等皇帝评定名次之时,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碎了喧闹声。 嗒、嗒、嗒……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 身着月白色骑装的女子骑着漆黑乌雅马,缓缓步入众人视野,阳光慷慨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她的脸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在光洁的额角,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勃勃英气。 秦休最先愣住,负手而立的手不由得缓缓松开,无意识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他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一处,让他久久的无法回神。 “快看她的身后!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一个深宅女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 “她竟然猎杀了这头这么巨大的野猪!” “快看那尖的位置!我的老天,这准头……” 姜清宁的马匹之后,是引人注目的场景,数位侍从费力地拖拽着巨大的猎物——一头壮硕如小山的成年野猪,那野猪面目狰狞,一支白羽箭深深贯入脖颈,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精准无比的洞穿它一只眼窝,深入脑髓只余下小半截箭杆在外的黑羽箭。 “嘶——!”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此巨大的野猪,单是猎杀便已极难,更遑论是以如此精准到令人胆寒的方式,射穿眼窝直贯颅脑?这需要何等惊人的胆识判断与箭术!”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高坐马背、神色平静无波的女子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探究、疑惑……种种复杂情绪如同实质般交织。 高台上,秦休身后的随从青之上前快速地低声说着什么,秦休的眉头越蹙越深。 荀臣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失手跌落在面前的小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迅速浸透了他绯色官袍的下摆。 面对这样明显的错失,荀臣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姜清宁,盯着她马后那头巨大的野猪,盯着那支刺眼的黑箭,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被狠狠愚弄的愠怒在他的眼中激烈翻腾。 姜清宁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 在荀臣的印象里,姜清宁只是那个在后院安静读书,整日只知道惹母亲生气,连马都骑不好的柔弱妻子,相识相知二十多年他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清宁! 一股强烈的、被蒙蔽的寒意攫住了荀臣。 第八十二章 暗流涌动 女眷席位,姜清曦惊得差点从绣墩上跳起来,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 她看着姐姐异常冷静甚至有些陌生的脸,心中浮现起难以置信的震惊,怪不得父兄母亲一直不相信阿姐出事,即便见不到阿姐也多是难过。 原来阿姐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本领!姜清曦双眼发亮,仰慕至极地紧紧盯着姜清宁。 高台之上,秦贵妃美眸流转,目光在姜清宁和弟弟秦休之间微妙的转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秦休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专注和凝重。 再联想到母亲秦国公夫人前些日子进宫时,那意有所指的言语,心中顿时了然,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与欣赏:“陛下,臣妾瞧着这位姜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勇武不凡,实乃我朝女子之典范!” 她笑盈盈地看向皇帝,“臣妾瞧着,这猎场的魁首,怕是要另有其人了?” 秦贵妃心中对于姜清宁的手段喜爱非常,加之她还是弟弟的心上人,连母亲都亲自去合过八字的,人生在世不过是快活一场,自然不介意属于秦休的魁首让给自家弟妹。 皇帝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惊异和浓厚的兴趣,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落在姜清宁的身上:“姜姓?难道是……姜卿之女?” 经过贵妃的暗示,皇帝认出了姜清宁的身份,怪不得身上如此不凡,原来是镇守岭南的姜大将军之女,这等人的儿女又怎会是无名之辈。 “正是,陛下难不成都忘记当年的事情了?”秦贵妃怪嗔道,伸手握住皇帝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您当年可还是亲自给姜清宁和安平伯指了婚事呢,可惜安平伯……委实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将姜清宁逼了出去另立门户,好好的女子……倒是可怜。” 皇帝从来都见不得贵妃这幅模样,心疼地反握住她的手。 “朕不是不嘉奖她,只是印象中这女子似乎并非如此锋芒毕露,如今爱妃一说朕便明白了,看来当年还是朕做错了。” 秦贵妃柔软地轻哼一声:“那陛下还不快快奖赏,反正臣妾是对她有好感极了。” 皇帝闻言,抚须大笑:“爱妃所言极是!如此悍勇的射杀猪王,实乃今日猎场头功,当赏!” 他大手一挥:“内室监!把朕那顶新得的南海火珊瑚冠取来!” 姜清宁和秦贵妃对视上,后者轻轻点头示意,她颔首,翻身下马,目标明确地走到高台之下。 “臣女姜清宁,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请起,姜卿之女如此英武,朕和贵妃定然是要好好奖赏你的。”皇帝龙颜大悦。 姜清宁应声起身,垂在两侧的拳头微微缩紧,皇帝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她的父兄就是因为他的最终下令,才会明面上被调往岭南实则贬值。 在姜清宁的思考间,内室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盘内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顶以整块极品火珊瑚精雕而成的冠视。 那珊瑚赤红如血,光泽流动,形态宛若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绝伦又带着一股凛然的炽烈之气。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彻全场:“姜氏清宁,箭术超群,勇冠猎场,特赐南海火珊瑚冠,以示嘉奖!”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灼热无比,羡慕、嫉妒、惊叹交织成一片,这顶珊瑚冠的价值尚在其次,他所代表的圣眷和荣耀,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姜清宁在万众瞩目中,姿态从容地再次跪下,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半分激动:“臣女姜清宁,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那顶炽烈如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珊瑚冠,被内侍小心地戴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时,沉重的分量压下来,那抹刺目的红映衬着她清冷如雪的容颜,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无数人嫉妒不已,但他们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姜清宁不仅仅是靠着猎物的强大庞大取胜,她在数量上也远超众人。 林衡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隐没在人群边缘,他抱着双臂依靠在一棵老树上,目光沉沉地锁着已经被喊到台上叙话的光华夺目的身影。 另一侧,荀臣的脸色在珊瑚冠的红光映照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又耀眼的女人,她夺走了所有属于男人的荣耀。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灼烧,他猛地抓起桌上另一个酒杯,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酒液也无法浇熄心头的烈焰。 猎场在一片喧嚣中落幕,皇家赐下的庆功宴设在行宫开阔的琼林苑中。 华灯初上,丝竹管弦悠扬悦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是掩饰不住的暗流涌动。 “瞧她这幅模样,我倒要看看她能够撑多久。” “呵,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或许人家在秦世子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不屑于在咱们面前展现罢了。” 姜清宁端坐在席间,神情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她啜饮着杯中温热的清茶,对那些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 紫苏垂首侍立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偶尔扫过那些目光是,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不用守在我的身边,盯着曦儿,不要让她乱跑。”姜清宁侧身叮嘱。 紫苏忙应了声,后退几步到后桌坐得心烦,刚想起身的姜清曦身旁,冷静地叮嘱:“二小姐,大小姐让您不要起身。” 姜清曦望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委屈的撅了噘嘴,而后乖巧地落座回去。 “知道了,我会听阿姐的话的。” 这段时间姜清宁的表现,已经让她彻底地放下心来,和家人一样对阿姐充满信任,加上前些时日被紧闭的痛苦令她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一道玄色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径直穿过衣香鬓影,停在姜清宁的席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第一章 要和离 “荀臣,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和离。” 姜清宁站在案桌前,将签好字的和离书呈到荀臣面前。 从试探到确定,她走了八年,如今结局已定,该离开了。 当初父兄遭贬谪,姜家二房又得罪贵人,她被无计可施的姜家逼着提前出嫁,谋求荀家的协助,拯救姜家于危难之中,如今又和他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不,应当是荀臣从始至终厌恶的都是她,不过是她自己对婚姻的一厢情愿罢了。 本就安静不已的书房,此刻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入耳。 荀臣抬头,眸光是多年如一日的冷淡:“不要告诉本官,就是因为昨日本官失手打翻个饭碗这点事?” 姜清宁望着案桌上的和离书,心中疲惫至极,点头道:“嗯,就因为这点事。” “离了本官,没了伯夫人的身份作为倚仗,你一个离妇无依无靠,又无家可归,你还能走去哪?” “荀姜氏,你可想好了,届时你即便后悔,本官都不会再接受你。” 荀臣不为所动,淡漠地开口,眼神从未给那和离书一个,更未给姜清宁一个。 “荀臣,从我十六岁开始嫁给你做这荀姜氏的这八年,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回忆。”姜清宁平静直白道,丝毫不在意荀臣瞬间难看的脸色。 “你说什么?”荀臣一顿,给了姜清宁这个月第二个目光。 姜清宁和他对视,一字一句,加重咬字:“我要与你和离,你们安平伯府的东西我一分不要,我只带走我的陪嫁婢女和嫁妆,今日你我必须和离。” 荀臣许是第一次见姜清宁这般强硬的模样,反倒是不同于往常的有些诧异:“呵,那你的儿子呢,你舍得这一大家子的人吗?” “你十月怀胎生下的荀莫离也不要了?现在拿着你的和离书滚回去,继续好好做这伯府的伯夫人,管理内务,我可以对今日的事情既往不咎。” 荀臣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副面对下属的姿态问她。 荀莫离是她历经一天一夜的难产才生下来的,这孩子在肚子里便过于大了,以至于生产之时撕裂了许久,都才生下这个怀胎十月的儿子。 可荀莫离从不亲近于她,甚至对荀臣已嫁做人妇却久居安平伯府的表妹,都比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关心,甚至多次…… “你和他,我都不要了,他是你安平伯和安平伯府的儿子,不是我的。”姜清宁罕见的迟钝下,随即平静道。 “你这是在怪本官?”荀臣皱眉,不满道。 “妾身怎敢。”姜清宁阴阳怪气。 与其说荀莫离是她的亲生子,不如说那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五年间,荀莫离除了刚会说话那些三年外,几乎从没喊过她一声娘亲。 两年前她被婆母安平伯老夫人逼着除华服美饰披发入观,为远在千里之外赈灾救民的丈夫荀臣祈福,自此两年不被允许归家,直至前些时日。 在荀臣事成回府的半年,她送回府的无数封信终于被荀臣打开了一封。 那日荀臣在观外接她,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在她激动地走上马车旁,荀臣却说:“你不该如此不懂事,母亲如此,是为你我好。” “你若真的是个贤惠的,就应当在这道观继续为母亲祈福,她因着你的不懂事,昨夜已经气病了。” “夫君说错了,母亲卧床不起,身为儿媳理应床畔前亲自侍候汤药,以彰孝心。” 为了夫妻间面子上过得去,姜清宁忍下心中两年的苦楚。 可继续待在这道观之中,她是万分不愿的,强压下对儿子的期盼,终究是第一次开口顶撞荀臣。 “母亲不喜欢你,你谨小慎微些,让着她总归是能熬过去的。” 若真的喜欢一丝,又怎会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不顾世人的眼光,将堂堂伯夫人送入道观。 对于这难以缓和的婆媳之情,她早就懒得维持了。 “我意已决。”姜清宁坚持。 荀臣闭眸不再看看,马车缓缓行驶,她怀揣着对丈夫的期盼和儿子的想念,终究是坚持回到安平伯府。 然回到府中见到的,却是两年未见的儿子不肯再喊她一句娘亲。 从前学会的启蒙书全部蒙尘厚厚一层,终日让奶娘抱着不肯下地走路,动不动便让小厮跪在地上闹着骑大马,让做错事的丫鬟趴在地上学狗叫。 一举一动,全然不像她曾经乖巧懂事的莫离。 “签下和离书,从此你我,一刀两断。”姜清宁闭了闭眸,决绝的命令。 “放肆!女子出嫁从夫,你怎么能够和你的夫婿提出和离,要提也是让他休了你才对!”荀老夫人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来,身子骨健朗得丝毫不像病了三月的人。 荀臣起身行礼,蹙眉道:“母亲,您怎的来了?” 他虽然是孝子,可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女子干涉自己的决定,姜清宁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我不同意!姜清宁!我们伯府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还不懂得感恩!变着法地想要和我儿子和离!”荀老夫人气得要死,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驻地砰砰响。 “若不是我们伯府在当年收留你,你早跟着姜家一起没落了,被你那狠心的叔父们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若不是姜家当年意外又……” “母亲!”荀臣低喝一声,制止了她的言论。 姜清宁皱眉,婆母是她贴心侍奉八年的,但终究无论如何,她八年的孝心侍奉,并且为荀臣生下嫡长子,都比不过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表外甥女的一句“我心疼姨母。” “当真就因本官将饭碗打翻这件事?”荀臣皱眉,自认为耐心地询问。 “什么?!你竟然因为自己的夫君打翻一个饭碗,就要气得和他和离?岂有此理,放肆至极,来人,请家法!!” 荀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举起手中的拐棍挥舞着打向姜清宁。 姜清宁看向荀臣,后者并无半分的在意,反倒是默认荀老夫人的举动。 “呵。”姜清宁冷笑了声,抬手握住拐棍。 荀老夫人使劲地拽了拽,发现竟然丝毫不动的待在姜清宁的手中。 第二章 签和离书 “你、你、你放肆!我安平伯府怎的出了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慈的儿媳!当真是我安平伯府倒了八辈子霉!” 姜清宁冷漠的勾唇,松开紧握拐棍的手,后者当即被突如其来的失力搞的,直接向后仰去。 “母亲!”荀臣连忙上前扶住荀老夫人,侧眸望向姜清宁,眸中盛满了怒火,“荀姜氏,这就是你对待婆母的态度吗?你果真连清漪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荀老夫人站稳,心惊肉跳地抚着心口,听到荀臣的话心中直接有了计较,她哀戚地望向荀臣。 “儿子!你就是这样纵容你的媳妇欺负你的母亲吗?她平日里处处顶撞,不孝顺也就算了,母亲为了让她学会知礼守孝,才将其送入道观潜心修行,谁知道她竟然蛊惑你将她接回来,你看看她!这可是有一丁点学会知礼守孝的模样!” “我不忠不孝,不会知礼守孝,所以呢,你为了逼我被夫君休弃,将我压入道观三年不得回家见不到我的儿子,将我的儿子教成这般不会明辨是非的模样,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姜清宁冷笑,桀骜不已。 “荀姜氏!”荀臣怒喝。 “我有名字!我姓姜,名姜清宁!我是姜家的女儿,不是你们荀家随意欺辱的附属品!”姜清宁低吼。 荀臣诧异:“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就这样罢了,下不为例。” “夫人。”两名丫鬟上前。 “我看谁敢碰我。”姜清宁挥开他们,眸光锐利地逼射向荀臣,“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今日,你必须和离。” 荀老夫人缓了半晌,气笑了:“离了我儿,没了安平伯府的庇佑,你回哪去?别忘了八年前你是被姜家赶出来的!你的父兄遭到贬谪,如今生死不明,岂有你继续拿乔曾经的时候!” 决不能让姜清宁再继续当她的儿媳,明明清漪才是她属意的最佳人选,都怪姜清宁非要出嫁! 荀臣疲惫不已:“不就是打翻了一个饭碗……你当真至于这般?” 不是不小心打翻的,而是在她为他布菜之时,亲手面无表情地将饭碗打翻,起身离席。 期间她只说了一句话:“夫君,莫离,快尝一尝,这次我做的龙井虾仁味道应该对了。” “抱歉,手滑。” “没关系,我再给夫君拿个碗。” “不必了,我去母亲院里用膳。” “爹爹,莫离也去!” 父子二人起身,相携离去。 姜清宁夹了筷子龙井虾仁放到口中,嗯,比师傅这个祖上代代御厨的人,做得都要好。 这三个月间,父子二人总说她做的龙井虾仁味道不对。 从一开始的愿意吃一口,到后来的敷衍都不愿敷衍一下。 而她整整三个月内,请教无数京城大厨,只为做好这一道菜,希望能用这道菜破冰一家人之间冷凝的关系。 无一人不称赞她的手艺,师傅都夸她都可以入皇宫给独爱龙井虾仁的贵妃娘娘做御厨了。 “从前你我夫妻见即便感情淡薄,但总归面子上过得去,可何时开始,夫君变了呢?” 姜清宁平静的开口,令荀臣心底泛起一波涟漪。 荀臣眉眼冷凝,周身浮躁起怒意。 他冷着脸告诫:“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你最不该的就是质问自己的丈夫。” “姜清宁,你越界了。” 婢女紫苏面色煞白地站在主子身后,脑海中浮现起八年前姜家出事,姜清宁为救姜家于水火之中,被迫在姜家的胁迫下提前出嫁给当时远在京城之外的荀臣。 可事出突然,婚事准备的仓促,新郎官也不在场,全是姜清宁独自一人完成了婚礼。 一顶喜轿,一个喜婆,无人送亲,无人迎娶。 只因当年她的父兄官场刚正不阿遭到贬谪,母亲多次哭昏过去,七岁的幼妹正是离不开父母的时候,父兄无奈之下才带着她们远赴岭南上任。 而姜清宁则是被挂念着与荀臣指腹为婚,被留在京中,养在姜老夫人膝下,可姜老夫人励志给身为武将的儿子寻一门知书达理的妻子,又怎会喜她舞刀弄枪的母亲,又怎会喜欢她。 二房三房整整两年的欺辱与抢夺,她拼尽全力才收住母亲为她留下的嫁妆,直到二房惹了贵人遭遇砍头之祸,而安平伯府更不会要出了事的亲家随答应帮忙摆平。 她被迫出嫁逃出这座牢笼,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入另一个囚笼。 姜清宁嗤笑:“当初我曾以为你是救赎,如今却发现我大错特错,荀家的冷院冷言冷语我吃了八年,这八年告诉我,你们荀家才是真正的囚笼,什么安平伯府,什么世家贵族,不过是半路出家的一个没落户!” “姜清宁!”荀臣恼羞成怒,他绝不容许姜清宁如此出言侮辱,安平伯府有如今分明是他多年的苦心经营。 不会是后宅夫人,什么都不懂! 荀臣成婚一月后便回了京,而他偏生半年后才入得姜清宁的院子,让她受了活寡整整半年,被无数人嗤笑至今。 而婚礼之后姜家恢复以往的太平,便翻脸不认人,声称没姜清宁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危难关头自嫁出府远离纷争,不忠不孝。 姜家那群人的嘴里已经昭然若揭,紫苏心中惊骇,若是小姐与姑爷和离,还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和离妇,又还能去哪? “爹爹,你赶快和这个女、娘亲和离,莫离不喜欢这个娘亲” 荀莫离一溜烟跑进书房,快速略过姜清宁,扑到荀臣的怀中撒娇道。 姜清宁唇角勾出嘲讽的笑。 看啊,她十月怀胎的儿子,只有在求她的丈夫和她和离的时候,才会对她喊‘娘亲’这个称呼,而她要依靠一辈子的丈夫荀臣,从始至终默不出声。 荀莫离抬头看荀臣一脸冷凝,心底升腾起一抹害怕,下意识转头看向同样面色平静的姜清宁。 荀莫离想起方才偷听到的话,面上带着嫌恶,冷哼一声转头,心中的厌恶更加重了。 “爹爹,这个娘亲一点都不好,她动不动就责打莫离,莫离不要她做娘亲,爹爹!” 荀老夫人气急:“荀姜氏,你竟然还动手责打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底下怎的有你这般的毒妇!” 第三章 和离已成定局 姜清宁并不搭理荀老夫人,对着荀莫离玩味开口:“那你要谁做你的娘亲?” 骂是有的,可打却是冤枉。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说谎了,没有真心对他的人悉心教导,长大也不会学好。 荀莫离扭头,凶恶得像只小狼崽子:“你这毒妇,我讨厌你!!!” 姜清宁心底猛地一疼。 八年了,即便天大的恩情,这么多年来早该还清了,她也看清了。 “是谁都不会是你,你这个狠心抛夫弃子的女人,我这辈子都讨厌你,我只认清漪姨姨是我的娘亲,你这个坏女人!!!” 姜清宁控制不住的心底一颤,酸疼不已。 荀老夫人心疼地喊着乖孙儿,眼神凶狠地对上姜清宁。 “你这毒妇!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黑心肝儿的女人!” “合该你被休弃才是!你就是天底下最无耻的存在,只会给我们安平伯府抹黑!儿子啊!你就休了她,娘亲再给你找更好的人选!” 荀老夫人抱着荀莫离哭喊,只打雷不下雨,却声音惨烈。 姜清宁冷眼以待,这老婆子这般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给她下毒了似的,这个安平伯府当真是让人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清漪姨姨最好了,莫离只喜欢吃她做的龙井虾仁!”荀莫离眼眸一转,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 “对!你当初若是娶了清漪,又怎么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荀老夫人接话,气血十足。 姜清宁玩味一笑:“婆母是说,想要夫君休弃原配,另娶当朝官员的妻室?” “婆母当真确定这样做,不会违背安国律法?” “暗中苟且,是要滚钉子一百遍的。” 荀老夫人瞬间面色难看,对着荀臣哭喊:“儿啊,这就是你的媳妇儿!顶撞婆母就算了,如今打你的儿子,明日就会拿刀站在你的床头啊!” 荀臣面色难看不已,眸光锋利地直射向姜清宁,绕快话题质问道:“你竟然责打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娘亲。” “日后,你不必再做龙井虾仁,因为不会有人爱吃你做的菜。” 荀莫离从爹爹怀中钻出一个小脑袋,狡黠道:“娘亲体谅,实在是娘亲做的菜难吃死了,儿子闻着都觉恶心。” 姜清宁看向荀莫离,然后者仿佛心虚似得不敢转头,将脑袋埋在荀臣怀中。 姜清宁面色平静:“你怎么不问他我为何会罚他,五岁连三字经都认不全的孩子,若是如今不加以改教,往后如何能成事?” 她不求孩子能够光宗耀祖,甚至只要他不长成一个纨绔,姜清宁都觉此生无憾。 “你休要胡言乱语,平伯府的嫡子如何会长成纨绔?!” 荀臣毫不犹豫地反驳,对待姜清宁的态度已然是将厌恶堆了个彻底。 依照这三月的观察,姜清宁清楚至极,荀莫离最会察言观色,极擅长利用人心。 果不其然,荀莫离吸了吸鼻尖,哇的一声哭喊出声道:“爹爹,莫离不是这样的坏孩子,娘亲她污蔑莫离,娘亲她污蔑莫离!” 姜清宁静静地看着荀莫离表演,冷漠不已地观察荀臣笨拙地哄着他的儿子。 大抵在他们父子眼中,荀莫离的学业与人品长成,在联手抵抗她这个外敌面前,都只算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荀臣好不容易安抚住荀莫离,眸光扫射在场所有人,门边的奶娘心虚地低下头,额头冷汗直冒。 他将视线转移到姜清宁身上,厌弃道:“天下怎会有你这般狠心肠的娘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还不如……” 荀臣想到什么,顿住不语。 “还不如你的表妹白清漪一个外人,我说得对吗?” 姜清宁昂首,眸中满是挑衅。 荀臣恼羞成怒:“姜清宁,这就是你身为妻子,却忤逆丈夫的态度吗?!” “你若是因为介意清漪久居伯府大可直言,何必引出和离这些弯弯绕绕?” “夫君当真觉得我是因为白清漪,才要与你和离?” “难道不是吗?”荀臣满脸厌倦地质问。 姜清宁站的有些倦了。 道观三年清修,月钱她被接回府的时候,憔悴得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这三月好不容易养回些许气血,她不能白白浪费在这些人面前。 “和离书签了,我这便离开,否则,没准真如婆母所说,我今夜就会拿着菜刀,站在你的床头磨刀也说不定。” 荀臣有些陌生的看着面前的妻子。 从前将他当天供着,处处体谅,无怨无悔地照料府邸,侍奉婆母的女人,如今竟敢为了区区几件小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荀莫离见荀臣不为所动,心中焦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好凶,爹爹,莫离不要这个娘亲,呜呜呜……” 荀臣回神,安抚两下怀中的荀莫离,拿起一旁的和离书,连看一眼都不屑一顾。 “这既然是你的祈求,那本官便签下这和离书,事后即便是你追悔莫及,本官都不会再回头。” “不行!必须休妻!她白吃白喝我们安平伯府那么久,怎么能让她带着自己的嫁妆就这么离开!”荀老夫人气急败坏,连声呵止。 荀臣面色诧异:“母亲?”他是那种会贪图女子嫁妆的人吗? “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夫君,若是顾忌你我多年夫妻的颜面,便快快签了。”姜清宁好脾气地劝解。 “儿子,不能签!”荀老夫人坚定不移。 “爹爹,娘亲白吃白喝这么久,怎么能就让她走了呢,把她的嫁妆扣下来,儿子要给清漪姨姨买首饰!” 荀臣不可置信:“你究竟是怎么照料的儿子,他竟然半分都不愿顾及你!” 姜清宁冷笑:“孩子两岁时刚会说话,我便被婆母送入道观清修,都说三岁看老,夫君何不说是婆母怎么照料的孩子?” 还想往她的身上泼脏水,痴人说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母亲故意教坏孩子?” “你爱怎么怎么想,赶快签下和离书!”姜清宁彻底不耐烦。 从前她到底是瞎了双眼,竟然还对这种是非不分,不会处理婆媳关系的男人有期望。 早知今日,还不如自戳双目! 荀臣气急,不顾荀老夫人的惊呼,抬手翻到和离书最后一页,直截了当地签下两份名字。 第四章 老婆子抢夺嫁妆?! 荀臣丢下狼嚎,转身淡漠地开口:“如今你已经非荀家人,便尽早搬出安平伯府。” “儿子,你糊涂啊!”荀老夫人气得两眼发黑,被老嬷嬷扶着。 姜清宁虽然父兄被贬岭南,意味发配,这辈子不出意外都回不来了。 可姜清宁的嫁妆当真是豪华,虽然她无一人送亲,无一人迎娶。 单单那嫁妆,便是十里红妆,即便不知道姜清宁是怎么从姜家手中拿回来的,但这不代表她不眼热! “还有一份。”姜清宁上前,抽出最后一张提醒,“官府备案。” “不要签!不要签啊!”荀老夫人急忙上前。 荀臣被无视得面色一黑,他不耐地拿起狼毫笔写下名字,最后一笔下得极重,俨然已经开始生气。 下一刻,姜清宁眼疾手快地在他拿开狼毫笔后抽出和离书,仔细地查看发现了无痕迹才松了一口气,顺势也躲过了荀老夫人的抢夺。 这三份可是她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写下的,若是毁了任何一张都需要她在从新写一份。 得不偿失。 “本官断不会对你纠缠不休。”荀臣见她如此谨慎,脸色黑如锅底。 “我知道。” 姜清宁瞥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仔细抽出前两份写得最好的卷起,小心翼翼地放到袖筒里。 “荀老夫人,您这老身子骨,可别轻易磕着碰着,到时候还要我来赔偿,三年道观清修,我比您的身子都要弱。” “你当真是骨头硬了,这便要翻天了!”荀老夫人拄着拐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 如何不能气,她的想法瞬间被姜清宁戳破了,刚要弯下去膝盖的动作都僵住了。 荀臣见到母亲的动作,眉眼忍不住突突直跳。 “母亲,女子出嫁从夫,可用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自己的嫁妆。”他沉声提醒。 姜清宁讶异,行之以礼道:“多谢安平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明日姜氏便搬出安平伯府,离开前将清漪院恢复原样。” 荀臣将姜清宁的一系列行动看在眼中,脸色黑沉,手中的狼毫笔啪的一声拦腰截断。 “随你!还望你绝不要后悔!” “紫苏,我们走。”姜清宁置若罔闻,在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翻了天了啊!她当真是翻了天啊!这就是你当初青梅竹马的妻子,还不如你的表妹清漪,当初你听母亲的将清漪娶为平妻多好!” “至于如今我还要从新给你择选新妇吗?你竟然还为了她顶撞你的母亲!” 荀臣怒道:“姜氏果真如八年前一般貌若无盐,粗俗粗鄙!” 荀莫离心中喜悦不已,他从怒气冲冲的荀臣腿下滑下去,转身便快步跑出门,迫不及待地要和最喜欢的清漪姨姨分享这天大的好事。 荀臣回神,见到儿子伤心欲绝地离开,感慨不已:“莫离虽然心口不一,却还是渴望娘亲的在意,姜清宁那个毒妇竟如此狠心抛夫弃子!” “去转告清漪一声,让她这几日多多陪伴莫离,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 几乎是一锤定音,荀臣当即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门口的随从面面相觑,终究是咽下到口的话,抬步追上衣食父母。 荀老夫人气得头晕眼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清漪院。 紫苏面上满是愁容:“夫、小姐,您连着八年回姜府却连门都进不去,如今和姑爷…前姑爷和离,在这京城哪还有去处?” “什么,夫人和姑爷和离了?夫人你糊涂啊,离了姑爷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夫家?” 紫芙压下眼底的激动,面色忧愁地快步上前。 “紫芙,你我多年主仆情分,我对你可好?”姜清宁侧眸问道。 “夫人对奴婢自然是好极了的。”紫芙压下眼底的情绪,温顺道。 “那便好,我和荀臣说过了,我只带走我的婢女和嫁妆,紫芙,你可愿跟我走?” 姜清宁眼中含着讥笑,多年来只要有荀臣进她的院子,紫芙总会打扮得光鲜亮丽,而今日是初一,荀臣固定进她院子的时候。 紫芙一大早干完手中的活计,立刻回房换上身崭新的衣裙,发上带着姜清宁挂念紫苏紫芙服侍辛苦,特意赏赐给二人的米珠缠丝珠花,耳上一对白玉耳坠,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姜清宁和离定会无所去处,跟着她代表着要吃苦,一个离妇去哪找到好的下家。 “小公子您也不要吗?”紫芙试探着问。 “他是荀臣的儿子,却不是我的。” 院外之人一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白清漪眼底闪过欣喜,脸颊泛红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荀臣,紧接着她面上忧愁,低声宽慰道: “臣哥哥,姐姐定是魔怔才会不认莫离,都怪我这些年自愿照顾莫离在身侧,才会让姐姐和孩子离心,说出这般…绝情的话。” “莫离定是伤心极了,我的心都在痛,清漪这就去将莫离找回来。”白清漪眸中含泪,倔强地咬唇转身朝着荀莫离跑走的方向追去。 荀臣站在原地,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紫芙心口砰砰直跳:“夫人当真与姑爷离了心?” “莫离跟着我一个无家可归的离妇作何?倒不如依旧在安平伯府养尊处优,日后考取功名子承父业登上那金銮殿位极人臣,陛下准许他承袭爵位,再来赡养我这个亲生母亲也不迟。” 姜清宁语气笃定,一副高瞻远瞩的模样。 紫芙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她当即下跪高声道:“夫人,奴婢担忧小公子独自在府中没人照料,奴婢愿独自一人留在府里照料小公子与您的院子,等着姑爷再接您回来的那一天!” 姜清宁略过她,淡漠道:“日后你便贴身照料莫离,我就这一个儿子,定要替我照料好他。” 紫芙眼底闪着欣喜:“是,奴婢定当完成夫人使命,好好照料小公子!” 话音落下,紫芙快步跑下台阶,向院外奔去,生怕晚一步身后的人就会后悔。 “做什么假惺惺,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她的伎俩?!”紫苏暗骂。 “无妨,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一个随时会叛变的人,倒不如一开始就减少危害。” 第五章 我给你丢脸了? 房内。 紫苏气愤道:“小姐,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紫芙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偏生小姐还始终待她如初,当真是让人寒心。 “放过又如何,不放过又如何,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我终究不是神佛,无法控制别人的心如何长。” 姜清宁手中整理着衣衫首饰,这三个月来她不断试探真心,得到的结果是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收拾嫁妆,直到昨日彻底整理好。 她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打断姜清宁的思绪。 “安、安平伯。”紫苏脸色苍白,低声行礼。 荀臣抬步走到姜清宁面前,垂眸打量着她:“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们,迫不及待的要结束这段关系?无论回姜家还是令辟府邸都需时日。” “你若是想要留下,清漪院留给你住。” 姜清宁轻笑:“怎么,原配贬妾住主院,还是安平伯喜欢再娶一个,然后宠妾灭妻吗?” 荀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以为本官像这样说,但你一个和离妇在外如何行事,难不成整日抛头露面,丢我们安平伯府的脸吗?” 姜清宁面色冷下来,解释道:“难不成我给你丢脸了?荀臣,你我二人如今是和离的身份,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便是抛头露面又如何,你不可以强求我。” “呵,和离书一日未提交官府存档,一日都有安平伯夫人的身份拘着你,出嫁从夫,你何时尊敬过本官,不强求你只会让你给安平伯府丢尽脸面。”荀臣冷漠至极。 即便姜清宁已看清荀臣对她的冷漠,却依旧是被这冷漠的言语刺伤。 她生来便与荀臣定下婚约,命中注定就是荀家妇,父兄未出事前,安平伯老夫人主母更是时常召唤,亲自教她如何成为合格的安平伯夫人。 上至琴棋书画,女工厨艺,下至打理府务,管理商铺,无一不精通,样样皆被要求完美。 二十多年的严于律己,发愤图强,到荀臣口中,只有一句会给安平伯府丢尽脸面。 “荀臣,你亲口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绝不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你还记得吗?” 姜清宁目光游移在荀臣八年如一日的死鱼脸上,青梅竹马的情谊也终将会被磨得疲惫。 如今失望攒够,看这人一眼都觉厌倦。 “当年姜氏一族枯木逢春,荀氏一族功德最深,我为府中打点内务八年,为你诞下嫡子,如今功过相抵,和离书已签,你必须放我走。” 荀臣闻言皱眉望向姜清宁,心底似有疑虑,他咽下要问出口的话。 “荀臣,我不欠你的。” 姜清宁重复,更像是再说给自己听。 荀臣狠狠皱眉,拦在绕过他出门的姜清宁面前。 “已经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还觉得安平伯府因为你不够丢人吗?” “去官府上交和离书,将我的名字和身份迁出你的安平伯府,不再做荀姜氏,而是姜清宁。”姜清宁思索了下,耐心解释。 不然这最是大男子主义的人一声令下,她连府邸都出不去就惨彻底没路了。 不然安平伯府当家主母翻墙出府,或是钻狗洞出府,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姜清宁绕过不再阻拦的男人,径直走下台阶。 “你可想好了姜清宁,没有了本官的庇护,你一个已过双十还生过孩子的和离妇,在京城再难抬头做人。” 荀臣冷漠的声音响起,刺入姜清宁柔软的心底。 “民女过得再惨,都不劳烦安平伯费心。”姜清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小厮快速跑来,看着争执不休的二人,不禁面露为难,到嘴边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讲出来。 “什么事?”荀臣紧盯着姜清宁的背影,草草施舍给小厮一个目光。 小厮连忙行礼:“伯爷,老夫人昏倒了!” 荀臣大惊:“怎么回事?!” 小厮的背脊弯的更狠了:“大夫诊脉说是气急攻心所致,老夫人这会儿堪堪醒了,要见您呢。” 姜清宁淡定地将二人的对话听完,她其实一早注意到小厮求救的目光,但从前若她是安平伯府的夫人,定然会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再对下人加以安抚。 但如今和离书已签,她早已不是安平伯府的安平伯夫人,便不会再这般好心地为他们安平伯府当牛做马,宽以待人。 荀臣狠狠皱眉,走到姜清宁的身边,握起她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去向老夫人的院子。 “母亲昏倒了,平日里都是你伺候母亲的衣食住行,你随我一同去,和母亲请罪。” 姜清宁:???这人在说什么疯癫话,她莫不是听岔了? “安平伯说什么呢,怎的就需要我去向老夫人请罪,我若是请罪了,那不就证明是我将老夫人气晕的?”姜清宁面色怪异,对荀臣投去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荀臣皱眉,似是不解:“本来就是你执意和离,生生将母亲气病,就应该你去道歉,况且你作为安平伯府的女主人,侍奉婆母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 姜清宁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腕,从袖袋中掏出两份和离书,随手晃了晃,得逞的笑容中甚至夹杂着荀臣许多年未见的俏皮。 “安平伯莫不是忘记了,这和离书你我已经签字画押,从此之后,我与安平伯府老死不相往来。” 别说是那老贼妇被她气病了,想让她去伺候在床前,端屎端尿,任劳任怨。 就算是她被气死了,都别指望她姜清宁来上一炷香,不去半夜抛了这老贼妇的坟头,都算是她忌讳着佛祖介怀不保佑她远在岭南的血脉至亲而心慈手软! “荀姜氏,你如今怎的变得这般得理不饶人?”荀臣用极为陌生的眼光去看她。 姜清宁懒得和他解释,转头询问小厮:“那老、夫人可是指名道姓地要见你家安平伯?” 小厮点头:“回夫、姜大小姐的话,是的。” 姜清宁面带微笑,满意他的上道:“那老夫人说要见我了吗?” 小厮连忙摇头:“未、未曾。” 别说要见您了,那恨不得指着您的鼻尖去骂呢,哪能让您上赶着去受冷眼啊。 第六章 你的心乱了。 姜清宁满意地昂首,转身望着他,客气不已。 “安平伯听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什么家宅安宁,什么母慈子孝,都是笑话。” “自己想去端屎端尿就自己去,干什么牵连无辜之人,晦气,一家子晦气玩意!” 姜清宁嫌弃的皱眉,眼神撇到小厮:“下人们除外,紫苏,我们走。” 紫苏原先担忧极了,如今见到姜清宁这般活泼的模样,心中的忧愁仿佛都消散了一般,她欢快地跑上前:“遵命,小姐!” 走出安平伯府的大门,姜清宁第一次觉得抬头挺胸之时,空气竟是这般令人舒畅。 “呼,这安平伯府的大门还真不容易出来,自从上次回来,整整三个月不许我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宫关押废妃呢。” 姜清宁嫌弃的皱眉,恨不得再也不进去了。 但是不行,她的嫁妆还在里面躺着,那可是她这辈子的倚仗。 紫苏拦下马车,二人向车夫讲了京兆府衙的地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起程。 不多时,马车停在京兆府衙之外。 姜清宁戴着帷帽下了马车,走向府衙大门。 “你们二人是何人,可是前来报案的,你们有什么冤屈要陈情?”衙役上前阻拦问道。 “这位大哥,我们夫人是安平伯之妻,我们家小姐今日和离,特意前来更改户籍和身份备案。”紫苏上前面容含笑,忙上前解释。 “安平伯的夫人与他和离了?”衙役面露诧异。 “是啊,您有所不知,那安平伯府可不是个好去处,我们家小姐待了八年,却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若非我家小姐在闺中时身子骨好,结婚三年才有子嗣,可生了孩子之后又不让人见,如今孩子被老夫人和娘家表外甥女养歪了,却让我家刚被从道观接回来的小姐负责说她教坏了孩子,甚至还吵嚷着要休了我们家小姐。” 紫苏越说越气愤,眉毛都龙飞凤舞的。 “什么?原来安平伯与他家的老夫人是这种人?”衙役震惊不已。 “是啊是啊,小哥你下次亲眼见到就知道了。”紫苏眼眶发红,好不可怜。 姜清宁无奈,怎的就说得这么多:“紫苏,不要耽搁人家小哥上职。” “是,小姐,劳烦小哥了。”紫苏委屈道。 衙役扫视看不清脸的姜清宁一圈,眼瞅紫苏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丫鬟,又有这一番言论作证,于是信了八分道:“随我进来。” 衙役将二人带至会客厅,眼中带着怜惜,柔声吩咐道:“你们且先行等候片刻,已经派人去通传了,主簿大人稍后便到。” “多谢小哥。”姜清宁温婉开口,紫苏更是连连道谢。 待人走后,姜清宁抬手摘下兜帽,和紫苏相视一笑。 会客厅斜对面,一侧书房。 今年的新进登科状元,正五品京兆同知承延身着青色公服,腰间系着银缎花革带,官袍上绣着鹭鸶,笑容温和,气质温润。 他三年科举皆为当年本地的榜首,如今连中三元,得到圣上信赖与大肆赞扬,观其品质刚正不阿,极有坚守。 承延殿试现场,被圣人破例直接赐下正五品京兆同知,当场去内务府领了官服,恩赐身着官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 “小姐,今日可真的是太过艰难,却又让紫苏觉得幸运,还好您真的逃出这虎狼窝了。” 女子哽咽的声音响起,另书房之内的交谈消失不见,归于一片宁静。 “紫苏,苦了你了,日后要跟着我有家不能回,一起受苦。”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令人心旷神怡。 听见外头的动静,承延歉疚地与友人致歉,起身打开房门。 姜清宁听到身后的吱呀一声,转身望去,与寻着声音望来的承延对视。 这位就是主簿? 长得太过温润和年轻了些,难不成是今年的考子? 姜清宁心中讶异,两相遥望,端庄温婉地垂首行礼道:“民女见过主簿大人。” 承延遮去眼底的诧异,走出房门关上,快步行至姜清宁的面前,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方才转过身,望了眼她的妇人发髻,温声询问:“夫人、需要什么帮助?” 这人的涵养极好,学识眼瞧着不浅。 姜清宁否却心中他主簿的身份,这时看清他官袍上的花样,才反应过来这是正五品官员的官袍,误打误撞的面前之人成了京兆府衙的主官。 “劳烦大人,民女姜清宁,是安平伯的前妻,今日民女与安平伯和离,特来府衙更改户籍与身份文牒。” 姜清宁拿出袖中的和离书,双手展开递到承延面前。 “砰!咚!” 不远处,书房内传来桌椅碰撞的声响,接连带着凳子倒地的声音。 “夫人不必在意,友人恰巧在此,他、腿脚残疾,还望夫人勿怪。” 承延温和安抚,抬手接过那封需要备案的和离书,压下眼底的讶异,低头仔细去看。 承延看完,心中不无惊涛骇浪,面前这荀姜氏经过了这么多年被丈夫漠视,婆母责罚的日子。 他的眼底染上心疼:“和离书记档和身份文牒现在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完成,但户籍更改回母家,还需姜小姐的母家掌家人亲自前来见证,否则姜小姐需…自立门户。” 如今女子自立门户谈何容易,无父无夫无子,还是和离的身份,只会难上加难。 姜家现在的家主是她的二叔,八年前令她被迫提前出嫁的罪魁祸首。 姜清宁摇头:“那便先办这两个,稍后我先去买宅院,明日再来更改户籍。” 刚好买下宅院也需要和原房主一同前往府衙更改地契主人,一起也省事了。 “既然如此,请姜小姐在此稍候片刻。”承延接过身份文牒,转身回书房打算亲自为她写一份新的。 待章落下,刚好寓意新生。 关上房门,承延转身含笑望着面前的某人:“承元,你的心又乱了。” 视线转移到承延对面。 一身绯红官袍,金革花带,服身绣孔雀的年轻男人垂眸而坐,墨发全部束在官帽之中,眼尾朱砂痣鲜艳夺目,黑眸淡漠,唇红齿白,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人物般。 秦休抬眸,五官立体分明,周身环绕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他面无表情道:“承延,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 第七章 做秦国公府的邻居?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找房子啊?” 走出京兆府衙,姜清宁与紫苏主仆二人站在府衙之外,竟然有些盲目。 毕竟二人是十六年前待在姜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衣食住行上的忧虑; 之后的八年待在安平伯府,吃穿全都有嫁妆上的支出,至于衣着打扮婆母嫌她颜色艳丽明媚,不许她过多的打扮; 后来道观三年苦修,八年间的衣服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件。 府衙之内跑出一个衙役,向二人快步跑来:“这位可是姜小姐?” 姜清宁转身,隔着帷帽看不清对面人,她轻声道:“这位小哥,请问有何事?” 难不成是同知大人有事忘记嘱托了? “并非并非,不是……”衙役连忙摆手,笑容憨厚。 紫苏将她护在身后,态度严肃,语气凶巴巴的:“你是何人,为何偷听我与我家小姐谈话?” 衙役神情焦急,伸手发誓道:“方才我家同知大人想到您似乎要找房子,想起远房亲戚留在他那里售卖的有一处宅院,正处在秦国公府旁的巷子,不知您是否有想法?” 紫苏懵了,转身看向姜清宁。 京兆府衙再次跑出来一个衙役,怀中甚至拿着一串钥匙。 他快步上前,对着姜清宁行礼道:“我家大人仰慕昔日姜大人征战沙场的风范,故而不忍心见到您为房子而苦恼,特意来让属下和同僚一同前去,您可以先看一看,不用一定要买下的。” “对啊对啊,姜大人当年为国征战,我等虽是小人物,可都是万分仰慕的。”另一人赶忙附和道。 姜清宁拉着紫苏走到一旁,低声道:“许是同知大人心善,不忍你我主仆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寻找房屋,你我且先去看一看,还有衙役小哥们带路,同知大人总不会欺骗你我。” 她现在属实找不到更好的房屋,甚至今日之内她就要找到房子,时间委实不太够。 还是先找到房子,将嫁妆都搬出来比较好,否则依照安平伯府老夫人的对嫁妆的觊觎,姜清宁着实担心迟则生变。 “张嬷嬷他们还在守着我们的物件。”姜清宁抿唇。 紫苏坚定地点头:“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守护好您!” 二人敲定好决定,对衙役谦逊道:“同知大人如此好意,我等自当先去看一看,还请衙役小哥们带路。” “哎!好!好!”衙役连忙答应,欣喜之意不能再明显。 四人在路口租了辆马车,两名衙役驾着马车,一路前行朝着朝明路同心巷而去。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紫苏,还不知道两位小哥的姓氏?”紫苏含笑开口问道。 “我姓张!” “我姓王!” “张大哥好,王大哥好!咱们同知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个宅子是同知大人远房亲戚的吗,他们为什么不住了啊?” “咱们同知大人啊……” 紫苏一路上欢快地询问,待四人到达同心巷,姜清宁对承延的为人格外熟悉。 承延为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清正廉明,祖上代代都是状元郎,是清正世家。 这样的人,竟然会对她出手相助。 姜清宁心中感激不已,随着衙役走入巷子,第一家门户就是秦国公府,再往里面挨着的就是旁边的宅子。 “这曾是做五进的大宅子,可惜大人远房亲戚前几年犯了事,早被剥了官职要回乡归隐了,如今这座院子可是空了许久。”张衙役推开门,领着两人进去。 “里面的杂草比较多,荒废了许多时日,还望姜小姐切勿介怀,您若是对着宅子喜欢,咱们便找工人将杂草都除去。”王衙役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姜清宁迈入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荒废的杂草一两米高的院落,但依旧能够看出里面的阁楼亭台,假山池水,可见当年同知大人的亲戚是多么的煊赫。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什么时候被贬的?”姜清宁侧头询问。 “八年前,那些时日贬谪的人多,但这座宅子应该是最宽敞的了。”王衙役解释道,而后神神秘秘地说,“这后面当年还更大,但是被秦国公府买下扩建打通,做了花园和戏台,您若是买下这座宅子就是秦国公府的邻居,日后安全可是有了保障。” “这秦国公府好生气派,隔着这高高的院墙,都能看到其中错落有致的楼台。”紫苏踮起脚尖,惊喜地开口道。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王衙役是想说这句话?”姜清宁含笑,信步走入院中。 “哎对对对,您说得对,姜小姐不愧是名门的大家小姐。”王衙役含笑道。 姜清宁走在长廊之上,这里的木板因为长时间未修缮,走在上面咯吱作响,“先将这院子看个全貌。” 张衙役和王衙役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紧张。 姜清宁站在阁楼之上,她没想到走到后院,竟然还能看到一座阁楼,站在上方眺望,将周遭的景色映入眼帘。 姜清宁眼尾出现一抹红。 她掀开帷帽转头望去,宽阔气派的秦国公府后院之中,身材高大的红色官袍年轻男子,头戴官帽,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的一处主院而去。 应当是察觉到有视线追随,男人停下身子转身而亡。 不知怎的,姜清宁觉得他再看她,连忙松开掀起帷帽的手,她对着远方遥遥行礼。 秦休负手而立,望着院墙之外,那处院落的阁楼之上,女子穿着蓝色长裙,外披淡青色披风,头戴帷帽,身上的纱随风而摆。 姜清宁行完礼便快步转身走下阁楼,心脏吓得怦怦跳,实在是太过于放荡了,她竟然盯着别的男子看这么久。 张衙役和王衙役还在楼下等着,见她下来,神情不由得有些期待。 姜清宁开口:“不知这座宅院,同知大人的远亲,可是以什么价格挂着?” “三千两。”王衙役开口。 “啊,三千两?!!”紫苏震惊。 “不是,八年前是三千两!现在不是了,这一年年的卖不出去,后面还被秦国公府扩建花园买下了一进,现在只有四进,那整个府邸的格局就变了,现在可是大大的打了折扣的!”张衙役撞了下王衙役,连忙挤到姜清宁的面前。 姜清宁秀眉微蹙,似有疑惑:“那现在需要多少银子出售?” 张衙役伸手比了个数:“四百五十两。” 姜清宁抿唇不语,张衙役和王衙役瞬间紧张不已的对视,就在二人以为是不是价格高的时候。 她抬头,坚定道:“那便这个,明日我们拿着银票去府衙里,和同知大人当面交易。” 第八章 家仆受到责打 安平伯府门外。 姜清宁和紫苏走下马车,向伯府的大门走去。 门房上前拦住她们:“站住,安平伯府不允许外人出入。” 紫苏不忿上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吃里扒外,我家小姐虽然不是安平伯府的大夫人了,可从前暑热的时候府中账房不支银子给你们,还是我家小姐从嫁妆中拿出两月的银子为你们增添绿豆汤降火的!” 两个门房对视一眼,面露纠结,终究是上前行礼:“夫人,不是我们不放你们进去,是老夫人放话了,若是您回来绝对不能让外人走安平伯府的大门,您若是要进去,那只能走偏门。” “哎,你们!”紫苏气急。 “好了,紫苏,偏门就偏门,咱们先进去再说。”姜清宁伸手阻拦,抬步朝着偏门走去。 紫苏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跑下台阶跟上姜清宁的身影。 “小姐,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正门不让走就算了,侧门还不让走,只让您走下人走的偏门,实在是欺人太甚!”紫苏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姜清宁叹气:“她既然想让我不好过,那我便先顺着她,左右就这一天一夜了,明日一早咱们就收拾东西离开。” 紫苏乖巧应声:“是,明日到了新家,奴婢定先煮一大锅艾草水,给每个人都去去晦气。” 姜清宁回之一笑,走到后院她便摘了帷帽,和从前不同的是,应当是和荀臣和离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谁看到她都当做没看到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清漪院外。 姜清宁和紫苏说笑着,刚要推开院门,就听到里面的丈责之声。 “给我使劲打!狠狠的打!竟敢不让清漪小姐进入清漪院!是连清漪院的牌匾都不认识了吗?” 一道刁钻的恶毒之声响起,伴随着奴仆们阵阵的哀嚎声。 “小姐?!”紫苏震惊地抬头。 “砰!”一声剧烈的踹门声响起。 院门在两侧咣当作响,夹着回弹的噪音。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姜清宁抬脚踹开院门,朝着里面怒声道。 清漪院里的声响消失不见,众人回头去看,和姜清宁对视。 刘嬷嬷狞笑:“原来是前安平伯夫人回来了啊,您不要过多地感谢老奴,老奴只过不是替您代为管教一下一群刁奴。” 姜清宁将帷帽递向紫苏,抬步朝着面前的“战场”走去,她站在刘嬷嬷的面前,唇角弯起:“哦?那倒是不知道刘嬷嬷是因为什么原因,帮我代为管教我的奴仆?” 刘嬷嬷高傲抬头:“自然是清漪小姐向来院中为伯爷取一些衣物,但这些奴仆竟然敢出言放肆,不允许清漪小姐进入,故而老奴代为替您管教下人…” 张嬷嬷挣扎着从凳子上滚下来,她跪在姜清宁面前:“还请小姐明察,老奴万万没有刘嬷嬷所言,对白夫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白清漪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从一旁的太师椅上站起身,她生得娇小可人,一脸的纯良无害,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人如其名,白清漪身穿白裙,梳着妇人的发髻,满头的银制宝石朱钗,彰显着在安平伯老夫人面前获得的宠爱。 “表姐、啊不,姜小姐。”白清漪柔柔弱弱的开口。 “啪!”姜清宁抬手,一耳光扇上去。 “啊!” 刘嬷嬷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姜清宁一耳光打翻在地,痛得她捂着脸哀嚎。 “您这是做什么,您已经不是安平伯府的夫人,可没有代为夫人掌管下人的职责!” 姜清宁走到她的面前,抬脚踩在她的手上,暗中用力:“你也知道我如今不是安平伯府的夫人,那是谁给你的职权,让你代为管教我从姜家带来的奴仆, 他们的卖身契可从始至终都在我的手里,这八年来领的月银也都是我从嫁妆中出的,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荀臣今日将清漪院留个我居住。” 姜清宁将视线移到白清漪的身上,骇人的目光令白清漪下意识地后退:“你要做什么?” “为荀臣取衣服?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表妹处处体贴荀臣,大到家宴待客,小到衣食住行,怎会不知道他留在这里的只有两身寝衣,唯一的一件外袍还是三年前的,想必尺码都小了不少?” 白清漪连连后退,她没想到从前处处忍让,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姜清宁,如今怎的变得这般对人针锋相对起来。 “难不成,表妹一个已嫁外妇,来为自己的表哥取寝衣?”姜清宁处处针对。 “是我让表妹来的,是我记错了衣衫放置的位置,荀姜氏,莫要如此处处针锋相对,注意你的仪态。”清冷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喙。 姜清宁身影一僵,刹那间白清漪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她红了眼眶:“啊!姜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对你的家仆出手的,你为什么还要推我?” 荀臣面色发黑,大步流星地从清漪院外走入,一个眼神都未给姜清宁,弯腰将白清漪扶了起来。 “荀姜氏,你过分了。” 问都不问的,就给她定了罪。 姜清宁抱臂,亲眼看着这对“情真意切”的表兄妹。 “我推了你?”姜清宁一个眼神都未给荀臣,面向白清漪,明眸弯弯。 荀臣本想发怒,但突然见到姜清宁的笑颜,罕见地有了心中微动的感觉。 姜清宁怎的从前没有这分灵动?荀臣舔了舔唇,有些心痒。 “不、不是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坐在地,误以为你推了我。”白清漪红着眼眶,低头怯懦道。 姜清宁得到满意的答案,转头看向荀臣:“安平伯听到了,不是我推的。” 荀臣‘嗯’了声,将白清漪扶稳:“你下次注意些,不要误会了旁人。” “表哥?”白清漪不可置信地抬头,眸中受伤不已。 然而荀臣并未看她,他对姜清宁道:“既然找不到房子,和离的事情作罢,稍后你去向母亲跪求原谅,今后清漪院还留给你住,” 第九章 讨回公道 “今日之事,不要再闹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荀臣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刘嬷嬷等人见到撑腰的来了,方才消散的气势瞬间复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领着行刑的下人们便要走。 “站住,谁说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姜清宁双手交叠于腹部前,仪态端庄,气势威严。 荀臣不解:“你还要做什么?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下人无理在先,刘嬷嬷代母亲为你管教,你不开口道谢,反倒对她打骂,就你这副毒妇的模样,如何能够做安平伯府的主母。” “谁允许她打我的家仆,这是我姜清宁的家仆,他们从进入你们安平伯府,领的是我嫁妆中的月银,吃住也都是我按月掏的银子,你们安平伯府凭什么代为管教!” “当初我嫁入府中的时候,可是老夫人亲口所说,我带来的人我自己管教,自己养着,她连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地儿呢!” 姜清宁气势如虹,双眸锐利地扫射过刘嬷嬷,骇得她连忙退后几步,双腿发软得站不住脚。 “你说什么,女子出嫁从夫,本就应当将带入夫家的家仆归于夫家,身契早就应当归安平伯府所有,荀姜氏,你莫要说出如此污蔑母亲清誉的胡话!”荀臣大怒。 姜清宁毫不畏惧,昂首道:“不信你问刘嬷嬷,当年她可完全在场!” 荀臣心中一震,眉眼扫向刘嬷嬷,后者跪地哀求,这副姿态已经将姜清宁的话证实了个十足十。 “刘嬷嬷,荀姜氏所言,可谓属实?”荀臣嗓音干哑,难堪不已。 “伯爷饶命啊!当年您一封书信答应去她,可老夫人甚是不喜,故而在她刚入府那天便和她分了家啊!夫、姜小姐她可从未花过咱们安平伯府的一枚铜板!” 刘嬷嬷跪地哀求,抬眼对上姜清宁的视线,连忙瑟缩起来,不停磕头求饶。 姜清宁冷笑,面向荀臣:“伯爷可听清楚了,所以,你们凭什么打我的家仆!” “荀姜氏,闭嘴!”荀臣恼羞成怒。 “我凭什么闭嘴!”姜清宁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四周众人见她这副模样,都仿佛见到鬼了一般,心中不由得同时想象:这荀姜氏今日怕不是被夺了舍?! “荀臣,你这八年来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连带着你们府里上上下下,每年夏季家仆的绿豆汤,冬季需要增添的棉衣棉被,哪一样不是从我的嫁妆里支出来的!你哪来的脸训斥我,凭什么让我一再忍让!” 姜清宁仿佛是要发泄出来这八年的委屈一般。 八年来她接受府中所有人的非议和指点,接受婆母的冷待,却必须日日风雨无阻地前去立规矩,每每到了黄昏落下才能回到连主院名字都别有深意的‘家’。 否则有一日不去,她的好婆母便会遣人到她的绝世好孝子面前哭诉,荀臣便会不顾忌初一十五的规矩,半夜前来训斥,让她跪地抄经为婆母祈福致歉。 可她,明明没有吃过安平伯府的一粒米,喝过安平伯府的一口水,却独一人在这清漪院住了八年,忍了八年。 除了她自己的人,没人和她说话,也没人看得起她。 明明她是姜府的嫡女,姜家的嫡支,堂堂正二品武将的女儿,她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荀姜氏,你……“荀臣诧异地看着姜清宁,不解她为何如此发疯。 难道这些不是出嫁儿媳,应当做的吗? 人人都能做,为何独有荀姜氏一人不行。 那还不是她品行恶劣,为人不行。 “不要叫我荀姜氏!我不是荀姜氏!我拼了命地与你和离,不是让你纵容家奴殴打我的家仆的,我姜清宁受了你安平伯府八年的委屈,不代表我的家仆需要被你们的人无缘责打。” 姜清宁眼中含泪,咬牙切齿,怒目而视从始至终,都面露不解的男人。 “荀臣,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清漪上前拉住姜清宁的手,安慰道:“表嫂,你不要这样,表哥他常年忙于公务,这本就是咱们妇人家应当做的孝顺事啊。” 姜清宁缓缓抬头,一双含泪红眸望去,骇得白清漪手中一松,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你愿意,你来做这荀家妇啊,不要叫我表嫂,我已与他和离,前往京兆府衙登记在册了。”姜清宁闭眸,两行清泪落下。 “你说什么,谁让你去的!?”荀臣大怒,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质问。 姜清宁疲惫地睁开眼,用此生从未有过的失望目光去看他:“荀臣,我出门前,曾告知你,是你亲自点头应允的。” 荀臣心惊,晌午的回忆突然如瀑布般涌入脑海,他浑身一震:“本官以为你那只是……” “以为我只是气话是吗,你觉得我大闹一通与你和离,只是受了委屈想让你哄哄我,你错了荀臣,人不可能在经历了无数的失望之后,还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的。” “如若我那样做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我自己都会唾弃我自己的。” 姜清宁抽出手腕,将泛着青黑痕迹的白腕呈现在他的眼前。 荀臣力气极大,面对她这八年来,似乎从没把她当做过妻子,每次总是能伤了她。 “你后悔、嫁给我了?”荀臣心中难受得紧,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姜清宁的情绪。 “不、我是后悔自己为何要认识你,当初我为何要看到二伯就想到犯了错的父兄,又为何要到安平伯府的门前,跪求一天一夜,只为让你们心软救一救我那做错事的二伯。” “白清漪,你喜欢他,但你已有夫婿,你若是自尊自爱,就早些回家去,不要陷入这场污泥之中,作为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前辈,这是我对你的忠劝。” 姜清宁转身,不再去看他们,环顾四周,望着纷纷双眼泛红,替她委屈的家仆们。 她高声喝道:“所有人,还能站起来吗?!” 十六个人站起身,齐声喊道:“小姐,我们能行!” 姜清宁唇角勾起,带起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那就压下这群人,全部给我打回去!!!” 第十章 赌的是人性 荀臣站在原地,被姜清宁气势震住的他,一时之间忘记阻拦。 “他们打了你们一下,你们就给我还回去两下!就凭他们白吃白喝我八年的银子,都待给我好好地受着!” 姜清宁环视被两人一组压着,绑在长凳上行刑的下人们,高声呵斥道:“往后也是,无论谁打上家门,你们都不要怕,有我给你们撑腰。” “姜清宁,你……”荀臣迈步,伸出手。 姜清宁当即后退,被紫苏和张嬷嬷保护在身后。 紫苏挡在她的面前,红着眼眶呵斥:“安平伯,这是您伤我们小姐的第二百五十六次,难不成还想再增添一次吗?!” 张嬷嬷红了眼:“从前我们敬您是姑爷,不敢出言顶撞,但如今您与小姐已经和离,算是老奴求您了,放我们小姐一条生路!” “姜清宁,你就如此厌弃我吗?”荀臣受伤极了。 “不是我厌弃你,是你抛弃了我二百五十六次。” “荀臣,你这辈子要是觉得对我亏欠,就好生的教导莫离,他从前是个聪明孩子,如今误入歧途还有得救。” 姜清宁侧眸不去看他,避嫌的赶人。 “安平伯若是想让我今日再次歇脚一晚,那便现在就速速离开,否则我这就带着家仆搬出安平伯府。” 荀臣抿唇,心中复杂极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帮你去找宅子。” “不必,我已经找到,明日还会有京兆府衙的衙役来帮我搬家,就不劳烦安平伯突然奇想日行一善了。”姜清宁拒绝得毫不留情。 荀臣转身的背脊微僵,他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姜清宁回屋的身影,充满了决绝与孤寂。 “表哥,姜小姐实在太过于放肆,竟然如此不把您的威严放在眼里,清漪看着着实心疼极了。”白清漪快步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哭诉。 紫苏摸上门框,想去看荀臣如何抉择,怎么看他面色复杂,似乎有悔意了? 荀臣感受到安慰,他拍了拍白清漪的手,拿出帕子替她拭泪,无奈道:“偌大的安平伯府,只有表妹一人懂我。” “呸!狗男女!”紫苏怒骂,抬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荀臣皱眉去看:“荀姜氏着实不会教导家仆,手下的人都如此没有礼仪。” 白清漪遮去眼底的得意,抬眸间展露安心的仰慕:“我知表哥善待她,只是这些人毕竟是姨母院里的得力之人,若是纵容他们打下去,恐怕姨母又要气得病上加病了。” 耳边都是受刑之人痛苦的哀嚎声,荀臣有些犹豫,扫视间对上张嬷嬷的视线,他心中一惊。 荀臣立即收回,安慰白清漪:“稍后就要劳烦表妹对他们多加安抚,安平伯府能得母亲信任和开怀的就只有你了。” 张嬷嬷耷拉下脸,走到荀臣与白清漪依偎的面前,恭敬行之一礼,拿出袖中的珠钗。 “多谢安平伯体恤我们家小姐受了委屈,应允小姐惩罚家仆,但先前白家夫人带着仆妇来到院中,将我们小姐的房间翻得一团乱糟,甚至还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 “不知对于此事,您是怎么个处理法,咱们是私了呢,还是稍后老奴前去京兆府衙公了?” “还有这事?”荀臣愣住,审视地看向白清漪。 白清漪心中一惊,连忙哭诉道:“表哥相信清漪,清漪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定是下人们平日多得清漪爱护,今日觉得清漪受了委屈,才用这种手段……” “清漪她也不是故意的。”荀臣皱眉,责怪地看向张嬷嬷。 房门被猛地打开。 紫苏惊讶地大声道:“小姐,咱们房中的摆件怎么都碎了、您最喜爱的一盒子珠钗怎的也没了,这陪嫁的布料好好地在箱笼里的最底层隔着,怎的就被人划破了呢,这可都是您的陪嫁啊!不行,咱们定要报官!!!” 荀臣眉眼直跳,生怕紫苏再说出什么狂言:“住口,你们稍后整点出损失,前去管家那里要账,所有的损坏皆有安平伯府赔偿!” “表哥!”白清漪心中慌乱,荀臣这是不相信她了。 荀臣甩开袖子,不去看她,转身狼狈地离开,步伐之慌乱快速就连白清漪小跑着都追不上。 院子里终于归于宁静。 张嬷嬷摆手,嫌弃道:“好了好了,都别演了,一个两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真下死手了呢!” 方才还在嚎叫的一干人等全部停下嗓子,两人快速地跑到门边关上大门,并且守候在外。 姜清宁从房中走出,紫苏跟在身后,手中拿着袋银子,含笑打趣。 “你们一个两个撞得可真像,就可惜这老婆子,几板子下去就晕了。” 紫苏走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嬷嬷面前,狠狠地踹了几脚,怒骂道:“还敢翻我家小姐的房间,手脚不干净的老婆子,我踹死你!” 张嬷嬷上前,从袖中拿出珠钗:“小姐,这些都是从刘嬷嬷衣襟之中翻出来的,您看要怎么处置?” “保护好呈堂证供,等会儿走偏门,带她去报官,得罪了我的人,万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 姜清宁抬袖掩鼻,面露嫌弃。 “小姐,我们可没损坏您的嫁妆料子啊。” “那摆件摔的都是赝品,不值钱!” 紫苏抿唇上前,给他们一一分发赏银。 “知道你们收着呢,方才我是故意的,这料子在咱院中放了八年没制衣,早有的被虫蛀了老鼠咬了的,我全部挑出来剪了,等会去库房要账。” “这安平伯还行军打仗呢,连你们衣衫比平日厚了几寸都没看出来。” “多亏紫苏姐姐想出腰间绑坐垫的好主意,不然咱们今日还真愿意挨一顿打呢。” “贫嘴!”紫苏笑骂。 姜清宁上前几步,抬手行之一礼:“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只能略施些银钱,换得各位日子过得松泛些。”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摆手跪地。 “您待我们好,我们知道,夏日的绿豆汤,冬日的棉衣,老夫人责罚之后,您看到还会免罚,应当是我们无以为报才是真的。” “伯爷与您和离是他的损失,您明儿出了府,可要好好地过活,日后万万不要再遇到如此的人了。” 众人神色诚恳,眼中含泪。 姜清宁怔住,坚定的点头:“多谢诸位,姜清宁在此拜谢。” 深夜。 “小姐怎的算定了他们会出手相助?”张嬷嬷端来羹汤,好奇地问道。 烛火映照下,姜清宁的眸光中仿佛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她身着寝衣,梳发道:“我赌的,是人性。” 第十一章 离间 紫苏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个小瓷瓶,行礼上前:“小姐,奴婢进来时看到门外放着的,不知是不是安平伯……” 姜清宁扫了一眼,动作微微一顿,这个瓷瓶她见过。 前几日白清漪为了给老夫人煮羹汤,不小心烫到了手指,荀臣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药瓶,亲手挖出药膏给她涂抹。 张嬷嬷俨然认出来了,她纠结地看向姜清宁:“小姐,咱们要收?” 姜清宁抬手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被用过的痕迹,张嬷嬷和紫苏面面相觑。 “为何要收,他欠我的可不是区区一瓶,别人用过的药膏能够抹平的,紫苏去亲手交还到他的手上,问问堂堂安平伯府是拿不出一瓶完整的药膏吗,还是我姜清宁只配用被人用过的东西?” “是!”紫苏心里有气,拿着这瓶药膏,便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姜清宁望着铜镜中的面容,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嬷嬷,这些年,我舍去了太多,如今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一分一毫。” 张嬷嬷红了眼眶,含笑道:“您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老奴全部都看在眼里,往僭越了说,老奴啊还以为您被夺舍了呢。” 姜清宁破涕为笑,打趣张嬷嬷:“也就您敢教训我。” “老爷、夫人、大公子和嫡小姐都远在岭南,老奴当年实在不放心您自己在家,执意留下陪您,可却没能好好地保护您,是老奴的不对,小姐,您受苦了啊。”张嬷嬷垂泪,心中酸痛极了。 “从前我识人不清,如今熬了这么多年,总归父亲兄长他们也应当能回来了,嬷嬷,我断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将男人当做是我的天。”姜清宁想到几年前和家人别离的场面,心中感触。 前院。 “安平伯,您若是瞧不起我们家小姐,断可以不必烂好心,紫苏虽然是奴才,但也断不会让小姐用自己用过的药膏。”紫苏将手中的瓷瓶递上去,愤愤不平地开口。 “什么用过的药膏?”荀臣眉眼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自己心里清楚,您明知下午她才冤枉过我家小姐,还将白夫人用过的膏药送到我们小姐面前,用行动侮辱她。” 紫苏浑身颤抖,眼眶通红。 荀臣打开瓷瓶,果然见到里面被挖得不成样的药瓶,心中大骇:“怎么会,我明明让清漪……” 紫苏冷笑:“原来这都不是您诚心诚意的,怪不得只在我家小姐门外的地上,如此丢破烂的方式,这就是安平伯府对前夫人的态度吗?” 荀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但更让他恼怒的,还是紫苏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对他口出狂言,句句针对。 “放肆!姜清宁就是这样教导奴婢的吗?!连主家都敢顶撞!”荀臣大怒,抬手将药瓶掷在地上,当即满地的碎片,犹如他和姜清宁这不堪回首的八年。 紫苏吓得浑身一颤,却依旧梗着脖子,逞强道:“我从未吃过安平伯府一口饭,如今我是小姐的家仆,为她出头如何不可,难不成安平伯要惩罚别人家的家仆吗?!” “滚出去!”荀臣一脚将椅子踹翻。 紫苏后退几步:“怪不得小姐失望与你和离,她八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呸!家暴男! 紫苏不等他开口说话,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岂有此理,姜清宁不忠不孝,不会教导子女,连下人都能到主人的脸上放肆!”荀臣气得不行。 白清漪端着羹汤,和跑出去的紫苏撞上,吓得她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了?” “紫苏姑娘这是被表哥骂了吗,表哥,她年纪小气性大,还是姜小姐的陪嫁婢女,表哥还是给她几分薄面?” 白清漪眼眸一转,其中的恶意被遮去,她跨步走入书房,上前安慰荀臣。 荀臣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白清漪一脸的无辜,笑容温婉,该不是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的人。 “表妹,我今日差你给荀姜氏送药,你为何要送去一瓶被人光的药瓶过去,还放在荀姜氏的门外不通传一声?”荀臣沉声问道,收敛了身上的怒气。 白清漪垂头扫到地上的瓷片,心中有了计较,她柔弱地跪下,抬眸间完美展露眼底的无辜。 “表哥,清漪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许是下人拿错了清漪用过的药瓶,怪我在厨房为表哥熬羹汤竟然没有亲自确认,实在是清漪的过错。” “至于……下人为何没有通传,想必是白日里姜小姐责打下人立威,在府里引得下人们惧怕,这才只敢放在门外而不敢通传啊。” 白清漪语气无辜,说得可怜,荀臣望着她纯洁的气质,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荀臣弯腰将她扶起来,安慰道:“你说得对,都是荀姜氏不会做人,连府中的下人都不屑地与她通传,怪不得旁人。” “只是、这姜小姐的手腕还伤着,清漪这就去拿一瓶新的药膏,亲自去给姜小姐送去,当面赔罪。”白清漪含泪行礼,转身欲出去。 “罢了,你别去了,她不要我的,自然是不觉得疼的,自作孽不可活,随她去。”荀臣拦住白清漪,为她拭泪。 “表哥……”白清漪仰头,期期艾艾地开口唤他。 四目相对,荀臣心中有些燥热。 他穆得转身:“天色不早了,表妹就先回去歇息,明日还要送荀姜氏出府,切记这次让他们走正门。” 白清漪面色一僵,手指紧紧攥着手帕,表哥是何时知道的,难不成是姜清宁那个贱人说的她的坏话。 “苛责前妻,我安平伯府的颜面往哪里放。”荀臣解释一句。 白清漪乖巧点头,遮去眼底的不甘,行礼走出门外,一步三回头道:“那表哥早些歇息,别忘记用羹汤,清漪煮了一个时辰呢。” 书房的门被关上,荀臣扫过地面上的碎片,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是不屑。 荀姜氏定然是后悔了,才会如此举动,来吸引他的注意想让他去探望,但绝无可能。 必须好好磋磨一下荀姜氏的脾性,竟在下人的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的夫君好脸色,当真是蠢笨至极,缺乏管教。 第十二章 阻拦出府 翌日晨。 清漪院。 “都注意点,这些可是小姐的陪嫁,万万不可碰了摔了!” 天微微亮,清漪院灯火通明,所有的家仆都动了起来,整齐有序的搬着整理好的箱笼。 “出门前都挨个箱子打开看一看,对一对嫁妆单子,别少了或者多了什么物件,咱们被人家倒打一耙送去见官就倒霉了。” 姜清宁坐在房内梳妆,听着紫苏生龙活虎的气势,忍俊不禁:“她也就这时候活泼了,昨儿都敢和荀臣对骂,也算是有出息了。” 张嬷嬷将最后一支珠钗簪到姜清宁的发髻上,为她披上披风,含笑道:“新衣新首饰果真衬得您明珠生晕,咱们从来到走,都不用他们的一件东西。” “我瞧着大家都换上了新衣衫?”姜清宁抬步朝着外面走去,眉眼含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态度。 姜清宁生得极美,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纤眉朱唇,眼尾上挑,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睥睨他人的尊贵气势。 张嬷嬷跟在姜清宁的身后,不住的满意点头,不愧是她这三个月来,日日炖着补品为小姐补身体,终于在如今补回了在闺阁时期一半的气色。 荀臣天没亮就被小厮喊醒,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被告知清漪院的众人已经动身了,心中突然起来的慌张起来,仿佛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荀臣草草的更衣梳洗,极快的行走在走了八年,熟悉至极的小道上。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后面。 白清漪用团扇遮面,遮去眼底的嫉妒与恨意,她倾身对一旁的奴婢吩咐,后者连连点头退下。 望着那抹背对着她,脚步匆忙的高大身影,白清漪心中爱慕至极,对姜清宁的恨意越来越深。 “姜清宁啊姜清宁,这三年间你要是乖乖的死在道观里,该有多好啊,偏要回来生事引起表哥的注意,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待荀臣走到清漪院外,人来人往的忙碌非常,无一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或者可以说是可以的忽视。 克制住心中的恼怒,荀臣迈步走到院门。 挨个清点货物的紫苏引起他的注意。 荀臣皱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还怕昨夜他们安平伯府偷盗了不成,荀臣心中反胃,姜清宁这副小家子的做派,当真是恶心极了。 紫苏瞪了他一眼,有种熟悉叫做,你刚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奴婢担忧安平伯府觉得我们拿了您什么东西,特意在出门前一一仔细清点,以免走到大门再被人拦下,刚好安平伯就在这里,还请您做个见证!”紫苏合上册子,恭敬的行之一礼。 姜清宁打断荀臣要开口的训斥,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丝刚起床没多久的慵懒沙哑:“紫苏,莫要过多的废话,半个时辰内将所有东西搬出去。” “是,小姐!”紫苏撞开荀臣,一身蛮力总算是找到了地方使。 荀臣循声望去,却被映入眼帘的姜清宁惊艳。 姜清宁身着一袭淡粉色锦衣长裙,裙摆轻扬,外披浅粉色的披风,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而不失清丽。 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似的,荀臣第一次觉得姜清宁容颜秀丽,眉眼如画,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娇憨? 可再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姜清宁所有的好态度都消失不见,目光微沉,那份下意识显露出来的纯真便化作锐利,令他心中震惊。 难不成姜清宁一直以来都善于隐藏锋芒,扮猪吃虎? “不知安平伯来此,可是有何事?”姜清宁走上前,她梳回了在闺阁时期的披发,发髻上缀着成色极好的粉色珍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姜清宁沉声开口:“我知道了,安平伯是一片好心,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前来帮助的对?” 荀臣张了张口,哑然地发现,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张嬷嬷,快带安平伯去帮忙搬箱笼,咱们恰好人手不够呢。”姜清宁掩唇,眉眼含笑,引得荀臣下意识就和张嬷嬷走了。 待搬起沉重的差点闪了腰的箱子时,荀臣俨然察觉到不对,他明明是因为昨夜之事来质问荀姜氏的,为何在这里搬上来箱子。 “呀,安平伯多年习武,难不成连个小小的箱子都搬不动?”姜清宁惊讶,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声。 男人的自尊心浮现,荀臣当即开始干活。 安平伯府门外。 姜清宁望着全部装箱,一直延续到街头的嫁妆队伍,不由得勾唇浅笑。 “咱们总算是跳出来这个虎狼窝了。”张嬷嬷感叹。 “嬷嬷,咱们未来有大好的前程,莫要忧心太甚。”姜清宁安慰她,望着快装完的货车,她颔首道:“我们走,先去新家。” 昨日她交了一百五十两的定金,张衙役便把钥匙先给了她,那座宅院荒废已久,还需好好地先过去打扫。 “您说的是,未来都是好日子。”张嬷嬷扶着她走下台阶。 “站住!”一声威严急促的训斥声传来,伴随着焦急的脚步声。 姜清宁身影一顿,感叹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她仪态端庄地转回身,望着匆匆赶来的老夫人,白清漪在她的身旁搀扶着,一副乖巧温顺的好儿媳模样。 “老夫人难不成是来送清宁的,可真是折煞我了。”姜清宁微微低头,代表行礼。 老夫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气得险些一个仰倒:“这就是你对婆母的态度吗?!姜清宁,你的家教呢!” 白清漪柔声提醒道:“姨母昨日姜小姐已经去京兆府衙登册了,她现在不是安平伯府的人了呢。” 老夫人怒哼一声:“那也要对长辈有该有的态度,姜家是怎么教她做人的,这般品行恶劣,出了安平伯府也是人人厌弃的存在!” 姜清宁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勾唇道:“既然老夫人不是来送清宁出府的,难不成还是想要我的嫁妆?” “什么你的嫁妆,那是我安平伯府的财产!谁知道你有没有趁机吞下我安平伯府的宝物,我今日就要开箱检查!”老夫人气势强硬,狠狠地将拐杖驻在地上。 第十三章 婢女指认 “呵,原来老夫人当真还是在惦记我的嫁妆,不知您这番举动传出去,是否会引得京城人人笑话。” 姜清宁冷笑,这个老妇当真还是贼心不死。 “我说了!这里有安平伯府的宝物,谁敢笑话我们堂堂伯府!” 老夫人气得厉害,挥开白清漪的手,对着姜清宁斥责道。 白清漪猛地被人推开,连地后退几步,借着婢女的力道,才险些站稳。 她望着老夫人,然而后者眼中只有眼前的算计和利益得失,更多的对姜清宁嫁妆的占有欲。 她伺候姨母如此之久,竟还是能轻易地伤她…… “老夫人当真是热爱空口无凭。”姜清宁嗤笑。 眼尾扫视到无数围堵在四周的百姓,她眼眶一红,悲戚开口:“昔日老夫人说我家中长辈不祥,必须为夫君祈福,将我强制送入道观,三年不得归家。” “我在安平伯府的后院被关了五年不得出入安平伯府,唯一的出行竟然是去往道观的来回,如今央得安平伯善心大发签下和离书,放我一条生路,却不想临了出了伯府,又被您如此冤枉。” 老夫人斜眼看着姜清宁,心底满打满算的厌恶:“昔日你父兄遭受贬谪,是我安平伯府收留你护佑你,如今待久了厌烦了,岂容你说和离就和离!” 姜清宁面色苍白:“难道女子出嫁之后,便不能和离了吗,这可是京兆府衙的同知大人亲自点头应允的。” “没错!”安平伯老夫人高声应答。 白清漪察觉到周围百姓的面色逐渐不好看,她内心得意。 姜清宁就可劲儿地败坏着她自己的名声,最好败坏的人人喊打,届时省得表哥心慈手软,再将她接回来。 “那就请问老夫人,我的嫁妆是一一清点过后,家仆亲自搬出来装箱的,究竟是哪来的消息,说我偷盗安平伯府宝物?” 姜清宁拭去眼泪,哽咽的垂首。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得意更甚:“来人!带上人证!” 姜清宁循声望去,眼底划过了然。 身后的紫苏面上惊讶,紧紧一刻便转为愤恨:“紫芙!你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八年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背主求荣的!” 紫芙退缩两步,抬首和老夫人对视。 她心中想起老夫人的允诺,待成功扣下姜清宁的嫁妆,大功一件,她就能成为伯爷的妾室。 “紫芙见过老夫人、白夫人、小姐。”紫芙垂眸上前,端的一副可怜见的模样。 姜清宁笑意不达眼底,眼底一片淡漠:“紫苏,你是人证?” 紫苏瑟缩的抬头,将姜清宁的神情映入眼底,她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下。 “小姐!紫苏知您这八年来对紫苏不薄,但做人应当真诚,您不能伤了老夫人的心,还偷盗府中的财物啊!” “您这么些年以来,在府中一不问二不管,连自己的亲子都能狠下心惩罚,回来三月便将老夫人气病至现在。” “奴婢是跟了您十八年的,您如此做派,紫芙一个下人都看不下去了,您就好好地接受开箱检验,将安平伯府的宝物都一一归还!” 紫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姜清宁连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泣血,字字珠玑。 “难不成,这姜清宁还真的偷盗安平伯府的财物了?” “不能,她当年十里红妆的出嫁,可比现在还要盛况呢。” 百姓们刺耳的讨论传入姜清宁的耳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紫苏气的转头和众人辩驳。 “都是胡话!都是胡话!我们家小姐才没有如此做过!是他们安平伯府不仁不义!” “紫苏,无需辩驳,清者自清。” 姜清宁平静地开口,她望着老夫人,一分的眼神都没给紫芙。 “如若我让你们开箱检查,老夫人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你将我们安平伯府的宝物一一归还,我甚至能同意你回来给臣儿做妾!”老夫人挥袖,掷地有声。 “做妾就不必了,我姜家儿女,从不自甘下贱。” 姜清宁扫了眼紫芙,看向身后的家仆,冷声道:“卸箱,打开一一对照!”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恍惚间好像听到荀臣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却被一个移动的大箱子挡住视线,吓得俩忙后退几步。 白清漪心疼地上前,为他擦汗:“表哥,您怎的在搬箱子啊?” 荀臣皱眉躲过她的手,平淡道:“母亲,表妹,你们先让一让,我先将箱子放回马车上。” “哎,儿啊,你……”老夫人怔愣,上前一步,却只碰到荀臣的衣袖。 她的心中大为震撼,难不成真如清漪所言,臣儿依旧白姜清宁这妖女蛊惑着,要危害安平伯府全家?! 不行,万万不可!她身为安平伯府的老夫人,绝对不允许此事的发生! 她要收回方才的话,姜清宁就是入安平伯府做个洗脚婢,她都决不允许! “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啊?!你堂堂安平伯,怎么能做下人做的活计,定然是姜清宁蛊惑你的对不对!” 老夫人心疼地上前,连忙拿出帕子为荀臣擦汗,这才四月的天,就热得这么满头大汗,究竟是干了多久的活啊。 “母亲,您先让一下。”荀臣皱眉,双手隐隐发抖,额头青筋暴起。 老夫人茫然地对上荀臣隐忍的目光,心中有话想问,却被嬷嬷拽着后退。 荀臣得以上前将箱子放到车上,落下的那刻震得整个车身一晃。 “荀姜氏,都已经准备好了?”荀臣转身,看向姜清宁,看到周围的阵仗属实一愣。 他将视线落在紫芙身上:“这么多人在干什么,你不是姜清宁的婢女,怎的跪在地上?” “还有母亲,您不是重病的起不来床吗?”荀臣投去目光,关切的询问。 姜清宁浅笑勾唇,走到荀臣的面前,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多亏了安平伯府的招待,清宁这会儿要将所有的嫁妆箱子打开,供老夫人查看,是否偷盗了安平伯府的宝物。” “臣儿,姜清宁她被婢女紫芙亲口指认,偷盗了府中的宝物,母亲这才赶来阻拦,要求她开箱检验啊。”老夫人心虚地躲避目光,暗示荀臣留下嫁妆。 第十四章 翻供 荀臣何许聪明的人也。 加之对亲生母亲的熟悉,老夫人只需一个躲避的眼神,他便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母亲,你?” 荀臣脸上青白交加,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回京三月后,得到的第一个‘耳光’,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带给他的。 “安平伯,不开箱查验吗?”姜清宁似笑非笑地开口,唤回荀臣的视线。 老夫人连忙上前,握住荀臣的手腕:“臣儿,有姜清宁的婢女亲口指认,她绝对私藏了啊,你只要一声令下!” “姜清宁的嫁妆价值连城,当年成婚你不在京城,没看到那十里红妆的盛况,咱们只要扣下一半,府中往后几十年便不愁吃穿啊!” 老夫人焦急不已,恨不得代替荀臣开口。 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夫人从骨子里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母亲,您怎的变成如今这幅势利的模样了?”荀臣不可置信。 姜清宁不耐:“安平伯,查吗?” 荀臣扭头看她,姜清宁从始至终,皆是神情淡漠地站在那里,一身清正无所畏惧。 “表哥,姨母也是为了府中的开支着想啊,您万万别责怪姨母,姨母拖着病体前来阻拦,可都是为了府中的生计。” 白清漪上前,急切地劝阻荀臣。 荀臣心中动摇,虽然他是男子,但却知道伯府如今只靠他一人,着实生计困难。 但要是让他扣下姜清宁的嫁妆,拿着她的钱来过富足的生活,荀臣做不到。 如若那样做了,姜清宁嘲讽的眼光会追寻他一生一世。 “无妨,安平伯若是相查,自然是可以的,左右我手中有嫁妆单子。” “不过我们如此怕是不公平,难免有人手脚不干净,不如稍后同知大人来了,让同知大人公正公开地帮着探查?” 姜清宁上前,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嫁妆册子。 荀臣眉眼一跳,瞬间想到紫苏在清漪院的门外,一个个地对着嫁妆清点,过了重重的关卡。 “你这个毒妇!”荀臣臊的脸色通红 原来姜清宁早就预料到一切,知道母亲会过于阻拦,于是特意地下套! 只要他现在点头同意开箱检查,恐怕明日他惦记前妻嫁妆,刻意刁难的恶臭名声,便会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 “母亲,荀姜氏的嫁妆箱子、是儿子亲眼站在清漪院,看着他们一箱箱搬出来的,绝不会出错。” 荀臣冷哼一声,转头握住老夫人的手,语气中的暗示意味明显。 老夫人着急了,她连忙想要开口劝阻,却被荀臣摇头的动作哽住。 白清漪在一旁看得心惊,她连忙上前,挡在要走的姜清宁面前,在后者抬头的那刻。 白清漪温柔地开口:“姜小姐方才不是说,如若冤枉了你,要答应你一件事吗,现下倒不曾想闹了个乌龙,竟然真的是这刁奴随意的攀咬主家。” 快说出你的愿望姜清宁,让表哥看到你卑劣的,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心思,让表哥再次重新厌恶上你。 姜清宁被提醒,颔首:“多谢白夫人提醒,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荀臣安抚着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转身皱眉道:“你竟然还和母亲提了要求?” 他这八年当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荀姜氏即便秉性不行,但最起码是个老实的,没成想倒是和那些俗物一模一样。 “老夫人借由奴仆的随意一句指摘,便可冤枉我贪盗府中财物,我若是不借势提出自己的要求,难不成我真的做贼心虚,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了吗?” 姜清宁斜眼看他,心中唾弃不已。 她从前就是对这么个腌臜玩意儿,爱的死去活来的? 她就是为了这种垃圾货色,忍受了八年的冷遇? 她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白清漪成功引起二人的争端,深藏功与名地退到老夫人的身后。 姜清宁没有错过白清漪的小动作,但今日已然浪费了太多时日,下次再收拾她! “说,你要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别想再回到本官的身……”荀臣拂袖,眼神冷漠地看向姜清宁。 话音被打断,姜清宁指着紫芙:“我要她,这个背主的恶仆,左右她的卖身契在我的手中,安平伯不会不同意。” 荀臣狠狠愣住,姜清宁为什么不借此提出要求,回到他的身边? 今日已然闹出了太多的笑话,只要姜清宁提出回到他的身边,他就能顺利的解决这府外的一切,可是姜清宁没有。 她用透析一切的眼睛,仿佛看出他骨子里的卑劣。 姜清宁轻笑一声,荀臣顿觉犹如被火烧一般的不自在。 “恶仆胆敢反咬主人,我自然是不能将她放在安平伯的身边,以免来日安平伯受到伤害,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姜清宁走到紫芙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紫芙。 紫芙忽地想起她的卖身契还捏在姜清宁的手中,只要姜清宁一句话,她就能万劫不复,无论是被卖回人牙子那里,还是被送去青楼,她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紫芙如坠冰窟,浑身颤抖地磕头求饶,将一切都抖露出来。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攀咬您的啊,是老夫人和白夫人,她们说只要奴婢在您出府的时候攀咬,再将这东西嫁妆从嫁妆箱子里面拿出来,奴婢便是大功一件,就能成为伯爷的妾室!” 姜清宁好奇上前,拿过紫苏颤颤巍巍举起的夜明珠,转身走到荀臣的面前,扫视在场的老夫人。 “这就是老夫人所说的宝物?” 荀臣更是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背刺他的母亲和表妹。 别人可能觉得这夜明珠贵重,但他身为姜清宁的夫君,岂会不知姜清宁初来安平伯府的时候,床头边日日夜夜的放着夜明珠。 这东西对姜清宁来说,当真是算不得什么宝物。 “母亲,表妹,你们能否给我一个解释?”荀臣感受着周围百姓们异样的目光,耳边是他们刺耳的指摘,脸色难看得紧。 姜清宁心中冷笑,荀臣终于对她感同身受了,果然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就永远都感觉不到疼! 第十五章 这个男人好生眼熟 “安平伯府竟是这么面和心不和?” “表面上一片清正,实则连儿媳的嫁妆都要图谋,家仆没一个人看得起主子。” “安平伯老夫人当真是糊涂,连儿子的房中事都如此地插手,怪不得她儿媳妇要和离。” “这件事一闹出去,往后谁还愿意嫁到他们家去!” 老夫人和荀臣的满脸黑线,姜清宁就是故意带动百姓们的舆论,来败坏安平伯府和他们的名声的! “你这个坏女人,不允许你欺负清漪姨姨和祖母,紫芙是我的大丫鬟,你才是最有的那个人!” 荀莫离拿着夫子的戒尺冲出去,抬手就要朝着姜清宁挥舞,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怒容,就如同看到绝世仇人一般。 姜清宁抬手握住戒尺,手心痛得发热,荀莫离当真是她的好儿子,出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白清漪站在暗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暗暗对荀莫离身后的婢女点头,心中得意至极。 不枉她这三年来苦心洗脑,荀莫离如今可是恨死姜清宁,绝不会乐意再看见她一眼。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荀莫离被打得偏过头去,嫩白的小脸上是明显的巴掌印。 荀莫离怔住,眼泪瞬间在眼眶中弥漫,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清宁,嘴唇一抖就哭了出来:“啊!爹爹,祖母,这个坏女人打莫离,你们快杀了她!” 姜清宁的心中猛地一痛。 这三个月来她就是过于的心慈手软,才会让荀莫离如此胡闹,竟然连杀死亲生母亲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的乖孙儿!你娘亲好狠的心啊,她竟然舍得对你下如此重的手!” 安平伯老夫人心疼极了,将嚎啕大哭的荀莫离拉到怀里,一边哭一边安慰。 “表哥,莫离到底是姜小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怎么如此狠毒的心,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白清漪心疼地抹泪,恨不得代荀莫离受过。 荀臣站在姜清宁的面前,身后是儿子、母亲、表妹的哭泣,周遭是百姓们的观摩。 他高高扬起手,冷眼看着姜清宁:“荀姜氏,你太过分了。” “啪!”姜清宁手心发麻,将荀臣打得侧过脸去。 四周百姓堆里,响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荀臣脸色难看极了,不可置信:“姜清宁,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姜清宁怒声道,“我被不允许探视自己的儿子,可你日日见到莫离,难不成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如今长成如此恶劣的品行了吗?!” “荀臣,我对你很失望。”姜清宁低叹,眸中满是疏离。 荀臣没由来的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想要和姜清宁解释,但男人的尊严告诉他,绝对不能在此时被她如此蒙混过去。 “姜清宁,你!”荀臣怒目而视。 “我什么我,来人,给我将这背主的刁奴拿下!发卖回人牙子处!” 姜清宁高喝一声,瞬间有人上前将紫芙压住。 “不要,我不要被发卖!老夫人救救我,救救我啊老夫人!小公子!紫芙最爱带您玩了不是吗,您救救紫芙!” 紫芙惊慌失措,连连摇头,不愿意接受自己不甘的命运。 荀莫离从老夫人的怀中摆脱,跑到姜清宁的面前,拼命地捶打她。 “你个坏女人,快放开紫芙姐姐,她是我的大丫鬟,不许你发卖她!” 姜清宁握住荀莫离的下巴,淡漠的开口:“她何时是你的丫鬟了,她是我从娘家带来,因为心疼你才送到你那里照顾你的,如今紫芙背主,你又伤了我的心,我凭什么把她留给你。” 荀莫离眸中倔强,流下伤心的眼泪。 姜清宁心中痛极了,就仿佛有一只大掌,紧紧地抓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我觉得姜清宁她做得没错啊?” “对啊,这要是我儿子敢这么说,早就吊在树上打死了事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姜清宁婆母怎么养的孩子,还不让儿媳妇见自己的亲子。” “怪不得长歪呢,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不就是安平伯老夫人和荀莫离,啧啧啧。” 荀臣将百姓的议论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他怒视姜清宁:“现在将事情搞成如今的这幅局面,你终于满意了?!” “来人,出发!” 姜清宁转身,误解你的人永远都会对你心存怀疑。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奢求他能长脑子。 “姐姐,您不是说有京兆府衙的衙役们,还有同知大人开助你搬家吗,怎的不见他们来呢?”白清漪焦急上前,挡住姜清宁的去路。 她柔弱委屈的解释:“姐姐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昨夜说了这话,妹妹便准备了赏银,希望能为姐姐留最后一丝体面。” 姜清宁侧眸看她,眸中似笑非笑:“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清漪,还是你最为体贴,不像某些人,惯会耍花招说谎话,还京兆府衙,她怕是连个镖师都请不起!” 荀臣语气恶毒,想到昨日姜清宁的嬷嬷,派人去库房换了几千两银子,说是陪嫁被损毁了大半。 他心中觉得不对,但是有说不出什么,如今想来,定然是姜清宁使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若非这次大胜归来圣上赏赐的赏银多,恐怕她连安平伯府都想掏光了去。 老夫人被提醒,瞬间来了精神:“她能有这么大的脸面?痴人说梦!也罢,咱们就在这里瞧一瞧,她是否能真的……” “秦世子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紧接着就是马蹄声的响起。 数人循声望去,只见巷口拐入一大队人马,为首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直接闯入人们的眼帘。 为首被称为世子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 “是秦世子!真的是他!” 姜清宁听说过秦世子的名声,只依稀有他用兵如神,文武双全,是令人赞颂的举世男儿外,却没有真的见到过他的模样。 姜清宁仔细凝望,在看到来人的身形之后,依稀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十六章 秦世子当真割裂 对了,是昨日秦国公府见到的那名红色官袍的男子。 他就是秦世子秦休? 秦休骑着马一路行到安平伯府的门前,百姓们早已经安静地分为两侧,面上安静心中好奇地候在道路两旁,等待着接下来的局面发展。 “荀臣见过秦世子,不知世子来,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荀臣抱拳,微微躬身。 秦休淡漠地扫视他一眼,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姜小姐,承延今日府衙事务繁忙,央本官带着衙役们走一遭,带来过户文书,助姜小姐回新宅院翻修一遭。” 姜清宁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最后,竟会是此等局面。 秦休一袭紫色锦袍,眉眼舒朗如画,端的是翩翩君子范,有礼有节,言行举止矜贵有度,并未逾越一步。 姜清宁心中初见的好感顿增,她颔首行礼:“今日初见本应好生招待,未曾想劳烦世子殿下亲自走一遭,清宁已经收拾好了,现下便可以起程。” 秦休回眸瞬间,立刻有衙役们接替家仆拉车,他转身看向姜清宁,侧身做出请道:“如此,那边走。” 行动间姜清宁看到他的腕间带着一串圆润的佛珠,难不成这秦世子还信佛? 无论如何,这佛珠挂在他的手腕,竟然衬得他矜贵出尘,不似凡人了。 姜清宁想着,点头略过他,朝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秦休看着姜清宁上了马车,淡漠的凤眸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面色青黑保持行礼姿态的荀臣,他似乎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这就走了?”老夫人不可置信。 紫苏扶着姜清宁上了马车,她想到什么,走回老夫人的面前,行之一礼:“老夫人,您身边的刘嬷嬷昨日偷盗我们小姐的财物,于昨日当场就被我们扭送了去见官,想必用不了及时刘嬷嬷的处置就会下来。” 紫苏轻哼一声,说完就小跑着跟上起程的车队,张嬷嬷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紫苏调皮地吐舌。 紫芙还在挣扎,最终被衙役一个手刀劈晕,立刻就有家仆带着她和她的身契前往人牙子市场。 “儿啊,姜清宁她何时攀上了秦世子这颗大树啊?!” 安平伯老夫人懊悔不已,若是早知如此,她哄骗着姜清宁,好生地为荀臣引荐。 至于走到和离这一步吗? 如今好了,到手的嫁妆没了,现在关系也没了! 荀臣缓缓起身,拂袖转身回府。 他方才称呼秦休为秦世子,就是不想和他官场上的称呼相互交谈。 秦休是世袭制的秦国公府世子,官场上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荀臣是非世袭的安平伯,仔细算是比秦休喊着好听,但他大秦休四岁,却只是正四品佥都御史,况且秦休一直以来在官场上都极为的冷傲,荀臣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如今这满腔的愤怒无处可发,荀臣有些想姜清宁了。 “爹爹……莫离不是故意想和她闹掰的,可是她实在太过分了,欺负祖母、姨姨,还把紫芙姐姐发卖了。” 荀莫离跑上前,抓住他的衣摆,成功地将荀臣拦住,可怜巴巴地告状。 “莫离,你五岁了。”荀臣侧眸看他,眸中是幽暗的冷光。 荀莫离被吓得松开手,退后几步,眼中噙着眼泪,委屈极了。 “表哥,莫离只是个孩子,你怎能如此吓唬他?” 白清漪快步上前,将荀莫离拉到怀里细声安慰,抬眸指责地看着荀臣,眼中的委屈和心疼让人无法忽视。 “表妹多日住在安平伯府,对你的名声有害,今日便收拾一下,回夫家去。” 荀臣看着白清漪,冷淡地留下这一句离开。 白清漪浑身一震,难不成表哥是看出什么了?所以在用让她回家的话,来特意地警告她吗? 无论是什么结果,白清漪都不能接受。 —— 秦国公府距离安平伯府有一段距离,更是比之姜家还要远,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的巷子里。 姜清宁裹着满腹的草稿,心中演变无数次,一行人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她的新家。 马车缓缓驶秦国公府的大门,朝着更里面的巷子走去,未过多久就停在了她家的门口。 她的——宁阁。 “姜小姐,到了。”秦休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 话音未落,姜清宁掀开马车的帘子走出,二人四目相对,仿佛有什么火花在闪烁。 “多谢秦世子。”姜清宁弯唇浅笑,眸中满是感激。 “无妨,先进去整理。”秦休回神,退后一步,低咳道。 “好。”姜清宁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车。 张嬷嬷拿出家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遍布丛生的杂草,让张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有得搞了啊。 秦休跟在姜清宁的身后,看着里面的场景,淡淡的皱眉。 姜清宁意识到这一点,歉疚地转身:“这是房子的三百两尾款,今日府中无处下脚,不如秦世子先走到这,待过段时日家中收整完毕,我在请同知大人与您还有衙役大哥们一同前来府中参加迁居宴?” 随着递上去的还有一袋碎银,当为感谢的点心茶水钱。 秦休接过她手中的锦盒,转身递给身后的小厮。 而他回身迈步略过她,清冷疏离道:“无妨,人多力量大,他们本就是承延指挥来帮忙的,岂有白拿赏银的份,姜小姐不必客气。” 姜清宁哑然,这秦世子怎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然不等她再多劝一句,身后的衙役们已经拿出工具,纷纷挽起袖子走进院中,毫不客气地开始了除草。 姜清宁无奈,退到门外:“留两个人在外面看着东西,紫苏带两个人坐马车去多买些点心茶叶,嬷嬷带着剩下的人随我先去寝院和厨房收整,不好让客人们连口茶水都没得喝。”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紫苏接过钱袋,转身指了两个人离开。 姜清宁进门看到秦休加入这个行列,不禁闭了闭眼,一一道谢行礼,带着人快步朝着后院冲去。 同知大人的面子原来这么好使的吗? 堂堂秦国公府世子,如今竟在帮她除草,怎么看都觉得割裂。 “还是多备些上等茶水,万万不能让秦世子等人觉得亏待了他们。”姜清宁不放心嘱托。 “许是秦世子本就爱民,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亲手操办。”张嬷嬷心惊胆战。 第十七章 宁阁 姜清宁等人加起来约莫五十多个人。 加之她离开安平伯府的早,即便走的时候被刻意耽搁许久,到宁阁也才刚巳时不到。 如今所有人奋力的干到午时,连着两个时辰的努力,竟然将前后院所有的杂草都除了个干净。 “紫苏,派去的人都将饭菜买回来了吗?” 姜清宁看了眼坐在前厅歇息的秦休,转头望着坐在廊下喝着茶水的衙役们,心中焦急。 “小姐放心,奴婢派人出去得早,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紫苏宽慰她。 这么多人劳心劳力地帮她干了这么久的活计,本就心中感激之余多了许多的愧疚。 如今还有秦休一个秦国公府的世子爷,并且还身为朝廷的正三品官员。 这般的人中龙杰为自己干了那么多的活,偏生她是女子本就有诸多的不便,又岂敢与为娶妻的秦世子过多交谈,只能让张嬷嬷在一旁贴心的候着。 “晚点别忘了让人去多买些菜和桌椅板凳,晚上好好地宴请诸位。”姜清宁心焦地嘱托。 “姜小姐,不必如此。”清冷的男声响起,吓得姜清宁一惊。 她忙回头去看,只见秦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旁,还将她说的话都听到心中去了。 姜清宁歉意行礼:“大人那里的话,大人带着衙役兄弟们如此相助,清宁本就感激不已,若是再不以礼相待,恐怕今晚会夜不能寐。” “如此,便辛苦姜小姐了。”秦休颔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是,应当的。”姜清宁后退两步,恭敬地行礼。 家中父兄,那不成器的二伯,皆是因为得罪贵人,而被贬谪和针对,险些两次灭门之灾。 姜清宁面对秦休,亦是恭敬小心多于感激无数。 几名小厮欢脱地跑回院子里:“买回来了,饭菜都来了。” 姜清宁心底一喜,连忙和秦休行礼,快步走下台阶向众人走去。 她对排队领饭菜的衙役们感激行礼道:“今日还要多谢诸位大哥的帮助,但如今日头太足,便不准备酒水了,待晚间用餐之时,在让大家喝个痛快。” 张衙役忙道:“姜小姐为我等粗人准备这福满斋的饭菜,已经是我等好福气了,哪敢再吃您一顿晚饭呢。” 王衙役附和:“张兄说得不错,姜小姐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大人给我等安排的任务罢了,回到府衙是有赏银拿的,况且您还给了我们每人二两银子,咱们即便是啃自个带的干粮那都吃的喷香!” 二人这话一出,周遭端着饭菜的衙役们,纷纷上前致谢,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 “没错!干一天的活计,就能赚到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能吃到福满楼的招牌,我都想给你当护院了!” 姜清宁听着大家的附和,她忍俊不禁地转身,吩咐备好茶水让大家先歇会儿。 如今就差房屋的修缮和最后的大扫除,想必五十个人一个下午便能干个差不多,剩下的再让府中的小厮每日修缮着,也算有活干。 姜清宁回头去看,张嬷嬷已经在为秦休备膳,秦休回过头来看她,姜清宁心里一紧遥遥行礼。 “我们去后院用餐。”姜清宁忙收回视线,带着紫苏快步离开。 紫苏不解:“小姐,如今您是当家人,这秦世子可是贵客,只让张嬷嬷招待,是否不合礼数啊?” 姜清宁脚步一顿,是啊,毕竟是未来的秦国公,如今天子宠信的重臣。 她好像为了避嫌,太过刻意地疏远他了。 “罢了,回去。”姜清宁叹气,转身道。 她走回前厅,深吸一口气,拐弯迈步走进去,如她所见张嬷嬷已经摆好了两人的碗筷。 姜清宁上前行礼:“先委屈大人用些外面的饭菜,晚间您若是方便,可留下来用晚膳,清宁亲自下厨致谢。” “方便。”秦休秒回,他感受到面前人微僵的身子,抿唇吩咐,“姜小姐别再和我如此客气,承延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用膳?” 姜清宁微笑点头,坐在秦休的对面安静用膳,恨不得只吃面前的米饭。 秦休扫了眼快将头埋到饭碗里的人,状似无意间淡漠开口:“姜小姐,可是怕我?” “怎么会呢,只是清宁昨日刚刚和离,如今名声并不太好,实在担心与您接触玷污了您的清白。”姜清宁抬眸辩驳,诚挚开口。 怎么就被秦休看出来了呢,她是真的有些怕他的。 姜清宁打小就害怕冷着脸的人,后来见到荀臣更是反感,可从小到大便被人告知自己是荀臣未来的新妇,要尊敬他爱护他事事以荀臣为主。 渐渐地,她便潜移默化地忘记了,自己好像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这类人。 相比相处八年,了解到不能再了解的荀臣,姜清宁的确更惧怕身份尊贵的秦休,担心自己没等到家人就会走父兄的老路。 秦休眸光闪了闪,他扯开话题,状似无意道:“不知姜小姐要为新家牌匾做什么名字?” “宁阁,安宁的宁。”姜清宁眸光灵动,毫无顾忌地回答。 “为何取名为宁阁,可是有什么渊源?”秦休勾唇,好奇询问。 姜清宁被他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放松:“我为这座宅院取名宁阁,是愿家国安宁,父母兄妹无恙宁乐,自身与家人还有家仆们福寿安宁,等来和家人们相见的那一日。” 秦休心中微动,和他想的一样。 他抬眸安慰姜清宁:“是个很好的名字,我祝你所愿皆所得。” “何况姜大人和小姜大人本就是忠臣,当年案件本身就存疑,但岭南历练明面贬谪实则非也,可如若姜小姐有需要我可重启案件的调查,我愿意相助。” “案件?”姜清宁诧异,急忙问道,“我父兄不是得罪贵人吗?” 秦休摇头,不解地问道:“京中除皇室,无人有权发落官员。” “当年姜小姐的父兄牵扯到一所案件之中,且安平伯也参与了此次的调查,故而才会如此快的结案,姜小姐不知吗?” 第十八章 有利可图的秦休 姜清宁双手颤抖,艰难地开口:“荀臣、他也知道?” 怎么会呢,荀臣不止一次地责怪她,说她父兄得罪权贵,影响了他这个女婿的仕途。 可秦休怎么说,是父兄被案件牵连,而荀臣则是主审此案的主手呢。 “安平伯没告知于姜小姐吗,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秦休皱眉:“也对,你们本是指腹为婚,他要是告知与你,若非当初你二叔伯出事,恐怕两家的婚事便会自此了解。” 最后的期望彻底破碎,姜清宁面色苍白,心口仿佛在滴血。 她竟然识人不清,嫁给害父兄遭受贬谪,害她家人八年不得相聚的真凶,还为他生儿育女兢兢业业地打理府中内务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她和家人能在一起几个八年。 荀臣,瞒得她好苦。 “我原以为是我真心待自己的夫君,总能化解荀臣的冷漠,却不想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荀家从始至终都在隐瞒着我。”姜清宁扯了扯嘴角,心口痛得发颤。 如今看来荀家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好名声,不愿主动落井下石,提出解除婚约,才会走到她出嫁的局面。 荀家隐瞒事情真相,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卑微出嫁,委曲求全,处处讨好。 昨日荀臣书房,老夫人欲言又止,却被荀臣呵止的场景浮现脑海,姜清宁险些呼吸不过来。 秦休叹气:“若非当年我在战场之上无法回京,定是会极力请旨彻查此案,可惜。” 秦休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不过姜小姐可曾见过你父兄,他们年前还回京了述职一趟,听闻还去了安平伯府拜见,想必家人相聚定然是……” 姜清宁心碎:“年前我并不在京城。” “怎会如此?”秦休不解。 “安平伯府老夫人请了大师说我们家小姐是不祥之人,若是不去往道观洗清自身罪孽,便会是克父克兄克子克夫的命格,于是三年前小姐便被送往了城郊道观,于三月前才得意回京……”张嬷嬷早已听不下去,拿出手帕擦泪。 姜清宁如坠冰窟,原来她等到了父兄回京,只可惜有着安平伯府老夫人,她那个好婆母的阻拦,以至于她便是如此的和父兄错过了。 “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啊……”姜清宁只觉得可笑,从前是非种种,她都可以不计较,但如今此事关乎于父兄。 姜清宁起身,对着秦休郑重行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告知,但清宁怎敢劳烦大人相助,此事清宁心中已有决断!” 秦休起身扶起她,面色严肃,语调深沉:“无妨,姜小姐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可随时提出。” 姜清宁美眸垂泪,动情啜泣。 秦休心底仿佛被一只大掌抓紧,眼中怜惜不已。 紫苏快步走入:“小姐,大伙儿都吃好了,非要继续干活,奴婢拦都拦不住、小小姐?” 看到眼前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幕,紫苏不停地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清宁忙收回自己的手腕,抬袖擦泪,面前递来一张手帕,她诧异抬眸:“大人?” “拿着,不然旁人还以为秦某太过严肃,将姜小姐吓哭了去。”秦休握拳抵唇,测深度打趣。 姜清宁羞涩一笑,退后几步对紫苏道:“既然拦不住,便依了他们,你现在就带人去采买食材,记得多卖肉食,晚间咱们给大伙儿好好做一顿好的。” “是,奴婢这就去!”紫苏偷笑,转身快步离开。 姜清宁垂眸遮去羞涩:“大人继续用膳,清宁先行告退。” 她带着张嬷嬷快步离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屋,姜清宁才松了口气,坐在太师椅上无法回神。 张嬷嬷不解:“小姐为何不让秦大人相助,可是有什么顾虑?” 姜清宁回神,心中毫无波澜:“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愿意帮助我们的,除非我对他有利可图,譬如荀臣、老夫人、紫芙、白清漪, 荀臣是想维护自己的名声,发落了我父兄却不计前嫌地娶了我,得到美名, 老夫人心中不喜欢我,在外人宾客面前却做足了架势,只为谋得我的嫁妆, 紫芙多年服侍我,可更想借我上位,成为荀臣的枕边人,她是拿我当跳板, 白清漪心悦荀臣却因为身份,目前只能和荀臣表兄妹相称,嫉妒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瞧啊嬷嬷,他们都是觉得我有利可图,同知大人许是真情实意的可怜我才将这座宅子以如此低的价格卖给我,可秦休不同,他是国公府世子,是天子近臣,什么没见过不得不到呢。” “如小姐所说,这秦大人反而更不能接近?”张嬷嬷心中惊骇。 “秦休可像是会干粗活的?今日之前想必无人能够看到这一幕,偏生他能够做出除草上房顶修缮的程度,必是我父兄有什么让他觉得有所图谋的地方。” “此人心思过于沉重,咱们必须要远离才行,我虽然感激他,可万万不能拿父兄家人的安危来赌。” 姜清宁面色沉重,心中满是防备。 张嬷嬷语气坚定:“小姐放心,奴婢定然好生道谢。” 姜清宁放不下心:“如今与荀臣和离,却得知当年事件,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好生询问荀臣一番,除此之外,嬷嬷派人去一趟岭南,替我送去一封书信。” “如今得知老爷夫人不是八年不联系咱们,而是被那个老毒妇刻意阻拦了去,小姐定要在信中写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到老爷夫人归京咱们找安平伯府算总账!” 张嬷嬷眼神狠辣,恨不得现在冲进安平伯府,将荀臣等人全部剁碎了,扔到乱葬岗里面去喂狗。 姜清宁提笔,张嬷嬷研磨,即便二人想着短言诉说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可还是写了将近半个时辰。 姜清宁亲手将写慢的八页信纸塞入信封,好生的封漆递给张嬷嬷。 “现在就寄出去,按照日程,最迟半月左右父兄就能收到此信。” 张嬷嬷严肃点头,拿着信封一路快步出府。 第十九章 日后不要再来往 是夜。 宁阁之内的杂草除尽,房屋全部修缮完成,姜清宁带领府中厨娘们做了满汉全席,买了无数的美酒佳肴宴请秦休与衙役们。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领着赏银起身离开,张嬷嬷亲自送众人到院外。 张嬷嬷笑容满面:“今日多谢诸位的倾力相助,若非各位咱们宁阁可是少不得要个把天才能将这里修缮完毕,无法待客呢。” “嬷嬷客气,是我等得了好处才对,下次有什么可直接喊了我们来!” “就是!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谁要是敢找宁阁的麻烦尽可来找我们帮忙!” “多谢!这可真是谢谢诸位了!” 姜清宁与秦休并肩而行,走到大门外,对秦休恭敬行礼道:“今日多谢大人相助,这是送给大人的谢礼,还请您务必收下。” 她的语气太过于坚持,秦休命人接过,拱手道:“姜小姐不必客气,往后若是有无法解决之事,可前往秦国公府找管家帮忙,不必与我客气。” 姜清宁笑容瞬间更加拘谨,客气道:“怎敢再劳烦大人,往后清宁有什么需要,会前往京兆府衙寻求前往跟红糖同知大人的帮助,这样才更名正言顺,怎敢影响大人的名声。” “哎你……”青之无语。 这人世间怎的还有将世子爷拒之门外的,京城所有女郎都对他家世子仰慕不已,怎的这姜家小姐反倒是敬而远之呢。 “青之。”秦休侧眸,语气警告。 秦休颔首,满是歉意:“得罪,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姜小姐勿怪,我这便离开了。” 姜清宁行礼:“多谢大人体谅。” “我原是想宁阁只有姜小姐一位女眷,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助的紧急大事,尽可以前往秦国公府求助,母亲总说远亲不如近邻,夜晚风凉,姜小姐请回。” 秦休耐心解释,后退几步转身走下台阶离开,直到他拐入秦国公府,姜清宁才转身回去。 “咱们新搬来,都不了解各位邻居的忌讳,明日嬷嬷带人做些上好的糕点,每家每户都分一些,记得种类花样多些,莫让人觉得咱们小气了去。”姜清宁认真叮嘱。 张嬷嬷满脸的心疼,关心道:“小姐放心,奴婢省得的,定不会失了分寸,您快些进屋沐浴更衣,泡泡热水解解乏,这夜晚风凉,您又操劳了一整天。” 紫苏在后面逗趣:“要我说咱们家小姐才不小气呢,这座四进的宅院,原价可是三千两,您只需要四百五十两就拿下了,可当真是省了好些钱。” 张嬷嬷含笑:“小姐自然不会小气,今日加上二十名衙役与秦世子的小厮,咱们每人赏赐二两银子做谢礼,晌午是福满斋的席面,晚间是亲自做的美酒佳肴,一整日的茶水点心供着,这一整天散出去的就有百十两银子。” 姜清宁淡淡摇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同知大人既然舍得如此低价卖给我们,我们自然要将情分做得完全,单秦世子的谢礼便是安南进贡价值千两的徽墨,只当全了今日的相助之情,日后千万不要再往来才好。” “您为了不再和这些权贵牵扯,当真是下了血本。”紫苏一脸肉疼。 “只是小姐既然送了秦世子价值千两的谢礼,那同知大人那里,更加要好生谢过才是。”张嬷嬷紧张道。 “同知大人一身清正,刚正不阿,忠贞正直,这些虚礼自然只会将其衬得俗气,我自由一番感谢,只待明日亲自上门去谢过才是。” 姜清宁神秘一笑,转身走入寝屋。 张嬷嬷和紫苏对视,面上自然是八卦的神情。 紫苏夸张地开口:“小姐,这才就见过一面,您就对同知大人如此称赞,当真是足够的偏心,恐怕某些人听到还真的会气坏了。” 姜清宁嗤笑:“荀臣自私虚伪,无耻恶徒,岂能与同知大人相提并论,但你们万万不要误会,他是在我们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第一个出手相助的,这份恩情我等定当永远铭记于心。” 张嬷嬷与紫苏行礼:“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秦国公府。 世子院。 青之将姜清宁送的礼品放到书桌上,秦休走过去打开,看到里面的谢礼,眼底深沉一片。 “这姜小姐虽然没有远见,但却懂得送礼,这误打误撞的送了价值连城的徽墨,可真是送到您的心坎上了。”青之不忿的神情消失,转为震惊。 “装起来,放到架子上。”秦休薄唇微抿,神情不虞道。 “为何啊世子,您的墨刚好要换了,这一台刚刚好呢。”青之疑惑。 秦休面容冷峻,下巴线条紧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她这表面是以重礼致谢,实则是提醒我注重身份,今日之事便就此谢过,往后不必再有过多的牵扯。” 青之神情诧异:“这满京城的女子都想要得到您的看重,偏生这姜小姐,一个和离妇,竟然还巴不得和您没关……” “青之,不得出言侮辱她。”秦休回神,厉声呵斥。 “是世子,青之知错……”青之委屈的上前,将锦盒盖上,转身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只是姜小姐都这样对您了,您还要这般上赶着去……吗?”青之挠头,实在是说不出一些话。 秦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意味深长道:“她既然得知了父兄当年遭受贬谪的真相,定然会努力地想方设法的去探查,我之所以提出来是想帮助她不假,但更是想让她认清楚荀臣那厮伪善的真相。” “那您为何要忍这么多年?”青之不解,苦恼道,“您喜欢的,夫人定当想方设法的都要为您娶回来,何愁要瞒着姜小姐?” “当年我初次登上战场,却恰逢她家中出事,自己被隐瞒真相出嫁,回来之时一切都已为时已晚,如今我绝不会再放手。”秦休眼尾泛红,目光冰冷执拗。 青之激动开口:“青之知道了,您之所以现在说,就是想让姜小姐彻底看清楚那厮的真面目!” 第二十章 下一盘棋 秦休凤眼微挑,指尖轻扣窗台,眸中透着锋芒:“是非曲折还需我处处引导,但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与她相守一生的人。” 翌日。 “今日天气晴朗,日头正好,果真适合小姐出门拜谢。”张嬷嬷掀开门帘,含笑扶着姜清宁出门。 “是不错。”姜晚凝环视天光,只觉得心情甚好。 “当然是好了,不用再多年如一日的天不亮就起床侍奉婆母、诵经、亲手准备婆母的早膳、午膳、晚膳、还要抽出时间抄经、给小公子检查课程、准备安平伯的一应物品、所有的待客礼品等等等等,当然一切都是好的了!” 紫苏气冲冲地抱着布匹从长廊走下来,听到二人的话,气冲冲地附和道。 姜清宁一袭长衫立在朱漆回廊下,杏黄云纹缎料衬得肌肤胜雪,珊瑚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颈间悬着的白玉长生锁,青丝半绾,点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颤。 “这就是京城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当真是布料柔软,花样夺目。”姜清宁迎上前,摸了摸紫苏手中的料子,含笑道。 她眼眸一转,看向气鼓鼓的某人,无奈道:“就是不知这一大早的,怎的有人气成个河豚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惹了她去呢。” 紫苏委屈巴巴地跺脚:“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为您去买时兴缎子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安平伯府的家仆去大批购买布匹,说要为安平伯和白夫人置办新衣,一同参加过几日的宫宴呢!” 张嬷嬷无奈:“安平伯老夫人当真是糊涂,岂有已出嫁的外甥女陪着刚和离的表哥一同参加宴席的,这不是在生生地打白夫人婆家的脸,毁自家的声誉吗?” 姜清宁淡漠勾唇:“随他们怎么去折腾,平白不会去丢了我的脸,紫苏回屋去拿上谢礼,咱们去亲自道谢。” “小姐还有呢!那安平伯府的家奴见到奴婢,便大肆地宣扬您的不是,现在恐怕京城人人都觉得您是不敬婆母,责打亲子,顶撞夫君的毒妇了,他们这是明摆着不想让咱们过得称心如意!”紫苏气得眼眶发红,眼泪嗒嗒的直掉。 姜清宁叹息,上前拿出帕子为她擦泪,含笑打趣紫苏。 “你个小哭包,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哭啊?” 紫苏哽咽:“奴婢是真的为您委屈呢。” 姜清宁无奈:“寻常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毕竟嘴长在他们的身上,但是我们却不能将别人的风言风语真的记在心里,只有日子是自己的,需得自己过得好,那才叫真的称心如意。” “就像我今日打算让厨房给你做一份酱香肘子,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能吃到这么多肉吗,没准连你的肉香都不能闻到,可是你却能开开心心地独自吃完这一整只大肘子,你说这是不是咱们过得称心如意的证明呢?” 紫苏不哭了,破涕为笑:“小姐,好像真的是这样哎。” “好了,快进去洗洗脸,等会儿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姜清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示意人进屋去。 张嬷嬷随着她走着,感慨道:“小姐从没把我等当成过真正的下人,紫苏就像是您的妹妹一般,总是被您宠着。” “我亦视嬷嬷为长辈,当年若非和家人分离,恐怕小妹如今也十五岁了,算算时间还有几个月便要及笄。” 姜清宁长叹:“也不知道岭南是否苦寒,能否为她举办一场真正的及笄礼,紫苏比小妹大不了几岁,我是真的拿她当妹妹养的。” 张嬷嬷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小姐放心,随着书信寄去的还有许多的布匹与银钱,足够老爷夫人他们好好地过日子了。” 姜清宁点头:“希望如此。” 马车缓缓行驶到京兆府衙外,紫苏刚蹦下马车,就被恰巧出来的张衙役看到。 “紫苏姑娘,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张衙役快步上前,寒暄道:“姜小姐,张嬷嬷,晌午好。” 姜清宁点头道:“张衙役好,今日所来是为向同知大人道谢,这是我准备的谢礼,还请张衙役代为转交。” 张衙役迟疑:“这……大人恐怕不会收的,姜小姐有所不知,大人自从上任这几月以来,办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可是却从未收过百姓感激至于送来的一粒米啊。”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私下贸然求见,只会误了大人的清白,但我受大人恩惠得此良屋,大人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出手相助,昨日又借了这么多衙役相助。” 姜清宁顿了顿:“我心中感激不已,于是寻了大人家乡的点心方法,做了许多,还请大家都品尝一二。” 张衙役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三人侧身,才看清身后无数的点心盒子。 “这些、我们也还都有?”张衙役怔愣。 姜清宁端庄含笑:“自然,只是这一笼多一些,还请张衙役将这一笼交给同知大人,剩下的便给今日在职的衙役分一分,大家可别嫌弃,全当我乔迁送喜饼了。” 张衙役连忙行礼:“多谢姜小姐,我这就去亲自交给大人。” 东西全部搬下车,姜清宁等人掉头回去。 “小姐这样做真的可行吗?”紫苏担忧。 姜清宁放下窗帘,端坐道:“同知大人若是当真想要助我,不出三日必定会请我们前去,若是不是,那他助我得此良屋,定然也是有所图谋的,我会揪出背后的主谋。” 原价三千两的房屋,怎么贬价都不会贬到四百五十两,还是秦国公府旁边的宅院,只会价高不会价低。 但姜清宁必须紧紧抓住这只援助之手,达到她想要的成功的目标。 张嬷嬷称赞:“小姐聪慧,只是这同知大人万一,不愿意帮我们怎么办?” 姜清宁眸中冷冽:“那便下一盘以京城为局的棋局,我亲自做执棋人,将所有人都笼罩进去,直至达到我最终的目的。” “小姐有昔日的老爷风范。”张嬷嬷欣慰道。 “因为我本就是武将之女,若非当年父亲母亲临行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嫁人好好过日子,我定是要跟去岭南的。” 姜清宁垂眸,遮去眼底的失落。 张嬷嬷安慰:“夫人若非哭得险些流产,老爷和大公子岂会同意,您自幼被娇养长大,被老爷和大公子视若心尖宠,自然是希望您越过越好的。” 姜清宁勉强一笑:“嬷嬷放心,我心里都懂。” 第二十一章 刺杀 月落梧桐枝,皇宫夜宴结束,无数官员宴饮之后陆续离宫,宫门将将下钥,钟声从宫中四角传来,寂落之音,如覆一层霜。 马车缓缓地朝着来处而行驶,宽阔的马车内,白清漪身着一袭粉红色的罗裙,脚蹬一双银白色绣花鞋,姿容温婉,看向一旁男子的眼中充满爱慕。 “今日多谢表妹,与我一同来参加皇宫夜宴。”荀臣身着绯色官袍,坐在正位,多情的冷眸看向一旁妇人发髻的白清漪,神情缓和。 白清漪眉目含情,羞怯道:“姨母与我说起的时候,我原本还觉得不合适推拒了去,但既然表哥都同意了,那我便欣然应允了。” 荀臣点头:“你我本就是一家人,自然可以一同参加宫宴,只是你的夫君张礼今日面色甚是不好,我先送你回张府解释,稍后再回府和母亲说一声。” 白清漪面色逐渐泛白,眸中隐隐有着泪光,她勉强笑道:“多谢表哥送我回去。” 荀臣看到她这副模样神情诧异,不解地询问:“怎的哭了,可是张礼他对你不好?” “无妨,我只是想要时隔多日才能在侍奉姨母,教养莫离,为表哥研磨,心中便是多有不舍。” 白清漪擦去眼泪,抬眸依靠着荀臣的肩膀道:“表哥有所不知,我出嫁多年但从未有过子嗣,如今婆母也是对我多有颇词,夫君虽然宠爱我但却碍于婆母的威仪劝我日日忍让,我心中受了委屈便想要见到姨母诉苦,表哥不会怪我终日住在安平伯府,影响伯府的名声?” 荀臣动容,抬手为她拭泪:“这些年、委屈表妹了。” 马车之外,一旁商铺的房顶之上,黑衣女子手持长剑,身形飘然若仙的降落在瓦片上,她以黑色面纱遮面,一双美目清澈如水,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冷漠和厌恶。 她看着缓缓驶过的马车,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忽的,她抬手间两枚暗器飞出去,砸在车夫们的身上,二人瞬间晕了过去。 马车晃了几下,白清漪惊呼一声,荀臣登时抬手扶住她,起身掀起来门帘沉声问道:“何事?!” 夜空中,黑衣女子脚步轻盈,速度却快到了极致,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抵达马车旁,长剑带起凌冽寒光,直接刺入马车之内,飞溅起大片血珠。 白清漪惊呼:“表哥!有刺客!” 荀臣闷哼,右胸口飞快晕起血痕,他明明能够闪躲,但却因为担心伤到白清漪而护住了她。 荀臣掌心向下,他运功带着白清漪冲出马车之内,剑光闪烁紧追不舍,荀臣只得来不及喘息便带着白清漪闪躲。 “表妹,快去喊人求援!”荀臣将她推出去,大声喊道。 “表哥,我不要离开你!”白清漪泪流满面的摇头。 荀臣捂着肩膀后退:“快走,这人身手高超,便是刻意前来寻仇的!应当是边疆战败的那些人!” 黑衣女子神情淡漠,飞步如雪,气势磅礴,一步三番旋身,毫无破绽。 荀臣难耐,主动出击,堪堪出拳又叫刺客侧身躲过,黑衣女子原地凌空,握拳虚挡,单腿一扫又是将荀臣逼退数步。 二人的打斗声响彻街道,白清漪不住地后退,转身便跑:“快来人啊!有刺客!安平伯遭遇了刺客!” 黑衣女子低喝:“想跑?”她抬手一个飞镖,直接射入白清漪的背后,鲜血飞溅,直接令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你究竟是谁?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财!只要你放本官!”荀臣猛地突出一大口黑血,身上的力道正在飞快的消散,“你在剑上喂了毒?!” 黑衣女子落在他的面前,垂头冷笑:“看不惯你,自然要替天行道!” 她抬起长剑,狠狠地朝着荀臣看去。 “咻——!!”几道冷箭破空飞来,黑衣女子侧身闪过,转身握住左肩,鲜血从手上流出。 不远处,策马之声传来。 “荀臣狗贼,就是你的死期!”黑衣女子抬手将长剑插入他的胸膛,伸手毫不犹豫的转动。 青年落于墙头,面庞朗若清月,神情冷漠,鸦睫下一双秋水湛湛的眸子落在黑衣女子的身上,毫不犹豫地抬手拉弓射箭,长箭破空而出直接射入她的左肩。 “嘶……”黑衣女子痛呼一声,回头狠狠地瞪向他。 “刺客休走!!!” 身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射箭之声,黑衣女子抬手抓住一直冷箭,一边后退一边翻墙而去。 晚风吹起窗边轻纱的一角,温润柔和的月光挤进室内,木质的地板像如积水空明。 紫苏走到窗边,轻轻放下一半的窗,月光细细碎碎的洒在窗外的桃花树上,有几只萤火虫结伴从窗边飞过。 “小姐,今日便是第三日了,怎的不见同知大人寻人来找,难不成他也是对咱们有所隐瞒?” 紫苏忧愁地转身走到姜清宁身后,抬手为她梳着散落下来的长发,神情隐隐之中有些失落。 “原以为这同知大人只是好心人,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姜清宁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头墨黑长发披散在肩上,宛若瀑布般倾泻而下,她身着薄纱,身形窈窕,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姜清宁眉眼间流露出笑意:“非也,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今日的皇宫夜宴,定然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牵绊住了同知大人的脚步。” “就是不知怎的,这会儿心中总有些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正在流逝一样。”姜清宁闷声。 “小姐可是又心口疼了?明日奴婢便宣大夫为您瞧一瞧。”紫苏担忧地开口,抬手为她按摩额头穴位。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姜清宁和紫苏对视一眼,心中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旺盛,她起身道:“去看看。” 房门被人推开,紫苏拿着灯在前面小心走着,姜清宁朝着墙边走去,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团黑。 “小姐,那里好像有个人躺着!”紫苏惊呼。 第二十二章 搜查刺客 “怎的这背上还插着一支箭呢!”紫苏震惊不已,抬手护着姜清宁退后。 鼻息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姜清宁心跳如鼓,她快步拿过长灯急切地走进,蹲下身子望着那黑纱下的面孔。 姜清宁颤抖着手,去探寻她鼻息间的呼吸,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猛地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紫苏站姿她的身后,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快去报官,这人一身刺客的装扮,没准还真是同知大人没来找您的原因呢。” 姜清宁置若罔闻,抬手摘下她的面纱,入目的是一张稚嫩的面庞,嘴角甚至弥漫着血迹。 紫苏惊诧地蹲下身子,震惊极了:“小姐,这人怎的和您的模样如此相似?!” 姜清宁放下长灯,焦急地抬手去扶她的胳膊:“紫苏,快将人带进去,让张嬷嬷端来热水和伤药。” “好!”紫苏连忙起身一同扶人。 姜清宁回头看那片草地,神情严肃:“喊完张嬷嬷就将这里恢复原样,再去看看墙头和府外有没有染上血迹,有的话全部清理干净!” “小姐放心,我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的。”紫苏心惊肉跳,艰难地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 张嬷嬷走到一旁的水盆之中洗手,满屋的血腥气浓重不已。 她叹气走到姜清宁的身旁,担忧地劝解:“小姐,这人伤得这么重,左肩和背部都有箭伤,没准是从某位大人的府上刺杀失手,这才误打误撞地闯入咱们的院子里,奴婢知道您既然救了她就有自己的想法,但这到底……” 姜清宁坐在一旁的圆凳之上,面色沉静如水,她起身走到床边,这女子趴在床上挡住了自己的面色。 “嬷嬷帮我把她转过来,爬着睡应当不舒服,左肩后面给她放个软垫,这样能缓解些疼痛。” 姜清宁抬手小心扶着她的肩膀,张嬷嬷欲言又止,将满心的劝解咽入腹中,然而将人小心翻转过去。 张嬷嬷拿着软垫伸手塞进去,抬头看到她的脸时,震惊得连连后退。 “小姐、这!”张嬷嬷震惊掩唇,心中宛若有波涛骇浪在翻腾。 姜清宁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睡颜,抬眸间眸若星辰,眼泪在眼眶之中萦绕:“嬷嬷,很像是吗?” 张嬷嬷快步上前,将所有窗户打开通风:“小姐,这人难不成是三小姐?瞧着面上的稚嫩的确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三小姐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呢?” 姜清宁摇头:“我不知道,在窗外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这样了,看起来不像是被寻仇,她的长剑染血倒像是去刺杀谁。” “不过明日一早,想必就会知道这一切了。”姜清宁神情严肃。 “那这些赃物必须清理干净,老奴这就去全部烧了。”张嬷嬷俩忙端着东西下去,将所有的染血布条与长剑、连同一盆血水都端出去。 室内归咎于平静,姜清宁望了她良久,起身走到香炉旁燃起熏香,将房内里里外外都走了几遭去味。 “咳咳咳……”姜清宁掩唇轻咳。 紫苏快步跑来,接过香炉:“小姐这是作甚,夜晚风凉,您也不再穿厚点,三小姐可还好?” “一切都处理好了?”姜清宁侧眸问她。 “小姐放心,喊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外面的确有些血迹,但方圆几十米的血迹都被咱们清理干净了,绝不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紫苏坚定地点头。 姜清宁放下心,抬步进屋:“让嬷嬷去厨房煮一锅红糖姜汤,在杀两只鸡炖上,不懂的不要问,你只管去和嬷嬷说,她自然懂的。” 紫苏将香炉放好,走来含笑,她虽然不明白,但依旧照做。 “嬷嬷是医女,自然比我懂得多,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有人吗!” 宁阁之外一大批人马出现,为首禁军首领上前,抬手猛地敲门。 “谁啊?” 张嬷嬷披着外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门。 “搜查刺客!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这府上的主人可是谁?今夜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禁军强势地闯入,将张嬷嬷逼退,她瑟缩着后退到禁军首领身旁,禁军们则是分为两队快步入府开始搜查。 张嬷嬷哎呦一声,连忙上前道:“官爷,我家主人是与安平伯的和离姜家嫡女,我家主人五日前买下的这座宅院,四日前在正五品同知大人与秦世子的相助下,将府中收拾干净住进来的,至于这可疑人嘛倒是没看到。” 禁军首领面色缓和:“原来是秦世子与同知大人的好友,今夜安平伯出宫后遭遇刺杀危在旦夕,圣上大怒派我等前来搜查刺客踪迹,并非刻意扰了你家主人的清净。” 张嬷嬷伸手递去一个荷包,含笑道:“大人自然是为了公务,我家主人自会体谅的。” “大人,厨房有血腥气!”一人快步上前来禀报。 禁军首领侧眸看了张嬷嬷一眼,后者惊诧:“怎么可能呢,厨房炖的都是汤啊,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从前遭受些不好的经历,如今每月葵水极为不稳定,甚至每次出血量极大,宛若妇人生产,今夜主人来了葵水,早早的就睡下,我睡前时分才杀了两只鸡炖汤。” 禁军首领抬步走向厨房,查看着地上的血迹,蹲下身子伸手摁上,举到鼻息间闻了闻。 起身抬手给了禁军一个巴掌:“混账,人血和鸡血都分不清吗?!” “大人饶命!” 张嬷嬷安慰:“大人切勿动气,皇城禁军可是最为严苛的存在,我等信服不已。” 禁军首领颔首:“都搜完了吗?” “启禀大人,还有宁阁主人的房间没搜。” 禁军首领转身:“还请嬷嬷行个方便,前去通禀一声,让我等走个过场?” 张嬷嬷眉眼一转,抬手请状:“自然不能耽误大人搜查刺客,您这边请。” 一行人快速朝着主院走去,只见方才昏暗的屋子,此刻烛火逐渐亮起,俨然是被吵醒的模样。 第二十三章 不会认错 张嬷嬷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在门口询问。 “小姐可是醒了?” “今夜京城出了刺客,禁军前来搜查,就差您的主屋未搜查了,您瞧着要现在起来一下?” 良久,房内传来声响,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嬷嬷便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张嬷嬷神情担心,焦急地开口:“小姐您注意身子,切勿慢些。 一旁的禁军首领神情不解,这女子来葵水难不成如此小心,一动就会大出血吗? 姜清宁起身,披上纱衣走到门前,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 她面色苍白,声音柔美婉转,虚弱地行礼道:“久等了。” 姜清宁身着白色纱裙,长发如瀑地披在身后,模样美丽,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的勾人心魄,仿佛一个会说话的妖精。 禁军首领问道扑面而来的熏香气,但其中夹杂着的血腥气却让人难以忽视,他双眸一紧,抬步上前。 “姜小姐房内可是出了什么事?”禁军首领小声询问。 姜清宁轻咳两声,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满脸的心疼隐忍。 “并无,只是我这几日不方便,房内血腥味弥漫,让大人受惊了。”姜清宁歉意行礼。 “无妨,我等进去查看一二,便就此离开。”禁军首领行礼,迈步踏进去。 眼尾视线扫到一旁姜清宁的裙摆上,他双眸瞪大,震惊不已的那处,随后猛地收回视线。 “姜小姐,您的衣服……” 姜清宁和张嬷嬷一脸茫然地抬头,循着禁军首领的手指地方,只见姜清宁的裙摆下缓缓地流出血痕,白色的裙身瞬间被鲜血染红。 姜清宁歉疚极了:“实在是惊扰将军,我的身子过于柔弱,每每此时都会如此,将军先搜查。” 张嬷嬷心疼:“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禁军首领连忙侧身:“您先回去躺着,我等进去扫视一眼便可。” “这如何使得?”姜清宁为难,只是面色越来越苍白。 “使得使得,您快些进去!”禁军首领连忙开口。 姜清宁和张嬷嬷对视一眼,后者连忙扶着她进去,姜清宁脚步虚软地被扶进去,缓缓地躺在床上。 张嬷嬷小心地为她盖上被子,将床帘全部放下,快步走到门外示意禁军们进屋搜查。 许是觉得姜清宁太过可怜,众人快速搜查完毕,向禁军首领禀报。 “回大人,并无贼人踪迹。” 禁军首领面色缓和,对张嬷嬷拱手道:“嬷嬷留步,我等这边离开,叨扰姜小姐休息,还请见谅。 张嬷嬷依旧将人送到门外,她含笑送人,抬头的瞬间笑容僵住。 秦休一身白色锦袍背手而立,面如冠玉,一双凤眸如子夜寒星一般,鼻梁高挺笔直的,衣摆翩飞,丰姿如玉,仿若天人。 “探查得如何?”秦休询问禁军首领。 “启禀大人,并无不妥,只是姜小姐身子不适依旧配合调查,实在辛苦。”禁军首领讨好道。 秦休皱眉,大步走到张嬷嬷面前,担忧地询问:“张嬷嬷,她生病了?” 张嬷嬷心中倒抽一口冷气,疏离地行礼道:“多谢世子爷关心,小姐每月都会这么一遭,早已经习惯,不碍事的。” “既然已经无事,那奴婢便回去伺候小姐了,厨房也还炖着汤呢。” 秦休欲开口探望,张嬷嬷眉头一跳,瞬间后退到门槛后,行礼关门一气呵成。 青之震惊极了:“世子,她这……”这也太不把他们家世子放在眼里了?! 秦休抬手,低声嘱咐道:“明日多送些药材来,什么样的都送些,想必在安平伯府这几年间身子便不好了。” 青之诧异,却只能依言:“是,奴遵命。” 秦休翻身上马,回头吩咐道:“继续查!” “是!”禁军们应声。 房内。 姜清宁拿出帕子擦去面上的脂粉,换掉染血的白裙,将腿上的血包拿下,扔到一旁的水盆中漾起血红色的涟漪。 张嬷嬷快步推门而入,小心地上前查看,随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姐情急之下用的血包,奴婢还以为您伤了自己呢。” “伤自己是不可能的,嬷嬷先下去休息,明日咱们出府去抓些药,今夜她可能会起高热,我来照顾就行。”姜清宁摆手,坐在床边道。 她望着昏迷之中的熟悉面孔,心中的谜团逐渐越来越重。 “是,奴婢这便退下。”张嬷嬷应声。 “对了,今日是谁受刺?”姜清宁好奇地询问。 张嬷嬷心神一震,快步上前道:“小姐,是安平伯与白夫人受刺,安平伯被一剑刺穿胸口,划伤手臂,白夫人被飞镖击中背部受惊昏迷,如今安平伯府恐怕乱套了。” 姜清宁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她应该就是三妹妹了。” 兄长的一手暗器飞镖使用得出神入化,能够和她长得如此相似,年纪轻轻一身武功能够刺杀到多年习武的荀臣,并且还会使用暗器飞镖的人。 只能是他们姜家人了,然而姜家其他人全部不会习武,只有他们大房嫡支上到父母,下到兄弟姐妹全部自幼习武健身了。 “小姐?”张嬷嬷小心喊道,姜清宁想到的她自然都能够想到,心中同样震惊起来。 “嬷嬷,准备一碗清水。”姜清宁不再冷静,连忙去一旁拿出绣花针。 “我这就去。”紫苏入门听到这话,立刻转身跑出去。 不一会儿。 “小姐,清水来了!”紫苏快步上前。 姜清宁拿起她的手指,颤抖着手戳入绣花针,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入清水之中,第二滴紧随其后。 三人紧张地望着清澈的水盆,亲眼看着里面的两滴血逐渐交融。 姜清宁回神,喜极而泣,张嬷嬷和紫苏心情激动,喜气洋洋:“恭喜小姐找回三小姐!” 姜清宁拭泪,轻声道:“嬷嬷,紫苏,你们回去休息,这里一切有我,我想要陪陪她。” 张嬷嬷和紫苏放下心来,连忙应声一同下去,现在府上找到了三小姐,那就说明距离全家团聚不长了。 第二十四章 认亲 姜清宁垂眸望着昏迷着的稚嫩面孔,抬手轻轻的触碰了下,便惶恐地快速收回手,像是担心面前的人会就此消散一般。 “三妹妹,阿姐终于等到你了。” 姜清宁抬手掩面,遮住唇边溢出的哽咽之声。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昏迷中的少女手指微动,随后归于平静。 翌日。 姜清宁早早地从一旁的短榻上睁开眼,她飞快地去往偏房洗漱。 “昨夜三妹妹有些发热,不过好在不是高热,但府中剩下的药草不多了,也只够早膳最后喝上一剂。”姜清宁轻声嘱托。 她从前身子不好,月月都有一项支出,就是用在购买草药,而张嬷嬷会为她制作针对身子疗养的养身丸。 张嬷嬷为她更衣:“小姐放心,稍后奴婢便出府去拿药,这一次多买些回来。” 姜清宁轻轻点头,她双手交叠于小腹处,身着一袭墨绿色织锦流云裙,裙身以深邃的墨绿为底色,上面织着繁复的流云图案,仿佛能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 裙摆宽大飘逸,如同天边的流云,既神秘又迷人,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更显得她腰肢纤细,气质高雅。 “我这么穿见三妹妹好吗,会不会显得太庄重了,要不我去换上那条碧水青山的罗裙?”姜清宁望着镜中的她,神情有些紧张。 她肤白发浓,仪容端庄,云鬓雾鬓间,簪着只精致的碧玉簪,臻首蛾眉,娉娉袅袅。 “为何要换,就是这一身才真正的好看呢,在这京城里,唯有我家小姐生的是一等一的好样貌,先前您穿着这件衣服去请安,却被那老妖妇说做……明明就好看极了。” 紫苏不满的嘟囔,上前为姜清宁带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大有狠狠炫富的意味。 姜清宁无奈,但心中稍加安定:“紫苏若是说好看,那定然是好看极了的,随我去看看三妹妹。” 姜清宁心中进展,快步提着裙摆朝着主屋而去,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姜清宁心中一紧快步走入。 满地的残骸让姜清宁心惊胆战,她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瞬间紧张地快步走入。 顷刻间,剑光一闪,抵在姜清宁的颈间,一缕长发轻轻飘落在地面之上。 张嬷嬷和紫苏惊呼上前:“小姐小心!使不得啊小姐!” 嗓音干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不许动,这里是哪里?”!” 姜清宁心跳逐渐平缓,她配合着长剑微微侧头,避免误伤到自己,轻声开口道:“张嬷嬷,紫苏,你们都下去,我没事的。” “嬷嬷去抓些药,府中的药材不够了,紫苏去厨房将粥端来,我陪着妹妹用膳。” 姜清宁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二人,同时明显的察觉到,脖颈间的长剑正在微微颤抖。 她轻笑一声:“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姜清宁,上面有一个哥哥名为姜清淮,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名为姜清曦,她离家时不过七岁有余,如今想来恐怕八年未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的模样。” “你、转过身来。”身后干哑的嗓音微颤,剑身微微挪动几分。 姜清宁缓缓转过身,和双眸通红的姜清曦对视,后者仔细看清楚她的容颜,眼眶中逐渐被晶莹的泪水装满。 哐啷一声,长剑坠落在地。 “阿姐!”姜清曦猛地扑到姜清宁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 姜清宁脚下丝毫未动,小心地扶着姜清曦手上的肩膀,抬手抚摸她的长发,柔声安慰:“小妹别哭,阿姐在呢。” 良久之后,姜清宁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圆桌旁坐下,姜清曦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白皙,长发乖顺地披散在身后,一身白色寝衣衬得她单纯无辜。 “小妹,你是怎么出现在京城之中的,父亲母亲和阿兄……可还好吗,这八年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事,可婆母压着我学习规矩,我从不被允许出府,如今总算见到了你。” 姜清宁红了眼眶,即便昨夜盯着姜清曦落了半夜的泪,本以为早已干涸,如今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姜清曦心中大骇:“我们年年都向阿姐去书信可从未收到过回信,父兄这几年在岭南政绩稳固,两年间每年都会回京述职,次次去安平伯府求见,却都得到阿姐重病的消息。” 紫苏端着饭菜走进,听到这话不由得愤愤道:“那是因为小姐被安平伯老夫人那个毒妇以不祥的名头,在安平伯离京的那三年,将小姐送入道观为安平伯祈福,为自身赎罪!我家小姐自幼便被大师推测是富贵牡丹的命格,岂是她口中的不祥之人!” 姜清曦瞬间清楚来龙去脉,大怒道:“胆敢如此欺负我阿姐,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老毒妇!” “小妹稍安勿躁,这事急不得,阿姐如今看到你们安好,便已经心满意足,那我这三年日夜祈福的目的便不算白费。” 姜清宁拉住她,将人摁回凳子上。 她当年被如此磋磨,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为荀家祈福,所以她早就将供奉的长明灯换成了自家人,但这种事情到底不能说出来。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受伤昏迷在我的院中,难不成昨夜京城搜捕的刺客就是你?”姜清宁神情严肃。 姜清曦瞬间有些心虚,在心底为自己打气:“我瞒着父亲母亲兄长出来了,我偷了兄长的千里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本想打听一下你的近况然后摸进安平伯府查看情况,却得知安平伯与你和离,还将阿姐赶出伯府。” “所以呢?”姜清宁抽回自己的手。 姜清曦下意识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绕着手指:“我大怒之下潜入安平伯府,亲眼看到拿什么白清漪鸠占鹊巢,与荀臣不清不楚,于是便一直守着等他身边无人的时候为阿姐讨回公道!” “所以你就大怒之下刺杀了他?”姜清宁两眼一黑。 “阿姐,我可是差一点就杀了他,要不是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年将军,他力大无穷还搞偷袭,我这才没有补刀成功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伤养好了绝对为阿姐讨回公道。”姜清曦连忙解释。 姜清宁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她疲惫地摆了摆手:“被说了,快吃饭,想必你也饿了。” 姜清曦得到准许,立刻美滋滋地开始喝粥,偷看姜清宁的时候,还不忘傻笑:“阿姐,你还是那么美,就是瘦了不少,以后可要好好养一养。” 第二十五章 是试探还是相助 “阿姐,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姜清曦惊喜地看着面前的菜品,她兴冲冲地走到圆桌旁坐下,看着桌面上的菜品满心欢喜,扭头看向姜清宁的眸中带着激动。 “你看错了,这些都是阿姐的,唯有这碗粥,才是你的。” 姜清宁缓步走到桌旁坐下,将面前的粥推到姜清曦的面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了姜清曦子喜欢吃的虾仁放到餐盘里。 “啊?阿姐不要啊你忍心看到我这么可怜嘛”姜清曦当即放下筷子,上前拽住姜清宁的摆袖撒娇。 姜清宁无奈,将虾仁放到她的碗中:“快吃,特意依照你的口味,做的全部都是清淡可口的饭菜。” “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姜清曦当即拿起筷子,开始飞快的用餐,“好吃,太好吃了,不愧是阿姐一直吃的手艺。” “你瞧你,吃得慢些,还没及笄可以放肆地玩乐,待你及笄之后阿姐定然会好生教导你京城的规矩。”姜清宁言语之间满是宠溺。 既然她的妹妹来了,那就由她护着她,绝不会再让她受伤一丝一毫。 紫苏眼中含泪地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心中感触格外的深沉,她恨不得将这一幕狠狠地映照在心底,眼尾扫到外面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人捂住嘴往暗处拖,低声地训斥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没看到小姐正在用膳吗?” 门房跑得太快,喘了几口气,扶着腰道:“府外秦国公府世子的随侍来找小姐,说是有事情找小姐,我看他们抬着几个箱子,好像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留下不就成了,不对,小姐不让收他们的东西,我亲自去赶人。”紫苏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去往府门。 青之等候的久了,他抱手而站,轻微地皱眉问道:“你们宁阁下人的速度也颇为慢了些,四进的院子还能跑这么久。” 门房斜睨着看了他一眼,附和:“宁阁不必秦国公府家大业大。” “那倒是。”青之得意一笑。 门房默默地转移视线,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的好生聒噪,秦世子不嫌他烦的吗? 宁阁人的速度快慢他不确定,但秦国公府的下人的确吵闹。 青之等的急了,踮起脚尖朝里面看去,忍不住嘟囔。 “你们就是让我进去,和姜小姐送一趟又如何,不过是一些上等的药材,姜小姐难道还看不上。” 直到视线之中出现一抹紫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到他的面前。 “紫苏,你来了,你家小姐呢?”青之问她。 “我家小姐自然在卧床修养,你来干什么?” 紫苏语气颇为不好,自从小姐一通分析,她现在看到秦国公府里面的人,都恨不得转身跑得老远。 “我当然是奉世子爷的命令,来给姜小姐送药材的,世子爷昨夜听说姜小姐不大好,特地让我准备了好些上等药材送来给姜小姐补身子。” 青之侧身,将两箱的药材展露出来,一旁跟来的随侍打开,紫苏看出里面药材的珍贵。 她当机立断道:“不要,你拿回去,无功不受禄,小姐说的。” 青之傻眼:“为什么不要,这里可都是上好的药材,你瞧这个,百年份的人参啊!” 紫苏偏过头去,语气坚定:“说不要就是不要,你烦不烦,我家小姐一个闺阁女子,被央着收你们世子爷的东西,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青之自然道:“那让你家小姐嫁给我们世子不就行了,两全其美。” 如此正好圆了世子爷的心愿,省得现在连来看望一眼,都因为姜小姐的推拒而不敢来。 “你做什么美梦呢!我家小姐才不会嫁给你家世子!”紫苏震惊的瞪大双眼。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怎么能什么好事都让他们秦国公府占了去! 姜清宁面含笑意的看着姜清曦吃饭,一旁下人焦急地跑进来。 姜清宁侧眸:“合适如此慌张?” “小姐,门外紫苏姐姐和秦国公府的侍从吵了起来,如今引得无数人观赏,求您拿个主意!”门房焦急道。 “为何会吵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姜清宁诧异。 紫苏平日虽然有小脾气,但遇到事情最是稳重,断不会如此草率地与人争斗。 “秦世子许是听闻您身子不适,让人送来两箱药材,紫苏姐姐说无功不受禄,贸然收下有损您的名声,结果那边的人说要是影响了就让秦世子娶你,皆大欢喜,紫苏姐姐这才与人争辩起来……” 姜清宁头疼的扶额,无奈摆手道:“你去说我接下了,感谢秦国公府对近邻的照拂,改日身子好些,定然回礼重谢,跑快些!” 门房记下她的话,连忙嗖的一下跑出去了。 姜清曦从暗处走出,端着饭碗上前,打趣道:“我的好阿姐,秦世子又是谁?怎的听说阿姐身子不适,就巴巴的派人送来了药材呢” 姜清宁无奈地看向她:“此人心思深沉,步步为营,更是天子宠臣,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凡事的做法必定有缘由,日后遇到他你只管躲地远远的去。” “原来是这样。”姜清曦似懂非懂地点头,笑容乖巧,“阿姐放心,我日后定然躲避此人远远地去!” 不一会儿。 紫苏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后面四个下人抬着箱子。 “小姐!您都不知道方才那青之有多过分,他家世子都二十四了还未娶妻也没有通房,谁知道身体有没有毛病,还敢随意地攀咬小姐的清白,你要是没让人收下,我定然是要狠狠地将他带箱子扔出去的!” 姜清宁一口茶险些没喷出去,她看了眼满眼八卦的姜清曦,轻轻蹙眉呵斥道:“紫苏,注意场合。” 紫苏忙低头道:“是,奴婢知错。” “无妨,你去看一看有用的就拿出来用,送上门过这么多的眼睛,总不会刻意地害我们。”姜清宁擦着嘴角,有些无奈。 “是。”紫苏应声蹲在地上翻找,她随手打开两个锦盒,神情微微一顿,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姜清宁。 第二十六章 他、说、谎! “小姐瞧这个……” 姜清宁起身走过去,在看到明显的金疮药时,心口开始否发凉。 “这种瓷瓶,可是皇宫才能用到的金疮药,秦休这是什么意思,在威胁我不成。” 姜清宁面色深沉,宽袖中的双手紧握。 “阿姐是担心,他已经知道阿姐实在装病,甚至我就藏在阿姐这里?”姜清曦上前,盯着那熟悉的金疮药,有些好奇。 这个东西她在岭南家中,在父亲和兄长的书房之中,见到过几次,没想到竟然是皇宫里的东西。 怪不得那么宝贵。 姜清曦弯腰拿到手中,转身笑道:“阿姐放宽心,他既然敢送,我们又有什么不敢用的呢。” 紫苏不停地翻找着:“这个也是、还有这一盒、竟然还有止疼用的五石散……” 姜清曦摸着下巴点头,瞧着这送的这几盒金疮药,这秦世子倒不像是阿姐所说的那般,将心机用在阿姐身上的模样啊。 还是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二。 “无论如何,这几日你先好生地与我在一个房内同吃同住,过几日等我身子‘好些’,我再将你寻个理由接入府中。”姜清宁安慰她。 “阿姐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必定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的。”姜清曦含笑抱住她。 世子院,深夜。 秦休下值回到书房,青之送来热汤,他接过随口询问:“今日可送去药材了?” 青之忙道:“世子爷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送过去了。” 他心虚地端起托盘,将空碗拿起转身就要走。 秦休拿起桌面上的公文,声音深沉地开口:“站住。” 青之背脊一僵,转身扯出笑容:“世子爷,怎么了?” 秦休淡漠地扫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若有违背打入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青之瞬间面露苦兮兮的,老老实实地将今日的话低着头叙述出来。 “那让你家小姐嫁给我们世子不就行了,两全其美。” 秦休瞬间脸红到脖子底下,直至衣领盖住的隐蔽之处,都泛着淡淡的粉红,他双手微微颤抖。 “你怎能、说出如此……”秦休难言启齿,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青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罢了,你出去,备下重礼,明日随我登门致歉。”秦休耳尖红的滴血,不忍直视的闭上双眼道。 “是,青之必定将功赎罪!”青之连忙激动道。 翌日。 秦国公府主母院。 衣着华贵的端庄夫人震惊的站起身,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惊诧四分急切的上前。 “你是说我儿带着重礼去宁阁拜访了?!几日前还亲自带着人去给隔壁的女子除草?!昨日甚至听闻她身子不适派青之送去两箱药材?!还让青之扬言娶她?!” 国公夫人身形一晃,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奴婢知道您生气,但是您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啊!” “这青之也真是的,没准咱们世子爷只是好心看她孤苦帮扶一二,这青之竟然假传世子爷的意思,引得京城人误会啊!” 刘嬷嬷连忙稳稳地扶住国公夫人,担忧不已地掐着国公夫人的人中,急切地安慰她。 “啊!”国公夫人猛地睁开双眼,急切地看着刘嬷嬷,双手紧紧地抓着刘嬷嬷的手腕,“去!快去!” 刘嬷嬷坚定地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将人赶出京城!” 国公夫人将她拉回来,急切道:“为何要赶出京城,不能赶出京城啊!” 把姜清宁赶出京城,她这及冠四年还都嫁不出去的儿子怎么办。 刘嬷嬷傻眼:“那夫人的意思是?” 国公夫人大手一挥:“去问出她的八字,拿到大相国寺请方丈大师为她和世子测八字!” 刘嬷嬷身形一晃,她觉得自己今天早上起床的方式应该不太对,怎么连夫人的胡话都听到了呢? “夫人啊,这姜氏都二十四岁了,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离妇,听说名声很是不好,娘家又是没落的府宅,父母兄长现在都在岭南没回来呢。”刘嬷嬷忙提醒道。 “承元也是二十四,生过孩子好啊,说明我秦家不会绝后,日后是要和人过一辈子的,又不是和名声过一辈子,再说我秦国公府岂需用儿女婚事谋权!” “嬷嬷你就快些去,如今承元只要不带回一个男子,便是三十岁我都认了!”国公夫人悲伤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因为儿子不成婚的的头风又开始发作了。 刘嬷嬷瞬间想通,快步跑出去道:“夫人说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多少人说他们世子喜好龙阳,二十四岁没个通房妻室,国公爷和夫人出去现在都被戳脊梁,爱逛街的喜好甚至被迫早改掉了。 宁阁。 秦休站在姜清宁的院外,一袭月白锦袍,衣襟绣银丝流云纹,微风浮动,衣摆飞扬,腰间悬白玉璃龙佩,步履见广袖如云。 紫苏出门走到他的面前,恭敬的行之一礼。 “秦世子,我们小姐实在是身子好没好全,如今难以下床,礼物我们就不收了,小姐知道青之是无心之失,她不会记在心里的。” 秦休双手握拳,他请求道:“紫苏姑娘,我能否和姜小姐说几句话,只需几句便可。” 紫苏面上为难,直到房中传出一声低咳。 她走到窗边支起半扇窗户,转身道:“秦世子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说,毕竟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 “多谢紫苏姑娘。” 秦休朗步上前,鼻翼间是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墙角被压塌的花草格外显眼,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里面床榻之上露出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隔着纱帐看的并不真切,但秦休心中已决足以,他拱手开口。 “姜小姐,昨日之事秦休在此郑重的向姜小姐致歉,原只是担心姜小姐身子,昔日感念姜将军的英姿,曾在岭南答应将军嘱托便想要对你照拂一二,未曾想影响姜小姐的名声,全是我的不对。” 姜清宁轻咳两声,抬手探开纱帘看了一眼窗外,只看到那随风微微浮动的白色宽袖。 她温婉笑道:“不过小孩子们间的玩笑话,我并未放在心上,咳咳,世子不必在心中挂怀,这些东西就请拿回去,宁阁什么都不缺。” 姜清曦站在窗后,夸张地做出口型:“他、说、谎!” 第二十七章 再娶一门贤妻 姜清宁神情一顿,将小妹的口型看出,眼眸逐渐转变为凉意。 “我意已决,世子没别的事的话,就请回。” “紫苏,送客!” 紫苏当即上前,放下窗户,严丝合缝,转身面色严肃道:“秦世子,请回。” “哎你!”青之想要上前与紫苏争斗一番,被秦休一个眼神勒令退下。 秦休无奈道:“那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房间内再没有别的动静,一行人无功而返。 秦国公府门外,国公夫人等候在此处。 见到秦休几人抬着礼物回来,她心中焦急不已,但依旧面上含笑地上前。 “承元,可是去邻居家探望了?听说隔壁宁阁只有一女子居住,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是要好生的照拂一二。” 秦休心中存疑:“母亲怎的在此处,可是要出去?”母亲如今几年不是不爱逛街吗? 国公夫人满脸笑意:“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乏,便出来走走,听府上下人说承元你出府了便来看看,这准备的礼物怎么被退了回来?” 秦休抿唇不语,回避道:“儿子衙署还有要事处理,先行离去了,母亲自便。” “哎?”国公夫人微愣,再一回神面前,就只有秦休的背影了。 “你说说他,这什么都不和自己的母亲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国公夫人无奈。 她转身看向方才的随侍:“你们说,方才在宁阁都发生了什么。” —— “阿姐,这秦世子说谎,我分明没有在府中见过他,这人就是假意地接近阿姐,阿姐万万不要上当。” 姜清曦一脸不忿,郑重地劝解姜清宁。 “方才我特意让紫苏将他引到窗外,看到那里凌乱的花草,可他却视若无睹,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姜清宁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神情凝重:“无论如何,秦休手段阴狠,极善查案,如今找不到刺杀安平伯的刺客,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阿姐放心,我出门在外都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那人我又穿着一身黑衣,鞋底垫着那么高的鞋垫,他们断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姜清曦嘿嘿两声,悠哉地躺在床上。 “你小心些肩上的箭伤,当初拔下来的时候深可见骨,如今哪能几天就不疼了。”姜清宁无奈。 每晚夜间睁开眼的时候,都能看到姜清曦为自己换药,疼得倒抽冷气。 “知道了知道了,阿姐放心,我的伤跟父兄比起来不算什么的。”姜清曦微笑。 姜清宁一顿,垂眸道:“父兄到现在都在上战场吗?” “阿姐不知道,岭南时常发生战乱,就是因为有父兄坐镇,至今才安然无恙的。” 姜清宁起身,勉强笑道:“你先睡会儿,阿姐先去忙了。” 出了房门,姜清宁轻笑一声,眼眶微红道:“即便遭受贬谪,却依旧用性命守卫着我国的疆土,父兄这么做真的值吗?” 紫苏心疼地上前:“小姐……” 安平伯府。 荀臣从昏迷中醒来,整整三天三夜,安平伯府所有人彻夜不眠,提心吊胆的终于等到荀臣苏醒的此刻。 安平伯老夫人焦急地起身:“太医,太医,我儿醒了,我儿醒了!” 荀臣迷茫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不已,耳边是安平伯老夫人的呼唤,随后便是白清漪柔弱的哭喊。 “表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太医上前把脉,在摸到脉象后松了一口气:“如今安平伯熬过三日,如今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只是伤处在心口,只差细微的一道力道就足够毙命,往后还需要好生的养着才是。” “是,多谢太医。”白清漪哭红了眼,起身道谢。 太医后退几步摆手,心中唏嘘不已,摇头拎起医药箱快步离开。 这安平伯府可真够乱了,仅仅三天就已经将他的三观彻底颠覆,谁家表哥表妹共同住在一个院子,况且表哥是个刚和离的,表妹又是已有夫婿的。 下人与太医擦肩而过,快步进屋禀报:“老夫人,张府的管家来接白夫人回府了。” 安平伯老夫人大怒:“回什么张府,不知道清漪受伤了吗?” 白清漪连忙摇头抗拒:“姨母,我不要回府,我要陪着姨母和表哥,表哥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人照料啊。” “啧,还真是世风日下。”刘太医加快步伐,恨不得从未来过这里。 安平伯府门外,张管家面色难看得紧,他可是奉了家主的命令,务必要将少夫人带回去的。 “再去派人请,只要少夫人一日不走,咱们便在这里呆上一日!我看她可有脸面对百姓的指责!” 房内,荀臣迷茫地睁开双眼,视线逐渐聚焦,看向白清漪和安平伯老夫人哭红的双眼。 他挣扎着动了动,胸口传来剧痛。 “我儿快别动了,好生躺着休息!”安平伯老夫人急切道。 荀臣这才转过头,认真道:“母亲,荀姜氏呢?” 他都昏迷了三日了,怎的没见荀姜氏来照料,实在是让人心中厌恶得紧。 白清漪诧异:“表哥莫不是忘记,你已与那姜氏和离?” 张府的人又来请:“回禀安平伯,我们管家来接少夫人回府。” 白清漪心中浮现起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向荀臣。 荀臣收回视线,语气疏离道:“三日前宫宴结束我就是要送表妹回府的,未曾想遭遇刺杀,这几日感念表妹的照拂,但我已经无恙,表妹快回张家,不要让你的夫君等急了。” “儿啊,你让清漪走了为娘怎么办,为娘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啊!”安平伯老夫人急切上前。 这么多年来白清漪几乎日日地给她出主意,安平伯老夫人早就深深地依赖上她。 “母亲,你若是缺个体己人说话,待我好些自然会再娶一门贤妻打理府中家务,请母亲耐心等待。” 荀臣说完,闭眸不再言语。 白清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怔愣开口:“表哥?” 老夫人当即妥协,激动不已道:“你能想通母亲很是欣慰,清漪啊,莫要让你婆家等候太久,快回去啊!” 第二十八章 失踪 白清漪浑浑噩噩地跟着张府的下人走了。 安平伯老夫人喜气洋洋地说着未来儿媳的秉性。 “我儿可真是想通了,这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比姜清宁强上百倍千倍,臣儿你放心,母亲定然为你寻找一门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妻子!” 荀臣闭眼不愿,开口道:“母亲守了我许久定然疲惫,您先行回去歇息,儿子也有些乏了。” 房间内再次归于平静,荀臣睁开双眼,眸中暗流涌动:“竹息。” 下一刻,门外的随侍推门而入:“伯爷,您有何吩咐?” “这几日府中可有人来探望,其中可有荀姜氏?”荀臣沉声问道。 她应该是会焦急地赶来探望的,不过可能根本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就被母亲赶出去了。 竹息回答:“并无,姜小姐从未出现在安平伯府外。” 荀臣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开口询问:“当真没有,可是她派下人来的,紫苏呢,张嬷嬷呢?” 竹息摇头:“全部没有,伯爷可是想见夫人了,属下这就去将夫人请来。” 荀臣面色阴沉如水,他动怒道:“不许去!” 荀姜氏个毒妇,听到夫君受伤竟然都不来探望,属实太过可恶! 活该被他狠狠地休弃! “哈切!”姜清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不适的鼻尖,心中有些怪异。 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她? “小姐可是身子不适,奴婢为您请大夫来。”紫苏担忧道。 “无妨,许是夜间着凉了,是药三分毒,我可不喜欢喝药。”姜清宁笑着摇头。 她坐在院子的书房中,面前摆着的是岭南险峻的地形图。 “怪不得多次发生暴乱,这里实在是太过荒凉。”姜清宁叹气,心中涌起无限的心疼。 “小姐放心,家主和夫人早年间战场上刀剑无眼,都能够数次化险为夷,从未有过败绩,如今只是偶尔有小幅度的暴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张嬷嬷柔声安慰。 “希望如此。”姜清宁叹气道。 岭南姜府。 前厅。 “找到三小姐了吗?”姜父询问道。 “启禀将军,还未找到三小姐的下落。” “继续下去找。”姜父闭眸叹息。 姜母跌坐在太师椅上:“家主,你说清曦是不是回京去找清宁了,如今外面官道之上兵荒马乱,土匪椅劫一个准,你说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啊。” 即便是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此时在爱女失踪的时候,同样是仅剩下一颗慈母之心,恨不得飞到爱女的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姜清淮一身银甲,手握长枪快步入府。 姜母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可找到你妹妹了?” 姜清淮摇头:“城外几十里都找遍了,并没有三妹的踪迹,儿子猜测三妹一定是回京寻找清宁了。” 姜父神情严峻:“夫人莫过于太过担心,清曦身手得我们真传,如今都能随着兄长带兵剿匪,回京的路上定然相安无事的。” “三小姐的侍女呢,可在何处?给我将她带上来!”姜母红了眼眶,怒声道。 不一会儿,昏迷的人被抬了上来,下人禀报:“启禀家主、夫人、大公子。” “三小姐的侍女一直躲在三小姐房里,伪装成房间有人的模样,这才蒙住了咱们的眼睛,给了三小姐顺利逃脱的机会,方才见事情暴露直接将自己撞晕了。” “将她泼醒!”姜母狠狠拍桌道。 “哗啦!” 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侍女被刺激的醒来,见到姜夫人充满怒气的眼眸,吓得浑身一颤:“家主饶命、夫人饶命、大公子饶命啊!” “八年前曦儿将你从流寇手中救出来,如今你倒是忠心,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姜夫人意味深长道。 “这是三小姐留给家主和夫人的家书,说是请夫人放心,三小姐听说二小姐如今下落不明,便只是回京去寻二小姐了。”侍女浑身一颤,从袖中拿出信封道。 姜清淮上前接过打开查看,里面寥寥两张信纸,只展现出一个意思。 “阿姐定是受婆家欺凌,待我去灭了安平伯府,将阿姐寻回!” 姜夫人两眼一黑,恨不得就此昏过去。 姜父沉声:“按照日程,曦儿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 姜夫人急切道:“可万一呢,曦儿敌众我寡落入流寇的手中,咱们可是与流寇有着血海深仇的。” “不会,当年我等灭了流寇的老巢结下血海深仇,如今他们若是抓到曦儿,定然会擒着她来威胁我们的性命,然而到现在都没有这件事情的下落,夫人大可放心。”姜父安慰她道。 姜夫人心中安定不少:“我知道家主所说皆是事实,但身为母亲,宁儿至今八年未能够与我们书信一封,如今曦儿又不见了,我当真是崩溃极了。” 姜清淮上前,清冷道:“父亲母亲放心,儿子会派一小队人马回京,长驻京城秘密的寻找曦儿的下落,当然若是能找到宁儿的消息更好。” 姜府之中愁云惨淡,远在京城的姜清曦快活极了,整日美食新鲜的瓜果点心吃个不停。 一连过了小半月,姜清宁忧愁地捏了捏姜清曦的脸蛋,仔细观望道:“小妹,你是不是圆润了许多。” 姜清曦瞬间坐起来:“怎么可能,我日日都有运动的!” 紫苏偷笑着上前,将手中的点心放在她的手边,忍俊不禁道:“三小姐所说的运动,难不能是每日八趟的去厨房,一会儿问厨娘今日做什么饭,一会儿说你想要吃什么点心?” 姜清曦做了个鬼脸:“岭南粮草匮乏,父亲母亲又时常开仓放粮,我作为城主府的三小姐自然也要节省一些。” “从前一个月都吃不到几次点心,而且也没人会做这些花样,我如今有姐姐宠着,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姜清宁绣花的手一顿,遮去眼底的冰冷,含笑看向她:“那你可知道父亲母亲与兄长的尺寸,我想为他们做几身合适的衣衫鞋袜送去,再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 姜清曦拍了拍手,走到桌旁写下每人的尺寸,含笑讨好道:“那阿姐可要替我多说些好话,不然等咱们一家团聚了,可有我的苦头吃了。” “你啊,不过算了算,如今我送去的家书应该也到岭南了。”姜清宁出神。 第二十九章 医女 几日后。 张嬷嬷为姜清曦换药,看着里面伤可见骨的伤口,担忧地皱眉。 “三小姐,您的伤可要告诉主子?” 姜清曦强忍着疼痛,脸色发白地摇头:“不了,伤筋动骨本就要满一百天才会好,更何况我这是箭伤,好得慢些实属正常。” 张嬷嬷虽然是医女,可大多是为女子调养身体的能力,当初为姜清曦拔箭就已经让她耗费精力,如今姜清曦的伤一直不见好。 倒让张嬷嬷生出满腔是否因为拔箭不当,才会导致她伤口难以愈合的内疚。 “阿姐如今好不如意获得自由,好不容易心情开朗许多,我不想让她为我过多的担心,放心嬷嬷。” 姜清曦眉眼含笑,握住她的手:“这八年,辛苦嬷嬷照顾阿姐。” 看出张嬷嬷的自责,姜清曦安慰她。 门外。 姜清宁身形微颤,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手中握着的崭新的珠花将她的皮肤刺破,流出鲜红的血珠。 清澈的眼眸微转,姜清宁缓缓抬步离开这里,她不想局面被撞破,引得小妹的一片苦心安排破灭。 “小姐?”紫苏连忙为她包住手,将那伤人的珠花拿了出来。 “小姐这又是何苦,三小姐的伤本就不怪您,您可千万不要自责内疚。” 姜清宁眉头紧皱:“紫苏,如今距离安平伯遇刺已经过去小半月,京中府衙查不到刺客定然会松懈搜查,你去城北偏些的地方找个会治疗外伤的大夫,切记将蒙眼带来。” 紫苏坚定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记得换身衣衫,戴着帷帽再去。”姜清宁心头沉重,坐在凉亭下迟迟未回神。 半个时辰后,紫苏快步跑入府,身后赫然跟着的竟然是的秦休,而他的身后跟着拿着医药箱的女医师。 姜清宁满脸防备地站起身,望着面前一身青袍,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矜贵而优雅的秦休。 姜清宁心底怒气翻涌,说话也夹枪带棒的:“秦世子安康,不知秦世子未经通禀便肆意的进入宁阁,是否觉得不合礼仪?” 秦休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姜清宁猛地被高大的身影罩在面前,惊得连忙抬步后退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不小心踩到身后的裙摆直接向后仰倒而去。 秦休长臂一捞,将姜清宁拉到怀里,天旋地转间姜清宁基于求生本能,紧紧地抓住了秦休的胳膊。 感受到手中磅礴的肌肉,姜清宁连忙站起身,抬手推开秦休,将他推得连连后退好些步。 “世子爷小心!”青之连忙上去扶着秦休,满脸的心惊胆战真实写照。 实则青之心惊肉跳,险些有种计谋被人发现的心虚。 姜清宁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不成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怎么不知道? “多谢秦世子救命之恩,清宁无以为报,稍后定然送上谢礼至秦国公府门外。”姜清宁行礼道谢,压下心头的讶异。 她明明摸到了,秦休衣衫下是一副何等有力的强大身躯。 然而实则不然?这人实际上,却是女子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 青之连忙哀嚎道:“世子爷啊,都是青之没有保护好您,都是青之的错,您要怪就怪青之!” “毕竟姜小姐不知道您实际就是个孱弱的身子,整日里甚至只爱读书作诗,弹琴作画,其他的因为身子的原因一窍不通,无法学习啊!” 青之闭眼哀嚎着,之间不止一次地睁开眼,偷瞄姜清宁的神情。 秦休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青之怀里抽出来,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羞耻。 若不是青之昨晚兴冲冲地回来,说打听到姜清宁最喜爱的,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男人,并且要只爱文人墨客的那些,坚决不能会武功。 秦休走到姜清宁的面前,神色认真,诚恳地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身体很好。” 真的是信了青之的邪,竟然陪着他胡闹,秦休此刻只想找个地缝赶紧的钻进去。 姜清宁笑意减了三分,退后几步道:“秦世子放心,清宁什么都没有听到,还不知道秦世子来此是有何事?” “我带来了医师,你若是在为她的身体担心,可以让宋医师去看一看,她是外祖家的人,祖上代代都是太医,医术精妙,绝无二心。”秦休紧追不舍,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如今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就连京兆府衙里的衙役们都忙到每日子时下值。” 姜清宁抬眸,与秦休四目相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秦世子派人监视我。”姜清宁垂眸,语气淡漠。 秦休望着只到他肩头的女子,一个心都在完整的跳动,他辩解:“是保护,我担心你……” 姜清宁摇头:“你这不是担心,是占有欲作祟,是我一次次的拒绝勾起你的兴趣,从而想要接近我,这并不是担心。” 秦休皱眉,他并不擅长解释。 思索半天,终究化作胸腔之中的一声叹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过宋医师还是让她进去为姜小姐查看一下伤口,我以自己的性命发誓:如若除了这道门和任何人说出宁阁里暗藏的真相,便、不得好死,孤老终生,一生不得善终,如何?”秦秋眉眼认真的看着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抬手发誓。 姜清宁内心震撼极了,“秦世子为什么要和我一个陌生人,发如此重的誓言?” 前厅。 姜清宁神色复杂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焦急地等待着医女的结果。 她的视线转到一旁怡然自得的秦休身上,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秦世子,为何要如此助我?” 方才秦休发誓绝不诈骗她,姜清宁咬牙相信,让小妹得到诊治,如今心中竟然回想起来只觉得荒诞不已。 “我身上,可有世子要图谋的东西?”姜清宁认真地问他。 “我若是说有,你便给我吗?”秦休抬眸,含笑望向她。 第三十章 发现秘密 秦休的确是帮了她,若是没有秦休的出手相助,一切都会又被人抓到把柄的机会。 姜清宁指尖发冷:“秦世子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她咬住舌尖,宽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住。 秦休认真的打量她,明明一幅怕得要死,生怕被他纠缠上的绝情模样,偏生还要说出这种好听的话来哄他。 “我在开玩笑,宁阁的喜饼做得很好吃,若是真的感激,便给我送上一月的喜饼,但是要换着点花样,否则吃多了一种口味会腻。” 秦休轻笑一声,语气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只用这样?”姜清宁不确定的再次问他。 “只用这样。”秦休坚定地点头。 心中却是被她可爱的没忍住搓了搓指尖,好想将她抱入怀中安慰一番啊,明明是生来享福的好命,却被那个贱男这样对待。 秦休心中不无替她悲哀的心情,但还好,她和离了。 以后有他在,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她了。 宋医师抬步走入,打破了前厅僵硬的气氛。 “世子,姜小姐。”她上前行礼。 姜清宁急切地起身,焦急地询问:“宋医师,我妹妹身体可还好,伤口是否恶化了?” 宋医师摇头,面色认真道:“姜小姐放心,令妹应是自幼习武身子康健,只是箭伤颇深,但幸而救治及时,加上日日的补药下腹,虽然伤口看着还未结扎,但实则无碍。” 姜清宁心中不放心:“那她日日流血,每日夜间都会疼得睡不着觉,可还有别的原因?” 宋医师微笑:“姜小姐放心,稍后我为令妹写下两张药方,分别照着方子喝上半月,另外用上金疮药外敷即可,但切记不要更换太勤的纱布,不然容易拉扯伤口。” 姜清宁放下心来:“多谢宋医师,紫苏,奉茶。”她歉疚地和几人颔首示意,随后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宋医师落座,紫苏立刻端上新鲜的糕点和茶水。 秦休默默地看着被一众,被姜清宁安排对宋医师嘘寒问暖的婢女们,而他后头看去身边只有青之对他微笑,姜清宁的眼中并没有他,不然定会最少问一句这茶喝得可还习惯。 突然间有些心塞是怎么回事?秦休垂眸遮去眼底的落寞。 姜清宁快步的赶到后院,里面传来张嬷嬷无数的叮嘱:“奴婢都和您说了,不要过多的更换纱布,您偏不听,夜间自己偷偷摸地换!” 姜清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认错道:“我这不是担心血将纱布染透,被阿姐看到让她担心吗?” 要若让姜清曦搬出这个院子,去往姜清宁给她留的隔壁厢房,她千般万般的不会愿意去的。 八年未见到最喜爱的姐姐,姜清曦日日夜夜都想和自己的姐姐,夜间在一个床上聊聊天南海北。 姜清宁面无表情地走进房内:“可是你已经让我非常担心了。” 姜清曦背脊一僵,感受到姜清宁充满巨大威压的气息袭来,让她根本不敢动弹。 良久,她咽了咽口水。 讨好地回头:“阿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姜清宁长叹一声:“还好你没事,若是你真的有事,阿姐该如何和父亲母亲交代。” 宁阁外。 姜清宁向秦休行之一礼,真挚道谢:“今日之事多谢秦世子,清宁不会忘记对您的承诺。” 秦休垂眸看着她,问了句:“那你还会等承延来找你吗?” 姜清宁默了一瞬间,摇头道:“既然一切都已经被您知晓,说明同知大人定然是将此事交由您来解决,我见与不见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句话秦休秒懂,姜清宁是在解释,她已经不会再见承延。 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那抹名为嫉妒的情绪消散。 “说到做到。”秦休轻笑,转身离去。 姜清宁待他走远许久,才缓缓地站直身子,惆怅的望着秦休走远的背影。 她似乎好像知道,秦休到底想要什么了。 可惜,她给不起。 “紫苏,莫忘记,定要日日做了糕点送去秦国公府,足送满一月。”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宁阁缓缓关闭的大门,就犹如两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在卑微的这方,而秦休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方。 这样的场景,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想要见到的。 安平伯府。 荀臣缓缓地下床,扶着竹息的手在屋内缓缓走了一圈,便已经浑身的冷汗直冒,伤口支出痛的难耐。 这刺客手中的长剑竟然是有寒铁打造,长剑入体之后伤了他的经脉,加上国仗那夜恰逢身子不适,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全部去为他诊治。 安平伯府竟然请不到剩下的太医来,甚至是第二日皇上想起来,才派的太医诊治,而京城的大夫虽然医术不低,但到底是耽搁了他的身体。 “可有找到那刺客的踪迹?”荀臣侧眸问道。 “京兆府衙与大理寺皆未找到,但如今京城中处处张贴着捉拿刺客的通缉令,想必至今都找不到,应该是已经趁乱逃出城去了。”竹息解释。 荀臣眸中掀起暗流涌动,咬牙道:“秦休他不是极善断案的吗?!如今怎会连个刺客都找不到!” “定然是他嫉妒心作祟,于是故意地刁难于本官!” 竹息连忙低头:“大人息怒。” 荀臣面色难看极了,面容扭曲道:“秦休既然等着看本官的笑话,那本官便自己加派人手去查,你亲自带人去城外探查,流民、乞丐、山匪全部不要错过,凡是身手矫健会武功的全部捉拿回来。” 大理寺,正殿。 秦休一身绯色官袍坐在主位,处理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案件。 青之快步跑入,上前在秦休的耳边小声说着。 秦休剑眉微皱,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派人保护着她,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得手。” 安神堂。 姜清宁甩开背后的几只尾巴,闪身跑入药房,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掌柜的,我这身子,可还能成功有孕?”白清漪头戴帷帽,身后跟着大批的婢女与家丁。 姜清宁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唇角微微勾起,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第三十一章 落到白清漪的手中 姜清宁隐在暗处,走到柱子旁掩蔽起来,耳边是白清漪和坐堂大夫清晰的谈论声。 “夫人幼时身体寒凉,但如今仔细调养多年已然恢复正常,但夫人似乎已经许久为何夫君同房?” “虽说这要孩子的事情急不得,但如今夫人已不再年轻,还是需要尽早要孩子的好,否则如何让夫家满意。” 坐堂大夫仔细把脉,随后一番叮嘱,提笔写下方子,神色认真地看着白清漪。 “这是坐胎药的方子,只要夫人与夫君行房之后喝下,必定会早早地受孕成功。” 张管家严峻的面色缓和,对着坐堂大夫微微低头致谢,尽管心中对白清漪多有不喜,但依旧保持着面上的尊敬。 白清漪心中千般万般的不愿,但顾忌着身后站着的一众家丁,她只能低头道谢:“是,多谢大夫。” 话音落下,她将药方递给管家,冷笑了声,转身问道:“这下管家能够让婆母放心了?我与表哥清清白白,前几日一同夜宴不过是姨母的委托,日后还请婆母千万不要再怀疑与我。” 张管家垂眼细细地看过药方子,递给一旁的小厮让其抓药。 “夫人这话说错了,不是老夫人怀疑夫人,而是全府上下都因为夫人久居安平伯府,引得张府上上下下都跟着夫人接受指点。” “夫人若是真的为张府着想,还请尽快与大公子修补关系,早日诞下男丁,为张府延续血脉才是。” “你!”白清漪怒急,冷眼瞪他一眼,抬步走出药房。 若非当年大婚之日她趁张礼在前厅宴客的时候,为了逃避嫁了不爱之人趁机喝醉了酒,想要麻痹自己的内心,结果却不小心在张礼回房掀盖头的那刻产生错觉。 “表哥,你来接我了?”白清漪一身红色喜服,面上是喜极而泣的神情。 然而面前的人从始至终都未出声,良久之后她缓缓回神,带着几丝清醒地将张礼难看的面色映入眼帘,白清漪脸色如遭雷劈。 那晚张礼并未碰她,而是去了书房去睡。 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达到冰点。 白清漪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怨怪张礼不解人情,谁都有年少时期喜欢的人,为何她只是喊错一个名字,就对她不喜了整整八年。 婢女安慰她:“夫人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去为您买喜欢吃的点心,稍后再去福满斋用午膳,您说可好?” “先等着张管家,否则他又要跟我的好婆母告状了。”白清漪气急道。 姜清宁抬步走出药房,和转身的白清漪对视的刹那间,面前的帷帽被风吹起,她的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白清漪眯起双眸,望着姜清宁的装束,轻声咬牙道:“姜、清、宁?” 姜清宁穿着一身白色衣裙,发间仅有几枚银簪点缀,眉目淡然,却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娥一般。 白清漪眼中闪过嫉妒,凭什么姜清宁离开安平伯府之后,反倒是变得更加端庄秀丽,老天到底是不公平的。 她只能嫁给冷心绝情的张礼,而姜清宁一个破落门户里出来的女儿,反倒是能够嫁给身为安平伯的表哥。 这世界上的不公平许多,但到了她的身上,却已然占了八分! “你为何要这般地看着我?”姜清宁诧异。 她都已经离开荀臣了,难不成白清漪还想要害她? 白清漪掀开帷帽看向姜清宁,若是让表哥无意间看到姜清宁如今的这副模样,只怕是会被勾了魂儿去,倒不如让她永远的解决掉姜清宁。 “桃儿,拿下她。”白清漪放下帷帽,转身吩咐。 桃儿瞬间命令几个家丁上前,狠狠地压制住姜清宁。 姜清宁抓紧险些掉落的药材,皱眉看向白清漪,难不成这个女人已经恶毒到这种地步了? 那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 姜清宁环视四周的人群,这里并不适合出手,就让她看一看,白清漪能够把她带到哪里去。 白清漪得意地上了马车,掀开窗帘看向姜清宁,嘲讽道:“姜清宁,我怀疑是你为了报复安平伯府对你的折辱,故而蓄意买通刺客谋杀前夫,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为表哥扫清后碍。” 姜清宁挑眉:“你也承认安平伯府折辱我了?” 白清漪一噎,皱眉道:“压着她,出城。” “是,夫人。”桃儿拿出手帕塞到姜清宁的嘴里,命令家丁一定要将她狠狠地压着。 “此女最是圆滑,万万不要让她逃了!”桃儿皱眉吩咐。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张管家带着人走出药房,摸了摸衣襟中藏着的老夫人吩咐的烈性春药,面上闪过志在必得的笑意。 他抬头一看,原本停靠着马车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一片。 “夫人呢?她又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就没人看住她啊!!”张管家崩溃。 “管家,您看那是不是咱们的马车?”小厮眼神极好地看向城门的方向,伸手指着熟悉的马车。 张管家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不仅是他们张府的马车,甚至旁边还压着一个女子出城,他的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你回府禀告大少爷,你们两个随我跟上去一探究竟!” 姜清宁被压着向前走着,她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嫌弃地抿唇。 看来白清漪是想在城外解决她,这样也好,她动起手来,也不会容易被人发现。 一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偏远的城郊河道,姜清宁微微活动着走得酸软的双腿,抬眼看向晃动的马车。 下一刻,白清漪被桃儿扶着走出来,笑容得意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掀飞她的帷帽。 “姜清宁,不管你从前过得是如何得意,如今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你简直是自相矛盾,一会儿说我受折辱,一会儿说我过得得意,白清漪,说白了你就是嫉妒我?” 姜清宁缓缓勾唇,眼中含着嘲讽的笑意。 “身为张家妇,却始终惦记着自己的表哥,被夫君厌弃,不愿接近,成婚八年无法有孕。” “白清漪,比之与我,你过得又有何得意的?” 第三十二章 拖入水中 白清漪大怒,抬手猛地掐住姜清宁的脖颈。 “呃……白清漪,你恼羞成怒了。” 姜清宁不适的皱眉,抬眼冷漠地看着白清漪,可说话的语气确实千般万般的嘲讽。 白清漪浑身一震,疯狂地怒喝道:“你懂什么!若不是你横空出世,这时间早多了我和表哥一对神仙眷侣,莫离也应当是我的孩子才对!” 姜清宁心中悲凉:“所以你因为嫉妒与我,处处挑唆我与安平伯老夫人的关系,教唆她将我扔入道观三年,将乖巧懂事的莫离调教成如今这幅顽劣不堪的模样?” “是又如何,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你的儿子更得不到!”白清漪神情疯狂地喊道。 “所以你今天打算怎么对付我?”姜清宁循循善诱。 “自然是,杀了你。”白清漪的疯狂消散,脸上缓缓地浮现出笑意,“只要你死了,表哥就能看到我的存在。” 姜清宁嗤笑:“他永远都不会看到你,没了姜清宁,还有更多的名门贵女被你的好姨母择选,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让你嫁给荀臣!” “你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说!” 姜清宁冷笑:“难道不是吗?你设计让我彻底地对荀臣失望,都用了整整八年,还是我逼迫他与我和离,换了更能忍的那些名门淑女,而你又能坚持破坏他们多久呢?” “再一个八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你垂垂老矣的时候,你最亲爱的表哥还能真的愿意看你一眼吗?”姜清宁嘲讽地扯着嘴角,将她的丑态全部应在眼底。 “姜清宁,我要杀了你!没了你的存在,表哥他就能真正的愿意看我一眼了!” 白清漪神情疯魔:“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陪伴表哥最久的人!可他却愿意娶你!凭什么!” 姜清宁嗤笑:“因为你卑鄙无耻,自私虚伪,你和荀臣是一模一样的人,同性永远都不会相互吸引,你永远都得不到荀臣的爱。” “你住口!”白清漪猛地掐紧姜清宁的脖颈,将她逼到水流湍急的河道旁,高声呐喊道:“是不是只有你死了!表哥就能看到我了!你去死!” 不远处,高大的石碓之后,张管家震惊地将这一幕映入眼帘,不可置信地看着疯魔的白清漪。 “夫人这是疯了吗?张家岂能有这等狠毒的夫人掌家!” “管家,咱们要出去救人吗?”小厮担忧地询问。 现在冲出去救人,只会将白清漪判为谋杀未成,只有将那个女人推到河流之中,才能够真的将白清漪捶入死牢之中。 张管家想起老夫人眼中提起白清漪的厌恶,心中的天秤在隐约中已经偏向了一方。 “再等等。”张管家抬手制止。 “啊?”两个小厮震惊地对视。 “怎么,你们有意见?”张管家危险地转身,二人连忙摇头。 河道边,姜清宁被迫强制地弯腰。 她扭头看向身后湍急的河流,预估着水位的深浅,长发已经被河水浸湿。 “姜清宁,怕了?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啊,当初让表哥为你抬箱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怕?” 白清漪眼眶发红,眼中充斥着漫天的恨意。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你变成这种人鬼不分的模样吗?”姜清宁艰难地从喉中发出声音,望着白清漪的面孔。 “你还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去死你!” 白清漪冰冷的讥笑一声,抬手将姜清宁退下去,居高临下地缓缓站起身,期待她接下来溺水而亡的场景。 姜清宁向后仰倒,望着她得意的神情,苍白的面上忽然扯开笑容,令白清漪有些背脊发凉。 白清漪皱眉看她,只见姜清宁抬手抓住她的袖摆,将她狠狠地拉了下去,并且转身压在她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啊!救命!”白清漪察觉到姜清宁的动作,连忙后退,却被她抓住而错失最后逃命的良机。 “白清漪,跟我一起做枉死鬼。”姜清宁趴在她的耳边阴冷地说道,二人狠狠地砸入河道之中。 “啊!夫人!” 桃儿惊恐地喊道,连忙跟着被水流冲走,却依旧在纠缠的二人。 姜清宁望着岸上慌张跑来的丫鬟小厮,看着白清漪惊恐的神情,脖颈上的掐痕粗红可怖,衬着她苍白无色的面色简直犹如女鬼在世。 “我当年被夫君推入水中活活淹死,如今得以上身这个女子,可她的身子太弱了,不如我选你被我上身如何?” 姜清宁阴冷发笑,抬手紧紧地掐着白清漪的脖颈。 白清漪的心都凉了,面前的姜清宁竟然是被水鬼上身了吗?!怪不得她方才趴在她的耳边那么说! “不要!我不要去死!我不要代替你!” “放开我!救命啊!我不要死! 白清漪惊恐地远离姜清宁,唯恐被她上身。 “这么健康有活力?看来必须只能先打死你了!” 话音落下,姜清宁不仅掐着她的脖颈躲避暗流礁石,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白清漪的腹部,直到她面色发白再也叫不出声。 姜晚凝浸入水中,抬脚狠狠地踹向她的腹部,借力沉入水底游向远处。 “夫人!快救夫人啊!你们快下去!夫人没反应了!” 京城,一个时辰前。 紫苏买完糕点,高兴地跑入药房,寻找姜清宁的身影,却发现找遍整个房子都找不到她。 “大夫,你可看到我家小姐了?她长这么高穿着一身白裙,带着白色的帷帽,刚刚来抓伤药?” 紫苏手足无措地笔画着,心中焦急的险些哭了出来。 “你是说方才那个小姐啊,她被张府的夫人带出城了,我们还以为是潜逃的婢女呢,竟然是你家的小姐吗?” 坐堂大夫狠狠皱眉,想到被他把脉仍旧是完璧之身的女子,忍不住在心中谴责她的狠毒。 “张家夫人?那个张家夫人?!”紫苏震惊地询问。 “还能有那个张家夫人,那个日日宿在表哥家的白夫人呗,这么不知廉耻,亏得张府还带她出来诊治!” “哪能是为了她啊,这是为了张家的清誉,还好她没有来得及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福星 紫苏的脑海中飞快闪过白清漪的面孔。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眼泪瞬间从眼眶之中弥漫。 “小姑娘,你家小姐要是被她带走了,肯定已经凶多吉少,方才她气势汹汹地说要将你家小姐沉塘呢!” “快去报官,希望还能来得及阻止。”坐堂大夫狠狠摇头,内心忌惮白清漪的可怖。 紫苏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连忙转身快速地朝着街道上跑去,她要去京兆府衙,她要救回小姐。 这糕点不好,她以后都再也不吃了。 紫苏边哭边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撞到人都没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就要继续地跑。 “哎呀我去,谁那么大力气啊,撞到人了没看到啊!” 青之被撞得倒地,满食盒的餐食撒到地上,被周围的乞丐瞬间上去哄抢。 “都起开!哎你个小丫头跑什么,没看到撞到人了吗……紫苏?你怎么在这?怎的还哭了?” 青之震惊地看着她,连忙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姜清宁的身影,皱眉问道:“怎的哭成这样,被人欺负了吗?你家小姐没带你出来?” 紫苏哭得哽咽,泪水早就已经模糊了眼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游才飞了回来,连忙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 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抓紧青之的袖摆,绝望地喊道:“青之,救命啊,我家小姐被白清漪带去城郊沉塘了!” “什么!”青之嫌弃的神情没来得及收回,震惊地望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紫苏连忙点头:“青之,你救救我家小姐!往后、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一辈子报答你的恩情!” “坏了!”青之连忙转身跑到马旁,吩咐跟来的两个随侍,“你们快回府衙通知大人,就说姜小姐有难,速来城郊河道救命!” “是!”两人飞快地上马,向城东的方向而去。 “你先回去,这里太乱了,我去城外救人,不要耽误小爷的事儿!”青之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皱眉看向她。 “好、你、去,我不会、跟去、添乱的。”紫苏得到救赎,哽咽地站到一旁让位置。 青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快速地策马离开,向城门的方向冲去。 大理寺。 两名官差飞快地下马,边跑边掏出令牌对守门的同僚展示,随后只留下一道残影。 秦休皱眉望着案桌上的案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如今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竟然还能呈到大理寺的面前,当真是京城无人了。” “大人莫气,明日属下现将案件分类,在一一呈到大人的面前。”青冥拱手道。 “大人!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属下求见大人,城郊出事了!” 门外传来焦急的呼唤声,秦休眉眼微扬,看向青冥:“我倒要看看有何危急,让他们进来。” 青冥点头,走到门外,皱眉道:“怎么了,你们不是跟着青之去买膳食的吗?出了何事?青之呢?!” “启禀青冥大人!青之大人出城救人去了!” “救人,他去救谁了?”秦休起身,走到二人的面前。 “方才青之大人突然赶来,让我们告诉大人张府的白夫人,将姜小姐抓到城郊的河道处,说要将她沉塘了!” “如今姜小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大人,所以青之大人才让我们回来禀报啊!” 二人只觉得面前好似一阵风飘过,绯红色的衣摆已经消失在面前。 他们惊愕地回头看去,只能看到秦休快速变小的背影。 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青冥,调兵,去城郊!” “是!你们几个全部跟我来!” 青冥当即召人,快步的跟上秦休的身影。 …… 城中鹊桥,一对有情人正在河岸边放花灯。 忽然,一双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泡得发白的面孔,破水而出。 “啊!!!!” “有鬼啊!!!” 两人尖叫一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后退倚着墙壁,互相抓紧对方吓得浑身颤抖。 姜清宁双手用力,翻身上岸,躺在甲板上剧烈地喘着粗气,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劫后余生啊。”姜清宁疲惫地闭上双眼,恨不得就此昏睡过去。 忽然察觉到面前聚拢着阴影,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张脸两张脸三张脸地堆在一起。 被吓到的姜清宁:“……我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见到这么多魂魄?” “这位姑娘、你、你没事?”方才的女子艰难地询问道。 姜清宁回神:“我遭遇谋害,被人推入水中顺流飘到城中,方才拼尽全力抓住甲板上的柱子上岸,不小心惊吓到二位,属实过意不去。” “你被人谋害了?!可要帮你官府报案?”女子震惊。 “幼时大师说我福大命大,多次劫难堆积必将成为多福之人,如今她虽然害我,可我却报以宽宥之心。” 姜清宁苍白地笑道:“就是不知能否劳烦几位,接个推车,将我送回家去,回府之后必有银钱答谢。” “你如此可怜,我们岂能再收你的银钱,我叫温子怡,你别怕,斋郎,你去借一个板车,我们送小姐回府。” 温子怡推了推身旁的男子,后者拧眉起身去借车。 她望着姜清宁开口道:“我能否先扶你起来?” 姜清宁点了点头:“我姓姜名为清宁,家住城东的东大街,秦国公府里面那家的宁阁。” 她也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温子怡当即扶着她小心地站起身,朝着台阶上走去。 身后的老伯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从哪里被人推入水中的?” 姜清宁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回头:“我只记得自己跟着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后来被丢入水中,意外被顺流冲回了城中。” 若非她幼时曾跟随父兄修缮河道,也不会知道城郊与城内,其实有一条秘密相连的暗河。 “这么长的河道,姜小姐当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啊!”旁边的老妇震惊。 第三十四章 得遇良才 姜清宁致谢点头,看向温子怡:“我们走。” 上了岸,姜清宁被温子怡扶着坐上牛车。 她歉疚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附近只知道这个牛车,你既然是国公府的邻居,想必定然没见过这种车。” 姜清宁摇头:“幼时随父亲去往庄子上踏青,曾见过牛车,一辆牛车能够养活一大家子,它的作用可比浮华的马车要实用得多。” “我是温子怡,斋郎名为卫斋,我们是前来京城科考的,原本今日就要走了,没想到走前还能认识清宁你。”温子怡被姜清宁的善解人意折服,开心地介绍着卫斋。 姜清宁却是诧异,小声的询问温子怡:“京城的科考上月已经结束,同知大人都已经分封官职了,卫兄可是落榜了?” 温子怡面色纠结,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斋冷笑一声,讥讽道:“无妨的子怡,你就和她说两句,他们这些天家富贵庇佑的人自然就会懂了,我为何没有考上。” “斋郎!”温子怡面色不悦地呵斥,卫斋瞬间噤声。 “其中可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难处?”姜清宁小心地询问。 温子怡垂眸摇头:“实则不然,我是看清宁你是女子才说的,斋郎实则金榜题名,名次更是仅与状元和榜眼的探花郎,但却在接受宫里那位的提问之后,被人从隔帘后迷晕过去,被有权势的一家冒领了身份。” 姜清宁双眸微眯:“那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报官?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我们何尝没有报过官?可所有的官员都是何等地庇护那家人。”卫斋冷声道。 “那你们就这样放弃了吗?”姜清宁不解。 温子怡摇头,叹息着辩解: “自然不会,只是那户人家给了斋郎五十两买官位的银子,斋郎气不过扔入了河道之中,对方却当场倒打一耙说我们故意扔他的银子,要逼我们离开京城,所以……” “所以你们对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部失望,就把希望寄托于街边一文钱一盏的花灯之上,祈求河神将这五十两银子还回来?” 姜清宁无奈地摇头,感叹他们的天真。 温子怡摇头:“自然不是,这只是我们临走前,对着繁华京城的告别,我和斋郎不适合待在这里。” 姜清宁好奇:“那你们日后打算如何做?” 温子怡憧憬道:“我们打算离开京城日后回乡开一家小茶馆,加上他还有着解元的名头,日后定然能够将日子过得红火!” “还是太天真了,你们可知在乡镇开一家茶馆需要多少银钱,光是一家好一些地段的铺子,便需要百两银子以上的租金,更何况你们还要聘请劳工,各种茶叶面食点心的成本。” “少则十年,多则五十年,你们都不能开得起一家茶肆。”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打破温子怡最后的期盼,看着她微红诧异的眼眶勾唇。 “你若是说完就住嘴,否则我就将你扔下去!”卫斋皱眉看她,眼中满是怒火中烧的怒意。 “斋郎,不要对贵人如此无礼!”温子怡听懂姜清宁的暗示,连忙急切地训斥他。 “什么?”卫斋不可置信。 姜清宁点头,毫不吝啬地称赞:“你很聪明,没准真的有做生意的头脑,我可以借你们本金,就在京城开茶馆,但除了必要的一个条件之外,我还需要入股。” “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们?” “因为你们两个是我走出囚笼后,遇到唯二的两个好人。” 姜清宁垂眸,微微叹息,“好人总是需要遇到贵人的,我可以当你们的贵人。” 温子怡和卫斋对视一眼,后者摇头拒绝,刚要开口婉拒,就被温子怡毫不犹豫地抬手捂住嘴。 “我答应你,必要的一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他!”姜清宁颔首,抬手直指卫斋。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的四人全部安静下来,甚至哞哞叫的老黄牛,都一声不吭地闷头往前走了。 温子怡方才挺胸答应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她结巴道:“不行,我们两个已经订过亲了,此次无论是否金榜题名,我和他都是要回去成婚的!” “我不要他的心,我要他的人。”姜清宁皱眉,解释道。 “咳咳咳、咳咳咳!”卫斋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嗽得浑身通红。 “斋郎,你怎么样了?”温子怡担心地为他顺气。 卫斋抬头看着姜清宁志在必得的神情,握住温子怡的手道:“我答应你,卫斋愿意听从姜小姐的差遣。” 温子怡瞬间反应过来真的是她误会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原地钻进去才作罢。 “你很聪明,做什么都会有成果的,你足够的坚守,本身的文采若是能够得到证实,何愁不会有一番伟岸天地?” 姜清宁望着前方的秦国公府,眸中的神色意味不明:“你们放心,我姜清宁向来说到做到。” “既然答应成为我的人,便要立字据做我的人,今后也随我住在宁阁之中。” 二人点头,但眉宇间夹杂着淡淡的愁绪。 卫斋拱手道:“想必您就是安平伯的前妻了,能够从他手中平安脱离,还成为秦国公府的邻居,让秦世子亲自帮您除草修缮房屋,定然是为妙人。” 姜清宁低笑一声:“原来你听说过我的事迹。” 卫斋毫不避讳地点头,第一次展露自己眼底的野心。 他走下牛车,认真地躬身:“能否请姜小姐卖个人情,傅叔曾是遭受贬谪的文臣,后来流落他乡靠着讲学三十载买了这牛车,用它来送我们入京赶考,如今我和子怡找到归宿,恳请小姐为傅叔在府中留一落脚之地。” 姜清宁跳下牛车,望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卫斋。 只觉得白清漪如今竟然是自己的福星,只是在河中游了一遭,就能够得遇三个有良才的能人。 这才是她姜清宁的命,自己给自己的福命。 “我自幼爱花,却未来得及采买花卉种植,如今府中还缺少一名花匠,虽然职位不重却足够养老,不知傅叔可愿意委身?” 姜清宁含笑看着傅叔,好看的眉眼遮住眼底的试探之意。 傅叔收回视线,拱手道:“老傅多谢小姐,能够不再风餐露宿,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老朽自然没有不愿意只说啊。” 第三十五章 试探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随我一起进去。” 姜清宁含笑:“宁阁管事的是张嬷嬷,所有人都听她的差遣,我的贴身婢女名为紫苏,不过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 “小姐先请。”傅叔主动道。 忽的门内跑出数人。 紫苏哽咽地喊道:“大家都快去随我找小姐,她被白夫人抓去沉河了。” 张嬷嬷悲痛地喊道:“我家小姐为何如此命苦!偏生什么窝心事都贪到小姐的身上!待找到小姐咱们定要报官!让同知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敢伤我阿姐,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杀了她!”姜清曦怒气冲冲地提着剑走出来,在看到台阶下的姜清宁后,瞬间红了眼眶。 “阿姐?” 姜清宁接收到三人的视线,无奈地轻咳一声,走出他们的身后,抬步走上台阶。 她面含笑意地看着姜清曦,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要杀了谁?” 姜清宁侧眸望去,和这些冲出来的家丁们面对面撞上。 “大、大小、大小姐?!”门房震惊地喊道。 “大小姐?大小姐在哪?!”张嬷嬷听到喊声,震惊地跑出来道。 张嬷嬷和紫苏几乎是并肩冲出来的,她们两个扑上去,连忙上下查看着姜清宁的状态,瞬间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眶掉眼泪。 紫苏痛哭流涕,她抱住姜清宁的胳膊撒娇:“大小姐,您没事就好,吓死紫苏了,紫苏以后再也不吃点心了,以后您走到哪里紫苏都跟着。” 姜清宁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心知这个小丫头绝对是又发什么誓言了。 “你只管吃你爱吃的,白清漪抓我那是因为她恨我,你要是在场她能连你都一起抓走,所以这和你吃不吃点心没有直接的联系。”姜清宁柔声哄着紫苏。 张嬷嬷擦干净眼泪,目光扫视到台阶下的三人,她询问地看向姜清宁。 姜清宁暗暗点头:“这位是傅叔,他们二人分别是卫斋与温子怡,日后便在咱们府上久住,我打算让他们帮忙做生意,傅叔照料花草,今日还是他们三人将我送回来的。” 张嬷嬷闻言立即上前,快步走下台阶,感激地行礼道:“多谢三位救我家小姐,老奴感激涕零!” 傅叔连忙侧身躲过行礼,摆手道:“是大小姐自己从岸上爬上来的,我们只是送大小姐回府,却没成想日后便有了归处,说到感谢应当是我们感谢才对。” 卫斋将所有的人担忧神情映入眼帘,心中对姜清宁的看法反倒是上升几分,对隐约之间多了几分的信任。 他握紧温子怡的手,心中竟然幻想着,有朝一日或许他们以后结为真正的夫妻,没准儿当真能够在这偌大的京城开起一家茶馆。 姜清宁牵着姜清曦的手,小声地教训了她几句,听到傅叔的话含笑转身。 “大家都别在门外寒暄了,快进去。” “张嬷嬷先给傅叔与卫斋在前院准备出两间房间,温子怡住在后院,就住紫苏的隔壁。” “至于今日之事,紫苏带个小厮一起去报官,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同知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看她白清漪有几分胆量敢杀我。” 紫苏眼中充斥着愤怒:“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话音未落,她对众人行礼,当即指了个小厮,两人快步地朝着京兆府衙跑去。 “都进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去这满身的晦气。”姜清宁含笑,带着姜清曦率先入府。 张嬷嬷客气地做出请状:“三位里面请,我带傅叔与魏先生去你们的房间。” 傅叔摆手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和卫小友同住一间房便可,府中该怎么的制度就怎么来。” 卫斋颔首:“傅叔说的是,张嬷嬷不必见外,我们应当与府中众人一视同仁。” 张嬷嬷无奈,只能对两人的话应声。 姜清宁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两人的话,唇角微勾:“看来,这次出去还真的是捡了几个宝贝。” 姜清曦诧异:“阿姐是说的他们吗?一个书呆子,一个弱女子,一个瘦弱的老翁,还有一头老黄牛?” 她的双眸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在说阿姐你当真没有骗我? 姜清宁被她震惊的可爱模样逗笑,含笑点了点她的脑袋,训斥道:“你入京这些时日,阿姐和你说过多少遍的不要以貌取人了,你就是不听。” “哎呀阿姐,我这不是在听了吗,我保证以后都听,你快和我讲一讲,他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嘛……”姜清曦不依,和姜清宁撒娇道。 姜清宁眉眼含笑,宠溺道:“那你可听好了,阿姐只再和你讲这一遍。” 姐妹二人亲亲热热的走着进房间,温子怡满眼羡慕地看着,刚进入后院房门就能看到的这一幕,她艳羡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真好。”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的确好,不过按照府中大房的排序,大小姐应该称为二小姐,二小姐应该是称为三小姐的,因为他们上面还有一位嫡出的兄长。” “不过咱们府上没这些要求,甚至如今大小姐当家,大家便都称呼二小姐为大小姐。”张嬷嬷含笑解释,眉眼间满是幸福。 温子怡了然地点头,神情单纯:“那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是不在府上吗?” 张嬷嬷眸中的笑意消散七分,侧眸看了眼神情无辜,言语中却满是打探的温子怡。 她颔首道:“老爷夫人与大公子都在外城护卫一城百姓,如今家中女眷在家里守着,自然是大小姐掌家了。” “不过万不可因为大小姐掌家,就觉得大小姐的太过温柔,武将之女只会更加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大小姐啊,可是比身为女将军的夫人都要严苛至极的。” 张嬷嬷话锋一转,含笑道:“方才听说温姑娘与卫先生是未婚夫妻,你们看起来当真是极为般配的。” 温子怡惊喜道:“嬷嬷也这样觉得吗?我们村里所有人都这样说,他们都说我长得白,像是县城里的小姐。” 第三十六章 浪荡子秦休 “后来父亲担心我吃不了苦,把我许配给村长的儿子,但我不愿意被气得投河,若不是斋郎救了我,我和他断不会有今日的姻缘的。” 温子怡脸颊绯红,神情之中满是少女的娇俏。 “温姑娘与卫先生天造地设。” 姜清宁沐浴更衣之后,换了身湖蓝色散花纱裙,裙摆处的彩蝶纹样随着步伐翩然欲飞,银线勾勒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腰间禁步上的翡翠坠子随着莲步轻移叮咚作响。 她走出主卧,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望着他们震惊的神色,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在哪里?” 姜清曦得意地跟着走出房门,与有荣焉道:“阿姐,他们明明是被你的美貌震惊了,可不是你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哦” 姜清宁无奈地转身,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取笑阿姐。” 温子怡震惊地上前,摇头道:“不、二小姐说的是真的,现在的大小姐和方才的大小姐当真是判若两人。” “和刚才差异很大吗?”姜清宁背脊一僵,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 “你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宛若水鬼,浑身上下顶着河草,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淤泥。” 卫斋抱臂评价,姜清宁觉得忽视他刻薄的话语,穿着一袭白衫被衬得眉目俊朗的他,倒真有得志几分少年的意味。 温子怡都听出来了卫斋的话有多损,她连忙抬手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将人掐得龇牙咧嘴,一身粉裙衬得她娇俏温婉。 “斋郎,你不会说话的话,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分别被逗得哈哈大笑。 姜清宁抿唇浅笑,上前给出他们一个任务:“你们刚入京城,想必只顾的科考,都未曾好好地看过京城的风光。”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既然你们想要开茶馆,那就要知道京城茶馆最擅长的茶水是哪几类,他们都会配上什么点心,还有没有别的菜品,分别在什么时间段上,哪类季节出什么茶水点心,应季喝什么茶最好,我给你们七天时间将全京城的茶馆搞明白。” 姜清宁话音落下,张嬷嬷掏出一大袋银子,递给站在中间的温子怡。 “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大小姐出手可真阔绰。”温子怡拿着银子,双手有些颤抖。 随后,她战战兢兢地开口:“要不,我还是签个死契,不然这尝试的银子撒出去,我当真是良心难安。” 温子怡满脸的惊恐,引得姜清宁摇头。 她坚定道:“我姜清宁做生意,只会做全京城最好的生意,你们只管放心去品鉴,一切的费用自然有我来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若连一开始的成本都舍不得支出的话,那我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 温子怡刚要开口,他们的身后便传来躁动的声响,众人朝着前院望去。 姜清宁皱眉,率先走到众人的前面,大步的朝着前院走去。 然而刚走出拐角,她就被一身绯红的男子抱了个满怀。 “你……”姜清宁满脸的错愕,她侧眸看去,将秦休的脸看了个清楚。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秦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仿佛她险些消失一般。 姜清宁心底震撼,秦休这是什么意思? 她联想到秦休自从出现在安平伯府门外后,产生的一系列所有的举动,内心瞬间产生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测。 难不成……秦休是真的喜欢她? 姜清曦快步跟出来,绕过一群震惊在原地呆愣住的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就见自家阿姐正在被那个满口谎话的男人抱着。 “骗子,你快放开我家阿姐!”姜清曦大怒,瞬间她提着剑就要砍上去。 秦休抱着姜清宁一个转身,躲过姜清曦的长剑,后者怒不可遏的提剑就要追上去。 紫苏报官之后,心情安稳的带着小厮顺道一拐弯,去买了姜清宁姐妹爱吃的糕点,她蹦蹦跳跳的走入前院就见姜清曦在追着秦休砍。 紫苏浑身一震,连忙冲上去大喊:“二小姐刀下留人!!!秦世子是我刚才找到去救小姐的人!” 姜清曦一愣,手中的力道却是收不回来了,她连忙调转剑身,用剑柄对着秦休攻过去。 只见方才躲得有来有往的秦休,仿佛是忽然变得柔弱了似得,被她一剑柄狠狠地击倒在地。 “呃……”秦休松开禁锢着姜清宁胳膊的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倒地。 青之震惊的瞪大眼睛,根被没想到秦休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接收到秦休的眼神示意,瞬间嚎了一声扑上去,哭天喊地道:“大人,你怎么了大人,大人你没事?” 秦休配合的坐起身,依靠着他开始皱眉底咳。 “你…”姜清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方才她在接触到秦休的那一刻,已经控住好力道收了回去,顶多只有三分力不到啊。 难不成这秦休除了是个大骗子之外,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那更不能让他居心叵测的接触阿姐了,她阿姐可不能嫁给一个病秧子。 姜清宁无奈地看了眼姜清曦,怪罪道:“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出门在外千万收着自己的脾气,你倒好全部都当成耳旁风。” 姜清曦皱了皱眉,乖巧道:“阿姐教训的是。”方才她其实是想顶撞说现在是在家里,但说了阿姐肯定会更加生气的。 姜清曦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好,省得再将阿姐气病了。 秦休垂着眸底咳,暗中加大握着青之手的力道。 青之扯着嗓门喊:“大人您没事大人?您千万不要有事啊,您这本就因为上次剿匪受了内伤,这次万一再伤着可怎么是好啊!” 姜清宁闭了闭眼,转身关怀地蹲下身子,凑近秦休问道:“秦世子可还好,家妹性格莽撞,还以为秦世子是什么私闯民宅的浪荡子,故意的欺辱我才忍不住出手的。” “未曾想这个浪……竟是秦世子关心我,才会言行无状,秦世子放心我可以原谅你的。” 第三十七章 这是阿姐的孩子?! 青之被姜清宁的一番言论震惊道,开口就要替秦休讨个公道。 秦休掐了下青之的腰,示意他将自己松开,后者无奈只能听话的行事。 姜清宁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眼底浮现一抹了然之色,歪头含笑道:“秦世子身子好了?” 秦休轻咳一声,正色道:“劳烦姜大小姐牵挂,这会儿缓了许久,倒是觉得好多了。” 她并非是不经人事的存在,秦休次次的举动或许在先前来说,就像是刻意的骚扰一般。 可方才的那个拥抱,却是证明她先前将秦休想的坏了许多,这人年纪比她小上几月,可说话做事倒是显得幼稚倔强几分。 如今猜测到他的心思,姜清宁反倒是有了几分理解。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即便对方很是烦躁,亦是想要忍不住的靠近。 就像当初她对待荀臣,原以为八年的热情,即便是壶冰水都能被她捂得滚烫,可荀臣偏偏真的是那个例外。 “今日还要多谢秦世子不辞辛劳的寻我,但如今我已经平安归家,紫苏也已经去过府衙报官,想必一起已经自有定数,就不劳烦秦世子相帮了。” 姜清宁回神,站起身望着他道。 秦休仰头和姜清宁对视,仰视的角度将她眼底的清淡冷漠看得一清二楚,这人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的模样。 他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里翻腾,他受不了想要把这种苦吐出,但在触及到姜清宁的眼神后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多谢秦世子与青之今日仗义之举,但如今府中还有要事,就不强留秦世子用餐了。” 姜清宁清冷疏离的行礼,不给秦休一丝一毫产生希冀的举动。 秦休抿唇,起身刻意地避嫌道:“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我的不对,秦休在此郑重地向你赔罪,既然姜大小姐不需要秦某的帮助,那秦某就先回大理寺府衙,若是有需要尽管让张嬷嬷或者紫苏前来找我。” “不会,恭送秦世子。”姜清宁当即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后退半步,语气坚定地低头行礼。 “恭送秦世子。”身后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跟着行礼送客。 秦休动了动嘴唇,略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好,你保重,不用送了。” 秦休摆手,转身带着身后的众人离开。 宁阁外。 秦休走下台阶,转身望着宁阁的牌匾,轻声问道:“这是谁写的?” 门房恭敬的行礼道:“启禀大人,这是我家大小姐亲自书写后,专门请工匠定制的牌匾。” “她本身就是非常有才华的人,又怎会因为我而停留住脚步呢。” 秦休语气自嘲,翻身上马,在青之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双腿一夹马腹策马离开。 青之望着秦休孤寂的背影,转身看了看那牌匾,忍不住叹气道:“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宁阁。 姜清宁转身看向傅叔:“傅叔,您先前在京城待过,就先带他们两人在京城逛一逛。” 傅叔点头,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道:“都听大小姐的安排,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的。” 话音落下,他给满脸八卦的温子怡和若有所思的卫斋一个眼神,二人当即恭敬地对姜清宁与姜清曦行礼,三人朝着府外走去。 姜清宁带着他们转身回府,眉眼间尽是清冷。 “先用膳,游了许久,我这会儿当真是饥肠辘辘的。” 张嬷嬷和紫苏听出姜清宁是想静一静,她们当即吩咐人快速的上菜,而后全部推出去用饭,将空间留给姐妹两人。 姜清曦偷偷看了眼安静用餐的姜清宁,犹豫着开口道:“阿姐,你好像很不开心,是因为方才那个秦世子吗?” 姜清宁回神,收起眼中的郁结,摇头道:“非也,不过是听着他的话和态度,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罢了。” “一开始就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头撞得遍体鳞伤了。” “我没有对他做出回应,便是不想留下不该有的罪孽。” “阿姐,你说的好生深奥,我虽然不懂,却是知道阿姐此时此刻并不开心,那能让阿姐不开心的男人自然是不能要的!” 姜清曦语气坚定,抬手给姜清宁夹了自己最爱吃的菜,认真地看着她:“我们以后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而非外界或者内心感受到强求的男子!” “找不到就算了,就比如这道菜是我最爱吃的,可吃久了便会觉得腻味,但因为吃多了又会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适可而止。” 姜清宁好笑地看着一堆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人,忍俊不禁的抬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道:“也就你个鬼灵精,能够逗得阿姐开心了。” “姜清宁!你个毒妇!你在哪里!姜清宁你给我滚出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一道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恶毒的诅咒响起。 姜清宁夹菜的手一顿,几乎顷刻间就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姜清曦瞬间愤怒不已,将筷子猛地扔出去,狠狠地钉进房门之中,她恼怒地站起身。 “哪家的孩子这么没有教养,竟然能平白地闯入别人家里肆意的辱骂主人!他爹娘没有好生地教导孩子吗?!” 张嬷嬷和紫苏快步跑进来,就见到门上钉着的一双筷子,还有提剑要去看了门外人的姜清曦。 “使不得啊二小姐!这可是大小姐的孩子,不能砍啊!”张嬷嬷连忙上去阻拦。 “什么?这是阿姐的孩子,那怎么会被养成这等的混账东西!” 姜清曦一愣,瞬间怒不可遏,“这样的孩子留着干什么,更要砍了让他早日投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才对!” 张嬷嬷连忙夺过她手中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让紫苏藏到床底。 她焦急地将人拉到一边:“哎呦!我的二小姐啊,大小姐此生绝对最对不起的除家人外,就是小公子了,您还是先听老奴解释……” 第三十八章 身为母亲交给你的第一课 姜清宁安静的坐在原位,听着张嬷嬷对姜清曦的解释,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在她的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她的咽喉处。 她望着窗外,唇角勾出了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一样。 “姜清宁你给小爷滚出来!你竟然敢谋害清漪姨姨!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早晚不得好死!” “小公子您快别说了,大小姐不会想要见您的!” “小公子怎的自己跑出来了,现在外面都是人牙子,安平伯府的下人呢?” 姜清宁神情一顿,起身抬步走出门外,望着在人堆里挣扎的人,轻声唤着他:“荀莫离,你来干什么?” 荀莫离听到清冷的呼喊,瞬间忘记挣扎,抬眼远远的看着内院门边那抹淡蓝色的身影,却被震惊得心神一震。 这么美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娘亲吗? “放开他,让他过来。”姜清宁嗓间发紧,紧紧地盯着只到小厮腰间的小人。 小厮们瞬间放开荀莫离,然而他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不敢相信他一直厌恶的,给自己丢人的亲生母亲竟然是如此明珠生晕的美人。 “荀莫离,过来。”姜清宁望着他,重复一遍。 “小公子,您快过去,晚了大小姐生气可是很严重的。”小厮见荀莫离出神,连忙提醒。 荀莫离回神,一步步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他抬头望着神色严肃的姜清宁,心中直犯嘀咕。 “你、你、你为何……”荀莫离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质问。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瞬间将所有人引了出来,姜清曦恰巧走出想要看看荀莫离长什么模样,就刚好见到姜清宁毫不犹豫甩他耳光的场景。 “嘶……好疼。”姜清曦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小心地后退两步。 荀莫离眼眶瞬间红了,愤怒又委屈的盯着姜清宁,不懂为什么这才见到的母亲,却会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他一个耳光。 “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内心感到非常的疑惑是吗?”姜清宁轻笑一声,神色严肃地反问。 荀莫离委屈地点头,捂着脸蛋好不可怜。 “你怎么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的地址?”姜清宁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忍耐地询问。 荀莫离脑海中回想起,方才得知白清漪落水之中,祖母焦急地带着他去张府探望,可刚到那里白清漪就哭诉姜清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推到水里。 荀莫离愤怒极了,这时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必须要去找姜清宁给清漪姨姨出气,而后就有人趁乱指引着他出府。 “是一辆马车送我来的,我还没问你,你为何要将清漪姨姨推到水里,害得清漪姨姨不能再生育!” 姜清宁诧异,好笑地问他:“你是说我将你的清漪姨姨推到水里,那你可知我已经派人去官府报案,实为白清漪蓄意谋害我,想要将我推入水中沉塘,如今恐怕府衙已经调查完事情的全部过程,前去捉拿你的清漪姨姨了。” “那你不是没事吗?可清漪姨姨却因为受到你的牵连,被害得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 荀莫离没想到这个时候,姜清宁还能够理直气壮地翻案,他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愤怒地用冰冷无情的话化作长矛,狠狠地刺向姜清宁的心口。 姜清宁垂眸安静地站在原地,眸中的光点稀疏破碎。 “哎,你个死小孩怎么说话的,活该你有娘生没娘养,你娘被你的好祖母不喜压着进入道观,被迫和你分离,如今你偏生不知道和她亲近,甚至蓄意诅咒,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孩子!” 姜清曦冲出房间,瞬间拎起荀莫离的衣领,将他提起远离地面,荀莫离拼命地挣扎着:“你放开我,你个坏女人!” “姜清宁,你果真是想要杀了我,再生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姜清宁自诩不会再因为从前的事伤心难过,但没想到今日荀莫离一出现,就打碎了她所有值得骄傲的坚守信心。 但她不屑于和不相信自己的人解释。 姜清宁望着脸色逐渐红肿的荀莫离,抬手握住姜清曦的手:“小妹,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姜清曦眼中闪过凶狠,抬手将荀莫离扔到地上,负气地转身不再去看他们,但依旧守在姜清宁的身边以防这坏小孩再说不好听的。 姜清宁将荀莫离扶起来,贴心地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手抹了下他微红的脸蛋。 每次责罚荀莫离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就是为了能够起到威慑荀莫离和他身边下人的举动,但没有一次是真的打过他的。 “荀莫离,你认真的感受一下,我每次打你的时候,当真很疼吗?” 荀莫离仔细地跟随着她的话去想,最后愕然地发现好像,竟然没有一次是疼的,他之所以鬼哭狼嚎就是因为担心害怕。 加上他幼时要母亲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不好,是因为给安平伯府丢人,引得老夫人厌恶才会被送去道观修身养性。 “不疼。”荀莫离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泪珠,抿唇心虚地将眼神撇到一处。 “这就是了,无论你怎么对我恶语相向,我都不会真的怪你,因为我虽然生了你但从未养过你,你怪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姜清宁长叹一声,抬手为他擦去泪珠:“可有一件事我必须澄清,没有母亲会致自己的儿子与死的。” 荀莫离怔住,茫然地望着她。 姜清宁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疑惑的荀莫离道:“母亲今日教导你的第一课,那就是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你不是我想杀了你,再生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吗?” “那你就去看一看,到底是谁想要杀了你,又是谁关键时候会保护你。” 荀莫离连忙后退,却被姜清曦转身抓住肩膀。 他神色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姜清宁嘴角扯住一抹诡异的弧度,歪头道:“这是母亲交给你的第一课,莫离,你要切身体会到才是。” 姜清曦坚定地点头:“阿姐放心,我一定让他好好地体会。” 第三十九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炷香之后。 荀莫离愤怒的走出宁阁,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他气呼呼地抬步爬上马车,一个身影都不要给丫鬟看。 丫鬟对车夫怒骂道:“你怎的容许小公子独自一人出门?我家的大小姐狠狠地训斥了小公子,现在命我随着小公子一同回府,将人好生的送回去,等我回去告状有你的苦头吃!” 车夫一听瞬间犹豫起来,似乎不想要答应:“这我到底是安平伯府的仆人,并不是你们宁阁的,还请姑娘自己回去说。” 荀莫离掀开马车的车帘,冲她喊大道:“不是让你送我回去吗?还不快进来!我定要带着你回去向父亲告状!姜清宁竟然敢打我!” 车夫眼底闪过欣喜,皱眉对丫鬟道:“小公子都发话了,还不快进去!你们姜家的奴婢果然和主子一样倨傲!敢丝毫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 “说得好,回去小爷我定要让父亲好生地赏赐你!”荀莫离冷笑,抬手扔下马车帘。 车夫喜滋滋地道谢,在人都上去后当即驾车起程,荀莫离紧张地和姜清曦对视一眼,口型问她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姜清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嫌弃地轻啧一声,抱臂不去看他,徒留荀莫离坐在额外生闷气。 良久。 车厢内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荀莫离的眼中感受到一丝不安,他小心地掀开马车窗帘,却发现已经被人带出城门去了。 “你要带小爷去哪里?我们不是要回安平伯府吗?” 荀莫离惶恐不已,震惊地看着车夫,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车夫狞笑一声,回头残忍地开口道:“小公子且坐好了,这可是您生前最后能看到的景色,倒不如好生的欣赏一下,马上您就看不到了!” “岂有此理!你竟然敢害小爷的性命!我一定要告诉父亲狠狠地将你打死!”荀莫离放完狠话,被满脸凶恶的车夫晃了马头直接摔倒在车厢内。 荀莫离跪趴在地上,感觉到膝盖和手腕都定是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抬头去看。 姜清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眼淡漠地望着他,仿佛就在看一个死物一般,引得荀莫离连连地咽口水。 “你要是死了,阿姐就不会对这京城有记挂了。” “你要是杀了我,姜清宁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都说了我可是她唯一的挂念!”荀莫离着急忙慌的说道,恨不得连忙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所以啊,你还是去死。”姜清曦歪头一笑,露出残忍弑杀的模样。 马车外车夫狂笑了声:“小公子!到了地狱可不要怪奴才心狠啊!要怪就怪你娘当了别人的路!你只能去死了!” 话音落下,车夫猛地跳下马车,马车的门帘被风吹开来,荀莫离惊恐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悬崖,双重打击之下直接被吓得两眼一晕昏倒了。 “废物。”姜清曦唾弃一声,抓起他的后领带人直接破窗而出。 姜清曦提着荀莫离平稳落地,看到车夫疯狂地朝着一边奔跑着,抬脚踢起地面上的石子,直接向对面的人击打去。 “啊!”只听哀嚎一声,车夫直接被击中后脑昏倒在地。 不远处快速出现一辆马车,随后急刹停在他们的面前,姜清宁急切地走出马车,快步走到姜清曦的面前。 “小妹,你可有受伤?” 姜清宁急切地查看她的安慰,方才远远地看到马车坠入悬崖,她当真是后悔极了,不该让姜清曦带着荀莫离一起去。 “阿姐放心,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这个小屁孩吓得晕倒了。”姜清曦嫌弃地将荀莫离拎出来。 一旁张嬷嬷连忙将他接过去,递给身后的小厮们照料。 “你没事就好,可真是吓死阿姐了。” 姜清宁后怕不已,转身眼神冰冷的看着那昏倒的车夫,身上的气势尽显。 “来人,将他绑起来嘴堵上,严加看守!” “是!”下人连忙应声。 姜清宁前者姜清曦的手,拉着她上马车道:“走,我们快些回去,让阿姐看一看你的伤有没有裂开。” 姜清曦满脸依赖,握着姜清宁的手,神情开心道:“没有,我将阿姐的嘱托记在心里了,并没有让自己的伤口开裂的。” 半夜。 荀莫离尖叫一声,猛然从噩梦之中惊醒,他坐起身大喘着气,环视陌生的房屋心中不禁疑惑。 难不成小爷真的死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荀莫离吓得连忙起身躲到门后。 姜清宁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养成睡眠浅的习惯,她听到荀莫离的叫喊,从房屋中走出赶到他的门外。 咯吱一声。 房门被打开。 “坏人!我咬死你!”荀莫离冲出来,猛地抓住姜清宁的手腕,狠狠地咬上一口。 姜清宁疼得下意识皱眉,却没将手腕抽出来。 她望着泛血痕的手腕,眼前小人闭眼惊恐地咬着她,满身防备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狼崽子,姜清宁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莫离,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姜清宁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荀莫离听到熟悉的声音,口中的力道猛地一松,睁开眼望着姜清宁的温柔的脸,心神猛地一震。 他抬手松开姜清宁的手腕,后退皱眉道:“既然是你为何不出声,你要是出声,我也不至于咬你。” 姜清宁望着倔强的小脸,神情平静:“你现在还害怕吗?” “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不怕!你不要打扰我休息!还有明天一早就把我送回去!我真的是一秒都不和你待在一起了!” 荀莫离对她怒喊一声,抬手猛地关上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将后院里的几人惊醒,众人纷纷走出房门查看情况。 “阿姐,你不睡觉怎的在这白眼狼的门外?” 姜清曦揉着眼眶走出,上前却看到姜清宁手腕上的血牙印,瞬间怒不可遏:“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对你的?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今日就该任由他被人害死!” “好了,他不过是个做噩梦的孩子,况且我也没养过他,若非太晚我是会将他送回安平伯府的。” “先休息去,明日一早将他送回自己熟悉的环境。” 姜清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大家回去继续休息。” 第四十章 前来问罪 姜清曦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转身走入卧房之中。 “我帮阿姐包扎一下伤口,这小狼崽子下嘴可真狠,没准都还会留疤呢。” 荀莫离听到一道道关门的声音,口腔之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无法忽视方才发生了什么。 张嬷嬷披上外衣,走到荀莫离的房门外。 她轻叹一声道:“当年留你在安平伯府并非大小姐所愿,可你到底是个幼儿,又怎能带你去城郊道观那种苦寒的地方呢,老奴知道您心中有怨恨。” “可当初大小姐为了将您生出来,难产整整两天,连上百年的人参都用了一整支,您生出来后老夫人就要将您抱走,是大小姐后来跪在数九寒天的大雪之中整整三日,才将您成功夺回去的。” 门口满心怒气的荀莫离愣住,极其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房门,张嬷嬷的背影应在门上,说出的话成功的打到他的心底。 “为此伯爷整整半年没进大小姐的院子,所有人都说大小姐不孝,不会遵从婆母的意愿,活该不得所有人的喜欢。” “可老夫人对您不闻不问,抱过去半月里您还没满月,便整整高烧三次险些丧命,大小姐怎能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被人蹉跎死呢。” 荀莫离垂眸,怎么会呢,祖母说她最是喜欢他了,甚至整日里都让丫鬟小厮们带着他玩儿。 就连不喜欢的学业,都宠溺地应允他可以减少学习时间。 祖母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绝对是姜清宁暗中命令这老嬷嬷说话,故意地毁坏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要挑拨离间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你说的这些,谁知道是真是假!”荀莫离怒声道。 “可大小姐她将您照料到两岁,就被老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求进入道观为安平伯祈福,顺带洗清自身的罪孽。” “那是她顶撞祖母,罪有应得!”荀莫离倔强的开口反驳。 “老奴却觉得大小姐仅有的罪孽,都是安平伯府带给她的。”张嬷嬷不卑不亢的回答。 “您有自己的见解,可大小姐并未亏待过您,今日是有人蓄意拿您的性命构陷大小姐,想要将她彻底的除之而后快。” “可这满京城里,除去安平伯府,大小姐又得罪过谁呢?您曾经是个聪慧的孩子,有些话不需老奴挑明便懂得。” 张嬷嬷行之一礼道:“老奴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老奴都只会说这一遍,您好生休息。” 荀莫离哑然的望着消失的身影,脑海之中张嬷嬷的话,无数次的环绕在脑海之中,让他的脑袋都感觉要被撑炸。 翌日。 “开门!快开门!赶紧开门!” 宁阁的房门被人猛地拍响,两个门房快步跑去,打开大门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没看到我们的房门关着吗?今日宁阁不见客。” 来人凶神恶煞的:“我们管你们见不见客人,姜清宁呢!我们家大人要见她!” 门房伸头去看,就见荀臣坐在台阶下的轿子上,一旁的随侍还拿着拐杖。 “你们等着!见与不见都要听我们大小姐的吩咐,岂有你们擅闯的道理!就算是官员私闯他人府邸,也是要被圣上问责的!” 门房在看到荀臣那刻,瞬间没了好脾气,满脸晦气地将人猛地推出去,抬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哎!你们竟然敢阻拦安平伯!果然是没有丝毫的教养!”荀府的下人怒喊,抬脚就要踹门。 宁阁的门房刚走两步,听到这话,瞬间一人抄起扫帚,一人抄起水桶,直接打开门招呼上去。 “你们放肆!”荀府下人被打了满身,又被从头到尾泼了一身冷水,顿时打了个寒战。 “胆敢私闯民宅,我等这就去报官!见不见你家主子,自然要等我家主子睡醒了再说!” “就是!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两人满身怒气地收了家伙,将府门里三层的关闭得死死的。 荀臣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薄怒,他冷声吩咐竹息:“一炷香的时间没出来,直接破门而入!” 竹息愕然,但只能依言照做。 姜清宁与姜清曦正在花园里散步,她穿着一袭淡紫色衣裙,长发如墨披散而下,清冷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白皙无暇的肌肤,浑身上下透露出与世隔绝的高贵气质。 “这花园还是太孤寂了些,不过只要阿姐多种些花草,想必来年必然春色满园关不住。” 姜清曦欢快地跑着,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发上带着精致的步摇,满脸的稚气审视可爱动人,然其中夹杂着的几丝英气,为她增添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出来。 “你喜欢什么花,我让管家买来种上,在为你搭一个秋千架,等花藤爬满秋千架,待秋天就能吃着果子荡秋千了。” 姜清宁宠溺地看着姜清曦的背影,眉眼间满是笑意。 “花草只能看不能吃,要不还是多种些水果,我喜欢吃桃子,吃梨,吃葡萄,我还喜欢吃樱桃!” 姜清曦激动地转身,仿佛已经看到满园水果的场景。 “好,那就种你喜爱的果树。”姜清宁拦住欲言又止的张嬷嬷,依言答应。 张嬷嬷望着这偌大的花园,脑中浮现满园果树的场景,不由得叫苦不迭。 恐怕明年他们宁愿给街坊邻里交流,都要种自家送的水果了。 门房们快步跑来,气愤不已道:“大小姐,安平伯来咱们府外了,他还说要是您一炷香的时间不出去,就派人把咱们的大门撞开!” 姜清宁脸上浮现怒意,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冷笑,吩咐人去将荀莫离叫醒,随后转身望着众人下令。 “我不犯人,贱人偏来犯我,叫上府内所有家丁,咱们去会一会这功高震主的安平伯!” 宁阁门外。 “撞门!” 荀臣在心底计算着时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紧闭的府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怒气冲冲地吩咐竹息等人。 第四十一章 打脸 姜清宁带着家丁们站在门后,听着宁阁大门外的脚步声。 她计算着时间,只听一声有力的:“开门!” 门房等人瞬间把房门打开。 只见门外的人们使尽全力地冲上来作势撞门,却在见到亲可见大开的大门之后,瞬间满身预备的力气没有地方躲,直接狠狠地冲到门槛之上。 一瞬间,哀嚎的声音遍地起伏,直接将荀臣的脸色衬得黑如锅底。 “不知安平伯到访,臣女有失远迎。”姜清宁抬步走出,站在府门之内。 荀臣充满怒气的双眸一怔,仿佛从未见过姜清宁一般,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 姜清宁这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贵气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苍老的就像一个黄脸婆吗? 现在为何如此的年轻美丽,从前见到一眼都觉得厌恶的女人,在此刻却显得是那么的耀眼高贵,相比之下他现在反倒是重伤在身被人抬着出现,这让荀臣不能接受。 “安平伯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见到臣女,反倒是不认识了?”姜清宁略过在地上哀嚎的人,在家丁们的护卫喜爱,走出宁阁的府门。 “安平伯来得正好,我倒是有事情想要询问安平伯,为何荀莫离会出现在我的府中,又为何他会被车夫蓄意的谋害?” 姜清宁走到台阶的上方,便堪堪地稳住脚步,她眉眼间充满质问和凌厉,丝毫没有再靠近荀臣的意思。 荀臣回神,质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胡话,莫离一直由母亲细心教导,昨日还被母亲带去张府探望表妹时住下了。” “说到表妹,姜清宁你该当何罪?” 姜清宁从胸腔之中发出一声冷笑,神情极为的嘲讽:“我该当何罪?安平伯怕是不知,在接连两日之内,你的前妻险些被人溺死,你的亲子险些被人丢进悬崖摔死。” “不过我和安平伯说这些做什么,恐怕安平伯到现在都不知道莫离的下落,你若是不会养孩子大可再寻一贤妻细心教导孩子,而非任由随意一个陌生人都能将他坑骗出来。” 荀臣怒不可遏,出言训斥:“姜清宁,住口!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莫离可是好好地在府里待着、着、着……” “莫离?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不是被祖母照料着呢吗?” 荀莫离还有什么不懂的,爹爹根本不知道他失踪了,甚至带着他出府的祖母都不知道,清漪姨姨也不知道。 原本他知道爹爹来了,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可方才爹爹的句句话都在指认姜清宁的不是,姜清宁提了两次他失踪都没唤回爹爹的注意。 “爹爹,您不知道孩儿被人绑架了吗。”荀莫离走到姜清宁的身边,眼底满是受伤的望着荀臣。 他是想要欢欢喜喜地跑到爹爹的面前,兴高采烈地喊上一声:“爹爹!您终于来接莫离了!这个坏女人对莫离一点都不好!” 顺带该可以告姜清宁的状,让爹爹好生地教训一番姜清宁,可现在局势却发生了翻转。 荀臣惊愕地站起身,他这几日遭受政党的毒害,手下人一时不察让他中了毒,原本本就严重的剑伤更难好转。 他艰难的迈步走到荀莫离的面前,然而隔着几个台阶,荀莫离竟然选择躲到姜清宁的身后,第一次用陌生的怯懦的眼神看他。 绑架? 怎么可能! 荀莫离一直都由母亲在照料…… “儿啊,莫离到底是姜清宁那个毒妇生的,她既然一分钱的嫁妆都不肯给莫离留,你何不把莫离送回姜清宁那里让她养着?” “你可知道娶妻生子需要花费多少银子,日后母亲还要为你再择选一门温柔贤淑的妻子入门,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嫡子嫡女,荀莫离到底和你不亲。” “即便姜清宁不想养也可以,你问她要一笔赡养费,让姜清宁固定的支出给我们,母亲定然能将莫离养得白白胖胖。” 荀臣愕然,脑海中回荡着母亲的话。 心中却震惊至极,难不成母亲当真是见他不同意,所以对莫离痛下杀手? 怎么可能呢,莫离可是母亲的亲孙子啊。 “安平伯,你若是来接荀莫离的,便快些将他带走,省得某些人到最后冤枉我责打孩子,是个毒妇。” 姜清宁侧身走到一旁,将荀莫离完完整整的露出来,并且朝前方推了两步。 “但你若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我不会多费口舌与你交谈,稍后我自然会和白清漪去公堂上对峙,孰是孰非自然有同知大人辨明!” “如今一切的证据都在京兆府衙摆着,我回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已经前去报案,想必过不了多久,你的好表妹就会向你求救了。” 荀臣哑然地看着荀莫离,后者亦是满脸的茫然。 甚至在被张嬷嬷送到他的面前的时候,荀臣清楚地捕捉到,荀莫离脸上突然出现的惧怕和抗拒。 他今日的确是表妹派母亲回府诉苦后,知道姜清宁竟然在表妹为他上山采药的时候,蓄意地想要加害与表妹,他才会这么激动地来兴师问罪。 姜清宁做错了事,自然是该罚,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不是夫妻。 可作为管教姜清宁八年的男人,荀臣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 可在走到姜清宁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兴师问罪的时候,他就被狠狠地打了脸,并且是异常响亮的一道耳光。 母亲独自回府只为替表妹诉苦,并且没有告知他莫离失踪,甚至连莫离是否失踪都未可知。 “爹爹,您当真不是来接莫离回去的吗?”荀莫离神色惶恐,有些受伤。 “莫离别多想,爹爹就是来接你回去的。”荀臣脸色和缓,抬手抚摸荀莫离的头,轻声的安慰着。 荀莫离瞬间展露笑颜,眼中浮现着明显的钦慕之情。 荀臣被这道强烈的视线注射得心虚不已。 他躲过荀莫离的眼神,转身皱眉质问姜清宁。 “莫离为何会在你这里,我看就是你思念孩子,故意的将莫离骗过来!” 第四十二章 贵人出 姜清宁嗤笑一声,似是在嘲讽他的无知。 “安平伯莫不是说笑了,我平白无事地去将荀莫离骗过来作甚,还是你觉得我过得太好,想要故意地找罪受?” “对了,安平伯还没给我医药费呢。” “莫离,你受伤了吗?”荀臣连忙转身,上上下下的扫视一圈,检查荀莫离有无外伤。 “爹爹放心,莫离没事。”荀莫离乖巧地回答,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错了,他昨日险些掉到悬崖里,是我府上的丫鬟冒死将他救出来。” “我家丫鬟的外伤费、衣物损失费用、荀莫离昨夜的安神汤、所用的汤食、住宁阁一晚的房租。” “这些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还请安平伯先行结清。” 姜清宁眉眼含笑,朝着荀臣深伸出洁白的掌心。 荀臣狠狠皱眉,这女人莫不是掉到钱眼里面了? 就连这么一丁点的钱竟然都奢求,看她一身衣着华贵,还以为是真的过上了好日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都将钱财用在穿衣打扮上了。 张嬷嬷急忙的开口,上前握住姜清宁的手腕。 “大小姐怎么能这么偏心,您不能因为生过荀小公子一场,就对他过多的心软啊,昨夜荀小公子做噩梦您去哄睡,却被小公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当场就鲜血淋漓,现在大片大片的青紫着实让奴婢心疼啊。” 张嬷嬷握着姜清宁的手腕哭诉,甚至将她的手腕展示到荀臣的面前。 荀臣看着她那被纱布包裹的一腕皓臂,洁白的皮肤上现在尽管被纱布包裹,都露出一圈的青紫出来,看来当真是下了死口咬地。 “真的是你做的?”荀臣脸色阴沉,转头看向荀莫离。 “谁让她欺负清漪姨姨,我就是为姨姨报仇的!” 荀莫离气愤不已,狠狠地瞪了姜清宁和张嬷嬷一眼,气得当即开始口出恶言。 “你们竟然敢告状!等我长大了定然要抄了你的府邸送给清漪姨姨,再把你和这老奴吊起来日日鞭打,等厌倦了就把你们抽筋扒皮做人皮鼓!” “啪!啪!” 荀臣抬手给了荀莫离两个耳光,他这是第一次对荀莫离出手,甚至气得浑身发抖,还有想再给他几个耳光的冲动。 “放肆!是谁教导你这么说话的!生养之恩同等于天的造化,她生你一场给予你性命,不是让你如此不忠不孝的!” 荀臣抬眼看向姜清宁,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她冷淡至极的目光惊愕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平伯为何这么气愤地看着我,姜氏实在是冤枉,他两岁我离府时已经会开始认三字经,被人之初性本善哄我开心。” “我姜清宁行得正坐得端,不是我做的自然不屑于承认,至于这些欺师灭祖,将母亲扒皮抽筋的话我确实是没来得及教导的。” 姜清宁眉眼清冷,毫不犹豫地开口否认。 荀臣拧眉,认真地开口:“此事背后定有刁奴教导,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这人给你一个交代。” 姜清宁摊开掌心:“将这次的银钱结清就行,我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至于你所说的交代更不用给我,我虽然生他一场,却未尽到母亲之责,往后更不用再有任何的牵连。” 姜清宁这话说的实在是绝情,面前的父子二人浑身一震,就连张嬷嬷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满脸的不忍担心姜清宁日后会后悔。 “小姐,您……”张嬷嬷双眼含泪,满是不解,“小姐这又是何苦啊,非要说些离心的话,来让小公子曲解您,您明明是关心他的啊……” “安平伯是要违背生意场上的规矩吗?”姜清宁依旧保持着动作。 荀臣看向竹息,后者连忙从震惊中回神,解下腰间的钱袋递到荀臣的手中。 “你当真是掉到钱眼里面去了,为了银钱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 荀臣抬手扔了过去,不想再看姜清宁一眼。 姜清宁伸手稳稳地接住,冷笑道:“这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就是丈夫、儿子、夫家,我不相信男人是对自己的保护,没有了你们我的生活只会更加完美。” “说得好!” 一声惊喜的高呵将姜清宁的思绪唤回来。 她惊诧地侧头去看,一辆华贵非凡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她和张嬷嬷诧异地对视一眼,二人走下台阶相迎。 “不知夫人是哪家的女眷,可是有何事?”姜清宁探究地询问。 话音落下,面前的马车门帘被掀开,里面露出一位衣着华贵,妆发得体的贵妇人。 姜清宁的视线扫到她发上的金镶玉簪子,那是皇宫里的手笔,想必是位非富即贵的存在。 她行了个晚辈礼,尊敬地开口:“晚辈姜清宁见过夫人,方才胡言乱语惊扰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秦国公夫人缓缓起身走出马车,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来。 “你说的乃是实话,我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秦国公夫人摇头,欣赏不已地看着她。 “您……不觉得我说的话言行无状,甚至粗鄙,冒犯七出?” 姜清宁诧异地望着她,随着秦国公夫人的手站起身。 “倒是这位安平伯倒是让本夫人震惊不已,这年头没想到还有和离之后,上赶着去前妻家里骚扰的男人,像你这种男人本夫人见一次恶心一次!” 荀臣惊愕地看着她,大脑飞速地运转却发现他常年不在京城,连京城里面的达官显贵都认识得不全。 “还请夫人见谅,荀臣只是一时情急,这才来宁阁询问一番。”荀臣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争取不得罪这位夫人背后的夫家。 “呵询问?方才本夫人可是远远地听到了,你因为自家表妹的一番哭诉,便直冲冲地来到、宁阁要撞门。” “夫人,荀臣只是……”荀臣急着辩解。 “你只用回答我一句话,是也不是?”秦国公夫人气场全开,眉眼满是凌厉。 “是……”荀臣冒了一头冷汗。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动手,压着她去向你的表妹认错,那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表妹所说的都是实话呢?” 秦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出门去求个签,回来就看到自家儿子属意的媳妇儿被人欺负。 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完全就是对方没事找事。 秦国公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荀臣来了理由:“表妹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以诚待我,绝不会欺瞒于我,所以她所说荀臣可以证明绝对属实。” 姜清宁站出来,冷声开口:“那就对铺公堂,我和她去京兆府衙当面对质,让所有人来看一看到底是谁的错。” 第四十三章 公堂对峙 “姜清宁,事到临头你还要狡辩,你个狠心毒妇竟将表妹推到水中蓄意陷害。” “定然是你嫉妒清漪有我照顾,母亲和莫离亲近,心生恶念,所以故意的陷害她!” 荀臣冷哼一声,怒从心中来。 “你明知道她现在因为你的刻意陷害,此生再也无法有孕,如今病得卧床不起,竟然还想着让表妹奔波京兆府衙与你对峙?” “姜清宁,你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啪!” 姜清宁毫不犹豫地抬手,直截了当的给了荀臣一耳光,一不做二不休,她几乎是刚动脑就当即再甩手。 “你……”荀臣惊愕。 “啪!”一耳光将他的话语成功止住。 姜清宁冷眼看他:“现在可以安静地听我说话了吗?” 荀莫离默默地后退一步,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姜清宁。 他惊恐地发现与爹爹挨的耳光相比,他被打的那些简直都是挠痒痒。 他挨打事后红痕都只有一点点,可爹爹脸上的不同,此刻爹爹的脸两侧,已经飞快地红肿起来出现明显的五个指痕。 荀莫离咽了咽口水,他的娘亲当真是手无寸鸡之力吗? 怎么感觉那些都是哄小孩子的? 荀臣从惊愕中回神,他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被面无表情的姜清宁恐吓住,站在原地一声都不敢吭。 荀臣咬牙切齿,脸色通红:“你果真还是这般的粗鄙妇人,你究竟要说什么?” 姜清宁冷笑:“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是如何从张府的随侍手中,将白清漪抢到手里,并且带去京城外的荒郊野岭的?”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荀臣底呵。 “你说我想除了她的话我认,但你要说我故意陷害她,不好意思,她白清漪还不配我姜清宁大动干戈。” “我姜清宁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对于旁人的污言秽语只会当做没听到没看到,但若是你荀臣质疑我……只会让我恶心至极。” 姜清宁将荀臣复杂的神色看到眼中,毫不客气地展露出自己的嘲讽。 “然最不该出现的就是你,还偏偏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来教训我。” 荀臣眸光微亮,迟疑地询问:“姜清宁,你是嫉妒了吗?” 姜清宁像是听到什么极大的笑话一般,轻呵一声:“哈?你哪里值得我嫉妒,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整日不窝在家中好好沐浴更衣,偏要出来散播你这一身的老人味。” “呕,恶心死了!” “噗!”秦国公夫人没忍住笑出声,她将身子偏向刘嬷嬷,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去。 像是这样骂自己前夫的,她当真是此生第一次看到听到,但果真是有趣极了。 秦国公夫人惋惜,可惜她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否则当真要借这话来骂一骂解气的。 荀臣脸上青紫交加,咬牙切齿地握紧双拳,满眼的严肃,开口厉声训斥。 “姜清宁你不要再胡闹了!现在和我一起去向清漪赔罪,我可以让她原谅你,至于孩子往后你再婚生了儿子就抱养到清漪的膝下,也算做是对她的弥补!” “不可能!”秦国公夫人心中一跳,这可是冲他们秦国公府来的啊。 几乎是顷刻间,秦国公夫人站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荀臣一个耳光。 “下作的腌臜玩意儿,你怎么不把自己再婚后生的儿子过继给你表妹?” “本夫人看你对你的表妹情真意切,何不直接让她和离跟了你,这样甭管她日后调理好身子,你们生几十个还是几百个都算作你对她的补偿!” 荀臣震惊后退:“夫人在说什么胡话,我与表妹清清白白!” 荀莫离茫然的抬头:“可是爹爹,祖母明明好多次和清漪姨姨说了,以后让你娶清漪姨姨回家,让她做莫离的娘亲呢。” “!”荀臣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严肃地质问,“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荀莫离害怕地后退,他躲在竹息身后点头:“祖母说了好多次呢,清漪姨姨也说要把姜清宁赶走,不然祖母就要将她扒皮抽筋呢!” 姜清宁长出一口气,交叠的双手攥紧着。 “张嬷嬷,我们去京兆府衙,我姜清宁身为武将之女,何惧他人误解!” “但是使我姜家蒙羞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咱们就让京城最大的清官去断一断,这背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京兆府衙。 刘嬷嬷紧张地握着秦国公夫人的手,满心的不解,甚至唉声叹气。 “夫人啊,您为何非要来这里凑热闹呢,如果想要帮姜小姐,为何不让世子来英雄救美呢?” 秦国公夫人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你说的就是那个,连着被轰出宁阁八次的秦国公府世子?我可不认识他,这个儿媳妇是我要替国公府娶回来的,关他秦休什么事儿。” 秦国公夫人这些天一直在等秦休的好消息,但在府中枯坐半月,终于耐不住打听一番,却意外得知她的好儿子连日拜访。 却连日被请出宁阁,丝毫不受待见,甚至送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急得秦国公夫人嘴里长了几个水泡。 昨儿一早就去寺庙求神拜佛,甚至求了姻缘符,好好地测了两人的八字,得知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只是需要历经一些波折后才终于放下心。 “可您背着世子爷来见姜小姐的事,恐怕是瞒不了多久的。”刘嬷嬷满脸的为难。 “瞒?为何要瞒?本夫人行得正坐得端,也不瞧瞧他都二十四了连个未婚妻都没有的,心上人都哄不到手的人,哪来的脸质问他老娘!” 秦国公夫人霸气地坐在一侧,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承延身着绯红色的官袍,从侧堂走出做到主位,刚抬头就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直到和姜清宁对视。 承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秦国公夫人。 “……您怎么来了?”承延噎住,对着使眼色的秦国公夫人询问。 第四十四章 早有预料 秦国公夫人淡定地放下茶盏,给承延下了颗定心丸。 “方才路过宁阁听说了一桩奇闻,特来参观参观,同知大人不必在意本夫人,本夫人绝不插手此事。” 承延颔首点头,心中长叹一声,转而看向台下。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姜清宁不卑不亢地行礼:“臣女姜清宁见过同知大人,昨日民女被陷害落水,特命丫鬟来衙门报案调查,不知大人是否有印象?” 承延颔首:“事件按照姜小姐提供的证词与证据,已经尽数地搜查完所有事情的经过,原就是要传召姜小姐与白夫人的。” “既然姜小姐已经到来,还请稍等片刻,去传张府白夫人前来公堂,即便是晕了过去也要将人抬进来。” 承延淡淡地扫视一眼下方欲言又止的荀臣,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荀臣皱眉:“承大人,我家表妹落水受惊,如今又因姜清宁蓄意陷害难以有孕,我想应该已经能就此断案了?” 殊不知,崔砚听到他的话,顿时对主簿招手,摘下自己的令牌递到他的手中。 “去皇宫请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来,是否真的难以有孕,一测便知,刚好安平伯对于张夫人关怀备至,也可让章太医为张夫人诊治一下。” 荀臣张了张嘴,走到一边没有再开口。 张府。 白清漪虚弱地躺在床上,接受着大夫的诊脉。 片刻之后,大夫收起工具,走到张礼的身旁,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 “启禀张大人,张夫人如今落水受惊,加上原先体弱多病,此后再难有身孕。” 张礼身着一袭墨黑色的长袍,站在窗边似是在望着外面的晨景,他的眸中带着几分淡漠,看起来就像是冰山上的一块寒玉。 “多谢大夫,还请为我家夫人好生的写上一张养身体的药方子。” 管家递去银两,将人送出去。 白清漪将视线转到一声不吭的张礼身上,柔美苍白的面上带着三分痛恨。 她咳嗽着坐起身,望着窗边长身玉立的男人。 白清漪红着眼眶,哽咽地开口:“夫君,你我夫妻多年,我未能替你诞下一儿半女,如今身子更是毁了再也不能生产。” 张礼身形微动,转身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白清漪背脊一僵,慌慌地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竟然有种背后冷汗直冒的感觉。 “我是想说,不如我为夫君选上两位好人家的女儿,抬入府中做贵妾,到时候生下儿子再抱到我的膝下充做嫡子,我定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教养的。” 白清漪言辞恳切,就差抬手立誓。 “夫人不必多想,我此生唯你一人足矣,断不会娶妻纳妾,届时过继一位兄弟的子嗣便可。” 张礼平静地和她对视,眼眸之中深沉似海。 白清漪还欲多言,管家快步进入房中,对着张礼行礼道:“大公子,京兆府衙的衙役来接大夫人前去问话。” 白清漪放在锦被上的手猛然握紧,眼眸之中阴鸷一闪而过,她为难地开口:“同知大人传话我自然要去,只是我这身子……” 管家急忙补充:“同知大人有令,夫人即便是晕了过去,都要抬到府衙里面,大人已经去请太医院的章太医为夫人诊脉了。” 白清漪手足无措:“可、可是、可是……” “既然如此,那就去走上一遭,夫人莫怕,为夫会陪着你一起去。”张礼开口,打断白清漪最后的希冀。 京兆府衙。 白清漪心如死灰的被抬入堂中,她在对上姜清宁目光的时候,瞬间眼眶一红,身子瑟缩地想要躲避。 姜清宁挑眉看着她的表演,精致的眉眼中满是讽刺。 “这还没到升堂呢,白夫人就演上了?” 张礼和承延见礼,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循着视线看去,瞳孔瞬间狠狠地一缩。 “表妹,你可有事?”荀臣回到堂中,身后跟着的是章太医。 “表哥,你来看我吗?”白清漪惊喜地询问,在看到他身后人时,迟疑地开口,“表哥,这位是?” 荀臣颔首示意:“这位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章太医,有他为你诊治,表妹不必担心。” “表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吗?”白清漪身形一震,悲伤不已。 “肃静!”承延开口,堂中瞬间安静下来。 他不悦地开口:“这里是府衙,要是想叙话还请二位案件了结之后出去说,还请张夫人现在,就将昨日之事一一讲出。” 白清漪浑身一震,泫然欲泣:“大人有所不知,我昨日去安神堂把脉调理身体,却偶然得知郊外有一株草药,对于治表哥身上的剑伤有奇效。” “我与表哥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他人所能比较,自然是想要去采摘的,可谁知偶然遇到这姜氏,她嫉妒我与表哥姨母和她亲子感情好,便故意将我推入水中……险些丧命。” “我若非福大命大,在湍急的水流中抓住下人递来的树枝,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可如今虽然捡回一命却再也不能生育,呜呜呜……” 白清漪一时悲伤,哀戚地哭了起来,将在场的氛围衬得悲哀不已。 承延皱眉:“你带了那么多的人手,为何没人趁机抓住姜小姐?” 白清漪一顿,垂眸啜泣道:“她趁将我推入水中之后,自己也跳了进去,甚至想要溺死我,而府中仆人慌忙救主,竟然也让她逃了。” 承延看向白清漪,皱眉询问:“张夫人既然被人推入水中险些丧命,为何不来报官,反倒是张夫人口中的加害者报官呢?” 白清漪摇头:“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心地善良,想着她或许是一时糊涂,这才只是和表哥与姨母说了,并且约束下人不得多嘴,却没想到恶人竟然先倒打一耙!” “啪啪啪!” 姜清宁抬手鼓掌,对她的话称赞不已:“不愧是才女,即便是扯起谎来,也说得头头是道。” “若非我现将证据呈上,恐怕今日当真是要着了你的道了。” 第四十五章 阴阳怪气 白清漪眼中一闪而过慌乱的神色,她紧张地望着姜清宁,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被婢女桃儿扶着起身上前。 白清漪柔弱地对着承延行礼,苍白的神情满是难堪。 “同知大人有所不知,我本应该不欲多言,可事到如今被人污蔑,我却不得不开口诉苦了。” 承延神情淡漠,冷眸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你所说的,可是有何苦楚,又有认证在吗?” 白清漪心中一喜,激动上前:“有的,我的婢女随我日日住在安平伯府,自然是知晓姜清宁的作风的,她此人早就行为……” 张管家听着这话眼中闪过嫌恶,半晌看向已经知道事情全貌的张礼。 大公子究竟会如何抉择? 究竟是帮助自家夫人掩藏做过的恶事,还是会帮姜小姐还她一个公道呢? “如果单单只是婢女指认的话,那到底是不作数的。”承延拍案呵止,冷眼看着白清漪,这话令白清漪惊惶地抬眼,满脸的不解。 白清漪惊愕:“为何?” 承延摇头:“你所说的婢女,就是你的随侍丫鬟?” 白清漪急忙解释:“小桃自幼随我一同长大,自然是能够相信的。” 姜清宁没错过神情之中满是慌乱的白清漪,她步步紧逼的上前。 “怎么,张夫人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我怎的感觉张夫人好像……心虚起来了呢?” 姜清宁微微皱眉,神情讥讽,满眼探寻地凑近,望着脖颈瑟缩的白清漪。 “姜清宁,你不要太过分了。”荀臣站在白清漪的身前,紧紧地将人护在身后。 “安平伯所言非也,谁人不知这婢女是张夫人的陪嫁丫鬟,张夫人说什么她便承认什么,自古忠仆便是由此而来。” “况且安平伯身为朝廷官员,难不成这点道理都不懂的,是铁了心地要偏心自己的家眷吗,你可知律法在前容不得你徇私舞弊?” 承延脸色甚是不好看,他将荀臣青白交加的脸色映入眼帘,却丝毫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抬手吩咐。 “去安平伯府随机地抽查几个下人来,这种事情自然要听旁观者的态度才是。” 白清漪听到这话,稍稍的放下心来,柔弱无骨的开口:“不若大人将我的姨母安平伯老夫人一同请来,她作为姜小姐之前的婆婆,自然也是有很多的话想要说的。” 承延略微思考一下便点头应允了,他抬手指挥主簿,后者立刻召集人去请。 “这事关姜小姐的名声,与张夫人的话能否相信,只要这件事分出结果,但此案件便可了结了。” 姜清宁闻言上前,跪地行礼:“大人,此案不仅事关臣女的名声,更关乎到我姜家儿女的清白和信用,清宁请求和张夫人辩论,以此证明自身的清白。” 白清漪忽然慌张起来,她茫然地抬眼看向荀臣,后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忽然一道刺人的视线直逼而来,令白清漪忽然心悸,她想到什么惊惶地转头看去,就见张礼此刻似笑非笑的,盯着表兄妹二人紧紧交握的手。 白清漪想到八年前的大婚日,她当时只不过是醉酒喊了句表哥,就被这张礼刻意地冷落了八年,如今这握个手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白清漪惊恐地抽回自己的手,哀戚地看着张礼,渴望寻求他的怜惜:“夫君……” “夫人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在对着我家大公子喊夫君!” 张管家比张礼更加气愤,到底是张家的老管家,从小看着张礼长大的长者,此刻甚至有种整个张府头上都绿油油的感觉。 “你!”白清漪又惊又怒,惊的是张礼更加淡漠的神情,怒的是张管家对自己的无礼。 “表妹夫,你也应当好好爱护清漪,否则她怎会日日陪伴母亲孝敬长辈,而不去陪在你的身侧?” 荀臣冷哼一声,并不看重张礼,此人虽然貌若潘安,但性格着实冷得像堵寒冷的冰墙。 他曾经念着姻亲的关系,多次对张礼笑脸相迎,然对方从来都没将他放在眼里过,着实没教养又可恨极了! “姜小姐的请求在衙中并不少见,实属正常,本官准许你们辩论。” 承延无暇顾及这些人的恩怨,他在秦国公府夫人充满压力的目光下点头,在心底无奈一笑,抬手准许姜清宁的请求。 姜清宁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礼:“多谢同知大人。” 白清漪没由来的心慌意乱,她紧紧地抓住小桃的手,后者明显地感觉到她逐渐抓紧的力道,被抓的皮肤划出道道红痕。 桃儿面色发白依旧稳稳地扶着白清漪,倒真是像极了忠仆。 “表哥,我好怕她。”白清漪红着眼眶,潸然泪下。 “表妹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荀臣心中疼惜,态度对白清漪倒全是柔声轻哄,姜清宁则是只剩下更加冰冷的嫌恶。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张管家重重地咳嗽几声,嫌弃地不再观看。 姜清宁丝毫不在意她的刻意挑衅,别以为她没看到,白清漪每每和荀臣伤心地接触的时候,都会极其刻意的看她一眼。 “张夫人说自己在安神堂把脉,却偶然得知郊外有一株草药,能治疗安平伯身上的剑伤,不知是听谁说的?” 姜清宁似笑非笑,抬眼挑衅地看向白清漪。 白清漪心中慌乱,好在荀臣上前扶着她,才让她强行振作起来,她柔弱地解释。 “是那日的坐堂大夫,我回府后身子不好,婆母便让张管家带我去诊脉,不过我问大夫的时候张管家没有很靠近,我便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到。” 张管家被点名,张管家很无辜,张管家冷哼一声。 刁钻恶心的毒妇,就会使用他当证人! 可是大公子不发话,他根本不敢应声,只能老实在原地装鹌鹑。 姜清宁阴阳怪气:“张夫人和安平伯当真是情分非他人所能比拟,怪不得在安平伯府只允许别人喊你白夫人,却不许喊张夫人呢。” 第四十六章 愚蠢 张管家听到顿时急了,他什么都顾不得,大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启禀同知大人,老奴便是夫人口中的张府张管家,但当时老奴紧紧跟在夫人的时候,就只有拿药时离开了片刻!” “当时老奴亲耳听着大夫的诊脉,其中夫人并未提到安平伯的伤势,大夫更没说京郊会有草药!” 白清漪神情慌张,在荀臣征询的眼神中,她转身不可置信地开口。 “张管家,你我主仆八年,你为何要帮着外人对付我?我可有哪里对不住张府的?” 那可真是太多了。 张管家垂着眸心想,他恭敬道:“老奴虽然是个粗人但所言句句属实,法理之外近乎人情,夫人不如如实说来,也好过稍后牛头对不上马嘴的好,” 白清漪哀戚的垂泪,紧紧拽着荀臣的胳膊:“表哥,这明明是昨日的坐堂大夫亲口所说,我对表哥绝无欺骗啊。” 荀臣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表妹,你放心,我相信你。” 姜清宁抬手鼓掌,看向承延:“有劳同知大人请人证上来了。” 承延点头,一个眼神给向王衙役,后者立刻去后堂带上坐堂大夫。 “带人证!” 随着一声叫喊,坐堂大夫恭敬地走到众人前,无视白清漪惊骇的目光,他弯腰下跪,神情格外的诚恳。 “安神堂坐堂大夫刘犇见过同知大人、这位夫人、安平伯、张大人、姜大小姐、张夫人。” 姜清宁走到他的身旁,弯唇道:“不知刘大夫可还记得这位夫人?昨日午时前刻,您为这位张夫人把脉,可知道她都问了什么?” 刘大夫转身,将视线落在白清漪的身上,望着她阴狠警告的目光,看了眼张管家。 “回禀大人,当日张夫人前来诊脉询问身体能否诞育子嗣,我便为张夫人诊脉,却诊出她脉象平稳,依旧为少女的脉来,故而记得非常真切。” 在场的众人全部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站的有银河远的夫妻二人。 原本还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摩擦,但此时张礼神情冷淡,依旧一言未发,他们只能将目光转向白清漪。 白清漪脸色羞红,眸中闪过痛恨:“是,夫君并未曾碰过我。” 刘大夫颔首:“这就是了,并未同房我又能如何让张夫人你怀上身孕,于是只能给张夫人开了一副养身汤的汤药,但、询问别的话却是再也没有的。” 姜清宁快步上前,委屈开口:“刘大夫所言属实?方才张夫人可说,是您告知她郊外有草药,她去采药的路上被我故意推入水中导致日后不孕的。” “清宁当然不是怀疑您医术的意思,只是这事关清宁的清白,如若莫名其妙地担了这罪责,清宁也许才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刘大夫点头表示理解:“您所言老夫自然理解,只是您不是被这张夫人诬陷为私逃的家奴押去沉河了吗?昨日您的丫鬟哭着来找您,没曾想真的回去搬到了救兵啊。” “清宁福大命大,被扔入江中依旧保存性命,被冲入京城的护城河之中,这才得以被人捞了上来,城西桥的百姓都是亲眼所见。” 姜清宁开口解释,言语之中满是无奈。 “你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嫉妒我与表哥感情好,这才蓄意地构陷我,甚至买通了这老家伙一起诬陷!” 白清漪尖叫一声,崩溃的开口,仿佛世间所有的不公,都全部尽数地降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心惊肉跳的白清漪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地。 荀臣连忙将人扶住,护在怀里才没让白清漪躺在地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清漪,冷眼看着姜清宁。 “姜清宁!事到如今你满意了吗,表妹因为你变成这幅模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自然还是有话要说的,既然张夫人怀疑我买通刘大夫,那章太医也在此,刚好张夫人晕倒不如让章太医为其诊治?” 姜清宁看了眼脸色铁青,俨然是被气到了的刘大夫,望向一旁和秦国公夫人坐在一列的章太医,满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章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有这位坐镇诊脉,总不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我买通了太医?” 姜清宁这话问得掷地有声,令荀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明显就是被姜清宁气的。 荀臣冷哼一声,却知道不能拿白清漪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表妹这么善良,怎么会是这老头口中的恶毒妇人。 荀臣望向章太医,神情严肃:“还请章太医为我表妹诊脉,刚好为她开一副治疗身体的良药,拜托了。” 承延颔首:“今日请您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位张夫人诊脉,和原先说的一样除去帮忙治疗难孕外,现在这受惊也就劳烦您帮着一起看了。” 闻言,章太医这才起身,拱手道:“既然是同知大人的吩咐,那老朽自然愿意做。” 章太医虽然是官员,比不得荀臣还有安平伯的称号,但他看了这么久,倒是看出了些许名堂。 这张夫人不仅装病诬陷人不说,竟然还污蔑他们医者会被钱财所收买。 所谓医者仁心,除非刀架在脖子上才会犹豫,那旁的是丝毫不会犹豫的。 “刘大夫不若先行诊断,也让老朽看一看您的医术如何。”章太医看向刘大夫,做出请状。 刘大夫知道这是在为自己证明,便没有开口推辞,他走到白清漪的身旁,从袖中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工具,开始安静地诊脉。 直到听到白清漪铿锵有力的心跳,刘大夫顿时反应过来,白清漪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装病,而所谓的难以有孕更是为了打压姜清宁的借口。 “我已经诊脉完,便先不说判词了,省得误导您,章太医请。”刘大夫退后一步,眉眼间尽是嘲讽。 章太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仔细地把脉之后,看着这壮的快比上牛犊的人,心情不无复杂。 这怎么比宫里的虞美人还要愚蠢,连装病都装不明白。 第四十七章 休妻 章太医和刘大夫对视一眼,走到一旁二人说了几句专业话,随后刘大夫深吸一口气,满心的不忿就要表达出来。 他大步地上前:“启禀同知大人,这张夫人分明是在装病!她的脉象如此有力,绝非体弱多病之人,又如何会因为泡了个春日的冷水就难以有孕呢?” 荀臣皱眉:“怎么会,表妹自幼便体弱多病,你定然是诊错了脉,庸医!” 刘大夫不可置信的抬眼,气得双手颤抖地指着荀臣,却因为是个读书人,半晌骂不出一句难听的话来。 章太医狠狠皱眉,他走出行礼道:“启禀同知大人,我可为刘大夫证明,他的所言全部属实!”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白清漪手指微动,一切都被姜清宁看在眼里。 姜清宁惊疑不定地开口:“没成想到头来受骗的确实她最信任的人,也不知道张夫人做出这一出戏来,竟然只是为了将我打入无间地狱。” “还请同知大人为我做主,我婚后曾受此人多年迫害,蛊惑安平伯老夫人多次针对与我,又曾惦念我的嫁妆,在我出府之后还多加阻拦,如今更是要致我于死地,请大人明查!” 话音落下,姜清宁难以接受般,直接跌坐在地,神情失落眼眶含泪,好不可怜。 荀臣怒不可遏,狠狠瞪着姜清宁,口中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 “姜清宁,你从前边嫉妒我对清漪好,如今更是买通这些人为难她,你究竟居心何在!难不成非要看我荀家家破人亡吗!” 姜清宁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她放在的柔弱是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却不是在向他荀臣卖惨,难不成他当真以为,自己没了他就会活得不成人样吗? “安平伯当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自己偏心白清漪,而我曾经是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掌管家务,八年来没换来你一句的辛苦。” “如今白清漪被揭露装病,你却从心底不愿意相信,究竟是你对我从未有过信任,还是你对自家的表妹别有用心?!” “姜清宁!”荀臣怒不可遏,高高地抬起自己的手,就要掌掴姜清宁。 姜清宁竖眉冷对,将她的气势十足十的放出来,丝毫不畏惧荀臣的架势。 “啪!”姜清宁狠狠地甩了荀臣一个耳光。 承延和秦国公夫人惊愕地站起来,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竟然会呈现这样的场景。 张礼禁锢着荀臣扬起的手腕,结结实实地挨了姜清宁一个巴掌。 姜清宁诧异地抬眸,红着眼眶和张礼对视,眼中浮现不解。 他不是白清漪的相公吗?为何会偏向她?难不成是荀臣和白清漪实在太猖狂,让他受不了这顶绿帽子了? “姜清宁!你竟敢殴打我儿!我之前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安平伯老夫人步入府衙,看到这一幕直接震惊住,反应过来快步地跑上前,就要还手狠狠地掌掴姜清宁。 “刘嬷嬷,上!”秦国公夫人拍案,刘嬷嬷瞬间大步上前,直接将安平伯老夫人推得一个仰倒,摔在荀臣的身侧。 “母亲!”荀臣用力抽回手腕,一手扶着幽幽转醒的白清漪,一手扶着摔倒在地的安平伯老夫人。 “哎呦!我的腰啊!岂有此理,你一个奴仆竟然敢殴打伯爵的母亲!我要告御状!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安平伯老夫人哀嚎着坐起身,愤恨不平地指着刘嬷嬷,眼中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荀臣心头猛地一跳:“母亲,您先少说两句。” 突然浮现出的心慌让他有些难受,只能暂时先控制住发怒的母亲,好言相劝的荀臣并没有让他母亲老实下来。 “臣儿!母亲何时吃过这种苦!难不成你就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母亲,您先少说两句。”荀臣焦急道。 “表哥?姨母这是怎么了?”白清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她茫然地抬眼,和眼神冷漠的张礼对视,连忙爬出荀臣的怀抱。 她方才是真气上加慌被逼得晕了过去,但潜意识中还是存在一些意识,能听到姜清宁打了表哥一巴掌,却没想到张礼竟然上前。 “夫君,我和表哥当真是清清白白的,还请夫君看在我多年照料府邸,侍候母亲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白清漪哀求着抬眼,可怜兮兮地拽着张礼的衣袍,她自从在张礼面前暴露心事之后,便再没了能和他打擂台的资格。 刘嬷嬷冷哼一声,站出来道:“世风日下,竟然让我们家夫人看到这肮脏的一幕,当真是脏了夫人的眼,你说你要告御状?明日我们夫人便要入宫和皇后娘娘相聚,不如就带上安平伯老夫人一同,省得您在走那么多的流程,等您告御状啊,那黄花菜都凉了!” 安平伯老夫人顺着视线,看到一旁端坐着的贵妇人,眼尖地看出这些衣衫首饰是她从来都不舍得买的,唯一能和这贵妇人头上玉钗媲美的,还是姜清宁当初嫁入府中第一日孝敬的首饰。 她爱戴极了,可是担心磕了碰了,唯有每年的生辰日,才舍得带上一回。 “不、不是,我没有这样说。”安平伯老夫人连忙摇头。 秦国公夫人不屑地斜睨她一眼,眼神扫向张礼:“本夫人听说你是个出色的青年才俊,怎么娶了个这样败坏家风的女人,难不成也是被欺骗了?” 张礼敛眸,坚定地开口:“我与家母说错了,致使自己娶错了人,让您笑话了。” 秦国公夫人颔首,怜惜道:“怪不得,二十多岁都没个儿子,看来你对那姑娘当真是情真意切,只可惜八年过去恐怕早已嫁作人妇。” 白清漪恍如晴天霹雳,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礼,眉眼中全然是惊愕转为愤恨。 “你想娶的女子不是我?” “你想嫁的更不是我。”张礼淡漠地看她一眼,眼神发冷,“昨日之事张管家已告知我全貌,你品行败坏,不适合再做张家妇。” “待今日回府,我会请父亲母亲与族中长辈入府来做见证。” 白清漪眼神警惕:“你要做什么?” 张礼收回视线,冷漠道:“休妻。” 第四十八章 应有的惩罚 白清漪恍如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随后她无声地笑了,站在原地笑得心肝都疼,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带着凄厉。 “你娶错了人,为何要休了我?张礼你毁了我的一辈子,如今凭什么还要休了我!” “我虽然误娶了你,却从未亏待过你,八年来锦衣玉食,从未有过一日差漏。” “白清漪,是你痴心妄想作恶多端,毁坏她人清誉,甚至凭借一己私欲要将别人沉塘。” “如此狠毒妇人,罪犯七出,休妻已是怜悯。” 张礼沉默地看向她,对方神情癫狂,隐约中带着疯魔的意味。 他娶错了人,但白清漪也有心上人,甚至多次为张府的清誉带来损坏,这么多年的纵容已经到了头,张府从不亏欠白清漪。 白清漪被张礼的话句句刺穿心脏,他满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让白清漪崩溃不已。 “我曾想过与你好好过日子,是你因为我的一句酒后失言,便对我百般冷落,你永远都对不起我!” 白清漪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转身向看戏的姜清宁刺过去,姜清宁心中一紧连忙闪身。 不远处直直地飞来一柄剑鞘,将白清漪手中的簪子砸落,人也跌坐在地,瞬间被两个衙役冲上前压制住。 “大理寺卿秦大人到——!!!” 姜清宁诧异地转身看去,秦休面色冷冽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此时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长箭,眼神锐利的直射向跪在地上的白清漪。 堂中的众人已经被震惊到,尤其是安平伯老夫人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拽着荀臣后退。 仿佛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清漪一般,荀臣眼中带着怜悯,他语气沉重道:“表妹,你为何变得这般狠心了,姜清宁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姜清宁突然被点名,愣神地看向荀臣,她从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怎么会看上这个傻逼玩意儿? 白清漪被压着,艰难地抬头:“表哥,都是姜清宁害我,是她害我!我是无辜的!” “肃静!”承延抬手拍案,眼前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他起身走下台阶,对这秦休行礼。 “秦大人,不知此刻所来可谓何事?” “做人证,姜清宁昨日被绑,她的婢女回府求助之时,偶遇我的随侍,他知道这件事的经过。” 秦休颔首,示意青之站出来,青之上前躬身道:“昨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我家大人搜集了昨日所有看到这件事路人的证词,连同青之的这份都在其中,呈给同知大人观看。” 承延当即接过,低头仔细的一一看过,随后扫了眼白清漪,眼神复杂不已。 “带安平伯府的下人们!”承延冷声吩咐。 “这……这就不用了?”安平伯老夫人弱弱的开口,却在秦休与承延看来的时候,瑟缩脖颈。 不多时,六位丫鬟小厮站在众人面前行礼。 荀臣面上满是矜傲,安平伯府的下人全部都是家生子,自然不会徇私舞弊,只待片刻就能将姜清宁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届时看她怎么解释! 荀臣满脸自信,示意他们开口:“你们站出来说,姜清宁和白夫人在府中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姜清宁是否言行无状,处处顶撞婆母,针对我表妹?” 几位下人互相对视,眼神之中满是犹豫。 秦休冷静开口:“你们只管如实说来,若是实话实说,即便说出来是会得罪主人,在律法面前都能为你们还回自由身。” “姜小姐的确带我们与其他主子不同,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主子,若是白夫人方才对贵人们说了什么,那绝对是万万不可相信的!” “春日的新装、夏日的茶汤、秋日的赏银、冬日的炭火棉衣,这都是姜小姐入府前我们从未有过的待遇。” “老夫人和白夫人经常惩罚我等,但姜小姐看到之后就会命人禀告老夫人,为我们解除惩罚。” “她实在是冤枉的,这八年来姜小姐并不好过,每每吃府中的饭菜还要自己掏银子,那京郊外破败漏风的道观一住就是三年。” “白夫人时常在老夫人耳边吹耳旁风,她们一直都在点击姜小姐的嫁妆!” “老夫人日日苛责,姜小姐每日都要立规矩,打理府中内务,自己掏银子补贴库房,少说也花了上千两银子却不被待见……” “住口!胡言乱语!全部都是胡言乱语!母亲和表妹怎么会如此!” 听着下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荀臣脸色越来越黑,随口怒不可遏地呵止住他们,下人们瑟缩着跪在地上发抖求饶。 “伯爷饶命啊!” 安平伯老夫人浑身一震,连忙上前:“这些人绝对被姜清宁这个贱人收买了,儿啊,你绝对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白清漪心如死灰,仅剩的希望全部消失不见,她苍白地抬眼望向荀臣,却被人挡住视线。 张礼捏着张管家送到手中的休书,父亲母亲已经知晓此事,派人加紧送来的,连过明路都不愿意了可见二老对白清漪是多么的厌恶。 “白清漪,今此修书一封,你与我张府再无瓜葛,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白清漪心口一紧,想要伸出手去拽张礼,迎来的却只有被挥到面前的休书,上面鲜红印泥盖上的手印赤裸裸地告知她已经被夫家休弃。 “夫君,你若是休了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被休弃的女子如何能活?” 白清漪神情哀伤,字字泣血。 “白清漪,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张礼冷声说完,抬手跟在场的人见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不!”白清漪激动地挣扎,双眼含泪。 承延冷眼扫视她,直接下令:“毒妇白氏,祸心旺盛,心思狠毒,损毁她人清誉,蓄意谋害性命,当即打入牢房,杖刑一百,逐出家族贬为庶人,其家族罚银五千!” “不、不要、表哥救我!一百杖我会死的,表哥!” 荀臣背脊一僵,想要上前救人,却被安平伯老夫人死死拽住。 “你作甚!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安平伯老夫人惊慌失措的开口,经此一事,她已把对姜清宁的怨气,转移一半到白清漪身上,一点都没有好语气。 第四十九章 怀疑母亲 秦休收回放在姜清宁身上的视线,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想要掩面的亲娘。 “……您怎么在这?”秦休在秦国公夫人疯狂的咳嗽声中,止住喊人的话。 “回府的路上看到人吵架,就跟着来看个热闹。”秦国公夫人尴尬地开口解释。 承延对这幅场景无奈,掩唇低笑一声,走到姜清宁的面前。 “姜小姐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派人贴榜澄清,你这八年的苦楚会尽数公布出来,不会让你承受不白之冤。” 姜清宁神情感激:“多谢同知大人,若不是你的帮助,我恐怕过不了如今的快活好日子,今日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回去处理,便不多留了。” 承延颔首:“当然,姜小姐请便。” 姜清宁行礼,走向秦休和秦国公夫人:“多谢秦世子今日前来作证,改日定当报答今日善言相助。” 秦休双眼一亮,抿唇道:“不必,本就是随口的一句话。” 姜清宁点头,将他的话放在心里,既然他都说不用了,那她自然乐得自在。 “今日还要感谢您的仗义执言,不知夫人的府邸所在何处,我想准备一份薄礼道谢。”姜清宁望向秦国公夫人,抬眸看着她。 秦国公夫人含笑:“不必,我们有缘的话自然还是会想相见的。” 姜清宁心中惊讶,未曾想今日出门见到的全部都是好人。 主仆二人离开京都府衙,坐上回府的马车,紫苏终于将放在身上的架子解开,清出了一口气。 “今日可算是大仇得报了,这白清漪先前整日为难咱们,昨日更是想要害死您,这等的狠毒妇人即便是被活活杖杀都是活该的!” “不过刚才真的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被人诬陷成功,紫苏定要一头撞到那柱子上,以正小姐的清白!” 姜清宁摇头,抬手捂住紫苏的嘴,满脸的不赞同。 “不要说这些胡话,同知大人为人正直善良,并且心系百姓清正无方,这等的好人绝不是以权谋私的人。” 她沉思片刻,眉眼俱是坚定:“不过白清漪这次可是死不了的,荀臣定然会救她,毕竟好表哥表妹的他们已经喊了几十年,想必白清漪方才的几句哭诉,定然让荀臣以为白清漪当真是世界上最无辜单纯的人。” “他们可真不够害臊的!”紫苏恨得咬牙。 …… 宁阁。 晌午,紫苏快步跑入姜清宁的房中,震惊的看着她,满脸的惊叹不已。 “大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和您说的别无二致!” “什么别无二致,阿姐和紫苏说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姜清曦爱凑热闹,抬步跑到房内,边啃果子边问道,满脸的好奇。 姜清宁轻笑一声,“没什么,不过是紫苏说白清漪这次罪有应得,我说荀臣定然会救她罢了。” 紫苏连忙附和地点头,“大小姐好生的厉害,方才奴婢好奇寻人去打听,结果府衙的张衙役说安平伯在白清漪行刑之后,交了罚金将人领走了,还是拍了嬷嬷好生的抬回安平伯府地。” “明明白府得知此事后,已经明言白清漪名节尽失,不会再认下这个女儿,选择将白清漪逐出家门。” “可偏偏安平伯等候在京都府衙外,又是掏银子打点让里面的衙役们手下留情,又是忙着让下人准备赎金,这才给白清漪留了一口气被安平伯接走。” “现如今京城人人唏嘘安平伯的用情至深,说是大小姐阻挡了二人的婚事,否则表哥表妹当真是天造地设。” 姜清宁勾唇:“她因为我才遭受到如今的这些,来日绝不会轻易地就此作罢的。” 姜清曦眼神狠戾,“此次白清漪不死,他日定是一个祸害,阿姐放心,今夜我就去安平伯府除了这个事儿精!” 姜清宁连忙揽住她,眼中满是不赞同,“阿姐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白清漪日后怎样的报复回来,那也要她先养好身子再说。” 紫苏连忙点头附和:“大小姐说的是,这次白清漪伤得极重,没个百十天断断是下不来床的,二小姐莫要再去安平伯府动手了,不然大小姐可就真的要生气啦。” “这件事不许再提,即便日后我和她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插手,阿姐有自己的打算,听到了吗?”姜清宁蹙眉,警告满脸不忿的人。 姜清曦承受着姜清宁的眼神压力,无奈地点头,“好了好了,我都听阿姐的。” 可怜无辜的神情,让姜清宁和紫苏相视一笑。 安平伯府。 白清漪面色苍白地趴在床上,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即便是睡梦中,都能疼得缓不过来劲儿。 “臣儿,即便是心软随便找个院子安置一下也行,可你为何要将清漪接回来啊,现在京城人人流传你对清漪余情未了,你让母亲怎么帮你再娶一门贤妻啊?” 安平伯老夫人唉声叹气,似乎能透过房屋见到里面的人。 “母亲,清漪是我的表妹,如今她被迫沦落到如此境地,我怎么能够对她不管不顾?” 荀臣眉眼中充斥着不悦,对于安平伯老夫人的话语极为不赞同。 “可是母亲为你已经商谈好一家高官的嫡女,如今你这一消息传出去,方才人家还传来消息,说婚约要不暂且作废!” “这是明摆着不想要再和咱们家结亲啊!” 安平伯老夫人怒从心中来,指责荀臣:“若知是今日的结果,母亲宁愿你与姜清宁没有和离!” “母亲!”荀臣的逆鳞被触及,他转身冷喝,“既然您执意要谈,那儿子刚好有一事要询问母亲。” “什么事?”安平伯老夫人诧异。 荀臣面色淡漠,眸中充斥着审视:“母亲昨日带着莫离出府探望表妹,之后可曾带着莫离回来?” 安平伯老夫人心虚垂眼:“自然是跟着回来的,不过回程的路上我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清漪,自然没有对他过多的进行关注。”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都不让莫离和母亲亲近了,是不是姜清宁又说了什么母亲的坏话!” 荀臣一言不发,黑眸平静地盯着安平伯老夫人。 第五十章 “美梦”成真 安平伯老夫人疑惑不解,但对荀臣不回答的模样隐约猜测出几分。 她顿时恼怒不已,站在荀臣面前愤恨极了。 “果真,我就知道姜清宁更是个罪大恶极的,亏我方才还说了她两句好话!” 安平伯老夫人面色狰狞,恨不得姜清宁此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能亲手把姜清宁撕成碎片,以解自身的愤恨。 “臣儿你放心,李家小姐看不上你是她没福分,母亲定然会在为你从头择一门好妻子,为咱们安平伯府光耀门楣的!” 荀臣脸色淡极了,垂眸转身不再看她,“此事的确和姜清宁有关,仔细说来母亲应该感谢姜清宁才是。” 安平伯老夫人诧异不已,“臣儿,你都在说什么胡话啊,母亲为何要感谢姜清宁这个毒妇,你可知道她平日里是怎么顶撞……” 荀臣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满腔的怒火。 “到底是姜清宁真的一直顶撞母亲,还是从头到尾这些都是母亲一人的遐想?今日京都府衙之上家中的仆人已经全部实话实说,您难道还要再一错再错吗!” 荀臣气的胸膛起伏,若非母亲执意地诉说姜清宁的不好,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姜清宁又怎么会在失望攒够之后和离。 脑海中回想起这八年来,他对姜清宁日日冷脸相待,冷嘲热讽,每每见到都是指责她的不孝。 甚至他们一家三口用的最后一顿饭,都是以他摔了饭碗,指责她做的食物不合胃口为由,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席。 安平伯老夫人不可置信,随后猛地甩了桌面上的茶盏,瓷器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甚是骇人。 “你就是这么顶撞你的生身母亲的吗?母亲生你养你,独自一人辛苦地守着家业,将你拉扯长大成人建功立业,你的一切都有母亲的恩情在身!” 荀臣怒不可遏:“我知道母亲辛苦,但您不应该把自己的辛苦加注到姜清宁的身上,甚至不顾世人眼光地图谋她的嫁妆,她这八年来从未吃过安平伯府一口饭喝过安平伯府一口水,母亲终日戴着穿着的可都是姜清宁送的东西!” 安平伯老夫人浑身一抽,跌坐在椅子上,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荀臣。 “你大逆不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好,安平伯府偌大的家业怎么能没有银钱傍身,姜清宁她一个女子即便是另立门户又需要多少银钱,母亲都是为了安平伯府,为了你和莫离好!” 安平伯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不停,她八年多年以来辛苦的筹谋,都是为了这个家,结果到头来还要被唯一的亲生儿子指责。 若是没有银钱哪来的资格再为荀臣娶高官之妻,将来荀莫离哪来的钱下聘,他们家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嫡孙重孙出生,偌大的门楣等着振兴。 荀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荀臣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平静地询问。 “可是儿子若是说昨日莫离并未回府,而是被人坑骗出张府寻找姜清宁问罪,意图在他出府后将莫离丢到悬崖底下害死他,用来离间我与姜清宁的关系!” “儿子想要知道,那个时候母亲在干什么,为什么会一整天都没有发现莫离的踪迹不见了?” “什么?绝无可能!昨日奶娘从头到尾都跟着莫离!我、我昨夜睡前还派人问了莫离的状况!” 安平伯老夫人连忙站起身,理不直气很壮地开口解释,她不过是看到荀莫离就想到姜清宁,所以并未在意他的情况,但还是让人照顾了的。 “也就是说,您昨日只有出府时见到了莫离?儿子在外带兵打仗,常年救灾,将府中大小事务放心地交给母亲,没曾想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荀臣狼狈地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姜清宁嘲讽的神情。 “莫离呢?莫离在哪,我当真是不知道的啊,臣儿啊,母亲昨日只是回府太累了想要早些歇息,才会没有亲自传唤莫离来的。” 安平伯老夫人紧张的望着荀臣,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哀求的解释。 “昨日若非莫离去找姜清宁时,被她察觉不对询问了莫离几句,留了心思抓到那个意欲行凶的车夫,恐怕母亲现在看到的就已经是、莫离的尸首了。” 荀臣满脸冷漠地抽回自己的宽袖,不顾安平伯老夫人惨白的脸色,毫不留情的走出房门,只留下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来。 “母亲与其现在后悔懊恼,不如趁早为儿子寻一门贤良的妻室照顾莫离,这次母亲就不要请求名门贵女了,安平伯府娶不起儿子也无法恭维,否则儿子断不会再轻易地敢离开京城了。” “臣儿!” 安平伯老夫人跌坐在地,望着荀臣绝情离开的背影,不禁留下懊悔的眼泪。 “咳咳……姨母……” 白清漪虚弱地睁开眼,朝着外间的人伸出手。 小桃连忙扑上去,泪流满面地唤她:“小姐,您终于醒了小姐。” 白清漪睁开眼望着房内熟悉的装潢,松了口气放心地趴在床上。 幸好回到的是她从前在安平伯府一直住着的房屋,好在表哥对她足够多的怜惜之情,否则她早已没有翻身立足之地,这一次是她棋差一着,但绝不会甘心输给姜清宁。 安平伯老夫人擦完眼泪爬起来,快步走到内室,眼中闪过厌恶,语气不善地回怼白清漪。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我如此真心待你,你却想要害我安平伯府唯一的孙子,现在你因为杖行彻底毁了身子无法生育反倒是报应!” “我家臣儿可怜你才收留你,但你休想再有别的心思,否则我绝对容不下你!” 白清漪愣神,不可置信地抚上小腹,脸色苍白地看向小桃,她……竟然真的不能再生了? 小桃忙劝导:“小姐您一定不要太过悲伤,您还年轻,天底下名医多的是,咱们多寻一寻定然有解决之法的!” “我不能生了……” 那她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子,到底是在图什么,她该如何留住表哥? 她定要翻身,必须要翻身! 白清漪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姨母当真以为这是清漪的手段吗?清漪在您身旁服侍多年,怎会背叛姨母呢?” 第五十一章 紫苏解释 安平伯老夫人神情一肃,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白清漪,事到如今你还想将脏水泼到别人的身上吗?” “姨母,清漪当真是冤枉的,您千万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成功挑拨你我的关系啊!” “没准是姜清宁她想要挽回表哥的心,但是却苦于无法,所以才出此伎俩针对清漪啊!” 白清漪满脸的委屈,泪流满面的模样,引得安平伯老夫人忍不住心疼。 但安平伯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荀莫离,因为她的失误险些出事,荀臣差点一辈子恨上她,就瞬间对面前的白清漪愤恨不已。 因为只有她知道,平日里白清漪就没少在自己的身边,错窜着她针对姜清宁。 从前她只当白清漪是因为尊敬她,所以和她一起不喜欢姜清宁,因此还对她多加疼爱,对这个远房亲戚的女儿视若己出。 但如今,得知白清漪仍旧是处子之身,并且和荀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搂搂抱抱。 安平伯老夫人才意识到不对劲,白清漪这是对荀臣有心思,所以才会日日出入安平伯府,甚至长久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你敢说你对我儿没有心思?” 老夫人眼神锐利,仿佛已经看透一切,她毫不犹豫地放下狠话。 “从前你是个出嫁妇人,我不会往别处想,但如今你已经被张家休弃,我是断不会让你再接触臣儿身边!” 白清漪心中焦急,暗恨这老妇如今怎么像是长了脑子一样,全然没有之前的好骗。 殊不知,老夫人只是被自己的儿子骂怕了。 “姨母想要怀疑清漪,并且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驱逐清漪,那清漪无话可说。” 白清漪苍凉的轻笑一声,几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衬得面色愈发苍白,她满眼无助地抬头。 “不若姨母现在就命人把我赶走,否则我终日待在院子里,表哥心善担心我来探望,只会让他人误解传出留言,引得姨母与表哥母子不悦。” 安平伯老夫人神色一动,俨然是心动至极,她刚想要开口下令。 小桃瞬间哭出声,扑到老夫人的脚边,抱住她的腿脚求情。 “老夫人,小桃求求您让我家小姐再养养身体,然后再把她送出去,现如今小姐伸手百道杖行,轻易挪动一不小心就会留下残疾。” 白清漪悲戚道:“小桃,你说这话作甚,快住嘴!” 安平伯老夫人猛地后退,将主仆二人的惨状映入眼帘,她纠结地皱眉转身,神情中闪过心疼。 “罢了罢了,就让你们再待在府中将养些时日,但是决不允许你再次出现在臣儿面前!” 白清漪感激道:“姨母放心,清漪绝对不会主动引诱表哥的!” “姨母受了清漪许久,不如赶快回去歇息。” “方才好像听到表哥让姨母帮忙选妻室,这京城名门淑女众多,但愿意当人继母的却鲜少,姨母可要一番辛苦了。” 白清漪失落的垂眸,吐出的言语满是心疼。 她轻叹一声,言语试探:“也不知道莫离这会儿子如何了,坠崖恐怕一定很是害怕,也不知道莫离有没有吓坏了,姨母切记可一定要好好哄一哄孩子。” 安平伯老夫人警惕,探究地看向她:“你是如何得知莫离出事的?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追了崖,而非别的出事。” 白清漪心底一紧,难不成任务失败了? 小桃跪在地上,连忙冲她摇头。 白清漪无奈地抬眼:“方才姨母与表哥谈论此事时,我虽然昏迷,但却已经快要醒来,所以才会听到的。” “姨母莫不是在怀疑我?莫离从小就是我照料的,若是能狠下心对他动手,恐怕连地狱中的阎罗见到清漪都要逃跑了。” 安平伯老夫人反应过来,对于儿子训斥自己,被白清漪听到非常的害臊,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桃将房内的下人全部支出去,抬手关上房门之后,快步回到白清漪的身边,一脸的焦急。 “小姐,您被杖行的时候,白家人宣布将您赶出族谱,如今要不是安平伯收留,咱们恐怕只有城外的破庙可以安身了。” 白清漪脸色难看:“慌什么!此次让姜清宁扳回一局,当真是让我难以接受,她如今竟然硬气到报官的程度了!” 原本此次姜清宁不知生死,她只是想借此让荀臣疼惜,再毁了姜清宁在荀臣心里最后的好感,万一姜清宁死了更好。 却不成想竟然让姜清宁命大活了下来,还转头就去报官,让同知大人提前调查完一切。 白清漪咬牙切齿:“姜清宁当真是可恨极了!待我养好身子,定然要狠狠地还回去!” 小桃一脸的纠结:“如今安平伯让老夫人帮着娶妻,想必是已经忘记姜清宁,可是您如今被休弃又无娘家做倚仗,恐怕无法再嫁安平伯了。” “啪!” 白清漪狠狠地扇了小桃一巴掌,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事到如今连你都嫌弃我被人休弃,无家可归了?” 小桃跪地求饶:“小姐饶命,小桃绝无此心啊!”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都怪姜清宁!她要是死了多好!” 宁阁。 “哈切!” 姜清宁坐在花园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茫然的抬眼环视四周。 怎么有种背后发凉,要被人阴的感觉? 姜清曦将披风解下来,披到她的肩上,一脸的关心。 “阿姐要不先回去休息,这个秋千架我来盯着就行了,傍晚风凉,阿姐千万别感染了风寒才是。” 姜清宁心中疲惫,含笑点头道:“那秋千架完成之后,你别玩太晚,早点回去用晚膳。” 话音落下,她转身朝着后院走去,紫苏跟在她的身后,神情之中有些纠结。 紫苏开口解释:“小姐,奴婢突然觉得秦世子是个不错的人。” 姜清宁觉得好笑:“那你说,秦休哪里不错了?” 紫苏当即走到姜清宁的身边,神情恳切:“您昨日出事,奴婢跑回去想找人求救,后遇到了青之……” 第五十二章 帮着想办法 “总之后来秦世子定然是亲自去找您的,他一路上风尘仆仆地回京,就连衣袍都湿了,紫苏觉得他肯定是跳水找小姐您却被人拦住了。” 紫苏信誓旦旦的说道,满脸的坚定与诚恳。 姜清宁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都说了让你少看些话本子你偏不听,现在整日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他秦休是秦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秦国公,家中世袭,嫡姐更是宫中的贵妃娘娘。” “他从小到大那般的美貌女子没见过,会因为我心动?” 姜清宁开口辩解,走到后花园的阁楼旁。 她抬眼望去,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前些时日看宅子时,站在阁楼上看到的那一幕。 秦休身着绯色官袍,行走于庭院,回头的刹那,面如冠玉,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却更显矜贵出尘,不似凡间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和她第一眼时看到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排除他喜欢她的可能,只能说秦休很擅长伪装。 紫苏盯着面色沉重的姜清宁,迷茫地挠了挠头,可她就是觉得秦世子喜欢小姐。 再说小姐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了,快回去,今晚让厨房给你做一整只烧鸡,好让你解解馋。” 姜清宁回神,摇头将不应该出现的思绪摇走。 她和秦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面的人,更不会因为他而使自己的人生产生动荡。 “小姐最好了!” 紫苏瞬间忘却令她惆怅的此事,当即欢呼起来,激动得恨不得瞬间飞去厨房。 姜清宁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浮现出远在岭南的父母兄长,心中不由得酸涩起来。 京城距离岭南来回五千里,光是信使前去,来回就要月余,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 三日后。 天光清朗,姜清宁心中挂念着一事,回房更衣,准备出门去。 “大小姐!” 身后传来呼唤声,姜清宁循声望去,发现是温子怡的身影。 “怎么了?一脸的欣喜,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姜清宁含笑看着她,将袖中的帕子递给温子怡,明明春日的天,她却激动得额头满是虚汗。 “大小姐快看,这是我搜集到的京城所有茶楼的信息,这些店里的所有茶水点心我几乎全部试过了!这些都是它们的特色风味记载!” 姜清宁连忙接过来,被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力道又出三分,看着手中厚厚一沓的资料,她勾唇称赞。 “不错,你竟然真能在五日之内,就将京城所有的茶楼探查完毕。” 温子怡害羞一笑:“先前我无知的要开茶楼的事情还请小姐千万忘记,若不是您让我去一家家的尝试,我还真不知道一家小小的茶肆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 “肯做出尝试便是好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算数竟然如此之好?” 姜清宁转身回房,仔细地翻看着温子怡计算的糕点成本和利息,全部都是一目了然,让她看得心情非常愉悦。 温子怡害羞道:“我其实是爹娘捡来的,幼时爹娘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他们对我宠爱非常,但后来没几年我娘接连生下三个弟弟,后来在生五妹的时候难产而亡。” “爹爹从此一蹶不振好一阵日子,可他还有五个弱小的孩子需要养育,便和傅叔商量白日父亲去上工,我们去傅叔那里玩耍,晚上父亲回来管傅叔一顿报饭。” “我的算数就是在傅叔手中学的,不过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傅叔不会种花而嫌弃他,傅叔很厉害的,斋郎曾和我透露过傅叔曾是当朝正三品的官员,后来因为刚正不阿不愿趋炎附势才遭受贬谪的。” 姜清宁手指微顿,抬眸看向她:“傅叔很厉害?还是正三品的官员?” 温子怡狠狠点头:“对啊对啊,傅叔很厉害的,他其实最会经商和读书,我的算数,斋郎的课程,都是傅叔一手交起来的。” “不过我们对外只说不太熟,因为傅叔怕哪一日仇家寻仇来不及逃,牵连了我们就不好了,但大小姐是好人所以我猜对大小姐知无不言的!” 姜清宁心中一跳,恐怕和温子怡说的恰恰相反,这个傅叔没准正是在逃的官员,遭受贬谪恐怕也是另有起因。 “你确定……傅叔经商很厉害?” 姜清宁心中的念头浮现,忍不住开口询问。 温子怡连忙点头,语气诚恳至极:“自然!大小姐相信我!” 姜清宁抬步走到内室,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温子怡。 她神情认真道:“这里面有两张铺子的租赁,其中一间适合做茶楼,另一间我确实苦寻许久,找不到合适的生意去做,不如你帮我想一想?” 温子怡愣住,茫然道:“大小姐确定让我来想吗?” 她可是一间茶楼都没有经营呢,却不曾想得到大小姐如此的信任。 …… 前院。 卫斋和傅叔等候在拱门的屏风后,见到温子怡小脸红扑扑地跑出来,他们暗中对视一眼,眉眼之中尽是耐人寻味的意思。 “斋郎!傅叔!你们还在这里等我呢?” 温子怡见到二人,激动地跑上前。 “瞧你,又蹦蹦跳跳的,满头的汗水,别动我帮你擦擦。” 卫斋轻叹一口气,上前扶住温子怡,抬起袖子为她擦汗,神情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宠溺。 傅叔笑呵呵地看着二人,感慨地摇头:“现如今你们两个长大了,倒是可以提成婚的事情了。” 温子怡粉嫩的脸顿时更加红了,她忍下害羞,一脸求知欲旺盛地看向傅叔。 “傅叔您就快别打趣我了,大小姐方才很是满意咱们的成果,已经将茶楼的铺子租赁给了我,可大小姐说我算数好没准经商也可以。” “便把另一家的铺子租赁给了我,让我去那里看一看,大小姐说她想不到这家铺子能做什么,就让我帮着想一想。” 温子怡头大地撒娇:“傅叔您就快帮帮我,我只跟您学了算数和经营茶楼,这开铺子可还没学到呢。” 卫斋见傅叔拿起租赁,神情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连忙上前将温子怡哄住,抬眸望向傅叔,开口询问:“怎么了傅叔,可是这租赁不对?” 第五十三章 权势必然诱人 后院。 姜清宁望着方才温子怡消失的地方,黑眸中带着探究的神色,转头对走到身边的姜清曦轻声道:“去查一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被朝廷追杀的凶犯,即便这群人再聪明,但她万万是不能收留了。 姜清曦将方才的话听了个真切,她应声道:“阿姐放心,一切有我。” 话音落下,她抬步朝着外院走去。 前院。 傅叔心中猛地一沉,已经意识到姜清宁知道自己的背景,而如今的这些恐怕是对他能力的试探,他审视地抬眼看向温子怡。 “子怡,你方才和大小姐都说什么了?” 傅叔眼神锐利,言语中带着怒意的质问。 温子怡茫然地抬眸,眼眶瞬间红了些许。 她无辜地摇头后退:“我什么都没和大小姐说啊,大小姐夸赞我算数厉害,我就说了自己的算数是傅叔你教导的,可惜我人笨没学会多少。” 傅叔沉声追问:“你确定自己只说了这么多?” 温子怡神情受伤,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傅叔,委屈地询问。 “傅叔难不成是在怀疑我?我们一路上同甘共苦这么久,傅叔还是斋郎的师傅,我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子怡你冷静一些,傅叔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安静一下,我们回房里去说。” 二人的争执引起来往仆人的注意,卫斋当即开口制止两人之间的争执。 傅叔冷哼一声,抬步朝着房内走去。 卫斋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之中深沉似海,他听着耳边的抽噎声,转头温柔地对着温子怡轻声哄着。 “子怡,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但我师傅的脾气就是这样,容不得半分的差池。” “没关系,我详细不是你做的,但我们还是先进去跟师傅请罪,他不会真的责怪你的。” 温子怡抬眸,望着卫斋柔情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的寒凉起来。 每每面对傅叔和她的时候,卫斋总会向着傅叔,即便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可到底是比不过这浓重的师徒情谊。 温子怡遮去眼底的情绪,她抬袖擦干净眼泪,勉强地对卫斋笑了下。 “我知道的,只要你能相信我,那我便不会寒心,斋郎,如今我们已经安稳,我想要尽快与你成婚了。” 卫斋面色一僵,他别扭地问道:“不是说还不想嫁我吗?” 温子怡摇头:“先前是担心你科举被顶替,若是我提起婚事,只会让你觉得在被胁迫,但如今我们有宁阁住着还能开茶馆。” 卫斋皱眉打断:“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温子怡心底猛地一沉,她不解道,“斋郎,你是不是不想与我成婚了?” 卫斋叹气,上前握住她的手:“这里只是我们暂时的栖身之所,等我和师傅的事情完成,咱们还是要离开京城的,到时归乡成婚广邀亲朋不是更好?” 温子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含笑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先去给傅叔道歉,咱们再商量茶馆怎么开好吗?” 姜清宁斜躺在贵妃榻之上,手中握着名下商铺送来的每月账本,一旁张嬷嬷在为她煮茶,紫苏摇扇好不温馨。 直至日暮西垂,姜清曦飞身落入院落之中。 她拎着几串糖葫芦跑进房内,扑到姜清宁的身边撒娇。 “阿姐,看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了!” 姜清曦把最大的那串递给姜清宁,剩下的分给紫苏和张嬷嬷,二人明白她们是有要事商谈,纷纷起身走到门外守着。 房门被关上。 “可查到什么了吗?” 姜清宁合上账本,姐妹二人并排坐在一起啃糖葫芦。 “我方才去偷听来着,但他们实在太过狡猾,不放心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温子怡给姓傅的老头道了歉,没多久他们就出府去看阿姐给的铺子,但还是被我抓到和他们秘密地跟人传递消息。” 姜清曦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她没有拆开看过,直接递给姜清宁。 姜清宁接过,看向姜清曦,语气无奈:“小妹,你不会是将人打晕,把信封抢过来的?” 姜清曦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阿姐,我随着阿兄在战场上抢习惯了,方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这信封抢过来了。” 姜清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将信封打开查看。 姜清曦张望询问:“阿姐,上面写的什么?” 姜清宁将信封递过去,摇头道:“是暗语,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传递什么消息,但是能够确定的是,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姜清曦唏嘘不已:“我觉得他们很可能真的是在逃的凶犯,不过他们三人都不是一条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副面和心不和的模样,尤其是那个温子怡和傅老头。” “阿姐不知道,方才两人在前院就吵起来了,若非那个卫斋阻拦,没准温子怡都要说出他们之间隐藏的秘密了。” 姜清曦摇头叹息,没想到这京城真的到处都弥漫着危险,果真还是不如岭南,虽然贫苦却自由。 “阿姐不如跟我回岭南,父亲母亲兄长每年心系阿姐,可恨那安平伯府故意阻拦我们与阿姐通信不知阿姐苦楚,否则咱们一家绝对会打回来将阿姐抢走的!” 姜清宁轻笑摇头,抬手安慰她:“我得留在京城,这才是我们的家。” “当年父亲兄长遭受贬谪,结案草率,扑朔迷离,我定然要想办法查明真相。” “小妹,你继续盯着他们,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先暗中收集证据以待来日,或许找出他们背后的秘密就能成功地进入天子眼中。” 姜清曦心疼地点头:“阿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阿姐的话,我们姐妹齐心,定然能够完成所有的目标。” 姜清宁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满眼的欣慰和宠溺。 “阿姐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尽管如此,姜清宁还是打算从商,一举成为京城的富商攀上权贵。 她手中这些年没少买房产的契,一直都在好好地开发产业和租赁出去,如今已经在最短的时日之内,获得了最显着的效果。 可这些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权势必然诱人,但没了钱财,一国之主都会捉襟见肘。 第五十四章 查账事出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中,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 马车缓缓地停在首饰铺外,紫苏和张嬷嬷走下马车,转身扶着姜清宁姐妹下车。 “阿姐你先去探查铺子,我和紫苏还有事情要去办呢!” 姜清曦欢呼一声,带着紫苏快速地朝着点心摊子而去,明摆着的小馋猫架势。 姜清宁无奈叹气,隔着帷帽喊道:“你们注意些安全!” 张嬷嬷抬手扶着姜清宁,含笑宽慰道:“小姐放心,二小姐如今身体好不容易好全了,自然是要好生的跑跑,有紫苏跟着不会有事的。” “嬷嬷说的我都知道,但小妹她、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左右她们两个人不会胡来的。” 姜清宁摇头,姜清曦如今在京城之中是没有身份文书的人,但凡京兆府不是承延这般正派的人坐镇,她已经为姜清曦办好了身份户籍。 可偏偏是承延,他又多次地帮过她们,更不能刻意为难别人,这样实在是对承延不好。 “小姐不要过于忧心,咱们还是先去查账本,您这几日可是好不容易脱身而出的呃。” 张嬷嬷想到有趣的事情,不由得打趣姜清宁道。 姜清宁无奈叹气,走入铺子中,过去一个月来,宁阁每日都有人上门向她提亲。 有时候一日来一家,有时候多了一日三四个提亲的媒婆上门,后来她烦了索性闭门不出,只让下人每日辰时早点去采买蔬菜肉食。 结果……那些人竟然连后门都堵住了。 姜清宁一查才知道,其中有部分是因为她大难不死,并且流传出去的有福之人的名头,特意请媒婆为家中子嗣提亲的。 还有的却是因为她和离令辟府邸,背后的资材引人动心,有一家主动上门,之后的便都是络绎不绝了。 “大掌柜来查账了吗,这个月倒是晚了几日,您先和张姐姐楼上请,我这就取账本来!” 掌柜的见到姜清宁腰上挂着的腰牌,当即将客人全部交接给小二,他快步地跑到姜清宁的面前行礼问安。 “这几日是拖延了时间,速度快些,我们家夫人查完还有下一家呢。” 张嬷嬷同样戴着短款帷帽,走到姜清宁的面前,对着掌柜地吩咐道。 后者连忙应声,让小二先把人请上去。 一个时辰后,姜清宁查完帐下楼,走到掌柜的面前,清冷地开口询问: “这个月的生意差得太多了,下个月开始卖珍珠的饰品,宫里的娘娘会带。” 姜清宁留下这句话,转身朝着店外走去,掌柜的立刻满脸喜气地将人送出去,随后快速吩咐人去收购珍珠。 粉红色长裙的少女拦住掌柜的,好奇地询问:“刘掌柜,方才那位夫人是谁,你怎的那么尊敬她?” 刘掌柜眼中闪过不耐,在看到来人之后,却瞬间喜笑颜开。 “原来是姜三小姐,这几日可没见到您的身影,昨儿刚进了一批宝石簪子,粉色的宝石趁您的容颜正好啊!” 姜如意满意地点头,随着他走到柜台处:“不错,的确是非常好看的簪子,把这几个都给本小姐包起来。” “对了,你还没说方才那人是谁呢?” 姜如意心里记挂着,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掌柜眉眼一转,含笑道:“这可见您是月月的老主顾,才悄悄告诉您的,方才啊那位是我们的大东家,每月都会来查账,半年汇一次总账,东家会亲自派人来取。” “东家?”姜如意轻喃,激动地开口,“那她岂不是很有钱?靠的是夫家吗?” 刘掌柜连忙摆手:“你可想错了,我们东家是在八年前开始做生意的,如今这一整条东大街的商铺,全都是我们东家的私产!” “无论是自家的铺子,还是租赁,都由东家或者她信任的嬷嬷,来查验每月的收成。” “至于我们东家自然是嫁了人又和离的,像这种没眼光的男人,幸好东家早早地离开了,否则绝对全家都是吸血鬼!” 姜如意眼中闪过艳羡:“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竟然这般不识货,连这样厉害的夫人都能和离,想必是个妾室充足的贱男人。” 姜如意回神,看向刘掌柜,眼露精光地询问:“我这里倒是有几个铺子想要出手,不知道你们东家有没有兴趣?” “刘掌柜若是牵线成功,日后我们姜家所有女眷的珠宝首饰,都可从你这里买。” 刘掌柜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他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挂着十足十的笑容。 “姜小姐放心,我定然会帮您禀告掌柜的一声的,就是不知道您想要卖哪几个地界的铺子?” …… 姜清宁坐在福满斋的二楼包厢内,面前摆着一摞摞的账本,她蹙眉查着账,掌柜悄悄地抬手擦汗。 隔着屏风看不到姜清宁的神情,但却让他感觉到十足十的威压。 “崔掌柜,这个月的盈利,比之上月倒是少了近乎百两银子,后厨的开销窟窿倒是多了一处,难不成这老鼠还会吃银子不成?” 姜清宁随手将账本扔在桌子上,冷笑一声,转头质问站在屏风后的崔掌柜。 崔掌柜几乎是立刻跪下,他哀戚道:“东家饶命,前几日后厨掌勺的张大厨家中出事,他的儿子烂赌成性将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却还是被人放了高利贷……” 姜清宁皱眉:“这关我福满斋什么事情,难不成福满斋已经沦落到,做善事来博好名声的地步了吗?” 崔掌柜满脸苦楚,想到这事他简直比吞了一万根一针还要痛苦。 “自然不是,只是张大厨他生了坏心,将我提起那一日交给他采买后厨食材用具的银子全部私吞,竟然用去替儿子还了高利贷。” “导致第二日许多菜品供应不上,客人们失望而去,因此损失了不少的收入。” 姜清宁眼中寒光尽显:“他们父子人呢?” 这天底下断没有拿她钱财,还想着不干活的买卖。 崔掌柜连忙应声:“这人倒是让我给扣下了,现如今一直在杂物房关着呢,只是那里污浊不堪,还请东家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派人把他们提过来。” 第五十五章 上官东家 姜清宁淡定地坐在天字号包厢喝茶,张嬷嬷跪坐在一旁,抬手为她磨墨。 “东家可要如何处置这人?” “犯了我的忌讳,自然是哪只手拿的,便砍了哪只手,自古没有让人白占便宜的道理。” 姜清宁语气悠长,神情中夹杂着冷凝,让人望而生畏。 “是,商会的道理一直是这样的,只是这个张大厨是福满斋的老人了,您若是就此斩了他的手,那他的手艺就要绝传,到底是不划算的。” 张嬷嬷长叹一声,说出心中的顾虑。 “嬷嬷糊涂了,他今日敢偷盗福满斋的银钱,明日就敢以次充好,尝过了一次甜头,万万不会就此忘却。” “我要让他永远地铭记着,得罪我上官商会的后果。” 姜清宁神情讥讽,眉眼中的杀气毕露。 福满斋的顶层包厢为:天、时、地、利、人、和、正、兴,八间上等包厢。 天字号包厢从不对外使用,另外七间便是一经放出,就被京城各处的权贵们抢结一空,直接全年的包下。 时字号包厢。 那男子身穿淡黄色锦袍,面容白皙,双眉舒展似新月,眼眸明亮而柔和,仿佛藏着春风。 鼻梁挺直,唇若含丹,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温雅的笑,恰似三月暖阳,暖人心扉。 他看着面前的人直摇头,满脸都是看扶不起的阿斗时的神情。 “承元,你说你,出来吃酒都穿着官袍,着实的扫兴不说,还平白让人看着倒胃口。” 秦休淡漠的勾唇,端起酒盏饮了一口,这酒入口甘甜,后劲辛辣,倒是喝着新奇。 “陆乘,若是皇上知道你又跑出来喝酒,怕是明日夫子就会提着戒尺上门,将你好一顿教训。” 秦休面色清冷,毫不在意他的损话。 “我猜你是绝对不会向父皇告状的,咱们毕竟都是多年的兄弟,你要是今日真的做出一场大一灭兄弟的戏码出来,我当真是无话可说,从此以后只当是没有你这个好兄弟。” 陆乘,当朝皇后所出嫡子,今天三月及冠之后被册封为太子殿下,与秦休交好,是自幼的玩伴。 “太子殿下的一声兄弟,秦休可当不起。”秦休嘴角微扬,带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的这个太子之位怎么来的,想必你是比我更清楚不过的,若非贵妃娘娘晚生几年,恐怕都没有我和母后出现的机会。” 陆乘丝毫不介意般的说道,眉眼弯弯,令人忍不住亲近。 秦休一顿,敛眸道:“贵妃娘娘此生无此大志,日后若是能做个闲散太妃,带着孩子久居京城,便是秦家最好的祈愿。” 陆乘笑容柔和,如沐春风:“你这又和我见怪了不是,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只有你才会当真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二人接下来的谈话。 “进。”陆乘看了秦休一眼,冲门外喊道,“应该是承延来了,你们两人一个承元,一个承延,倒是似亲兄弟般。” “差了两岁。”秦休淡声提醒,“殿下还是莫要这么说的好,他幼时亲弟曾意外落水不治而亡,这才成为家中独子。” 言尽于此,陆乘的神情不由得严谨起来,在房门开的那一刻,两人起身相迎。 承延身着绯色官袍,迈步走入包厢之内。 陆乘失笑:“你们真不愧是好友,就连赴宴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衫,当真是让我无语极了,下次也让内务府的制衣司做身绯色官袍穿,以免被你们二人日日孤立……” “呜呜呜!”拼命挣扎的声音响起。 承延的身后路过一行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引得三人抬眸看去。 崔掌柜带着被捆绑结实的两人,面色沉重的朝着里面的天字号包厢走去。 陆乘的眼神从被捆绑的两人身上扫过,不由得疑惑地嘟囔:“这不是福满斋的厨子吗?怎么会被五花大绑的带去天字号客房,难不成上官东家来了?” 承延迈步走入包厢之中,向二人见礼,随后一脸淡然的坐下。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承延疑惑地抬眼,看向陆乘。 陆乘摇头,一脸的疑惑:“没什么,你们不喜欢在欢场作乐故而有所不知,这整条东大街包括福满斋全部都是出自一家商会,这家商会的主人姓上官,其人极其地擅长做生意。” “从前是以租赁起家的,后来通过手中租出的铺子,来观察每家商铺做生意的路子,渐渐地竟然都被这个上官东家学了去,自己也开始捯饬着开铺子走商会。” “现如今就连宫中的内务府,都会时常地找上官商会合作。” 陆乘一脸莫名,感叹道:“今日能让这崔掌柜如此严阵以待的,恐怕就是福满斋背后真正的主人,上官东家来查账了。” 承延心中疑惑,和秦休对视一眼,纷纷对陆乘的叹气不解。 “这能和宫中做生意的定然是能人异士,只是太子殿下为何叹气,难不成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承延浅笑,提起酒壶为几人倒酒,他们之间早已不计较这些虚礼,故而谁手里有闲暇便会自然地做这些事情。 “倒也不是隐秘,就是有人说这上官东家是一位女子,自古女子中普通人家相夫教子草草度过一生,富贵人家攀着高嫁女为家族争光。” “但是像上官东家这样,不靠男子,不靠背景,独独在几年间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倒是极为的少见。” 秦休无语:“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心中好奇,才会想要见到福满斋的东家?陆乘,你的好奇心未免太过于重了。” 陆乘捕捉到秦休眼中明晃晃的闪过嫌弃,心中非常受伤。 他不忿道:“谁说我是为了看上官东家是男是女了,孤明明是好奇上官东家的手段。” “方才那两个人被如此的捆绑,不是逃奴就是叛变,所以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但上官东家是一名女子。” “倒是让孤十分好奇她的手段。” 第五十六章 处置 承延叹气:“无论哪一种下场,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就是了。” 有时候狠心,才是对自己的救赎。 “能够走到如今这等身份的人,无论男女,心底的善恶早已无法分明,在面对威严权势被挑衅的时候,更不能手软。” 秦休神色淡漠,毫不犹豫地开口,做出对上官东家的点评。 陆乘心底诧异,他望着对面坐着一身绯色官袍的秦休。 这人长眉入鬓,双眸如寒星般明亮,挺直的鼻梁下,唇若点绛,神色矜贵,温润的气质在周身萦绕。 但只有陆乘和承延深深地知道,秦休在大理寺中审问犯人的手段,才当真是让人恐惧不已,就连他们这些见证过大场面的人,都不禁为止浑身一震。 “你说得对,我倒是非常好奇,这父子俩之后的下场了。” “咱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注?赢了的人可以指定输家……向上官东家面前讨个彩头,你们敢不敢打赌?” 陆乘眉眼中闪过一丝坏笑,眼瞅着就是想到了什么折腾人的主意。 承延和秦休对视一眼,前者无奈地摇头,后者敛眸饮酒,没有人将他的话听入耳中。 崔掌柜带着张大厨及其儿子,敲响天字号包厢的房门。 只听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进,崔掌柜连忙亲手推开房门,转身命令人将罪大恶极的两人压进去。 张大厨一听东家竟然是为女子,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一些。 女子好啊,是女子好啊,女子的心肠软。 张大厨急切地望向屏风后,在确认端坐在那里的,的确是一位身段窈窕,气质高贵的女子。 他心尖的大石猛地落地,如此只要好好地求情一番,上官东家是万万不会将他们驱赶出去的,没准还能帮儿子找一个搬卸货物的活计。 方才崔掌柜一脸凝重,让他好自为之的神情在心中破灭。 张大厨抬眼望向一旁,看到崔掌柜小心翼翼恭敬行礼的神情,心中不屑他对一女子竟然女子恭敬,着实丢了男人的脸面。 崔掌柜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他恭敬地开口询问:“东家,人已经给您尽数带来了,您看是要如何处置?” 张嬷嬷站在一旁,将张大厨和其儿子灵活的眼神看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地对姜清宁摇头,看来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有时候只有彻底的狠心,才能成功地震慑住那些心思坏到家的恶仆。 “东家我今日心情好,刚好想要听一听二人的解释,崔掌柜的,你把他们堵嘴的布拿掉,让我听一听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姜清宁接收到张嬷嬷的示意,眉眼冷凝,闪过了然的神色,既然如今崔掌柜地在这里,还有数位家仆。 干脆直接杀鸡儆猴,以正这些年松散管理的不正之风。 “是,都听东家的安排。” 崔掌柜脸色瞬间发白,他回身示意人将张大厨父子口中的破布取出,走到张大厨的面前,冷下表情望着他。 “见到了东家,有什么冤屈和不得已都完完全全地说出来,但万不可打马虎,让人觉得你们是在糊弄东家。” 张大厨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在福满斋干了八年,是福满斋的老人,无数的客人来都是为了他的绝活手艺。 他就不信,东家还能真的将他给驱逐出去不成! “东家明鉴啊,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您有所不知,我的儿子虽然烂赌成性。” “可他本性绝对是顶顶好的人,无非是从前受到了一些人的恶意挑唆,所以才会做出赌博的事情,但如今我已经狠狠地教育过他!” “还请东家您看在我张某,在福满斋干了多年的份上,兢兢业业不辞辛劳的份上,干脆就饶了我们父子一回!” “放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如此与东家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崔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 他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人,声音震耳欲聋。 “你难道不知道东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耍滑头的话语吗?你这样胡言乱语,若是东家怪罪下来,你难道要让我们这些无辜之人陪着你一起承担你们父子的过错吗?”崔掌柜的情绪愈发激动。 “东家,您千万不要动怒啊!” 崔掌柜他满脸堆笑地对着姜清宁说道,“咱们福满斋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这八年才出了这么一个货色,实在是我们的失职啊!还请东家明察,不要因为这一个人的过错而怪罪整个福满斋啊!” “而且,这张家父子偷了咱们福满斋百十两银子,这可是铁证如山啊!他们不仅偷钱,还如此不尊敬您,简直是罪大恶极!您对他们要打要罚,全凭您一句话,我老崔绝对没有二话!” 崔掌柜的言辞恳切,仿佛他对东家的忠诚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话音落下,崔掌柜偷偷地抹了一把汗,他着实没想到这张大厨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心存侥幸。 不过这倒是让他没了估计,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即便这张大厨到了阴曹地府,也无法怨怪他丝毫。 姜清宁轻笑一声,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行走间气场强大。 直到此时,在场的几人才纷纷冷汗直冒,迎面意识到了姜清宁的气势可怕。 “崔掌柜不必激动,张大厨,你倒是会给自己和儿子找借口,可偷钱就是偷钱,不是你几句求情就能掩盖过去的。”姜清宁声音清冷,眼神犀利。 张大厨还想再辩解,姜清宁抬手制止了他。 “福满斋能有今日,靠的是规矩和信誉,你在这多年,却做出这等事,实在让我失望。” 她顿了顿,“念在你曾有功劳,我留你一条活路,你和你儿子即刻离开福满斋,偷去的银子三日内还清,否则我定不会轻饶。” 张大厨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儿子也吓得瑟瑟发抖。 崔掌柜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称东家英明。 姜清宁重新坐回屏风后,“此事就这么定了,崔掌柜,后续事宜你处理好。” 崔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带着人将张大厨父子押了下去。 姜清宁神情冷漠,无比冰冷地开口吩咐,“这两人的双手和嘴都不能留了,让他写出拿手菜品的方子,而后的你自己去办,记得带人做干净。” 别说三日,就是三十年,他们都还不清。 “东家说的是,偷盗者东家可将其发卖为奴,但即便是这两人卖为奴隶,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情。” 张嬷嬷朗声道:“倒不如把他那绝学的手艺买来,差上的银子就用他们的双手和嗓子抵过,如此彰显出咱们东家的仁慈。” 崔掌柜心中大骇,连忙跪地应声,“东家说的我都清楚,只是他们父子刚出福满斋,若是就出事的话,定然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被东家动手的。” “这就是崔掌柜要管的事情了,既然有人做出这种事,崔掌柜就要考虑是否是自己御下不严导致。” “将这两人处置了,好好地在楼里宣传一下他们的下场,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上官’二字的代价。” 第五十七章 秦某已有心悦之人 崔掌柜浑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看向姜清宁,希望能表明忠心,却被张嬷嬷挡在身前。 张嬷嬷冷声询问:“崔掌柜,东家的意思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不不不,东家的意思我非常地清楚,非常的明白!” 崔掌柜当即反应:“东家放心,我一定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妥!” 张嬷嬷颔首道:“既然无事了,那边先退下,东家查完账会自行离开,不用相送。” 崔掌柜连忙行礼,恭敬地退后几步,转身拉开房门,却在下一刻愣住。 “太子殿下,秦大人,承大人,不知三位来此,可是有何事?” 崔掌柜心中升上惊醒,不动声色的关上房门,向门外被打手阻拦在外的三人行礼。 “崔掌柜,上官东家可在屋内?” “久闻上官东家大名,冒然前来,不知我等今日可有缘一见?” 陆乘朗声询问,将声音传到包厢之内。 门上传来三声的回应。 崔掌柜身形微顿,冲陆乘三人摇头道:“三位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东家今日身体疲惫,如今已经要歇息了。” 陆乘眼中并无特别失望的情绪,他颔首道:“理解,理解,上官东家辛苦,既然这样我们倒是有一件事询问崔掌柜。” 崔掌柜背脊微微挺直,恭敬地弯腰面对三人:“太子殿下客气了,您但说无妨。” “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孤方才与他们二人打了个赌,现如今来找崔掌柜,问一问这赌约的结果。” 陆乘伸手打开折扇,放在身前摇着,似乎对结果已经有了明确的算计。 “殿下请问。”崔掌柜心中猜测到一二,了然地拱手道。 “方才我三人见崔掌柜带着张厨子前往上官东家面前,不知可是这人犯了错?” 陆乘眼中闪过精光,声声引诱似的询问。 崔掌柜心中警惕,疏离的回答:“回太子殿下,不过是偷盗福满斋的采买钱,已经被东家下令处置了。” 陆乘敲手,含笑开口:“巧了!我们的赌约就是和这两人的下场有关,不知崔掌柜能否告知,这两人的下场如何?” 崔掌柜状似面容回缓,他拱手行礼道:“东家给他们三日的时间,换上偷盗的一百三十两银子,便可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纷纷一愣,眼底泛上诧异。 崔掌柜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猜测。 “只是如此?”陆乘不相信,他逼问道,“我三人不是说闲话的人,只是想知道个结果,崔掌柜不用过多隐瞒的。” 崔掌柜叹气:“东家仁慈,我并未对太子殿下隐瞒,目前就是这么个处理结果。” “谁知方才竟然被三位贵客看到这些,实在是不好意思,福满斋让贵客们污了双眼,今日的菜品全部由福满斋请客。” 陆乘哎了一声,失笑道:“孤看起来是会贪图你这些菜品钱的人吗?该给你的全部都是你的,我等自然不会小气。” “只是这件事情事关赌约,如今结局已定,承元啊,你输了。” “方才说出的约定,你总不会赖账?” 陆乘挑眉看向一旁,秦休一身清风朗月气度的站在那里,眉眼间充斥着淡漠,他平静的看向陆乘。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玩赌注了?” 秦休面色冷静,语气极为自然,仿佛就是在唠家常一般,如果他不是在故意的在耍赖的话,那么陆乘还会夸赞一句君子如玉。 “嘿你个秦休,人都跟到这里来了,现在和孤说不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参与赌约?” “能做个人呢吗?承延你说他是不是默认了,人都跟来了,怎么可能就让他直接糊弄过去!” 在场的几人一脸平静的看着陆乘,崔掌柜从心底对他们的赌约,产生不好的预感,只觉得这三人还是不要继续争执下去的好。 姜清宁坐在屋内,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屏风后的房门。 承延? 秦休? 太子? 这三人原来是一起的吗?秦休是贵妃的亲弟弟,他和同知大人是好友,这两人竟然是太子麾下效力的。 “张嬷嬷,你过来。” 姜清宁抬手,示意张嬷嬷上前,而后附耳上去,轻声嘱托了几句话。 崔掌柜正在想方法怎么绕开这个表话题,却听到身后的房门内响动两声。 他的心中微微诧异,抬手向三人拱手行礼,满脸堆笑道:“我家东家询问,请问三位贵客的赌约和赌注分别是什么?” 陆乘正在针对秦休,并且不断地向看好戏的承延使眼色,奈何对方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气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不过是见到这二人犯错,我三人讨论会被上官东家如何处置,唯独这位秦大人说上官东家走到如今的一步,定然绝不会手软。” “可如今这两个人被好好地放了出来,故而孤才言秦大人输了,真正的赢家是孤和承延。” “那赌注又是何物?”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后。 姜清宁走到房门后面,对着三人行礼道:“还请太子殿下、秦大人、同知大人恕罪,我上官曾言绝不在做生意之外的事情上与朝堂人牵连,故而只能以如此姿态面对三位贵客。” 陆乘看着门上映出来的窈窕身影,传闻中的上官东家竟然真的是个女人,这声音和这身段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只可惜站在门后无法得见真容。 陆乘的心中颇为遗憾,但能够在这上官东家面前留个好印象也不错。 他轻摇折扇,摆手道:“上官东家不必客气,今日本就是我们三人贸然叨扰。” “这赌约倒是有些难言,不过既然上官东家亲自询问,孤便好人做到底替秦休回答,是要向上官东家讨要一件信物。” 陆乘说完,心中却是有些羞涩和不好意思。 他们几个大男人堂而皇之向一个女子讨要信物,无疑是影响人家的清白,这上官东家定然也会拒绝。 姜清宁望着门后的人影,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朝着秦休的方向看去。 她曾经观察过,秦休的身形以一般男子都要高大伟岸,但其中透露着风骨,只可惜这人在自己面前心术不正。 否则,她是愿意结交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的。 可惜了。 “竟然是讨要信物。”姜清宁轻笑一声,向一旁抬手,张嬷嬷转身走到桌边,拿起她时常把玩的玉佩,恭敬地递到姜清宁的手中。 “不过是一个小赌注,我自然是乐意奉陪的,这个玉佩跟了我许久,今日便参与进去太子殿下和秦大人,同知大人的赌约。” 秦休耳尖微动,清冷的双眸射向门内,实在不由得让他多想,只是这门后女子的声音着实熟悉。 若是声音在清亮上五分,连同着这熟悉的身形,便是与他心中那人的姿态别无二致。 姜清宁话音落下,张嬷嬷接过玉佩走到门边,崔掌柜立刻转身上前,从略微打开的门缝里接过。 “秦大人,请。”崔掌柜心中艳羡,这么多年都没见到,有人让东家这般对待,这个秦大人倒是不一样。 秦休缓缓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崔掌柜双手呈上的玉佩之上,是他没在姜清宁身上见到过的。 他冷漠地开口:“不必了,秦某已有心悦之人,何况玉佩意义非凡,秦某绝不会碰别的女子的物品。”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径直回到隔壁的包厢之内。 “嘿?孤怎么没听说过他还有心悦之人?”陆乘傻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五十八章 二房三房有隐事 承延在一旁偷笑,附耳道:“多少年的事情了,也就太子殿下您不知道。” 仿佛有人心碎成渣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纷纷忍不住偷笑。 陆乘咬牙握拳,尽是不可置信的开口:“孤就知道!他秦休就爱瞒着孤,什么都不告知孤!” “太子殿下别伤心,毕竟秦国公和秦国公夫人也不知道,不过这天地下,应该也就你们三个不知道了。” 陆乘气冲冲的瞪了眼承延,转身毫不犹豫地跑向隔壁包厢内,似乎想要向秦休要个说法。 “同知大人,您看这……” 崔掌柜捧着手里的玉佩,有些为难的看向承延。 承延和他对上视线,朝着自己左右两边看了看,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两个没良心的好友默契地抛弃。 “既然他无心索要,不过是罚酒三杯的事情,这玉佩还是请上官东家收回。” 承延推拒,他是不会违背兄弟意愿,依旧帮忙传送玉佩的。 “若我说,方才你们所看到的,并不是全貌呢?不知同知大人是否能够告知我,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上官东家请说。”承延听到不让帮忙送玉佩,顿时松了口气,听个故事而已,总比看秦休的冷脸强。 “方才我当面告知张大厨父子二人,两日之内换上偷盗的一百多两银子,他们二人连声答应,并且被福满斋的人好声好气地送了出去。” 姜清宁顿了顿,含笑问:“不知同知大人,是否觉得我的做法太过仁慈?” 承延微微皱眉,对她的手段的确是有些不解。 “请上官东家解惑。”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将做饭张大厨父子赶出去,并且给予宽松的还债时间,他们定然会对我感激不已。” “这是我要做的,更是百姓们看到的。” “但三日的时间肯定还不上欠债,张大厨的儿子更是戒不了赌注,所以我命人跟着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要张大厨的手艺,但想要不会胡乱说话说话的忠仆。” 承延眉眼中升上警惕:“所以你对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同知大人似乎莫不是想要抓我?”姜清宁失笑,遗憾地开口:“只可惜他们行偷窃罪,按照我朝律法,我即便是就地打杀,都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承延沉默的就看着那个背影,心中的天秤在此刻无法齐平,因为他明确地知道这个上官东家说的是实话,但他励志还天下所有的公平。 “最后的赢家,是我。”承延开口道。 此话一出,姜清宁顿住,良久愉悦地笑出了声。 她转身道:“既然如此,这块玉佩就是同知大人的彩头,拿着,送出手的东西我从来不喜收回。” 崔掌柜顿时将玉佩恭敬地递到承延的面前,门上的倒影消失不见,承延垂眸看向面前的玉佩,缓缓抬手接过。 时字号包厢。 承延回到房间内,手中捏着玉佩,房内的两人一顿,神情征询地望向他。 承压无奈道:“上官东家说我是最后的赢家,故而将这玉佩给我添个彩头。” “你倒是好福气。”陆乘中肯地点评一句,招呼他一起围攻秦休。 “你快说心悦的女子是谁?怪不得你这么多年来,都一直不愿意娶亲,连父皇给你和幼薇赐婚都不同意,她可也等了你许多年了。” 李幼薇,平阳王独女,如今双十年华,从出生起就被册封为山阳郡主,从小受尽平阳王夫妇的宠爱。 唯独多年前在宴席上见到秦休之后,对他一见钟情,宣布此生非君不嫁,当时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如今秦休竟然说早已有心仪之人,陆乘眼中浮现看好戏的神情,调侃地看向秦休。 “若是幼薇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你和你的心上人,都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秦休抬眸,锐利的看向陆乘,神情非常不悦,让陆乘不由得好笑地摇头。 “和你说了多次了,不喜欢就早日说清楚,省得人家对你处处追求,到头来还被咱们的秦大人不喜。” 秦休深吸一口气,皱眉冷声道:“你怎的不知我真的没和她讲过,我说过不止一次。” 说起这件事秦休便心中委屈,他不止一次地和山阳郡主表示已有心悦之人,可人家对他什么话都相信,唯独不信这句话。 “幼薇这是觉得你在糊弄她呢?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喜欢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 陆乘说着说着,笑容突然一顿,随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秦休询问:“不会,难不成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陆乘一脸木然,怪不得没人和他说,即便是说了也于事无补。 即便是他的父皇想要赐婚,都难以找到借口让人家夫妇和离,赐婚女方转头嫁给自己所宠爱的臣子。 “罢了罢了,你的事就当我没问,怪我多嘴。” 陆乘叹息一声,抬手给秦休和承延满上。 他举杯道:“不要放在心上,往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都在酒里了!” 秦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脑海中正在想着姜清宁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方才那个上官东家的声音,和姜清宁的声音非常相似。 崔掌柜处理好一切事物,走到天字号包厢敲门,姜清宁在接收到暗示,与张嬷嬷一同下楼离开。 一路回到马车上,姜清宁还没有让张嬷嬷去找人,姜清就快步钻上马车,满脸笑容地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放下。 “阿姐快尝尝,我买了如意糕,这个味道好,里面竟然还有夹馅!” 姜清曦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糕点打开,递到姜清宁的嘴边,她含笑接过咬了一口。 “好吃。”姜清宁宠溺道,抬手将姜清曦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她柔声询问:“可都逛好了,需不需要再买些什么?” “已经逛得尽兴了!天色不早了,阿姐若是查完帐咱们就先回去,这逛街若不是真的喜爱简直比练武场上泡上一天还要累。” 姜清曦伸了个懒腰,眉眼中的不羁散去,只剩下对姜清宁的依赖。 姜清宁含笑,刚要吩咐车夫掉头回府,一人快步跑上前,走到张嬷嬷的面前耳语几句。 张嬷嬷心中猜测几分,她心中一凛,抬手微微掀起马车的帘子,确保姜清宁注意到自己。 “东家,刘掌柜传来消息,姜家二房三房欲变卖家产,问咱们要不要收?” 姜清宁笑容微顿,眼眸低敛,嗤笑道:“八年未见,已经混迹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五十九章 讨回来 张嬷嬷激动地点头:“如若是有了姜家的祖产,咱们可就是有名正言顺的立宅之本了!” 毕竟谁手里有姜家的祖产,谁才更算是姜家人不是吗? 姜清宁唇角的笑意如同初春薄冰,只微微一顿,便凝住了。 那丝弧度并未完全消失,反而添了几分淬了毒的凉意,悬在脸上,比彻底的冰冷更显冷漠。 “八年未见,已经混迹到如此地步了?”她低低重复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只是马车角落里拂过的一缕风,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张嬷嬷的心上。 张嬷嬷只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骤然凝滞,连车辕上吱呀的转动声都模糊遥远起来。 当年的记忆涌上几人心头,十几岁的姜清宁被姜家二房三房毫不犹豫地推出去挡灾,以她一人提前出嫁讨好安平伯府,换取姜家所有人的安宁。 分明这场灾祸从始至终都没她的原因,但因为她的父母不在身边,背后无人可倚,所以被最干脆地推了出来。 姜清曦虽然这段时间,对当年的事情还一知半解,但依旧能够感觉出姜清宁心情上的难过,她抬手握住姜清宁的手,轻声唤道:“阿姐……” “我没事。”姜清宁轻轻摇头,目光垂落,停在身旁那只小巧的紫檀木盒上。 她戴着白玉指环的食指,无意识地、极轻地在盒盖上叩击着。 嗒…嗒…嗒…声音细微,却像更漏的水滴,一下下敲在人心深处。 “刘掌柜还说了什么?”她终于开口,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清宁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张嬷嬷连忙将身子俯得更低,几乎凑到了帘子边,声音压得极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回东家,刘掌柜说,他们变卖的可都是姜家祖上留下的好东西,西市那几间位置顶好的绸缎铺子,城外那两处肥得流油的田庄,可见姜家现在当真是没落了。” 姜清宁叩击木盒的手指顿住,她依旧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只是那搁在紫檀盒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了些,玉环的凉意似乎更重地沁入了肌肤。 她沉默着,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过石板路单调的声响,以及张嬷嬷因兴奋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良久,姜清宁才缓缓抬起眼。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像封冻千年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怵,一丝涟漪也无。 “好啊。”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既是祖产……那就让刘掌柜去办。” “按废纸的价,收了便是。” “是,老奴这就传话。”张嬷嬷心头一松,立刻应声,连忙放下帘子,对着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句。 三日后的黄昏,姜清宁并未亲至“恒通当铺”的后堂。 她端坐于城中最高处那间,专属于她的福满斋顶楼的雅室之内,每当心情烦躁之时,她往往都会待在这里纾解心中的烦闷。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窗沿,将室内昂贵的紫檀木家具、墙上的名家字画都染上一层浓重的金红色,辉煌得有些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水香清冷的气息,混杂着新墨和纸张特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银钱堆砌之地难以避免的陈旧铜腥气。 刘掌柜垂手侍立在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前,微微佝偻着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捧着一张长长的清单,纸页边缘微微卷曲,显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东家,这是二房三房那边,最终确认要出售的家产详录。” 刘掌柜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恭谨,却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按您的吩咐,压到了最低价,他们起初还颇有些不甘愿,拉扯了几日,终究是应承了。” 姜清宁并未立刻去接那张纸。 她靠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姿态看似闲适,一手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茶盏。 茶汤色泽清亮,映着她指尖的玉环,更显温润。 她只是用眼尾淡淡地扫了那清单一眼,仿佛看的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像拂过冰面的风,听不出喜怒。 她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清茶,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 清单入手,是粗糙的纸张质感。 姜清宁的目光自上而下,缓缓移动,绸缎铺、田庄、几处位置尚可的宅院……一行行墨字在她眼中滑过,如同看一份寻常的货物名录。 清单很长,纸页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东家?”刘掌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刘掌柜。”姜清宁开口,她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比刚才还要平稳几分。 “去传话给二房和三房。”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就说清单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刘掌柜愕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全要了? 按废纸价? 这……东家这是改了主意?还是…… 没等他想明白,姜清宁的下半句话已如惊雷般落下: “但有个条件——三日后,让他们亲自带着所有地契、房契,来和我当面交割,少一个人,少一张纸,这笔买卖,作罢。” “东家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办得漂亮。”刘掌柜点头,转身走出 雅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夕阳最后的余晖在琉璃窗上跳动,将室内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姜清宁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圈椅里,一动不动。 那份长长的清单,被她随手丢在案几上,像一张无用的废纸,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向书案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打开了的紫檀木盒,盒中铺着深红色的丝绒,丝绒之上,是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 簪头无甚繁复雕饰,只简简单单嵌着一小片温润的、毫无杂质的白玉,玉质算不上顶好,却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 这是母亲当年走得匆忙时,交给她的念想,说是外祖家遗留下来的唯一的物件,当时姜如意没少稀罕她的这块玉,并且多次出手抢夺。 姜清宁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冰凉光滑的簪身,最后停留在那片小小的白玉上。 指腹下传来玉石特有的温润触感,与记忆中母亲指尖的温度奇异的重叠。 烛火不知何时已被侍者悄然点亮,跳动的火焰在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鬼火在深渊中摇曳。 她凝视着簪子,唇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极美,却毫无温度,冰冷得令人骨髓发寒。 “父亲母亲……”她的声音低如耳语,在房里几不可闻,却字字清晰,带着刻骨的寒意,“当年他们从我欠我的,我会一一全部地讨回来……” 第六十章 贪婪逼人死亡 烛光猛地一跳,将姜清宁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吞噬,只余下冰冷刺骨的恨意与算计。 “这次,我要他们亲手捧到面前来。” “求我收下。” …… “当真?她……全都要了?” 姜家二房老爷姜柏舟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枯瘦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松弛的皮肤都在抖动,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还……还要和我等当面交割?” “千真万确啊老爷!”管家王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几乎要溢出来。 “恒通当铺的接头人刘掌柜亲口传的话,一个字不差,说是那位远近闻名的大东家亲口吩咐的!” “好!好!好!”姜柏舟激动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枯枝般的手拍得桌子砰砰响。 “天不绝我姜家!天不绝我啊!老三!老三你听见没有!” 坐在下首的三房老爷姜松岩,脸上也难掩激动。 他比姜柏舟稍显沉稳些,但那双手也在微微发颤:“二哥,听见了!全听见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精光闪烁,“有了这次的银钱,就能还完债,再为家中的男丁们谋得出一个好前程,天不亡我姜家,天不亡我姜家啊!只是为何要与我们当面交易,可知道是什么地方?” 姜如意站在一旁,脸上显而易见的是骄傲:“爹爹,这事可是我办成的,你们定要好好地奖赏我!” 姜柏舟连声称赞:“不愧是我姜柏舟的好女儿,有父亲当年的风范!这次你想要什么,父亲都能满足你!” 姜如意激动道:“父亲,索性姜清宁那个贱妇已经和安平伯和离,女儿如今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如您把女儿嫁过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一顿,纷纷探寻地看向姜如意。 姜柏舟眉头微皱,“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等为父与你母亲好生商讨一番,再告知你最终的结局。” 对于安平伯的身份,没落的姜家自然是可望不可求的,但姜清宁的执意和离让他们至今没脸出现在安平伯的面前,只能先暂时缓和一阵子。 姜如意乖巧地行礼,只当姜柏舟是同意了,欢快地道了句多谢父亲,转身激动地跑走。 姜松岩叹气:“清宁不懂事,就渴望着如意能家进去安平伯府做继室主母,可惜我膝下的女儿要么性情寡淡,要么是庶出女,要么尚未及笄,不然也能为姜家出一份力。” “只是这上官东家的话,二哥,咱们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万一她说的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姜柏舟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犹疑,脸上是豁出去的狠劲。 “只要能把这烫手山芋全甩出去,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救急,别说去到她的地盘上,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也去的!”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巨款,足以填上他豪赌欠下的窟窿,还有翻身的本钱,哪里还顾得上细想其他? “快!王福!去把各处的地契、房契都给我找出来!一张都不能少!还有,通知三房那边,也赶紧准备!” “是!老爷!”王福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姜松岩被他一顿抢白,也压下了心头那点不安。 是啊,眼下债主天天堵门,再弄不到银子,他们二房三房就真要被扫地出门,连这仅剩的体面祖宅都保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眼中也只剩下对银子的渴望,“我这就回去清点契书!只要这一次还上所有的欠款,我定要为家中的子嗣谋条出路!” 姜柏舟颔首:“三弟所言甚得我心!” 兄弟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狂热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书房里弥漫着一股病态的亢奋气息。 三房所居的西跨院,气氛却截然不同。 姜月柔独自坐在自己闺房的小窗边,窗棂半开。 外面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几点疏星冷冷地挂在墨蓝的天幕上,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昏暗,将她纤细的身影模糊地投在墙壁上。 她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素白的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方才父亲姜松岩急匆匆进来,满脸红光地告诉她七日后,要去参加安平伯府的家宴的好消息时,她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父亲沉浸在狂喜中,并未注意到女儿异乎寻常的沉默和苍白。 “霓裳阁……”姜月柔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吐出这三个字。 下午王福送来的那份最终清单副本,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梳妆台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落在那最后一行,那三个扭曲的几乎变形的字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手中的丝帕几乎被绞烂。 “姜家,到底还有未来吗?”姜月柔脸色惨白,眼泪无声地滑落出眼眶。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更梆,更添几分凄凉。 姜月柔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不祥的寒意,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冰冷粘稠,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在这盛夏的夜晚里,却冷得瑟瑟发抖。 …… 灯火通明的雅室内,姜清宁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圈椅中。 烛台上,数支儿臂粗的红烛熊熊燃烧着,跳跃的火焰将她清丽却冷硬的侧脸轮廓映照得半明半暗。 室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那份长长的、写满姜家二房三房变卖家产的清单,此刻如同最肮脏的垃圾,被随意地扫落在地毯上,无人再看一眼。 姜清宁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 她手中,正握着那支母亲留下的旧银簪,簪身冰凉,唯有顶端嵌着的那片小小白玉,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她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抚摸着那片白玉,仿佛在触摸着从前消散的回忆。 烛光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动,映不出丝毫暖意。 她的唇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完美的弧度。 “快了……”一个极轻极低的气音,如同毒蛇吐信,悄然逸出她的唇瓣,瞬间消弭在烛火燃烧的寂静里。 第六十一章 蓄意接近 两日后清晨。 马车缓缓停在宁阁之外,张嬷嬷掀开门帘,抬手扶着姜清宁出来。 “小姐一夜未眠,可待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张嬷嬷心疼地望着姜清宁,心中是既激动又担忧。 姜清宁曾经在出嫁之后,用所有的嫁妆去跑商,如今八年来转的盆满钵满,但是身旁却没有一个家人分享喜悦。 如今二小姐出现,但她到底是大小姐的嫡亲妹妹,大小姐更不忍心她知晓过多,否则将来万一流传出去,只会引得受她牵连。 姜清宁抿唇道:“嬷嬷别担心,我没事的。” 接连几日她都在雅阁查账,忙起来几乎是忘记吃饭的程度,如今终于将所有的账本核对清楚,这还是数百位账房先生核查完之后,汇总到她的面前的。 张嬷嬷不赞同道:“小姐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够真的将自己当成钢铁铜人一般对待呢,您还是要多为了自己着想,那银钱挣得再多,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姜清宁叹气,眼眸之中带着惆怅:“嬷嬷说得对,我虽然做了八年的生意,却依旧只能将生意做在京城之内,甚至熬了五年才有起色,如今想要走出京城恐怕更加是难如登天,若是想要打通各地的商路,还需要依靠那些真正的权贵的力量。” 然而她姜清宁最信不过的,便是除了自己和血脉至亲之外的所有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她的身后狠狠背刺,就连三书六礼嫁的夫君和十月怀胎的儿子都能背叛她,更何况那些只认银钱的陌生人? 说她是单纯也好,蠢笨也罢,故步自封贸然不可取,但却能够保证自己的性命无忧,一生不用食不果腹。 “小姐……” 张嬷嬷叹气,这话题又被她家小姐给带过去了。 姜清宁抬手掀起帷帽,望着宁阁的牌匾,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什么似的低叹。 “寄去岭南的家书至今没收到回应,岭南远去五千里,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月,道路崎岖繁杂,路上匪患猖狂,也不知道家书是否能够平安地到达父亲母亲的手中。” “姜清宁,你要干什么去?” 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引得姜清宁转身回头望去。 秦休薄唇微抿,白衣胜雪,腰间悬着一枚青玉,气质清冷似谪仙。 姜清宁微愣一下,收回视线,低身行礼道:“这几日在城外寒山寺上香,今日方归家,并不是要出门去。” 秦休站在姜清宁的面前,同样把姜清宁的模样刻在眼底,她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系着红宝石璎珞,头上戴着白色的帷帽,让人看不清楚神情如何。 “原来如此,我今日需要上早朝,但府衙有事要办,便先去府衙处理公事。” 秦休抿唇,和她解释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姜清宁讶异一瞬,想到在福满斋与女子保持距离的秦休,她心中微微触动,敛眸遮去眼底的情绪。 “……秦大人事务繁忙,清宁便不过多的打扰了,您先忙您的。” 秦休望着姜清宁行礼转身,走上台阶的时候道:“今日是最后一日送糕点了,约定的三十日到了。” 姜清宁脚下一顿,侧身点头道:“是吗,那我让丫鬟今日早些送去,刚巧,自此之后便不再去叨扰秦大人了。” 话音落下,她继续转身要离开。 张嬷嬷看着二人之间的氛围,瞬间给车夫使了眼色,几人连忙进入府内,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张嬷嬷觉得自己看人挺准的,十几年前她就看着安平伯不喜,后来果真这个男人不行,连带着安平伯府的那些主子,都被她一看一个准儿。 可是正五品同知大人承延,和这位天子宠臣正三品大理寺卿秦大人不同,他们一看就为人正派,前者大小姐喜欢,后者喜欢大小姐。 不过张嬷嬷喜欢后者,因为秦休在福满斋的话语,让格外偏心姜清宁的张嬷嬷当场一愣,而后心中却是涌出无限的好感。 当真是让张嬷嬷觉得,家里的桃花树啊,今年绝对会开得非常旺盛! 姜清宁对于张嬷嬷的做法,做出默认的行径,她望着秦休,心中的萌芽逐渐生长。 青之和青冥对视一眼,二人纷纷偷笑着去让巷子口外。 姜清宁摘下头上的帷帽,放在身前拿着,发髻上的珠花点缀得繁复华丽,眉目精致绝美,尤其是双眼格外的勾人心魄。 秦休只要看着,就觉得忍不住沉溺其中,再无法自拔的走出,从此深陷月光心甘情愿的堕落。 “秦大人,可是有何事?” 姜清宁和他对视,眉眼之中带着恭谨,敛眸轻笑,双手交叠于腹前。 “我听说前些时日里,宁阁有许许多多的人上门提亲,可曾给你造成过多的勿扰?” 秦休顿了顿,开口解释:“我那时接了皇上的令出京办差,前日辰时刚回来,往后再遇到麻烦可派人去大理寺府衙找青冥,他是一直守在京城里的。” 姜清宁眉眼间浮上笑意,望着秦休安静解释的模样,秦休久久未听到回答,抬眸就撞入姜清宁满是笑意的眸中。 他的心神微动,随后猛地跳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经久不息。 就像是只为眼前这人跳跃的一样,秦休喉间干涩,忍不住咽了咽干哑的咽喉,他轻声的询问。 “你……如今是否……有想要结婚的念头?” 他这话说得极清,夹杂着一阵微凉的风声,被卷入其中,轻飘飘地就散了开来。 姜清宁有些没听清,诧异地问道:“秦大人说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秦休解了披风拿在手中,而后上前几步,和她隔着两个台阶的位置停下。 “你……”姜清宁愣住,有些想要后退。 秦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隔着宽大的衣摆,却好似能够将她烫得一惊一般。 “先别动,早上风凉,小心伤寒。” 秦休低声提醒,而后松开紧固她的手腕,将披风展开搭在她的双肩上,抬手系上一个漂亮的结。 第六十二章 你们在做什么 秦休帮她整理好披风,随即后退着走下台阶,回到最初的位置,却好像贪图近似的,悄悄地少退了一步半。 姜清宁将秦休的举动全部看在眼中,敛眸遮去眼底的愉悦之情。 她垂眸忍不住轻笑一声,心中感叹到底是没成婚过的年轻男子,即便是疯狂的想要接触,但因为心中心虚而不敢上前。 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完成自己蓄意接近的目的。 “姜清宁,你笑什么?”秦休耳尖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 “我在笑秦大人纯情。”姜清宁掩唇道,她复而提问,“方才秦大人要问我什么?” 秦休他清了清嗓间,正色地拱手询问:“姜小姐,秦某想要请问,你现如今,可有想要成婚的想法?” 姜清宁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脑海中瞬间想到先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作为这段时日里出名的被求婚到疯狂的人,她简直是不要太过的绝望了。 “秦大人……是想要成婚了?”姜清宁敛去笑意,神色认真地询问秦休。 “非也。”秦休抿唇,他认真的抬眸,“等你什么时候想要成婚了,或许就会是我想要成婚的时候。” 这句话的程度不亚于直接表白,姜清宁并不会傻到以为,这还只是秦休在和她开玩笑。 因为没有人会将这样的玩笑和女子说出来,除非对方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 “为什么是我?”姜清宁询问他,眉眼间带上好奇。 “有时候情之一事,往往是世间最难解答的东西,如果你非要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我真的难以回答你到底是为什么。” “佳人本倾城,秦某当年一见倾心,后便再也看不入其他的女子,只可惜佳人当年早已经有指腹为婚的婚事。” “如今……姜清宁,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感谢上苍吗?” 秦休眉眼之中充斥着认真的神色,他和姜清宁沉沉的对视,眼中的执念好像是要烫伤姜清宁的心,她收回视线后退一步。 “秦大人的话我明白了,但是清宁此生已经成婚过一次,甚至有过孩子,秦大人身家清白,身份尊贵,着实不该娶清宁这样的女子。” 姜清宁屈膝行礼,语气疏离:“你很好,只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覆水难收。” 话音落下,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将身后的人彻底隔绝。 秦休僵在原地,许久之后他径直地大步上前,抬手握住姜清宁的手腕,将她猛地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姜清宁,我们还没有试过,你又如何说我们之间不合适?” 秦休声音颤抖,充满了破碎,“你这样对我不公平的,姜清宁,你对我并非全无好感,是吗?” 这句话虽然是疑问,但却被秦休问出了肯定的语气,姜清宁背脊微顿,眉眼中的隐忍中夹杂着抉择。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发现秦休的力气竟然那么大,分明没有弄疼她却让她同时无法逃脱出去。 “秦大人,你不该勉强。”姜清宁低声喝道,企图让秦休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巷口,青之好奇秦休为何还没有过来,他悄咪咪的转身看去,在下一刻险些被惊掉下巴。 青冥眼尾见到他侧身望去,没好气地开口提醒:“别怪我没有告知你,要是大人知道你做出这幅模样,小心待会儿到了府衙又领了麻烦的差使,到时候不要找我哭诉求帮助。” 青冥轻嗤一声,对于青之每次被罚,都找他帮忙一起办差的行经,心中非常的不屑一顾。 要不是打小的兄弟,他真想把这人直接扔出大理寺。 青之抬手猛地抹了把脸,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依旧是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他伸手掐了下青冥。 “啊!你干什么啊!”青冥被这用尽全力的一下,掐得疼的直接原地起跳,他用手搓着胳膊缓了许久,而后皱眉看向青之。 眼中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无法忽视,他上手掐着青之的耳朵,压制着怒声道:“你干什么啊!不知道这样真的很疼吗?” 青之依旧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在青冥疑惑的目光中,青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示意青冥去看。 青冥怀着满腹的疑惑,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目瞪口呆,难以相信他亲眼所见到的场景。 这到底是什么啊,他真的没有看错吗? 那个抱着姜家大小姐的放荡男子,竟然是他家风光霁月的大人? “还敢看呢,小心大人看到了把你永久发配到岭南办差!索性每年都要有人去几趟岭南送东西!” 青冥拧着青之的耳朵,强硬地拽着他转回身。 …… 姜清宁挣扎无果,只能任由秦休抱着,她无奈地开口:“合不合适虽然并非我一言能够决定的,但是我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是有条件决定自己的想法。” “我承认秦大人对我很好,并且我的心里对秦大人已经产生好感,但是这种好感莫过于感激居多,秦大人要是想要别的情感,只能恕清宁无可奈何。” “人在年少时都会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不例外,可这份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呢?” 姜清宁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自己曾经的单纯。 好在她如今已经走出来了,现在需要帮另一个陷进去的人走出来。 “秦大人需要足够的清醒,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友谊更能走得长久,我们或许可以做至交好友。”姜清宁尝试着劝解。 秦休鼻息间萦绕着姜清宁身上的玫瑰冷香,他听着姜清宁的话,怀抱的动作却是更紧了些。 “姜清宁,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会相信吗?”秦休失笑,无奈地摇头。 他对姜清宁的喜欢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虽然有当年的一见钟情,但是更有日日想要相见到的仰慕之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经形成无法解禁的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秦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也有自己的坚守。” 二人僵持着,不远处传来一声震惊的低喝:“你们在干什么?” 第六十三章 悔之晚矣的贱男人 姜清宁听着熟悉的男声,背脊微微一僵。 她抬手推开秦休,双眸不悦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秦休被心上人推开,心中的明明感觉到姜清宁已经在犹豫,他刚要开始发力,结果这一切都被来人破坏了。 荀臣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安平伯,不知道安平伯登门宁阁,可是有何事要商谈?” 姜清宁淡漠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平稳地扯开话题,丝毫不想听他的废话的模样。 荀臣大步上前,站在姜清宁的面前,气的心跳起伏不定,抬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开口质问。 “姜清宁,你……” 姜清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退一大步,神情之中满是防备的意味。 与此同时,秦休飞快地握住荀臣的手腕,挡在姜清宁的面前,冷漠地直视着他。 “没看到她不愿意让你触碰吗?” “秦世子这是何意,这如今是本官和姜清宁之间的私事,难不成秦世子也要插入其中吗?” 荀臣脸色阴沉至极,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除之而后快。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和姜清宁才和离一月多的时间,就已经被秦休偷了家。 外表风光霁月的权贵,背地里竟然如此的阴险奸诈! 秦休毫不退让,大掌不由分说地加重了力道,荀臣手腕产生巨大的疼痛,让他心中狠狠地惊骇住。 让他一个武将都无法挣脱的力道,秦休到底有多么厉害? 荀臣不敢想这背后,秦休隐藏的真正实力,怪不得这人能够上战场杀敌,他曾经还以为只是秦国公府对他的吹嘘,皇上因为他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才会将其送到战场镀金。 如今看来,他曾经最不屑的权贵子弟,如今爬到这样的位置,恐怕全部都是秦休的真正实力。 这让自傲的荀臣无法接受,心底产生强烈的落差感。 “我说了,你没看到她不愿意吗?更何况你们只是早就和离的陌生人,哪来的私事要解决?” 秦休黑眸深沉,眼底释放出浓重的威压,引得荀臣额头冒出冷汗,一直时间竟然真的僵在原地。 “秦大人说得对,我和安平伯并无私事要谈,安平伯往后若是有事,还请派府中下人前来送上拜帖。” “不然宁阁的大门不开,我不想见你,只会让安平伯白白跑这一趟。” 姜清宁走到秦休的身旁,淡漠地望着荀臣,说出心底的实话。 荀臣背脊心中惊愕。 他诧异的望着姜清宁,“姜清宁,你就是如此的狠心,想要与我彻底断了瓜葛?” 姜清宁抬眸:“你说错了,自从和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与你断了瓜葛,根本不存在如今想不想的问题。” “我们之间,早就没了关系。” 荀臣心脏处猛地一疼,他低声质问:“即便是母亲要为我再娶一门继妻,你都毫不在意?” 姜清宁坚定回答:“没错。” “即便是莫离哭着喊着需要娘亲,即便是他生病了想要见你,你都不愿意再相见吗?” “没错,所以你往后,不用再因莫离的事情,来找我了。” “你娶了继妻,莫离就是她的孩子,我最后交给他的道理,全靠他自己去领悟。” “作为母亲,我做的教的已经足够多了。” 好一句做得已经够多了,荀臣狠狠咬牙,在他的心里,只要荀莫离是姜清宁所出,他就永远都是姜清宁的孩子。 两个人此生无法分割,姜清宁更无法逃离他的身边与掌控。 荀臣此刻怒火中烧,被姜清宁眼中的淡漠与厌恶撕碎自尊,他抬手猛地拽下腰间一直悬挂着的玉佩,手中稍微一用力,碎裂声尖锐地划破凝滞的空气,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姜清宁的耳膜。 姜清宁眉头微蹙,垂下披风下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而后竟然是松了口气一般的解脱之情。 荀臣掌心摊开,那枚曾被他贴身珍藏多年的青鸾衔芝玉佩,此刻已化作几片失去光泽的残骸,狼狈地散落在冷硬的石阶上。 他死死盯着她,眼里的风暴几乎要将人吞噬,声音却像从齿缝里生生磨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姜清宁……好!你狠!连莫离、连莫离你都能弃之不顾!我今日才算真正看透你!” 荀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裹着被彻底拒绝后的狂怒和绝望。 “你早该意识到此事。”姜清宁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风雪中绝不折腰的寒竹。 方才那一瞬玉佩碎裂的声音,确实在她心头激起了短暂的、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是她少女情怀的见证,是曾经交付出去的真心,如今被它的主人亲手摔得粉碎。 然而这痛楚只存在了短短一息,就被更汹涌的冰寒覆盖、冻结。 姜清宁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些碎片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荀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那里正一涌的震惊、痛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在她眼中都显得如此可笑。 曾经多少个日夜,她为这张脸上的冷漠或烦躁而辗转反侧,如今,竟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安平伯此言差矣。”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像深秋结了薄冰的湖面。 “弃’之一字,从何谈起?莫离是你荀家的嫡长孙,自有他的祖母、父亲,以及你即将迎娶的继室夫人精心照料。” “我不过是一个早已出局的外人,何来资格谈‘弃’?安平伯若是无事就请回,莫要失了体统,在宁阁门前徒惹人笑。” “体统?笑柄?”荀臣像是被她话语里的冰冷彻底激疯,猛地向前一步,染着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裂,“姜清宁,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是我和你的儿子,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你就真的能……真的把他丢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女人?你就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再念着他了?” 他的嘶吼在宁阁的门外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悲怆。 直到此刻,荀臣为自己方才的举动,产生了深深的后悔之情,他后悔方才那么冲动的,就将两人之间仅剩的牵挂悔去。 多年夫妻,姜清宁自然懂他的意思,只是清冷地道了句:“悔之晚矣。” 荀臣后悔又如何,她这么多年从未亏欠过安平伯府,亏欠过荀臣,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 第六十四章 君若无情我便休 荀臣无法理解,那个曾经会因莫离一声咳嗽就彻夜守候、会为他一点小小的关切而欣喜落泪的姜清宁,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冷硬如铁、言语如刀的女人? 就在这时,不容置喙的力道稳稳落在姜清宁单薄的肩头,秦休高大的身影无声地向前一步,彻底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隔断了荀臣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他并未看荀臣一眼,只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姜清宁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风大,站在我身后,仔细着凉。”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旁若无人的关切,如同一桶滚油,猛地浇在荀臣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他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秦休!又是秦休!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秦休!”荀臣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我与她说话,轮得到你在此惺惺作态?” 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被彻底剥夺、被狠狠羞辱的狂怒。 秦休这才缓缓转回视线,眸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并未动怒,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于无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安平伯,宁阁的门槛虽不高,但也不是供人随意咆哮撒野之地,清宁的话方才已说得足够清楚。”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片刺目的玉佩碎片,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重锤:“若安平伯执意在此纠缠不休,惊扰了府中主人清净,休怪我代主人家,行一些不太体面的逐客之礼了。” “逐客?你凭什么!”荀臣目眦欲裂,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猛地抬手指向秦休身后沉默的姜清宁,“就凭你仗着秦国公府的权势,迷惑了她?秦休!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话音未落,不远处巷口站着的两道人影消失不见,随即荀臣的面前猛地一黑,倏地闪出两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 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瞬间锁住了荀臣欲指向姜清宁和秦休的手臂。 那力道精准而强悍,瞬间截断了他所有的动作和一尽的咆哮。 荀臣瞳孔骤缩,身为武将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沉腰发力,试图挣脱。 然而,那钳制在他臂膀上的力量,却如同生了根的铁铸一般纹丝不动,非但如此,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被锁死的筋脉猛地窜起,直冲大脑,让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两名侍卫虽然其貌不扬,气息却沉凝如渊,绝非普通护院笑死!秦休这厮身边竟然跟着如此高手!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荀臣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和更深的屈辱。 “安平伯,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秦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请安平伯自重。“ “好……好得很!秦休!姜清宁!你们……” 荀臣的脸由赤红转为惨白,再由惨白涌上屈辱的猪肝色。 手臂被制的剧痛,和那两名侍卫身上散发出的、属于真正沙场喋血过的冰冷煞气,让他满腔的狂怒像被戳破的皮球,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只剩下狼狈的呜咽。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目光怨毒如淬毒的刀,狠狠剜过秦休,最终落在姜清宁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滔天的恨意,有被背叛的绝望,有无法置信的茫然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摇摇欲坠的恐慌。 他猛地一挣,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侍卫的钳制,跟跄着后退一步。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台阶脚步沉重而凌乱,每一步都踏得石阶闷响,泄露出主人内心山崩地裂般的动荡。 经过那堆碎玉时,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绝,一脚狠狠踏了上去!坚硬的皂靴底碾过脆弱的玉石,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摩擦声。 “荀臣!你在做什么!”一声苍老慌乱的妇人厉喝,骤然从不远处传来。 安平伯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走下马车,她显然是听到了府中下人的通禀后匆匆赶来。 苍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被踩得更碎的玉佩,随即眼神猛地钉在儿子仓皇狼狈的背影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疯魔了不成!”安平伯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荀臣的背影,声音发颤。 她转头看向姜清宁,眼神复杂难辨:“姜清宁,你难不成还不愿意放过我儿子吗?我们安平伯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换做寻常人家谁愿意留你八年!还让你把嫁妆尽数带走!” 姜清宁冷笑一声,声音依旧疏离:“安平伯老夫人,若是想要指认罪证,也要搞清楚现状,是你的儿子在我这里出言不逊,并且想要对我出手被家丁制止。” “他荀臣在宁阁的门前撒野,怎么反倒成了我姜清宁的不是,难不成是我哄着他骗着他来的?君若无情我便休,我与他早就和离互不相干!” “即便我今日就算是嫁人,都不关安平伯的事,安平伯老夫人若是想要为他择娶一门贤妻,还是要尽快的好,否则荀莫离生病了,还要为难他的亲生父亲,跑到我这个前母亲的面前问罪发威!” 荀母一噎,看着姜清宁那双清冷的不带一丝柔情的眼眸,所有准备好的责怪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最终也只是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姜清宁一眼,又扫过她身旁如守护神般站立的秦休,她记得这人是秦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他们安平伯府惹不起的存在。 安平伯老夫人隐忍了半晌,终究是在婆子的搀扶下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宁阁门前,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 肩上的披风传来温暖的包裹感,驱散了春晨凉风夹杂着带来的寒意。 秦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姜清宁,可还好?” 第六十五章 纵容自己的心 姜清宁回神,心中错愕,眼神不自觉朝着他身上看去。 秦休身形高大,往这一站,就是满满的安全感,方才有他在前,她的心里竟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这种直觉来得非常不好,姜清宁后退一步避开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不劳烦秦大人继续费心了,我有些疲惫就先行回去休息了。” 她行之一礼,转身要走。 “等一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秦休喊她,声音认真。 姜清宁一顿,心中下意识地想要疏远他,于是转身行礼道:“我觉得不好,秦大人还是不要如此客气了。” 秦休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展开递到她的面前:“即便是这,你也不要吗?” 姜清宁视线落到文书上面,眉眼中的不耐被惊愕所取代。 文书上门赫然写着她家小妹姜清曦的名字,其中户籍生平经历皆写得清楚,当年遭受贬谪的是父兄,母亲和小妹本就是自愿去跟随,属于无罪之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清宁敛眸,淡漠地询问。 “事发当夜,宁阁之外。”秦休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将姜清宁的神情映入眼底,眉眼间尽是宠溺的神情。 “当日你表现得非常好,但是我办案多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故而察觉到。” “况且京城之中,除去姜家人,应当没人对荀臣那么大的仇恨了。” 姜清宁心底发紧,她哑声问:“你调查我了?” 秦休颔首:“派青冥查了当日入城的情况,猜测是姜家小妹入京,她年纪小,曾经就记得小妹性格热烈张扬,疾恶如仇,如此性情中人,自然是见不得嫡亲阿姐吃苦的。” 姜清宁鼻尖酸涩,她侧眸收回视线,忍了片刻,抬眸看他:“你是何时去的岭南,为何小妹从未见到过你?” “秦休,我应当相信你吗?” 秦休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其摊开,把文书放到她的手中,神色认真道:“姜清宁,你可以相信我。” “我曾经去岭南之时,小妹年龄尚小,伯父伯母与兄长并未让她出来,此事你可去信岭南询问,他们不会隐瞒的。” 面前人诚恳的话语引得姜清宁瞪眼,岭南一去五千里,快马都要跑一个月,回来再一个月,这人不会不清楚。 等她问完这件事,信封传到手中之时,恐怕早已经过去两月甚至更久,这家伙打着的算盘几乎宁阁之中人尽皆知。 没准到时候她都…… “文书一事是要多谢秦大人,他日清宁必定有重谢相赠,大人慢走不送。” 姜清宁抬步后退,转身毫不犹豫地回到府中,她在心中竖起一道高高的城墙,将二人间的距离隔开来。 秦休站在原地,宁阁的大门缓缓关上,直到他在看不清其中的身影。 “大人,咱们还要去府衙吗?” 青之小心翼翼的询问,将秦休的思绪拽回来,他抬步朝着台阶下走去,路过那碎掉的青玉。 他径直踩上去,发出碎玉摩擦地面的声音,玉碎比覆水更难收,引得秦休嗤笑一声。 荀臣再也没机会,而他秦休不一定真的彻底没机会。 后院。 姜清宁在一众揶揄的视线之中,缓步走到她们的面前,抬手将袖中的文书递给姜清曦。 “这是什么……文书?身份文书!阿姐你从哪里搞到的?” 姜清曦茫然地接过,随后声音诧异,震惊地喊出声,这可是阻挡她出城的东西。 当日混迹入城已实属不易,如今她待在宁阁,更不想给姜清宁惹事,故而一直忍着从未出城。 “秦休给的,他当日就猜到是你来了。” 姜清宁抬步走入房门,坐在圆桌前冷静的回答,紫苏上前为她倒了杯热茶。 温热的杯身放入手中,驱赶了方才寒风带来的寒凉。 姜清宁垂眸望着身上的青色披风,上面绣着繁复的竹纹,摆处点缀着金线,彰显出衣着的华贵。 秦休穿着这件衣服,是非常好看的,姜清宁心中想着。 她回忆起他刚才的模样,隐隐有些触动,秦休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便是一直都在帮她护她。 可她好像就是,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张嬷嬷看出姜清宁的纠结,用早膳将姜清曦和紫苏支走。 “大小姐可是在为难?” 张嬷嬷脸上满是慈祥,她怜爱地望着姜清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您不用为难的,秦世子心悦您,那是他的事情,您若是不喜欢远离就是了,为何要为难呢?” 姜清宁一僵,她轻声解释:“秦国公府是上京城鼎赫的权贵人家,嬷嬷……我……我和他不相配。” 这话吐出的迟疑,似乎是想要提醒自己,和那人的距离一般。 “可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秦世子不这么想,秦国公府也不这么想?” 张嬷嬷望着眼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但遇到感情之事,下意识由着本心抵触,不愿承认自己真心的人。 她悠悠地叹气,她家小姐这是在安平伯府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故而鼓起勇气和离,走出那个沼泽污泥深处,可实际上受到过的侮辱终生都会刻在骨子里。 “您对这事迟疑,不就是对秦世子有了改观吗?或许,他应该能够走进您的心里也不一定。” 张嬷嬷意味深长地开口,门外丫鬟端着梳洗的热水来。 她上前为姜清宁解开披风,姜清宁顺势起身,眼神略过披风离开身体的刹那间忍不住颤了颤,近距离将这尽收眼底的张嬷嬷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明日还要见姜家的那两方,您应该先养足精神以待明日应敌才是,您其余的就不要先想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大小姐一夜未眠,应当好好睡一觉,没准醒来之后啊,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姜清宁躺在轻纱幔帐之下,张嬷嬷将最后的纱帘放下,周围昏暗下来,她望着帐顶,抬手抚摸上心口。 那处,正带着紧张的感觉,一砰一砰地跳着。 姜清宁闭上双眼,将一切的思绪挥散,脑海中放空,身体上的疲惫涌上。 片刻之后,进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六十六章 心机深沉的女人 安平伯府。 人仰马翻,下人们人心慌乱,纷纷警醒地行走于府邸之中。 府中一座院落之中。 荀臣面色阴沉的坐在外间,房内传来哼哼唧唧的哭喊声,奴婢们跪在地上,个个面色惨白的骇人。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大公子的,莫离能够因为失足落水,全部都是你们看管不周!” “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啊!” 安平伯老夫人坐在一旁,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更是难看,她自从一月前发生那事之后,对荀莫离便上了些心。 荀莫离身材照料的丫鬟婆子都各增了两人,日日都有人向她汇报这个嫡亲孙子的一日三餐,以及书课作业,可昨日意外还是发生了。 荀莫离想要喂鱼,在后花园的池边等候小厮去拿鱼食,丫鬟婆子们竟然纵容他自己去玩,她们则是回到院子里忙别的。 不过是取个鱼食的功夫,小厮回来就见到荀莫离在水中扑腾,身边一个照料的下人都没有,安平伯老夫人想到儿子之前的态度顿时发落了好一通人。 可荀莫离虽然是被救上来了,但因落水受惊引发高烧,连续一天一夜都在闹人,其中没有一个人敢合眼休息。 因为荀臣一直守着,听荀莫离哭喊了一整夜的娘亲。 “娘亲……娘亲……呜呜呜……我要娘亲……” 荀莫离小脸烧得通红,大夫在一旁把脉,他挣扎着不愿意被触碰,几个丫鬟摁着才能让大夫摸上脉。 荀莫离不停地哭喊着,泪眼朦胧的模样,哭得周围人心中纷纷不忍。 “老身亲自去请姜清宁,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真的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安平伯老夫人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中坐不下,她拄着拐杖起身,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外走去。 荀臣站起身,大步走到荀莫离的床边,熬了一宿的眼球布满红血丝。 荀莫离撇见人影,潜意识里认出亲生父亲,他挣扎着向荀臣伸手:“爹爹……莫离要娘亲……” “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我早说了要让你早些娶妻,可你见了那么多都不喜欢,若是在其中择选一位成婚,莫离至于如今连个娘亲都没有吗?” 安平伯老夫人心中满是怒气,她走到荀臣的身后,拐杖在地面敲击出繁杂的噪音。 “荀莫离。”荀臣低声唤他,止住荀莫离的哭诉,“你不要再喊娘亲了,姜清宁已经不要你了,你无论如何哭喊,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姜清宁是个狠心的女人,她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 荀莫离听着他这话,烧得浑浊的大脑转了一圈,在逐字的认知分析过后,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嘶哑让人心疼。 “砰!”安平伯老夫人一拐杖敲到荀臣的后背,对其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恶毒的话,孩子还病着,你就不能顺着他吗?” 荀臣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他转身望着母亲,眉眼淡漠,语气阴寒: “母亲,一味的纵容才是毁坏孩子的根基,等莫离好之后,我会让他搬到我的院子去住,往后由我亲自教导。” “表哥!莫离还是个孩子,无论姜清宁说了什么,你都不该在孩子面前如此说啊!” 白清漪在小桃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现身,她催促小桃快将自己扶到床边。 在荀臣和老夫人的注视下,扑到床边连声哄着莫离,大夫把完脉推开,起身对荀臣行礼。 “莫离如何了?” “回安平伯,小公子年幼,此次落水惊惧高烧,心中的阴影挥散不去,自然是苦恼之中让体温高热不下,我这边留一个方子,再找小公子亲近的人多哄着。” “如此用不了几日,便能好转许多。” 老夫人望着白清漪心疼地搂着莫离安慰的场景,心中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偏生莫离因为躺进她的怀里之后,没多久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白清漪,谁准你出的院落?” 老夫人盯着虚伪的一幕,声音阴沉地发问。 这一月多以来,她可是派人日日盯着白清漪,就为了防止她走出院子,今日一时失察,竟然还真的被她跑了出来。 白清漪哀戚的回头,眼眶发热,怀中紧紧抱着荀莫离。 她哀求道:“姨母,我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在装可怜,莫离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他生病我心里难受得紧。” “求姨母让我照料到莫离病愈,只要莫离病好了,我一定即刻搬出安平伯府!”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莫离是我安平伯府唯一的嫡孙,自然有亲近的丫鬟婆子照料,怎敢劳烦白家的大小姐屈尊!” “够了!”荀臣底呵一声,制止两人的对衡。 “表妹,荀臣这些时日就要辛苦你照料了,母亲明日派人为表妹做几身衣衫,打两副首饰,五日后的家宴表妹一同参与,我会为表妹择选一门好的婆家。” 荀臣语气冰冷地说完,扫过白清漪怔愣悲伤的神情,老夫人错愕一瞬但即刻惊喜的面色,都没有逃过他的注视。 白清漪脸色逐渐发白,计策再次落空,让她的眼底隐隐浮上阴鸷,心中的不耐逐渐达到顶峰。 “莫离别怕,别怕……姨姨在呢。” 荀莫离哼唧一声,白清漪连忙回神,轻轻地拍着他的身体,将人哄睡。 她这辈子已经不能生了,但表哥一定是要嫁的,荀莫离她只利用这一次,往后一定会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般照料。 荀臣沉沉地望了眼白清漪怜惜儿子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了触动,想到姜清宁绝情的嘴脸,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安平伯老夫人走到白清漪的身后,望着她关心的模样,狐疑逐渐消散,或许只是她看错了也不一定。 白清漪到底是宠爱孩子的,又怎么会用莫离当做把柄呢? 她转身快步追上荀臣的身影,今日事发突然,决不能让荀臣再对姜清宁难以忘怀,她必须将儿媳彻底的定下来。 “臣儿,五日后的宴席,你可做好了准备?” 荀臣顿了顿,冷声道:“不过是相看的借口罢了,一切都交由母亲做决定。” 第六十七章 成功到手 今日本歇店闭业的恒通当铺厚重的门轴大开,午后的光线挤进门缝,切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姜清宁踏了进来,鸦青色的帷帽垂纱直覆到胸口,将她的身形和面容都严严实实包裹在一片暗色之中。 她身后左右各跟着张嬷嬷和紫苏,三人今日来的意味非常明显,刘掌柜作为见证官今日也在场,他和戴着帷帽的三人暗自示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掌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纹,目光越过姜清宁,热切地投向门口随后进来的两位男人。 “哎哟,二爷、三爷!您二位可算是来了!”刘掌柜的声音拔高了调子,像浸了蜜的刀子,又甜又利,“东西都给您备得妥妥当当,就等您二位过目、落印了!” 他搓着手,快步绕过柜台迎上前,对着随后进来的姜柏舟和姜松岩点头哈腰,随后请着他们进入后厢。 姜柏舟一身半新不旧的锦缎袍子,脚步虚浮,眼神浑浊,带着宿醉未醒的恹恹之气。 姜松岩同样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眼袋浮肿,脸上却透着一股病态的亢奋红晕。 两人对刘掌柜的殷勤视若无睹,目光扫过昏暗的铺面,带着一种债主即将登门前的焦灼与不耐,最后才落在柜台前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上 “你们东家人呢?”姜柏舟问,嗓音沙哑不已。 “在呢在呢!”刘掌柜忙不迭地指着进门的姜清宁,“这位就是我们的上官东家!银票都带来了,爽利人!” 姜柏舟的目光在姜清宁身上扫了一圈,那厚重的帷帽遮住了所有特征,只留一片拒人千里的暗影。 他鼻腔里嗤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对着姜松岩撇撇嘴:“装神弄鬼,管他是谁,有钱就成!赶紧的,老子还等着银子去翻本呢!” 他语气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透出骨子里的赌徒焦躁。 “是是是,姜二爷说的是!”刘掌柜连连应声引着姜柏舟和姜松岩走内侧特意摆好的一方案几。 案上,摊开着几份墨迹淋漓的契约文书。 “东家,您请这边落座。”刘掌柜转回身,对着姜清宁时,腰弯得更低了些,脸上挤着十二分的恭敬,小心翼翼地引她到主位坐下。 姜清宁无声地坐下,垂落的帷帽轻纱纹丝不动,隔绝了内外。 她伸出带着薄薄丝质手套的手,动作平稳地从紫苏捧着的锦匣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象牙印章。 那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细腻的光泽,印纽雕刻着瑞兽,线条古拙流畅。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印纽,没有丝毫迟疑。 “啪嗒。” 象牙印章稳稳地落在契约文书预留的朱砂印泥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 接着,又是一声轻响,印章清晰地盖在了契约未页,鲜红的印泥在泛黄的纸张上格外刺眼,像是凝固的血点。 “成了!”刘掌柜脸上的褶子瞬间堆叠如菊,声音里的喜气几乎要满溢出来,“恭喜东家,从此刻起,城西那三间绸缎庄、城外那三百亩上好的水田,还有东街的两间铺面,就都是您的产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拿起那份签押完毕、墨迹印泥犹新的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印迹,然后双手捧着,躬身递向姜清宁,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同时刘掌柜的心里唏嘘不已,这么能生钱的绸缎庄还有水田、铺面等,也就这是姜家的二房三房没个会经营的人。 否则这样的好铺面丢出来,他不怕姜家老祖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扑上来责打这些个不肖子孙,好在最后到了东家的手上。 三间绸缎庄、两间铺面、三百亩上好的水田,加起来两万两的银票,这两人竟然能够欠下这么多的赌债。 姜清宁没有立刻去接。 “东家?”刘掌柜捧着契约,腰弯得久了,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铺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柏舟粗重的呼吸和姜松岩手指无意识敲击案几的哒哒声,那声音敲在人心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烦躁。 那厚重的帷帽,像一片隔绝生死的幕布,终于被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掀开。 轻纱沿着帽檐滑落,先是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线条优美的下颌,接着是紧抿的、唇色红润的唇瓣。 当轻纱完全褪至姜清宁肩头,一张绝美的脸彻底暴露在当铺昏黄的光线之下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这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眉如远山,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她的肌肤冷白,像上好的瓷器不见血色,唯有一双眸子黑得惊人,此刻正毫无温度地扫过对面两张骤然失色的脸。 “哐当!” 姜松岩手中把玩的一个铜制小玩意儿失手砸在案几上,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他像见了鬼魅般猛地向后一仰,脊背重重撞在椅背上,椅子腿与粗糙的青砖地面摩擦发出“吱嘎”声。 他瞪圆浮肿的双眼,眼白布满血丝,嘴巴张得老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姜柏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金纸。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手指痉挛般抠着桌面,指甲刮擦着木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姜……姜清宁?”姜柏舟带着无法置信的惊骇。 “二伯好像很不想见到我一样?是觉得我现在应该被赶出京城,在荒郊野岭苟延残喘吗?” 姜清宁平静地接过他未能说完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淬冰的针扎进对面两人的耳膜。 她伸出手,姿态从容地从刘掌柜僵在半空的手中,抽走那张薄薄的、承载着姜家祖产的契约文书。 姜清宁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纸张上那些代表着一份份被变卖祖产的墨字上。 第六十八章 新仇旧怨结下 她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冰冷的字体——三间绸缎庄、三百亩水田、两间铺面…… 每一个都曾是姜家先祖先们积累下的根基,如今却成眼前这两个赌徒囊中肮脏的银钱。 “你要干什么?从前是让你提前出嫁,但是如今你已经成为上官东家,名声赫赫,手下金银钱财无数,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当一笔勾销!你赶快把两万两银票拿出来!” 姜柏舟脸色难看得紧,宽袖下的手微微紧握,背脊紧绷,以防御的姿态面对着姜清宁。 “一笔勾销?”她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眸光更加幽寒,直直刺向对面魂不附体的两人。 “二伯,三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当年你们也是这般,轻飘飘一句话就勾销我父亲与兄长的性命前程,毫不犹豫地赶被流放的他们出府,如今还想就这么勾销我的一生么?” “啪!”姜松岩面前案几上的茶盏被他失手碰倒,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顺着桌沿滴滴答答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惊恐地盯着姜清宁。 “八年前,你们说女子生来便是依附男人的藤蔓,能攀上高枝为家族换取喘息之机,是我姜清宁的福分。” 姜清宁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剖开血淋的过往。 姜柏舟浑身剧烈地一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只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松岩脸上的病态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岭南!”姜清宁猛地站起身,那身素色的衣裙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寒意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整个当铺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分。 她盯着两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滔天恨意,“瘴疠之地,流放几乎五千里!我父亲母亲、兄长、阿妹八年不得回京,可曾感受过你们一句嘘寒问暖!”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却被她死死咬在齿间,化作更深的恨毒。 姜清宁深吸一口气,扬了扬手中的契约,纸张在昏暗光线下发出脆弱的声响,目光扫过那几处被墨笔圈定的产业名称,最后落回对面两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所以,今日你们变卖祖产,是为了填补哪家赌坊的无底洞?‘红运赌坊’还是‘千金一掷楼''?或是又欠了哪位‘贵人''的印子钱,利滚利到了不得不挖祖坟的地步?” “你……你血口喷人!”姜柏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指颤抖地指着姜清宁,“我们……我们是为了周转生意!是为了给家中男丁谋得重要的职位光宗耀祖!你懂什么!” “周转生意?光宗耀祖?”姜清宁嗤笑一声,“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二伯,你袖袋里那张鸿运赌坊的欠条,墨迹可还没干透?三伯,你昨夜在金楼输掉的那枚祖传的羊脂玉扳指,可还心疼?” 她的话如同精确的毒箭,瞬间射穿了两人强撑的伪装,姜柏舟下与姜松岩面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姜清宁向前逼近一步,那契约纸几乎要戳到姜柏舟的鼻尖:“当年你们说,女子只能靠嫁人,靠攀附男人活着,那么现在……”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姜柏舟与姜松岩惊惶的眼底。 “我用你们亲手变卖的、姜家列祖列宗传下的祖产同样的价格,来买回姜家祖宅,不知二伯三伯是否愿意?” “祖宅”二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姜柏舟和姜松岩的头顶。 “你休想!”姜柏舟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炮仗,所有的惊恐和心虚在“祖宅”这个绝对禁忌被触碰的瞬间,爆发成了歇斯底里的狂怒。 姜柏舟狂怒,他才是姜家的家主,姜清宁如今一朝抓住机会,竟然还想从他的手中夺权! 家主之位从兄长手中夺回来一日,他从此之后就永远是姜家的家主,谁都别想更改!谁都别想夺权! 他猛地挥臂,狠狠扫向姜清宁手中的契约文书。 “啪!” 一声脆响,并非契约撕裂,而是姜柏舟手边的青瓷茶盏被他挥袖时带飞,狠狠砸在旁边的多宝阁架子上,碎裂的瓷片四溅飞射。 “贱婢!痴心妄想!”姜柏舟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指着姜清宁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祖宅是姜家的根!是我们兄弟的!岂是你一个被夫家休弃、名声扫地的下堂妇能染指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就该让你跟着那两个一起死在岭南路上,省得今日回来祸害家门!” “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家小姐!” 默默护卫在姜清宁身侧的张嬷嬷此刻再也无法忍耐,她视若性命的小姐被人如此咒骂,积压了八年的悲愤、屈辱和对主家的忠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一步抢到姜清宁身前,瘦小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布满皱纹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姜松岩的鼻子,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发颤: “当年你们这两个黑了心肝烂了肠肚的赌鬼,为了几两赌债就丧尽天良出卖至亲,老爷夫人何等清正,大少爷何等仁厚!” “你们……你们为了掩盖你们的龌龊,竟敢攀诬权贵证实莫须有的罪证,你们的心是被狗吃了,被那赌坊里的骰子染得比墨还黑!” “老刁奴,找死!” 一声暴戾的怒吼打断张嬷嬷的控诉,一直瘫在椅子里、脸色青白变幻的姜松岩被“黑心肝”三字彻底刺中最深的恐惧和痛脚。 他从椅子上弹起,用尽全力狠狠掴向张嬷嬷。 “啪——!” 姜松岩的力道之大,令张嬷嬷整个人猛地向旁边踉跄扑倒,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在冰冷的角柱上,额角磕在坚实的柱子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嬷嬷!”紫苏的尖叫声响起。 第六十九章 都是外祖萧家留下的 张嬷嬷软软地顺着柜台滑倒在地,一缕刺目的鲜血缓缓从她撞破的额角流下来,口中鲜血同时喷出。 她蜷缩在那里,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花白的头发散乱地粘在血迹斑斑的脸颊上。 紫苏扑过去,颤抖着想要扶起她,却被张嬷嬷微弱的摇头阻止。 张嬷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松岩,那眼神里有痛楚,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刻骨的恨意和不屈。 “你当年就是如此对待老爷和夫人的,现如今竟还敢威胁大小姐,我即便是舍弃这条命,也要为大小姐鸣不平!” 姜松岩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打人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仿佛被自己刚才的暴行惊到,又仿佛被那刺目的鲜血刺激得更加暴躁。 他色厉内荏地瞪着地上的张嬷嬷,又猛地转向姜清宁,嘶吼道:“姜清宁!管好你养的狗!再敢乱吠,老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间攫住了他。 姜清宁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姜松岩那只刚刚行凶的手上。 那张清绝的脸上,所有的表情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平静。 但那双眼睛里释放出的杀意,使目光如有实质,冰冷、粘稠、带着死亡的气息,牢牢锁在姜松岩身上,让他后面所有的狠话都死死堵在喉咙里。 当铺里死寂的可怕,只有张嬷嬷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地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大小姐,老奴没事,老奴只是再也见不得您受委屈啊!”张嬷嬷悲戚地哭嚎道,眼泪混淆着额头流下的血迹,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紫苏手忙脚乱地拿出干净的棉帕为张嬷嬷摁住额头,她忙对刘掌柜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让人去找大夫啊!晚了张嬷嬷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刘掌柜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忙朝着门外走去,吩咐小二去快马加鞭地请大夫。 姜清宁抬手摸向青釉压手杯,釉色莹润如玉,杯壁厚实稳重,是当铺柜台上常用的器皿。 她的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只青釉杯的杯身,而后姜清宁高高举起,再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朝着姜柏舟和姜松岩两人之间的地面狠狠掼下。 “哐啷——!!!” 坚硬的青釉杯瞬间粉身碎骨,无数锋利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瓷片向四面八方激射飞溅。 瓷片砸在姜柏舟和姜松岩的袍角靴面上,甚至有几片擦着他们的脸颊飞过,留下细微的血痕。 “姜清宁,你干什么!” “姜清宁,你想忤逆长辈不成!”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骇得魂飞魄散,齐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跟跄着向后猛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椅子上强稳住身体,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飞溅的碎瓷甚至有几片射到了刘掌柜的脚边,吓得他“妈呀”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再不敢抬眼看。 满地狼藉。 茶水混着张嬷嬷的血,在冰冷粗糙的青砖地上蜿蜒流淌,又被飞溅的茶水稀释。 “我想干什么?忤逆长辈?你们的所作所行可有一点儿长辈的模样,怕是姜家的老祖宗看到你们如此变卖家产,打骂忠仆,都能被气得活过来!” 大大小小的青白色瓷片,如同散落的寒星,铺满了姜柏舟和姜松岩面前的那片地面,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微弱光柱下,闪烁着冰冷、锐利、令人胆寒的光芒。 “姜清宁你放肆!”姜柏舟疯狂眨眼,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瑟缩,他鼓起勇气对着姜清宁怒喝,恨不得将她家法对待的模样。 “就是!兄长当年就是教导你如此对待家中长辈的吗?从前你还是个知礼守孝的孩子,现如今竟然是如此的忤逆长辈,不忠不孝!” 姜松岩见姜柏舟如此,顿时上前跟着开始训斥,不给姜清宁丝毫开口驳的机会,将她彻底的钉入这不忠不孝的名头里。 “你若是还尊我们是个长辈,就把你手中的家产还回来,当年你可从姜家拿走不少的嫁妆!没有这些钱你哪来的银钱做买卖!” “没错,快交出来!否则我们就会去公堂状告!让你彻底的身败名裂!” 姜柏舟和姜松岩一唱一和,恨不得将她彻底地就此定罪。 姜清宁嗤笑一声,冷眼瞧着他们:“家产?二伯三伯指的是我刚从你们手里,签字画押,名正言顺买回来的姜家家产吗?” 姜柏舟怒声反驳:“你明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姜清宁!不要逼我们动用家法!” “那你们来啊!” 姜清宁站在这一地狼藉与寒光之中,疾声厉色地反驳回去。 她目光如同利刃般从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姜松岩脸上一寸寸刮过,最终定格在他那只行凶的手。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平静。 “再敢碰我或者我的人一下,就用你们的命,一片、一片,给我抵干净。” 话音落下,再无余响。 姜柏舟和姜松岩后背发冷,脸上最后一丝人色也褪尽了,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旁人或许不知,但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嫁妆全部都是我外祖家留给母亲的,当年我的十里红妆全部都是萧家的银钱祖产,姜家可从未出过一分钱。” “别忘了,当年姜家的家主是我父亲,你们所有人都靠着你们的大哥养着,一个个不务正业整日赌钱,得罪权贵转头就把侄女推出去的人,能够有什么家产?” “我能出两万两买下这些铺子水田,那是不忍姜家最后的祖产,我父兄拼命守护的东西流落到旁人的手中,除此之外和你们再无关系!” 姜清宁的一声冷笑响起,引得二人齐齐背脊一僵,险些就此瘫坐在地。 “刘掌柜,取出银票给他们,方才这二人顶撞于我,扣除两千两作为张嬷嬷的医药费。” 第七十章 姜家二房的筹谋 紫苏紧紧抱着张嬷嬷,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用力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声泄出半点,恐惊了怀中的人。 张嬷嬷额角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白色的棉帕处处溢着红,血丝混着泪水蜿蜒而下。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男人,刻骨的恨意支撑着她,竟让她连一声痛呼都未曾再发出。 “好、好、东家。”刘掌柜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将一旁锦盒打开,数出一万八前两递给他们。 “二位可拿好了!除了这道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二位爷心里清楚,上官东家五湖四海的认识不少江湖侠士,小心哪天说漏了嘴害得自家无人生还!” 刘掌柜说得实在恐怖,姜柏舟快速接过银钱,和姜松岩一齐对视一眼,眸中的坏点子泛起。 灯油将尽的油灯挣扎着吐出一点黄豆大小的昏黄光晕,那光晕微弱地摇曳着,勉强照亮姜清宁的半边侧影,只见她冰冷地启唇: “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们偿命。” 姜柏舟和姜松岩不甘心的对视一眼,但是害怕门外的武夫冲进来,只能就此作罢,狼狈地携着银钱逃出去。 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 姜清宁低叹一声,转身蹲在张嬷嬷的身旁,望着那被鲜血浸透的帕子,双眼满是悲伤地询问:“嬷嬷,你这又是何苦呢?” 张嬷嬷哀戚道:“大小姐,老奴再不允许你受辱啊!” “嬷嬷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是嬷嬷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清宁这辈子又怎会安心呢?” 姜清宁红了眼眶,小厮带着大夫冲进来,边跑边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姜清宁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同时起身将位置让给大夫,转身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在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脆弱。 街道上。 姜柏舟和姜松岩第一时间去到巷子里,将欠下的一万五千两还给两家等候的赌坊。 “姜二爷、姜三爷果真都是守信用的人,自此咱们的欠据就撕毁了,以后别忘记常来鸿运赌坊和千金楼玩啊。” 两拨人将姜柏舟与姜松岩难看的脸色映入眼帘,笑哈哈的撕碎欠据,塞进二人的怀里,转身结伴而出。 “如今竟然只剩下三千两了……姜府用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了,我儿和侄子的官职还没个定数,这可如何是好?” 姜柏舟望着手中薄薄的几张银票,拿出其中一千两递给姜松岩,叹气道:“三弟啊,咱们这次算是栽了个狠狠的跟头,看来赌钱回本的法子是行不通了。” 姜松岩望着手中的银票,卷卷小心地放在袖袋之中,附和道:“如今看来只能找勋贵之家做姻亲,盼望着亲家往后带带族中的孩子,并且让他们多支援了。” 现如今出了大血,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赌注的事情,毕竟这次可真的只剩下几间不值钱的铺子,以及姜家的祖宅了。 要是谁再忍不住,那恐怕输了钱,只能用手来抵债了。 “咱们姜家已经没落,如今能够够得上的满京城找不着一家,又有谁还有勋爵之位,又能帮扶咱们呢?” 姜柏舟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可行,但短短一瞬间,在大脑中过了一圈,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选。 “二哥的嫡女如意年轻貌美,配如今的安平伯最好啊,安平伯未而立之年,就已经有如此大的本领,靠着治水就获封了安平伯的荣誉,虽然不是世袭制,但到底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还有着检查百官的职权。” 姜松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柏舟的神情,察觉到他脸上的松动之情,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道: “咱们如意配安平伯正好啊,姜清宁对不起安平伯府,如今安平伯府急着给府中的嫡长孙找继母,这可是如意的好机会,二哥莫要损失了次次良机啊!” 姜柏舟迟疑:“可是那安平伯已经有了五岁的嫡子,还有个表妹在身旁照料,他上个月的风流韵事可是传得满京城人人皆笑话啊。” 姜松岩叹气,解释道:“二嫂与二哥成婚二十多年,膝下诞育二子二女,如意注定是好生养的孩子,以后嫁给安平伯府,还愁生不下安平伯的嫡子嫡女吗?” “只要如意成婚后顺利地怀上嫡子,就有婆母安平伯老夫人的偏爱,我家夫人可告诉我了,安平伯老夫人如今最是不喜那狐媚祸子的表外甥女。” “即便她日后入了安平伯的后院又如何,一个和离的二嫁妇,还此生不能有孕,加上被安平伯老夫人不喜,还被逐出了白家,那就是当贱妾通房的份,越不过如意分毫啊!” 姜松岩着急道:“二哥,抓住机会!” 姜柏舟被姜松岩彻底说动,心中不由得活络起来。 若是安平伯成为他的嫡亲女婿,还不愁给家中的儿子找不到出路吗?他还至于会因为欠债被债主追着,逼得来变卖姜家的家产吗? “三弟说得对,我这就回去给你二嫂和如意侄女诉说此事,五日后安平伯府宴会上,安平伯老夫人选儿媳,如意一定要就此抓住机会!” “二哥聪慧!” 兄弟俩一拍即合,顿时快步地钻出巷子,上了马车,飞快地命令车夫回府。 姜府。 二房院落。 “爹爹,你真的同意我嫁给安平伯了?” 姜如意惊喜不已,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笼上愁容的面孔,她抱着姜柏舟的胳膊不停地撒娇。 “老爷,这件事是不是太匆忙了……毕竟咱们和安平伯府如今的关系……” 二夫人不确定地询问,她担心安平伯府介意姜家的身份,姜如意即便是嫁过去,也会不被喜欢,更何况那安平伯就是个花心的风流浪荡子…… 姜如意不满道:“母亲,您就别担心了,如意自然有办法让安平伯老夫人喜欢上我,安平伯夫人的身份只能是我的!” 她的语气中充满矜娇,仿佛已经梦想成真一般。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姜柏舟鼓掌,对二夫人道:“你今日就让人入府,好生地为如意裁剪几身时兴的衣裳来!” 宁阁。 姜清宁看着暗线传回的消息,眉眼间充斥着严肃。 第七十一章 安平伯府宴会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安平伯府的府门大开,皇帝赏赐的三进院落,终于发挥了自身最大的价值。 平日不富贵的人家,今日竟然用心耗费银钱装点起府内上下来,只能说不愧是宫中的能工巧匠修缮过的院子,即便过了好几年也依旧繁华不减更添古朴庄重。 安平伯老夫人今日是铁了心似的,要给荀臣寻上一门妥帖的妻室,为此甚至不惜动用了自己的棺材本私房,将膳食歌舞酒水布景都做到最好。 她戴着华贵的首饰,穿着华丽的服饰,满脸笑意的坐在首位之上,不慌不忙地吩咐着府中上下的打点。 日头出来,临近晌午时分,安平伯府外车马喧嚣如潮水般涌至,又秩序井然地退去,余下宾客们纷纷整理衣冠,官员来着妻女们肃整面容地踏着青石甬道前行。 两旁的侍者挺立如松,恭敬地低头迎着每一位宾客。 “这安平伯府到底是皇上亲封的伯府,安平伯又是正四品的官员,将京城的官员大大小小地筛选下去一半多。” “咱们安平伯府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举行个除了老夫人寿诞之外,这么大的宴会,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前来的。” 嬷嬷守在安平伯老夫人的身侧,望着她满意的神情,恭谨地垂眸恭维着她爱听的话,后者殊不知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掌事嬷嬷早已在几日前被人收买。 “你啊……果真是个贴心儿的人,不枉我把你一手提拔上来。” 安平伯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自从刘嬷嬷被姜清宁举报后送入官府,她的身边就没了妥帖人,如今还是全靠自己的好眼光,才能够找到不输白清漪和刘嬷嬷的好奴才。 “都是老夫人尽心教导的好。”嬷嬷姿态放得更加卑微,捧得面前人更加满意起来。 垂花门前,管家躬身迎客,口中唱喏之声清亮悠扬:“吏部王大人到——”“平江侯府三公子到——” 每一声报出,便引来附近宾客一阵低于,或艳羡,或揣测,目光或明或暗地投注于那新到的宾客身上。 女客们尤甚,许多人不仅是为安平伯来的,昔日安平伯因为容貌甚好,加上治水有功得皇上亲封,引得京城无数的贵家公子争相交友,这往来的就如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便是貌比潘安,身份尊贵。 她们钗环簪珥,身着绫罗绸缎,随莲步轻移而泠泠作响,或矜持地以团扇半遮玉容,彼此交头接耳,目光流转间皆是无声的较量与品评。 “今日就当是寻常的家宴,大家吃好喝好,我儿待会儿便回府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开口,眉眼间满是满意的笑容,待宾客们到齐之后,无数的好菜好酒依次上桌,令他们暗中点头安平伯府的奢华,看来前阵子老夫人抢前儿媳嫁妆的事情只是子虚乌有。 “安平伯回府——!”管家一声高喝,当即引来无数宾客循声看去。 荀臣一身绯色官袍,衬得面冠如玉,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尽管是一位和离过的男子,但竟让在场大半的闺秀都红了脸庞。 “安平伯!许久未见!今日可好?”吏部王大人上前恭维。 “王大人好,进来一切皆好,只是今晨府衙之内有些杂事,去处理了一番,如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荀臣拱手,言语流畅,举止优雅,俨然是一副令人几位尊崇的模样。 姜如意随着父母落座在他们身后的桌,目光扫过这满堂的锦绣华服,珠光宝气,再看到与同僚谈笑风生的绯色官袍的年轻男人。 她抬手不自觉地整理好衣衫发钗,向不远处悄然立于亭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动作间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丫鬟接收到示意,端起一旁的酒水走向荀臣,恭敬地举起托盘,荀臣转身自然地接过,与平江侯府的三公子,他的至交好友叙话。 “可以啊你荀臣,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伯母一句暗示地选儿媳,便有小半个京城的官员带着家眷来了。” 林升一身亮青色锦袍,头戴玉冠,俨然刚及笄的年纪。 见到这副场景不由得艳羡起来,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金榜题名日和洞房花烛时,而平江侯府的家教极严,断没有家中子嗣成婚前纳妾成通房的规矩。 荀臣调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平江侯府的嫡子,前面两个嫡兄成亲之后,后面便轮到你了,急什么?” 林升听到这话心中稍加安定,配合地点头:“你说得对,下月便是二哥的婚事,没准今年年底我就要定下了。” “哎,那是姜府的人吗?他们不是你前妻的娘家吗,怎么还有脸来?” “不过这姜家二房三房的待遇还真是不一样,你瞧那姜柏舟的嫡女打扮的锦衣华服的,偏生三房的嫡女一身素青色,头上带着简单的玉钗,不过模样倒是好看极了。” 荀臣听着林升的话,脑海中闪过姜清宁绝情的面容,他遮去眼底的不自然,朝着林升看去的地方望去。 在看到那抹青色身影的侧脸时,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姜如意感受到荀臣的视线,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脸上浮现起一股害羞的粉红,然而不过片刻她就注意到荀臣的失神。 错愕地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在下一瞬间看到姜月柔的时候,不由得狠狠怔住,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谁让你打扮得这么俏丽的!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姜月柔听着恶狠狠的声音抬头,刹那间对上荀臣的视线,心中猛然地惊愕起来,顿时明白了姜如意的意思——荀臣是她看中的夫婿。 “我去后花园走走。” 姜月柔不愿意和她争辩,和父母说了声,待他们从人堆里敷衍得回了句好后,行了礼带着丫鬟走向拱门。 待远离了人群的喧嚣,丫鬟不忿道:“大小姐,这二房的如意小姐当真是被宠惯了,连您这个嫡姐都不尊敬,她若是嫁入这安平伯府,指不定要因为这坏脾气被……” 姜月柔垂眸底斥一声:“住口,她岂是你我能讨论了,你也说了,她只是被宠惯了……不过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要什么有什么,才会如此罢了,怪不得她的。” 只怪她姜月柔投错了胎,注定要在这跟这吃人的姜家牵连上来,好赌的父亲与伯父,不成器的兄长弟弟,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她姜月柔一辈子都注定万劫不复。 第七十二章 不过两包的剂量 “不想这些了,我们去前头看看,到底是伯府的花园,待姜如意成了安平伯府的夫人,这里恐怕这辈子都来不了了。” 姜月柔低笑一声,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迈步朝着心仪的那朵牡丹走去。 林升被姜月柔娴雅知礼大方的礼仪神态吸引,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她当真是好脾气,若是我被比自己小的妹妹凶了,定然是没这个好脾气的,就算是嫡亲的妹妹都要干一架分个输赢才好。” “她反而是不骄不躁,处处礼让,明知道妹妹的心思,便以一袭简单的青衫装点自身,殊不知这样温柔美好的安静美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荀臣已经从姜月柔疏离的目光中走出,又是一个和姜清宁一样分不清自身,倨傲冷淡的女人。 他听到林升的话,轻嗤一声:“可惜了,即便你再喜欢,平江侯夫人都不会准许你纳妾的。” 话音了下,他将在场的闺秀们一一打量,心中隐约见了个大概,这些个闺阁小姐他一个都不喜欢,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林升看出他的情绪,嗤笑一声:“你竟然还瞧不上现场的闺秀千金,这些哪一个不是温柔貌美的淑女?总不能你看上了姜家二房的小姐,就喜欢聒噪自恋的?” 荀臣抿唇不语,将杯中的酒水一连饮下数杯,只觉得越喝口中越干燥,整个人都禁不住似地热了起来。 “你先再次玩会儿,我回书房换身衣衫。” 荀臣感受到下腹一阵热流涌起,他心中暗道不好,急匆匆地对着林升说了句,正在和旁人说笑的林升没听清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荀臣,等等,你干什么去?” 越过花园,荀臣的眼前越来越恍惚,他望着不远处的青色人影,逐渐和心中的人脸重合。 “姜清宁?呵,口中说着绝情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来参加宴会偷看是吗?” “本官已经看透你了,姜清宁。”荀臣话音落下,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的人走去。 姜月柔听到脚步声望去,和荀臣猩红的双眼对上,顿时想到是姜如意的手笔,她连忙松下手中的花后退。 “安平伯?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丫鬟将姜月柔护在身后,大声地呵斥道。 荀臣晃了晃脑子,眼前一瞬间闪过姜月柔惊慌的神情,即刻便变为姜清宁清冷厌恶的模样,他咬牙道:“姜清宁,你这次别想再骗我!” 姜月柔听到此等隐秘,心中大骇不已,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林升追了过来,刚步入后花园,就见到眼前的一幅场景,吓得快步冲上去将荀臣抓住,一拳打上他的颌骨。 “你疯了不成!好生的看看这是谁!” 林升挡在姜月柔的身前,脸色阴沉地怒喝,他气得背脊紧绷,不敢想自己晚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若是这个女子被荀臣碰到,但凡挣扎间衣衫不整,再回想起荀臣在席间不屑的语气,定然是不愿意娶她为妻的,这样这么好的女子只能入安平伯府为妾? 林升不能接受,他冲上去对荀臣又打了几圈,直到把本就站不稳、神志不清醒的男人打倒。 他转身认真地看向姜月柔:“今日就当你没来过这,我现在带你从侧门离府送你回去,待会儿让你的丫鬟和家人说一声你不舒服。” 姜月柔红着眼眶,惊惶未散地看着林升,心中的感激顿时浮现出来,“好……多谢你……多谢你。” 林升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荀臣,命令随侍小厮将他拖回主院,再去通知老夫人一声就说荀臣喝醉了酒,晚会儿再过去。 三人快速地朝着府外走去,待上了姜府的马车,丫鬟才转身快步跑回去和主人说了此事。 荀臣浑身燥热地躺在书房之内,不多时就把身上的绯色官袍脱下扔到地上,身上最后仅剩一件敞开的里衣。 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咯吱声,一道光打入房内,人影逐渐浮现,荀臣听着声朝着门外望去,直到恍惚间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 “安平伯?您这是怎么了?” 姜如意惊讶的掩唇走进:“我衣裙上洒了酒水,这才误入了此处想要更衣,安平伯可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派人帮你喊大夫吗?” 荀臣望着越靠越近的女子,对方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担忧,似乎伸出手触碰了下他的额头,荀臣望着有几分熟悉的容颜。 他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姜如意拽到怀里,不顾她的惊呼声响起,下一刻薄唇附上遮去女子任何的声响。 床幔缓缓地垂下,一件件粉色的衣裙从里面扔出来,不一会儿便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而后响起女子娇柔的痛呼和低泣。 姜如意神情痛苦地抱紧荀臣,望着卖力的男人,眼中满是满足的神情,她终于得到这个男人了。 即便是以这种方法,但是只要能嫁给荀臣,她绝不后悔! 夕阳浮现,天际一片艳丽的火烧云。 书房外守着的丫鬟听着里面经久不息的声音,以及女子娇媚不再,变得痛苦不已的挣扎声,她们艰难地对视一眼。 “怎的还没结束?嬷嬷不会是放多了剂量?这都多少次了?” “小姐不会有事,她现在这么痛苦?”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一人咬牙道:“让她平日欺辱我们,再多等一会儿,让她多吃吃苦头,毕竟天底下没有白费的午餐,想到得到什么必定是要付出的!” 没多时,两人听到拱门处的声响,顿时对视一眼躲到不远处的假山之后。 白清漪焦急的走着,不悦地回头怒斥丫鬟:“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是表哥和旁的女人发生关系,我焉能还有成为安平伯夫人的机会!” 她走到没人守候的书房外,听着里面暧昧交杂的声音,脸色顿时一白,回头对小桃道:“在这等着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白清漪脚步加快,望着床帘上的交叠的人影,身形猛地一晃。 这地面上的衣衫她都看到了,非寻常人家所能穿的,若是有人先她一步成为表哥的人,恐怕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了。 白清漪颤抖着上前,抬手掀开床幔,姜如意面色煞白地回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救我……” 而后,便是彻底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白清漪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伸向自己的腰封,系带散开,白色的衣袍掉落在地。 她伸出冰凉的手摸向荀臣炽热的肩头,抬腿爬上床榻,倾身紧紧地抱住他:“表哥,你看看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这么爱你。” 白清漪低头附上红唇,主动把自己送入荀臣的掌控之中,对方被药劲儿驱使着,不过是片刻就把她压了下去。 小桃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声音,她惨白着脸在门外传出动静的时候,朝着另一侧的假山后躲着。 安平伯老夫人带着去而复返的姜家二房三房的人,面上挂着冷淡的笑容,嬷嬷弯腰恭敬地扶着她,心中则是唏嘘不过两包药的剂量怎么就要这么久。 第七十三章 计划进行中…… “许是如意这孩子跟着月柔一起回府了,如今宾客们都已经走完了,断断不会在我姜府的,孩子们年幼贪玩没准是去了哪逛街。” 二夫人眼中含泪,垂眸道:“多谢老夫人带我们找一找,只是下人们寻遍了,都没有找到这孩子的身影,月柔病了,她的丫鬟也说病没见到如意。” 姜柏舟叹气:“辛苦老夫人了,只是如意这孩子平日乖巧懂事,我们只是担心她去了哪里迷了路,想要寻一寻。” “府中已经找遍了,这处就是臣儿的院落,姜如意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小姐,断不会在此的。” “啊——!” 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完,荀臣的书房内便传来女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在场的人神情复杂。 老夫人眼中满是惊愕,反应过来后顿时快步的朝着里面走去。 “咣当——”一声,书房的门被老夫人猛地踹开,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般,她快步地朝着里面望去。 因着白清漪没合上一半的帘子,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场景,带给老夫人无穷无尽的冲击。 “哎呦!”老夫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嬷嬷连忙扶住她,上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人中,不给人丝毫再次晕厥的机会。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猛烈地深吸一口气,朝着方才的那地方看去,荀臣已经被巨大的吵闹声震得恢复些许的清醒。 抬手扯下帘子的钩子,将几人结结实实地遮在里面。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一旁昏厥到面色煞白的姜如意,对方的哭喊还历历在目,他竟然做了此等事情。 “表哥……”白清漪痛苦地伸手,握住荀臣的手臂,她艰难的坐起身道,“表哥,我不怪你,只要能陪伴在表哥的身边,哪怕多年的情谊只够让我做个妾,我都是愿意的。” “你当然要做妾!我安平伯府的伯爵怎可能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 老夫人反应过来,飞快地爬起来,厉声呵斥白清漪,打断她的想法。 姜二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里面除了她的女儿,竟然是还有安平伯的表妹在,恐怕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这对她家如意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安平伯老夫人,这里面……可有我家如意啊?” 姜二夫人后悔了,颤抖着声音怀揣着希冀询问,引得安平伯老夫人浑身狠狠一颤,竟然是有些不敢回头去看。 老夫人如今只要看到姜如意,就想到宴会上娇俏明媚的女孩,现在一丝不挂、生死不知地晕倒在她儿子的床榻之上,就不敢面对门外的姜家人。 不得不说姜家人恪守礼节没有跟进来的举动,当真是让她最后的尊严没有被扯掉,只是这如今的场景看来,姜如意必定是她的儿媳了。 纵然心中有千万般的不满意,但安平伯老夫人快步上前,低声警告荀臣道:“无论你如何不喜欢姜家人,但人家被你毁了清白,你就要去她为妻!纵然你是千万般不愿都不行!” “至于白清漪纵然你们有如何的情分都不管用了,她被你用了也只能先做个通房丫鬟伺候着!否则刚成婚就纳妾,你这是光明正大地打自己妻子的脸!” 荀臣克制着身体里的欲望,低声道:“母亲放心,我都懂。” 安平伯老夫人扫过姜如意身下的落红,心中的满意终于浮现,她狠狠地剜了眼心思歹毒的白清漪,转身冷哼一声走出门外。 待走到门边时,老夫人尽力地调整着脸上的笑容,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和善一些,她调整好状态之后转身出门。 “各位误会了,如意这孩子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偏房休息,今日我见到如意这孩子就打心底里喜欢,不如咱们先去前院商讨一下两家的婚事?” 姜柏舟眼中闪过喜色,和姜松岩对视一眼,两人当即点头答应。 姜二夫人眼中闪过悲痛,瞬间明白这事已成定局,身子不适在休息只是老夫人的场面话,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陪笑着跟去前厅。 宁阁。 紫苏接到门房递来的信,转身快步回府,将信封递给姜清宁,后者果断地打开阅读。 “大小姐,如何?”紫苏紧张地询问。 张嬷嬷本就年迈,这次狠狠一撞,头晕目眩,动则反胃呕吐,大夫诊断说没有两个月身子是不可能好全。 从小被张嬷嬷照顾长大,将其甚至当做亲生母亲的紫苏心里含着恨意,迫切地想要知道姜家那两人离死还有多远! 姜清宁将信封毫无保留地递给她,脸上严肃道:“已经成了,安平伯府和姜府二房正在商议婚事,能够让荀臣屈服的,恐怕就是姜如意利用手段将身子给了他。” 紫苏看完,脸上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冷哼厌弃道:“婚前无媒苟合,当真是要脸面!” 姜清曦担忧:“阿姐下次出去办什么事,还是让我跟着,实在不行我可以男装示人,总好过再出现几天前的那些事。” “下次阿姐定然带着你。”姜清宁安抚小妹。 转身对着紫苏道,“下一步棋可以开始了,赌徒永远都不会摆脱赌鬼的身份,有了安平伯府作为倚仗,他们只会更容易的被哄回到从前。” “我要让荀臣在不久的将来,意识到自己的岳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他是会和当初面对我一样视而不见,还是会倾力相助?如果想伸手帮衬他又该怎么得来银钱?” 姜清宁眼中闪过冰冷,她抬手摸了摸紫苏的头发以示安抚。 “不要担心,姜府早已经进入我们的圈套之中,想要再次转身逃出去,只能是做梦。” “姜家的祖宅是我们的,荀臣的仇是必报,嬷嬷的公道我更会帮她一点点地讨回来,谁都逃不掉!” 紫苏泪流满面:“奴婢多谢小姐!” 姜清宁给姜清曦一个眼神,后者瞬间了然的带着紫苏下去,眉眼之中满是心疼。 姜清曦觉得这京城的水太深了,深到刻骨冰寒,明明是一家人,她阿姐却被逼得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姜家的那些人,在她姜清曦看来全部都是自讨苦吃,而她更不会心软发作,解救一些本就不无辜的人。 得罪阿姐的,全部都待死。 她眼底闪过寒芒,已然又有了决断。 第七十四章 被当场抓到 深夜,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落在姜府的屋顶。 片刻摸索过后,黑衣人身手敏捷的落在一处院落的屋顶。 待里面的灯光彻底暗下,责骂声与痛呼声消失不见之后,黑衣人轻手轻脚地落在窗外,用锐利的刀锋将窗户敲开。 紧接着黑影一闪,翻窗而入。 姜清曦脚下平稳安静地走到床幔旁,她用刀剑掀开床帘,看到里面满身红痕的女人,抬手一个狠厉的手刀将她劈晕。 “呵,臭不要脸。” 姜清曦嫌恶的骂了声,而后抬起手上的匕首,几道锋利的刀芒闪过,片片阴影落下。 转吸之间,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她在丫鬟进入房门的同时翻身跳出窗户,而后轻手轻脚地关紧窗沿,毫不犹豫地飞身离开姜府。 铜盆掉落在地与丫鬟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姜清曦眼中闪过狡黠。 “从前便日日欺辱我阿姐,如今还敢在背后编排辱骂,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姜清曦蹦蹦跳跳地回到宁阁,然而刚翻墙进入,她就感受到背后满是灯火通明的灯光,甚至一道道的人影映在墙壁上。 “姜清曦,夜半时分,你去了哪里?” 姜清宁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满无数的威压。 姜清曦背脊一僵,吓得闭紧双眼,而后缓缓地转身,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着头抱着双手。 “阿姐,我去……” “跟我回房间再说。” 姜清宁冷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怒气冲冲的带着紫苏走向房间。 “二小姐,您快去认个错,大小姐方才找不到您,已经把府里翻遍了。” 一旁的管家举着火把,无奈的开口解释:“您不通知一声就溜出府里,还是在大晚上的,着实让大小姐担心啊……” 姜清曦艰难的点头,她嗫喏的抬步去追姜清宁的身影,然而刚走进房间,她对上姜清宁坐在主位上的目光,双腿一软直接跪在门边不起来。 “阿姐……我知道错了……”姜清曦老实地跪地认错。 “你去了哪里?” 姜清宁眼眸微闪,遮去眼底的心疼,让自己的眼里充满严肃,保持着全面的威严。 “我……我吃多了……胃里积食睡不着……刚才出去飞了一圈消消食。” 姜清曦挠了挠后脑,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 姜清宁底嗤一声,冷声问:“那你这副姿态是在做什么?大胆的说出来不就行了?” 是哦,这样不就是承认自己犯错了吗? 姜清曦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姜清宁的面前,抬手要去挽着她的胳膊,笑得满脸讨好。 “哎呀阿姐你知道我从小最怕你的威严了刚才你那副严肃的模样,我能不怕吗?” 姜清宁将审视的目光丢在她的脸上,冷笑一声:“跪下!” 姜清曦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跪在她的脚边,脸上全部都是懵懂的神情。 “阿姐?” “小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吗?”姜清宁低眸看着她,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姜清曦无处可躲她的视线。 “你去了姜府讨回公道?找得姜如意?” 姜清曦的瞳孔微缩,惊恐地看着姜清宁,顿时无所遁形,心中惊叹她家阿姐的才能。 “阿姐,我知道错了。”姜清曦低头认错,她诚恳道,“阿姐要打要罚全部随你,只是阿姐别气坏了身子,我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一定的了解,再说姜家都穷成那样了,连个有腿脚的护院都请不起,我是不会失手的……” 姜清宁眼神的冷意增加,她望着姜清曦,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手中的力道加重。 “阿姐!哎哎,阿姐我脸疼,阿姐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这样了!” 姜清曦的身子随着姜清宁的力道和姿势倾斜,连连开口求饶。 姜清宁望着她委屈巴巴地喊疼,手中的力气再也无法加重。 于是姜清宁松开手起身,垂眸俯视着她:“姜清曦,我再告知你一遍,你若是下次再敢不和我说就如此胡作非为,我会直接请镖局把你送回岭南,自然有父亲母亲与兄长替我看管你。” 话音落下,姜清宁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内室。 “紫苏,送她回去,禁闭三日,不许沾点心和荤腥!” 姜清曦瞳孔震了震,望着姜清宁决绝的背影,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阿姐,你是真的讨厌我了吗……” “二小姐,奴婢先送您回去,这三日会有丫鬟守着房门的,您可莫要再胡闹了。” 紫苏叹了口气,把姜清曦扶起来,带着失魂落魄的她往门外走,无奈地劝解道:“您不要在心里怨怪大小姐,大小姐又怎么会真的讨厌你呢?她是能够为家人付出生命的,自然是见不到您这种把自己置身危险境地的举动。“ “这三日里边您先好好地自省一下,姜家和安平伯府的仇怨,自然是有大小姐一手策划报复回去,一切都在进行之中,您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让计划失败。” “奴婢这不是在怨您,是大小姐无法承担计划失败之后,您被抓到把柄的几率,她这辈子最珍视的便是老爷、夫人、大公子和您了。” 姜清曦心中懊悔万分,不禁红了眼眶:“我先好好禁闭,出来后一定和阿姐道歉,以后阿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的什么也不做了。” 紫苏含笑点头:“这样做就对了,大小姐盼望着咱们一家重逢的时候呢。” 姜清宁坐在铜镜前,垂眸梳着乌黑的及腰长发,紫苏打了水进来,走到她的身旁。 “大小姐别生气,二小姐只是心性单纯又过于在意您,所以想要为您讨回公道,她有自己的分寸的。” 姜清宁嗤笑:“要是真的有分寸,又怎会受伤?” 想到姜清曦生死未知掉落入院外的时候,她失神道:“紫苏,我宁愿她自私一些,当日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留了伤疤,我每每在她换药时看到,都心如刀绞。” 紫苏低叹:“大小姐……” 姜清宁眼眸低沉:“可找到京城中擅长射箭,力道极大的年轻官员?” 紫苏忙点头:“方才线人传来消息……” 第七十五章 全完了 “京城之中的确有一位这样的郎君。” 紫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但他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奉国公的嫡幼子林衡,传闻此人……据说此人是少年英才,天生神力,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京中几乎无人能及。” 紫苏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姜清宁的心头,激起冰冷刺骨的涟漪。 姜清宁的之间无意识的蜷紧,捏皱了袖口的布料。 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林衡……这个名字的分量太重了。 紫苏脸色难看的补充:“恐怕就是这人伤的二小姐,他如今虽然还未及冠,但已经深得皇帝看重,又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中这一代最耀眼的子弟,年初刚点了武状元,直接入禁军队里就职的。” 姜清宁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八九不离十了,曦儿肩上的箭伤深刻入骨,几乎贯穿,一般寻常的力道和箭术,绝不会产生这般透彻的伤痕,唯有天生神力加上顶尖的箭技……” “小姐,我们……”紫苏眼中是深深的忧虑,更带着愤怒交织。 “有机会一定要接触到此人,当初伤曦儿的那支箭头可还留着?” 姜清宁斩钉截铁,眼底闪过狠戾的锋芒。 紫苏连忙点头,想起当初的场景,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姐放心,留着呢,当初二小姐独自从岭南一路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地赶回来,刚入城听闻您与安平伯和离……她连家都没回,第一件事就是为您报仇,甚至对安平伯动了杀心。” “结果却遭到此人的阻拦,被一箭射穿肩胛,现在都不能用大力气……还好当初二小姐昏迷前进入的是咱们的院子。” 紫苏的声音哽咽了:“否则……奴婢想都不敢想……若是二小姐当日掉进了别人家,或是被当场抓住……” 姜清宁眼眸中闪过狠戾,接过了紫苏未竟的话:“否则曦儿掉入旁人的院落被抓住,刺杀朝廷新贵、皇帝亲封的安平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姜家,此刻早已是被满门抄斩,血流成河了。”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后怕与刻骨的恨意。 “若真的是他林衡。”姜清宁一字一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伐决断,“这门仇,我姜清宁,一定要替曦儿报,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一定会的!”紫苏坚定地点头,眼神坚定。 但她又想起另一件棘手的事,眉头紧缩,“可是小姐,二小姐今日为了给您出气,将姜家二房那位如意小姐的发髻……给整个削了去。” “她从今以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将如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下个月,可就是她与安平伯的婚期了,这……” 姜清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慌什么,我们不说出去,没人知道是曦儿做的,她只是贪玩翻墙出去了一趟,只有咱们宁阁的下人们知道,将他们的嘴都封紧了,不要走漏了风声。” 她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 “至于姜如意……她从前便趁我们大房遭难,只有我在京城孤立无援的时候诸多找麻烦,她落井下石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如今她处心积虑,在安平伯府给荀臣下药,豁出脸面去厮混,不就是想用这下作手段攀上高枝,嫁入伯府?她倒是成功了。” “可她别忘了,安平伯府还有个视荀臣如命、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白清漪在,她作为深爱荀臣多年的表妹,今日又机缘巧合地与荀臣同样有了肌肤之亲,她会甘心看着自己觊觎多年的位置,被一个用龌龊手段爬上来的姜如意占去?她定然是不会愿意看到荀臣娶姜如意,也不会甘心做一个贱妾通房。” 姜清宁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仿佛预示着什么。 “安平伯府这潭水被姜如意这么一搅和,日后有的是鸡飞狗跳,狗咬狗的好戏看,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当务之急,是把府里的那三个麻烦解决了,既然不能成为良才,那就只能当成祸患除去!” 紫苏宽慰姜清宁道:“大小姐放心,一直让人跟着呢。” 翌日,姜府二房院落。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骤然划破了清晨姜府的宁静。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 姜如意从昏迷中惊醒,望着眼前硕大的银针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而后习惯性地抬手去摸枕边备好的玉梳,指尖却触碰到一片刺啦啦、扎手的的怪异感觉。 她猛地掀开床帘下去,将面前的婢女和大夫踹翻,扑到梳妆台前那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惊恐万分、扭曲变形的脸,而这张脸的上方,原本应该如云堆叠的乌黑秀发,此刻只剩下参差不齐、狗啃一般的短短发茬,东一撮西一缕地乱翘着,活脱脱一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疯婆子。 “啊——!!!” 更加尖锐绝望的嘶嚎声从姜如意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顶,仿佛想确认这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身上昨日留下的刺痛,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谁干的!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门外等候的姜柏舟和姜二夫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女儿的闺房,当切实的看到姜如意那惊世骇俗的模样时。 姜柏舟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摔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下个月就是和安平伯府的婚期,稍后就是安平伯府来送聘礼的时候,她顶着这副鬼样子,还怎么嫁出去?荀家还会要吗?” “我姜柏舟攀附权贵、重振二房、重振姜家的唯一指望……就这么毁了?” 第七十六章 大婚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 姜二夫人扑了上去,抱着姜如意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 “哪个天杀的畜生,竟然做出这等断人前程的恶事啊!我苦命的如意啊……” 她一边哭,一边徒劳地试图将姜如意头上那些乱翘的短发捋顺,却只让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母女俩泪眼朦胧的对视一眼,齐齐地抱着互相哭了起来。 二房的哭嚎震天动地,很快引来了住在隔壁院的三房。 姜松岩带着夫人探头探脑的进来,看到姜如意的模样,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莫名。 “二哥……二嫂……如意这是怎么了?”姜松岩迟疑着开口,心中怎样都无法平静下来。 姜柏舟回神,望着姜松岩茫然的模样,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姜松岩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三弟、三弟、你快想想办法,如意她……她这样可怎么是好?下个月、下个月可就是和安平伯府的婚期啊!” “二哥你别急,容我先想办法。” 姜松岩眉头紧锁,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昨夜还嫉妒二哥有这等好福气,能够攀上安平伯的门第,今日便出了这等子事情。 他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围着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姜如意转了两圈,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凑近姜柏舟压低声音道:“二哥二嫂,你们先别哭了,哭能把头发哭回来吗?眼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抖提溜着眼珠看着姜松岩。 姜松岩靠近姜柏舟,低声道:“这头发虽然一时半会儿是长不出来了,但是可以借啊。” 姜二夫人茫然:“借?三弟,你的借是什么意思啊?” 姜松岩眼中精光一闪,目光扫过屋内侍立,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婢女。 “府里这么多丫头,她们的头发不都是现成的?挑几个头发浓密乌黑的,把她们的头发剪下来找最好的工匠做成发髻,只要做得跟真的一样,到时候戴在如意的头上,盖上盖头,洞房花烛……谁能看得出来?”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姜如意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猛地迸发出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扭曲的希冀光芒。 她死死地抬头盯着那些婢女,眼神如同饿狼看到食物一般。 而那些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们,瞬间面无人色,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 一场针对姜府婢女头发的无声“屠杀”,在姜二夫人和姜如意扭曲的希冀与姜松岩冷酷的“指点”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姜府后宅彻底沦为人间地狱。凄惨的哀求声、压抑的哭泣声、剪刀冰冷的“咔嚓”声,不时从二房的院落里传出。 往日里还算平静的姜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下人们人人自危,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自己一头还算过得去的秀发被二房主子们“相中” 一月后。 尽管过程充满了不堪与血泪,姜如意终究还是顶着耗费了不知多少婢女青丝、精心制作的、几可乱真的假发髻,穿着一身刺目的大红嫁衣,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被一顶花轿抬出了姜府。 唢呐声吹得震天响,鞭炮的红纸屑铺满了从姜家到荀家的长街。 阁楼上,姜清宁凭栏而立,冷眼望着那顶花轿消失在街角。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大小姐。”紫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低声道,“荀府那边……白清漪果然没闲着。” “据咱们埋在伯府的眼线报,昨夜白清漪在老夫人面前哭晕过去好几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失了清白无颜苟活’,又暗示如意小姐手段下作……” “老夫人气得够呛,伯爷的脸色也难看得紧,这新夫人还没进门,水就已经浑透了。” 姜清宁唇角微勾:“很好,让他们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 她转身,不再看那喧嚣的迎亲队伍,“我们的目标是林衡,那支箭准备好了吗?” “小姐放心,万无一失。”紫苏肃然道。 安平伯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悬。 唢呐锣鼓喧嚣震天,宾客如云,笑语喧阗。 仆役们穿着簇新的青衣,端着金盘玉盏穿梭不息,处处彰显着伯爵府对待这场婚事的“隆重”。 然而,这份热闹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怪异。 新郎荀臣身着簇新的绯红麒麟补服,腰束玉带,头戴梁冠。 他身姿依旧挺拔,面容依旧俊朗,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不见一丝喜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厌恶与被强行绑缚的屈辱。 盖着大红盖头的姜如意被喜娘搀扶着,小心翼翼地从轿中出来。 荀臣伸出手,照礼仪接过牵引新娘的红绸,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红绸的另一端,姜如意盖头下的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紧张、扭曲的得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花轿落地,踢轿门、射箭、跨火盆……繁琐的礼仪在喜婆高亢的唱喏声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荀臣下颌绷得死紧,仿佛不是在迎娶新娘,而是在执行一项令人作呕的苦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被强加的僵硬,每一次向宾客回礼,嘴角扯出的弧度都冷硬不已。 姜如意死死攥着红绸,指节发白,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趔趄,就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泡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盖着厚重红盖头的姜如意被喜娘小心搀扶着,她头上是顶为今日特制的、镶嵌着硕大珍珠的华丽珠冠,沉重得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脖颈压弯。 层层叠叠的赤金流苏垂落下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幕,将她整个头部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好奇、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只得更加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连带着荀臣和整个安平伯府都颜面扫地。 第七十七章 后院冲突 与正厅喧嚣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后宅西侧一所僻静的院落处。 这里门窗紧闭,帘幕深垂,将外界的喜庆乐声隔绝了大半,却无法隔绝那如同跗骨之蛆般钻进耳朵里的喧嚣。 白清漪穿着一身素得刺眼的月白衣裙,长发未挽,披散着,衬得她脸色惨白如鬼。 她眼窝深陷,嘴唇被自己咬破,渗出的血珠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泪水糊成一片污浊。 “送入洞房——!” 外面高亢刺耳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撞碎了白清漪最后一丝理智。 她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冲到梳妆台前,铜镜里面映出一张因极致嫉妒和恨意,完全扭曲的脸,苍白、怨毒、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洞房?洞房花烛……”白清漪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姜如意……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走进表哥的洞房?那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当年姜清宁没有送嫁、没有拜堂,依旧走进表哥的心里,走到他的身旁。” “现如今啊,姜清宁的妹妹也能成为表哥的继室,凭什么天底下姓姜的都要跟我过不去?老天爷,你不公平!” 白清漪猛地将桌面上,荀臣一早让人送来的收拾衣衫打翻在地,东西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两个丫鬟连忙跪倒在地,生怕被她抓到开罪。 新房内,红烛高烧,映照着满室刺目的红,喜娘和丫鬟们早已经被荀臣一个眼神吓退了出去,只留下这对如今看来注定貌合神离的新人。 姜如意的脖颈被沉重的珠冠压得酸痛,盖头下的空气闷热不已,她感受到荀臣的到来,紧张地绞着手指。 红烛燃烧出噼啪声,下一秒,她头上的盖头被猛地掀开。 骤然的光线让姜如意不适的弥勒眯眼睛,她抬起头,对上荀臣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浓烈审视和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眸。 “呵姜小姐目的达到,是不是终于得偿所愿,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 姜如意脸色瞬间惨白,羞辱感如同潮水般要将她淹没:“臣哥哥……我……” “闭嘴!” 荀臣厉声打断,眼中厌恶更甚:“谁允许你这样叫本官了?别用你肮脏的嘴玷污了本官的名字!” “你知道吗?你这幅样子,和你当初在书房故作偶然,出现时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 姜如意浑身巨颤,屈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荀臣!你……你别太过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荀臣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抬手紧紧固住姜如意的下巴,手中力道逐渐加重。 “一个用龌龊手段买通安平伯府下人,对我下药爬床的女人,在我心里可算不上是妻子,姜如意,你和你头上这堆发钗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虚伪得令人作呕!” “你——!”姜如意气得浑身颤抖,猛地站起身,头上的珠翠因剧烈的动作,发出一阵急促的碰撞声,吓得她脸色更白,连忙稳住身形。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荀臣眉头一皱,转身厉声喝道:“谁?” 房门顷刻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 他身着寝衣,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委屈。 “爹爹……”荀莫离的声音带着哭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姜如意身上,“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清漪姨姨哭得好伤心,她说爹得不要她了……” 荀莫离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新房内即将爆发的火焰。 荀臣看到儿子,脸上的戾气稍敛,但依旧冰冷。 他走到荀莫离的面前,蹲下身子,尽量放缓语气:“莫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谁带你过来的?” “我……我自己过来的。”荀莫离紧紧地抓护荀臣的衣角,哽咽道,“我听到爹爹和这人发生好大的争吵,爹爹,你不要和清漪姨姨吵架好不好,我更喜欢清漪姨姨……” 荀莫离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姜如意欣赏,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万般期待的婚事,期待的新婚之夜,丈夫厌恶她,继子不仅不认识她,还口口声声念着别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不甘瞬间冲垮了姜如意的理智,她猛地尖声叫道:“荀莫离!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母亲,以后要管教你的人是我,不是什么下贱的爬床婢女!” “够了!”荀臣抱起儿子,脸色铁青地怒视姜如意,“姜如意你发什么疯?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滚出去,今晚你去厢房睡!” “你让我滚?”姜如意彻底崩溃,委屈、愤怒、恐惧、不甘瞬间爆发,她不管不顾地抓起手边沉重的烛台,就要朝着地上砸去。 “住手!”荀臣厉声喝道。 混乱之中,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荀臣脸色骤变,顾不上姜如意,抱着荀莫离瞬间冲出门去。 姜如意举着烛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愤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 荀臣循着声音冲到后罩房附近的花园月洞门处,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吃了一惊。 白清漪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衣裙凌乱,发髻散开一半,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在她脚边的不远处,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静静地躺在那里。 “表妹,这是怎么回事?”荀臣放下荀莫离,快步上前扶起白清漪,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表哥,我……我担心你,想来看看,结果看到她拿着一包粉末要放在酒水里,我冲进去夺过来就跑了,结果她让丫鬟拿着匕首追出来……” 白清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地抱住荀臣的手臂。 “她想杀我,表哥,她想杀了我灭口,她一定是怕我把下药的事情说出来,她好狠的心啊!” 第七十八章 心思活络的男人 荀臣怒极,猛地转头看向随后跟来的,举着烛台站在新房门口,一脸茫然惊愕的姜如意。 “姜如意!你竟然有这么狠毒的心肠,新婚之夜竟敢在府中再次使用这等下三滥的药物,还想让婢女持刀行凶,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我没有……这不是我干的?” 姜如意惊恐的后退,对上紧紧依偎在荀臣怀里、眼神却向她投来怨毒和得意的白清漪,瞬间明白这是她的陷害。 “是她!是白清漪这个贱人,是她自己演的一出戏,是她想害我才对。” “当日我本要昏迷,是她出现,我以为她要救我,但是谁曾想醒过来之后她已经成了你的女人,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就是她想要一直害我!” 荀臣怒极反笑:“害你?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来人!”荀臣根本不给姜如意辩解的机会,厉声高喝。 几个心腹护卫立刻应声出现。 “把这个毒妇给我押下去!关入祠堂旁边的静思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给我严加看守!” 荀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姜如意的眼神,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厌恶。 姜如意拼命挣扎:“荀臣,白清漪!你们都冤枉我,是白清漪在陷害我!” 护卫们根本不听,粗暴地架起她就往外拖。 “白清漪!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祈祷别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姜如意凄厉的诅咒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宁阁内。 姜清宁听着紫苏详细禀报的,昨夜安平伯府的惊天闹剧,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全部都是平静。 “白清漪果然没让我失望,够狠,也够蠢。” 姜清宁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用同样的药去栽赃,这是生怕荀臣想不起来那日的耻辱。” “大小姐,二房这下算是彻底栽了,姜如意被关名声扫地,二老爷夫妇也成了笑话,他们现如今正往安平伯府赶呢。”紫苏低声道。 “咎由自取罢了。”姜清宁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漠然,“他们的价值到此为止了,清理门户的下一步,是那爬在姜家祖业上吸血的蛀虫——三房。” 紫苏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大小姐说的是,三老爷这些年变本加厉,赌瘾越发深重,简直把祖产当成他们的私库!若非大小姐您……” 她顿了顿,没有明说,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姜家三房姜松岩,天生一副烂赌骨,大房被流放前有大哥压着,尚不敢太过放肆。 后来出了事,他们就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姜清宁冷眼旁观八年从未制止,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巧妙地推波助澜。 “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姜清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毫无怜悯。“贪婪会自己吞噬他们,现在我们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他们彻底消失,将蛀空的祖产合理的收回来。” 姜清宁转向紫苏:“当务之急是林衡那边,机会什么时候能来?” 紫苏立刻正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姐,机会马上到了。” 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宫中传出消息,三日后陛下将在西郊皇家猎苑‘春猎’,一来是庆贺安平伯治水功成,二来也是再次考教新晋武状元林衡的骑射功夫,以示恩宠。” “据说京中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勋贵子弟皆在受邀之列。” 姜清宁猛地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桌,这是天赐的良机,公开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林衡必定会展示他那冠绝京华的箭术,这正是她验证那支箭的最佳时机。 “很好。”姜清宁深吸一口气,压在心头的激动,迅速冷静下来,“紫苏,立刻准备,我要一份最详细的猎苑地形图,尤其是陛下观礼台和勋贵子弟们惯用狩猎的区域。” “还有,想办法弄清楚林衡惯用的弓弩形制,箭矢偏好,越详尽越好。” “明日再帮我请秦休秦大人,就说府中备了谢礼,想要当面交付。”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紫苏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姜清宁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春日暖阳洒落,却驱不散她眼底凝结的寒霜。 她自认为从始至终便睚眦必报,但从来都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触及她可以,但是她的家人不行。 一日不为曦儿报仇,她心中就一日咽不下这口气! 翌日。 秦休一大早就站在宁阁的门外,披风下的双手紧握了握,身旁的青之与青冥控制不住的打着哈欠。 “大人,您就快进去,这身衣衫当真是好极了,这可是国公夫人亲自安排人为您新做的衣衫。” “你穿上啊简直如仙君下凡,英武不凡,快进去。” 青之悲哀的狂打哈欠,不住的催促着秦休。 昨日自从听到姜大小姐的消息,大人便一整日都坐立难安,后来临近下值他去收拾案桌,才发现大人把接下来七日的文件都处理了。 今日世子院的书房,更是天没有一丝亮度的,就被秦休点燃了蜡烛,作为下人自然是不敢再睡了。 “拿着,本官这就进去。” 秦休接下披风,抬步走进宁阁大开的大门,青之和青冥无奈的对视一眼,二人无奈地抬步跟上。 前院。 秦休坐在一侧等候,管家为他奉上茶点,下人们鱼贯地抬着礼品上前。 “这是……”秦休讶异,姜清宁的谢礼这么多的吗?好似都不便宜。 管家含笑捋了捋胡须,恭敬道:“大人这段时日一直帮助我家小姐,后来更是给二小姐批了身份文书,宁阁自然是要奉上厚礼相待的,您看着可还满意?” 秦休抿唇,说不上满意,心中更是涌起淡淡的失落:“她……不出来见我吗?” 管家顿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二小姐这些时日闹着要去京郊外的庄子上狩猎,大小姐因着担心京郊外如今匪患多流民多实在是危险,只是让人去寻了无数的好皮子,可惜二小姐不喜欢,现下两人还在闹脾气呢。” 秦休眼底暗芒一闪,指尖轻敲了几下桌面。 第七十九章 我希望你赢 秦休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两日后,西郊皇家猎苑,届时我来府外接她和小妹。” 西郊皇家猎苑。 旌旗招展,骏马嘶鸣,一派皇家威仪与春日狩猎的勃勃生机,巨大的明黄色御帐高耸于视野最佳的山坡之上。 皇帝端坐其中,皇后与贵妃伴驾左右,两侧是宗室勋贵、文武重臣。 荀臣作为治水功臣,位置颇为靠前,只是他神色淡漠,似乎还未从新婚之夜的闹剧中完全抽身。 猎场边缘,属于女眷们的彩棚区域,亦是花团锦簇,环佩叮当。 姜清宁一身素雅的月白骑装,外罩一件淡青色的薄纱披风,乌发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在一众浓妆艳抹、争奇斗艳的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清冷出尘,引人侧目。 “这人是谁啊,怎的从前好似见到过?” “她呀?不是安平伯的前妻姜清宁吗?那个轰轰烈烈的闹着要和离,最后和秦国公府做邻居的那位。”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侧目,望着姜清宁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的审视,更深的则是鄙夷的意味。 “我可听我父亲说了,这姜清宁最近可是非常得秦世子的喜欢,秦世子多次被她拒之门外呢,我瞧着她就是心机深沉,故意攀上了高枝儿才和离的。” “不过是一个成过亲的、生过孩子的老妇人罢了,也就能偏偏没有过通房侍妾的秦世子,世子光风霁月,早晚会看透她的本质,将人弃之如履。” 贵女们大多数都是因为这里英俊高大的男子们而来,一是如今太子陆乘即将选太子妃,二是秦国公夫人最近总是向儿子成过婚的好友打听,婆母都是需要做些什么来与儿媳和睦相处。 这让大家心中纷纷抱着期望,争取让秦国公夫人眼前一亮,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紫苏不忿地开口:“小姐,她们说的也太过分了,明明是秦世子对您紧追不舍,但怎的到了旁人的口中,就是您故意……引诱秦世子。” 姜清宁安静地坐在角落,并不在意这些言论,她的目光敏锐非常,穿透熙攘的人群,牢牢锁定在勋贵子弟聚集的骑射区。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自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正是和画上一般无二的人,奉国公嫡幼子、新科武状元林衡! “小姐看到他了?”紫苏没听到回答,循着姜清宁的视线看过去。 “竟然真的是他,和当初的那支箭矢一模一样!” 紫苏连忙躬身附在精确耳边,震惊不已地开口。 “稍安勿躁,待我们寻找机会,有的仇必须自己亲手报才有意思。” 姜清宁敛眸,心中筹谋着计策,再次抬眼望去。 林衡正轻松地呃调试着一张外观古朴、线条流畅的强弓,弓身似由眸中坚韧的异木制成,隐隐泛着幽光。 旁边侍从捧着的箭囊里,插着十几支尾羽雪白、箭簇寒光闪闪的特制箭矢。 周围几个同样年轻的勋贵子弟正围着他,言语间满是恭维与艳羡。 一位锦衣少年奉承道:“林小公爷,您这张破云弓据说有十石之力?我等便是拉开都费劲儿,您却能开弓如满月,当真是神勇啊!” 另一人附和:“是啊是啊,待会儿陛下考教,定要让那些不开眼的瞧一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箭术无双!” 林衡闻言,冷若冰霜的神情隐隐松动,嘴角微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矜傲。 他随手拿起一支箭,指尖拂过冰冷的箭簇,笑道:“陛下隆恩,自当尽力,只盼今日能猎得几头像样的猎物,不负陛下期许。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这副姿态落在姜清宁的眼中,却如同烈火烹油。 “小姐……”紫苏站在姜清宁的身后,看到了林衡的这副模样,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 姜清宁抬手,示意她噤声。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紧紧盯着林衡手中的弓箭。 秦休走出贵妃的营帐,穿着与姜清宁同色的骑装与披风,目光不由自主地循着她的身影望过去,然而却发现她正痴痴地望着一处。 追随半晌,目光落在英姿飒爽的林衡身上,秦休的眸光沉了沉,目标明确地朝着姜清宁走过去。 “小姐,秦世子来了。” 紫苏注意到秦休的身影,连忙提醒姜清宁回神。 秦休走到姜清宁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让姜清宁的眼眸中只能有自己的存在。 姜清宁回神,恰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眸光流转,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 “秦大人,这皇家猎苑当真是与寻常的郊外不同,上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还是在幼时随着父母一同入宫参加年节。” 姜清宁眉眼含笑,语气之中充满了感激。 秦休盯着她,沉声问道:“姜清宁,你放才在看什么?” 姜清宁心弦紧绷,忍着开口的欲望道:“不过是被少年英才吸引了目光,想到我兄长从前的时候,他的箭术亦是继承了我父亲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真?”秦休皱眉问道。 他方才明明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绝不会看错,所有姜清宁再骗他。 秦休正欲追问,御帐方向传来内侍高亢的宣旨声:“陛下有旨——春狝开始!诸勋贵子弟们大可尽展所能!获猎最丰、猎物最珍贵者,陛下重重有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起。 勋贵子弟们纷纷翻身上马,呼喝着,带着各自的随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广阔的猎场密林之中。 林衡一马当先,玄色身影迅速如风,瞬间没入林间,引来一片赞叹。 姜清宁循着声音,侧身张望,秦休望着她的动作,随着一起转身,将林衡离去的背影映入眼帘。 姜清宁心中焦急,但对上秦休转身望她时征询的模样,面上挂着牵强的笑意:“不知道秦国公府的世子,与奉国公府的林小公爷,哪个猎到的猎物最多?” 秦休心中涌出一片战斗意味,他沉眸询问:“姜清宁,你希望谁赢?” “当然是你……”姜清宁果断地回答,反应过来之后顿了顿,解释道,“我与秦大人的情分更深,自然是希望秦大人赢。” “秦休,整个围猎大会,我最希望是你赢。” 第八十章 她的本领 送走志在必得的秦休,姜清宁缓缓站起身,拢了拢披风。 “紫苏,按计划行事。” “是,小姐。”紫苏重重的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猎场内,马蹄声、呼喝声、猎犬吠叫声此起彼伏。 林衡凭借着过人的骑术,很快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深入一片相对僻静的山谷,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值得他出手的猎物。 突然前方灌木丛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头体型壮硕、獠牙外露的成年野猪猛地窜了出来。 它双目赤红,带着狂暴的凶性,看到林衡这个叨扰它宁静的人,直直地朝着他冲撞了过来。 “好畜生!”林衡不惊反喜,他瞬间勒住缰绳,腿下的马匹受惊发出一声长嘶。 电光火石之间,林衡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动作行云流水,开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 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他眼中精光爆射,锁定了野猪那脆弱的脖颈。 就在他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尖锐、带着独特破空厉啸的箭矢,从侧面密林深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后发先至。 这支箭的目标赫然是那头野猪的眼睛,其速度之快,角度之精准,时机之巧妙,简直骇人听闻。 林衡瞳孔骤然紧缩,他从未听过如此尖厉的箭啸,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这支箭的轨迹分明是军中顶尖斥候用于示警和精准猎杀的特殊手法! 林衡扣弦的手指下意识松开,他射出的白羽箭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野猪。 然而不远处的那支黑箭更快更狠,“噗嗤!”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野猪的左眼,深入颅脑。 几乎同时。 “噗!” 林衡的箭也深深地贯入了野猪的脖颈。 全场最惨的野猪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林衡的箭虽然也致命,但显然那支神秘的黑箭,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而且是在他林衡即将出手的瞬间抢先一步,完成了猎杀。 这无异于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愕、羞怒和被挑衅的感觉涌上林衡心头,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般向黑箭射来的方向。 密林深处,树影婆娑,一个纤细的身影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缓缓走出阴影。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月白骑装,淡青披风,素净的容颜在光影中显得清冷而疏离,她的手中正握着一张造型奇特、通体黝黑、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劲弩。 劲弩上一支同样黝黑,闪烁着致命幽光的弩箭已然上弦,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寒星,正稳稳地、毫无偏差地对准了马上的林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风声鸟鸣远处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了,整个山谷只剩下两人两马。 林衡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盯着她手中那柄造型诡异、威力惊人的劲弩,尤其是劲弩上那支对准自己心口的黝黑弩箭。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死亡锁定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绝非普通贵女。 “你是谁?”林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纯粹冰冷的杀意。 姜清宁端坐在马上,黑亮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倒映着林衡惊怒交加的脸庞、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两人之间不算远的距离,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在玉盘,带着无情的冰冷: “林小公爷,箭术果然……名不虚传。” 姜清宁的嘴角缓缓勾起,是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握着弩弓的手稳如磐石,丝毫不像是一个深宅夫人应有的模样。 况且深宅妇人更不会身着骑装,独自深入这密林。 “你要做什么?可知道我是谁?”林衡声音紧绷,喉头滚动,带着探寻的追问。 “奉国公的嫡子,自然是知道的。” 姜清宁轻笑一声,那笑声极淡,却像冰锥刮过琉璃,激得林衡心尖猛地一颤,她低垂的眉眼遮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余下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 姜清宁握着劲弩的手臂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在这窒息般的对峙中,林衡全身的感官都被眼前这柄致命的弩箭带动着,丝毫未曾察觉身后那篇浓密的灌木丛里,细微的异动正在悄然发生。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通体暗褐色、鳞片在斑驳光线下闪烁着油腻冷光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昂起了三角形的头颅。 “咻——!” 令人头皮发麻的独特厉啸再次撕裂空气,这一次比猎杀野猪时更近、更急、更加刺耳,林衡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右耳廓猛地一凉,一股锐利的气流如同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林衡甚至能清晰地嗅到箭矢高速摩擦空气带起的,那一丝淡淡硝石与金属混合的凛冽气味。 噗嗤! 一声沉闷短促的入肉声自身后响起。 林衡悚然回头。 只见离他马匹后蹄不足三寸的草地上,一条足有小二臂膀粗壮的毒蛇,被一支黝黑的弩箭死死钉穿头颅,被牢牢地钉入地面。 林衡背后冷汗直冒,毫无征兆地浸湿了他内里的衣衫,黏腻冰冷的贴在后背。 若非这一箭……他可能早已经毒发身亡。 林衡猛然地转回头,目光死死地盯在马背上那个依旧端坐如松的身影上,此刻她手中的劲弩正缓缓垂下,不再指向他。 “你……”林衡嗓音干涩的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姜清宁清冷的目光掠过地上垂死挣扎的毒蛇,又落灰林衡那张交织着惊怒与余悸的俊朗面容上,眼底深处是一丝冰冷的嘲弄飞快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语调平平,听不出丝毫波澜:“看来小公爷的运气,比你引以为傲的箭术更胜一筹。” 第八十一章 脸色难看的男人 姜清宁没有再多看林衡一眼,手腕一翻,劲弩没入披风之后。 她轻轻一抖缰绳,身下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开矫健的步子,载着她从容不迫地绕过僵立的林衡和地上的两具尸体。 “你是谁?”林衡望着她的动作,回神忍不住开口询问。 “姜清宁,一个深宅妇人。” 姜清宁嗤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骏马跑起来,径直朝着山谷外猎场喧嚣的方向而去。 淡青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很快便隐没在层叠的树影之中。 原地只剩下林衡,山谷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带着野猪的血腥气扑在他的脸上。 林衡回神,慢慢弯下腰带着一种梦游般不真实的感觉,手指触摸到那冰冷的黑色箭杆,只见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以及箭杆上那凹痕清晰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和眸中被强烈波动的心弦,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缠绕。 “姜清宁……好一个深宅夫人。”林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咽下去。 姜清宁清冷的容颜、稳如磐石握弩的手、冰冷刺骨的声音、还有那支擦着他耳际,救了他一命的黑箭……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冲撞。 他猛地直起身,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朝着姜清宁消失的方向追去,烈马嘶鸣,踏碎一地的死寂和血腥,只余下那句带着复杂的低语,在山谷的风中飘散: “好一个‘深宅妇人’……” 猎场高台,喧嚣鼎沸。 金黄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台上九五之尊陆氏皇帝身着明黄骑装,虽已年过五旬,眉宇间却依旧透着久居上位的锐利与威严。 秦贵妃身着华丽的宫装站立在他的身侧,容色明艳照人,一双与秦休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顾盼生辉,此刻正噙着得体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台下。 秦国公府狮子秦休一身利落的月白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抱臂立在台侧,神情冷冽,眼神如鹰隼一般,扫视着陆续返回呈上猎物的各家子弟。 荀臣作为朝堂正四品的官员,一身绯色官袍,坐在稍下首的位置,面色沉静如水,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报——!镇北将军府二公子,猎地成年雄鹿一头,花狐三只!” “报——!武安侯府世子,猎地狍子两头,野兔十数!” “报——!宁远伯府三公子……” 内室尖细的唱喏声此起彼伏,记录着每一位归来的年轻俊彦的收获。 猎物在台下堆积起来,引来阵阵惊叹和议论。 秦休的猎物最稳丰厚,几头健硕的獐子,一头体型不小的野猪,甚至还有一只罕见的红狐,引得高台上的秦贵妃笑意更深,皇帝也微微颔首。 “好!不愧是秦国公的儿子!”皇帝龙颜大悦,引得秦贵妃更加开心,秦休则是躬身道谢。 荀臣的目光在堆积的猎物上掠过,最终落在那只被秦休猎获的野猪上,獠牙粗壮,脖颈处只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缺牙不下心底的那一丝莫名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猎场入口的方向,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一介深宅妇人,竟然自大地前去参与狩猎,当真是可笑至极。”荀臣低声嗤笑,仿佛极为不看好姜清宁的实力。 就在唱喏声渐歇,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只等皇帝评定名次之时,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碎了喧闹声。 嗒、嗒、嗒……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 身着月白色骑装的女子骑着漆黑乌雅马,缓缓步入众人视野,阳光慷慨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她的脸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在光洁的额角,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勃勃英气。 秦休最先愣住,负手而立的手不由得缓缓松开,无意识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他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一处,让他久久的无法回神。 “快看她的身后!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一个深宅女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 “她竟然猎杀了这头这么巨大的野猪!” “快看那尖的位置!我的老天,这准头……” 姜清宁的马匹之后,是引人注目的场景,数位侍从费力地拖拽着巨大的猎物——一头壮硕如小山的成年野猪,那野猪面目狰狞,一支白羽箭深深贯入脖颈,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精准无比的洞穿它一只眼窝,深入脑髓只余下小半截箭杆在外的黑羽箭。 “嘶——!”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此巨大的野猪,单是猎杀便已极难,更遑论是以如此精准到令人胆寒的方式,射穿眼窝直贯颅脑?这需要何等惊人的胆识判断与箭术!”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高坐马背、神色平静无波的女子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探究、疑惑……种种复杂情绪如同实质般交织。 高台上,秦休身后的随从青之上前快速地低声说着什么,秦休的眉头越蹙越深。 荀臣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失手跌落在面前的小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迅速浸透了他绯色官袍的下摆。 面对这样明显的错失,荀臣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姜清宁,盯着她马后那头巨大的野猪,盯着那支刺眼的黑箭,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被狠狠愚弄的愠怒在他的眼中激烈翻腾。 姜清宁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 在荀臣的印象里,姜清宁只是那个在后院安静读书,整日只知道惹母亲生气,连马都骑不好的柔弱妻子,相识相知二十多年他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清宁! 一股强烈的、被蒙蔽的寒意攫住了荀臣。 第八十一章 脸色难看的男人 姜清宁没有再多看林衡一眼,手腕一翻,劲弩没入披风之后。 她轻轻一抖缰绳,身下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开矫健的步子,载着她从容不迫地绕过僵立的林衡和地上的两具尸体。 “你是谁?”林衡望着她的动作,回神忍不住开口询问。 “姜清宁,一个深宅妇人。” 姜清宁嗤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骏马跑起来,径直朝着山谷外猎场喧嚣的方向而去。 淡青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很快便隐没在层叠的树影之中。 原地只剩下林衡,山谷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带着野猪的血腥气扑在他的脸上。 林衡回神,慢慢弯下腰带着一种梦游般不真实的感觉,手指触摸到那冰冷的黑色箭杆,只见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以及箭杆上那凹痕清晰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和眸中被强烈波动的心弦,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缠绕。 “姜清宁……好一个深宅夫人。”林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咽下去。 姜清宁清冷的容颜、稳如磐石握弩的手、冰冷刺骨的声音、还有那支擦着他耳际,救了他一命的黑箭……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冲撞。 他猛地直起身,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朝着姜清宁消失的方向追去,烈马嘶鸣,踏碎一地的死寂和血腥,只余下那句带着复杂的低语,在山谷的风中飘散: “好一个‘深宅妇人’……” 猎场高台,喧嚣鼎沸。 金黄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台上九五之尊陆氏皇帝身着明黄骑装,虽已年过五旬,眉宇间却依旧透着久居上位的锐利与威严。 秦贵妃身着华丽的宫装站立在他的身侧,容色明艳照人,一双与秦休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顾盼生辉,此刻正噙着得体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台下。 秦国公府狮子秦休一身利落的月白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抱臂立在台侧,神情冷冽,眼神如鹰隼一般,扫视着陆续返回呈上猎物的各家子弟。 荀臣作为朝堂正四品的官员,一身绯色官袍,坐在稍下首的位置,面色沉静如水,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报——!镇北将军府二公子,猎地成年雄鹿一头,花狐三只!” “报——!武安侯府世子,猎地狍子两头,野兔十数!” “报——!宁远伯府三公子……” 内室尖细的唱喏声此起彼伏,记录着每一位归来的年轻俊彦的收获。 猎物在台下堆积起来,引来阵阵惊叹和议论。 秦休的猎物最稳丰厚,几头健硕的獐子,一头体型不小的野猪,甚至还有一只罕见的红狐,引得高台上的秦贵妃笑意更深,皇帝也微微颔首。 “好!不愧是秦国公的儿子!”皇帝龙颜大悦,引得秦贵妃更加开心,秦休则是躬身道谢。 荀臣的目光在堆积的猎物上掠过,最终落在那只被秦休猎获的野猪上,獠牙粗壮,脖颈处只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缺牙不下心底的那一丝莫名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猎场入口的方向,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一介深宅妇人,竟然自大地前去参与狩猎,当真是可笑至极。”荀臣低声嗤笑,仿佛极为不看好姜清宁的实力。 就在唱喏声渐歇,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只等皇帝评定名次之时,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碎了喧闹声。 嗒、嗒、嗒……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 身着月白色骑装的女子骑着漆黑乌雅马,缓缓步入众人视野,阳光慷慨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她的脸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在光洁的额角,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勃勃英气。 秦休最先愣住,负手而立的手不由得缓缓松开,无意识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他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一处,让他久久的无法回神。 “快看她的身后!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一个深宅女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 “她竟然猎杀了这头这么巨大的野猪!” “快看那尖的位置!我的老天,这准头……” 姜清宁的马匹之后,是引人注目的场景,数位侍从费力地拖拽着巨大的猎物——一头壮硕如小山的成年野猪,那野猪面目狰狞,一支白羽箭深深贯入脖颈,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精准无比的洞穿它一只眼窝,深入脑髓只余下小半截箭杆在外的黑羽箭。 “嘶——!”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此巨大的野猪,单是猎杀便已极难,更遑论是以如此精准到令人胆寒的方式,射穿眼窝直贯颅脑?这需要何等惊人的胆识判断与箭术!”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高坐马背、神色平静无波的女子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探究、疑惑……种种复杂情绪如同实质般交织。 高台上,秦休身后的随从青之上前快速地低声说着什么,秦休的眉头越蹙越深。 荀臣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失手跌落在面前的小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迅速浸透了他绯色官袍的下摆。 面对这样明显的错失,荀臣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姜清宁,盯着她马后那头巨大的野猪,盯着那支刺眼的黑箭,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被狠狠愚弄的愠怒在他的眼中激烈翻腾。 姜清宁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 在荀臣的印象里,姜清宁只是那个在后院安静读书,整日只知道惹母亲生气,连马都骑不好的柔弱妻子,相识相知二十多年他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清宁! 一股强烈的、被蒙蔽的寒意攫住了荀臣。 第八十二章 暗流涌动 女眷席位,姜清曦惊得差点从绣墩上跳起来,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 她看着姐姐异常冷静甚至有些陌生的脸,心中浮现起难以置信的震惊,怪不得父兄母亲一直不相信阿姐出事,即便见不到阿姐也多是难过。 原来阿姐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本领!姜清曦双眼发亮,仰慕至极地紧紧盯着姜清宁。 高台之上,秦贵妃美眸流转,目光在姜清宁和弟弟秦休之间微妙的转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秦休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专注和凝重。 再联想到母亲秦国公夫人前些日子进宫时,那意有所指的言语,心中顿时了然,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与欣赏:“陛下,臣妾瞧着这位姜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勇武不凡,实乃我朝女子之典范!” 她笑盈盈地看向皇帝,“臣妾瞧着,这猎场的魁首,怕是要另有其人了?” 秦贵妃心中对于姜清宁的手段喜爱非常,加之她还是弟弟的心上人,连母亲都亲自去合过八字的,人生在世不过是快活一场,自然不介意属于秦休的魁首让给自家弟妹。 皇帝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惊异和浓厚的兴趣,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落在姜清宁的身上:“姜姓?难道是……姜卿之女?” 经过贵妃的暗示,皇帝认出了姜清宁的身份,怪不得身上如此不凡,原来是镇守岭南的姜大将军之女,这等人的儿女又怎会是无名之辈。 “正是,陛下难不成都忘记当年的事情了?”秦贵妃怪嗔道,伸手握住皇帝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您当年可还是亲自给姜清宁和安平伯指了婚事呢,可惜安平伯……委实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将姜清宁逼了出去另立门户,好好的女子……倒是可怜。” 皇帝从来都见不得贵妃这幅模样,心疼地反握住她的手。 “朕不是不嘉奖她,只是印象中这女子似乎并非如此锋芒毕露,如今爱妃一说朕便明白了,看来当年还是朕做错了。” 秦贵妃柔软地轻哼一声:“那陛下还不快快奖赏,反正臣妾是对她有好感极了。” 皇帝闻言,抚须大笑:“爱妃所言极是!如此悍勇的射杀猪王,实乃今日猎场头功,当赏!” 他大手一挥:“内室监!把朕那顶新得的南海火珊瑚冠取来!” 姜清宁和秦贵妃对视上,后者轻轻点头示意,她颔首,翻身下马,目标明确地走到高台之下。 “臣女姜清宁,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请起,姜卿之女如此英武,朕和贵妃定然是要好好奖赏你的。”皇帝龙颜大悦。 姜清宁应声起身,垂在两侧的拳头微微缩紧,皇帝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她的父兄就是因为他的最终下令,才会明面上被调往岭南实则贬值。 在姜清宁的思考间,内室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盘内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顶以整块极品火珊瑚精雕而成的冠视。 那珊瑚赤红如血,光泽流动,形态宛若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绝伦又带着一股凛然的炽烈之气。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彻全场:“姜氏清宁,箭术超群,勇冠猎场,特赐南海火珊瑚冠,以示嘉奖!”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灼热无比,羡慕、嫉妒、惊叹交织成一片,这顶珊瑚冠的价值尚在其次,他所代表的圣眷和荣耀,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姜清宁在万众瞩目中,姿态从容地再次跪下,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半分激动:“臣女姜清宁,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那顶炽烈如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珊瑚冠,被内侍小心地戴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时,沉重的分量压下来,那抹刺目的红映衬着她清冷如雪的容颜,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无数人嫉妒不已,但他们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姜清宁不仅仅是靠着猎物的强大庞大取胜,她在数量上也远超众人。 林衡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隐没在人群边缘,他抱着双臂依靠在一棵老树上,目光沉沉地锁着已经被喊到台上叙话的光华夺目的身影。 另一侧,荀臣的脸色在珊瑚冠的红光映照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又耀眼的女人,她夺走了所有属于男人的荣耀。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灼烧,他猛地抓起桌上另一个酒杯,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酒液也无法浇熄心头的烈焰。 猎场在一片喧嚣中落幕,皇家赐下的庆功宴设在行宫开阔的琼林苑中。 华灯初上,丝竹管弦悠扬悦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是掩饰不住的暗流涌动。 “瞧她这幅模样,我倒要看看她能够撑多久。” “呵,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或许人家在秦世子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不屑于在咱们面前展现罢了。” 姜清宁端坐在席间,神情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她啜饮着杯中温热的清茶,对那些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 紫苏垂首侍立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偶尔扫过那些目光是,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不用守在我的身边,盯着曦儿,不要让她乱跑。”姜清宁侧身叮嘱。 紫苏忙应了声,后退几步到后桌坐得心烦,刚想起身的姜清曦身旁,冷静地叮嘱:“二小姐,大小姐让您不要起身。” 姜清曦望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委屈的撅了噘嘴,而后乖巧地落座回去。 “知道了,我会听阿姐的话的。” 这段时间姜清宁的表现,已经让她彻底地放下心来,和家人一样对阿姐充满信任,加上前些时日被紧闭的痛苦令她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一道玄色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径直穿过衣香鬓影,停在姜清宁的席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第八十二章 暗流涌动 女眷席位,姜清曦惊得差点从绣墩上跳起来,她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 她看着姐姐异常冷静甚至有些陌生的脸,心中浮现起难以置信的震惊,怪不得父兄母亲一直不相信阿姐出事,即便见不到阿姐也多是难过。 原来阿姐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本领!姜清曦双眼发亮,仰慕至极地紧紧盯着姜清宁。 高台之上,秦贵妃美眸流转,目光在姜清宁和弟弟秦休之间微妙的转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秦休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专注和凝重。 再联想到母亲秦国公夫人前些日子进宫时,那意有所指的言语,心中顿时了然,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与欣赏:“陛下,臣妾瞧着这位姜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勇武不凡,实乃我朝女子之典范!” 她笑盈盈地看向皇帝,“臣妾瞧着,这猎场的魁首,怕是要另有其人了?” 秦贵妃心中对于姜清宁的手段喜爱非常,加之她还是弟弟的心上人,连母亲都亲自去合过八字的,人生在世不过是快活一场,自然不介意属于秦休的魁首让给自家弟妹。 皇帝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惊异和浓厚的兴趣,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落在姜清宁的身上:“姜姓?难道是……姜卿之女?” 经过贵妃的暗示,皇帝认出了姜清宁的身份,怪不得身上如此不凡,原来是镇守岭南的姜大将军之女,这等人的儿女又怎会是无名之辈。 “正是,陛下难不成都忘记当年的事情了?”秦贵妃怪嗔道,伸手握住皇帝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您当年可还是亲自给姜清宁和安平伯指了婚事呢,可惜安平伯……委实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将姜清宁逼了出去另立门户,好好的女子……倒是可怜。” 皇帝从来都见不得贵妃这幅模样,心疼地反握住她的手。 “朕不是不嘉奖她,只是印象中这女子似乎并非如此锋芒毕露,如今爱妃一说朕便明白了,看来当年还是朕做错了。” 秦贵妃柔软地轻哼一声:“那陛下还不快快奖赏,反正臣妾是对她有好感极了。” 皇帝闻言,抚须大笑:“爱妃所言极是!如此悍勇的射杀猪王,实乃今日猎场头功,当赏!” 他大手一挥:“内室监!把朕那顶新得的南海火珊瑚冠取来!” 姜清宁和秦贵妃对视上,后者轻轻点头示意,她颔首,翻身下马,目标明确地走到高台之下。 “臣女姜清宁,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请起,姜卿之女如此英武,朕和贵妃定然是要好好奖赏你的。”皇帝龙颜大悦。 姜清宁应声起身,垂在两侧的拳头微微缩紧,皇帝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她的父兄就是因为他的最终下令,才会明面上被调往岭南实则贬值。 在姜清宁的思考间,内室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盘内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顶以整块极品火珊瑚精雕而成的冠视。 那珊瑚赤红如血,光泽流动,形态宛若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绝伦又带着一股凛然的炽烈之气。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彻全场:“姜氏清宁,箭术超群,勇冠猎场,特赐南海火珊瑚冠,以示嘉奖!”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灼热无比,羡慕、嫉妒、惊叹交织成一片,这顶珊瑚冠的价值尚在其次,他所代表的圣眷和荣耀,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姜清宁在万众瞩目中,姿态从容地再次跪下,声音清越平静,听不出半分激动:“臣女姜清宁,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那顶炽烈如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珊瑚冠,被内侍小心地戴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时,沉重的分量压下来,那抹刺目的红映衬着她清冷如雪的容颜,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无数人嫉妒不已,但他们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姜清宁不仅仅是靠着猎物的强大庞大取胜,她在数量上也远超众人。 林衡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隐没在人群边缘,他抱着双臂依靠在一棵老树上,目光沉沉地锁着已经被喊到台上叙话的光华夺目的身影。 另一侧,荀臣的脸色在珊瑚冠的红光映照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又耀眼的女人,她夺走了所有属于男人的荣耀。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灼烧,他猛地抓起桌上另一个酒杯,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酒液也无法浇熄心头的烈焰。 猎场在一片喧嚣中落幕,皇家赐下的庆功宴设在行宫开阔的琼林苑中。 华灯初上,丝竹管弦悠扬悦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是掩饰不住的暗流涌动。 “瞧她这幅模样,我倒要看看她能够撑多久。” “呵,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或许人家在秦世子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不屑于在咱们面前展现罢了。” 姜清宁端坐在席间,神情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她啜饮着杯中温热的清茶,对那些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 紫苏垂首侍立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偶尔扫过那些目光是,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不用守在我的身边,盯着曦儿,不要让她乱跑。”姜清宁侧身叮嘱。 紫苏忙应了声,后退几步到后桌坐得心烦,刚想起身的姜清曦身旁,冷静地叮嘱:“二小姐,大小姐让您不要起身。” 姜清曦望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委屈的撅了噘嘴,而后乖巧地落座回去。 “知道了,我会听阿姐的话的。” 这段时间姜清宁的表现,已经让她彻底地放下心来,和家人一样对阿姐充满信任,加上前些时日被紧闭的痛苦令她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一道玄色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径直穿过衣香鬓影,停在姜清宁的席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第八十三章 破防的男人们 是秦休。 姜清宁微愣,看到他有些心中想要逃避,她只是带着明确的目标暗示这人,结果就被带来了皇家猎苑。 在此之前,她甚至用身体柔弱骗过秦休,对方送了好些药材入府,还进了曦儿的肚子里。 “秦大人。”姜清宁眼中的深思消失,转而变成无限的笑意。 秦休用深沉的,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强大的威压让姜清宁心虚不已。 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的谈笑声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而低了几分。 “姜小姐。”秦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沙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秦休目光如炬,紧紧锁着姜清宁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今日这猎场头筹,赢得漂亮。”他顿了顿,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道:“只是,藏得如此之深,连我都一并瞒着……姜清宁,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秦休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意,拂过姜清宁的耳廓。 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带着秦国公世子惯有的强势和此刻被隐瞒而生的愠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逼近二凝滞了。 姜清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杯沿触碰唇瓣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抬眸,迎上秦休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那里面有探究,有被欺骗的不悦,有对她今日展现锋芒的惊艳,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强烈吸引的占有欲。 姜清宁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沉静,她放下茶杯,瓷杯底座与案几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她微微后仰,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劲的距离,动作自然而疏离。 “秦大人过誉了。”姜清宁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同山涧幽泉,听不出情绪起伏,“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至于惊喜……” 她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却像冰面上掠过的一丝冷光,带着某种难以言语的距离感。 “大人言重了,清宁从前不过一介夫人,如今更是深闺之中的女子,所会不过些许从前幼时学的些许自保之术,何谈‘藏’之一字?又何敢谈‘瞒’大人?” 四目相对,一个目光灼灼,带着穿透性的力量,一个眼神清冷,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拉扯。 秦休盯着她足足数息,那目光锐利的几乎要将她洞穿,最终他低低的哼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带着几分挫败,几分不甘,还有更深的占有欲作祟。 “自保之术?”秦休重复一遍,尾音上扬,带着玩味,“好一个自保之术,姜清宁,你今日这出自保,可真是保得惊天动地。” 姜清宁垂眸,深知今日秦休生气的举动,是因为她把自己推到了世人的眼前,往后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无数的人看着,同时也会危险许多。 她沉声道:“我知晓你的顾虑,但我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 秦休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减,但眼神依旧牢牢地锁着她,仿佛再重新评估一件失而复得、却变得面目全非的珍宝。 “很好,这惊喜,我无福消受,姜大小姐还请自个儿庆祝。” 话音落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清宁,眼神复杂难言,最终转身,玄色的身影重新没入光影交错的人群之中。 紫苏心中诧异,望着秦休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地看着姜清宁的方向,他们骗了秦世子,秦世子生气难过都是应当的。 姜清宁目送秦休离开,端起茶杯,指腹感受着杯壁温热的触感,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秦休的表现,在她的猜测意料之中。 很快,又一个阴影落在面前,带着浓烈的、无法压抑的情绪,在秦休离开不久后,便出现在了席前。 荀臣显然饮了不少酒水,绯色的官袍领口微微敞开,素来沉稳儒雅的脸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许迷蒙,但那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直直地盯着姜清宁,或者说,是盯着她案几上那顶刺目的珊瑚冠,呼吸略显粗重。 “清宁……”荀臣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这样喊我,怪恶心的。”姜清宁嘴角的弧度抹平,带着深深的厌恶, 荀臣踉跄着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姜清宁面前的案几上,身体前倾,带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告诉我……那箭术……你是何时学的?为何我……我竟然丝毫不知?”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还有被彻底懵逼的痛楚,眼神紧紧地攫住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痕迹。 姜清宁在他靠近的瞬间,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厌恶这种被酒气和失控情绪裹胁的靠近,更厌恶荀臣此刻这副仿佛遭受了巨大背叛的姿态,她的身体微微后撤,避开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 “荀大人,不,安平伯。”她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冷,清晰地划清界限,“请注意仪态,猎场骑射,不过是闲暇消遣罢了,不值一提。” “安平伯公务繁忙,不知晓这些微末小事,在正常不过,何须介怀?” “微末小事?”荀臣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引得附近几桌的人纷纷侧目。 他脸上的潮红更甚,眼中血丝浮现,带着一种受伤之际的情绪。 “那是能射杀猪王,夺得皇上亲赐珊瑚冠的箭术,那是……那是足以让整个京城为之侧目的本事!你告诉我这是微末小事?” “姜清宁,你看看我,你告诉我,你嫁入荀家的这几年,每日在后院究竟在做些什么?!” 第八十三章 破防的男人们 是秦休。 姜清宁微愣,看到他有些心中想要逃避,她只是带着明确的目标暗示这人,结果就被带来了皇家猎苑。 在此之前,她甚至用身体柔弱骗过秦休,对方送了好些药材入府,还进了曦儿的肚子里。 “秦大人。”姜清宁眼中的深思消失,转而变成无限的笑意。 秦休用深沉的,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强大的威压让姜清宁心虚不已。 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围的谈笑声仿佛都因为他的到来而低了几分。 “姜小姐。”秦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沙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秦休目光如炬,紧紧锁着姜清宁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今日这猎场头筹,赢得漂亮。”他顿了顿,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道:“只是,藏得如此之深,连我都一并瞒着……姜清宁,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秦休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意,拂过姜清宁的耳廓。 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带着秦国公世子惯有的强势和此刻被隐瞒而生的愠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逼近二凝滞了。 姜清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杯沿触碰唇瓣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抬眸,迎上秦休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那里面有探究,有被欺骗的不悦,有对她今日展现锋芒的惊艳,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强烈吸引的占有欲。 姜清宁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沉静,她放下茶杯,瓷杯底座与案几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她微微后仰,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劲的距离,动作自然而疏离。 “秦大人过誉了。”姜清宁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同山涧幽泉,听不出情绪起伏,“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至于惊喜……” 她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却像冰面上掠过的一丝冷光,带着某种难以言语的距离感。 “大人言重了,清宁从前不过一介夫人,如今更是深闺之中的女子,所会不过些许从前幼时学的些许自保之术,何谈‘藏’之一字?又何敢谈‘瞒’大人?” 四目相对,一个目光灼灼,带着穿透性的力量,一个眼神清冷,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拉扯。 秦休盯着她足足数息,那目光锐利的几乎要将她洞穿,最终他低低的哼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带着几分挫败,几分不甘,还有更深的占有欲作祟。 “自保之术?”秦休重复一遍,尾音上扬,带着玩味,“好一个自保之术,姜清宁,你今日这出自保,可真是保得惊天动地。” 姜清宁垂眸,深知今日秦休生气的举动,是因为她把自己推到了世人的眼前,往后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无数的人看着,同时也会危险许多。 她沉声道:“我知晓你的顾虑,但我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 秦休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减,但眼神依旧牢牢地锁着她,仿佛再重新评估一件失而复得、却变得面目全非的珍宝。 “很好,这惊喜,我无福消受,姜大小姐还请自个儿庆祝。” 话音落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清宁,眼神复杂难言,最终转身,玄色的身影重新没入光影交错的人群之中。 紫苏心中诧异,望着秦休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地看着姜清宁的方向,他们骗了秦世子,秦世子生气难过都是应当的。 姜清宁目送秦休离开,端起茶杯,指腹感受着杯壁温热的触感,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秦休的表现,在她的猜测意料之中。 很快,又一个阴影落在面前,带着浓烈的、无法压抑的情绪,在秦休离开不久后,便出现在了席前。 荀臣显然饮了不少酒水,绯色的官袍领口微微敞开,素来沉稳儒雅的脸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许迷蒙,但那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直直地盯着姜清宁,或者说,是盯着她案几上那顶刺目的珊瑚冠,呼吸略显粗重。 “清宁……”荀臣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这样喊我,怪恶心的。”姜清宁嘴角的弧度抹平,带着深深的厌恶, 荀臣踉跄着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姜清宁面前的案几上,身体前倾,带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告诉我……那箭术……你是何时学的?为何我……我竟然丝毫不知?”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还有被彻底懵逼的痛楚,眼神紧紧地攫住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熟悉痕迹。 姜清宁在他靠近的瞬间,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厌恶这种被酒气和失控情绪裹胁的靠近,更厌恶荀臣此刻这副仿佛遭受了巨大背叛的姿态,她的身体微微后撤,避开了那令人不适的气息。 “荀大人,不,安平伯。”她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冷,清晰地划清界限,“请注意仪态,猎场骑射,不过是闲暇消遣罢了,不值一提。” “安平伯公务繁忙,不知晓这些微末小事,在正常不过,何须介怀?” “微末小事?”荀臣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引得附近几桌的人纷纷侧目。 他脸上的潮红更甚,眼中血丝浮现,带着一种受伤之际的情绪。 “那是能射杀猪王,夺得皇上亲赐珊瑚冠的箭术,那是……那是足以让整个京城为之侧目的本事!你告诉我这是微末小事?” “姜清宁,你看看我,你告诉我,你嫁入荀家的这几年,每日在后院究竟在做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巧合 荀臣激动之下,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姜清宁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姜清宁袖口的刹那,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入两人之间。 是林衡。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接近,此刻正站在荀臣身侧,一手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地按在了荀臣伸出的手臂上。 姜清曦眉眼错愕,几乎是顷刻间就认出了这人,似乎是差点杀了她的人,心中的怒火翻涌而出。 紫苏蹲下给她倒下热茶,声音含笑却蕴含着提醒道:“二小姐,别忘记大小姐的话,今日吃好喝好但是不许……” 姜清曦听着紫苏的话,几乎是瞬间就僵住了,而后老老实实的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口的啜饮着。 “嗯,好茶……” 紫苏含笑颔首,起身站在姜清曦的身旁,目光担忧地看向前方的姜清宁身上,大小姐的面前现在站着姜家大方两位小姐的仇人。 “荀大人。”林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浸入骨子里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酒意上头,难免失态,姜大小姐今日受到陛下嘉奖,正是荣耀之时,大人这般举止,是否恐有不妥?” 他望着荀臣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荀臣的手臂被林衡牢牢按住,力道之大让他动弹不得,他豁然转头怒视着林衡,酒气上涌眼中怒火交织。 “林小公爷这是何意,我与清宁说话,与你何干?” 林衡在方才已经找人打听了姜清宁的身世,现在恰巧直到她和荀臣的关系,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加深了几分,眼神却越发锐利。 “荀大人此言差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不饶人清净。” 他目光转向一旁端坐不动、神色清冷的姜清宁,语气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悟的关切。 “姜大小姐方才可受惊了?这琼林苑精致不错,那边临水的回廊倒是清净,可愿移步一观?” 姜清宁的目光在林衡按着荀臣手臂的手上掠过,又落回林衡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上,她自然明白他的解围并非全然好意,这同样是一种宣告和试探。 可谁让她,对林衡的性命,也在进行着一种,特殊的宣告与试探呢。 她缓缓站起身,无视了荀臣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对着林衡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多谢小公爷美意,清宁的确有些乏了,正向寻个清净处透透气。” 她甚至没有再看荀臣一眼,对着紫苏示意了一下,便径直转身,朝着林衡所指的水边回廊的方向走去,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林衡看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这才慢慢松开了钳制着荀臣的手,对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荀臣,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荀大人,酒还是少饮些为妙,失陪了。”说完,他不再理会荀臣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身不疾不徐的,朝着姜清宁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荀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碎。 他猛地抓起旁边案几上的一壶酒,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了泪花。 周围或同情、或嘲讽、或看热闹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安平伯这是后悔了,想当初姜清宁为他侍奉老母,生儿育女,却换不来一丝的真心,如今人家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却反过来贴着脸上前,当真是活该!” “我看他就是活该!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照着画娶了个妻子,结果也是个狠毒的容不下妾室的,安平伯府可有的热闹了!” “谁说不是呢,当初把正室的妻子逼得要和离,现如今看到姜清宁箭术超群,得到皇上亲自恩赏的珊瑚冠,便开始后悔起来,早干嘛去了?” 在场的都是成婚的夫人,远比如今在闺阁中,只知道比拼的贵女们知晓实情的要多得多,纷纷对姜清宁心疼不已,对荀臣厌恶至极。 自从安平伯老夫人开始张罗荀臣的第二春的时候,她们便对自己的嫡女庶女严防死守,争取一个女人都不让荀臣占到便宜。 现如今在她们看来,这都是荀臣赤裸裸应得的报应。 “姜清宁……”荀臣咳喘着,死死攥紧了酒壶,指节捏得发白,眼神怨毒的如同淬了毒针。 他切切实实地把周遭妇人们的话听在耳中,可却是只敢装作不懂的模样,因为这里的每一位贵妇人的家室都不凡,都不是他们安平伯府能够轻松地惹得起的。 …… 水边的回廊曲折蜿蜒,宫灯的光芒倒映在平静的池水中,碎成点点摇曳的金星,将夜色染上几分朦胧的诗意。 丝竹宴饮的喧闹被层层叠叠的花木阻隔,显得遥远而模糊。 姜清宁并未走远,只在水边一处延伸出的小观景台停驻,夜风带着池水的微凉气息拂过面颊,稍稍驱散了宴席间的灼热。 她凭栏而立,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背影纤细而孤直。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富有节奏,姜清宁听在耳中,但是却并没有回头。 林衡走到她的身侧,与她隔了半步的距离,同样凭栏望向水面,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也在欣赏这难得的夜色。 “林小公爷若是无话可说,那清宁就先回去了。” 姜清宁轻声开口,侧眸望向林衡。 晚风拂动他墨色的发丝和衣摆,侧脸的轮廓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俊朗,收敛了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倒显出了几分世家公子应有的风流蕴藉。 良久,林衡才低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方才那支箭矢。”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姜清宁沉静的侧脸上,“多谢了。” 姜清宁眼睫都未动一下,轻轻笑了下,似乎带着淡淡的慵懒:“小公爷言重,不过是同样盯上了同样的一只猎物,我又凑巧救了小公爷,一切都是巧合罢了,不足挂齿。” “巧合?” 第八十四章 巧合 荀臣激动之下,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姜清宁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姜清宁袖口的刹那,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入两人之间。 是林衡。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接近,此刻正站在荀臣身侧,一手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地按在了荀臣伸出的手臂上。 姜清曦眉眼错愕,几乎是顷刻间就认出了这人,似乎是差点杀了她的人,心中的怒火翻涌而出。 紫苏蹲下给她倒下热茶,声音含笑却蕴含着提醒道:“二小姐,别忘记大小姐的话,今日吃好喝好但是不许……” 姜清曦听着紫苏的话,几乎是瞬间就僵住了,而后老老实实的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口的啜饮着。 “嗯,好茶……” 紫苏含笑颔首,起身站在姜清曦的身旁,目光担忧地看向前方的姜清宁身上,大小姐的面前现在站着姜家大方两位小姐的仇人。 “荀大人。”林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浸入骨子里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酒意上头,难免失态,姜大小姐今日受到陛下嘉奖,正是荣耀之时,大人这般举止,是否恐有不妥?” 他望着荀臣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荀臣的手臂被林衡牢牢按住,力道之大让他动弹不得,他豁然转头怒视着林衡,酒气上涌眼中怒火交织。 “林小公爷这是何意,我与清宁说话,与你何干?” 林衡在方才已经找人打听了姜清宁的身世,现在恰巧直到她和荀臣的关系,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加深了几分,眼神却越发锐利。 “荀大人此言差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不饶人清净。” 他目光转向一旁端坐不动、神色清冷的姜清宁,语气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悟的关切。 “姜大小姐方才可受惊了?这琼林苑精致不错,那边临水的回廊倒是清净,可愿移步一观?” 姜清宁的目光在林衡按着荀臣手臂的手上掠过,又落回林衡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上,她自然明白他的解围并非全然好意,这同样是一种宣告和试探。 可谁让她,对林衡的性命,也在进行着一种,特殊的宣告与试探呢。 她缓缓站起身,无视了荀臣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对着林衡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多谢小公爷美意,清宁的确有些乏了,正向寻个清净处透透气。” 她甚至没有再看荀臣一眼,对着紫苏示意了一下,便径直转身,朝着林衡所指的水边回廊的方向走去,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林衡看着姜清宁清冷的背影,这才慢慢松开了钳制着荀臣的手,对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荀臣,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容: “荀大人,酒还是少饮些为妙,失陪了。”说完,他不再理会荀臣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身不疾不徐的,朝着姜清宁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荀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碎。 他猛地抓起旁边案几上的一壶酒,仰头狠狠灌下,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了泪花。 周围或同情、或嘲讽、或看热闹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安平伯这是后悔了,想当初姜清宁为他侍奉老母,生儿育女,却换不来一丝的真心,如今人家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却反过来贴着脸上前,当真是活该!” “我看他就是活该!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照着画娶了个妻子,结果也是个狠毒的容不下妾室的,安平伯府可有的热闹了!” “谁说不是呢,当初把正室的妻子逼得要和离,现如今看到姜清宁箭术超群,得到皇上亲自恩赏的珊瑚冠,便开始后悔起来,早干嘛去了?” 在场的都是成婚的夫人,远比如今在闺阁中,只知道比拼的贵女们知晓实情的要多得多,纷纷对姜清宁心疼不已,对荀臣厌恶至极。 自从安平伯老夫人开始张罗荀臣的第二春的时候,她们便对自己的嫡女庶女严防死守,争取一个女人都不让荀臣占到便宜。 现如今在她们看来,这都是荀臣赤裸裸应得的报应。 “姜清宁……”荀臣咳喘着,死死攥紧了酒壶,指节捏得发白,眼神怨毒的如同淬了毒针。 他切切实实地把周遭妇人们的话听在耳中,可却是只敢装作不懂的模样,因为这里的每一位贵妇人的家室都不凡,都不是他们安平伯府能够轻松地惹得起的。 …… 水边的回廊曲折蜿蜒,宫灯的光芒倒映在平静的池水中,碎成点点摇曳的金星,将夜色染上几分朦胧的诗意。 丝竹宴饮的喧闹被层层叠叠的花木阻隔,显得遥远而模糊。 姜清宁并未走远,只在水边一处延伸出的小观景台停驻,夜风带着池水的微凉气息拂过面颊,稍稍驱散了宴席间的灼热。 她凭栏而立,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背影纤细而孤直。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富有节奏,姜清宁听在耳中,但是却并没有回头。 林衡走到她的身侧,与她隔了半步的距离,同样凭栏望向水面,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也在欣赏这难得的夜色。 “林小公爷若是无话可说,那清宁就先回去了。” 姜清宁轻声开口,侧眸望向林衡。 晚风拂动他墨色的发丝和衣摆,侧脸的轮廓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俊朗,收敛了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倒显出了几分世家公子应有的风流蕴藉。 良久,林衡才低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方才那支箭矢。”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姜清宁沉静的侧脸上,“多谢了。” 姜清宁眼睫都未动一下,轻轻笑了下,似乎带着淡淡的慵懒:“小公爷言重,不过是同样盯上了同样的一只猎物,我又凑巧救了小公爷,一切都是巧合罢了,不足挂齿。” “巧合?” 第八十五章 奉旨入宫 林衡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能在那等千钧一发之际,以如此刁钻的角度、如此惊人的速度射杀一条偷袭的毒蛇,若说是巧合……”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变得低沉而笃定:“姜小姐未免太过自谦,这份救命之恩,林衡铭记于心。” 他抬手,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那支黝黑冰冷的弩箭头,修长的手指摩擦着那凹痕,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支箭。”他将箭递到姜清宁面前,目光灼灼的锁着她,“物归原主,只是不知这剑头的刻痕,是何人所留?” “如此奇异的标记,林某倒是……从未见过。” 姜清宁转过头,目光落在那支染过蛇血的箭头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抬眸迎上林衡的目光,那双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深、带着毫不掩饰探究欲的眼神。 “一个小标记而已,小公爷何必深究?”她声音平淡,欲伸手接过那支箭。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箭杆的瞬间,林衡的手却微微一收,并未让她拿走。 他的手指反而顺势向上,极其自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拖住了姜清宁欲收回的手腕。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薄的茧,触碰到她手腕内侧微凉的肌肤时,那温度反差极其鲜明。 姜清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寒冷刺骨,她猛地抽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然而林衡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他并未强留,在她抽手的刹那便已经松开,仿佛刚才那一触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唇边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欣赏。 “姜小姐的箭……似乎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 林衡的声音在夜色中低低响起,目光掠过她迅速收回、引入袖中的手,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愠怒而更显清亮的眼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姜清宁眼底寒光乍现,杀意如同冰锥般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非但没有退避,反而眼底深处略过一丝兴奋,果然这个女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小公爷,请自重。” “夜色已深,清宁告退。” 姜清宁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淡青色的披风随着转身的动作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紫苏和姜清曦早已在回廊入口等候,见状立刻跟上姜清宁的背影,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扶疏的阴影里。 林衡独自留在观景台上,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在回味方才那短暂的接触下,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自重?”他低声重复一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近乎野性的弧度,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姜清宁,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想知道,你这层坚冰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西郊皇家猎苑的围猎很快结束,皇帝金口玉言的赞赏和那顶光华夺目的南海火珊瑚冠,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在京城勋贵圈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姜清宁这个名字从昔日安平伯府,那个近乎透明的和离妇人,一跃成为京城最炽手可热的话题。 茶楼酒肆、深宅后院、议论之声不绝耳语,惊叹于她神乎其技的箭术,猜测她深藏不露的缘由,更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那几位与她关系匪浅的权贵子弟。 秦贵妃的召见,便在这暗流涌动中如期而至。 一辆悬挂着姜府标识的青色马车,在晨光熹微中驶过肃静的管道,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车内,姜清宁闭目养神,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净的玉簪,那顶象征着荣耀的珊瑚冠并未戴出。 皇宫外。 姜清宁扶着紫苏的手走下马车,宫门巍峨,守卫森严,领头的嬷嬷递了贵妃的腰牌,又经过内侍的仔细查验,三人才得以进入皇宫的大门。 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在晨光中闪耀着庄重而冰冷的光芒,引路的内侍低眉顺眼,脚步无声,将她引向秦贵妃所居的昭华宫。 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长长的回廊,最终姜清宁踏入昭华宫花木繁盛的后苑。 映入眼帘的水榭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垂柳依依,秦贵妃并未端坐在主位,而是姿态闲适地倚在临水的美人榻上,一身家常的鹅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少了几分正式场合的威仪,多了几分慵懒的柔美。 “臣女姜清宁,参加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姜清宁行至水榭中央,姿态恭谨地敛衽行礼,声音清越。 “快起来,不必多礼。”秦贵妃含笑抬手,声音温和动听,带着天然的亲和力,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低眉垂首的女子。 “赐座,看茶。”秦贵妃吩咐道。 宫女立刻搬来绣墩,奉上茶水点心。 “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姜清宁恭谨地落座。 “那日在猎场高台上,远观只觉得你冷静自持,此刻近看……姜小姐果真风采不凡。” 姜清宁手指微微紧缩:“娘娘……谬赞。” 秦贵妃端起自己面前的青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温和,如同闲话家常,“今日近看呀,更是觉得钟灵毓秀,难怪……” “本宫没有说假话,方才是逗你的。”秦贵妃含笑,望着眼前的女子。 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髻简单,通身上下无多余饰物,唯有一支青玉簪斜插鬓间,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细腻如瓷。 她话锋微妙地一顿,眼波流转,笑意更深:“难怪母亲入宫时,对本宫提起你时,言语间满是赞叹,母亲的性子,可是极少如此夸人的。” “承元也是,可是从未对过旁的女子如此上心。” 姜清宁闻言眼帘微垂,遮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她听得出秦贵妃话中的试探和撮合之意。 “国公夫人与世子谬赞,臣女愧不敢当。”姜清宁声音平静,“猎场之事不过是机缘巧合,得皇上与贵妃娘娘垂青,实乃清宁之幸。” 秦贵妃见她应对得体,言行间不卑不亢,心中又添了几分满意。 第八十五章 奉旨入宫 林衡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能在那等千钧一发之际,以如此刁钻的角度、如此惊人的速度射杀一条偷袭的毒蛇,若说是巧合……”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变得低沉而笃定:“姜小姐未免太过自谦,这份救命之恩,林衡铭记于心。” 他抬手,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那支黝黑冰冷的弩箭头,修长的手指摩擦着那凹痕,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支箭。”他将箭递到姜清宁面前,目光灼灼的锁着她,“物归原主,只是不知这剑头的刻痕,是何人所留?” “如此奇异的标记,林某倒是……从未见过。” 姜清宁转过头,目光落在那支染过蛇血的箭头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抬眸迎上林衡的目光,那双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深、带着毫不掩饰探究欲的眼神。 “一个小标记而已,小公爷何必深究?”她声音平淡,欲伸手接过那支箭。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箭杆的瞬间,林衡的手却微微一收,并未让她拿走。 他的手指反而顺势向上,极其自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拖住了姜清宁欲收回的手腕。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薄的茧,触碰到她手腕内侧微凉的肌肤时,那温度反差极其鲜明。 姜清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寒冷刺骨,她猛地抽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然而林衡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他并未强留,在她抽手的刹那便已经松开,仿佛刚才那一触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唇边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欣赏。 “姜小姐的箭……似乎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 林衡的声音在夜色中低低响起,目光掠过她迅速收回、引入袖中的手,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愠怒而更显清亮的眼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姜清宁眼底寒光乍现,杀意如同冰锥般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非但没有退避,反而眼底深处略过一丝兴奋,果然这个女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小公爷,请自重。” “夜色已深,清宁告退。” 姜清宁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淡青色的披风随着转身的动作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紫苏和姜清曦早已在回廊入口等候,见状立刻跟上姜清宁的背影,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扶疏的阴影里。 林衡独自留在观景台上,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在回味方才那短暂的接触下,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自重?”他低声重复一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近乎野性的弧度,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姜清宁,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想知道,你这层坚冰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西郊皇家猎苑的围猎很快结束,皇帝金口玉言的赞赏和那顶光华夺目的南海火珊瑚冠,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在京城勋贵圈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姜清宁这个名字从昔日安平伯府,那个近乎透明的和离妇人,一跃成为京城最炽手可热的话题。 茶楼酒肆、深宅后院、议论之声不绝耳语,惊叹于她神乎其技的箭术,猜测她深藏不露的缘由,更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那几位与她关系匪浅的权贵子弟。 秦贵妃的召见,便在这暗流涌动中如期而至。 一辆悬挂着姜府标识的青色马车,在晨光熹微中驶过肃静的管道,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车内,姜清宁闭目养神,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净的玉簪,那顶象征着荣耀的珊瑚冠并未戴出。 皇宫外。 姜清宁扶着紫苏的手走下马车,宫门巍峨,守卫森严,领头的嬷嬷递了贵妃的腰牌,又经过内侍的仔细查验,三人才得以进入皇宫的大门。 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在晨光中闪耀着庄重而冰冷的光芒,引路的内侍低眉顺眼,脚步无声,将她引向秦贵妃所居的昭华宫。 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长长的回廊,最终姜清宁踏入昭华宫花木繁盛的后苑。 映入眼帘的水榭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垂柳依依,秦贵妃并未端坐在主位,而是姿态闲适地倚在临水的美人榻上,一身家常的鹅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少了几分正式场合的威仪,多了几分慵懒的柔美。 “臣女姜清宁,参加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姜清宁行至水榭中央,姿态恭谨地敛衽行礼,声音清越。 “快起来,不必多礼。”秦贵妃含笑抬手,声音温和动听,带着天然的亲和力,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低眉垂首的女子。 “赐座,看茶。”秦贵妃吩咐道。 宫女立刻搬来绣墩,奉上茶水点心。 “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姜清宁恭谨地落座。 “那日在猎场高台上,远观只觉得你冷静自持,此刻近看……姜小姐果真风采不凡。” 姜清宁手指微微紧缩:“娘娘……谬赞。” 秦贵妃端起自己面前的青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温和,如同闲话家常,“今日近看呀,更是觉得钟灵毓秀,难怪……” “本宫没有说假话,方才是逗你的。”秦贵妃含笑,望着眼前的女子。 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髻简单,通身上下无多余饰物,唯有一支青玉簪斜插鬓间,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细腻如瓷。 她话锋微妙地一顿,眼波流转,笑意更深:“难怪母亲入宫时,对本宫提起你时,言语间满是赞叹,母亲的性子,可是极少如此夸人的。” “承元也是,可是从未对过旁的女子如此上心。” 姜清宁闻言眼帘微垂,遮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她听得出秦贵妃话中的试探和撮合之意。 “国公夫人与世子谬赞,臣女愧不敢当。”姜清宁声音平静,“猎场之事不过是机缘巧合,得皇上与贵妃娘娘垂青,实乃清宁之幸。” 秦贵妃见她应对得体,言行间不卑不亢,心中又添了几分满意。 第八十六章 挑衅十足 秦贵妃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承元自幼被宠惯了,有时候行事未免急躁些,若是承元有失礼之处,还请姜小姐莫要与他计较。” 姜清宁垂眸,这话看似在为秦休开脱,实则已将她放在了需要秦休礼遇的位置上,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秦大人身份尊贵,言行自有分寸,何来计较之说?”姜清宁四两拨千斤地阻挡了回去,语气依旧淡然。 秦贵妃看着她沉静无波的眉眼,心中暗忖,此女心性果然坚韧,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 她话题一转,笑容愈发亲切:“姜小姐不必如此拘谨,本宫一见你便觉得投缘,日后若有闲暇,不放常来本宫的宫中走动,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这深宫寂寥,难得遇到可心的人儿。” 姜清宁心中好笑,这便是正式的邀约和亲近的信号了,昭华宫常客的殊荣,是多少京中贵女梦寐以求的青云梯。 “承蒙贵妃娘娘厚爱,清宁不胜惶恐。”姜清宁微微欠身,“只是清宁才疏学浅,又疏于礼数,恐扰了贵妃娘娘清净。” “哎,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秦贵妃笑着摆摆手,姿态亲昵,“本宫就喜欢你这份真性情,以后唤你清宁可好?你也莫要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得叫了,没得生分,私下里唤本宫一声‘秦姐姐’便是。” 秦贵妃明示对姜清宁的抬举和拉拢,心中好奇她会怎么反应。 “娘娘厚爱,清宁铭记于心。”姜清宁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并未顺着那声姐姐应承下来,但也没有再次拒绝。 秦贵妃见她态度虽恭谨却有主见,也不强求,只当她是初入宫闱的谨慎,又闲话了几句岭南风物,言语间尽是关怀。 “你放心,姜大将军在岭南任职多年,如今岭南即将平稳,皇上有派其他官员去任职的打算,这段时间本宫提上一嘴儿,没准皇上便加快进程了。” 姜清宁一一恭谨地应答,即便心中是何等的嘲讽,但言行举止滴水不漏。 直到日头渐高,秦贵妃才略显倦意地揉了揉额角。 “瞧本宫,一说起来就忘了时辰,清宁今日初次入宫,想必也乏了,本宫让人备了些小玩意儿,你带回去赏玩。”她示意身旁的女官。 女官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里面是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首饰,流光溢彩,做工极其精巧,一看便是内造珍品。 “谢娘娘赏赐。”姜清宁起身行礼谢恩。 “去,改日再来陪本宫说话。”秦贵妃含笑目送她。 紫苏上前,恭敬地接过托盘。 临出月洞门时,姜清宁脚步微顿,似不经意间侧首回眸望了一眼,水榭之中,秦贵妃依旧倚在美人榻上,目光却已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秦贵妃方才温婉的笑意淡去,侧脸在光影中显出一种深宫女子特有的,难以捉摸的沉静。 姜清宁收回目光,心中清明,秦贵妃的亲近是笼络,是因为秦休和秦国公夫人的喜欢才会如此,这深宫里的每一份厚爱,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城门外。 马车缓缓地离去,姜清宁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侧的坐垫,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岭南的家书,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紫苏摇头,眼中也浮上了一丝忧虑,“算算日子,早该到了,路上怕是……” “最终的消息还没得到,不要往坏处去问。”姜清宁沉声,摇头道。 然昭华宫的厚爱俨然如同一道无形的旨意,将姜清宁的生活悄然推入新的漩涡,她被迫成为昭华宫的常客。 每次入宫秦贵妃的亲昵态度都恰到好处,谈诗论画,品茗赏花,偶尔提及秦休的趣事,言语之间那份撮合的意味,在宫墙深苑的寂静里愈发清晰。 京城的风向变得微妙,已经转变为姜清宁究竟为何能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眼,难不成秦国公府当真看重了姜清宁为儿媳? “这怎么可能,姜清宁怎么配成为秦国公府的儿媳?” “秦世子瞎了眼不成,山阳郡主追了他那么多年,都不能得到他的青眼,可姜清宁才成为秦国公府两月的邻居,怎么就走到如今的风光时候。”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从前我倒是对她的任何可能做法都不屑一顾,但如今竟然是想要求师拜学请她传授一二……” 无数人的猜忌都无法影响到姜清宁的正常生活,因为,她又奉诏入宫了,即便次次都拿着丰厚的赏赐,跟被送嫁妆一样,可跑得多了姜清宁还是心中无奈起来。 “姜小姐这边请。”宫女恭敬地引路。 姜清宁颔首踏入昭华宫后苑,走了几步便觉得气氛有异常,秦贵妃依旧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的下首坐着几位宗室女眷,其中一位面生的贵妇,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正是刚随夫君调任回京的吏部侍郎夫人,刘氏。 “清宁来了,快过来坐,陪本宫叙叙话。”秦贵妃见到她,亲切地笑着打招呼,眼神却暗示她稍安勿躁。 “几日未见,贵妃娘娘风采更盛。” 姜清宁眉眼一转,含笑上前,坐在秦贵妃身旁,宫女刚放置的绣墩上,这份荣誉让在场的人纷纷眉眼微转。 “哎呀,说起来姜小姐如今可是京中的风云人物呢,猎场一箭惊艳四座,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只是……” 刘氏故作惊讶言语几句,便话锋一转:“妾身随夫君在外任时,倒是听闻岭南那边……似乎有些不太平?” 姜清宁轻笑一声:“刘夫人不妨有话直言,清宁到底是武将之女,不屑于某些口腹蜜剑。” 刘氏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姜清宁,挑衅十足的拖长语调:“姜将军到底是当年被流放岭南的,这些年劳苦功高为国戍边赎罪,姜小姐就应该谨守本分,莫要沾染不该沾染的江湖习气才好,免得引人非议,连累了姜大人辛苦得到的清名。” 第八十六章 挑衅十足 秦贵妃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承元自幼被宠惯了,有时候行事未免急躁些,若是承元有失礼之处,还请姜小姐莫要与他计较。” 姜清宁垂眸,这话看似在为秦休开脱,实则已将她放在了需要秦休礼遇的位置上,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秦大人身份尊贵,言行自有分寸,何来计较之说?”姜清宁四两拨千斤地阻挡了回去,语气依旧淡然。 秦贵妃看着她沉静无波的眉眼,心中暗忖,此女心性果然坚韧,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 她话题一转,笑容愈发亲切:“姜小姐不必如此拘谨,本宫一见你便觉得投缘,日后若有闲暇,不放常来本宫的宫中走动,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这深宫寂寥,难得遇到可心的人儿。” 姜清宁心中好笑,这便是正式的邀约和亲近的信号了,昭华宫常客的殊荣,是多少京中贵女梦寐以求的青云梯。 “承蒙贵妃娘娘厚爱,清宁不胜惶恐。”姜清宁微微欠身,“只是清宁才疏学浅,又疏于礼数,恐扰了贵妃娘娘清净。” “哎,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秦贵妃笑着摆摆手,姿态亲昵,“本宫就喜欢你这份真性情,以后唤你清宁可好?你也莫要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得叫了,没得生分,私下里唤本宫一声‘秦姐姐’便是。” 秦贵妃明示对姜清宁的抬举和拉拢,心中好奇她会怎么反应。 “娘娘厚爱,清宁铭记于心。”姜清宁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并未顺着那声姐姐应承下来,但也没有再次拒绝。 秦贵妃见她态度虽恭谨却有主见,也不强求,只当她是初入宫闱的谨慎,又闲话了几句岭南风物,言语间尽是关怀。 “你放心,姜大将军在岭南任职多年,如今岭南即将平稳,皇上有派其他官员去任职的打算,这段时间本宫提上一嘴儿,没准皇上便加快进程了。” 姜清宁一一恭谨地应答,即便心中是何等的嘲讽,但言行举止滴水不漏。 直到日头渐高,秦贵妃才略显倦意地揉了揉额角。 “瞧本宫,一说起来就忘了时辰,清宁今日初次入宫,想必也乏了,本宫让人备了些小玩意儿,你带回去赏玩。”她示意身旁的女官。 女官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里面是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首饰,流光溢彩,做工极其精巧,一看便是内造珍品。 “谢娘娘赏赐。”姜清宁起身行礼谢恩。 “去,改日再来陪本宫说话。”秦贵妃含笑目送她。 紫苏上前,恭敬地接过托盘。 临出月洞门时,姜清宁脚步微顿,似不经意间侧首回眸望了一眼,水榭之中,秦贵妃依旧倚在美人榻上,目光却已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秦贵妃方才温婉的笑意淡去,侧脸在光影中显出一种深宫女子特有的,难以捉摸的沉静。 姜清宁收回目光,心中清明,秦贵妃的亲近是笼络,是因为秦休和秦国公夫人的喜欢才会如此,这深宫里的每一份厚爱,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城门外。 马车缓缓地离去,姜清宁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侧的坐垫,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岭南的家书,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紫苏摇头,眼中也浮上了一丝忧虑,“算算日子,早该到了,路上怕是……” “最终的消息还没得到,不要往坏处去问。”姜清宁沉声,摇头道。 然昭华宫的厚爱俨然如同一道无形的旨意,将姜清宁的生活悄然推入新的漩涡,她被迫成为昭华宫的常客。 每次入宫秦贵妃的亲昵态度都恰到好处,谈诗论画,品茗赏花,偶尔提及秦休的趣事,言语之间那份撮合的意味,在宫墙深苑的寂静里愈发清晰。 京城的风向变得微妙,已经转变为姜清宁究竟为何能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眼,难不成秦国公府当真看重了姜清宁为儿媳? “这怎么可能,姜清宁怎么配成为秦国公府的儿媳?” “秦世子瞎了眼不成,山阳郡主追了他那么多年,都不能得到他的青眼,可姜清宁才成为秦国公府两月的邻居,怎么就走到如今的风光时候。”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从前我倒是对她的任何可能做法都不屑一顾,但如今竟然是想要求师拜学请她传授一二……” 无数人的猜忌都无法影响到姜清宁的正常生活,因为,她又奉诏入宫了,即便次次都拿着丰厚的赏赐,跟被送嫁妆一样,可跑得多了姜清宁还是心中无奈起来。 “姜小姐这边请。”宫女恭敬地引路。 姜清宁颔首踏入昭华宫后苑,走了几步便觉得气氛有异常,秦贵妃依旧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的下首坐着几位宗室女眷,其中一位面生的贵妇,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正是刚随夫君调任回京的吏部侍郎夫人,刘氏。 “清宁来了,快过来坐,陪本宫叙叙话。”秦贵妃见到她,亲切地笑着打招呼,眼神却暗示她稍安勿躁。 “几日未见,贵妃娘娘风采更盛。” 姜清宁眉眼一转,含笑上前,坐在秦贵妃身旁,宫女刚放置的绣墩上,这份荣誉让在场的人纷纷眉眼微转。 “哎呀,说起来姜小姐如今可是京中的风云人物呢,猎场一箭惊艳四座,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只是……” 刘氏故作惊讶言语几句,便话锋一转:“妾身随夫君在外任时,倒是听闻岭南那边……似乎有些不太平?” 姜清宁轻笑一声:“刘夫人不妨有话直言,清宁到底是武将之女,不屑于某些口腹蜜剑。” 刘氏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姜清宁,挑衅十足的拖长语调:“姜将军到底是当年被流放岭南的,这些年劳苦功高为国戍边赎罪,姜小姐就应该谨守本分,莫要沾染不该沾染的江湖习气才好,免得引人非议,连累了姜大人辛苦得到的清名。” 第八十七章 刚说出就被打脸 姜清宁心中冷笑,这番歹毒的话语,不仅暗示她父亲管教无法,更暗讽她行为不端啊。 水榭之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都停在姜清宁的身上,担忧少见,多为看戏的幸灾乐祸。 姜清宁正要开口回答,身后清朗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地响起:“刘夫人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水榭入口,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常服,玉冠束发,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目光如寒星直直地射向刘氏。 “姜大小姐的箭术,乃皇上亲口嘉奖的‘勇冠猎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本事,何来江湖习气之说?” “至于岭南。”秦休走到姜清宁的身侧站定,形成一种无形的庇护姿态,“姜大人坐镇南疆,宵小慑服,陛下多次褒奖其治军有方,守土有功。” “刘夫人随着吏部侍郎远在外任,道听途说一些无稽之谈便妄加揣测,甚至含沙射影功臣家眷,莫非是对陛下的判断有所质疑?”秦休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压迫感。 刘氏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秦休的话字字诛心,直接给她扣上了质疑圣意,污蔑功臣的大帽子。 “秦大人息怒,贵妃娘娘恕罪,是妾身失言,妾身绝无此意啊。”她慌忙起身告罪,吓得声音变调。 秦贵妃语气温婉地开头,带着敲打之意:“刘夫人心直口快,本宫知晓,只是这朝堂边疆之事,绝非我等妇人可妄议。” “清宁是陛下与本宫都看重的孩子,她的品性才学,本宫心中自有明断。”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是无事诸位就散了,清宁和承元留下。” 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目光掠过秦休护在姜清宁身前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姜清宁敛眸,遮去眼底的情绪。 待所有的贵夫人们离开,秦贵妃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从前左请右请,都没见你主动进入本宫的昭华宫,如今听到清宁可能会受委屈,倒是眼巴巴地跑过来英雄救美了。” 秦休听着姐姐打趣的声音,神色淡然,诚恳道:“阿姐说笑,今日只是来给阿姐送药,凑巧罢了。”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两个瓷瓶,递给一旁的掌事嬷嬷。 秦贵妃眼中闪过玩味,哼笑一声:“你只管解释,反正阿姐是不信的。” 药? 姜清宁心中猜忌,垂眸并未发出声音,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件特殊的事情。 “阿姐要记得好好吃药,不要耍小性子,累了就好生歇息。”秦休面色微敛,眼底带着警告。 “不过是当年生孩子后遗留下的病症,原本就不打紧,亏得母亲日日记着,想一日不吃药都难。”秦贵妃无奈摇头。 秦休并未再应对秦贵妃的调侃,他看向姜清宁,关切地询问:“累了吗?我送你一同出宫。” 此事正合姜清宁的意思,她恭敬地起身行礼:“既然娘娘累了,那清宁先行告退,娘娘好生休息。” “去,别忘了拿着赏赐。”秦贵妃懒洋洋地摆手,乐得见到两人的亲密接触。 紫苏习以为常地接过紫檀木托盘,即便没打开都知道不是整套的头面,就是南海的珍珠发钗,或者是宝石坠子。 实在是秦贵妃得到的赏赐太多,如今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够拿得出手了。 繁复的宫道上,姜清宁和秦休并肩在前方走着,青之和紫苏远远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八卦的神情。 秦休和姜清宁保持着沉默,两人默不作声,直到快走出皇宫,姜清宁望着即将抵达的宫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休。 “秦大人,当真是想要娶我?”想到全家都快出动了,秦贵妃更是几乎日日拿着贵重的首饰砸,跟要砸开她的心扉一样。 “姜清宁,我原以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原来你还是没注意到吗?” 秦休想到上一次生气姜清宁把她置身于危险之中,气冲冲地走开,结果再没有遇到姜清宁的身影,心知她是在刻意的躲避,心中无奈却只能自动消气主动前来遇到。 “我心悦与你,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执念,而是在经历了数年之后,依旧想要与你成婚白首不相离的坚定。” 秦休眉眼中充斥着认真的神色,二人四目相对,姜清宁感受到了炙热的情绪。 姜清宁皱眉:“秦大人,我成过婚,生过孩子,已经并非京中不通世事的少女,你……” 秦休坚定地打断:“那又如何,我心悦你,便是不会放弃,这跟你嫁没嫁过人没有区别。” “若是知道你这几年,我早已不顾名声地将你抢回来,姜清宁,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姜清宁心神震撼,她回过神来,后退一步,秦休敏锐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给人再退缩的机会。 “这一次,你别想逃,我不会再让人打扰你我了。”秦休上前一步,声音坚定,“姜清宁,给我一个答案,我发誓,只要你肯嫁给我,从此我听你的,秦国公府也听你的。” “有了这么多助力,你不用再为了得到什么苦苦筹谋,更不用因为妹妹受伤而忍耐,让自己露出锋芒引敌人上钩。” “和我成婚,除了多一个烦你的男人,别的依旧和寻常一样,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姜清宁瞳孔微颤,震惊的看着秦休认真的神色,他……竟然又猜到了。 “林衡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秦休倾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你呢,姜清宁,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姜清宁眼中闪过挣扎,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法准确地,回答秦休的话:“秦休……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逼你做出选择吗?”秦休低笑一声,声音低沉,“姜清宁,我马上就不年轻了,我要抓住自己最好的机会,留住你的心,所以你体谅一下我,好吗?” “咳咳……”两人的身旁传来一道轻微的、带着颤抖的咳嗽声。 第八十七章 刚说出就被打脸 姜清宁心中冷笑,这番歹毒的话语,不仅暗示她父亲管教无法,更暗讽她行为不端啊。 水榭之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都停在姜清宁的身上,担忧少见,多为看戏的幸灾乐祸。 姜清宁正要开口回答,身后清朗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地响起:“刘夫人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水榭入口,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常服,玉冠束发,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目光如寒星直直地射向刘氏。 “姜大小姐的箭术,乃皇上亲口嘉奖的‘勇冠猎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本事,何来江湖习气之说?” “至于岭南。”秦休走到姜清宁的身侧站定,形成一种无形的庇护姿态,“姜大人坐镇南疆,宵小慑服,陛下多次褒奖其治军有方,守土有功。” “刘夫人随着吏部侍郎远在外任,道听途说一些无稽之谈便妄加揣测,甚至含沙射影功臣家眷,莫非是对陛下的判断有所质疑?”秦休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压迫感。 刘氏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秦休的话字字诛心,直接给她扣上了质疑圣意,污蔑功臣的大帽子。 “秦大人息怒,贵妃娘娘恕罪,是妾身失言,妾身绝无此意啊。”她慌忙起身告罪,吓得声音变调。 秦贵妃语气温婉地开头,带着敲打之意:“刘夫人心直口快,本宫知晓,只是这朝堂边疆之事,绝非我等妇人可妄议。” “清宁是陛下与本宫都看重的孩子,她的品性才学,本宫心中自有明断。”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是无事诸位就散了,清宁和承元留下。” 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目光掠过秦休护在姜清宁身前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姜清宁敛眸,遮去眼底的情绪。 待所有的贵夫人们离开,秦贵妃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从前左请右请,都没见你主动进入本宫的昭华宫,如今听到清宁可能会受委屈,倒是眼巴巴地跑过来英雄救美了。” 秦休听着姐姐打趣的声音,神色淡然,诚恳道:“阿姐说笑,今日只是来给阿姐送药,凑巧罢了。”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两个瓷瓶,递给一旁的掌事嬷嬷。 秦贵妃眼中闪过玩味,哼笑一声:“你只管解释,反正阿姐是不信的。” 药? 姜清宁心中猜忌,垂眸并未发出声音,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件特殊的事情。 “阿姐要记得好好吃药,不要耍小性子,累了就好生歇息。”秦休面色微敛,眼底带着警告。 “不过是当年生孩子后遗留下的病症,原本就不打紧,亏得母亲日日记着,想一日不吃药都难。”秦贵妃无奈摇头。 秦休并未再应对秦贵妃的调侃,他看向姜清宁,关切地询问:“累了吗?我送你一同出宫。” 此事正合姜清宁的意思,她恭敬地起身行礼:“既然娘娘累了,那清宁先行告退,娘娘好生休息。” “去,别忘了拿着赏赐。”秦贵妃懒洋洋地摆手,乐得见到两人的亲密接触。 紫苏习以为常地接过紫檀木托盘,即便没打开都知道不是整套的头面,就是南海的珍珠发钗,或者是宝石坠子。 实在是秦贵妃得到的赏赐太多,如今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够拿得出手了。 繁复的宫道上,姜清宁和秦休并肩在前方走着,青之和紫苏远远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八卦的神情。 秦休和姜清宁保持着沉默,两人默不作声,直到快走出皇宫,姜清宁望着即将抵达的宫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休。 “秦大人,当真是想要娶我?”想到全家都快出动了,秦贵妃更是几乎日日拿着贵重的首饰砸,跟要砸开她的心扉一样。 “姜清宁,我原以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原来你还是没注意到吗?” 秦休想到上一次生气姜清宁把她置身于危险之中,气冲冲地走开,结果再没有遇到姜清宁的身影,心知她是在刻意的躲避,心中无奈却只能自动消气主动前来遇到。 “我心悦与你,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执念,而是在经历了数年之后,依旧想要与你成婚白首不相离的坚定。” 秦休眉眼中充斥着认真的神色,二人四目相对,姜清宁感受到了炙热的情绪。 姜清宁皱眉:“秦大人,我成过婚,生过孩子,已经并非京中不通世事的少女,你……” 秦休坚定地打断:“那又如何,我心悦你,便是不会放弃,这跟你嫁没嫁过人没有区别。” “若是知道你这几年,我早已不顾名声地将你抢回来,姜清宁,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姜清宁心神震撼,她回过神来,后退一步,秦休敏锐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给人再退缩的机会。 “这一次,你别想逃,我不会再让人打扰你我了。”秦休上前一步,声音坚定,“姜清宁,给我一个答案,我发誓,只要你肯嫁给我,从此我听你的,秦国公府也听你的。” “有了这么多助力,你不用再为了得到什么苦苦筹谋,更不用因为妹妹受伤而忍耐,让自己露出锋芒引敌人上钩。” “和我成婚,除了多一个烦你的男人,别的依旧和寻常一样,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姜清宁瞳孔微颤,震惊的看着秦休认真的神色,他……竟然又猜到了。 “林衡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秦休倾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你呢,姜清宁,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姜清宁眼中闪过挣扎,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法准确地,回答秦休的话:“秦休……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逼你做出选择吗?”秦休低笑一声,声音低沉,“姜清宁,我马上就不年轻了,我要抓住自己最好的机会,留住你的心,所以你体谅一下我,好吗?” “咳咳……”两人的身旁传来一道轻微的、带着颤抖的咳嗽声。 第八十八章 山阳郡主 内室监迎上两人侧头的目光,尖细的声音带着颤音:“秦大人,陛下有请。” 姜清宁仿佛看到救赎一般,摆脱秦休顺从松开的手,后退几步,防范道:“秦大人公务繁忙,清宁告退。” 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宫门快步走去,动作之迅速让人误以为她连轻功都会。 秦休望着姜清宁逃离的步伐,心底微微发沉,失望是必须的,但更多的是自我鄙夷,鄙夷他自己,还是不能再姜清宁的面前争取到一席之地。 新雨后的微潮与草木蒸腾的清气,透过精雕的支摘窗,斜斜地落在姜清宁面前的那张泥金笺上。 笺上墨字淋漓,端的是平王府的徽记,赏花宴,明日午后。 指尖拂过那微凸的墨迹,一丝极淡的冷意从心头掠过,出宫不过一日,这帖子便递到了宁阁。 “奴婢方才听门房说,这是平王府的独女山阳郡主让人亲自送来的。”紫苏犹豫着说道。 平王府,山阳郡主,李幼薇,这个名字姜清宁在被召见入宫时,便偶有耳闻。 传闻是平王独女,一身武艺,性情如烈火骄阳,明艳夺目,是京中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可偏偏山阳郡主会邀请她这个得到圣恩,却身份尴尬的‘罪臣之女’。 姜清宁敛眸,声音低沉:“只待明日,一切缘由都将水落石出。” 翌日。 梳妆匣打开,里面装满了名贵首饰,紫苏挑了一支素银簪子,为她挽住如云青丝,发髻灵巧的在紫苏手中呈现,随后便是金镶玉簪子插入发髻里。 姜清宁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软烟罗衣裙,素净的几乎融入一旁放置的古籍之中,铜镜里映出的容颜清丽绝世,只是眼底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走,是神是魔,都需要去会一会了。” 姜清宁径直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 马车停在平王府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不愧是我朝唯一的异性王,门庭若市,香车宝马堵塞了半条街。 踏入平王府的大门,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熏香以及各种珍稀花卉混合的馥郁气息。 姜清宁敛眸,随着引路的侍女踏入未出阁女眷身处的园子,她的出现,仿佛一滴水坠入沸腾的有过,周遭再次浮现出姜清宁熟悉不已的注视。 她下颌线绷得极紧,背脊挺直如修竹。 “瞧,这是谁来了?” 一道骄傲的女声响起,引得姜清宁循声望去。 花径尽头,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一位盛装少女出现,火红的骑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腰间束着金丝软鞭,乌发高高束起,簪着耀眼的赤金点翠步摇。 她眉眼飞扬,如同正午最灼人的烈日,漂亮却锐利的杏眼牢牢地锁在姜清宁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矜傲的弧度。 山阳郡主李幼薇。 姜清宁在心中给她定位。 “这不是咱们刚从宫里得了赏赐出来的姜大小姐?”一位贵女连忙应和,面上喜不自胜。 李幼薇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下巴微扬,目光扫视着姜清宁全身。 周围贵女们围成一圈,把姜清宁和李幼薇包围在内,见到身为主人的李幼薇未出声阻拦,不由得言语放肆起来: “都说这皇宫的风水养人,怎么姜大小姐瞧着这气色,倒像是被抽了筋骨似的?” “我差点忘了,姜大人夫妇可是为国分忧,远赴岭南效力去了,姜大小姐这是忧思过度?” 每一句话都包裹着尖刺,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狠狠扎向姜清宁表面维持的平静。 姜清宁袖中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她抬眸,迎上李幼薇那双明亮好奇的眼眸,唇瓣微动,正要开口。 李幼薇眉眼不耐,骄矜地喝道:“都给本郡主住嘴,京中闺阁的贵女们,何时学来攀扯墙根儿的妇人嘴脸?” 姜清宁心中诧异,抬眼看着李幼薇,敏锐地捕捉到李幼薇眼中的不好意思,微愣住。 “看什么看,小心本郡主……”李幼薇和她对视,瞬间后退一大步。 一阵突兀的骚动,从月洞门的方向传来,打断了现场怪异的氛围。 姜清宁和李幼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不新藕荷色衫裙的女子,在两名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腹部微微凸起,步伐走得缓慢,双手扶着小腹。 姜如意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神却异常怨毒,望向姜清宁的眉眼带着痛恨,李幼薇注意到她的视线,扬声问道:“她是谁?” 姜清宁把姜如意可以显摆的姿势看在眼中,眉眼带冷笑。 短暂的惊愕后,园中瞬间爆发出比方才更加露骨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这不是姜家二房的那位嫡小姐,两月前嫁给安平伯的姜如意吗?” “听说她不是因为手段残忍,要迫害安平伯的妾室,被关入安平伯府的静思堂了吗?” “新婚第二日她的父母还去安平伯府闹了一通,却也没有改变什么结果,看来是因为怀上身孕才能出来的。” “瞧瞧这肚子,怕不是提前就双喜临门了……” “姜家长房一个父兄流放,二房未婚先孕……这姜家的门风,呵。” 姜如意刚刚走进,就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嘲讽声。 她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扶着肚子的手颤抖着,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姜清宁的身上。 “哐当!” 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震得在场的贵女们纷纷一惊。 李幼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主位旁坐下,脚边是一堆名贵白瓷茶盏的碎片,茶水四溅开来,沾湿了她火红的裙裾。 她俏脸含煞,柳眉倒竖,一只手摁在腰间的金丝软鞭上,对着满园被惊呆的贵女们怒斥道: “吵死了,一个个舌头长的是只会嚼蛆吗?嗡嗡嗡的烦不烦?” 李幼薇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娇纵蛮横,瞬间压下所有的议论,杏眼凌厉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姜清宁平静的脸上。 第八十八章 山阳郡主 内室监迎上两人侧头的目光,尖细的声音带着颤音:“秦大人,陛下有请。” 姜清宁仿佛看到救赎一般,摆脱秦休顺从松开的手,后退几步,防范道:“秦大人公务繁忙,清宁告退。” 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宫门快步走去,动作之迅速让人误以为她连轻功都会。 秦休望着姜清宁逃离的步伐,心底微微发沉,失望是必须的,但更多的是自我鄙夷,鄙夷他自己,还是不能再姜清宁的面前争取到一席之地。 新雨后的微潮与草木蒸腾的清气,透过精雕的支摘窗,斜斜地落在姜清宁面前的那张泥金笺上。 笺上墨字淋漓,端的是平王府的徽记,赏花宴,明日午后。 指尖拂过那微凸的墨迹,一丝极淡的冷意从心头掠过,出宫不过一日,这帖子便递到了宁阁。 “奴婢方才听门房说,这是平王府的独女山阳郡主让人亲自送来的。”紫苏犹豫着说道。 平王府,山阳郡主,李幼薇,这个名字姜清宁在被召见入宫时,便偶有耳闻。 传闻是平王独女,一身武艺,性情如烈火骄阳,明艳夺目,是京中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可偏偏山阳郡主会邀请她这个得到圣恩,却身份尴尬的‘罪臣之女’。 姜清宁敛眸,声音低沉:“只待明日,一切缘由都将水落石出。” 翌日。 梳妆匣打开,里面装满了名贵首饰,紫苏挑了一支素银簪子,为她挽住如云青丝,发髻灵巧的在紫苏手中呈现,随后便是金镶玉簪子插入发髻里。 姜清宁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软烟罗衣裙,素净的几乎融入一旁放置的古籍之中,铜镜里映出的容颜清丽绝世,只是眼底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走,是神是魔,都需要去会一会了。” 姜清宁径直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 马车停在平王府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不愧是我朝唯一的异性王,门庭若市,香车宝马堵塞了半条街。 踏入平王府的大门,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熏香以及各种珍稀花卉混合的馥郁气息。 姜清宁敛眸,随着引路的侍女踏入未出阁女眷身处的园子,她的出现,仿佛一滴水坠入沸腾的有过,周遭再次浮现出姜清宁熟悉不已的注视。 她下颌线绷得极紧,背脊挺直如修竹。 “瞧,这是谁来了?” 一道骄傲的女声响起,引得姜清宁循声望去。 花径尽头,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一位盛装少女出现,火红的骑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腰间束着金丝软鞭,乌发高高束起,簪着耀眼的赤金点翠步摇。 她眉眼飞扬,如同正午最灼人的烈日,漂亮却锐利的杏眼牢牢地锁在姜清宁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矜傲的弧度。 山阳郡主李幼薇。 姜清宁在心中给她定位。 “这不是咱们刚从宫里得了赏赐出来的姜大小姐?”一位贵女连忙应和,面上喜不自胜。 李幼薇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姜清宁的面前,下巴微扬,目光扫视着姜清宁全身。 周围贵女们围成一圈,把姜清宁和李幼薇包围在内,见到身为主人的李幼薇未出声阻拦,不由得言语放肆起来: “都说这皇宫的风水养人,怎么姜大小姐瞧着这气色,倒像是被抽了筋骨似的?” “我差点忘了,姜大人夫妇可是为国分忧,远赴岭南效力去了,姜大小姐这是忧思过度?” 每一句话都包裹着尖刺,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狠狠扎向姜清宁表面维持的平静。 姜清宁袖中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陷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她抬眸,迎上李幼薇那双明亮好奇的眼眸,唇瓣微动,正要开口。 李幼薇眉眼不耐,骄矜地喝道:“都给本郡主住嘴,京中闺阁的贵女们,何时学来攀扯墙根儿的妇人嘴脸?” 姜清宁心中诧异,抬眼看着李幼薇,敏锐地捕捉到李幼薇眼中的不好意思,微愣住。 “看什么看,小心本郡主……”李幼薇和她对视,瞬间后退一大步。 一阵突兀的骚动,从月洞门的方向传来,打断了现场怪异的氛围。 姜清宁和李幼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不新藕荷色衫裙的女子,在两名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腹部微微凸起,步伐走得缓慢,双手扶着小腹。 姜如意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神却异常怨毒,望向姜清宁的眉眼带着痛恨,李幼薇注意到她的视线,扬声问道:“她是谁?” 姜清宁把姜如意可以显摆的姿势看在眼中,眉眼带冷笑。 短暂的惊愕后,园中瞬间爆发出比方才更加露骨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这不是姜家二房的那位嫡小姐,两月前嫁给安平伯的姜如意吗?” “听说她不是因为手段残忍,要迫害安平伯的妾室,被关入安平伯府的静思堂了吗?” “新婚第二日她的父母还去安平伯府闹了一通,却也没有改变什么结果,看来是因为怀上身孕才能出来的。” “瞧瞧这肚子,怕不是提前就双喜临门了……” “姜家长房一个父兄流放,二房未婚先孕……这姜家的门风,呵。” 姜如意刚刚走进,就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嘲讽声。 她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扶着肚子的手颤抖着,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姜清宁的身上。 “哐当!” 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震得在场的贵女们纷纷一惊。 李幼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主位旁坐下,脚边是一堆名贵白瓷茶盏的碎片,茶水四溅开来,沾湿了她火红的裙裾。 她俏脸含煞,柳眉倒竖,一只手摁在腰间的金丝软鞭上,对着满园被惊呆的贵女们怒斥道: “吵死了,一个个舌头长的是只会嚼蛆吗?嗡嗡嗡的烦不烦?” 李幼薇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娇纵蛮横,瞬间压下所有的议论,杏眼凌厉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姜清宁平静的脸上。 第八十九章 女人心海底针 “你,姜清宁是,过来陪本郡主去看牡丹!”李幼薇抬起下巴,朝着姜清宁命令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离这些碎嘴子远点!” 话音落下,她不管在场的众人是何等惊愕的反应,转身昂首挺胸地朝着牡丹圃的方向大步走去。 姜清宁抬步跟上,适应了李幼薇独有的霸道无礼的解围方式,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置身雍容华贵的牡丹圃里。 姜清宁在她身后几步远的方向停下,安静地等候着李幼薇的下一步动作。 李幼薇手指有些粗鲁地拨弄着墨紫色的花瓣,骄阳落在她火红的骑装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哼。”李幼薇忽然轻哼一声,语气别扭道,“别以为我方才是帮你,我只是相比之下更讨厌那些人,虚伪、聒噪、像一群围着腐肉打转的苍蝇。” 姜清宁听着她形象生动的比喻,不禁有些反胃。 “还有你,一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着竟然本郡主憋屈,你还是武将的女儿呢,就这点骨气?” 姜清宁张了张口,无奈地附和:“郡主说的是。” 李幼薇对这个回答显然非常不满意,她猛地转过身来,明亮的杏眼带着审视和一种莫名的烦躁。 “本郡主问你,你当真和那秦休……互通情意?” 姜清宁愣住,眨了眨眼,“臣女和秦大人……” “岭南新贡的妃子笑,据说今年雨水充足,甜度倒是正好,二位可想要尝试?” 两人浑身一震,豁然转头,李幼薇是被抓到把柄的震惊羞耻,姜清宁则是想到秦休之前说的话,不由得心神震荡。 灼灼花影之后,秦休欣长挺拔的身影闲庭信步般地出现,玄色暗云纹锦袍,玉带束腰,衬得他宽肩窄腰,贵气天成。 “姜清宁,要尝尝吗?” 秦休将手中的竹篮举起,递到姜清宁的面前,里面都是红彤彤的诱人的荔枝。 “陛下新赏赐给我的,听闻你在这里,我就送过来给你尝一尝,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姜清宁猛地抬眼,撞入秦休深不见底的眸中。 李幼薇站在一旁,将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尽收眼底,她看着秦休那旁若无人,专注望着姜清宁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猛地攫住了心脏。 她握着软鞭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秦休!”李幼薇声音里带着委屈,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你什么时候来的,鬼鬼祟祟的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 秦休仿佛才刚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恢复了惯常的疏离淡漠,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郡主,路过而已。” 他目光扫过李幼薇腰间的软鞭,意有所指:“郡主性情还是这般活泼,不过鞭子还是收好为妙,平往府的牡丹娇贵,抽坏了,平阳王夫人也会心疼。” 李幼薇被他这冷淡的态度一噎,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秦休一眼。 “要你管!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她气得跺脚,留下这句话,便气冲冲的转身大步离开,火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径深处。 现场只剩下秦休和姜清宁两人,他的目光落回姜清宁的脸上,将她的疏离看在眼中,低低地叹了口气。 秦休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在触及到之时敏锐地察觉到姜清宁那一瞬间的颤抖。 “吓着了?”秦休低声询问,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 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地安抚到:“还是……在怨我昨日的举动?”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坚定,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而来,姜清宁被迫抬起头,再次撞进他的眼底。 姜清宁垂眸,又看了眼被他握着的手腕,那温度像是烙铁一般,烫得她心尖都在战栗。 在她自以为孤立无援,独自应对的时候,秦休再次出现。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了,我送你回宁阁。” 秦休握着她的手腕,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姜清宁被牵动着跟着秦休的步伐,他的身影在前,玄色的衣袍在灼灼牡丹丛中划过,如同最坚实的城墙,只护卫着她的安慰。 她的目光掠过秦休线条冷峻的侧脸,掠过他挺拔如松的肩背,心口那团滚烫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迈过月洞门,姜清宁飞速清醒,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后退一步疏离道:“多谢秦大人方才解围,清宁不胜感激。” “姜清宁,想要再次和我撇清关系吗?” 秦休眉眼低垂,声音失落,带着征询的语气。 姜清宁心底一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是……” “那你就是愿意接受我了,我就知道,姜清宁,你其实很擅长心软。” 秦休得到便宜就卖乖,眉眼含笑的模样让姜清宁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她哑然,顿觉自己玩不过秦休了,到底是年纪比她小一些,总是能够让她容易心软。 “姐姐,多日不见,看来姐姐最近过得很好。” 一道尖锐的女声从一旁响起,引得姜清宁不适的皱眉,她侧头看过去,和脸色苍白的姜如意对视。 “我过得的确是不错,就是听说妹妹你,倒是过得不是很好,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姜清宁嗤笑一声,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丝毫没有方才的隐忍不发之意。 姜如意瞬间脸色一僵,气得浑身颤抖:“姜清宁,你还敢嘲笑我?” “如今我可比你更快的怀上安平伯府的嫡子,你当年嫁给伯爷可是整整三年才有子嗣,我如今的孩子却已经有了三个月,我到底是比你有福气得多!” 姜清宁没被影响,冷淡地回答:“不被人喜爱的孩子吗?生下他,只是害了他而已。” “你!”姜如意气急,她狠声道,“别指望我的儿子生出来之后,你的儿子在伯府还能有立足之地!我的孩子会狠狠地把荀莫离踩在脚下,让他和那个贱人终生在伯府的破院里苟延残喘!” 第八十九章 女人心海底针 “你,姜清宁是,过来陪本郡主去看牡丹!”李幼薇抬起下巴,朝着姜清宁命令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离这些碎嘴子远点!” 话音落下,她不管在场的众人是何等惊愕的反应,转身昂首挺胸地朝着牡丹圃的方向大步走去。 姜清宁抬步跟上,适应了李幼薇独有的霸道无礼的解围方式,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置身雍容华贵的牡丹圃里。 姜清宁在她身后几步远的方向停下,安静地等候着李幼薇的下一步动作。 李幼薇手指有些粗鲁地拨弄着墨紫色的花瓣,骄阳落在她火红的骑装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哼。”李幼薇忽然轻哼一声,语气别扭道,“别以为我方才是帮你,我只是相比之下更讨厌那些人,虚伪、聒噪、像一群围着腐肉打转的苍蝇。” 姜清宁听着她形象生动的比喻,不禁有些反胃。 “还有你,一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着竟然本郡主憋屈,你还是武将的女儿呢,就这点骨气?” 姜清宁张了张口,无奈地附和:“郡主说的是。” 李幼薇对这个回答显然非常不满意,她猛地转过身来,明亮的杏眼带着审视和一种莫名的烦躁。 “本郡主问你,你当真和那秦休……互通情意?” 姜清宁愣住,眨了眨眼,“臣女和秦大人……” “岭南新贡的妃子笑,据说今年雨水充足,甜度倒是正好,二位可想要尝试?” 两人浑身一震,豁然转头,李幼薇是被抓到把柄的震惊羞耻,姜清宁则是想到秦休之前说的话,不由得心神震荡。 灼灼花影之后,秦休欣长挺拔的身影闲庭信步般地出现,玄色暗云纹锦袍,玉带束腰,衬得他宽肩窄腰,贵气天成。 “姜清宁,要尝尝吗?” 秦休将手中的竹篮举起,递到姜清宁的面前,里面都是红彤彤的诱人的荔枝。 “陛下新赏赐给我的,听闻你在这里,我就送过来给你尝一尝,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姜清宁猛地抬眼,撞入秦休深不见底的眸中。 李幼薇站在一旁,将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尽收眼底,她看着秦休那旁若无人,专注望着姜清宁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猛地攫住了心脏。 她握着软鞭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秦休!”李幼薇声音里带着委屈,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你什么时候来的,鬼鬼祟祟的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 秦休仿佛才刚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恢复了惯常的疏离淡漠,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郡主,路过而已。” 他目光扫过李幼薇腰间的软鞭,意有所指:“郡主性情还是这般活泼,不过鞭子还是收好为妙,平往府的牡丹娇贵,抽坏了,平阳王夫人也会心疼。” 李幼薇被他这冷淡的态度一噎,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秦休一眼。 “要你管!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她气得跺脚,留下这句话,便气冲冲的转身大步离开,火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径深处。 现场只剩下秦休和姜清宁两人,他的目光落回姜清宁的脸上,将她的疏离看在眼中,低低地叹了口气。 秦休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在触及到之时敏锐地察觉到姜清宁那一瞬间的颤抖。 “吓着了?”秦休低声询问,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 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地安抚到:“还是……在怨我昨日的举动?”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坚定,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而来,姜清宁被迫抬起头,再次撞进他的眼底。 姜清宁垂眸,又看了眼被他握着的手腕,那温度像是烙铁一般,烫得她心尖都在战栗。 在她自以为孤立无援,独自应对的时候,秦休再次出现。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了,我送你回宁阁。” 秦休握着她的手腕,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姜清宁被牵动着跟着秦休的步伐,他的身影在前,玄色的衣袍在灼灼牡丹丛中划过,如同最坚实的城墙,只护卫着她的安慰。 她的目光掠过秦休线条冷峻的侧脸,掠过他挺拔如松的肩背,心口那团滚烫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迈过月洞门,姜清宁飞速清醒,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后退一步疏离道:“多谢秦大人方才解围,清宁不胜感激。” “姜清宁,想要再次和我撇清关系吗?” 秦休眉眼低垂,声音失落,带着征询的语气。 姜清宁心底一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是……” “那你就是愿意接受我了,我就知道,姜清宁,你其实很擅长心软。” 秦休得到便宜就卖乖,眉眼含笑的模样让姜清宁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她哑然,顿觉自己玩不过秦休了,到底是年纪比她小一些,总是能够让她容易心软。 “姐姐,多日不见,看来姐姐最近过得很好。” 一道尖锐的女声从一旁响起,引得姜清宁不适的皱眉,她侧头看过去,和脸色苍白的姜如意对视。 “我过得的确是不错,就是听说妹妹你,倒是过得不是很好,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姜清宁嗤笑一声,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丝毫没有方才的隐忍不发之意。 姜如意瞬间脸色一僵,气得浑身颤抖:“姜清宁,你还敢嘲笑我?” “如今我可比你更快的怀上安平伯府的嫡子,你当年嫁给伯爷可是整整三年才有子嗣,我如今的孩子却已经有了三个月,我到底是比你有福气得多!” 姜清宁没被影响,冷淡地回答:“不被人喜爱的孩子吗?生下他,只是害了他而已。” “你!”姜如意气急,她狠声道,“别指望我的儿子生出来之后,你的儿子在伯府还能有立足之地!我的孩子会狠狠地把荀莫离踩在脚下,让他和那个贱人终生在伯府的破院里苟延残喘!” 第九十章 家书 “随你,他选择荀臣,便是荀臣的儿子。” 姜清宁冷淡的回答,在姜如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身径直朝着平王府外走去。 姜如意不死心地追问:“姜清宁,你当真不在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我不信你一点儿都不在意!” 姜清宁停下脚步,在姜如意带着喜意的眼神中,眼神冷若寒潭:“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一定要在意荀莫离,一定要处处以他为重?” “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我是姜清宁,为自己而活的姜清宁。” “我自认不是宽容大度之人,更不是博爱的母亲,所以他对我来说只是当年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更何况这块肉让我孕期吃尽了苦头,更让我险些难产而亡,长大后更是不忠不孝,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在意?” 姜清宁的一番质问,另姜如意哑口无言,甚至在她条理清晰地表达之后,心中竟然认可了姜清宁的话。 她忍不住去想,若是这是自己的儿子,只怕会宁愿丢进池塘里溺死,都不想要这样的存在。 周围的贵妇人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不由得齐齐应声道:“说得好,就应该如此。” “谁说生了孩子,就只能围着孩子转了?” “都和离了,还管他们一大家子的事情干什么?” “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见到姐姐如今过得好,还有一堆优秀男子追捧,自己过得不好便心生嫉妒。” “当真是狼心狗肺,什么玩意儿。” …… 场面达到姜清宁想要的效果,姜如意被这幅场景吓得后退,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惊恐地捂着肚子。 姜清宁达到想要的结果,顿时转身,打算抽身离去。 下一刻,她愣了下,对上秦休满是心疼,来不及隐藏情绪的眼眸。 “你……” “姜清宁,你受苦了。”秦休眼尾微红,将视线撇开。 “不过是过去罢了。” 姜清宁低声说完,越过他朝着平王府外走去。 今日李幼薇的目的她已经猜测到,果然就是如传闻中所言的,她追求了秦休多年未得到应有的回报,不过是听说了秦休对她的态度,想要来见一见罢了。 本性还是个非常的口是心非,容易心软的女孩子而已,曾担心产生的假想敌消失,姜清宁周身按时轻松的氛围。 紫苏扶着她走上马车,姜清宁听到外头,秦休将荔枝尽数交给紫苏,紫苏恭敬道谢的声音。 她心中微动,掀开马车门帘,双眼含笑看着秦休:“秦休,你若是真心喜欢我,那死缠烂打的方式就不要用了,我喜欢成熟的男子。” 秦休微微一顿,而后眉眼中泛起轻松的笑意:“姜清宁,我是有机会了吗?” “谁知道呢。” 姜清宁放下门帘,弯腰落座,在紫苏走上马车之后,轻声喝道:“回府!” 秦休侧身让道,亲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眉眼之中盛满了笑意。 “世子爷啊,咱们可终于是有机会了。” 青之抱臂,啧啧称奇:“不枉咱们这些时日,不辞辛劳,日夜不休地寻找奉国公造反的把柄,只要将太子一党彻底铲除,报了姜二小姐的一箭之仇,没准咱们秦国公府就有世子夫人了。” 秦休回头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训斥:“聒噪。” 青冥眼露嘲讽,看着青之,就像在说:让你多嘴,活该。 宁阁。 姜清曦带着张嬷嬷等候在府门外,姜清宁在紫苏的提醒下,快步走下马车,上前握住两人的手。 “怎的在这里等着,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姜清曦严峻的神情消失不见,瞬间转变为满脸的笑容,从身后拿出厚厚一沓的信封。 “阿姐,岭南的家书来了!” 姜清宁一怔,随即赶忙接过,在看清楚未拆封信封上面的家书二字,鼻尖酸涩,眼眶瞬间红了。 “好、好、回来就好,能看到就好。” “阿姐快别哭,忍住,我可就专门等阿姐回来,一起拆家书呢,不用猜就知道,父亲母亲肯定有两页纸是用来骂我的!” 姜清曦抱臂,满脸的骄傲,引得姜清宁破涕为笑。 她开心道:“好,那就赶快回府,咱们把这信封给拆了!” 几人欢欢喜喜的抬步走进宁阁的大门,一路上欢声笑语地回到后院。 一个时辰之后,姜清宁坐在圆桌前,仔仔细细将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将视线转移到院里堆放的箱笼上面。 姜清宁起身,一一拂过,原本日夜忧虑的心情,此时此刻终于安稳下来。 心中解释了为什么信件这么晚来的原因,岭南外几百里的地方爆发匪患,于是大哥姜清淮亲自带兵护送,将他们送出了几百里顺便剿了匪患。 “不愧是大哥,果真英武不凡,要我说啊,这京城中的贵公子哥们好是好,就是太过虚荣瘦弱了些。” “男子啊,还是要大哥这样的才好,处处充满着男子气概,血气方刚,正是我朝男儿的典范!” 姜清宁听着她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去秦休的模样。 他……总是不太同的。 “阿姐?阿姐?你在想什么啊?” 姜清曦疑惑地抬头,看向喊了好多声,都在出神的阿姐,翻看着面前的数个箱笼,“父亲母亲和大哥好生偏心,这里面只有一个箱子是我的日常衣物首饰,其他全部都是他们给阿姐的东西。” “我不管,父亲母亲和大哥缺给我的,阿姐全部都要一一地补给我!” “好,全部都补给你,曦儿想要什么宝贝,阿姐都会满足你。” 姜清宁回神,抚摸着姜清曦的头发,心中的温暖遍及全身。 “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不像大哥整整写了三页书信骂我,还让我等着挨罚。” 姜清曦骄纵地轻哼一声,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姜清宁回忆起从前分离的痛苦。 “阿姐到时候可一定要帮我,不能真的让我被大哥惩罚了。” “好……” …… 第九十章 家书 “随你,他选择荀臣,便是荀臣的儿子。” 姜清宁冷淡的回答,在姜如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身径直朝着平王府外走去。 姜如意不死心地追问:“姜清宁,你当真不在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我不信你一点儿都不在意!” 姜清宁停下脚步,在姜如意带着喜意的眼神中,眼神冷若寒潭:“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一定要在意荀莫离,一定要处处以他为重?” “他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我是姜清宁,为自己而活的姜清宁。” “我自认不是宽容大度之人,更不是博爱的母亲,所以他对我来说只是当年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更何况这块肉让我孕期吃尽了苦头,更让我险些难产而亡,长大后更是不忠不孝,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在意?” 姜清宁的一番质问,另姜如意哑口无言,甚至在她条理清晰地表达之后,心中竟然认可了姜清宁的话。 她忍不住去想,若是这是自己的儿子,只怕会宁愿丢进池塘里溺死,都不想要这样的存在。 周围的贵妇人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不由得齐齐应声道:“说得好,就应该如此。” “谁说生了孩子,就只能围着孩子转了?” “都和离了,还管他们一大家子的事情干什么?” “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见到姐姐如今过得好,还有一堆优秀男子追捧,自己过得不好便心生嫉妒。” “当真是狼心狗肺,什么玩意儿。” …… 场面达到姜清宁想要的效果,姜如意被这幅场景吓得后退,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惊恐地捂着肚子。 姜清宁达到想要的结果,顿时转身,打算抽身离去。 下一刻,她愣了下,对上秦休满是心疼,来不及隐藏情绪的眼眸。 “你……” “姜清宁,你受苦了。”秦休眼尾微红,将视线撇开。 “不过是过去罢了。” 姜清宁低声说完,越过他朝着平王府外走去。 今日李幼薇的目的她已经猜测到,果然就是如传闻中所言的,她追求了秦休多年未得到应有的回报,不过是听说了秦休对她的态度,想要来见一见罢了。 本性还是个非常的口是心非,容易心软的女孩子而已,曾担心产生的假想敌消失,姜清宁周身按时轻松的氛围。 紫苏扶着她走上马车,姜清宁听到外头,秦休将荔枝尽数交给紫苏,紫苏恭敬道谢的声音。 她心中微动,掀开马车门帘,双眼含笑看着秦休:“秦休,你若是真心喜欢我,那死缠烂打的方式就不要用了,我喜欢成熟的男子。” 秦休微微一顿,而后眉眼中泛起轻松的笑意:“姜清宁,我是有机会了吗?” “谁知道呢。” 姜清宁放下门帘,弯腰落座,在紫苏走上马车之后,轻声喝道:“回府!” 秦休侧身让道,亲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眉眼之中盛满了笑意。 “世子爷啊,咱们可终于是有机会了。” 青之抱臂,啧啧称奇:“不枉咱们这些时日,不辞辛劳,日夜不休地寻找奉国公造反的把柄,只要将太子一党彻底铲除,报了姜二小姐的一箭之仇,没准咱们秦国公府就有世子夫人了。” 秦休回头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训斥:“聒噪。” 青冥眼露嘲讽,看着青之,就像在说:让你多嘴,活该。 宁阁。 姜清曦带着张嬷嬷等候在府门外,姜清宁在紫苏的提醒下,快步走下马车,上前握住两人的手。 “怎的在这里等着,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姜清曦严峻的神情消失不见,瞬间转变为满脸的笑容,从身后拿出厚厚一沓的信封。 “阿姐,岭南的家书来了!” 姜清宁一怔,随即赶忙接过,在看清楚未拆封信封上面的家书二字,鼻尖酸涩,眼眶瞬间红了。 “好、好、回来就好,能看到就好。” “阿姐快别哭,忍住,我可就专门等阿姐回来,一起拆家书呢,不用猜就知道,父亲母亲肯定有两页纸是用来骂我的!” 姜清曦抱臂,满脸的骄傲,引得姜清宁破涕为笑。 她开心道:“好,那就赶快回府,咱们把这信封给拆了!” 几人欢欢喜喜的抬步走进宁阁的大门,一路上欢声笑语地回到后院。 一个时辰之后,姜清宁坐在圆桌前,仔仔细细将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将视线转移到院里堆放的箱笼上面。 姜清宁起身,一一拂过,原本日夜忧虑的心情,此时此刻终于安稳下来。 心中解释了为什么信件这么晚来的原因,岭南外几百里的地方爆发匪患,于是大哥姜清淮亲自带兵护送,将他们送出了几百里顺便剿了匪患。 “不愧是大哥,果真英武不凡,要我说啊,这京城中的贵公子哥们好是好,就是太过虚荣瘦弱了些。” “男子啊,还是要大哥这样的才好,处处充满着男子气概,血气方刚,正是我朝男儿的典范!” 姜清宁听着她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去秦休的模样。 他……总是不太同的。 “阿姐?阿姐?你在想什么啊?” 姜清曦疑惑地抬头,看向喊了好多声,都在出神的阿姐,翻看着面前的数个箱笼,“父亲母亲和大哥好生偏心,这里面只有一个箱子是我的日常衣物首饰,其他全部都是他们给阿姐的东西。” “我不管,父亲母亲和大哥缺给我的,阿姐全部都要一一地补给我!” “好,全部都补给你,曦儿想要什么宝贝,阿姐都会满足你。” 姜清宁回神,抚摸着姜清曦的头发,心中的温暖遍及全身。 “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不像大哥整整写了三页书信骂我,还让我等着挨罚。” 姜清曦骄纵地轻哼一声,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姜清宁回忆起从前分离的痛苦。 “阿姐到时候可一定要帮我,不能真的让我被大哥惩罚了。” “好……” …… 第九十一章 计谋 半月后,姜清宁自从收到了岭南的家书,心底的大石块早已经完全落地,丝毫没有从前过分忧虑的心情出现。 福满斋。 姜清宁处理着堆积的账务,看着账本中数不尽的钱财,面上尽是一片淡然之色。 她已经成为京城的首富,对于这些钱财只觉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除此之外早已没有赚了第一桶金时候的喜悦。 张嬷嬷的伤已经养好,她从长廊走过,敲响房门之后,端着羹汤走进来。 “东家先歇歇,这整个东大街的账本都被送到了这里,您一时半会儿也是看不完的,仔细伤了眼睛。” 姜清宁闻言放下账本,揉了揉额角:“嬷嬷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含笑抬头,端起羹汤喝了起来。 “近日姜府可有动向?”姜清宁回忆起,不由得询问。 “让大小姐操心了,姜府如今的确有动静,不过是二房和三房的老爷的动静最大,他们正在闹着要分家。”张嬷嬷的眼中划过快意。 “哦?分家?”姜清宁眉眼微闪,“让鸿运赌坊和千金楼加把劲儿,把这团火烧得越大越好。” 现如今家书上面确确实实地写着,他们一家五口距离相聚的时间,不会间隔太远,姜清宁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姜家最后的祖宅收回来。 “不过姜松岩不是一向以姜柏舟马首是瞻吗?现在怎么会闹着要分家?”姜清宁好奇地询问,“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 “大小姐聪慧。”张嬷嬷含笑,跪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打着蒲扇,“姜如意如今怀有三月半的身孕,胎像稳固,数位大夫把脉都说是男胎,已经被安平伯老夫人当祖宗供起来了。” “二老爷对于此事,将从前的矛盾全部放下,仿佛两月前闹的难堪的不是他们一样,原本三老爷是依旧保持态度的。” “可是平江侯府的三公子,目前在和家中长辈对峙,缘由就是对他们找的未婚妻不满意,直言说对三房的姜月柔小姐一见钟情,想要与她成婚。” “平江侯夫人是个嘴不把门的,这几日与牌友们吐槽几句说漏了嘴,这件事就从京城中流传来了,三房听到此事顿时硬气起来了。” “毕竟……侯府与伯府,明眼人都能分出高低贵贱之分的。” 姜清宁眼中眸光流转,点子瞬间从心头浮现,对于姜月柔她倒是有不少的印象,从前姜如意处处针对的时候。 姜月柔在被她以为也是想要抢夺嫁妆的时候,反而给她出法子护住嫁妆,并且认为她过得清贫,时长接济。 “如今我和她竟然是调转了身份,一个自由一个深陷囹圄,她定然极为想要摆脱姜家的,平江侯府她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张嬷嬷诧异姜清宁的好心,犹豫道:“东家的意思是……” 姜清宁轻笑一声:“我就帮她渡过难关成功出嫁,平江侯手握兵权,这可是一个结交的好机会,满足了他嫡子的心愿,再让姜月柔不失体面的出嫁,与姜家断绝关系。” “断尾求生……东家您要成为月柔小姐的后盾?” “不,是报恩。”姜清宁勾唇,对张嬷嬷招手。 后者得到示意,倾耳过去,“嬷嬷,你这样……” 张嬷嬷双眼逐渐发亮,神情迫不及待起来。 三日之后,姜府闹出了京城阔别两月后,更大的一个笑话。 姜柏舟和姜松岩作为姜家仅剩在京的二房三房的家主,同时被鸿运赌坊和千金楼的打手堵在家门口要债。 姜柏舟要姜松岩手中的房产抵债,姜松岩不依,反而说他是兄长应该大度的出手帮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姜府外面打了起来。 而后大闹一场分了家,被迫上缴同等价值的铺子和庄子的契的时候,姜柏舟对姜松岩冷嘲热讽,被上门来提亲的平江侯府的大夫人看了个正着。 平江侯夫人毫不犹豫地就带着彩礼,与媒婆一起打道回府,丝毫不搭理姜松岩的苦苦哀求,只道了句:“姜家家宅不宁,平江侯府撑不起亲家二字。” 姜松岩狼狈的跌坐在地,被姜柏舟狠狠嘲讽,他们二人将对方打得都头破血流,当晚姜月柔就踩着凳子上了吊。 好在被心中不安稳,来劝女儿的三夫人碰了个正着,手忙脚乱地将女儿救下来之后,大哭一场天亮就把娘家人喊来与姜松岩和离。 姜松岩耐不住全是武将的大舅哥,在被痛打一场后‘心甘情愿’地签下和离书,三夫人带着女儿和嫁妆浩浩荡荡的回了娘家。 姜松岩和同样学到他好赌精髓的儿子,看着空荡荡的三房,心中悔之晚矣,父子俩却结伴再次前往赌坊。 宁阁。 “清宁,当年三伯母并未对你出手相助,可你如今却愿意为了月柔费心周旋,即便与平江侯府的婚事成不了,伯母全家依旧感激你。” 三夫人拉着脸色苍白,脖颈上红痕触目惊心的姜月柔,对着姜清宁就是行礼道谢。 “您快被客气了,月柔当年对我诸多相助,自然有您的纵容在内,姜家如今就是一副软烂腐朽的空壳子,早些逃离对您和月柔都好。” 三夫人满脸感激,连声点头。 她虽然整日只知道哭自己的悲哀,但在亲眼见到女儿先写吊死的时候,还是觉醒了母性的力量,现在唯一的懊悔就是没能早些和离,将女儿养得更活泼一些。 姜月柔和姜清宁对视一眼,她侧眸对三夫人道:“母亲,已经送礼致谢了,您先随着舅舅们回去,我想要与清宁小住几日叙叙话。” “好,你想回家了只管让下人通知一声,不要劳烦清宁派人送。” 三夫人嘱托几句,擦着眼泪带着哥哥们离开。 姜月柔和姜清宁再次对上视线,她起身走到姜清宁的面前,砰的一声跪下。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知道如今这一跪算不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宛如新生。” “你想要的那些我心里明清得很,大可放心,往后你我就是最坚实的盟友。” 第九十一章 计谋 半月后,姜清宁自从收到了岭南的家书,心底的大石块早已经完全落地,丝毫没有从前过分忧虑的心情出现。 福满斋。 姜清宁处理着堆积的账务,看着账本中数不尽的钱财,面上尽是一片淡然之色。 她已经成为京城的首富,对于这些钱财只觉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除此之外早已没有赚了第一桶金时候的喜悦。 张嬷嬷的伤已经养好,她从长廊走过,敲响房门之后,端着羹汤走进来。 “东家先歇歇,这整个东大街的账本都被送到了这里,您一时半会儿也是看不完的,仔细伤了眼睛。” 姜清宁闻言放下账本,揉了揉额角:“嬷嬷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含笑抬头,端起羹汤喝了起来。 “近日姜府可有动向?”姜清宁回忆起,不由得询问。 “让大小姐操心了,姜府如今的确有动静,不过是二房和三房的老爷的动静最大,他们正在闹着要分家。”张嬷嬷的眼中划过快意。 “哦?分家?”姜清宁眉眼微闪,“让鸿运赌坊和千金楼加把劲儿,把这团火烧得越大越好。” 现如今家书上面确确实实地写着,他们一家五口距离相聚的时间,不会间隔太远,姜清宁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姜家最后的祖宅收回来。 “不过姜松岩不是一向以姜柏舟马首是瞻吗?现在怎么会闹着要分家?”姜清宁好奇地询问,“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 “大小姐聪慧。”张嬷嬷含笑,跪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打着蒲扇,“姜如意如今怀有三月半的身孕,胎像稳固,数位大夫把脉都说是男胎,已经被安平伯老夫人当祖宗供起来了。” “二老爷对于此事,将从前的矛盾全部放下,仿佛两月前闹的难堪的不是他们一样,原本三老爷是依旧保持态度的。” “可是平江侯府的三公子,目前在和家中长辈对峙,缘由就是对他们找的未婚妻不满意,直言说对三房的姜月柔小姐一见钟情,想要与她成婚。” “平江侯夫人是个嘴不把门的,这几日与牌友们吐槽几句说漏了嘴,这件事就从京城中流传来了,三房听到此事顿时硬气起来了。” “毕竟……侯府与伯府,明眼人都能分出高低贵贱之分的。” 姜清宁眼中眸光流转,点子瞬间从心头浮现,对于姜月柔她倒是有不少的印象,从前姜如意处处针对的时候。 姜月柔在被她以为也是想要抢夺嫁妆的时候,反而给她出法子护住嫁妆,并且认为她过得清贫,时长接济。 “如今我和她竟然是调转了身份,一个自由一个深陷囹圄,她定然极为想要摆脱姜家的,平江侯府她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张嬷嬷诧异姜清宁的好心,犹豫道:“东家的意思是……” 姜清宁轻笑一声:“我就帮她渡过难关成功出嫁,平江侯手握兵权,这可是一个结交的好机会,满足了他嫡子的心愿,再让姜月柔不失体面的出嫁,与姜家断绝关系。” “断尾求生……东家您要成为月柔小姐的后盾?” “不,是报恩。”姜清宁勾唇,对张嬷嬷招手。 后者得到示意,倾耳过去,“嬷嬷,你这样……” 张嬷嬷双眼逐渐发亮,神情迫不及待起来。 三日之后,姜府闹出了京城阔别两月后,更大的一个笑话。 姜柏舟和姜松岩作为姜家仅剩在京的二房三房的家主,同时被鸿运赌坊和千金楼的打手堵在家门口要债。 姜柏舟要姜松岩手中的房产抵债,姜松岩不依,反而说他是兄长应该大度的出手帮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姜府外面打了起来。 而后大闹一场分了家,被迫上缴同等价值的铺子和庄子的契的时候,姜柏舟对姜松岩冷嘲热讽,被上门来提亲的平江侯府的大夫人看了个正着。 平江侯夫人毫不犹豫地就带着彩礼,与媒婆一起打道回府,丝毫不搭理姜松岩的苦苦哀求,只道了句:“姜家家宅不宁,平江侯府撑不起亲家二字。” 姜松岩狼狈的跌坐在地,被姜柏舟狠狠嘲讽,他们二人将对方打得都头破血流,当晚姜月柔就踩着凳子上了吊。 好在被心中不安稳,来劝女儿的三夫人碰了个正着,手忙脚乱地将女儿救下来之后,大哭一场天亮就把娘家人喊来与姜松岩和离。 姜松岩耐不住全是武将的大舅哥,在被痛打一场后‘心甘情愿’地签下和离书,三夫人带着女儿和嫁妆浩浩荡荡的回了娘家。 姜松岩和同样学到他好赌精髓的儿子,看着空荡荡的三房,心中悔之晚矣,父子俩却结伴再次前往赌坊。 宁阁。 “清宁,当年三伯母并未对你出手相助,可你如今却愿意为了月柔费心周旋,即便与平江侯府的婚事成不了,伯母全家依旧感激你。” 三夫人拉着脸色苍白,脖颈上红痕触目惊心的姜月柔,对着姜清宁就是行礼道谢。 “您快被客气了,月柔当年对我诸多相助,自然有您的纵容在内,姜家如今就是一副软烂腐朽的空壳子,早些逃离对您和月柔都好。” 三夫人满脸感激,连声点头。 她虽然整日只知道哭自己的悲哀,但在亲眼见到女儿先写吊死的时候,还是觉醒了母性的力量,现在唯一的懊悔就是没能早些和离,将女儿养得更活泼一些。 姜月柔和姜清宁对视一眼,她侧眸对三夫人道:“母亲,已经送礼致谢了,您先随着舅舅们回去,我想要与清宁小住几日叙叙话。” “好,你想回家了只管让下人通知一声,不要劳烦清宁派人送。” 三夫人嘱托几句,擦着眼泪带着哥哥们离开。 姜月柔和姜清宁再次对上视线,她起身走到姜清宁的面前,砰的一声跪下。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知道如今这一跪算不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宛如新生。” “你想要的那些我心里明清得很,大可放心,往后你我就是最坚实的盟友。” 第九十二章 宁可错杀 十日后,平江侯府再次下聘,这次却是直奔城南的商府,浩浩荡荡地去向姜月柔提亲。 “婚期就定在两月后的十二号,虽然赶了些,但这是他和我只见共同的意思。” 姜月柔一改往日的清冷,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发上的金镶玉步摇微微晃动,眼中带着温柔,一看就被商府养得极好。 姜清宁眼中带着笑意,接过她递来的剥好的干果,眉眼含笑的模样,带动姜月柔的情绪。 “我的婚事算是定下了,那你的呢?你不嫁了吗?” 姜月柔声音温柔,带着一丝调侃的开口,望着姜清宁微顿的动作,眼中调侃的意味更深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现如今不过是做点小生意,全心全意的为姜家大房的未来谋条出路,可没有这么快成婚的打算。” 姜清宁将干果放在碟子里,端起一旁的茶盏,抿唇浅浅地饮了口茶水。 “我倒是听说隔壁的秦国公府的秦世子,风光霁月,身份尊贵,倒是满心都是你的存在。” “有些事情就如天上的浮云,说不定哪天就散了开来,不过是男子口中随口的话语罢了,当不得真的。” “认真了的话,你就输了。” 姜清宁淡笑,眉眼间尽是清冷,毫不介意将心事说给她听。 姜月柔试探道:“那你就对他没有丝毫的心思?” “没有,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心情做这些。”姜清宁轻笑一声,望向她道,“既然你已经拿住林升的心,那我便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姜月柔颔首:“求之不得。” 只有更深的利益牵扯,才能让她真的放心,不被姜清宁所轻易放弃,现在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美好,让她不想要失去。 二人在前厅商谈大半个时辰,直到日头升起来,才起身前往饭厅用饭。 姜清曦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姜月柔,后者对她温柔一笑:“这个是小妹,倒是长得这么大了,可是要及笄了?” 姜清曦对温柔的女子很有好感,她看了眼姜清宁,见她淡定地用膳,于是大胆地回应:“还有三个月。” “那姐姐可要好生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姜月柔含笑,看向姜清宁,“你打算怎么给小妹办及笄礼?” 她意有所指,现如今京城之中,姜家四分五裂。 大房的长辈们又全部远在岭南,祖母年岁大了在京郊外的庄子上修养,已经快有一年没人敢去打搅了。 “是要有一位身份尊贵的长辈,亲自主持及笄礼才行。” 姜清宁轻声附和,对她的话供认不讳。 姜清曦敏锐地察觉到氛围不对,毫不在意道:“及笄礼不就是穿着好看的衣裙,带着漂亮华贵的首饰,然后被人观赏吗,我才不乐意举办呢。” “咱们人少有咱们人少的做法,请几个认识的朋友聚一聚,便就当着及笄礼成了。” 姜清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失笑道:“人小鬼大,放心,阿姐不会少了你的及笄礼的。” 她又看向姜月柔:“届时若是寻不到人,还请平江侯府的三少夫人,帮我们请一请你的外祖母或是婆母,毕竟如今看来你倒是最靠谱的。” “那是自然,必定不会让咱们姜家嫡出一脉,最小的妹妹失了面子的。” 姜月柔轻声应答,这几日跟着母亲学习主母的规矩,已经有了当家做主的雏形。 三人说说笑笑地用膳,饭后一起坐在花厅谈笑。 紫苏快步走入,行礼道:“大小姐,前院有动静了。” 姜清宁眉眼微动,眼中带着了然的神情,放下手中的账本道:“如今看来,到底是憋不住了。” 这三四个月过去,她还以为前院的那三个人,是要彻底的当缩头乌龟了,没想到竟然是一直在蓄势待发。 “你们现在这里玩着,我去书房忙些事务。” 姜清曦和姜月柔默契地点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姜月柔看向身旁人:“阿姐一向如此繁忙吗?” 姜清曦心中警惕,面上却是挂着笑意:“阿姐养着偌大的宁阁,上下几十口人,自然是很忙的,尤其是处理一些判主的奴仆,最是手到擒来。” 姜月柔了然地点头,肯定她的话道:“这点我倒是要和阿姐学一学,毕竟……平江侯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姜清曦话中的警醒她非常明白,故而只是装作不懂的点头,一副要吸取经验的模样。 “你也是可怜,想不通做什么深宅贵妇人,还不如做个潇洒自在的女侠,惩恶扬善,济世救人!” “你的志向是好的,但从小在京城长大,养在深闺人未识,没有你这样的眼界。” “我如今能够嫁入平江侯府,便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姜月柔眉眼中满是坚定,她从第一眼见到林升眼中的惊艳与呆愣之时,就已经在想着要如何融入林升的心里了,好在他是个从未有过女人的人,在最是容易动情的年纪二人相遇。 书房。 姜清宁拿过桌面上的信纸,拿起狼毫笔沾了墨,在信纸上快速地写着消息,而后仔细查看确认无差之后。 她将信纸折起来,小心地放入信封里,并且烤上火漆。 “待会儿你亲手经过青之,把这封信……交给秦休,途中不要经任何人的手,一定要确保秦休拿到这封信。” 姜清宁神色认真地叮嘱,紫苏坚定地点头:“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的!” 张嬷嬷皱眉道:“只是如今凭借着咱们这些时日,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是否确认的有些为时尚早?” 姜清宁摇头:“八九不离十了,这个傅叔的身份已经能够确认,前朝老臣,心甘情愿地被流放,最后几经辗转落脚一处偏僻的村落,不娶妻不生子的照顾教养旁人的儿子。” “那自然是他们有所图谋,有独特的目的,才会如此行事。” “他们三人每个人的身份都存疑,尤其是卫斋,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提前规划好似的。” “总之,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第九十二章 宁可错杀 十日后,平江侯府再次下聘,这次却是直奔城南的商府,浩浩荡荡地去向姜月柔提亲。 “婚期就定在两月后的十二号,虽然赶了些,但这是他和我只见共同的意思。” 姜月柔一改往日的清冷,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发上的金镶玉步摇微微晃动,眼中带着温柔,一看就被商府养得极好。 姜清宁眼中带着笑意,接过她递来的剥好的干果,眉眼含笑的模样,带动姜月柔的情绪。 “我的婚事算是定下了,那你的呢?你不嫁了吗?” 姜月柔声音温柔,带着一丝调侃的开口,望着姜清宁微顿的动作,眼中调侃的意味更深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现如今不过是做点小生意,全心全意的为姜家大房的未来谋条出路,可没有这么快成婚的打算。” 姜清宁将干果放在碟子里,端起一旁的茶盏,抿唇浅浅地饮了口茶水。 “我倒是听说隔壁的秦国公府的秦世子,风光霁月,身份尊贵,倒是满心都是你的存在。” “有些事情就如天上的浮云,说不定哪天就散了开来,不过是男子口中随口的话语罢了,当不得真的。” “认真了的话,你就输了。” 姜清宁淡笑,眉眼间尽是清冷,毫不介意将心事说给她听。 姜月柔试探道:“那你就对他没有丝毫的心思?” “没有,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心情做这些。”姜清宁轻笑一声,望向她道,“既然你已经拿住林升的心,那我便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姜月柔颔首:“求之不得。” 只有更深的利益牵扯,才能让她真的放心,不被姜清宁所轻易放弃,现在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美好,让她不想要失去。 二人在前厅商谈大半个时辰,直到日头升起来,才起身前往饭厅用饭。 姜清曦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姜月柔,后者对她温柔一笑:“这个是小妹,倒是长得这么大了,可是要及笄了?” 姜清曦对温柔的女子很有好感,她看了眼姜清宁,见她淡定地用膳,于是大胆地回应:“还有三个月。” “那姐姐可要好生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姜月柔含笑,看向姜清宁,“你打算怎么给小妹办及笄礼?” 她意有所指,现如今京城之中,姜家四分五裂。 大房的长辈们又全部远在岭南,祖母年岁大了在京郊外的庄子上修养,已经快有一年没人敢去打搅了。 “是要有一位身份尊贵的长辈,亲自主持及笄礼才行。” 姜清宁轻声附和,对她的话供认不讳。 姜清曦敏锐地察觉到氛围不对,毫不在意道:“及笄礼不就是穿着好看的衣裙,带着漂亮华贵的首饰,然后被人观赏吗,我才不乐意举办呢。” “咱们人少有咱们人少的做法,请几个认识的朋友聚一聚,便就当着及笄礼成了。” 姜清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失笑道:“人小鬼大,放心,阿姐不会少了你的及笄礼的。” 她又看向姜月柔:“届时若是寻不到人,还请平江侯府的三少夫人,帮我们请一请你的外祖母或是婆母,毕竟如今看来你倒是最靠谱的。” “那是自然,必定不会让咱们姜家嫡出一脉,最小的妹妹失了面子的。” 姜月柔轻声应答,这几日跟着母亲学习主母的规矩,已经有了当家做主的雏形。 三人说说笑笑地用膳,饭后一起坐在花厅谈笑。 紫苏快步走入,行礼道:“大小姐,前院有动静了。” 姜清宁眉眼微动,眼中带着了然的神情,放下手中的账本道:“如今看来,到底是憋不住了。” 这三四个月过去,她还以为前院的那三个人,是要彻底的当缩头乌龟了,没想到竟然是一直在蓄势待发。 “你们现在这里玩着,我去书房忙些事务。” 姜清曦和姜月柔默契地点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姜月柔看向身旁人:“阿姐一向如此繁忙吗?” 姜清曦心中警惕,面上却是挂着笑意:“阿姐养着偌大的宁阁,上下几十口人,自然是很忙的,尤其是处理一些判主的奴仆,最是手到擒来。” 姜月柔了然地点头,肯定她的话道:“这点我倒是要和阿姐学一学,毕竟……平江侯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姜清曦话中的警醒她非常明白,故而只是装作不懂的点头,一副要吸取经验的模样。 “你也是可怜,想不通做什么深宅贵妇人,还不如做个潇洒自在的女侠,惩恶扬善,济世救人!” “你的志向是好的,但从小在京城长大,养在深闺人未识,没有你这样的眼界。” “我如今能够嫁入平江侯府,便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姜月柔眉眼中满是坚定,她从第一眼见到林升眼中的惊艳与呆愣之时,就已经在想着要如何融入林升的心里了,好在他是个从未有过女人的人,在最是容易动情的年纪二人相遇。 书房。 姜清宁拿过桌面上的信纸,拿起狼毫笔沾了墨,在信纸上快速地写着消息,而后仔细查看确认无差之后。 她将信纸折起来,小心地放入信封里,并且烤上火漆。 “待会儿你亲手经过青之,把这封信……交给秦休,途中不要经任何人的手,一定要确保秦休拿到这封信。” 姜清宁神色认真地叮嘱,紫苏坚定地点头:“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的!” 张嬷嬷皱眉道:“只是如今凭借着咱们这些时日,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是否确认的有些为时尚早?” 姜清宁摇头:“八九不离十了,这个傅叔的身份已经能够确认,前朝老臣,心甘情愿地被流放,最后几经辗转落脚一处偏僻的村落,不娶妻不生子的照顾教养旁人的儿子。” “那自然是他们有所图谋,有独特的目的,才会如此行事。” “他们三人每个人的身份都存疑,尤其是卫斋,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提前规划好似的。” “总之,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