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我们是认真的!【快穿】》 第1章 介绍我们晕宝 作者坑品有保证,存稿20w左右,可以放心看,不用怕断更。 第一个世界因为前面铺垫和描写关系有些慢,后面节奏会快很多,会有很多小世界,大家可以挑喜欢的看,各种类型都有。 喜欢和大家交流剧情,我会努力回复每一个评论,我希望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人设什么样的剧情,希望大家多多发布评论和我互动,谢谢啦!! \/ 是从未看见过的一望无际、无边无垠的白色 朝晕站着,眼睛被这白刺得疼痛,周遭安静得几乎刺耳。 空旷得无端让人觉着逼仄和压抑,朝晕瘪着弯弯的眉眼,抿着嘴唇,站在原地不愿动弹。 ——她码字猝死了吗? 真是一件令人悲恸的事啊,她朝晕是最珍爱生命的人了,包括其他生物的生命,可是现在却沦落至此,甚至不知道身处何地。 那么,事到如此—— 先睡觉。 她慢慢蹲了下去,抚摸了下手底下的触感,不同于冰冷的纹理石,是一种微妙的,像是云朵的绵密和温软,又带着坚硬的糅杂。 总之,很适合睡觉。 她心平气和地躺了下去,用了她最喜欢的平躺法,双手静静地交合在了腹部,恬静柔美的面庞透出了淡淡的满足。 安详得像是谁家的奶奶。 她睡得天昏地暗,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等到她站起身来,仍然是一眼望不到的白,令人惴惴不安的寂静。 朝晕觉得无所谓,反正都睡过了,她就往前走两步,说不定脚下质感不一样,能找到更舒服的地床。 她刚刚踏出去一步,冰冷无情的机械音骤响,竟然能从其中听到一丝怨怼 【宿主你好,检测到你已经睡了13个小时。您在现实中失去生命体征,现你已被反派攻略系统选中,请自觉服从并执行任务,你的系统是:999+。】 它话音落下,便再不出声。 朝晕不喜欢追着质问甚至大喊大叫,她抿唇思考了一会儿她目前的处境,想明白之后,她又数了21遍她有几根手指头,在准备数第22遍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活力四射 【嗨!你好啊!我的同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并肩前行的伙伴了!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笨蛋!一定!一定要加油啊!】 “………” 999+没有实体,只有它的声音在不停地絮叨【你的名字是朝晕是?我是刚出炉的萌新系统,你可以叫我999+。刚才主系统是不是生气啦?你干什么啦?你应该刚进来就往前走了一步?这样就可以激活一直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的主系统啦!】 “……” 朝晕听了他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沉默良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诚恳道:“我…我先躺下来睡了一觉……但它应该没有生气,它并没有骂我。” 【……】 朝晕基本上明白了她的处境,作为一名女频作者,她太明白了。 999+很喜欢她的利落,因为它并不擅长和别人解释它们运行的原理。它只是告诉朝晕,她需要在每个位面获得任务目标百分之百的好感,让他们悲惨的人生得到救赎。 朝晕静静聆听,听到是要救很惨的人,也有些心软,但是还是说:“我可以做任务,但是我应该不会成功。” 999+停下来他的口若悬河,问:【为什么?】 朝晕诚恳到:“我比较懒。” 999+不相信,翻出来朝晕的资料,仔细甄别。 朝晕:三无产品,无父无母无理想,曾三度震惊世人。1,生下来懒得哭被扔了。2,从掌握了动弹的技能之后就懒得动,怀揣着做被人人服务的普通市民的梦想过活。3,在英语高考时被听力催眠睡了一个小时的情况下高考拿了697分,但是一直懒得报志愿,在最后一晚报志愿时睡着了而没学上,成为了四无产品:无父无母无理想无学历。 她其实连学都懒得上,但是她被收到了一所温暖的孤儿院,院长妈妈竭尽所能地为他们好,希望他们金榜题名。生在华夏荷兰省,朝晕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开干,两眼一闭就是睡,尽管大多时候在睡觉,但是因为极高的学习效率而闻名天下。 院长妈妈在她高二去世,她连着两天只能每天只睡9小时,足以见她的悲痛。不过也幸好泼辣的院长妈妈没有看见她报志愿睡着了,否则要气晕。 朝晕毕竟也是要吃饭的,她的人生,睡觉放在第一,热爱生活放在第二。没了学上,她寸步难行,最后看上了写网文这个职业。 这个好,没有学历限制,只要她不显摆,就没有知道她是一个没学上的尔必,有人问起来,她也就说是高中生。 高中学历,怎么不是高中生呢? 她的编辑看着她的年龄与日俱增,却仍然不改当初的口供:高中生。 朝晕做事效率极高,并不是只在学习上,她很快摸清楚了所有女频套路,并且研究出来了什么样的人设和笔力最讨喜,一炮而红。 她也不知道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猝死了,她从来不会少睡,过的都是阳间时间。 但是她很乐观,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 她眨着水波潋滟的眉眼,声音清润,真诚地说道:“99+,你别担心,我可以跟着你到各个世界睡觉,顺便努力拯救他们,虽然我没学过收集好感度,但是能做个咸鱼。” 999+:不是,那我要你干什么?!最后一句话有转折关系吗?!而且不要漏掉一个9啊! 它气得快报废了。 它说呢,怎么把资质这么好的人分配给它这个初出茅庐的低级小辣鸡,感情是压根没动力啊! 不过999+仍然有着一腔激情,深信它可以感化朝晕。 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柱嬷成针。 999+毕竟是低级系统,它的文学库总是时不时紊乱,有时候还会中毒,出现一点黄色,它自己都习惯了。 它轻咳一声,决定树立自己的威严,冷酷道【呵呵,晚了。你必须听我的话获得好感度…否则……】他恶狠狠地恐吓【我会电击你,那种痛苦的滋味,你不会想要尝试第二遍!】 999+觉得很悲催,以前那个死主系统训练他们的时候就喜欢搞这一套,它深恶痛绝,发誓以后要好好对待他的宿主,结果现在,它成为了它最厌恶的样子。 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 朝晕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淡,她叹了口气。 她的系统好低智。 第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他们两个进行了一番协商,最后的结果是999+给朝晕一个简单位面练练手,而朝晕要努力学会不摆烂,争取第一个世界顺顺利利完结。 谈完之后,999+就十分严肃地告诉她【好了,我要去写题了,你自己要努力。】 朝晕问:“你写什么题?” 999+【五年考公,三年模拟。】 朝晕:震惊 【主系统产我的时候把电子汽油当成蓝莓味电子饮料干了,所以我系统很紊乱,在我们这里是最低级的,只有获得好感度用积分升级才可以慢慢变强,积分排名前100名可以报名考公,我也想考公,我要提前准备。】 朝晕喜欢一切美好的特质,不论是谁具有的,她很敬佩999+这种虽然智障但是不迷茫的韧劲,于是问它:“你现在排名多少?” 999+羞涩一笑【我还没上榜呢。】 朝晕:…… 她决定为自己以后的同伴努力一把:“你去做题,我会努力获得好感度完成任务的!” 999+很感激【谢谢你…老公不在家,好寂寞~深夜诱惑,大胆陪玩…】 它再次中毒,朝晕吓得立刻跳进时空缝隙里投身任务,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小伙伴变成一个昂扬向上的正能量系统。 公家怎么能有满脑子黄色的弱智! 朝晕再次睁眼时,朝晕在大马路上骑阿里麻麻旗下的共享单车。 朝晕:!!! 妈呀! 她一下子捏紧手把,拐过一个角,平稳骑行。 呼出一口气,她感叹自己福大命大没被撞死,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后面突然响起了哄吵的奔鸣声,混杂放着“我们不一样~不一样~”dj,离她越来越近。 朝晕惊恐地回头,看见了一群五彩缤纷的鬼火少年少女。 他们也看见她了,但是看到她骑的是共享单车,翻了一个白眼,大声喊:“容朝晕!你怎么还没把鬼火买下来!再不买下来,磊哥就要把你踢出呈家军了!” 他们不想和她废话,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老地方等你!”之后,加快油门一闪而过。 朝晕骑着自己的老年共享单车呆呆地看着。 啥老地方啊? 刚疑惑完,这具身子就适量地给她输送了一点记忆。 她叫容朝晕,是二中校霸呈封手下的精神小妹。 这个圈子的等级比西欧中世纪还分明,作为一个战战兢兢没什么大作为的小分队里面最没用的一个,她没有被记住过,甚至目前因为没有买鬼火而面临裁员风险。 而现在,她要前去他们的老地方———— 老街拐角处的蜜雪冰城。 朝晕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好,付款锁车之后,一抬眼,就看见乌泱乌泱十几个穿得黑不溜秋的精神男女聚集在小雪店前,大声嬉笑,互相打闹,还会撞到路人。 她想要谴责这种群体,结果一低头,自己穿的和他们一样的黑衬衫,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呈家军。 朝晕:…… 她脚趾抓地,又不得不进入那个群体,为首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姐大看见她,不耐地上下打量她,随手一挥,骄慢道:“容朝晕,去给我买杯珍珠奶茶。” 朝晕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这个女孩子叫徐碧荷,是他们这个小分队的老大,眼光很高,谁都看不上。 朝晕不想招惹她,就一个人去前台,点了杯中杯的珍珠奶茶。 徐碧荷听见了,不高兴,锐利的眼刀飞给她:“老子要大杯的,你也不想想中杯的配让我喝吗?” 朝晕:唉 她说换成大杯的好了。 结果付款的时候,她看见她的账户余额为52。 “………” 玩个集贸啊。 她看向徐碧荷,目光诚恳:“徐姐,我没钱了。” 徐碧荷炸毛了,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朝晕低头听着,想说她其实懒得办事。 不过徐碧荷也没有为难她,又趾高气昂地让另外一个男生付钱,可是要惩罚朝晕不许拿吸管和她一起喝。 朝晕傻眼了,看着一堆人一个人抽一根吸管,轮着喝那杯珍珠奶茶。 等到喝完最后一口,徐碧荷满意了,正要喊一句兄弟们走,却猛然对着一个进店的男生看直了眼。 朝晕也看过去。 来人身量很高,目测185+,骨骼清瘦却不羸弱,穿着宽松的深蓝卫衣,和白得发光的肌肤交相辉映,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包裹住他的长腿,迈步之间干脆利落,让他整个人都顿生凌厉之风。 与他简单的衣着相比的是他冷峻锋利的眉眼,瘦削到冷漠的下颚,轻抿的薄唇,走过时萦绕他寸寸尺尺的冷淡香气,以及,轻轻瞥过他们时,他睫毛卷起来的一阵蝴蝶潮。 他垂眸走来的时候,像夏末初秋一幅深邃的画卷,带着枫叶干燥沉重的气息,让人无端觉得冷。 像写意画一样精致而韵味很深的人。 徐碧荷脸红了,虽然因为粉有些厚看不出来,但是她自己知道她遇见春天了。 徐姐面对这种事情脸皮很薄,于是推搡了下朝晕,恶狠狠道:“容朝晕,去帮我要一下那个男的的微信。” 朝晕:唉,我跟你妈一样。 她认命地接过徐姐的手机,背影从容中带着无奈。 少年没看其他的,直接淡声和前台点了杯蜜桃四季春后微信付款。 朝晕抬头看了眼价钱,居然要8块。 想到自己的大姐大连杯珍珠奶茶都要别人出,朝晕想劝她回头,两个阶级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是她悄咪咪地看过去时,又被徐碧荷瞪了回去,让她快点。 朝晕再次想叹气,认命地走到帅哥面前,先鞠了一个躬,直起腰时十分诚恳地推出了手机上的微信名片二维码,像一个要饭的:“你好,能加一下微信吗?” 凌涧垂眸静静看着她。 一张小脸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只有夸张的“狗狗眼”,浓重的修容腮红,和纯欲的粉嫩口红。 但是那一双眼睛,出奇得纯净透彻,像春山汩汩的泉。 凌涧的眸光向下移,看到了她黑色衬衫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呈家军。 第一个世界节奏稍微慢一点,后面就快很多了 第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隔壁酷哥) 凌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了一抹淡笑,让那张有些冷峻的面孔顿时如同春暖花开般亮丽起来。 他缓缓启唇,声音是独属于少年的清灵:“…呈家军?你知道我是谁吗?” 很显然,朝晕不知道。 凌涧见她一头雾水,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一群人,弯了下眸,问朝晕:“在…呈家军里混得不怎么样?” 他似乎很嫌弃呈家军这三个字,说的时候总是停顿一下。 朝晕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怪不得没见过我。”他提起自己的果茶,冲前台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懒洋洋的尾音还飘在空中:“记住了,我叫凌涧。” 凌涧? 凌涧?! 这个名字带着的记忆和朝晕身后的一群人一样炸了起来。 凌涧,隔壁一中的校霸,和他们呈哥是死对头,俩人见面就干,各种形式的pk都进行过,简直可以称之为水火不容。 他们双方干架都是挑的精兵强将,像徐碧荷这一路的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有和他们打架的机会。 剩下的记忆跟着这个人物介绍一齐进入了朝晕的脑海。 这个位面是校园位面,男主名为呈封,是由于父母疏于管教而行事放浪不羁的二中校霸,女主名为许择欢,是由于父亲工作调动原因刚刚转入二中的学霸。 许择欢在刚进入新班级时,因为不了解情况,选择了谁都不敢惹的呈封同桌的位置。呈封下午才吊儿郎当地来到了班里,一眼就看到了他座位旁边一丝不苟写题的白软小姑娘。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启了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许择欢靠着自己的坚韧纯洁打动了冷硬的呈封,温暖了他冰冷的心,两个人逐渐互生情愫。呈封为了许择欢改过自新,最后考上了警察学院,许择欢也考上了梦寐以求的a大,可喜可贺。 而反派,就是呈封的死对头,刚才一身清风似的的凌涧。 凌涧的家庭很复杂。 他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了婚,两边人都不想要他,几经波折,他还是被判给了父亲凌志勇。 凌志勇对他很差,非打即骂,等到他身量长起来了才有所忌惮,打得少了些。在凌涧十二岁那年,凌志勇再婚,对方带来了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改名凌安。 凌涧从小沉默寡言,成绩勉强算个中等,或许是因为没天赋,或许是因为压根不爱不学习,只喜欢捣鼓电子产品,打游戏,做软件。 凌安就不一样了,他乖巧懂事,说话很讨喜,考试次次名列前茅,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和赞美。 但是他不喜欢凌涧。 他的恶意很简单,单纯看凌涧不顺眼。 于是他就变相地耍手段,污蔑凌涧,势必要把凌涧有的全部抢过来,彻底让凌涧成为一个别人眼里的坏孩子。 凌涧不出意料地长歪了。 他开始混,去不要命地打架,最后还成了一中校霸。 但是因为凌安的存在,让他一直处于舆论风波的中央。高中毕业之后,凌安设计让凌涧摔断了手。 这是压垮凌涧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涧彻底黑化,展开了疯狂报复。他亲手为那一家三口布下了陷阱,让他们全部死于非命,又利用网络轻而易举地抹去痕迹。 但是不够。 他开始穿梭于各种人事纠纷中,在网络背后铲除一个又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最后,他被呈封绳之以法。 隽秀冷漠的少年最后成为了一个只敢藏在网线背后的恶龙。 朝晕沉默了。 她浑身散发着难过的气息。 她天生对人类的悲欢十分敏感,她喜欢人类身上的美好品质,想要让每一个美好的人都开开心心。 为了999+,也为了那个误入歧途的少年,更为了让这个社会多一个根正苗红的天才,朝晕也要克服懒惰,救他于殊途。 原主的结局也不是很好,一辈子没有让人省心过,最后才发现只有家人最爱她。她同意让出身体,只希望能用不错的成绩回报家人。 朝晕:成绩? 这不让原主碰上她这个大国做题家了吗? 她还在消化信息,身后的一群人还在破防地蛐蛐凌涧。 “啥呀?!他是凌涧啊?!” “肯定吹牛逼的!不是说凌涧老有钱了吗?那怎么不喝12块的大杯芝士奶盖莓?!” “真有钱去喝古茗呗,死装的。” 朝晕:唉。 能不能加入凌家军,她不想在呈家军待了,感觉会降智。 说是这么说,朝晕也不知道怎么申请离职,她去问了一个绿毛。 “咋?你要退呈家军?” “不是,我一个朋友想退。” “哦,你告诉他,得写5000字申请书。” 朝晕蔫了。 她能问一下都是克服懒惰的天性,还写5000字申请书?要她命。 “能不能少一点?” “肯定不能呀。我们进来不都写了5000字承诺书吗?” “………” 你们有这份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是午休时间,在小雪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朝晕苦大仇深地骑着共享单车跟着他们回学校。 二中的管理比较宽松,对于他们这种社会人士,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进校。 朝晕一进入校园就自动进入荷兰省考生模式,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响之后正要冲出教室去食堂吃饭,她的同桌叫住她,问她去哪。 朝晕说去抢饭。 同桌一脸疑惑:“你不回家吗?都放学了学校哪里有饭,你是不是傻了?” 朝晕愣住,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放学了? 妈呀?五点半放学啊? 这件事情甚至比原主的同桌还会好心喊住她,还让她震惊。 朝晕一脸深沉地走在放学的路上,书包振动了一下。 她偷偷钻进小草丛里,把手机拿出来,见是qq一个名字叫“呈家军21队”的消息。 社会你徐姐:注意注意!今天下午六点的12街道,呈家军和凌涧那一群要打架!由于呈家军3号精锐部队的队长家的猫病了让他无暇参战,3号队群龙无首无法参战,我们队被调剂去打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为呈哥干架!兄弟们!雄起! 朝晕心都凉了。 少她一个,不会有人人发现? 社会你徐姐:我将会在五点五十清点人数!让我发现谁不在我把鬼火开进你家门! 朝晕:唉。 第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夕阳卷着夏日的蝉鸣,把街角的黛砖染上了血色。 朝晕胆战心惊中还带着无语。 真打啊? 要她说,他们去快脚同城里pk看看谁得到的点赞更多得了。 而且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打架也要把小个子排到前面,让她更容易被踩死吗? 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撇了撇嘴双目无神地盯着站在她前面那个冲对面放狠话的吊儿郎当的少年。 这个狂绢头头应该就是呈封。 朝晕无聊得很,又眯着眼睛朝对面看了看,却直接撞进了一双含着寂静深井似的的眼眸里。 凌涧懒洋洋地冲朝晕挑眉,似乎是对于下午还问他要微信的女孩子现在成为了要打倒他的一份子的这件事情深感世事无常。 然后他就看见,那小小的一团冲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凌涧:…… 怎么,他死了吗? 其实他误会了,朝晕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抱歉,告诉他她是不会参与这场斗殴的。 朝晕觉得真的是够神经病了,打个架,旁边还要放一个吹哨的,一吹再开始打,不知道的以为参奥了呢。 不过她心下已经想好了对策。 朝晕聚精会神地听着,哨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立刻扑向了旁边的墙角,手脚麻利地把那里放着的废纸箱套在身上,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静静地用上帝视角悲悯地观看这一场闹剧。 越看她越想加入凌家军。 别的不说,凌家军打架不飙脏话,而且下手不重,更重要的是,他们看着一点也不精神。 朝晕看得正入神,一对人就打到了她面前。 她呼吸一停,悄悄往旁边移了一下,就感受到了一阵利落的脚风刮过她的裤腿,伴随着的还有男生吃痛的哀嚎。 朝晕心下紧了紧,大着胆子抬头,又撞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长眸。 这个时候,999+刚跳出来,就看见了他那张帅脸,尖叫出声【啊啊啊!朝晕!攻略目标!你快上啊!你快问他……——需要上门服务吗?各种类型等你来撩!】 999+又中毒了,被主系统屏蔽了。 凌涧看起来心情不错,清冷的嗓音里也带了点笑意:“怪不得混得不怎么样,有事儿是真躲啊。” 朝晕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地回了句:“谬赞,谬赞。” 凌涧唇边的弧度更是上扬了几分,让他的眼睛像极了黑曜石。 而被撂倒的男生看到她露出来的衣服左上角绣着的小小的“呈”,疼都顾不上了,恶狠狠地盯着她问:“你哪队的?!他妈的打架敢开小差?!” 朝晕这才注意到这是她的精神领袖,呈封。 凌涧听到呈封对着一个小姑娘爆粗口,压下了眉。 呈封正要起来继续干架,街道上却传来了警笛声,随之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高马尾漂亮女生。 她的声腔有些颤抖,但是仍然坚定清晰:“别打了!警察来了!” 是女主许择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晕听到凌涧不悦地“啧”了一声,眼眸里的黑很浓。 他还没玩开。 乌泱乌泱一大群人被严肃的警察往警察局带。 朝晕原本想偷偷钻进小巷里不让被发现,结果呈封识破了她的诡计,对她怒吼了句:“这点事都不敢担,你还是不是呈家军?!”,成功让警察叔叔也把她带走了。 朝晕:(t▽t) 凌涧气定悠闲的,见她也垂头丧气地被带走,眼里漾着星星点点的淡然笑意。 人实在是太多,两边都不服气,纷纷说是对面挑的事。 警察叔叔板着脸,要两边的五个刺头叫家长。 听到叫家长,刚才还激情四射的男男女女都蔫了点。 凌涧淡声道:“都是我挑的事,要叫就叫我家长就行了。” 他说起来的时候,眼眸是眯起来的,唇边带着哂意。 想着那个男人气得跳脚的那副嘴脸,凌涧就觉得很有趣。 凌涧的小弟震惊了,义愤填膺道:“凌哥,你说啥呢?!要不是呈家军里面那个狗日的开静姐黄腔,我们咋可能和他们打架?!” 呈封傻了,凶恶地扯过旁边小弟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什么?!你不是和我说是因为他们有人抢你们蜜雪冰城的柠檬水吗?!“ 朝晕:啥啊 最后警察叔叔还是叫了凌涧的家长,讲义气的呈封不服,也非要叫自己家长,警察叔叔觉得他有点神经质,让他消停消停,呈封气得直接赖这里不走了。 朝晕全程沉默地站在凌涧旁边,像一颗小白菜一样,严阵以待一个将来的寒冬。 等得有些不安,她踮脚想要和凌涧说话。 凌涧一开始压根没注意有人在他旁边,直到他听见清透的嗓音悄咪咪地问他:“凌涧,我能不能加入凌家军啊?” 凌涧一顿,压下眼眸看她因为期待而亮闪闪的瞳孔。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松散了紧绷的眉眼,带着点要笑不笑的打趣,懒懒道:“不行啊,我不能要一个打架只会缩墙角的小白菜啊。” “除非你保证你来了之后,打架会直接和对面硬刚。” 朝晕无法保证,她放下了踮起的脚尖,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凌涧见她没有同意,又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警察局的门上,等待着。 终于,十分钟之后,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凶神恶煞地进来,四处张望,看到了面无表情站着的凌涧后,怒上心头,举着巴掌冲了过来,嘴里还骂着:“你这个废物!整天只会给我找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除了朝晕没有人做准备,她吓得心都快停了,抬眼却见凌涧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就静静地站着,心一横,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她那边拉。 凌志勇面前的人突然没了踪影,取代的是原本在凌涧背后的铁管道,他没来得及收回手,手重重地砸在了那上面。 那一瞬间,凌志勇的脸变得铁青。 鸦雀无声中,朝晕的手机铃声响了 “哈哈哈!大傻叉大傻叉,你是大傻叉!整天牛逼哄哄,其实就是个傻叉!” 听着原主设置的神经电话铃声,朝晕挠了挠头,礼貌地对凌志勇道歉:“对不起啊,这个铃声不是骂你的,虽然我其实很想骂你是个大傻叉。” 第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凌涧垂眸看了朝晕拉住他衣袖的手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先接电话。” 朝晕反应过来,松开手,按下了接听键后放到耳边,听了对方讲的话后,脸色骤变,带着不言而喻的惊恐。 看到她的面色,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心里想着不会是家里遇见什么事了? 要不要安慰安慰。 然后他们就听见朝晕悲怆的声音:“王妈,酸辣土豆丝里,怎么可以放姜!” “好好,加了也行,我这就回去吃饭哈。” “………” 晕,别是个神经病。 朝晕放下手机,冲着徐碧荷板正地鞠了一躬,像在上坟,语气恭敬得像一个小学生:“徐姐,王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我要走了。” 呈封快气笑了,他一个老大在这儿,怎么不和他打报告? 徐碧荷第一次愣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甩了甩做了大粉钻美甲的手让她快走。 朝晕又冲警察叔叔鞠了个躬,转向在她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凌涧时,她顿了顿,伸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等着我。” 像是一句永不违背的承诺,却又那么随口那么轻,像是很容易就能实现了似的。 凌涧掀开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我一定会加入凌家军的!” 凌涧:“………” 他说了,他没有凌家军这么土的队伍。 很不幸的,这句话被呈封听到了,他凶神恶煞地瞪着朝晕,快要喷火似的,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叛!徒!” 朝晕快吓死了,转身就想走,但是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再度转过身,乖巧地冲着凌志勇笑了笑:“再见,大傻叉叔叔。” 说完这句话,她才再次一溜烟彻底消失在了警察局。 凌涧目送她远去的背影,那双冰般净透却沉寂的眼眸,隐隐闪着亮色。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 【哇哇哇!朝晕你迈出第一步了!】 999+惊喜地跳出来,然后发现她在夕阳下沉默地走着。 【你怎么了?】 朝晕悲伤望天:“打个架跑好远,我没钱骑共享单车了。” 【……】 原主其实并不是一个贫穷孩子,相反,他们家很有钱,朝晕走到那大别墅前的时候都恍惚了一下。 不过她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异,她跟了母亲,但是她的妈妈容如翡是一个工作狂人,是跨国公司名利俱备的着名高管,雷厉风行,从小到大,原主从来没有缺过吃穿。 但是父亲不管不问,母亲又整天不着家,让原主长成了一个懦弱的性格,唯一的叛逆可能就是不吃土豆丝里的姜丝。直到她接触了徐碧荷一行人,她羡慕他们身上的洒脱和自由,也开始追求自己的旷野人生。 这不,前段时间一直问她妈要钱买鬼火,给她妈烦得直接断了生活费,只有饭卡上有钱,现在关系是十分僵硬。 朝晕想叹口气。 傻孩子,问你要钱干什么,你还真直接说买鬼火啊。 朝晕疲惫地敲了敲门,王妈立刻来开门,看到她的脸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点一言难尽。 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王妈侧过了身子,急切道:“快进来吃饭,别饿着了。” 朝晕泪目了,开开心心地蹦进了家,结果换鞋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的镜子,呼吸一停,差点躺下。 王妈看她神色不对吓了一跳,就看见朝晕伸手指着镜子,颤颤巍巍问:“她是谁?” 王妈看过去,见是镜子之后,脸色凝重了点。 唉,孩子混社会混成傻ber了。 她带着点爱怜道:“朝晕,那是镜子啊……” 朝晕更想晕了。 没有人和她说过她顶着这张脸过了一天啊…… 事到如此—— 先吃饭。 朝晕吃饭吃得很快,这是在荷兰省学校待久了养成的习惯,吃完乖巧地说了句谢谢王妈后,她转身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大,主色是蓝色,还有浴室和厕所在。 她立刻去洗了个香香澡,用洗面奶把脸洗干净,洗完澡之后才去看镜子。 很漂亮的一张脸,和她原本有7分像。 只不过原主的眼睛更圆,黑溜溜的像葡萄;唇角还有上扬的弧度,白生生的娇嫩脸颊,眯起眼笑起来的时候干净得叫人舒坦。 朝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人。 她吹着快干的头发一边问999+:“我老大咋样了?他爹打他没有呀?” 【朝晕,我太低级了,没有查看的权限…激情下单,极品送货上门!只要99,男模伺候得你身心舒畅!】 朝晕刚关上并放好吹风机,就被吓得头皮发麻,捂住耳朵,不再问了,坐在自己的大床上冥思苦想。 不行,当务之急还是转学,要去一中,要不然每次和任务对象见面都是打架怎么行。 这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逃不过容如翡那里。 不过原主和她吵架了。 那怎么了,又不是朝晕和她吵架了。 朝晕拿出手机,毫无心理压力地去翻通话录照和“妈”有关的字眼,没找到。 她疑惑地调动记忆,最后给一个在通讯录被备注为“拥有恶魔之力的邪恶巫女”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 朝晕小心翼翼地问对面最近生活怎么样。 或许没有想到她不是一来就张口要钱,容如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公式化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朝晕表明来意。 “妈,我想转学。” 容如翡冷笑,心里想到果然如此,又给她找事。 她一点也不客气,冷冷问 “转到幼儿园吗?” 朝晕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一怒之下,她问———— “可以吗?” 为什么要奖励她? 容如翡:…… “容朝晕,你到底想干什么?” 朝晕诚诚恳恳,像个乞丐:“我真的是想转学。” 容如翡气笑了。 一中?本市最好的高中?成绩最好,管理最严格一点后门都不让走的高中?她也好意思说。 中招考那么个250,能给她弄进二中都不错了。 “你有把握吗?” 容如翡其实是想质问她,没想到对方很坚定地回应了一个:“有。” 容如翡沉默了。 几秒后,她挂了电话。 第6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六点就准时下楼。 王妈原本还在洗菜,看到她下来这么早,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朝晕拉开椅子坐下去,习惯性地拿着手机听英语听力,听到了王妈的疑问,她更疑惑:“这还早吗?都六点了诶。” 王妈更惊讶了:“不是八点到校吗?去那么早做什么?” 朝晕:? 啊?是说早上八点到校吗? 她石化了。 想到在荷兰省奋力拼搏的日子,她不仅有些想要泪流满面。 不过王妈看着她一改往日浓妆艳抹而是素静精致的小脸,欣慰地点头笑笑:“如翡说的没错,这是真的要改过自新了?你妈妈让我告诉你,后天正好一中要月考,你妈妈打点好关系了,你可以到时候去考试看看,进了高二年级前一百就能进去了。加油好好学啊,我们相信你。” 王妈其实说的很心虚,容如翡把这件事情和她说的时候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一中的试卷都是自己出的,难度和新颖度都是市里的模板,更何况人家人才辈出,年级前一百都是火箭班的,容朝晕在二中都是中等下游水平,更不用提去一中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她愿意去尝试,容如翡觉得让她闯闯,知道自己以前多么混,之后洗心革面也不错。 朝晕倒显得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写申请书就脱离呈家军了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情。 她听了会儿听力,吃了顿饭,在七点的时候出门。 走了一段路,朝晕看到了一辆共享单车,但是过去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的余额。 “………” 妈呀,忘要钱了。 朝晕眼含热泪,只能悲伤地走上步行上学的路。 还好离得不远,她按照记忆在七点半走到她的班门口,就看见一堆人把旁边的年级办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好像是月考成绩出来了。 二中比一中月考时间早,出分也快。 朝晕很好奇原主的学习水平,就像一只狡猾的老鼠一样朝着刁钻的角度钻了进去。 中间撞到了两三个人,原本人家很不满意,朝晕立刻转身连连诚恳地道歉。 阳光洒照在她高束的马尾,光在她圆亮的猫瞳孔里打旋,她柔软清亮的声音像破晓的雾,让她温柔漂亮到了不可思议。 他们立刻支支吾吾地说没事。 然后就看见她又继续猥琐得像一只老鼠一样往里面钻。 “……” 朝晕就这么混水摸鱼到了前面,费力地找她自己的名字,旁边有一道很粗的声音:“我靠!呈哥这次又是第一!牛逼!” 朝晕一顿,朝旁边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脸不屑松散笑意的呈封和他旁边的小胖。 “我就说,我就算不学也会是第一的。” 朝晕懵懵懂懂地看向了榜首,只看到了女主的名字,下面也不是他。 瞎吹牛逼啊? 她撇了撇嘴,往下看,结果无意间瞥到了牢牢占据榜尾倒数第一的“呈封”大名。 “………” 不是,搁这儿骄傲啥呢?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啊? “哥,你昨天说的那个叛变的女的找到了,我们班的,叫容朝晕,要不要去警告一下?” 呈封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当然要。” 朝晕警铃大作,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在这里呆了。 她转身回班级,一脸严肃地收拾原主的东西,最后也就两大袋东西加一个书包,想要直接去和班主任请假。 结果她还没收拾完,呈封就酷炫地朝着她的座位走过来。 她僵在原地。 呈封后面的小胖看到她的脸,愣了好久,差点没忍住吹声口哨,脸都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呈封在她的脸上停了好一会儿,皱眉问:“你谁?” “…朝晕的小姨妈,来帮她请假。” 朝晕小声说完,直接背着自己的东西冲了出去。 呈封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越看越熟悉,眯了眯眸子。 因为和王妈说清楚了,朝晕请假请得很顺利,她接下来两天都准备在图书馆备考。 一中是市里最好的学校,考试的所有卷子都是校内自己出的,后来慢慢演化出了商业化模式,在商业渠道也可以买到学校出的套卷。 朝晕上网去查价格,发现近两年的各大考试套卷要108块。 想到自己零碎的余额,她坐在图书馆里,却觉得像被三辆大卡车撞了还没死透的无力感。 她只能出去,拿手机给容如翡发微信———— “妈,给我108块钱行不?” 发了之后,朝晕觉得自己需要自证,就把价钱截屏了下来,正要发过去,容如翡就回复了。 “怎么?买鬼火就差108了?” 发过来的一瞬间,朝晕的截屏也过去了。 容如翡立刻撤回,发起了一笔转账。 朝晕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礼貌回复:“谢谢老妈。” 领了之后,发现是1080。 朝晕感动地差点泪洒当场。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图书馆楼下书店买了一本京都一中实体卷,再次回到了图书馆。 好久没有摸到试题卷了,来自华夏荷兰省的朝晕不禁有些心潮澎湃,一直好奇地拿着那一套卷子上下左右看,余光瞥到了有人在自己出去买书的空档坐在了对面,她也没有注意,直直地就落座,想要把这本书打开。 凌涧正坐着看漫画书,见对面有人要落座,便收起了搁置着的腿,余光匆匆一瞥,却看到了对面的人手上拿着的书上面有着自己高中熟悉的logo。 他撇了撇嘴,冷漠地移开眼眸,不想看这种影响心情的东西,但是他对面的人实在是蠢,一本练习套卷硬生生打不开,想翻翻不开,又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坏,和套卷外壳斗智斗勇了五分钟。 凌涧:“………” 他已经无语到了一种想笑的地步了。 他懒散地掀眸,想看看什么人能蠢成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圆亮的鹿眸,或许是阳光太好,里面碎成水波的纹路看到他时闪过了惊讶,紧接着率先荡漾开了笑意,一圈一圈往外扩,熠熠生辉。 “………”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笨蛋。 笨蛋都是一个人。 第7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6) 朝晕觉着有人看她的套卷,抬头时却看到了凌涧那张张扬又溢出寒气的脸,第一反应是开心。 毕竟是为数不多她认识的人,还是任务对象,能碰到自然开心。 不过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她,毕竟她没有化妆。 纠结之余,凌涧却已经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扣开了试卷外壳上方的嵌入口,然后挑眉示意她。 朝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起试卷外壳去看,果不其然,是要从上方拿出来,不是翻开的。 她尴尬地挠挠头,正要冲凌涧小声说谢谢,却发现他已经低头继续看漫画了。 她只能藏着自己的感激,不去打扰他,低头专心致志去做自己的卷子。 凌涧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起来也只会觉得巧而已,帮了她一个忙后就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看自己的漫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像秋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悄无声息又极速流动,这么长时间,凌涧一动不动,对旁人置之不理,看完了一整本漫画。 骨节分明的手指合上了漫画,他因为长时间看纸张而有些昏沉的眼眸懒倦地扬起,却没有看到朝晕,却看到了她铺在桌子上的卷子。 凌涧没有偷看别人学习成绩的习惯,他收起自己的漫画书,摇了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旋即便站起,迈开长腿,没有留下一丝他来过的痕迹。 意外的是,他在图书馆门前碰到了买东西回来的朝晕。 他身量很高,朝晕勉强到他的胸口,让他不得不敛眸看她,和她手上拿着的两瓶矿泉水。 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就要大步流星地离开,衣袖却忽然被拽住。 凌涧是一个很抗拒别人触碰的人,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不久前,在警察局里,千钧一发之际,也是这么小的一只手,紧紧纂着他的衣袖,用尽全力让他脱离了被打的风险。 于是,他沉默了下,浓密的睫毛忽而颤动,像濒临死亡的蝴蝶振翅。 不过他没有露馅,语气不冷不热:“有事?” 朝晕一本正经地点头,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一瓶。 少女面孔恬静秀美,完美的脸部轮廓柔和而温静,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鹿眼,被雪山泉泡过的剔透灵光,在那一束阳光映射下,结下了金穗。 凌涧缓缓歪头,疑惑问:“给我的?” “对呀。”朝晕塞到了他怀里:“谢谢你帮我打开卷子。” “………” 他挑眉,精致的面容顿时添了几分少年气:“你道谢就给一瓶矿泉水?” 实在不是他说,这还不如不送呢,哪有道谢送矿泉水的? 结果朝晕立刻严肃了面孔,义正言辞地告诫他:“年轻人不要多喝饮料,危害健康,还是水好一点。你以后要少喝一点饮料,健康长寿。” 瞧这话说的,跟多为他担心似的,要不是凌涧知道手上这瓶水是现在市面上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水了,他都快要相信了。 他没接,只是好整似暇地看着她。 奇怪的人,买不了贵的,不买就是了,还非要给他点什么。 朝晕被看得如芒在背,很担心自己的便宜货被发现,于是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你今天怎么不上课?” 凌涧是一个给台阶就下的人,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有几滴水珠落下顺着他修长的脖子缓缓滚轮进衣襟,性感得不像话。 听到了朝晕的问题,他咽下那一口水,也懒洋洋地回答:“学校考试前放两天假,让自己复习。” 朝晕真诚回答:“你刚才在看漫画,一定复习的很好了是吗?” 凌涧:…… 过。 他直接转开眼,反问:“今天二中没放假?你出来做什么?” 朝晕毫不隐瞒,冲他笑眯眯道:“我请假出来复习了,后天和你们一起考试,我要考一中。” 凌涧身形一顿,垂眸看她白嫩的脸颊。 他淡声问:“你上次考试多少分?” 朝晕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忘记了。” “……中考呢? 少女老老实实回答:“250。”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 凌涧笑了,声调微微上扬:“不让问就直说啊,骂我做什么?” 朝晕眨了下眼睛:“不是,老大,我中考考了250分。” 凌涧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清俊的眉目里满满的一言难尽。 “…你还是好好待在二中。”他没问朝晕250是怎么上的高中,也不想追究她“老大”的称呼,给出真诚的告诫之后就想绕道而行,却被朝晕伸手拦住。 她的笑容已经被严肃替代了,瘪着弯弯的眉眼,星光破碎在其中,她小声问:“你觉得我考不上吗?” 凌涧毫不犹豫:“嗯。” “………” 真没有眼光。 朝晕掐腰:“老大,我可是为了加入凌家军才要转学的,我先不计较你的失礼,你收拾收拾准备迎接我。” 凌涧吐了一口气,纠正道:“没有凌家军。” 顿了一下,他才接着冷漠生硬地说:“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要转学的,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小女孩一时兴起的游戏,他并不想背锅。 “不是的,”朝晕一下子否决了:“在二中退出呈家军还要写申请书呢,而且呈家军机构臃肿,我的申请书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还不如让我考试去投奔凌家军。” “……随你。” 凌涧撂下了随意到了一种冒犯的两个字,一手拿着水,一手插着口袋,低垂着眼毫不留情地绕过她,清瘦的骨骼在阳光下透着坚韧的风骨。 他另外的话在风里显得有些凉 “还有,没有凌家军,别再让我听到了。” 朝晕目送酷哥的背影,自顾自嘀咕,觉得凌家军听着很好听的。 她回图书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家的路上心里也有些忐忑。 这个世界的教育体制和华夏很像,就连知识体系也是,只有一点微小的出入,除了上学轻松得不是一星半点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自己写完一套卷子的成绩,她不禁思考 考了640也不能进一中吗? 第8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第二天没有再碰上凌涧了,或许是因为在家复习,或许是在别的地方看漫画,总之,她复习了两天,在第三天早上七点,准时背着书包出发前往一中。 接下来的两天,作为一个特殊考生,为了不引人注意,学校让她从后门进到一个空教室,在两个监考老师的犀利监视之下,她在选择完考理科之后,像一个间谍一样完成了秘密考试。 之后就要等三天的阅卷,朝晕不敢去上学,就在家里学着玩一个叫做忙者荣耀的游戏,玩得十分惨烈。 中间徐碧荷还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为什么一直不给她请安。 朝晕沉默了一会儿,情真意切道:“徐姐,我出来奋斗了。” 徐碧荷诧异。 “我出来赚钱了,我以后一定会做到全款为你买下古茗的一杯奶茶的,短暂的分别只会让我们情比金坚。” 徐碧荷被感动哭了,让她在外面好好干,照顾好自己,朝晕爽快地同意了,挂了电话之后,再次聚精会神地投入了自己已经打成了2-7的游戏。 第三天晚上,容如翡给朝晕打电话。 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个问句:“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朝晕当然不知道。 容如翡缄默,而后斟酌着道:“689。” 朝晕:“可恶,居然还没到750,难道还是不适应这具身体吗?” 容如翡:“……” 她觉得有些错乱了,现在还记得给她打电话的老师怀疑又惊喜的声音。 太长时间没有关注她的成绩了,居然已经到这个高度了吗?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要去哪个班?” 一中每个年级不同科都从a到f排班,实力依次递减,每个a班都是一中的王牌。 虽然不知道朝晕具体排多少名,反正她绝对可以进a班。 朝晕回想了一下,选了d班,面对容如翡正常的质疑,她给出的理由是不想太累。 容如翡沉默地接受了,给朝晕转了几千块钱,把一中的日程表发给她,让朝晕好好准备,明天早上准时去一中上学,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可以直接去d班报到。 朝晕应下,领了钱后甜蜜地进入梦乡,第二天起床吃完饭后背着书包前往一中。 她选d班,无非是因为凌涧在那个班。 而且对于她这种人,环境已经不会影响她的成绩了。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努力拉近和凌涧的关系,物理和心理上的都是。 早上七点五十,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她进了d班。 因为成绩还没有公示,班主任还不知道她考了多少分,不过能转进来,就一定是年级前100。可又选了他的班,应该就是擦边进的。 但是他也高兴。 班主任叫雷垣,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朝晕和他交流起来感觉他像那种打饭会拉着她的手腕硬给她来了两勺的和蔼可亲老大爷。 他带着朝晕进了有些吵闹的d班,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然后往旁边站了站,让朝晕自我介绍。 班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讲台上背着书包的少女。 朝阳轻轻打在她浓黑的发顶,像是温柔的抚摸。 她有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白净精致的面孔上带着恬静的柔笑,尤其吸睛的是那一双圆润的猫瞳,水光潋滟,纯净剔透。 她张口,清甜的嗓音里有着蓬勃的朝气:“大家好,我叫容朝晕,从今天开始就是二年级理科d班的学生了,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处,谢谢。” 朝晕微微鞠躬,获得了很捧场的雷鸣掌声。 紧接着,雷垣让她选座位。 朝晕提起心劲,看了下去。 很好,没有看到凌涧的脸。 她目测了一下,在左边最后的几排看到了两个靠墙的、桌子上有书但是没人的座位,并且都没有同桌。 其中有一个绝对是凌涧的。 朝晕仔细甄别,发现最后一排那个位置上贴着hellokitty的贴纸,还有一个蓝色hellokitty的小公仔;相比起来,另外一个桌子就显得空旷了很多,只在上面放了几本书。 哈哈,手拿把掐! 朝晕毅然决然选了第二个桌子的同桌,没有注意到众人微妙的脸色,走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上第一节课。 第一节课是外语,朝晕一旦上课就聚精会神,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直到刚刚下课时,她的侧面突然投来了一片阴影。 朝晕的眼睫颤了颤,疑惑地看过去,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满脸写着不爽的女生的脸,见朝晕抬头,她轻啧一声:“你谁啊?” 朝晕:o_o? 她挠了下头,小声道:“我是朝晕。” 女生:… 谁理你叫啥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坐我位置旁边?” 朝晕:?! 她瞪大眼睛,显得比女生还惊讶。 这个时候,后门又走进来一个身影高大的青年。 他低着头,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像一只蔫了的大狗狗。背上背着一个蓝色书包,垂着眼,瘦削的下颚紧绷,显得人很冷。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在意,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就直接坐在上面,趴在贴着hellokitty的桌子上闭眼小憩。 “……” 等等 贴着hellokitty的桌子?! 朝晕目瞪口呆地盯着凌涧仅仅从臂弯里漏出的一双深邃眉眼,觉得自己今天来的真是值了。 她老大喜欢hellokitty啊?! 不过她也没有很呆,立刻站起来给女生让位,低声道:“我是刚转过来的,挑了你旁边的座位,我们以后就是同桌啦。” 女生皱眉,很显然并不想要一个同桌,不过看新同桌白白净净的,还睁着一双小心翼翼的大眼睛看她,生怕她不高兴,也就没生气,坐上自己的位置,低头玩手机。 朝晕抿唇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瞥自己的斜后桌,暗暗感叹这也太有节目了。 她还没想完,青年忽然睁眸,冷冷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第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一愣,紧接着一张脸蛋上顿时绽放了一抹笑容。 她转过身,手扶在后面那张空桌子的桌沿上,悄咪咪地凑了过去,盯着凌涧的眼睛,声音小小的,还神秘兮兮的:“老大,我来找你啦!” 凌涧:…… 他真是打游戏打多了 凌涧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于是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朝晕。 朝晕眨了眨眼,贱嗖嗖地伸手去戳他毛茸茸的头发,手感意外得好,让她没忍住多戳了两下。 凌涧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直有一道又怂又大胆的力道在胡作非为,干脆直接转过了头,趴在桌子上,掀开眸子冷淡地和朝晕对视。 他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朝晕却带着亮闪闪的眼睛和笑容凑得更近。 仍然是很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是对于凌涧来说,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 他瞳孔一缩,准备往后退,朝晕却先手一步故作神秘道:“老大,你猜猜我考了多少分来的?” 进了d班,能考多少? 不过能进来,说明进了年级前一百,也是挺厉害的了。 他一直反应平平,让朝晕有些不开心。 她把头放在后桌上,歪了下头,像一颗圆圆的qq糖:“老大,我来找你玩,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 她的话懒懒的,还有一点刚上完课后的疲倦,简直像一束午间懒洋洋的阳光。 凌涧觉得自己也睡不成了,他坐起来,抱臂靠在椅子上,懒散地挑眉,口吻是因为不相信她的话而生出的特有的有些嘲讽意味的笑:“为了找我玩考的一中?” 别逗了。 “而且,我叫凌涧,别再叫我老大了。” 真难听,只有呈封那种神经病才会喜欢这种称呼。 朝晕正准备回话,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出成绩了!”,她立刻弹坐了起来,冲出了教室,简直像一个穿着短袖的皮卡丘。 凌涧:…… 是人应该有的速度吗? 成绩表在年级办的门口,很大的一张纸,朝晕踮起脚尖,眯起眼睛去看榜首,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出意料的第一名。 她弯唇,稚嫩的脸庞居然生出了风般的潇洒恣意。 原本大家都在找自己的名字,但是不知道谁失控地喊了一句:“这个容朝晕是谁啊?!” 朝晕挺了挺胸脯,准备骄傲地大喊一声“我!”,但是她忘记了自己踮着脚尖,一下子没站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在人潮里被挤来挤去,差点被有些人臭晕。 天啦,你们都这么晚上学了,不能收拾收拾个人卫生吗?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阵亡在这里的时候,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提溜了出来。 真的是提溜了出来。 朝晕的衣服被人提着,让她只能好奇地转过头,对上了青年有些冷气、却隽永清辉的眉眼。 她站稳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头,终于确定了就是凌涧。 朝晕原本想要礼貌地笑笑,但是刚才不好的体验让她笑不出来。她指了指前面的人群,瘪眉控诉道:“凌涧,他们里面有人好臭。” 凌涧其实是看她差点要在人群里溺死了,把她捞出来之后就准备走的,不过听到了她说的什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很清朗的笑声,配上他因为笑起来而弯弯的眉眼,像一块清透的蓝冰。 “嗯,他们有人不爱干净。” 他语气平平,但是朝晕能听出来他对自己的想法的赞同,让她也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 凌涧看着她,又避开她亮晶晶的眼眸,忽然叹了口气,把她放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于是要问,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有人暴躁地大声—— “这他爹的,到底谁是容朝晕啊?!没听说过啊?!” 朝晕开心地骄傲举手,踮着脚尖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我呀,我是朝晕呀。” 没错,作为一个荷兰省学生,朝晕唯一会产生征服感和自豪感的来源就是自己的成绩了。 可惜,她的声音小小的,除了一两个人听到了、瞥她一眼之后又觉得自己听错了后,重新别过头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她。 但是凌涧听到了。 他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又不自觉收了回来。 身量极高的青年只要稍稍眯眸就可以看到榜单第一的那个赫赫大名——容朝晕。 他一下子就沉默了。 理科第一? 他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扎着高马尾的女同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刚才说,她是“朝晕”,是吗? 所以她考了高三理科第一名,但是来了d班?而且来d班的原因,有可能是真的是为了来找他? 凌涧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毕竟不是一个为所欲为的疯子,不可能让前途一片光明的女生因为他甘愿在只能说是中等的班里蹉跎时光。 凌涧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对这个其实在他眼里有些怪怪的新同学做个思想工作。 不过朝晕实在表现得有些失落,他吐出一口气,问:“我们班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名字吗?你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吗?” 朝晕侧眸看他,阳光在她温婉落在胸前的发丝上旋转挑染,把她的笑容都浸上了无上的朝气:“没有呀,我没和他们说我是哪三个字,因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在成绩单榜首看到我的名字了,我不用说他们也迟早会记住的。” 她的嗓音清透得能犀利刺穿人的心脏,但是里面与生俱来的自信却又让人为之一颤。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凌涧怔了一瞬,忽然很快地挪开了目光,声音淡然:“哦,你随意,我要去上厕所。” 他双手插兜,身形并不如表情那般懒散,而是十分板正、严肃、挺拔,真的是像秋一样的存在。 朝晕开口喊他:“凌涧——” 凌涧没有回头,脚步反而加快了。 朝晕锲而不舍:“凌涧——” 青年忍不住在心里制止她——不要喊了,他不想和她有接触了。 这个时候,铃声适时响起,朝晕的后一句话也跟了上来:“要上课了,老大,不要干傻事,快回来。” 凌涧:“……” 第1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凌涧憋屈地回了教室,一回去就趴在桌子上,拒绝交流,生怕真的让一个学习好的女孩子误入歧途。 朝晕坐到自己位置上,把自己的桌子收拾了一下。 第二节课是数学,她把自己的演草本拿出来之后就坐端端。 相比起来,旁边的任初静神情厌厌,感觉上一秒数学就要吐了。 她瞥了一眼朝晕,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又看到了她本子上笔锋潇洒的名字:容朝晕。 还挺好听的,像小说里面的名字。 于是任初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朝晕增加了一丢丢好感。 想到了自己不用看也知道惨不忍睹的成绩,她慨叹一声,不禁痛恨世道不公,如果要比青海摇,别的不说,清大那不是轻轻松松吗? 都想到成绩了,任初静觉得自己应该对新同桌摸摸底。 她是一个有些粗鲁的人,伸出脚,踢了一下朝晕的凳子,朝晕的凳子又磕到了后面桌子,带着重新趴着发呆的凌涧的桌子动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惊动了第三个人。 朝晕懵了一下,转眸看向了任初静,里面水汪汪的一股泉涌动。 任初静扬了扬下巴,语气倨傲:“你考了多少分?” 凌涧觉得头痛。 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打。 但是朝晕却觉得帅。 做了一辈子中规中矩的荷兰省学生,朝晕真的很想学习如何做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社会人,而眼前的,就是她的老师。 于是,朝晕学着任初静挺起胸脯,抬起下巴,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语调轻飘飘的:“全班第一。” 任初静:哎呦呵 凌涧:? 他觉得更头痛了。 任初静当然不可能信,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说你是全年级第一呢。” 朝晕没得学了,坐正,低下头,一双眼睛平视着她,忽然弯唇,一对小酒涡就那么蹦了出来:“你猜年级第一是谁呀。” 任初静忽而想起来了刚才外面叫嚷的那群人口中的名字,又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朝晕的名字,猝然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要爆粗口:“卧……” 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挡在了她们中间,阻挡了她们的进一步交流。 两人回过头去看,只能看到青年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 “要上课了,你们两个别说话。” 任初静:? 装啥呢老大。 坐在她们两个前面也昏昏欲睡两个男生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去,顿时来了精神,嬉皮笑脸道:“嘿,凌哥装啥呢,跟真的似的。” 凌涧总算找到了一个出气口,掀开眼眸去看他们,唇边挑开一抹弧度,竟有了点邪气在,清磁的嗓音重新恢复了那股子散漫的、似笑非笑的沉:“怎么?有点意见在么?” 两个人顿时抖了抖,苦哈哈地说没有。 而朝晕却直接伸出了手,拍了拍凌涧的肩膀,一脸严肃:“凌涧,想学习了就是好事啊!” 凌涧:… 他眼角抽了抽,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没有回应两个男生和任初静震惊的眼神,冷着脸要把朝晕的手拿开。她却先一步抽回了手,在自己的书包里捣鼓,最后甩出来了一本数学53放到了凌涧桌子上:“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凌涧看着这本好久没见过的老朋友,默了。 见者有份,朝晕慷慨地又给其他三个人分发了三本53。 四个人齐而沉默。 任初静吐槽:“为什么会买四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你是个笨蛋吗?” 朝晕摸了摸后脑勺,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打折促销,我看着心痒就买回来了,想着没事刷刷放松一下。” 凌涧听着这个回答,制止了任初静把脏话传染给朝晕的行为之后,便安静地退出群聊,重新趴下不问世事。 ——就是一个笨蛋。 嗯,这53趴着还挺舒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4】 接下来,朝晕和他便没有再有过交流了。 朝晕本身就是一个一学就全神贯注的人,一中的作息和二中差不多,但是管理很严格,甚至让朝晕感到了回到了荷兰省一样亲切,学得更卖力了。 任初静第一次见这种学起来好像有屏障的人,也就慢慢接受了同桌是全年级第一这件事情了,唯一不解的也只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d班。 不过她不在意,一直在和老师斗智斗勇,偷偷拿出手机打游戏,下课了就会更加放肆,和前面两个睡饱了的男生组队,直接放在桌面上打。 打到一半,凌涧睡醒了,她又邀请凌涧一起打。 朝晕原本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是却发现是她新入坑的游戏,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到了任初静的战绩,艳羡地“哇塞”了一声,衷心发出赞叹:“你打的真好。” 任初静看着自己3-6的战绩,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你说真的?” 朝晕点点头:“对呀。” “你什么段位?” 朝晕回答:“荣耀。” 任初静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朝晕想了下,补充道:“荣耀黄金。” “…我的妈呀。” 她无语了,后面传来了“噗嗤”一下的笑声。 朝晕扭过头看去,便看到了凌涧惺忪疏朗的眉眼,此刻因为笑容而柔和了些许,见她看过来,他顿了下,立刻收敛起了些。 朝晕前面的两个男生听到了她的话,又看到了任初静的脸色,拍腿大笑起来,凌涧听着他们的笑声,没忍住,伸手虚掩住唇边,眼眸再次弯了弯。 朝晕:o_o 不过任初静看她可怜,就大发善心问她的id,朝晕说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遗憾的是,朝晕还没有见证任初静加她的好友,上课铃就响了,她只能乖乖地坐好,等待上课。 所以她不知道,身后的青年指尖微微摩挲,一脸冷漠,却轻点着屏幕,搜了她的名字。 荣耀黄金,常玩英雄是一个入门射手。 没有关闭作战记录,几乎把把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凌涧扯了扯唇,毫无同情心地退出,把手机关机,趴下继续睡觉。 第1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中间被叫到了办公室两次,一次是年级主任,一次是班主任,不过无一例外都在旁敲侧击地问她,这个成绩为什么不去火箭班。 朝晕理所当然地回答说,不想太累,如果去了火箭班,她可能会跳楼。 两个人一下子就哑火了,让她回去好好干。 这个成绩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尤其是那些火箭班的人,都有些不服气似的,知道容朝晕是谁之后,非要午饭后的大课间来看看她是个什么样。 也不能怪他们,考得这么高却跑去d班,这在他们看来摆明了就是心虚。 有些人倒是想试着和她交朋友,有些人就是纯看热闹,大多数都蠢蠢欲动想要和她正面交锋。 不过这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看到朝晕一直在和凌涧说话之后,就都收了心思。 一中有很多风云人物,但是备受关注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一对兄弟:凌涧和凌安。 凌涧的性格和他的脸一样,张扬锋利,是很典型的不良学生,打架斗殴,懒散,脾气很差。 凌安相比来说,长得更无害些,成绩好,说话温柔,性格开朗体贴。 在大家眼里,凌安一直都想和凌涧求和,但是凌涧爱搭不理,这让凌安的众多好朋友为他打抱不平,明里暗里挤兑嘲讽凌涧。 不过不可否认,他们是没人会主动招惹凌涧的。 他这个人简直像寒冬的冰刃,阴晴不定。抬着那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你时,却像是有一只手强有力地扼住你的脖子。 因此,见朝晕竟然和他有点交集,大多数人都不会往上凑的。 而此时,他们两个却在专心致志地下五子棋。 其实一开始是朝晕和任初静下的,但是任初静被虐惨了,叫唤着要让她老大来虐她。 凌涧原本不想玩这么幼稚的东西的,可任初静被虐红温了,以一个限量hellokitty玩偶为筹码,让凌涧出场。 凌涧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笑眯眯地看着朝晕,好像她才是那个玩偶。 于是他们两个开始了一场心无旁骛的血拼。 凌安站在外面,盯着里面旁若无人盯着桌面的两个人,脸色一沉,装作不经意地往前站了站,防备地探头,想要去看看这个容朝晕是不是在偷偷带凌涧学习,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两个人分别拿着黑笔和红笔,在格子本上下五子棋。 “………” 他想要爆粗口,骂一句神经病。 身边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屑:“凌安,别看了。她能和凌涧玩,肯定就不可能是个好货色,成绩肯定也是抄的,说不定家里有点人脉呢,时间长了自然就成笑话了。” 凌安立刻回神,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想要一如既往地做好人角色,可不知是不是他的朋友说话声音太大了,凌涧蓦然朝他们这边睨了过来。 他四肢修长,肩膀宽阔,此刻拘困在一个座位上,简直像一只被拴住的恶犬,不过他总是懒散的神态与举动恰好灭了些他身上的戾气。 可是此时,窗外不知名人物莫名把一个笨蛋牵扯进他与其他人的拉扯里,他便不悦起来。 凌涧斜乜过去,里面松散的懒倦猛然退散,一片漠然的冰冷横穿山脉,直直地冲他们刺了过去,一个眼神便直叫人遍体生寒。 凌安和他身边的朋友愣在原地,觉得从裤脚往上蔓延起了寒气。 可是朝晕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精细推敲之后,在一个格子里面圈圈后,抬眸看凌涧,提醒他:“凌涧,到你啦。” 青年立刻回眸,瞬间收敛了气焰,坐直,那股骇人的气势降了下去,随意地转了一下笔,下手添了一枚棋子。 凌安的朋友有些尴尬,却不敢再说出不礼貌的话了,拉着凌安回班级。 最后朝晕和凌涧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就到了回家午休的时间。 她恋恋不舍地对这个可敬的对手发出了下次再战的邀请,还没有得到玩偶的凌涧自然是同意。 不过下午时凌涧迟到了一节课,而且一来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朝晕原本是想要和他说说话的,但是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疲倦,她还是住嘴了,并且尽量减小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凌涧睡了一个下午,头脑昏昏沉沉的。 中午帮别人代打上分,花了太多精力,夏天在学校睡觉又很不舒服,这让他朦朦胧胧之间睡得很难受,一直拧着眉,心情暴躁。 可他还是免不了地做了噩梦,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坠入了一片阴暗的渊薮,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不过后来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他头上贴了什么,冰冰凉凉的,让他的眉头舒展了些,好歹睡得安稳多了。 直到黄昏拉长的树影金灿灿地落在他的眉眼上,他才疲惫地睁开了眼,在一阵昏花后坐了起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空旷无人的教室。 已经放学了,只剩下他一个。 倒不是任初静他们不想叫他,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差,叫醒他没什么好果子吃。 凌涧的眼神因为刚才的噩梦显得有些阴鸷。他站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过程中碰上额头时却顿了顿。 他抬头,水滴顺着他的鼻梁流连到了他的下巴处,把这张冷峻的脸硬生生磨得更加立体深邃。 不过,额头上贴着的蓝色冰凉贴却无端让他柔和下来,变得看起来很好惹的样子。 原来不是做梦,真的有人给他贴了这玩意儿。 凌涧敷衍地勾了下唇,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眼神依旧冷冷的。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贴的。 真是奇怪,已经碰他好几次了是吗?梦里他没什么理智,居然也没一拳呼过去。 他一把揭下来,慢条斯理地把它滚成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抬步离开。 他的神智已经清明了许多,脑袋也不晕了,准备直接回家,毕竟他也没什么东西要带。 可是在路过自己班的时候,他随眼一瞥,却看到了金光之下,少女纤细又坚韧的背影。 第1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1) 凌涧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淡淡地注视着朝晕的背影,还有她手下晃动的笔杆。 夕阳垂落,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清瘦的骨骼与明媚的侧颜,像是被神明眷顾的天使。 而她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备用的冰凉贴。 像被灼伤了似的,他蓦然别开眼,裤带里的手微微摩挲。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9】 朝晕的身体顿了顿,好像有回头看的趋势,察觉到的凌涧立即走开,在她看到他的前一秒拐弯下了楼梯。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他的脚步依旧稳稳当当,如果不是微微的匆忙,倒是真看不出来慌乱。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牵绕了他不长不短的时间,直到他走出了校门,金风卷着孤零零的落叶划过他的瞳孔所视之处时,他才平静下来。 凌涧半阖着眸,烦躁地扯了一下头发,双手插兜,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潇洒利落,可是黄昏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单薄,让原本鲜少有人看得出的寂寥也托盘而出。 可是这抹孤单到决绝的影子后面,猛然跳进了另一道纤细的倩影。 “凌涧!” 少女清澈柔细的声音没有被秋风裹上萧瑟,反而显得更为开朗嘹亮,像是破风的剑。 凌涧的脚步终于顿住,他挺拔得像一棵孤松似的身躯有些僵硬地停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去。 她弯弯的眉眼被黄昏染上了金黄,却不像他一样冷凉,只有让人不忍移目的温柔与活力,迸发出来时,甚至让他恍惚之间以为正值撒落希望的日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23】 朝晕背着书包,小跑到他身边,马尾因为跑步而一摇一晃,凌涧垂眸看她的影子,觉得像一把魔法扫帚。 他蓦然勾唇,笑了一下。 朝晕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歪了歪头,问:“凌涧,我去洗了个手回来你就不见了,你怎么不等我啊?” 凌涧正眼看她了一眼,而后转过眸,缩减了步伐之间的距离,口吻淡淡的:“你是为了等我留下来的?” “那倒不是,”朝晕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写题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所以钻研的时间有些长,最后发现是题目条件看错了。” 凌涧不轻不重地哼笑了声,算是回应。 他也看出来了,朝晕真的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 不过这种一时冲动才会做出的行为,时间长了,她自己也就觉得无聊了。 他懒得管。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垂了下眼瞥了一眼朝晕的乌发,鸦睫被镀上了金光,却让他总是冷峻的眼眉显得深邃了许多。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朝晕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渴,便驻足,扯了扯凌涧的袖子,直接道:“凌涧,我渴了。” 凌涧刚才在想自己打游戏新研究出来的一个连招,一个没注意,袖子就被人拉了。 被拽了一下的地方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让他皱了下眉。 但是罪魁祸首已经迅速收回了手,还睁着浑圆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让他沉默了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整理衣袖,漫不经心回答:“哦,那就去买水。” 朝晕仔细地盯着他看:“但是你会不等我直接走对?” 凌涧手都没停,好整似暇地看她,坦坦荡荡:“嗯。” 她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不行,这是我的考核,你怎么能就这么容易地走呢?我都问过了,我们顺路,我要把你安全送回家,然后成为一名正式的凌家军。” 凌涧:? 他不知道这都哪和哪,甚至都没有计较“凌家军”的土称号,发出了疑惑:“谁让你送我回家了?” “初静呀,她说只要向你展示了我的仁义,你就一定会心软让我加入凌家军的。” 朝晕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坚定,右手搭在左胸前,语气真诚:“老大,你,就是我的王!” 凌涧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不要叫他老大,没有凌家军,他不需要她送他回家,也不会让她混入他的队伍。 但是因为要说的太多了,所以他一时间卡了壳,一直不说话,朝晕实在太渴了,交代他一定不要离开,便自顾自转身进了小卖部,留凌涧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朝晕其实也想过她出来的时候凌涧可能已经自己走了,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所以出来时,看到了在路边站着的凌涧的时候,她很开心。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她看到了凌涧旁边还站着两个男生。 她动了动脑瓜子,猜测是凌安,但是又不敢确定,只能抱着自己的水慢慢走过去。 离他们近了一些,朝晕才听到了那个长的有点怪怪的像猴子一样的男生愤懑不平地问凌涧:“凌安都在和你说话了你都不理,你装什么?” 这下子她能确定了,就是凌安和他的好哥们。 朝晕这下子连走路都硬气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站在了一脸漠然的凌涧旁边,递给他一瓶水。 凌涧这才注意到她回来了。 他敛眸,看向她递给他的水。 又是那瓶市面上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矿泉水。 “……” 他原本已经渐冷、甚至趋近暴躁的心绪陡然平静了下来,去看她怀里自己抱着的水。 零蔗糖高钙乳蛋白健康奶。 “……” 对自己倒挺好啊。 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冷冽的嗓音里情绪平平:“怎么这么抠啊。” 朝晕立刻想要教育他不要想着当软饭男,她能想起来给他一份都不错了,男生还是不要太贪心,这个社会是不会接纳冷血无情的人的。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教育,那边的两个人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凌安旁边的男生就是下午口出狂言的那个人,叫林风文。中午的时候没看清朝晕什么样,也认不出她,现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却呆住看她,不说话了。 第1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2) 反观凌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孩子叫容朝晕, 刚来一中就声名大噪的第一名。 没想到他左防右防,突然来了个天降转学生,又不是演小说。 他实在想不清楚,凌涧除了那一张脸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手段把凌涧所有的好资源抢到手,再次让他坠入深渊。 于是凌安率先扬起了一抹友善的笑容,和朝晕打招呼:“你好啊同学,你应该就是那个我们年级的月考第一名容朝晕?我是凌安,凌涧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今天一直都很想和你交朋友,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考了第一名,真厉害。” 少年笑得柔柔的软软的,话也很有亲和力,一般人很难拒绝。 凌涧面色无波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冷得凉薄,却也没说话,眉眼间的情绪越来越不耐。 他握紧手中的水,想到容朝晕一会儿可能还会礼貌地和凌安说话,他就感觉一阵烦躁,想要转身就走。 朝晕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着急了,喊他:“凌涧,先别走啊。” 凌涧不想理。 不走做什么?继续站在这里听凌安像只狗一样喋喋不休吗? 长时间不正常的打压已经让他学不会反抗了,只能用远离来彰显自己的态度,却再次被贴上“脾气差不好惹”“狗咬吕洞宾”的标签。 越是想,他越是暴躁,眼眉狠狠地压了下去,像一匹孤狼一样。 他没有因为朝晕的话而停下,冷着脸抬起脚步。 朝晕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察觉到了手腕被牵扯的力道,凌涧顿了顿,继而眉间的沟壑因为皱眉的动作挤压得更狠。 前几次让她碰是没反应过来,这次他都摆明了不想留下,还想拉住他让他站这儿受气? 他不爽起来,不想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想要用近乎是暴力的力气扯开她的手,可是还没开始动作,朝晕就诚恳道:“你先把水瓶拧开,看看有没有再来一瓶。如果有的话,我们走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太浪费时间了。” 凌涧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凌安:“……” 他原本看好戏的笑脸凝固了,看向朝晕的眼神有种带着敌意的探究。 她是疯了吗? 凌安有些沉重地想。 朝晕见凌涧不动弹,就是愣愣地站着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开拉住他衣袖的手,站在旁边,笑着冲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快打开。 凌涧的那股无名火气又被熄灭了。 他肢体有些僵硬地去拧瓶盖,直到看瓶盖里面的字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还听了她的话,去做了一件他从来不会做的事————只是因为她没有理会凌安,拉住他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凌安。 看到了瓶盖上面的字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朝晕就已经爆发出欢呼了:“妈呀!再来一瓶!凌涧你真牛!” 凌涧面色一滞,仔细去辨别上面的字,居然真的是再来一瓶。 ……卖得这么便宜还敢在瓶盖上印再来一瓶。 朝晕理都没理那边风中凌乱的凌安和林风文,叨叨不休地要拉着凌涧去兑奖。 一直被忽视的凌安忍无可忍,勉强笑着说:“哈哈,哥,你可真幸运啊。” 他这一句话才让朝晕想起来那边还站着两个人。 唉,真吵。 朝晕不想和坏蛋说话,尤其是这种里外不一的人,和这种人相处真的很累很麻烦。 林文风原本看朝晕看得入迷,但是自己的好兄弟居然被这样彻彻底底地忽视,他也不高兴起来,带着点对于朝晕一直跟着凌涧这件事情的不爽,开始阴阳怪气:“真不愧是成绩那么烂的校霸,真没素质,凌安给你好脸色给的够多了?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凌安适当地制止:“文风,别说了。哥一直不是很喜欢我,我也懂,是我每次都让他不开心。”他冲着朝晕勉强笑笑:“容同学,谢谢你愿意和我哥玩,毕竟…因为性格原因,没什么人和他做朋友。” 林文风不耐,重重啧了一声:“凌安,你就是太心软,他这种人就活该没朋友啊。” 凌涧的气压又沉了下去,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盯着眼前的瓶盖,手中的力道紧了紧,默不作声。 朝晕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瞎装逼,尤其是凌安。等到他们两个说够了,她突然好奇地向凌安发问:“你平时屁股痛不痛?身后的人很多吗?” 凌安:? 林风文:? 就连凌涧眼底流动的昏黑也停了下来,继而掀眸看向一脸好奇的朝晕,带着微微的不可置信。 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他们三个都明白朝晕在说什么,尤其是凌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根本没想到朝晕顶着一张这么无害纯洁的脸蛋造他的黄谣! 他还没有接受过这么强的攻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林风文就急得跳脚,恶狠狠地冲朝晕发狠话:“你踏马说什么呢?!我们俩是好兄弟!思想简直龌龊又恶心!我看你和凌涧才不清不楚的!” 他急了,他急了。 比起他们的狗急跳墙,朝晕显得很冷静,开始道歉:“对不起。不过也不能怪我啊。你看,凌涧平时也没有招惹你,你平白无故跟着凌安一起对他发起语言攻击,我还以为你跟着凌安一起讨厌他呢才这样做呢。” “居然爱到了盲目地跟着他去攻击另外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嘿嘿。” 你嘿嘿个毛啊?! 林风文被她这的逻辑整得发懵,正要骂她,朝晕却再次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他:“既然凌安屁股不痛,那你屁股痛吗?” 凌安:…… 林风文:…… 他们两个石化在原地。 凌安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看起来很滑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在心里蔓延,他咬了咬牙,匆匆转身离开。 他走了,林风文自然也不会多呆,但是现在他真的没办法和凌安一起走了,否则心里怪怪的,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朝晕,想要骂她,却被凌涧深深地睨了一眼,直接蔫了,不敢说话,转身背影匆匆地拐去了另一个路口。 第1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3) 现在只剩下朝晕和凌涧两个人了。 凌涧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从前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他自己冷漠地转身离开,任由别人在背后戳自己的脊梁骨,可是今天,居然也有凌安自己走的时候。 但是另一点,他还是没办法不震惊于朝晕刚才说的话。 不应该满脑子只有学习吗?怎么能说出那么…让人震惊的话? 朝晕见他们两个走了,才冲着他们消失的两个路口做了鬼脸,而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凌涧进行教导:“凌涧,以后遇见这种阴阳怪气的人,要直接骂回去,不能受气。” 凌涧缄默了下,然后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不过看到了凌涧手上的再来一瓶,她又很开心,拉着他的衣袖往小卖部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居然中奖了,凌涧,你可真是一个幸运的人,我都没有中奖。” 凌涧默了下,而后轻笑一声:“可是这是你给我买的,归根到底,是你幸运。” 朝晕一边走路一边想,最后一锤定音:“对,那就是我们两个好幸运。” 我们两个。 好久没有听过这种词了啊。 幸运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了,毕竟从初生的啼哭到成长的阵痛,他都没有体味过这个词语。 他沉沉的眼眸落在了她抓着他衣袖往前走的手上。 他原来,可以幸运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3】 两个人去小卖部兑换了奖品,老板显得很惊讶,说很少有人能中这瓶水的奖,毕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水了,所以再来一瓶几乎前所未有。 朝晕:(t▽t) 不要把“最便宜”这几个字说出来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凌涧,发现他好像也没有不高兴,就是拿着两瓶水看,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淡笑。 她安心了。 没生气就好,不许生气。她能想起来给他买水已经对他很好了。 换完水之后,他们两个继续走在路上。 因为中途被两个脑残耽误了时间,天色已经从朦胧的橘黄过渡成了薄灰,偶尔穿插了几缕夜风,略过耳畔时总是带着点萧瑟。 朝晕却没有伤景的习惯,她很开心地和凌涧分享着今天做出来的两道压轴题,凌涧虽然听不懂,话也很少,但是也会偶尔应两声,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默默听着。 中间的时候,她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一边放空神识一边问:“老大……” 凌涧懒懒地挑了一声,质疑她的称呼:“嗯?” 朝晕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凌涧……” “嗯。” 她若有所思:“你说,凌安和他的朋友会不会真的是一对儿。” 凌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朝晕还是坚持己见:“如果不是的话,怎么能因为凌安的教唆,就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凌涧在夜色里的沉默像一片空旷的荒野。 “你觉得是凌安的教唆吗?你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吗?” 他平静地问,视线飘出,放到了天际上翻滚的黑云上。 朝晕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傻子,凌安说的话那么坏,怎么可能是好人?他朋友也坏,所以他们肯定是一对。” 凌涧被她这个逻辑弄得无声发笑,可是语气依然是死寂的平淡,甚至带着点寒凉:“也许是因为,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他不学无术,打架斗殴样样不落,成绩很差,也不算是一个好人。 没想到,朝晕听了他的话,却停了下来,凌涧不得已跟着她也停下。 不算黑暗的深蓝包裹着她的五官,凌涧垂眸看她时,只能看到她亮如繁星的纯净眼眸。 她的声音也一样温澈:“不是啊,凌涧,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凌涧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开玩笑地应:“是吗?” 朝晕用力点头:“初静和我说了,前两天你和呈封打架,就是因为他手底下有个人开她的黄腔,她上去干架,不小心干翻了对方的柠檬水。结果那个人说谎,说是她抢了他的柠檬水,你们才打起来的。” “你还帮我打开试卷,还陪我们下五子棋,你还喜欢hellokitty,你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夜风呼过,随着这些坚定的字眼灌入了凌涧的耳朵,像炸起来的烟花,让他一时间都分不清跳动的到底是风还是心脏了。 他觉得喉咙发紧,时间长了,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来。 他低声问:“喜欢hellokitty也在里面啊?” 虽然他也懒得瞒这件事,但是大多数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他的丑闻讲。 朝晕叉腰应:“对呀!喜欢hellokitty,能坏到哪里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后,凌涧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他那些总是带着尖刺和冰棱的字眼,终于被吞了下去,变得柔和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的家比较早到,她站在自家小别墅面前,和凌涧说自己到了。 凌涧挑眉,看着她家的独栋小别墅,说话总是有种给似笑非笑的懒慢,此刻带着点调笑:“家里看起来还挺富裕啊,怎么买水只买最便宜的?” 朝晕有些拘束地抿了抿唇,小声道:“只是我妈妈有钱,我没钱。而且我都想起来给你买水了,你居然还在意价钱。”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哀怨,斥责道:“你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凌涧弯弯唇,笑了:“那可怎么办?我刚才还是呢?怎么一下就降级了。” 朝晕眨着眼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勉为其难”道:“这样,你陪我打忙者荣耀,我就还认为你是个好人。” 听到她的请求,他挑了挑眉。 虽然知道她打游戏,但是看她学习的劲头,凌涧还以为她是那种半年一上号的人,结果现在都邀请他打游戏了。 想到今天下午她似乎帮了他一些忙,凌涧点点头:“可以,不过我很忙,很少有时间陪别人打。” 而且她菜菜的,他怕打的时候他不管她的话,她会破防。 有些麻烦。 第1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4) 朝晕不在乎,她只是很想和厉害的人一起玩,学习他们的技术而已。 她忙不迭地点头,说自己是q区的,id就是自己的名字——容朝晕。 凌涧其实想说自己知道,而且不光知道,他还搜索了,并且进行了一番查看,还笑话她的战绩了。 不过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就催她回家。 朝晕背着书包,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就算是在迷蒙的夜色下,还是元气满满的模样:“再见了凌涧!明天见!” 凌涧低低“嗯”了一声,很轻,朝晕没听到。 他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变小,开了门后,消失不见。 微风拂动他的发,像海藻一样飘动着,把他整个人都软化了一些。 又站了两三分钟,凌涧才低眸,转身离开。 因为她回来晚了,王妈一直在数落她,生怕她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一直提心吊胆。 朝晕自知理亏,抱着她撒娇,说是因为和同学一起回家,路上多说了电话。 她才刚刚转学,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王妈听了她的话就心软了,催促她赶紧去吃饭。 吃过饭后,朝晕又去写作业,顺便多写了七页来保持心情舒畅。 已经九点了,洗过澡洗过漱后,朝晕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点开了忙者荣耀。 她先去看了好友申请列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叫“再狗叫牙打掉”的人和一个“hellokitty”的人加了她的好友。 她一眼就认出来谁是谁了。 喜笑颜开地同意了任初静和凌涧的好友申请,朝晕点开了排位,去看自己的好友列表。 有很多人在线,不过大多数朝晕都不认识,hellokitty的大名稳稳当当地排在了第一,段位王者101星,正在组队中,她没翻到任初静的号,可能没有上线。 朝晕兴冲冲地点了邀请键。 但是等了一两分钟无人理会,凌涧没有进来。 她眨了眨眼,有些笨拙地去找聊天框,但是打字实在很不舒服,她就点开语音,发出疑问:“凌涧,你有事吗?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啊?不能和我一起玩吗?” 咻得一下,语音发出去的一瞬间,显示凌涧开局一分钟。 朝晕挠了挠头,觉得凌涧可能是有要事在身,也就没放心上,自己去打排位了。 凌涧匹配上的那一个瞬间,看到了左下角跳出来的一个消息。 他好友很少,也知道他娱乐局之外不喜欢和其他人打游戏,也就不会和他发消息了,现在猛然一看到有人给他发消息,还皱了下眉,猜测是谁。 当他按下准备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是谁了。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这样想,手下挑英雄和确定的动作却快了一些。 接下来,他以迅速而狠辣的手法快速结束了这一场游戏,全程没有放一点水,让对局在12分钟时毫无悬念地终结。 没有理会队友给他点的赞,他退了出去。 蓝色的光晕打在他锋锐的眉眼上,高耸的鼻梁一半隐没在黑暗里,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冷峭。 点开信息提示里面朝晕的那一句语音,他凑近扩音器去听,少女像脆桃似的带着点疑惑的清甜嗓音便冲进了他的耳朵。 他默了下,而后远离扩音器,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去看朝晕的状态。 在线。 他没有回复,打开匹配,邀请朝晕。 朝晕刚刚被虐完,遍体鳞伤,看到了凌涧的邀请,立刻点了接受,点开了组队麦。 “凌涧?你要玩匹配呀?” 凌涧手指微顿,最后还是也开麦,声音有些不自然:“段位差的太多,没办法玩排位。” 朝晕恍然大悟:“这样啊,我刚才邀请你,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进来吗?” “嗯,没收到消息。” 朝晕决定原谅他了:“那我们就打匹配!” 凌涧觉得她的声音蔫蔫的,和一局之前给他发消息时完全不一样,默了默,还是装作随意地一问:“刚才打得不开心?” 朝晕本来就沉重的声音变得悲痛,气若游丝:“我…我打了3-7-2。” 凌涧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透过话筒传出来时,清冽而又意气风发。 他点了开始匹配,两个人立刻进入了队伍。 凌涧微阖着眸,手指随意地在英雄池里翻,最后随手选了一个打野。 朝晕的英雄很少,但是看到了一个长的很好看的限免英雄,便锁定了她,辅助瑶。 她开局就本本分分地跟了射手,凌涧偶尔拉视野看她几眼,觉得玩得也说得过去,就没有再管她了。 两个人虽然开着麦,但是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反而更像是陌生人。 凌涧玩游戏就会很投入,甚至忘记自己在和一个女孩子打游戏。 他收了三个人头、打了一条龙后去支援中路,在双杀后却看到了自家射手被杀的播报。 他皱了下眉,去看朝晕的血条,只有一点点,也算是活下来了。 对面射辅想要越塔杀她,出于一个打野的本能,凌涧直接操纵着英雄到了下路,成功再次拿下双杀,朝晕也成功回到了泉水。 不算亏的结局,射手却开始不满意了。 后羿:辅助你个二笔,不知道好好保护我吗?你怂什么? 瑶:你半血闪现过去和对面满血的射手硬刚,我不是跟过去了吗? 后羿:你要是真的好好保护我了,怎么可能活下来的? 瑶:你是真人吗?不像真人说出来的话。 朝晕真的没有阴阳怪气,她在很真诚地发问。 后羿:你有本事开麦啊?怂货。 凌涧原本在反对面野区,注意到聊天对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句话。 他压下了眉,面色显得有些阴凉,下手打字:匹配而已,骂什么人。 后羿去看他的id,居然叫hellokitty,玩的还是个女角色打野,料定了他和瑶是双排姐妹,继续输出:菜还不让人说了?你们俩女的能不能不要出来祸害游戏了?不这样能死是吗?真以为拿几个人头就牛逼了? 第1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5) 凌涧眯起眼眸,冷暴的寒光乍现,在屏幕的反射下显得有些可怖。他胸膛里翻滚起满是戾气的巨浪,让他清俊的面孔染上了暗色的阴鸷。 镜:我他爹的是给你这头死猪脸给多了是? 他寒声道:“把听筒关了。” 是和朝晕说的。 朝晕愣了一下,乖乖地“哦”,乖巧地关了听筒。 然后她就看见凌涧一直在公屏发“大家打开语音”。 她调出来页面,果不其然看到了凌涧和后羿的话筒都开着,没过几分钟,后羿直接挂机了。 还没输出完的凌涧冷笑一声,结冻的眼眉尤为冰冷。 他暗骂一声烂货,把话筒调到了组队,打字让朝晕开麦。 朝晕听话地开开了,但是两个人一直没说话。 凌涧深吸一口气,不禁后悔和她一起打游戏了。 本身就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打游戏无非也就是消遣消遣,结果开始没多久他就这样胡乱骂人,不吓到她才怪。 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不高兴的话全天下的破事都没他大,不爽就干。 他脾气差的传言并不是说说而已。 还是自己一个人打游戏舒服点。 凌涧冷着脸这样想,但是他还没有想完,就听到了朝晕小声地惊叹—— “哇,凌涧,你这也太厉害了?你把他骂跑了啊?” 凌涧一顿,手指停了一下,差点被对面找到机会干掉。 他拖着残血的英雄去打野回血,声音不太自然,还带着没我退消的冷气:“…他自己欺软怕硬而已。” “那也很厉害啊!”朝晕不禁羡慕起来,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么辉煌的事迹:“能把神经病骂跑的就是厉害,和你打游戏的技术一样厉害!谢谢你替我说话。” 凌涧抿唇,感觉手指好像有点不灵活了。 他口吻中的冷淡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所以那股子别扭的劲儿就更明显了:“不用谢我,我不是因为你才骂他的。”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凌涧完全不是因为她被骂了才出声的,他最讨厌打游戏的时候队友哔哔赖赖影响他手感,见那个射手听不懂人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才出手的。 最烦这种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蠢猪。 朝晕点点头,语气很雀跃:“我知道呀,不管站在这里的是是谁你都会这么做的,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凌涧不说话,默默关了麦。 他沉默着,把脸往宽松的外套里面藏,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俊美深邃的眉眼,里面还有一些局促在跳动。 而藏在黑暗里的耳尖慢慢充了血,显出了几分淡红,像青山上的一点薄薄的雪顶。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3】 虽然后羿挂机了,但是并不影响凌涧带领他们团队走向胜利。 朝晕后来全程都挂在凌涧身上,跟着他在峡谷里飘来飘去,好玩极了。 一局游戏结束,凌涧被信誉系统拉着去做了素质教育题,然后才回到了队伍里。 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点开话筒,嗓音很清冽:“不打了,我要去打别人的号了。” 朝晕知道这是代打,可以挣钱的,忙不迭地同意:“嗯嗯,你快去,要加油啊。” 不然,如果他之后真的被家庭抛弃了,她真的没有钱能养他,还是让他自力更生,最好还能分她这个小弟一点。 凌涧满不在意地笑了下,随意道:“打游戏有什么加油的,”他的眼眸飘在半空中,像被泡了经年发酵的葡萄,暗淡、纯浓,没有一点光:“反正也是不务正业。” 这个词语他听得太多太多了,连他这种人都背下来了。 就在他溺在低沉的、令人窒息的迷雾中时时,朝晕清亮的嗓音透过麦传了出来,简直像撕破浓雾的一把利剑。 “怎么能是不务正业呢?”朝晕皱眉,语气很严肃:“只要你喜欢,不就是正业嘛。你打得这么厉害,还能赚钱,简直就是提前过上自力更生的生活嘛,肯定要加油继续干的。” 她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滑溜溜的,还带着几分坚定:“凌涧,你不要迷茫了,相信你自己。等你打游戏挣钱了,我一定会请你喝奶茶的,不会再给你喝便宜的矿泉水了。” 为了让他不要迷茫,朝晕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她咬着牙,承诺道:“到时候,蜜雪冰城里面的饮品你随便选一个。” 凌涧听了她的话,安静了好些时间,就在朝晕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却蓦然笑出了声。 清朗如玉的青年含笑应她,像是珠玉落盘一样清润:“可以啊,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存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7】 笨蛋。 他挣钱了,不应该要请她吗? 凌涧退出队伍之后,朝晕觉得自己玩的话肯定还是输,就乖乖地关上手机去睡觉了。 … 第二天到了学校,凌涧迟到了,第一节课没有来。 上完第一节课后,班长过来找朝晕,说是班主任找她有事,碰巧耷拉着脑袋一脸厌倦的凌涧从后门进来,班长犹豫了一下,有些害怕,却还是喊了他,说是让他们两个一起去找班主任。 凌涧:? 他背着书包,困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带着点水雾,薄薄的,把里面的寒气都软化了,此刻看起来懒洋洋的。 他不想去,准备直接坐下趴下睡觉,谁成想朝晕听到之后笑面如花地站定在他旁边,开心地抬眸看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凌涧凌涧,我们快去,应该是好事。” 凌涧:“……” 和他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不怪朝晕,从小到大,每次老师找她去办公室,都是好事呀。 凌涧和她对上了一瞬的眼神,便立刻挪开,轻叹了一口气,把书包放下,双手插兜,跟在蹦蹦跳跳的朝晕身后,慢悠悠却紧紧地跟着,一双眼眸淡淡地锁定在了朝晕的背后,却再也不能容忍第三个人的冒犯。 像一只不容侵犯的护卫犬。 班长站在原地,震惊与迷惑快要把她压倒了。 第1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6) 雷垣第一眼看到的是朝晕,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尽是欣慰:“朝晕啊,虽然你选了d班,但是只要你用心学习,老师相信你最后取得的成绩一定不会差!” 朝晕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雷垣看着那张素静白皙的精致脸蛋,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家两岁的小女娃,乐得眼都看不见了,说话清风细雨:“行,你这两天抓紧点时间,写一篇演讲稿,主要是分享学习经验,动员大家一起学习,我们周四要开表彰大会,到时候你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发言。” 今天星期二,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这件事对朝晕来说不难,她豪爽地应了下来,在雷垣温和的注视下离开了办公室。 雷垣慢慢把目光挪到了心不在焉的凌涧身上,原本笑得都舒展开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像一个皱巴巴的核桃。 想到这个比喻,凌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住没笑。 雷垣一脸严肃,痛心疾首地高声恨恨道:“又打架!” 凌涧:“……” 能不能转变不要这么大,刚才不还和颜悦色的。 而且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干啥说得这么大声。 不过他知道雷垣是真心想要让他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也就没有再自辩,只是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把雷垣滔滔不绝的话从左耳朵进,再从右耳朵出。 最后,雷垣口干舌燥,端起来自己的透明水杯,喝了一口茶叶水,转头看凌涧时,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雷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下定决音:“你也去给我写检讨稿!不低于1000字!表彰大会的时候也上去念!而且是第一个上台念!起到一个示范的作用!” 凌涧一下子就清醒了,震惊地抬眸,一张脸上满是错愕。 他指着自己,眨了下眼,不可置信道:“不低于1000字?!” 雷垣剜了他一眼,语气很坚决:“对!不低于1000字!别去想什么歪门邪道,你能写成什么样我最清楚!抓紧时间给我好好写,反思!反思!” “……” 雷垣又激动起来,凌涧主动闭嘴,又耷拉着头让他批评了一会儿,才出了办公室。 他心里烦,面上自然也没什么好情绪,黑着一张脸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却直接撞进了朝晕清透到溢了点蓝的眸子里。 凌涧面色一下子就僵了,不太自然地别开了眼,脸色缓和了很多,声音却仍然清冷得像清晨:“不好好回去准备上课,等我干什么?” 凌涧似乎很在意朝晕的成绩。 他不想让朝晕的成绩因为和他混在一起就一落千丈。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态度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从“远离她,不要和她有交集”变成了“监督她,让她不要因为他而不好好学习”。 朝晕理所当然回答:“一起来,当然要一起走喽。” 他们两个人离得不近,是很正常的同学之间的距离,朝晕兴奋地问他:“凌涧凌涧,喊你来是什么事啊?是不是你的成绩进步了?” 凌涧觉得眉心跳了跳,淡声回应:“坏事,打架被知道了,让我写检讨。” 朝晕愣住,语气带着哀怨:“啊?” 她皱着白生生的小脸,后悔道:“你的是坏事啊?早知道不喊你来了。” 凌涧下暼她一眼,胸腔鼓动着,让他笑了一声:“你官儿还挺大啊?你不喊我来,我就不用写了?” 早晚都要写的。 朝晕叉腰:“那不是能晚知道一点嘛。”她秀气的眉轻蹙:“可是你们没打得很严重啊,不至于写检讨。” 凌涧双目放空,平静答到:“应该是政教处主任的意思。” 老雷还没到混能让他在表彰大会念检讨的职位呢,啧,没用的老头。 雷垣:? 朝晕深思一番,放出了严肃的话:“我将为了你把政教处主任开除。” 凌涧:? 他脚步微顿,噗嗤一下笑了,眉眼都萦绕着意气风发的如玉光泽,打趣道:“官儿还真不小。” 朝晕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听听就算了,我就哄哄你而已。” 上课铃敲响,在狭长的走廊回荡,久久不散,甚至把她身上轻盈的香气都吹进了他的鼻腔。 朝晕“哎呀”一声:“上课了,我们快点。” 她拉着他袖子的小小一块,加速了步子往前走。 凌涧默着,有些凝固的视线落在她随着风动的发丝,没有说话。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0】 他们两个回去的时候,老师还没来,班里面在紧张地叽里呱啦背书,害怕老师挑着自己。 任初静蔫了唧地背,余光瞥到了他们两个的身影,立刻上来搭话:“你俩干啥去了?等等让我猜猜…既然凌涧也去了…容朝晕你闯祸被罚了啊?” 凌涧微微眯着眼睛看她,嘴角要笑不笑地勾着,映衬得他这个人像太阳初升时浸润着露珠的荆棘,脚下踹了一下她的凳子。 任初静被吓了一跳:“嗷!” 朝晕坐下,和她解释是好事。 任初静撇了撇嘴:“就算你是好事,凌涧也不可能是好事。” 朝晕给了她一个惊叹的眼神,迅速进入背书状态,却还是没忘给她一个大拇指。 凌涧:…… 没有老师乐意管凌涧,所以他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基本上就是为所欲为。 而此刻,他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白纸,快要把它盯出来一个洞,第二节下课也才勉强写出了一个开头,却已经感觉要累死了。 他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准备放空一下大脑,就看到了朝晕下课后马不停蹄、飞速地收拾桌面的动作。 在那之后,她拿出了一个本子,作思考状,用笔杆敲了几下眉骨,就立刻垂首,飞快地在纸上留下了一串串字迹。 凌涧头上冒出了问号。 是机器人吗? 他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变了一下动作,偷鸡摸狗似地探头,去看朝晕写了点什么。 第1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7) “很高兴作为学生优秀代表发言。马行千里,功不唐捐…作为一个转校新生,我感激一中温暖包容的怀抱……韬光逐薮,含章未耀…接下来我将分享我的学习方法,与各位共勉。1,合理分配时间,有很多同学……2,认识到自己的长处短处,在我初中时……3,注意与老师沟通,有很多同学……” 她一写都不带停的,那些严肃认真的官方话语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淌了出来。 凌涧表示震惊。 这是她的模板吗? 朝晕写了几分钟,手有些酸,回头去看凌涧,只看到了他写的两行话。 朝晕撇撇嘴,眼里着墨了几点嫌弃:“老…凌涧,你才写了这么点啊?” 凌涧轻轻歪头看她,要笑不笑地凝视她:“怎么?你很闲吗?写完了?” “没有,”朝晕摇了摇头,看他这么为难,直接道:“要不我帮你写点?虽然我没写过检讨。” 凌涧惊讶地挑眉,锋利的眉眼散开了一股子水汽氤氲般的随性:“来,写两句我看看。” 朝晕接过,盯着那张纸冥思苦想一会儿,还是没什么思路,不禁有点后悔做一个烂好人。 凌涧就保持着大马金刀的坐姿,好整以暇地轻笑着看她努力。 朝晕最后憋出来了三行话,一脸沉重地迟疑着交给凌涧。 青年一把接过,一目三行地扫过那些字眼。 “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作为一个一中的公众人物,我十分抱歉做出了这种有巨大负面影响的事情,接下来我会好好做人,接受大家的监督…” 凌涧目光微凉地审视着,不知道什么情绪地哼笑了一声,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纸揉成一团,动作潇洒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朝晕:qaq 任初静就在旁边支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在心里啧啧称奇。 两个大傻子,不知道整天凑一块儿乐啥呢。 总之,凌涧一整天都在为这个检讨愁眉不展,烦得人都快烧起来了,夏天本来就惹人烦躁,午后晒人的课就更是把他为数不多的耐心燃了个精光,而他最后的解决方法是拿出手机打了两局游戏之后趴下睡觉。 夕阳渐斜,残红如血,蝉鸣疯响,催生一波又一波硬绿的枝叶向外扩展,在窗户上轻轻摇曳,落下夏天的烙印。 凌涧这一觉睡得还是不太稳当,或者说,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他也就习惯了,但是浓眉还是惯会皱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刻,窗外穿过了一阵有些响躁的风,在他脑海朦朦胧胧时,他耳边忽然落下了一声叠在风声之上的轻柔叹息。 他还没有去分辨是谁,头上便再次落下了轻巧的力道,随之而来的是以额头为中心向外扩散的舒畅清凉。 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是谁了,眉间小小的“川”字被抚平,纠缠他许久的梦魇被泼了个清凉败逃。 睡了不知多久,凌涧缓缓睁开眼。 眼前有些模糊,他双目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等到视线能够清晰聚焦,才动作很小地坐了起来。 和以前一样的空和静,但是又有不一样的,他左前方坐着一道坚韧纤细的人影,此时正在奋笔疾书,眼睛不眨一下地写题,他的起身似乎并没有惊动她。 凌涧不知不觉地伸手,碰到了额间的冰凉贴才又如梦初醒般地收回手指,抿着一双薄唇,没有出声,重新乖乖趴了下去,一双黑曜石般润泽灿烈的眼眸就轻轻地定格在朝晕的背后。 他脑子里有些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明他应该毫无顾忌地直接背起书包转身就走的,但是大脑就是指挥着身体让他做出了现在的姿态。 算了,她都给他贴冰凉贴了,他只是休息一会儿,顺便等她写完一起回家。 只是顺便。 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给了他一个冰凉贴,他应该送她回家,免得被坏人骚扰。 凌涧一边想一边认同地点头,视线不受控制地、慢慢沿着少女漂亮的脊骨往上爬,很快又觉得无聊,垂下眼眸,骨肉均匀、修长如玉的手又开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桌子上的hellokitty手办,一会儿摸一摸她的蝴蝶结,一会儿点一点她的小鼻子,却没有发出声响去打扰朝晕。 安静,还是安静,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窗外枝叶的沙沙作响。 终于在某一时刻,朝晕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回眸的时候,只看到了金灿灿的阳光下,百般无聊戳着hellokitty手办的青年金色的卷翘睫毛,以及他深邃却被染得柔和的侧脸。 朝晕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似乎有所察觉,凌涧动作一停,旋即抬眸看她,见她终于写完了,才不太自然地坐直,别过脸,嘴硬道:“我没等你,我只是玩一会儿。”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一起回家。” 说罢,他觉得耳尖热热的,便锁眉伸手捏了捏耳朵。 朝晕点点头,脸上绽放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嗯,谢谢你等我呀,凌涧。” 凌涧:…… 没有等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凌涧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于是背着一个书包立在一旁看着朝晕收拾,他总是站得很直,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简直像一棵在金铃里种下的松,而那颗金铃,总是随着风声,在他心里撞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两个人走出校园的时候,天和昨天一般的橘光,偶尔扑在脸庞上的俏皮来风把凉丝丝的触感贴在他们身上,让两个人脑袋清醒了不少。 秋天的温差不小。 朝晕总是叽叽喳喳的,嘴没有停过。 她问凌涧有没有写完检讨,凌涧淡声回应没有。 朝晕掐腰,哈哈大笑:“老大,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写完我的发言稿啦!” 凌涧凉薄如水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就悻悻地把手从腰间撤下,嘿嘿一笑:“…嘿嘿,凌涧。” 凌涧挪开目光,隔了几秒,才从喉间溢出了声:“嗯,厉害。” 朝晕被夸了,就显得更开心了,蹦蹦跳跳的,如果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就好像他们还残余的大把青葱时光,能够不留余地地捧心掏肺去爱一个人一样。 第1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8) 两个人走到便利店门前的时候,凌涧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他叫住朝晕,说自己去买水喝,很快就回来,让她不要自己乱跑,免得遇见像昨天下午那两个人一样的神经病。 朝晕认同地点头,满口答应。 但是当凌涧以最快速度买完东西走出便利店后,还是没在原地看到她人。 他眉心跳了跳,环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一个电线杆旁边看到了那个因为被阳光拢着而显得模模糊糊的蹲着的人影,正伸手抚摸另一个小小的影子,是一只小狗。 他不假思索地抬步走过去,但是越是靠近,他又不自觉地把脚步声放得更轻。 少女身形窈窕,蹲着时,像一株小小的、待放的花苞。阳光打在她垂落的轻飘飘的发丝上,抹上了鎏金。她的五官都被光抹得看不清,凌涧却能毫不费力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灵动的神情。 可真奇怪。 他只能看到她随风微微摆动的衣角,像一株初生的藤蔓;只能看到她落在小狗头上一起一伏的手,像一颗不定落地的水晶;只能看到她稍动的一缕发丝,像一串不定垂拂的春柳。 他看不真切,不知道此刻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心脏却倏尔剧烈跳动,在落晖的悲悯垂睨下,无处可逃。 凌涧没有出声,就算已经站到了朝晕的身旁,却还是没有惊动到她。 他支起耳朵,去听她低低的自言自语———— “小狗小狗,你是小猫。” 凌涧敛着眸,视线在肥嘟嘟的小狗身上滚了几圈,蓦然笑了下,冷不丁出声:“它是小猪。” 朝晕一顿,识别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她抬头,哀怨地盯着他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进行批判:“凌涧,你真没礼貌。” 凌涧耸了耸肩:“那就是小胖狗。” 朝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小猪好听一些:“算了,还是小猪。” 她拍了拍懵懵懂懂的小狗的头,和它说话:“作为一只流浪狗,你居然把自己养的这么肥,真厉害。等我下次遇见你,一定要长得更肥。” 凌涧偶尔插进来一句话:“那就真成小猪了。” 朝晕不理会不礼貌的凌涧,站直,偏头冲他说:“我们走。” 凌涧把手上的那瓶零蔗糖高钙乳蛋白健康奶递给她,在她震惊地僵硬接过后,不甚在意地拧开了手里冰水的瓶盖,灌了一口水。 朝晕一会儿看看那瓶酸奶,一会儿看看凌涧,眼神变得复杂且愧疚。 妈呀,凌涧居然给她买这么贵的奶,她却只给他买了最便宜的矿泉水。 凌涧才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事,淡声催促她:“走了。” 朝晕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前走,可是还没走两步,脚后传来了糯叽叽的两声“汪汪”。 她顿住,回眸去看,小狗迈着四条小短腿有些笨拙地朝她跑了过来,但是因为她突然停了下来,它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小腿,“嗷呜”一声倒下,又抖了抖身体,重新费力地站了起来,冲她兴奋地叫了两声。 朝晕心软了,蹲下问它:“你想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狗听不懂,但是冲她叫,两条前腿摇摇晃晃地扶着她的手臂,想要往她怀里钻。 朝晕用手摸了摸它,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时间养你呀。而且,凌涧也不会同意的,对?” 说罢,她抬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满含希冀地黏在了有些冷傲的青年身上。 小狗歪了一下头,跟着她看了过去,又冲着青年叫了两声。 凌涧:……… 他想要冷硬地拒绝,但是都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顶着两双亮晶晶大眼睛的凌涧闭了闭眼,猛地别过头去,嗓音有些冷:“快点走。” 朝晕欢呼一声,提起小狗的后颈,戳了戳它的鼻子,和它说话:“小狗小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两个的信徒了。” 凌涧走在前面,听她一路上絮絮叨叨,轻轻叹息,唇角却漾着一抹笑意。 这条路上开着一两家宠物店,他们两个去给小狗买了个暂住的笼子和一些狗粮,还有一些必要用品,费用都是平摊的。 这是凌涧第一次看到朝晕的余额,瞥了一眼之后,他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慢悠悠地“啊——”了一长声:“其实也没有很穷啊。” 朝晕面色凝重地收起手机,然后冲凌涧一本正经道:“我都说过了,不是因为那个牌子的水便宜我才买的,而是因为饮料太不健康了。” 凌涧才懒得听她掰扯,哼笑一声,提着买来的东西大步流星地离开,还让她跟上。 在朝晕家门口,他们两个因为要养小狗这件事加了联系方式,又协商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小狗先由凌涧养。 说是协商,倒不如说是朝晕单方面地耍赖皮。 她可怜巴巴地和凌涧说,要先回去和阿姨妈妈商量商量才能把小狗带回家。 但是其实她只是想让凌涧多和可爱的小狗相处一段时间而已。 小动物是最治愈人心的了。 凌涧就静静垂眸看她卖力的表演,舌尖抵了抵下颚,突然觉得牙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感。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朝晕的脑袋,朝晕吃痛地捂住脑壳,他这才满意。 提溜着胖嘟嘟小狗的后颈,他朝着朝晕家门口扬了扬下巴,嗓音在晚景中被浸得有些凉:“快点回去。” 这算是同意了。 朝晕立刻喜笑颜开了,脆生生道:“凌涧,你真好!”夸完人,她摸了摸疑惑看她的小狗的脑袋,冲他们两个摆了摆手,活力满满地告别,便转身跑回了家。 凌涧在晚风里站得有些久,直到们朦胧的灰黑把他的影子吞没,他才像恍然反应过来了一般,提着小狗往自己租住的房子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慢了一些,就像是游荡在街角、无家可归的游魂,地上地下都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冷侵蚀着他。 但是刚才有人说,他真好。 凌涧忽然扯了下唇瓣,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藏在暗色里的下颚瘦削而苍白。 他才不好呢。 第2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9) 凌涧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僵,甚至有时候都到了敌人的地步了,一个人在外面住倒也好。 他不过今天,家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通过发型和一些有的没的,凌涧认出来了是凌安。 听到了脚步声,凌安转过头去,终于看到了凌涧。 他想咆哮问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准备了那么多台词对凌涧冷嘲热讽,满怀信心地老早站在这里,直接站了两个小时,已经快被冷成傻逼了,词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看到了凌涧,他又感觉那种优越感油然而生,整顿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勾起一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袒露过的、带着恶意的笑容,慢慢开口:“凌涧,这么晚回来,不会又去打架了?” “唉,怪不得爸对你那么失望,你每天都这浑浑噩噩的这个死样子,还指望谁能看上你呢?” “我这次可是考了年级第六,爸给了我5000块钱,要不要我用来请你吃顿饭啊?毕竟,你好久没和活人一起吃过饭了?” 虽然这些话听着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凌安早就知道,这些话才是真正往凌涧心窝子里戳的。 果不其然,他去看凌涧时,已经能看到他阴沉下去的脸色了。 他这才重新感到了打压带来的快感。 视线下移,凌安又注意到了他怀里那只小白狗,有些惊奇地靠近:“凌涧,你这种人也会养动物啊?真可怜,居然要被你这种人养,可别养死了啊…” 他没有注意到,这些话一出,凌涧原本只是阴云密布的脸色骤寒,冷冷落在他脖颈血管处的眸光里带着躁动难耐的暴戾与杀意。 可惜凌安只是觉得有些冷,他正准备伸手去碰那只小狗,凌涧的手机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哈哈哈!大傻叉大傻叉!你是大傻叉…” 凌安被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手,听到了他的电话铃声脸色白了白,不爽地咬牙。 什么意思?暗暗骂他? 凌涧没动,毫无光泽、带着浓墨般粘稠的沉冷的眸子在看到他收回手后顿了顿,而后才蓦然亮了一些,像刚刚回神一样。 如果不是电话铃声骤响,凌安的手碰到了他和她的小狗的话,他或许真的不能保证凌安的手能不能安然无恙。 可惜了。 凌涧这么淡漠地想着,没有理会凌安难看的脸色,拿出手机看来电人。 闪烁的字眼赫然是朝晕两个字。 显得有些亲昵,但是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坚决要求只要这两个字。 他的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一些,点了接听,放到耳旁,清冷的嗓音因为电流而显得有些沙哑:“喂。” 朝晕依旧活力四射:“喂!凌涧!是我呀!你和小狗现在到家了吗?” 凌涧说话总是显得有一点点冷:“没有,刚到门口。” 朝晕:“那你快点回家,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小狗的名字。” 凌涧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凌安,语气很淡,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来了一条找事的狗。” 凌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要知道,凌涧之前一直都是骂不还口的,否则就他这个小身板,早就被打飞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想词,还白站了两个小时,结果还被骂了? 凌安气得有些牙疼,电话另一边的朝晕却更生气了,直接问:“是不是凌安?!” 凌涧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命中了答案,顿了顿,还是承认:“嗯。” “你把免提开开,然后把声音开到最大!” 凌涧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照做。 凌安一脸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谨慎地看了下他的手机,还没看清是谁,愤怒的女声就从小小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凌安,你这个笨菜鸟,我很好奇啊,考那么点分怎么整天那么闲啊?能不能多花点时间在你的学习上啊?你整天找凌涧混脸熟不累吗?菜就多练好吗?再这样下去,你连我的影子都追不上。” 凌安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僵住,目瞪口呆。 一方面,他惊讶于容朝晕和凌涧的关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两肋插刀的地步了;另一方面,朝晕话里的内容才是更让他崩溃。 谁骂他菜鸟他都会觉得是嫉妒,只有朝晕骂他,他才会真破防。 刚刚转来,以689的高分稳坐第一名宝座,高了他这个第六名整整80分,是一个看了就让人绝望的数字。 他知道怎么嘲讽凌涧会让凌涧最恼火,朝晕当然也知道怎么骂他会让他破防。 这种自以为是的傻屌,还是要趁早接受社会的毒打才是好事。 凌涧显然也没想到朝晕一开口就说话这么难听,迟迟地挑了挑眉。 他抬眸,看到了凌安青白交错的脸。 凌安咬牙切齿,浑身都在发抖,抖着手指着手机,“你”了半天说不出话,又愤愤地抬头,想要把攻击的目标换成凌涧,却陡然闯入了他幽深如潭的一双长眸,凉得透心,甚至让他原本被怒火充斥的心脏都瑟缩了一下。 凌涧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意识到有人在帮自己出头。 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展露了一个笑容来。 很轻、很淡,落在凌安瞳孔中时,甚至让他看到了那其中针对他的哂意。 而点漆般的双眸安静地盯他时,竟然让他感到了如逢腊月的阴暗寒意。 他的怒火慢慢发酵成了恐惧,脸色变得很苍白,咬紧了唇,转身急匆匆地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凌涧就立在原地,像一座无名的碑,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离开,像在送别一个死人。 话筒里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唉?凌涧?你那边怎么不说话啊?他滚了吗?” 凌涧这才恍然般地垂眸,暗沉沉的气焰被驱散,显得他整个人肃穆了些,回应:“滚了。” 朝晕骄傲地说:“看,遇见了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应该狠狠地骂,他才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样红。” 凌涧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尽管没有人看得到。 他抱着小狗,耐心听着少女的叽叽喳喳,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回家,好像变得热闹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6】 第2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0) 朝晕不想再说那么讨人嫌的事情了,催促着问:“凌涧,你说小狗要叫什么名字啊?” 凌涧关上门,弯腰换鞋,语气很随意:“钢蛋。” “……” 怀里的小白狗好像听懂了,对着他叫了两声,很不满意似的。 凌涧动作一顿,把自己的鞋子放好便走进客厅,一只手轻轻弹了它的小脑瓜。 要求真多。 朝晕也不同意,她严肃道:“不行,那也太难听了。我要叫它嘟嘟,以后都胖嘟嘟的。” 凌涧坐在沙发上,看着在他怀里撒泼打滚的小白狗,眼眸不自觉地弯了弯,一口答应:“行。” 他们两个就这么说定了,挂了电话。 接下来凌涧又搜了教程,拿着手机,生疏地给小狗洗澡。 嘟嘟很亲人,脾气也很好,任他动作,尾巴摇啊摇的。 洗着洗着,凌涧自己都没察觉,眼眉上已经挂着松散柔和的笑意。 给它洗完澡,凌涧把它擦干,不想把它拘在笼子里,就放开它让它随意撒欢去了。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凌涧把它拿出来去看,是朝晕的微信消息。 朝晕:凌涧,记得写检讨啊,后天上午就要开表彰大会了。 凌涧这才想起这档子事,眉心抽了抽,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 朝晕:我和王妈说过啦,她说我们上学的时候她可以养嘟嘟,她养过狗的,有经验。明天早上你能早点起床把嘟嘟带到我家吗? 她还配了一个眼睛亮晶晶作可怜祈求状的黄豆表情。 凌涧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早起过了。 但是要上学的话,肯定不能让这只小胖猪自己呆在家里。 思来想去,他回复了一个淡淡的“嗯。” 朝晕立刻秒回:“凌涧你最好了!” 总是夸他好。 凌涧不知道什么情绪地轻哼了下,不冷不热的,眉目间凝结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秋风。 他才不好。 嘟嘟兴奋地逛了一圈,又重新迈着小短腿扑到了他脚下,围着他转来转去,吐着舌头,尾巴摇得很厉害。 凌涧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垂着眼睫的他少了一丝凌厉,低声懒懒道:“我要去写检讨了,心情不好,所以你要回笼子里了。” 嘟嘟听不懂,就睁着大眼睛看他。 这无端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朝晕的时候。 她画着快脚网上很流行的“狗狗眼”,十分夸张,但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冰山将倾的流泄,净得能涤化人心。 他冷不丁地从喉间滚出了两声轻笑,柔得像一朵春枝。 “真像。” 呢喃了这两个字,凌涧却毫不留情地提着嘟嘟的后颈把它关到了笼子里面,却细心的按照教程给它搭配好了合理份量的狗粮和水,才回到屋子里面开始头痛欲裂地和检讨战斗。 十一点的时候,他还精神抖擞,看着憋出来的八行检讨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小弟说江湖救急要五排。 凌涧差点就条件反射打出一个“上号。” 但是突然想到第二天要早起,他便及时止损,简要地回:“要睡了。” 小弟:? 小弟:凌哥,你就算不想和我们玩也不至于说这么拙劣的小谎。 凌涧不高兴,直接把他拉黑了,把自己的检讨宝贝地收拾好,又去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嘟嘟,确认它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定了闹钟,关灯上床。 他没有这么早睡过,但是入睡居然也是出人意料的快。 第二天上午六点五十,他准时醒来。 好久没有体验过的神清气爽的舒畅感让他恍惚了一阵才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便提着已经醒了的嘟嘟和一些买来的必需品上路。 越是靠近朝晕家,他心里就越是滋生出来莫名的紧张。 凌涧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心跳就是在有规律地加快,连脚步都变得有些轻盈。 走到朝晕家门口的时候,他就率先看到了已经在门口乖乖等着的朝晕了。 晨曦落在她身上,把她秀气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柔和而温敛。简直不像是晨曦成就了她,反而是她带来了破晓。 凌涧的脚步不禁放慢了些,朝晕却若有所感地看了过去,见到他的第一瞬间,脸上便绽放了一个极有感染力的笑容:“凌涧!早上好啊!” 凌涧垂眸,没有看她,提着笼子走到她身旁,站定后才回应:“嗯,早上好。” 朝晕又弯下腰,手指戳了戳嘟嘟的脸,活力满满地打招呼:“嘟嘟,你也早上好呀。” 嘟嘟摇着尾巴,开心地冲她叫了两声。 凌涧敛眸,无声地、如春雨般地注视着她,又很快挪开目光,视线落在地面上,开始发呆。 朝晕接过笼子和一堆大大小小的必需品,进家门后交给王妈,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安心地背着书包出门,冲着安静站在门外等候的青年笑:“凌涧,辛苦你了,我们现在一起去上学!” 那一瞬间 凌涧恍然觉得 他寡淡到有些死寂的青春,要沸腾了。 … 一路上,朝晕还是避免不了一直在说话。 第一次和别人一起上学,她很开心。 连凌涧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都有点好奇,她小小的一具身体,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能量。 两个人几乎算是踩点到的学校,那个时候任初静还没有到校,班里面的人看到凌涧直接大跌眼球。 凌涧也有不迟到的一天啊? 凌涧没空理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放下书包坐下,锁着眉,拿出那张写了八行字的纸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挤。 经过一整天难如登天的尝试(当然要加上睡觉、打游戏、和朝晕下五子棋的时间),再加上朝晕时不时的帮助(添乱),凌涧晚上终于成功在家里写完了一篇1001字的检讨。 那一个瞬间,凌涧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宝剑锋从磨砺出的天才。 太长时间没有耗费这么多精力思考了,凌涧一时间甚至觉得有点困。 他看了眼钟表,才十一点十分。 算了,睡觉。 睡觉前,那个早上才被他拉出黑名单的小弟又向他发出五排邀请。 凌涧:睡觉。 小弟:凌哥,你别骗我了行不?你那点阴间作息兄弟们谁不清楚? 凌涧把他拉黑后,关了灯,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1) 周四上午,在紧密的安排之下,各个班级站着整齐的方块阵,站在操场上,听着台上体育老师带着点口音的整顿口号,在那之后,表彰大会主持人上台,开始说开场白。 朝晕乖乖站在自己班级的第一排,右手拿着复印下来的演讲稿,双目灼灼地盯着台上在一边直直站着的凌涧,见他看过来,还冲他笑,两颗酒窝嵌在脸颊两侧,清甜明媚。 凌涧一开始是淡淡地和她对视的,但是后来觉得她视线太烫了,便不大自然地别过头,避开她像是撒了光的眸眼。 他在心里腹诽——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要看他了。 这样想着,他的耳尖爬上了一抹诡异的绯红。 不过很快他就解脱了,因为主持人已经宣布了大会第一项——违纪学生凌涧做检讨。 他撇了撇嘴,走上前两步接过话筒,站定在台中央,站得笔直,阳光倾洒在他清辉冷淡的眉眼间,平添了几丝淡雅,又显得更为冷峻了些,像一棵缄沉的青松。 他启唇,操着不紧不慢、毫无起伏的清透嗓音,了无感情地念着手上的检讨。 第一次听校霸念检讨,学生们一改往常死气沉沉、昏昏欲睡的姿态,好奇地踮起脚尖去看,大多数被帅了一脸,暗恨混的人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也有例外,也就是朝晕左边站着的一个男生。 朝晕是d班的,隔壁是c班,成绩比他们稍微好一点。 那个男生比朝晕高一些,戴着眼镜,蜡黄的脸上长着几颗痘痘,现在正不怀好意地笑着和旁边的男生攀谈,显得小眼大嘴的面相更刻薄了。 “打架还被抓,乐子,笑死人了。要我说,这种整天危害社会的废品就应该直接开除,留在学校干什么?做祸害吗?平时那么狂,斜着眼看人,现在不照样做检讨?看得我爽死了。也不知道那群女的喜欢他啥,一群眼瞎的。” 朝晕安静地听着,还没等男生旁边的那个人回答,她就先一步好心提醒:“凌涧不斜眼看人的,你是不是斜视啊?” 王桓原本等着旁边的人附和自己,听到了一道女声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右边看去,却看到了一个长相清涟漂亮的女孩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心一下子就激动了。 他以为朝晕是在单纯地发出疑问,自以为帅气地邪笑了一下:“切,你不知道?凌涧就是欺软怕硬,看到我们这种学习成绩好但是遵守纪律的人就看不起,但是又打不过隔壁学校的校霸,这不才被罚了吗?打架斗殴,一辈子就那样了。” 朝晕毫不留情道:“凌涧打呈封跟玩儿似的,你个云。” 呈封:? “而且你知道凌涧是因为什么事情打架吗?不知道你就在这里说,乐子。我看你就是嫉妒他招人喜欢。” 对付一类人就要有一类套路。 王恒:? 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朝晕是在替凌涧说话。 他怒火中烧,带着一种没被瞧上的愤怒和被戳破的心虚,愤怒开喷:“你踏马再说一句?你看凌涧看你一眼不?一个d班的在这里牛什么牛?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c班第一!你们这种学习不好的渣宰以后就是给我打工的命!” 相比于他的激情破防,朝晕显得冷静多了。 她站直,斜睨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反正我正眼瞧不上你,废物嘴里废话多。” 王桓红温了,伸手想要推搡她,朝晕敏捷地避开,在这个过程中脚“不小心”踩到了他。 那一瞬间,王桓脸都白了,疼得瞳孔有些涣散。 我…靠… 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一而再再而三碰壁,上头得很,扬手就要打她。 就在这个时候,学校让人闻风丧胆的政教处主任黑着脸站到他们两个中间,严厉开骂:“你们两个有没有点规矩?!整个操场都是你们俩的声音!就你们两个这样,谁能有出息?!都给我滚到台子旁边罚站!让大家看看都是谁这么没素质?!滚过去!” 王桓一下子哑火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丢脸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恶狠狠地盯着朝晕,后者不理会他,直直地走出队伍,朝着台子走去。 王桓不得已跟了上去。 凌涧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见朝晕向讲台走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念完了检讨下台,正巧和朝晕擦肩而过。 他想说什么,朝晕却先一步冲他眨眨眼,示意他不用担心。 凌涧只能作罢,回到班级队伍,站到了最后,凝眉注视着台上那道清丽的身影,眸色暗沉斑驳。 他伸手拽住从旁边佯装不经意路过的一个红马甲,寒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小弟遍布整个学校的各个机构。 心痒的小弟早就按耐不住了,凑近他滔滔不绝道:“凌哥,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两个吵起来的时候我就站不远处,那个男生骂你,我正准备过去逮他,旁边那个可漂亮的女生就直接替你说话了。一来一回的,说得可溜了,我都听呆了。结果被老胡抓了,让他们上台罚站,啧啧啧,真是英雌豪杰。她是你们班的?她喜欢你啊?你记得她不?” 他没有注意到,凌涧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等到他说完的时候,那股恐怖的气场已经让他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他后知后觉地吞咽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凌哥…你…你生气了?” 不应该啊,这有啥生气的。 凌涧是一个行为处事很散漫随意的人,虽然脾气差,但是很少发怒。 凌涧没有理他,呼吸都重了几分,压抑着体内焦躁流窜的暴戾,锋锐的长眸像一把荆棘,牢牢地钉在了王桓身上。 王桓本来忙着丢脸,却猛然打了个冷颤,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像是被毒蛇倒竖的冷寒瞳孔咬了一个洞,浑身不得动弹。 他身体抖了抖,安慰自己是错觉。 主持人在宣布第三项——优秀学生发言。 听到了和成绩有关的话题,他瞥了一眼旁边白白净净的女生一眼,冷笑一声。 切,反正他比这个女的分高了不知道多少,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和他这种人站在一起的机会了。 他稍微觉得慰藉了。 然而还没等到慰藉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朝晕拿着演讲稿意气风发地上台了。 王桓:? 政教处主任:? 刚才看戏的所有人:? 第2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2) “大家好,我是三d班的容朝晕,很高兴站在这里发言……” 刚才的动荡几乎惊动整个理科班,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朝晕从罚站的状态转成发言的状态,觉得很是荒唐。 容朝晕? 她就是那个考出逆天成绩的容朝晕啊? 他们几乎要沸腾了。 朝晕依然泰然自若地进行发言,直到最后,她却话锋一转 “就在刚才,旁边那位男同学对我发出了嘲讽,说他是c班第一,我这种学习不好的渣宰以后就是给他打工的命。我却不这样觉得。就算我真的学习很差,我也相信我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走我自己热爱的道路,闯出自己的天地。我相信有很多同学都有这方面的迷茫,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而精神抑郁,自暴自弃。但我想说,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更要注重灵魂的养给,道德的臻于至善,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们要珍惜的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与天比高的才情,是意气风发的激情,是永不放弃的热爱。希望大家能够记住我的话,只要努力了,就不愧对自己,没有遗憾。” 说罢,她鞠躬,把话筒递给刚刚反应过来匆匆上场的主持人,潇洒下台。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好些个人痛快叫好。 与此相比的是台上男生苍白的脸色,简直站都要站不稳。 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不断刷屏—— “完了。” 接下来的表彰大会都在这种躁动中进行,表彰大会结束后,班里的一众人围了上来,夸朝晕说得好,给他们狠狠出了一口气,尤其是任初静,差点把朝晕扑倒。 朝晕腼腆笑着,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凌涧。 她歪了歪头,回到班里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朝晕觉得很遗憾,她还想要凌涧夸夸她呢。 因为这件事情,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还在回班之后拉着她问是怎么回事呢,朝晕挑着重点和他们说了,他们只是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凌涧这孩子他们也知道,又不是真坏,就是家里人不管才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放任这么好一个苗子和凌涧学坏,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朝晕离凌涧远一点。 朝晕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圆圆瞳眸里都是扑不灭的坚定热火:“不要,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耽误自己的成绩的,两位老师,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齐而愣住了,想要再说什么,终究还是摆了摆手任她去。 朝晕再次回班的时候,凌涧还不在。 她轻轻蹙眉,显得有些忧郁,哀伤望天。 能不能让凌涧本人来赞叹一番她的才华。 任初静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调笑道:“忧郁少女在一中。” 凌涧能有啥事,无非就是逃课了呗。 嘶,虽然其实他不逃课,每次上午第一节课不来是因为实在起不来。 上午只有最后上了一节课就要都回家午休了,朝晕被一道题困住了下,便晚了一小会儿,等到她解决完问题后,班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没有背书包,出了班级,在两个楼梯之间抉择了一下,还是按照惯例左转下楼梯。 一中的设施很好,在教学楼里面建了楼梯,面积不小,是大理石地板,有些滑,一个人下楼时只能听到脚步声的回荡。 正值中午,阳光透过窗子洒满楼道间,以一种磊落的光线切割着每一寸空间,让灿烂处和阴默处都宽广宏大,没有一丝被迫的褶皱,像是自选出来的两条道路,一路向东或向西,不论背影如何枯瘦;只有那一声声显得嘈杂凌乱的“都是你自己选的”,逼着人只能睡在不化雪峰上、那处不会有人叩起的坟头。 朝晕的脚步总是显得很轻盈。 她的班级在三楼,下楼并不是一个很耗费体力的活动,此刻也很少有人,静悄悄的。 她原本下楼梯的动作很丝滑,没有一点停顿,但是就在一楼的拐角处,她忽然停了下来,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潮湿的、略显深重的气息。 她蓦然回头,便看到了站在只有一楼楼梯拐角才拐进去的一条略深的狭窄廊道里的青年。 是凌涧。 朝晕愣住,站定。 她沐浴在阳光下,连眼睫都染上了流连的金色,让无数光阴爱生爱死。 她那双眼眸投掷向他时,简直就像是总是压在灰色童年里的黑色石缸里忽然荡起来的一道水波。 凌涧蓦然避开了她的视线,抿起唇,颀长清瘦的身影往后退了退,彻底退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感受得到她仍然落在他身上、永远温和包容的目光,喉结滚了滚,眼睫在不起眼地轻颤,却终究还是有些沙哑地开口:“朝晕,能…过来吗?” 这是他第一次喊朝晕的名字,少了很多他平时说话的散漫,因此衬得他原本清澈的嗓音有些脆弱,薄如蝉翼。 他的嗓音淡淡地在她的名字上划过,留下几道并不疼痛甚至还泛着轻痒的划痕。 朝晕眨眨眼,毫不犹豫地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阳光随着她的脚步轻移,宛若一颗爱屋及乌的卫星。 她站在他旁边,歪头看他,问:“凌涧,你去哪里了?我找你了好久,没有找到你。” 凌涧避而不答,仍然没有看她。 他平时里总是显得高大而危险的身影此刻拢在墙下暗处,便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唐落寞来,像是最后一捧烟花的冰冷余痕。 他嗓音微哑,还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你因为我和别人吵架了,是不是?” 朝晕眼神飘了飘,“哎呀”了一声,进行了澄清:“我们那哪是吵架,只是有点激烈的讨论。” 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再说了,他说得就是不对,凌涧就是一个很厉害还很好的人。”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凌涧的耳朵里,一路向下,横冲直撞地绞翻他的胸膛,最后碰撞出一杯杯酸涩来。 第2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3) 他总是平铺着沁人凉意的眼眉敛着,覆上了几分荫翳,嗓音仍然暗沉:“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可以平坦地、光荣地完成你的演讲。” 他竟然需要她出头,为他打抱不平,甚至是众目睽睽之下去罚站。 如果因为一直和他玩,让她的成绩也下滑,那她应该怎么解决下一场相似的闹剧? 这是一个只要陷进去就无法脱困的泥沼陷阱。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他恐怕有一点,自卑了。 猛然一站在阳光下,贪恋的本能后穷追不舍的,便是惶然的灼烧感。 还是他的错。 他无能,没有出路,只能近似于荒废地在荒原人生里留下一串不明的脚印,而后葬在破败的山岗,他无法为她做任何事情,添任何光彩。 也不必让他在她光明璀璨的人生里留下灰白的影迹。 朝晕被他的这句话弄得怔住,探寻地去看他。 她花费了一些时间,很快明白了凌涧在想什么。 她慢慢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凌涧,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在为我的朋友打抱不平,她说的话都是不对的,仅此而已。我不认为这是我的污点,反而是我自豪的地方。” “你很好啊,成绩不能代表一切的。你正义、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在警察局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担下,帮我骂喷我的队友,还会早起陪我上学,送我回家,请我喝酸奶,和我一起养小狗,打游戏还那么强,能够养活自己…你写检讨还那么认真!” 朝晕把相处这些时间凌涧做的所有事情都提出来了,最后十分诚恳道:“凌涧,你真的很好很好,不要总是对自己这么苛责好吗?” 凌涧面上没有反应,但是藏在上衣口袋里的手已经握紧,抖了又抖,颤了又颤。 他感觉心里好像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噼里啪啦刮起了疏风,下起了骤雨,把永远荡在他灰蒙蒙的世界里的霾粒尘埃都给扑灭,只有簌簌不止的雨声在缝织迟来的春天。 他的声音弱了一些,反而显得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是…我没有为你做很多的事。” 没有接触过情感的青年,连看着不平等的付出都觉得惊惶又不安,好像只有不停地倾注才能换来永恒。 朝晕一噎,其实想说他为她做的比她为他做的多多了,她只是口嗨而已。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朝晕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无限期许:“我们才认识几天呢?你想为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乱想呢?” 凌涧又沉默了下去。 朝晕就耐心地等着,还拿出手机和王妈说晚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凌涧终于抬眸看她。 他的眉眼里最终多出了一抹坚定的认真,背也挺直了,把刚才那份有些骇人的忧郁驱赶得无影无踪。 他应该是想通了什么,转变的很快,就像刚才是一场幻觉一样,嗓音重新回归了平静,却携着易觉的轻:“回家。” 他舍不得。 他不会让她变坏的。 她不能走。 朝晕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好呀好呀!我快困晕了。” 他们相伴离开,少女仍然叽叽喳喳,青年仍然缄默如山。 他们两个的肢体没有接触,永远克制有礼;就好像,紧紧挨着的心脏,不是他们的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6】 … 自那以后,凌涧就不会再钻牛角尖了,能够心平气和地和朝晕相处。 但是他也要监督朝晕好好学习,不能因为和他玩而成绩有所下降。 朝晕其实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她的学习习惯是不会允许她纵容自己贪玩的,但是凌涧不这样觉得,每次困得止不住点头、摔在桌子上、惊醒、再次紧紧盯着朝晕的背影,防止她不学习。 朝晕:唉。 老大,你想咋滴? 但是她也只能宠宠他了,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他自己无愧于他们的友谊。 而且有时候,凌涧还会偷偷带朝晕打游戏。 有一次,朝晕觉得凌涧玩的那些个英雄很帅,直接选了一个帅气的刺客英雄,凌涧意外挑眉,反手选了一个瑶。 接下来,他就实时指导着朝晕这个英雄要怎么玩。 有这么一个大佬讲解,朝晕很快就摸透了,一两次试手后,已经可以带着凌涧在峡谷飘来飘去地飞了。 凌涧的辅助玩得也很好,反应很及时。 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一般等到到了时间后,朝晕说要走,凌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已经先问了:“啊?这就要走啊?” 朝晕:嗯呢,我有题没写。 凌涧一下子严肃了:那你快去,快去写。 他们就这么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月,凌涧中间来和朝晕一起带嘟嘟打疫苗,后来偶尔会来找嘟嘟玩,王妈一开始看他是个男生还有点防备,次数多了也就没事了,还会留他吃饭。 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周五,凌涧问她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朝晕:不行诶,我要复习。 这是朝晕第一次拒绝他。 凌涧:行。 过了三分钟 l:不是我想要和你打的。 l:我其实也没有很想打。 l:是任初静让我问你的。 朝晕看了觉得好笑,很给面子地回应:“嗯嗯。” 凌涧没有再说话了,显得有点凄凉。 不过她也觉得这样拒绝凌涧有点伤他的心。 就在苦恼之间,朝晕突然想起了附近商业街新开了一个蛋糕店,正好王妈前两天拿回家两张折价券,明天正好喊凌涧,带着嘟嘟出去一起吃蛋糕。 朝晕想了想时间,立刻向凌涧发出了邀请。 凌涧当时脑子空白了一下,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约会”这个词。 他耳根一下子红了,连着一片蔓延到了脖子,连连骂自己胡思乱想,故作矜持(实际上是手足无措)地等了几分钟,才假装刚看到地冷淡回复:“可以。” 周六上午,朝晕起床后去洗漱,正碰上王妈抱着一个箱子过来,看到她时慈笑着:“朝晕快来看,这是如斐给你寄来的衣服,都可好看了,朝晕穿上肯定很好看。” 第2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4) 朝晕平日里并不太注重打扮,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喜欢打扮,只不过平时太懒了,再加上原主的柜子里的衣服都个性十足,她也穿不出去,就一直是最简单的装束。 她好奇地跟着王妈坐到沙发上,陪王妈一起拆箱子,等到那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类风格的裙子在眼前伸展,她才惊叹一声:“都好好看。” 王妈看了也喜欢,把箱子收好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着催促朝晕快吃早餐,吃完了挑一条出来穿。 吃过饭后,王妈把箱子塞给朝晕,把她推进了屋子里,势必让她今天穿裙子出去玩一玩。 朝晕也喜欢这些漂亮的衣服,最后挑了一条以飘带为主要装饰的蓝色中长裙,到膝盖的样子,衣领和袖口都是精致工整的欧式雕花,青春洋溢又端庄淡雅。 过程有些艰难地换上衣服,费尽心思地找出来了一双白色小洋鞋,朝晕把头发放下,有些小心地往镜子里靠。 少女容貌清丽,琼鼻樱唇,剪剪水瞳被照进来的阳光轻拢,裸露出来点棕,像是一棵玉树的根一般生机满满,冰蓝色的衣裙把这股生机扬得越发曝散。 长发乖顺地垂到腰际,朝晕对着镜子柔柔一笑,温和而宁静,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光在照她,还是她散出了光。 前前后后像检查卷子一样挑不出差错了后,朝晕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妈看她这个样子,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连连说好。 她知道朝晕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变成了一个社会青年,现在朝晕越来越好,母女俩的关系也日益破冰,这让她这个见证人欣慰极了。 朝晕和王妈说了会儿话,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便去抱嘟嘟,和王妈说自己下楼去吃蛋糕。 王妈巴不得她这么漂亮地绕地球逛一圈,让大家都看看她把朝晕养得多好。她乐呵呵地把折价券塞给她,让她小心点坏人。 朝晕乖巧应下,抱着嘟嘟下楼,想到一会儿可以见到凌涧,她的脚步便不由得快了一些。 凌涧已经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了。 青年身着很简单的拼色衬衫和牛仔裤,却完美勾勒出了他修长流畅的身体线条,身姿如玉,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温冷,直挺挺地站着,宛若一棵永不弯腰的松柏。 他此时双手插兜,微微低头,黑色的帽子把他的眉眼遮住,如一片看不透的黑雾,锋利的下颌线总是显得有些冷硬,像要把空气划破一道口子,慢慢氤氲出来冷冷的雾气。 他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但是在裤子口袋里不停松开又握紧的拳头却显出了他微失的分寸。 他张开唇瓣,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缓解紧张,但是一口气还没吐完,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凌涧豁然抬眸,便直直地撞上了一双盈盈的笑眼。 他眨了眨眼,眼眸震颤了一下,轻轻避开她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很好看的裙子,放下了马尾。她乌黑的长发如瀑,像从暗处生长出的藤蔓缠紧他的心脏。 但是在凌涧的视角里,除了她的头发有着那抹动人的黑,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光的。 她大大方方地走近他,每近一步,凌涧都有后退一步的冲动。 她圆圆的眼睛,微陷的酒窝,越发靠近的温和的清甜,都让凌涧脑子有些发昏,只觉得————她像一颗最应该被珍藏的蓝水晶。 “凌涧!上午好呀!” 凌涧听到她这般向他打招呼。 他把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站姿有点僵硬,声音却没有暴露出他的慌乱,只是有些暗:“嗯,上午好。” 顿了顿,他有些别扭地挪开目光,说话带着一点停顿,显得有些笨拙:“今天…很好看。” 他停了下,又补充:“一直都,挺好看的。” 朝晕明白他的意思,笑眯眯地谢他,把嘟嘟塞给他,熟稔地拉着他的衣袖往那家蛋糕店走去,边走边道:“辛苦你来找我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嘿嘿,其实你也吃不了多少,蛋糕很顶饱的。” 凌涧听到她一如既往把自以为的聪明小心思藏在话里的说话方式,才找回了正常的感觉,眉眼松动了些,笑道:“但是为了让你请客请个尽兴,我会努力多吃点的。” 朝晕没忍住,“啊?”了一声,而后一本正经地严肃了脸:“老大…呸,凌涧,不是我不想给你买多点,而是这种甜食其实是很不健康的你知道吗?不能多吃。” ——真抠。 凌涧暗笑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捏起了腔调,悠悠哉哉地学人说话:“‘我不是因为便宜才给你买矿泉水的,饮料太不健康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朝晕一开始一头雾水,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凌涧在学她说话。 她抓着他袖子的手微紧,仍然义正言辞,意味深长:“凌涧,这是我的忠告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一个抠门的人,我是真的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凌涧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的是。”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相信,嘴里相信,朝晕就安心了。 她不是抠。 她只是喜欢关心人而已。 他们两个单拎出来都很惹眼,凑在一起就更是如此了。不过幸好,凌涧一直都在敛眸看她因为抓紧他袖子而有些泛白的手指,朝晕则是一心一意在赶路,这些视线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困扰。 等到到了蛋糕店,朝晕问凌涧想吃什么,在这方面凌涧从来没什么挑的,便说都可以。 朝晕对于自己选口味的能力很自信,就让他去占个位子,她排队等着点单,凌涧就听话地抱着嘟嘟去坐到了窗边阳光倾洒的地方,把嘟嘟放到怀里安置好,便凝眸看向朝晕的位置。 总是绷着的眉眼瞬间柔散了开,像是被阳光晒化了的细雪般,细腻、温和而柔淡。 他觉得今天的光有些耀眼,让眼前也金灿灿的,就像他从来长满了青苔的人生阶梯突然照进来了一束阳光一样。 第2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5) 嘟嘟在他怀里滑了一下,让凌涧不得不先垂眸把快要掉下去不断扑腾的它提起来,重新放在腿上,才又重新抬眸,但是在看清朝晕方向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瞬间结霜。 一个45岁左右、长着一张如枯槁似的脸的男人撞了朝晕一下,在朝晕看过去时又表示歉意,朝晕不好再说什么,正好轮到她点单,便直接开口说自己要什么。 男人在她转身地瞬间贪恋地深嗅了一口她的发香,再张眼的时候,小小的眼睛里已经是藏不住的迷恋和奸\/淫。 他短而粗的手指带着点颤打开手机,另一只手偷偷把钥匙丢在地上,而后弯下腰去捡,像一只被煮烂的虾,趁着这个空档,他把手机往前移,探到朝晕的裙底,停留了很短的几秒便捡起钥匙迅速直起腰,像一只老鼠一样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 凌涧抱着嘟嘟,豁然起身,把端着蛋糕回来的朝晕吓了一跳:“凌涧?怎么了?” 她把蛋糕放到桌子上,准备继续问,凌涧的眼睛却只是紧紧锁着那个胡乱买了个便宜面包准备离开店面的男人,把嘟嘟塞给朝晕,语速很快地暗声说了句“你先吃,我很快回来”就拿起自己的帽子跟了出去。 朝晕一头雾水,抱着嘟嘟慢慢坐下,乖乖等着。 出了蛋糕房的王健材把手机按在胸口,却仍然压不住狂躁的心跳。 他想看。 他舔了一下肥厚的嘴唇,心下急躁,左拐右拐,步履匆匆地朝着那个鲜有人烟、连监控都没有的阴暗小巷奔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鬼影般的人。 最后,他终于步入了那个暗得看不见光的小巷。 他向外小心翼翼地探头,确定没有人来往后,猥琐笑着打开手机,手机的光源成为这个这个巷子里唯一的光源。 他正眼解锁,在解开的一刹那,忽然有一道凌厉的拳风正冲他面门袭来,他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正脸就被砸了一个很重的拳头。 王健材甚至听到了自己鼻骨碎裂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失去了痛感,后脑勺被这股劲带着磕到了身后藏在黑暗里的水泥墙,磕得他脑子发昏,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觉恢复,让他疼得来回翻滚,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手机也被摔在了两尺以外的地上,唯一的光源没有了,他失去了看清眼前人长什么样子的机会。 凌涧阴冷的眼眸藏在帽沿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显出一种接近于癫狂的狠辣来。 他落足在王健材眼前,蓦然扯开了唇,攥足了力气,用几乎是暴虐的力道踢向了王健材的肚子,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狠。 身姿看着清瘦的青年下起手来,凶狠得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男人顿时痛得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却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传出破碎的求救声,但是他越是求救,青年下脚越重。 等到凌涧踹够了,男人已经躺在地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王健材以为结束了的时候,一只鞋忽然残虐地撵在了他脸上,带着凌辱性、来回重重地摩擦狠压,哪怕隔着脚套似的的布料。也让他感觉快要脱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王健材终于崩溃了,含糊不清地求饶:“对…对不起…求求您饶了我…爷爷!爷爷!求您饶了我!” 虽然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打他。 凌涧微微偏头,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眼尾居然带起了一片阴辣的笑意来。 也是这个时候,王健材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些他的影子。 在拔地而起、遮天盖日的高墙之下,他的身影黑得像鬼,凸出的帽沿在这个角度折现了一点点光,让他看清了青年眼角慢慢流泻出来的凶残暴戾,顺着他冰冷的下颚缓缓流淌,像一条浓黑蜿蜒的河。 他的眼眸里,只有森冷到让人遍体生寒的戾气。 王健材还没有来得及再求饶,那只鞋移开,他松了口气,正要爬起来和他硬刚,青年却又凶暴地用鞋尖踢向了他的嘴唇。 王健材嘴里顿时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碎掉的牙齿在他嘴里翻滚,让他痛得生不如死地打滚。 凌涧立着阴淡地睥睨他,看着他这个样子,笑容慢慢扩大,但眉眼间凝起的风暴却逼得他越发显得阴狠。他的声音很轻,散在空气里时,像是化不开的雾:“不喜欢听你说话。” 他又踹了男人一脚,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得来,便抬脚去捡落在一旁的手机,带着手套的手按照他刚才记住的密码开锁,点开相册,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偷拍图。 青年的眼眉越来越冷,到最后刮起了寒潮风暴。 他把相册里的所有图片删得干干净净,而后握紧手机再次走向王健材。 王健材眼前一片模糊,却感受得到他来的脚步,绝望地蠕动着,却只是白费功夫。 凌涧蹲下,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垂着眼眸端详着他这副模样,眯着眼笑拿起手机在王健材面前晃了晃,而后猛然握紧手机甩了男人好几轮巴掌。 王健材已经痛到麻木,他宁愿下地狱都不要再在这个人手下倍受折磨。 但是他没得选。 最后,凌涧像扔开一片破布似的一把扔开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一句话也不说,扔到了王健材身上,决绝地转身离开,鬼影般消失在小巷中。 后来,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警察在小巷里找到了半死不活的王健材,他当时整个人呈现的简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状态。 但是,随着调查深入,作为一个高中老师的王健材很快被揭了老底,偷拍、威胁、猥亵学生,各种罪大恶极的事项都因为这件事水落石出,在被治疗之后,他将面临严重的牢狱之灾甚至是死刑。 但是他口口声声叫嚣说的那个男人却没有任何消息。 王健材找的那片地方没有监控,鱼龙混杂,凶手似乎对这一片地域很熟悉,也很有经验,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都很模糊,排查了周围各种二十岁以上的男性甚至青年都没有结果。 警车前往现场的时候,路过了蛋糕店。 朝晕当时正在给凌涧拍身上的尘土,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去哪里了?怎么把身上弄得这么脏?回去要洗干净,不然会有细菌的。” 凌涧就乖乖站着任她摆布。 听到警笛声,她转头看向外面的警车,歪了歪头,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凌涧抱着嘟嘟,给它顺毛,收敛着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他勾唇,眯着眼笑,语气里都是平日里的懒慢:“谁知道呢。” 第2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6) 朝晕点的两个蛋糕价格都不便宜,得意洋洋地和凌涧宣言:“看,我才不是抠门呢,我之前是真的关心你的健康。” 凌涧表情淡淡,但是眼眸里却漾着笑意,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我心胸狭窄,错怪你了。” 朝晕高傲地哼了一声:“看在你带我打游戏的份上,原谅你了。” 见他已经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吃起来了,朝晕吞咽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凌涧…快到期中考试了耶…” 凌涧动作一停,修长的指节在阳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朝晕紧接着补充:“最近老雷把我叫办公室了,让我多多监督你学习,争取在期中考试进步一点,不要吊车尾了。” 听到学习,凌涧浓眉一蹙,眼里的笑意被冲淡了一点,掀眸看她,似笑非笑:“所以,今天是来劝我学习的?” 这个态度不清不楚的,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凌涧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只是按捺着焦躁的心情,淡然地坐在位子上,微微抬眸凝视她。 听到他有这个倾向,朝晕严肃着一张小脸,语气也很认真:“凌涧,你要认清楚你自己,不要在学习上浪费青春。” 慢慢回味过来这句话的凌涧:……? 他怔住,侵入瞳孔的阴凉也慢慢散开,反而慢慢被错愕填满:“…什么?” 朝晕歪头,解释道:“我知道你很讨厌学习,我想和你说,讨厌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用感到自责,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别人是不能定夺的。”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月牙似的眉眼:“再说了,你既然喜欢打游戏,打游戏还很厉害,就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呀。这才不是什么不务正业,只是找到了适合你的路而已。” 凌涧久久地沉默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他经历了一场山崩地裂的海啸冲击。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裂了一道口子,慢慢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外溢,同时,又有轻盈的光束向其中突进,这个口子慢慢被撑大,酸胀的情绪如潮水般上涨。 朝晕见他一直不说话,斟酌了一下,小声道:“你要是觉得你不认同,也没关系,我…” “我知道了,”他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朝晕的话,眼眸里重新聚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烧掉了黑夜后裸露出来的一片白昼:“我知道了,朝晕。” 他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总是会比其他话轻一些。 朝晕觉得凌涧喊她时,她的心总是瑟缩一下,但还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嗯!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是你永远的凌家军!” 凌涧低笑一声,像落盘的玉珠般清脆。 “没有凌家军。” 他纠正,话里却都是温和松散的笑意。 朝晕不死心:“好听。” 凌涧不知道她的审美是什么水平,但是想了下,还是勉强认同地点了点头:“行,好听。”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1】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地支持他,支持着那份看起来无聊至极的、荒芜的、只能孤独蜷缩在阴冷角落、任蛛丝青苔遍爬的爱好。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连她是怎么占据他生活一角的都想不清楚。 果然,他不是一个擅长学习和分析的人。 凌涧这般淡然地想着。 他靠着桌子,一双总是像长着深海海藻般潮湿的眼眸此刻却柔和而深重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她金灿灿的。 他低头,看自己没有被阳光垂顾的衣裳,忽而促狭地笑了一声。 他灰蒙蒙的。 凌涧不清楚蓦然强硬闯进心脏的酸涩感与怯卑感从何处来,只是眼眸微微闪烁,忽而垂下,没有再去看她,在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像快要凋谢的一抹春风:“那你呢?” 朝晕刚刚咽下一口蛋糕,抬眼看他,弯唇笑:“我什么?” 凌涧依旧没有看她,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以后…想做什么?” 朝晕想了想原主的愿望,慢吞吞道:“唔…争取考一个状元,上一个好大学…” 凌涧静静听着,暗暗勾唇,看着却并没蕴着开心。 他们的未来是不会有交集的。 她的前途光明璀璨,而他… 凌涧脑海里那道冷静又淡漠的声音还没说完,朝晕话锋一转,开心道:“然后继续跟着老大…咳,凌涧,还有其他凌家军一起玩。” 凌涧思绪骤停,豁然抬眸,正巧对上她亮晶晶的月牙眼。 她的未来里,有他。 这个时刻,就在这个时刻,凌涧突然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了。 他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却清楚两个人绝对不会是一条路上的,朝晕轻飘飘的一句话哪里会那么容易实现。 他想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她,但事实上,他胸膛处疯了般翻滚疯涨的酸胀已然把他的理智摧垮了。 凌涧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和她说:“可是未来,我不会考上一个好大学,甚至有很大几率不上大学。朝晕,你能明白吗?” 情绪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让他身体的颤动都显得很微弱。 朝晕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迷糊地应:“哦……” 她说:“你的意思是,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打游戏吗?” 想到这里,她很开心:“那太好了,你是不是能更开心了?赚更多的钱了?” “凌涧,以后你有钱了能雇我做事不?我悄悄告诉你,我其实特别懒,你要是能直接让我干最少的活拿最多的钱最好了。” 她贼兮兮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清澈的眼眸一如既往,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她想了很多 唯独没有想过分开 凌涧的青春,总是干瘪的、焦躁的、轰鸣的,却又是缄默的、脆弱的、积潮的,偶尔打上来一片浪花在这颗晶体上,又很快被烘干,了无残痕。 非要比喻起来的话,那就是蝉鸣。 总是孤注一掷地喧嚣着、浪费着,永远毫无意义,受人冷眼。 但是,有一刻,有一句话,有一瓶水,有一个人,豁然撕裂了这张旋律单调的黑白胶片 她说 我们永远在一起。 凌涧唇瓣有些抖,这让他不得不克制地轻咬住唇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他轻声许诺:“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6】 第2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7) 凌涧把朝晕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悬挂了,晒在脸上时刺刺的,有些难受。 朝晕转身,和凌涧挥了挥手,让他也快点回家。 凌涧点头,最后还是淡然却正经地叮嘱她要好好学习。 他把朝晕的话放心里了。 他期待,甚至因为这份期待,而有些兴奋和忐忑。 期中考试越发迫近,如果是往常的话,像凌涧这帮子人该怎么过怎么过,但是这次的期中考试却不一样了,“凌家军”明显感觉他们凌哥紧张起来了。 他们都一头雾水的,以为凌哥到这个年纪了才开始后悔没有好好读书,都在商量着去劝劝他,让他不要再挣扎了,还不如重开呢。 但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凌涧好像不是为了自己的成绩紧张,而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的成绩紧张。 就朝晕的两个前桌,以前下课跟野牛似的玩,现在也不行了,凌涧觉得他们两个太吵,会影响到朝晕学习或者放松,严厉要求他们停止闹腾,实在不行去做两道数学题。 朝晕觉得凌涧有点太紧绷了。 他明显不知道朝晕对于高中知识有多么滚瓜烂熟,就算她月考考了第一,他也不太明白含金量,只觉得她可能是运气好。 他只知道这次期中考试是联考,对于朝晕来说很重要。 因为她在蛋糕店的那些话,他现在非常在乎朝晕的成绩,生怕她的成绩因为和他玩而有所下降。 朝晕也尝试过在回家的路上和他商讨一下,让他没必要这么紧张,青年只是敛眸,递给她一瓶酸奶,然后开始说起朝晕喜欢的一个英雄应该怎么打,朝晕一下子就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了。 在期中考试之前的那个晚上,凌涧给朝晕发微信,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 朝晕:我感觉你的压力比我大多了。 凌涧又避开了这个话题。 朝晕慢慢感受到了,对于这次期中考试,凌涧就像在押宝一样。 他想证明,就算朝晕和他一起玩,成绩也不会下降。 朝晕可以如她所愿,考一个状元,考上一个好大学,他们会和朝晕勾勒出的那一幅蓝图一样活着。 他想要从朝晕光鲜亮丽的人生中,找到一点他可以跟随的痕迹与证明。 朝晕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凌涧犹豫了一下,接了。 屏幕那边的光明亮又柔和,把朝晕一张小脸都裹着,白生生的,像一颗圆圆的晶石。 凌涧没忍住弯了弯眼眸,散在眸里各处的光被逼着聚合,让那其中很亮。 “凌涧,你要相信我,”朝晕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本正经地对着屏幕道:“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目标的,这与和不和你一起玩没有关系的。” “我会考上一个好大学,你会追逐你的热爱,不管是打游戏、做游戏还是其他任何事情,我们的未来都光明璀璨。” 凌涧的视线轻移,落在了地板上。 他的灵魂与肉体流离失所了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滴永不驻留的雨,但是其实,他最渴望的,是安稳。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他觉得心脏漏了一个洞,慌乱不安与悦动喜悦一并淹没他,让他觉着自己模糊得像不定跳跃的红绿灯的人生,忽然有了定格的可能。 他的惶恐就这么被驱逐 他低声应:“嗯。” … 联考两天的时间说过就过,考完试再上一下午的课,就正好是周末放假的日子。 这次的题出得很活,有很多新题型,是改革的预兆,有不少考生唉声叹气的,不过凌涧见朝晕仍然是那副淡定到让他怀疑是在发呆的模样,也就安心了一点。 毕竟,他好久没做题了,压根不知道题型变了。 考试结束了,凌家军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了,朝晕的两个前桌叫唤着要让凌涧组个兄弟局喝个痛快,也被压迫得不轻的任初静也同意。 凌涧在这种事情上很大方,颔首同意了之后,转眸就碰上了回头看他的朝晕亮晶晶的眼睛。 “……” 他严肃了面孔,话中带着故意的严厉:“你不许跟来。” 他有点凶,朝晕却不怕,一挺胸脯,质问他:“我不是凌家军了吗?” 凌涧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一句“没有凌家军”,看着那张小脸一会儿,也就作罢,挪开眼眸,口吻很硬:“你不许去,那种地方乱的很。” 朝晕看着还是不服:“你可以去乱乱的地方,却不许我去吗?” 凌涧被噎了下,眯起眼眸,正眼盯她,一道凌厉的光一闪而过,加重了语气:“不能跟来。” 朝晕就犟着和他对视,语气似乎很不开心:“你管不到我,我自己去。” 青年听到她这话,呼吸一沉,寒声喊:“朝晕。” 朝晕不理他了,扭过身去,看自己的卷子,留凌涧一个人在后面,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影,浑身冒冷气。 其他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都有些懵,看到凌涧这个状态也有些怕,朝晕前桌不禁出口劝:“凌哥…朝晕想去就去呗,又不会出什么事,这不刚刚考完试,也能放松放松……” 凌涧有些发红的眼轻掀,穿过层层叠叠的雾霭射向他,让他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了。 任初静见劝不动凌涧,就去劝朝晕:“朝晕,那种地方确实乌烟瘴气的,保不准会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凌涧也是为了你好……” 朝晕听了这话,更是反驳:“我和他是同龄人,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他能带别人去,为什么不能带我去?”说到这里,她肩膀微沉,话也因为委屈有些冷缩:“总不可能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他说哪里危险我就不能去?他就是不喜欢我,不想带我出去玩。” 她顿了顿,补充道:“小静,我没有和你生气的意思。” 得,那就是和其他人生气了。 任初静感受着来自某人的、越来越让她不寒而栗的冷气侵袭着她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知道。” 第2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8) 朝晕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凌涧的耳朵,他藏在桌下的拳头握了又握,发红的眼眸里攀附着看了让人心惊的蓝火,各种情绪上下沉浮,让他本来就锋锐的眉眼有了更为凌厉的獠牙的影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掀桌似的。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着站起身,像是踩着一地枯叶似的,无声出了教室。 后面两节课,凌涧都没有回来。 他前两天还答应朝晕不会逃课呢。 朝晕只是想要打破她在凌涧思维里的定式,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玻璃柜里、只能沐浴在阳光之下、轻折就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思考是不是这次说得有点狠了? 但是她也看得出来,凌涧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她不这样做,他是没办法改变想法的。 朝晕一苦恼,就会忍不住从做题中寻找快感,所以等到揉着酸困的眼睛抬头看时间时,发现已经到了平时她和凌涧一起回家的时候了。 她回头看青年空荡荡的座位,眼睛着落在了夕阳下被染成橘黄的hellokitty小手办,仅仅是思考了几秒钟,就暗暗下了决定,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踩着自己的小白鞋,正要冲出教室,却猛地和刚要从门口进来的青年打了个照面。 朝晕及时止损,鼻尖轻轻抵着凌涧的白衬衫,微微感受到了他胸膛的起伏。 她往后退了一步,扬眸便看到了凌涧显得异常冷肃的脸,仍然弯了弯眉眼,喊:“凌涧。” 跟刚才说那些似乎要决裂的话的人不是她似的。 凌涧冷硬的五官没有因为这一声呼唤柔和一分,他冷淡问:“去哪。” 朝晕笑吟吟地回答:“去找你。” 青年忽然扯了下唇瓣,明明有弧度在,却完全没有笑意,反而带着一丝阴冷,嘲讽似的反问:“找我?去哪里找我?” 她仍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如实道:“医务室。” 刚才医务室回来的凌涧:…… 他收敛起那份带着攻击力的笑,唇角被重新熨平,轮廓精致锋利的淡色唇瓣显得他这个人薄情如纸。 看着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凌涧感觉心里更烦了,但是在烦躁在他的胸口疯狂扫荡时,有一份悄然而生的为刚才的冷漠和攻击而生的懊悔无声蔓延,狠狠缠上了声势浩荡的龙卷风,让凌涧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挪开目光,不看朝晕,冷声下了决定:“回家。” 朝晕照单全收:“好呀好呀。” 他虽然很生气,但是还是来找她一起回家了,这让朝晕很开心。 她还以为他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呢。 他们就这样并肩离开教室,在林荫校道下留下了两串足迹,刻下了短暂的永恒。 等到两个人出了校门,朝晕悄咪咪地走近了凌涧一些,小声道:“凌涧,我今天下午没生气。” 凌涧双手插兜,手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微微掐着兜里的布料,听到她主动解释后,才微微一顿,旋即把微凉的眸光移到了她盛满星河的眼中。 朝晕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我装的。” “那我要是不那样说,你肯定不愿意让我一起去对不对?所以我才要态度强硬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嘛,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和你生气嘛。” 凌涧抿唇,眼眸擦着她的眼尾重新落在了前方,眉眼间凝结的冰霜已然开始融化,但是口吻还是有些冷:“哦。” “你是装的,我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能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 凌涧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架,不服就干,所以根本没有冷静解决冲突分歧的能力,能够强忍怒火出去散怒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优选择了。 朝晕当然看出来了,她垂眸,站停,伸手轻轻拽住了凌涧的衣袖。 凌涧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转眸看她,默不言语。 忽然,朝晕笑着扬头,被夕阳描摹得柔和的五官看起来明媚到了凌涧有些想要后退的地步,清丽活泼的声音悄悄打扫着两个人之间模糊的阴霾:“有了!老大,你等着哈,我去去就来。” 她这么自顾自地说完,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小卖部,凌涧怔愣在原地,抬眸去看,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个小卖部。 以往走到这里的时候,凌涧都会朝晕买一瓶酸奶,偶尔是朝晕给凌涧买各种小东西,大多数都是没用的搞怪玩具,现在都堆在凌涧家里,被他专门用一个盒子装着。愣神期间,朝晕已经拿着两瓶酸奶蹦蹦跳跳地出来,一瓶递给他,一瓶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黏着他的眼眸里坦荡如砥,星河万千,被倏拂的风吹皱了水面,倒显出了不同寻常的亮来。 她爽快道:“凌涧,这是我前两天刚发现的一个特别好喝的酸奶,请你喝,你别生气了。” 她偷偷补充:“还很贵。” 凌涧手指摩挲了下,敛眸去看那瓶酸奶,缄默了不短时间。 晚阳渐斜,印在在他身上时,像倒歇的海水,一波又一波,不断冲撞着他的心脏。 那些不快的、绞痛的、苦口的、晦涩的、昏暗的,此刻通通无一例外地被蒸发,呜咽着被晚色吞噬,反而是潜伏极深的悸动一跃而出,把所有灰黑洗净,还撞了一声心铃,在他耳边长久荡漾。 所有、一切,都化为了凌涧本含在喉间、随着怨和痛一并被吐出的一声叹息。 凌涧伸手接过。 朝晕眉开眼笑,雀跃道:“你不生气了对不对?” 她重新拉上他的衣袖,像是他人生的一盏引路灯,不过这次是和他并肩而走,继续道:“都不生气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出去玩?” 凌涧轻轻抿唇,眼眉耷拉着,簌簌下了一场酥雨,把他整个人的肉体和灵魂,都彻底地淋湿。 他的凌厉粉碎得彻底,回荡在那些残骸山谷间的,是他久久不安的心绪。 他低低开口:“朝晕,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第3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9) 他本性上,实在有缺。 “我真的是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干过不少疯事。他们说的出去一聚,其实就是去酒包间喝酒。到了那种地方,你会见到我其他的朋友,他们大多数都不能和你同频,甚至在那里,我可能会变成你没有见过的、不喜欢的样子。” 风轻轻吹动青年从不曾裸露的敏感心事。 他的嗓音有些哑:“…我不喜欢你讨厌我。” 凌涧的青春,像积潮的空房。 破败、荒凉,看一眼都惹人嫌,无人涉足。可是某天,外面蓦然燃起了一簇篝火,让覆霜的理石,静寂化开。 但是篝火越是逼近,空房便越是痛苦。 他害怕那些潮湿,猛地扑灭了那簇花火,亦或者是花火不断退避,让所有暖意顷刻间化为泡影。 凌涧就想保持着这份距离,就算朝晕无法把他的一生都点亮也没有关系。 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自顾自地发光发热就好。 青年身姿高大威猛,此刻却失魂落魄的,看着很可怜。 朝晕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回应。 在凌涧被寂静淹没时,朝晕突然没忍住笑出声,银铃顿响,把缠绕着青年的局促都赶走。 她没忍住伸出双手扯他的脸,话间笑意满满:“凌涧,你是一只别扭的小狗。” 凌涧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脊梁稍微弯了下去,脸被扯得有点疼,但是这些都远没有朝晕的这番举动让他受到重击。 他的耳根飞快地染上了红色,有些口齿不清地慌乱道:“朝晕!放手!” 朝晕笑眯眯地听话松手。 凌涧捂着脸,直起腰,绷直身体,羞恼地不愿意说话。 少女恬静的面孔更加柔和,笑道:“凌涧,我都叫你老大了,你说的那些,我当然都知道啊。我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你不用把我当作象牙塔里的人,我都在呈封手底下…嗯…生存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 “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赞同,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凌涧,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的朋友,想要去认识你的朋友。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呀。” 朝晕眉眼含笑:“所以,凌涧,你愿意让我明天跟着你们去玩吗?” 青年又默然。 他的心弦在极速律动,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的声音又小了很多,所幸,未被晚风埋没。 “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80】 凌涧把朝晕安全送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幸好路上朝晕已经和王妈说过了,王妈才没有特别担心。 吃过饭之后,朝晕和王妈说第二天下午要出去玩,有凌涧还有任初静在。 王妈虽然没有见过任初静,但是一直听朝晕提起,也有一些好感,觉得应该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 至于凌涧,现在王妈听了这两个字都觉得很心安,凌涧来看嘟嘟时,帮她修了不少东西,她现在觉得凌涧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看着有点冷的热心肠俊俏男孩。 和凌涧出去,她倒是不担心朝晕的安全,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王妈语重心长地叮嘱朝晕,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谈恋爱,就算要谈,也要好好把关,出去玩也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要早点回家。 朝晕小鸡啄米地点头答应,王妈说什么应什么,最后回房间开心地和凌涧说王妈同意了。 凌涧几乎是秒回 l:我明天下午六点去接你。 朝晕说不用,明天王妈五点要出去买菜,她跟着一起去,离路上凌涧说的那个酒很近,她到时候直接走路过去就行。 凌涧说不过她,只能同意:行,路上小心,有事一定要和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 朝晕满口答应。 夜色惺忪,模模糊糊地把窗柩揉成一团。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有人睡梦香甜,有人彻夜失眠。 第二天下午,在陪王妈买过菜之后,朝晕一个人前去凌涧发来的酒地点,中途凌涧一直在给她发消息,确认她的回复,保证她没有在路上突遭不测。 因为要回消息,所以朝晕走的有点慢,到酒门口时,已经19:05了,天落下了幕布,各个影子都灰蒙蒙的,在匆忙众生中,朝晕却一眼就看到了酒门口的那个身影。 凌涧的身姿永远挺拔如松,生命的痛处压不垮他的脊梁,只要他还有一双健全的手,他就永远敢责问上天不公,敢为自己大铺云梯。 不过他今天看起来确实不太一样。 他身量很高,身材精瘦有力,穿着一条深蓝拼色衬衫和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把他笔直修长的腿完美勾勒出来。衬衫上面龙飞凤舞着笔画飞扬凌厉的英文,朝晕走近才勉强看清,写的是—— “killg fate” 不知道是不是灯红酒绿的色彩渲染,青年总是冷冽的脸邪肆顿生,他拢在灰蒙蒙的夜色下,不知道是他吞了黑夜,还是黑夜咽了他。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他懒倦的眉眼轻掀看到她时,一划而过的精光像一把寒光岑岑的匕首,狠狠在沉沉黑雾里撕开了一道裂口,把压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通通剖开,留它们好生扭曲哀嚎。 而他,利落地踏步而来,迎接光明与新生。 朝晕还没有走近他,他却已经率先向她靠近,在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又紧紧地锁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和惧怕后,才松了口气,侧开身子,温声道:“跟紧我。” 朝晕点头,跟着凌涧进了酒,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查她的年龄。 根据凌涧说,这间酒有他出资。 朝晕表示震惊。 出资一家酒,这得要多少钱? 她胡思乱想间,凌涧带着她左拐右拐,已经驻足于一个包间前,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门,屋内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立刻安静,投掷过来目光,见凌涧和他身后跟着的穿着长裙,目光坦荡的朝晕后,一阵哗然,起哄让他们快进来。 第3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0) 凌涧看见他们这一群,眉眼熨着找到主场的张狂的笑意,却还是回头,低声和她解释:“他们就这样,没有恶意,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直接和我说,留给我教训。” 朝晕一点也不怕,闻言还是听话地狠狠点头。 模糊灯光之下,青年宽阔的身影离少女极近,此刻低着头和她并耳私语,简直就像在接吻一般,流泻出无尽暧昧。 这让一众人更好奇了。 不过凌涧没有给那群喜欢凑热闹的小弟机会靠近朝晕,因为朝晕要来,今天还特地叫来了六七个女生。 现场的人分成了两波,一边是男生,十几来人;另一边是女生,七八个人。 朝晕被任初静拉去了女生堆,一群女生顿时七嘴八舌,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大多数问题都是抛给朝晕的,而且几乎都与凌涧有关,被问这么多,连朝晕都有些脸红了。 凌涧那一边好一些,但凡有想问的,被凌涧斜乜一眼,也就一激灵,怂了。 不过还是有人胆子大的,悄悄问:“凌哥,这是真喜欢?” 凌涧仰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染上酒精的他多了几分颓靡,却仍然有势如破竹的清凛在。他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盯了一眼在女生堆里傻笑着乐的朝晕,轻轻勾唇,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沙哑性感,却蕴着无限低迷暧昧的情动:“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此话一出,举座震惊,都忍不住在心里给朝晕比了个大拇指。 有几个好事的跃跃欲试,想要去找朝晕起哄,被凌涧狠狠剜了一眼,放了狠话:“你们要是敢去打扰她们,我就把你们从二楼踢下去。” 虽然知道他们凌哥不会这么干,那几个人还是惊恐地讪讪坐下,其他男生顿时笑作一团,笑骂他们没出息。 接下来,两波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虽然很吵,但是从来没有过分的举动,顶多就是喝酒玩游戏。 朝晕就偷偷打量着那边众星捧月一般的凌涧。 在学校如同煞神一般总是绷着脸的青年此刻极尽放纵,唇边的笑容无尽扩大,深邃英俊的面孔更多几分野性成熟,显得恣睢难驯,一杯又一杯酒顺着他的喉管下滑,在他喉结处留下了滚动的痕迹,偶有酒水外溢,在他锁骨处留下湿痕,性感得难言。 他们说话虽然嘈杂,但是内容无外乎平时一些琐事,听着会很有意思。 纵情却不淫靡,浩荡却不低俗。 朝晕就看着,偶然和凌涧对上视线,略显迷蒙的青年看到她后,眼神会瞬间变得犀利,举杯敬她后一饮而尽,又笑意满满地放下杯子,眼神简直锋利直白得不像话。 朝晕知道他有点醉了,毕竟清醒着的凌涧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 朝晕眨眨眼,试着拿起面前的果汁,生疏地对凌涧敬了敬,也学着爽快地一饮而尽。 如果不知道她手里的是果汁,凌涧还以为她多么豪迈呢。 脑袋有点昏沉,凌涧目光沉沉如狼,盯着朝晕清丽的眼眸和甜甜的酒窝看了很久,身上一股流窜的燥意,让他烦不胜烦。 他突然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他的兄弟们倒也体谅,让他快去快回。 凌涧大踏步离开,朝晕收回目光,继续饶有兴致地听这边的女生讲那些夸张的八卦。 过了一段时间,凌涧还没回来,朝晕有些想上厕所,也偷偷溜了出去。 上完厕所洗完手后,朝晕一边擦手一边沿着过道找他们的包间。 灯光暗黄,看的不清楚,如果再有人隐在两旁设计的凸出来的方格里,她根本意识不到。 朝晕压根没空注意,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包厢。 不过天不遂人愿,她在路上撞上了两个不是很喜欢的人。 凌安和林风文。 他们两个也挺意外的,凌安一般不往这种地方来,这次是林风文竭尽邀请才来的。 朝晕不禁想要慨叹一下这一对怨夫了 经过她那种离间,现在还黏在一起,有些东西,不得不信了。 显然,这两个人也没有预料到能在这里碰上朝晕,还是林风文率先反应过来,捏着嗓子嘲讽:“哟,年级第一也来酒啊?不会跟着凌涧一起?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啊?被甩了?” 凌安被触动了关键技能,温声道:“文风,别这么说,朝晕她…” 朝晕不想听他们说话,伸手制止,而后诚恳发出祝福:“我上次都那样说了,你们还在一起,祝99。” 两个人面色一僵,得意的脸色猛然龟裂。 林风文咬牙切齿:“容朝晕!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狂什么?不就考了一次第一吗?上次月考是你幸运,这次联考你还不知道输的多惨呢!我告诉你,凌安数学最后一道新概念题可是全部写出来了!看你这次怎么被碾压!” 说到这里,凌安也不免得意起来,却还是要虚情假意地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好运……” 朝晕对于他们说的题没什么印象,因为这套题实在太简单了,没有什么记忆点,但是听他这么说,还是严肃道:“你肯定不是好运。” 凌安一愣,狐疑地皱眉 难道……朝晕准备肯定他的实力…… 他还没想完,朝晕就一本正经道:“好运是好人才会有的,你这种人,走在路上不被大卡车撞死都是你幸运了,别做梦了。为什么做对,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凌安:…… 林风文:……… 这他爹的让他们怎么回答? 凌安哪怕脾气再好,此刻脸色阴沉下去,语气很差:“容朝晕,我们好心和你说话,你这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只有三个人,他也不装了,直接冷笑道:“也是,和凌涧一起玩的人,能有什么素质?他没前途,你也没有什么未来。” 林风文有些发愣于凌安的话,但是转念一想,一定是容朝晕说的话太过分了,才让凌安这么过激。 于是他把那一点奇怪抛之脑后,赞同地点头。 第3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1) 凌安继续恶意满满道:“容朝晕,凌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我早就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你偏偏不听。你看,现在你沦落到了要和他一起出入这种场所了是?等到什么时候凌涧粉身碎骨了,你就乖乖在旁边拾他的骨头。” 三个人势如水火地对峙着,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暗格子里微微晃动的人影。 朝晕盯着他看,直把凌安看得发毛。 突然,她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嘴里还不停:“你别动啊,你等我一下。” 她稍微改变了一下站位,等到终于满意了之后,对着凌安那张迷惑的脸粲然一笑,突然伸手,以极快的速度扇过去了一巴掌。 凌安毫无防备,硬生生挨了下来,脸被打歪在一旁,火辣辣地疼,一脸懵逼。 林风文看得目瞪口呆,“啪”的一声,像是扇在他脸上一样,让他心里一凉。 朝晕一边甩手,一边从他们身边绕过,吐槽道:“疼死我了。” “你们最好别再跟上来招惹我了,再来八十个你们都不够我打的。” 林风文想追过去,但是那一巴掌威力太大了,让他有些害怕,只能去关心凌安:“凌安?凌安?你没事?我靠,这个容朝晕疯了?!她居然敢打人…卧槽,凌安,你流鼻血了!” 此刻,林风文庆幸自己没追上去。 妈的,手劲这么大。 凌安还没有缓过神来,伸手制止了林风文接下来的话,伸手摸了摸鼻子,果然湿漉漉的。 他顿时怒火中烧,仅剩的理智让他用僵硬温和的语气对林风文说:“风文,你先回去,我去洗洗鼻子就回去。” 林风文吞咽了一下:“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凌安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林风文走后,他重新睁开眼睛,里面焚着浓浓烈火。 把一切处理好,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凌安面色阴沉,本来清秀的面孔扭曲得吓人。 他走在人烟稀少的走廊上,嘴里咒骂道:“操,狗日的,下次再让我遇见这个避养的我非要…” 他还没有说完,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的暗格里伸出来,攥着他的衣领,以一种大到恐怖的力道把他往暗处扯,让他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凌安本身被一巴掌打得迷迷糊糊,这下更吓得慌了。 他呼吸不畅,伸手扒拉着扼紧他咽喉的手,努力瞪大双眼,终于看清了青年锋利到能划伤空气的下颚,和他阴冷睥睨,轻蔑到像是在看狗一样的眼神。 凌涧垂眸阴冷地盯着他看,宛若一条蛰伏的毒蛇,笑也阴森:“骂谁呢?” 凌安认出是他,底气都来了,磕磕绊绊道:“凌…涧…你想怎么样?你…窝囊了那么久…别,别以为今天搞这出…我,我就怂了你…” 凌涧冷漠地乜着他,像在看一个死物。沾染上他气息的空气都莫名多了煞气之风,一点一点割食着凌安的血肉,竟然让凌安感受到了一种比死更恐怖的惊惧。 凌涧忽然叹息了一口气,又蓦然挽唇,眸光刹那间变得凌厉而阴辣,像淬了毒的万千镜片,狠狠扎进凌安的心窝。 他说话了,音量很低,却又阴潮得不像话,慢吞吞、凉丝丝,像是一条在肌肤上蜿蜒觊觎的毒蛇。 “凌安,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想,我能把你的骨头都凿穿砸烂。” 后面四个字被他咬得很狠,像是四把尖刀,狠辣地刺向凌安的心脏。 凌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犹如恶鬼的青年,终于开始怕了。 以往,凌涧都是骂不还口的,这才让他越来越放肆,以为凌涧真的是一个绣花枕头货色了。 今天这么一出,实在是粉碎了他大半美梦。 他说出来的话终于带了求饶:“凌涧…你冷静点…我,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你总不能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凌涧眯了眯眸子,冷酷的森绿寒光在他眼底绽开,从里面咆哮着挣脱了一只又一只恶鬼。 凌涧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凌安还是以为这场祸事因为他骂了凌涧才惹出来的。 否则那一句鬼森森的“骂谁呢?”是说的什么呢? 凌涧突然松开禁锢着凌安的手,凌安心下一松,但是还没来得及觉得侥幸,一道锋锐的拳风迎面而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刮起来的风,凌涧一个勾拳已然落在了他没有被打的另一侧脸颊。 如果是朝晕那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呼来时,让他只感觉到了麻,那么凌涧这一拳头,则是实打实到了骨子里的疼。 凌安根本受不住这一拳,像残破的风筝似的趴落在了地上,痛得来回翻滚,嘴里还气急败坏地边哀嚎边咒骂:“凌涧?!你踏马敢打我?!你等着!我回去就和爸妈说!让他们看看养出来了一个多么粗鲁的东西!” 凌涧冷嗤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步向他走过去。 他居高临下,极其缓慢的步伐像是恶魔降临的前兆,每一步都悄无声息,淹没在了羊毛地毯上,却召出了喧嚣的恶灵。 凌安怕得浑身都在抖,满脸惊恐。 凌涧伸脚,踩住凌安的右手腕,轻笑:“二流货色,我还没用力气呢。” “不过你想说就说,我也不在乎。” “关于你联考作弊这件事,我也想好好和其他人唠唠。” 他慢慢加重了脚下的力气,口吻很是悠闲:“你说呢?” 凌安根本不敢动,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他,让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直接崩塌,仓皇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青年又一声隐没在暗处的蔑笑。 “要不是太麻烦,我现在就直接废了你的右手。” 凌安感受到了右手脉搏上不断加重的力道,这下子是真的惧到了灵魂深处,开口求饶:“凌涧!凌涧!你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招惹你了…我就是鬼迷心窍…你别动我的右手…别把那些事说出去…放过我…” 如果还能选择,他今天绝对不会跟着林风文来这里。 第3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2) 凌涧低垂着眼眸,视线在他狼狈的姿态间来回扫视,每一个眼神都是刮过来的,把凌安包裹着恶臭灵魂的血肉都啃食得干干净净,让他赤裸着、罪恶着。 凌涧挪开脚掌,嫌恶地轻啧一声,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背过身去,重新从阴暗处投入到了光亮处,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很淡的一句:“你最不应该招惹的,不是我。” 凌安在原地不堪地蠕动着,他的大脑混沌,却把凌涧最后一句话深深刻在了脑海。 … 凌涧回到包间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去找朝晕,果不其然在她莹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困意。 他不由分说地抬步走了过去,脚尖抵着朝晕的,看她时眼眉都柔和了不少,轻声道:“朝晕,回家了。” 朝晕迷迷糊糊地抬眼看,见是凌涧,眨了眨眼,脑子还是蒙的,嘴里却一口答应:“好,好…回家。” 见凌涧这样,一群小弟小妹都瞠目结舌。 凌涧不理会他们,伸手放在朝晕面前。 少女毫不犹豫地牵上他的衣袖,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又很快站稳,回头甜甜地和一众人挥手说再见,众人忙应,都欢迎她下次再来玩。 朝晕跟着凌涧出了酒,一阵清爽的风迎面吹来,让她舒爽地喟叹了一声,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扯了扯凌涧:“凌涧,我们怎么回去啊?” 凌涧下巴朝一棵大树下的摩托车扬了扬,嗓音清朗了不少:“骑这个给你送回去。” 朝晕傻了:“啊?摩托啊?可是你刚才喝酒了。” 凌涧轻哼,笑着打趣:“怎么?怕给你摔着?” 朝晕认真地点点头:“我们还是要遵守交通规则。” 本身凌涧就是逗她玩的,虽然他现在神志清醒,但是也不至于喝酒之后去开摩托,他现在也挺惜命的。 最后,还是凌涧打了个车,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后座。朝晕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去,但是说到一半就被凌涧瞥过来的视线堵了回去,嘿嘿地笑。 她困得很,迷迷糊糊地往凌涧那边挤,不由分说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半阖着眼眸,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却不愿意睡。 凌涧身体都僵硬了,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里还是残留着一份理智,让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朝晕困的时候说话会少一点,但是想到了两张令人作呕的脸,她还是气不过,两颊鼓起,不满地告状:“我今天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遇见了两个特别恶心的人。” 凌涧听她主动提起这件事,顿了顿,而后笑出了声,问:“哦?谁啊?” “凌安那一对。” 凌涧喉间一哽,叹了口气:“他们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朝晕被反驳了,不开心,气鼓鼓地坐起来瞪他:“我说是就是。” 凌涧觉得心脏好像没了形,软软的,好像化了似的,像夏天被晒了两分钟的冰激凌。 他低声哄:“好,好。” 朝晕勉强满意,重新靠回了他的肩头,接着道:“重点不是这个,是他说了让我不开心的话。” 青年一默,没有再问。 朝晕接上:“他说你的坏话。我听了不高兴,就甩了他一巴掌,不过我有点后悔,” 她恨恨咬牙:“他另一边脸我没有打。” 没关系,已经有人打了。 凌涧笑着在心底接了话茬,眼眸被黑夜泡发,里面一汪又一汪的涩意像潮汐般涌上岸。 朝晕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喻体:“他有点像数学卷倒数第二道大题,不难解决,但是很麻烦。” 这个东西凌涧就听不懂了,他垂首,脖颈暴露在了空气里,显出了难以言说的脆弱来。 他现在说的话,娓娓道来。 “可是,朝晕,凌安比我讨喜欢多了。他们都喜欢他。他成绩好,脾气好,好像没什么缺点。我不一样,我几乎是他的反义词。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喜欢我的。” 朝晕困得不行,脑袋差点从凌涧肩膀上滚下去,又是一下子惊醒,而后又犯困。 凌涧嘀嘀咕咕的,说的东西,她都没听清,只有最后一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蹙起秀眉,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把他能够被一击毙命的血管庇佑在臂弯之下,终于困得慢慢闭上了眼,嘴里还轻飘飘地反驳:“谁说的,我们都很喜欢你。” “我们凌家军…都喜欢你…” 说完这两句话,她终于撑不住,头一歪,压在青年身上睡了过去。 凌涧转眸,视线终于可以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发酵。 最终,他弯了弯唇角。 他伸手,有些局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最后轻轻点了一下朝晕的脑袋,之后迅速地收起力道,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他启唇,无声喊了一句—— “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5】 … 到了朝晕家门口时,司机扭头准备说话,凌涧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让他安静,而后算得上是温和道:“再停五分钟,这五分钟的钱我双倍付你。” 司机见小情侣难舍难分,也就同意了。 凌涧就用眸光静静地描摹她的睡颜,脸庞越发柔和,简直要发光。 这五分钟,凌涧是按秒记过的。 不多不少,五分钟刚刚到,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朝晕,温声道:“朝晕,醒醒。到家了,回家去睡。” 朝晕脾气很好,被吵醒也不恼,她慢慢做起身,转头盯着凌涧看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哦…哦,到家了呀。” 她重新弯眸,里面还盛着惺忪的睡意:“谢谢你啊凌涧,我玩得很开心,你的朋友们都很好,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和你一起出去玩。” 她打开车门,冲他挥挥手:“我回家喽!” 凌涧沉稳点头,目送她开门,喊了一声“王妈!我回来啦!”,重新沐浴在了家里骤亮的白光之下。 凌涧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师傅,回刚才的酒。” 第3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3) 朝晕不知道凌涧晚上回去玩到了几点,周日的时候她睡的很沉,一天都躺在床上,没怎么动弹过,偶尔和凌涧、任初静他们聊聊天。 雷垣在班级群里面发消息,说联考成绩已经出了,周一去上课时就可以在公示栏上看到这次的成绩。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次字里行间都看得出来情绪非常高昂,似乎是班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朝晕只是看了一眼,没怎么上心,反倒是容如翡专门给她打了电话,语气有些僵硬地告诉她,不用因为成绩不理想就难过,再怎么样,她也是她的女儿。 这段日子,朝晕没少和她聊天,不管如何,都是母女,血缘纽带是拆不散的。 朝晕和容如翡打包票,她不会因为成绩上的事情要死要活的,又和容如翡聊了一会儿天,才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凌涧就给她发消息。 l:这次成绩不用当真,会有人买答案,排名不能代表实力。 朝晕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会因为自己的成绩而焦虑不安的人,毕竟,在照镜子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在关心她。 于是朝晕再次和凌涧保证,她不会因为成绩而要死要活的。 就这么虚度了一天光阴,朝晕在周一上午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后和嘟嘟玩了一会儿就去上学。 平时她到班里时,都没有多少人,今天却几乎来了大多半,朝晕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时间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都是来看成绩的。 没错,学生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身份,哪怕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心浮气躁没有好好学习,哪怕知道自己这次考试应该是考砸了,却还是义无反顾要做前几名看成绩的人,然后难受地把自己的分翻来覆去地嚼。 朝晕喟叹一声,朝自己座位走去,放下自己的书包后却突然感到了不对劲,怔了一瞬后猛地回头,看到了自己同桌后面坐着的青年。 他眉眼间海残留几分疲倦,但是看到她时便荡然无存,反而攀爬上了盈盈的笑意,清隽冷秀。 他含笑恭喜:“恭喜啊容同学,以701分再次斩获年级第一。” 凌涧没有怎么好好学习,不知道701分有多么逆天,只是清楚很厉害。 现在的他看起来骄矜又高傲,跟考701分的是他一样。 其实班里的人在朝晕进门后就都暗戳戳地看她,眼神都是复杂的,质疑中掺杂着敬畏。 对于这个成绩,朝晕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对于凌涧这么早起床来学校,就是为了帮她看成绩,她是动容的。 算得上是长时间的相处以来,凌涧从来没有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到班里,这是第一次。 朝晕扬唇,带着眼眸弯了弯:“谢谢你专门为了我去看成绩,凌涧,我很开心。” 凌涧反倒又不好意思了,他挪开目光,嘴硬道:“我没有专门来看,我只是昨天睡的太早,今天起床起得早,顺便来看看而已。” 朝晕含笑点头:“嗯嗯,谢谢你顺便看我的成绩,我很开心。” 凌涧抿唇,伸手摩挲着耳后那片肌肤,用手遮挡住红红的耳垂。 不过朝晕也很好奇自己的成绩,放下书包,出了教室,去找公示栏。 人很多,挤挤攘攘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是有些人认出了朝晕,还是给她让了一点位置。 朝晕回以感激的笑容,而后去看榜单。 她的名字被高高挂在榜首,她粗略地扫了一眼,没什么出现重大失误的学科。 心里有了个大概之后,朝晕准备回班,却瞥见了第二名的名字—— 凌安,678分。 朝晕打了个哈欠,没在意,转身要走,蓦然看到了一张青青紫紫,却带着不甘的脸。 凌安本人。 朝晕看到他就觉得手痒痒的,想扇两巴掌。凌安一和她对上眼,脸色一僵,一下子就移开了目光。 他不是一个傻子,没怎么琢磨就明白了凌涧不想让他招惹的是谁了。 谁要招惹这个怪力女啊?一巴掌差点把他头盖骨掀飞。 只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这是他第一次买答案,原本想要混个第一当当,结果半路杀出来了一个容朝晕。 最让他郁闷的是,他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抄答案。 如果没有的话,他这个背答案的还考不过一个正常考试的,他自己都觉得臊的慌。 不过朝晕没空和他纠缠,因为她又被雷垣叫到办公室了。 年级主任和雷垣笑得都快成花了,一脸的褶子,眼角隐隐闪烁泪花。 这次的联考不光他们市,还有其他几个市。 一中虽然在自己市里称霸,成绩却不足以拿出去炫耀,也是市里的一大心病。 但是半路冲出来了一个朝晕,成为这次新题型背景下联考的第一名,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他们对朝晕有点了解,虽然不多,但是相信她不是一个会作弊的人。 朝晕接受了他们和在场其他老师的一再褒奖,最后麻木地连“谢谢”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第一节课上了半个小时才回了班里。 下课之后,任初静和朝晕的两个前桌都眼冒精光地盯着朝晕看,直夸她牛逼,居然能考联考第一名,太给凌家人长面子了。 联考第一名的含金量很高,这次就算是在凌涧的死亡凝视之下,还是会有几个同学大着胆子来夸朝晕厉害,还会找朝晕问题,朝晕每次都是保持谦虚,慷慨解囊。 凌涧趴在臂弯里,只露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被簇拥着的朝晕,心里蓦然一塌,有一种专属的宝藏重见天日的恐慌。 等到人终于散开之后,任初静慷慨地塞给她一罐糖果,说是给她考第一的贺礼。 两个前桌见状,并不服气,东拼西凑,凑出来了两枚五角硬币给朝晕。 朝晕晕晕乎乎的,一再谢过,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珍藏。 “糖果你珍藏毛啊,那不臭求了,”任初静翻了个白眼,灵光一闪:“诶,凌涧,你要送什么给朝晕啊?” 第3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4) 任初静一边问一边转身去看凌涧,却只看到了青年的后脑勺。 好像睡了。 任初静撇撇嘴,回过头,和朝晕吐槽:“切,就这么睡了?也不表示一下,没有一点大哥的样子。” 朝晕笑了笑:“凌涧对我很好啊,前天请我出去玩都够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要礼物。” 俩人都没有注意到青年微动的耳朵。 凌涧埋在桌子上装睡,心里都是不服气。 别人都给了,他怎么能不给? 中午放学的时候,雷垣把朝晕叫出去,说她还要费心再写一次演讲稿,分享自己如何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朝晕的演讲稿模板数不胜数,爽快地答应了,下午的时候几乎都在忙这件事,于是一直在暗暗窥探她、欲言又止的凌涧根本找不到时间把自己中午准备的礼物送出去,郁郁寡欢。 朝晕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就算是下午放学了,还是坐在位置上奋笔疾书写着演讲稿,直到教室里面再次空无一人。 写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笔,揉了揉酸困的手臂,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格式严谨的演讲稿,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上后,才睁着迷糊的眼睛四下找凌涧的影子,没找到。 先回家了吗? 朝晕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之前就算闹别扭了凌涧也没有扔下她自己回家。 她正思考着,刚在外面练习完台词的青年背着手,踏进了教室。 朝晕闻声看了过去,舒心一笑,站起来走向他:“凌涧,我刚才还在找你呢。我们回家。” 凌涧垂眸看着她温柔的笑颜,心跳如鼓。 他舔了舔唇瓣,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抽出藏在身后的手,慢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朝晕。 朝晕看着那个可爱的hellokitty小公仔,怔住。 窗外习习热风,把树叶吹得哗啦作响,像一谱激进高昂的青春曲,永不停歇,永远沸腾,蒸蒸向上,在有限的光阴里速写出无垠的枝蔓壮树。 凌涧的眼眉被阳光镀上了金,他颤动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翻飞之间是少年心事蹁跹的外露。他躲闪又紧张的视线不敢落在朝晕身上,只能擦着她轻巧地落到一旁的地板,耳根红了个彻底,手也有些发抖,控制不好力道,把小公仔捏得都有一点变形。 他斟酌着词句,有些磕巴地重复着在外面练习的词:“朝晕…恭喜你在联考中获得了好成绩…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这个玩偶是我…我最喜欢的玩偶,它从小到大都陪着我。当然,我有按时洗的,一点也不脏,你不用担心。” 凌涧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落在朝晕耳朵里时,连着她的耳旁都起了一阵轰鸣。 “它不贵,但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凌涧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懊恼的思绪一闪而过,他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希望你能收下它。” 寂静在他们之间蔓延。 凌涧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他不停地眨眼,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再说一些漂亮话,手却倏地被握住。 温度顺着皮肤的肌理一路蜿蜒,让他猛地打了个颤,视线又重新黏回到了朝晕身上。 朝晕郑重地用双手拿过这个格外沉重的礼物,珍重地拉开书包链子,把它单独放到了书包里的一个小隔间,再三确认了没有任何闪失后,才把书包拉上,重新背回去。 而后,她冲着凌涧展颜一笑,突然扑向了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刹那间,百花齐放,万灵齐鸣,凌涧听不清风声、雨声、时间流逝的水声,五感间都是朝晕的呼吸、香气、心跳、体温在缠绕着他,扯着他或是攀天或是下坠,他都一并跟随。 他听到她雀跃的声音:“凌涧,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凌涧!” 凌涧瞳孔猛震,吞咽了一下,双手颤颤,整个人都被她的行为还有话语震得一酥,没什么理智。 所以他只在依靠本能。 他轻轻揽住她。 这是一个虚拢的、甚至称不上拥抱的拥抱。 他感觉自己像在抱着一件易碎的孤品,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重手。 但是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拥抱带来的巨大的充盈感已经把他所有的阴晦彻底绞杀,他那些深重的、不堪的都被粉碎成了齑粉,被随手一扬,熨贴在谷底。 只有偶来的一卷杨柳风擦过他的脸颊,提醒他来自何处。 他阖上眼,鼻间都是她的气味。 他无声道—— 我也是。 我也,最喜欢你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8】 朝晕对这个小公仔简直爱不释手。 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把它拿出来了,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笑容都没有下来过。 凌涧在旁边给她拿着酸奶,安静地看着她和他的公仔玩,眉眼间再也没有一丝凛冽,反而像春季的雪融水,轻缓平和地款款而下。 他曾经下过决心,这个小公仔要一直陪着他。 现在它在朝晕那里。 所以,朝晕要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 朝晕玩了会儿,好奇地转头问他:“凌涧,你为什么这么喜欢hellokitty啊?” 凌涧压下了眼眸,声音淡却柔:“我爷爷奶奶去世之前,最喜欢给我买的就是hellokitty了。” 其实不是他喜欢,是他爱的人喜欢。 如果说凌涧在朝晕之前,还被谁短暂地爱过的话,应该就只有他的爷爷奶奶了。 “我爸妈离婚之后,我跟了我爸,他不喜欢我,很快又带回来另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我不会讨人喜欢的话,性格也讨嫌,就算拼命考上了最好的一中也没人为我高兴。”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起伏,像是一个公正客观的旁白者。但是很快,他又不自觉柔和下来—— “但是我的爷爷奶奶,是连好好吃饭这种小事都会夸我的人。” 第3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5) “每次我爸妈吵架,我都会逃去爷爷奶奶家,他们会给我做好吃的,给我买玩具。我奶奶最喜欢hellokitty了,她还会亲手做它的公仔,然后送给我,就当陪我了。”凌涧弯了弯眸,清辉明朗:“你手上拿的,就是她亲手做的。” 朝晕看着这个圆鼓鼓的小公仔,心情有些沉重,眼角湿湿的。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你爸妈都没眼光,你就是很好,很棒,做什么都很棒。” 凌涧见她这样,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递给她纸,柔声道:“这有什么哭的?好了,别哭了。你说的我都相信。” 其实,这些烂掉的过往,他品久了,自己也觉得烦了。像残羹冷炙,带给他割不尽的野草般的痛苦,却又是唯一的食粮。 但是现在,残留在荒野上的断壁残垣,那么冷硬的温度,居然有人在用泪水泡软泡暖。 朝晕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要在这周末请凌涧去游乐场玩。 凌涧没什么理由拒绝,含笑应下。 把朝晕送到门口时,她尤为兴奋,冲他摆了好久的手,说了好多声再见,才一蹦一跳地开门回家。 凌涧静立在风中,墨发飞扬,把他眼眸里绵绸的情意都遮掩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周围原本凛冽的声色顷刻间寂静无声,最后欣欣然软和成了微风细雨。 明天见。 以后都要见。 … 朝晕晚上回去和凌涧打了一会儿游戏,又拿出演讲稿润色了一下才睡觉。接下来的两天,又被拉着去排练了好几次联考颁奖典礼,害得凌涧两天都没怎么和她在学校说上话,为此凌涧还小小地赌气,但是朝晕在排练的时候在看到了一只青蛙,在课下高兴地拉着凌涧去看,他就一下子不生气了。 在周四,朝晕再次登上了演讲的高台,师生们再次看见了她的真容。 这次凌涧就做了一名正式的观众。 朝晕说的东西都很笼统,没怎么走心,毕竟学习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的悟性。 很明显,在学习这方面,凌涧就像开局深入迷雾一样。 但是,他听得十分认真,每一个字都没有落掉,哪怕有些文邹邹的成语他都听不懂,他还是在仔细听。 终于,朝晕的演讲要结束了。 但是这次,她却加了另外的词 “我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还要感谢很多人。我的家长,我的学校,我的老师,”少女顿了顿,而后清亮的嗓音带着明晃晃的自豪和笑意:“还有凌涧同学和他带领的凌家军,谢谢你们!” 底下的听众顿时都炸了。 凌涧?! 这逆天第一还和凌涧有关系?! 凌家军?什么邪教队伍吗? 众人议论纷纷,眼神一会儿落在台上鞠躬的朝晕身上,一会儿偷偷摸摸地落在凌涧身上。 凌涧自己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他僵愣在原地,像是生了根似的,大脑的一根弦绷得很紧。 她在她的荣耀里,添了他的一笔。 凌涧感觉心底有一串烟花炸了开来,炸得他晕头转向,止不住笑。 上次的红马甲又趁乱凑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卧槽,凌哥,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啊?这么厉害?!这种逆天学神都拿下来了?” 不过,他还有点不满,暗暗吐槽:“但是凌家军谁起的?也太难听了?像是呈封那种中二东西会喜欢的名字。” 凌涧冷冷地瞥他一眼,冷嗤一声:“你懂什么?真没品味,很好听啊。” 红马甲:o_o 主持人又算是看了一场好戏,连忙拿过话筒救场,努力让活动往下进行。 颁奖典礼结束后,朝晕又被叫去谈话了。 雷垣和年级主任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板着脸教导她不要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学习,其他的却也没说。 朝晕笑嘻嘻地说好。 朝晕的成绩容如翡也很快知道了,这次她真的怀疑人生了,严肃地问朝晕是不是作弊了。 朝晕:老妈你猜。 容如翡其实也知道朝晕不是那种看得起作弊的人,但是这个成绩实在玄幻,需要她花时间接受。 不过,随着质疑奔涌而来的,是惊喜和欣慰。因此,容如翡给朝晕爆了数目不小的金币,直接让朝晕跪着喊妈妈,然后又开开心心去和凌涧说。 容朝晕:凌涧!我妈妈刚才给我转了不少钱,我们去游乐场可以大玩特玩了! l:好。 朝晕非常期待这次和凌涧一起出去玩,为此还苦恼了两天要穿什么,还拉着王妈出来物色。 王妈问她要和谁出去玩。 朝晕说凌涧。 王妈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其他女孩子。 朝晕说有。 王妈松了口气,同意了,和朝晕一起挑裙子。 朝晕说的女孩子是嘟嘟。 但是这当然不算说谎。 不过凌涧的情况没有比朝晕好到哪里去,一直在纠结要穿什么,还专门去看攻略计划路线,想让朝晕玩得开心一点。 而且,一想到两个人要单独出去玩,他就觉得呼吸有些局促,上不来气。 他觉得可能是熬夜熬多了。 总之,在两个人秘而不宣地紧张筹备之下,他们在周六下午两点于游乐场门口碰面。 朝晕当时抱着嘟嘟,看到凌涧就跑了过去,还笑吟吟地打招呼。 凌涧今天穿得很清新,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却顿生了风发的少年气,五官深邃精致,身段高挑精瘦,轻轻松松吸引了一大波视线。 朝晕也没有收拾得特别精致,但是蓝色的复古洋裙把她柔和稚嫩的脸庞添上了几分浓墨重彩的秾丽,漂亮得让人说不出话。 凌涧见她累得微喘,伸一只手把嘟嘟抱了过去,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瓶酸奶,叮咛道:“下次别跑这么快。” 朝晕敷衍地点点头,接过奶拉着他的袖子往游乐场里进,语气兴奋:“我们要去玩喽!” 凌涧步伐踉跄了几下,很快又稳住,轻笑着跟紧朝晕的步伐。 第3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6)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来过游乐场。 虽然经济条件都不错,但是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够陪他们来,现在第一次进来,还有些目不接暇。 凌涧还好,他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但是朝晕却觉得很有意思,拉着凌涧扬言要把所有项目都玩过来一遍。 凌涧被她拉着先坐了旋转木马。 他一开始是竭尽全力拒绝的,但是无奈朝晕抱着嘟嘟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他实在承受不住,只能咬牙同意。 他们两个一个骑马,一个坐马车。 朝晕坐在马车上,看着凌涧这么高的个子,面色僵硬地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凌涧被笑得有点羞恼,但是看到她的笑眼时气又都灭了,只能别开脸,不理她。 陆陆续续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神色不一,无外乎是羡慕、怀念、惊叹。 接下来,两个人彻底玩开了,真的几乎把所有项目都玩过来了一遍。 直到夕阳缓缓显现,他们终于来到了留到最后的海盗船。 需要有一个人留着看嘟嘟,朝晕毛遂自荐,决定自己先一探究竟。 结果就是,她去时多么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就多么无精打采。 看到了凌涧,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摇摇晃晃地跌近他,终于支撑不住倒进他怀里,眼神无光,气若游丝:“…凌涧…我…我好难受。” 凌涧看她苍白的小脸,又想笑又心疼,忍得深邃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不敢笑出声,扶着她找了一个人还算少的拐角处的长椅,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坐下,强忍笑意,清润的少年音里都是调笑,重复着她上海盗船前的豪言壮语:“我容朝晕,天不怕地不怕,区区海盗船,不足为惧。” 朝晕快难受晕了,听他这样说话,心里不爽,但是又没有力气和他犟嘴,只能哀叹一声,往他怀里钻了又钻,把他整齐的白衬衫都给蹭乱。 她越这样,凌涧越想笑,最后越笑越大声。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朝晕耳边,也让她没那么难受了。 唉,都是为了任务啊。否则,她怎么可能被小小的海盗船打倒? 她就这样倚着凌涧休息,中间偶尔有气无力地摸一摸嘟嘟。 凌涧就在旁边给她拿着水瓶,她伸手了递给她,喝完了就拿回来。 差不多十分钟过后,朝晕终于恢复了大半活力,猛地从凌涧怀里钻了出来,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条直线,没有感受到要晕倒的冲动,又做了好几个开合跳,终于确认自己恢复精力了,才叉腰扬头:“切。”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涧就拿着水瓶,抱着嘟嘟,弯着眼眸看她。 朝晕有点不好意思于让他伺候了自己这么久,挠了挠头,最后十分大气道:“凌涧,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两个冰淇淋,我请你吃。” 凌涧还没有来得及喊她,她就已经拐弯朝着人潮拥挤的小卖部去了,转眼间没影了。 青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里面分明有八分都在笑。 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这一片好像还没有开发,难得能看到几个人影,周遭顿时寂寥了下来,竟然也让习惯了孤独的凌涧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他摸了摸嘟嘟,乖乖等朝晕回来。 忽而,有一道尖锐得刺耳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喊他的名字:“凌涧?” 这个声音,凌涧已经许久没有耳闻了,但是在一瞬间,他还是认了出来。 凌涧周遭的气焰蓦然一冷,他的指尖微颤,让嘟嘟抬头,冲他叫了两声。 凌涧抿唇,终于攒足了一些勇气,抖着眼睫,抬眸去看向声音来处。 是一个保养精致的妇女。 她妆容精致,体态雍容,穿着一身黑裙,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像是围了城墙,要把自己的气息都淹死。 凌涧唇瓣微微蠕动,想说话,却早就已经忘了要叫她什么,又重新收回视线,抚摸嘟嘟的频次加快了许多。 他的沉默让何超莲皱起细眉,开口就是责难:“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没礼貌。见人也不打招呼,也不笑一下。我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种货色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痛了凌涧,他那么宽阔的肩膀猝然一抖,突地冷笑一声,掀眸盯着她看,语气波澜不惊:“你要我怎么和你打招呼?叫你一声妈吗?” 何超莲一噎,拉紧了手边好奇的小男孩,声色俱厉:“你别乱说话,我早就和凌志勇离婚了,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凌涧耸了耸肩,无声地弯唇,眼里的讽意越来越浓,刺得何舒莲如芒在背,但她就像是一面镜子,那些刺同样也扎根在了他肌肤里。 他也看不懂何超莲。 明明两个人没关系了,她却还非要赶上来打扰他。 说起来,何超莲只是想要从他不幸的生活里,找到一丝证明自己当初的抉择是正确的的慰足。 于是,她又以一副刻薄的嘴脸,继续冲凌涧发难:“你现在应该上高中了?考上高中了吗?能考上大学吗?你从小学习就很差,不管我给你报多少班,都没有效果。” 果然,说到这件事,凌涧整个人都呈现出了蜷缩的姿态,沉默不语。 何超莲眉目舒展了,扯了一下旁边的小男孩,眉飞色舞:“这是我儿子,小辉。七岁了,考试可是次次第一名呢。” 凌涧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 他抬起阴晦的眼眸,看向了那小小的一团。 小辉依然睁着澄澈的大眼,歪了歪头,好奇地打量他。 凌涧骤然感到了一种悲哀,他逃也似的地挪开了目光,低声“嗯”了一句。 何超莲依旧不放过他,叹了口气,“好心”道:“凌涧,你整天打那破游戏有什么用啊?要我说,你也别上学了,直接去厂里上班。不然那不就是浪费钱吗?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我们母子一场,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否则,就这么下去,你能有什么好前途?” 第3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7) 凌涧抖得越来越厉害,头垂得越来越低。 他把自己拢成一团,像破不开的迷雾。 何超莲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话也说得更重了:“你从小就这样,一碰到事情就装死人,没有一点出息。” 她咄咄逼人道:“放弃你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这句话简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凌涧的心窝,来回搅翻,血肉飞溅,让他痛得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何超莲越看越来气,还准备说话,旁边陡然插入了一道很冷静的女声———— “阿姨,你在这里瞎着眼瞎指点啥呢?” 凌涧和女人都是一愣,豁然看向来人,只能看见少女拿着两个冰淇淋,面色很冷。 凌涧感觉到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在他身上攀爬,让他只能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朝晕。 何超莲一愣,眼神在朝晕和凌涧之间来回跳跃,没一会儿明白过味儿了,厉声道:“好啊,凌涧,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反而学谈恋爱?” 她又盯着朝晕,显出几分气势凌人来:“你也是,女孩子家家不学好,和男生谈恋爱,一点也不自爱。” 凌涧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如刀,把何超莲千刀万剐,红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闭!嘴!” 何超莲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又准备指责凌涧,少女却轻盈地往凌涧面前一挡,把他最脆弱的模样遮了起来,微微一笑:“阿姨,你丈夫是不是也有一个学习很好的儿子呀?他今年高三了,你整天像个仆人似的兢兢战战伺候他们父子俩。你大儿子学习不错?这次联考好像考了我们市第三?” 何超莲被她前面的话气到了,又被后面的话愉悦到了,连前面也不在意了,扬了扬下巴,傲慢道:“是又怎样?” 朝晕甜甜一笑:“阿姨,我是这次联考的第一名,我叫容朝晕,你们开家长会应该听说过我?我不仅是市第一名,还是联考第一名,你儿子差了我50分,他这辈子用命赶也赶不上。” 不是喜欢比吗?那她就好好比比。 何超莲瞪大了眼睛,气得手指哆嗦,指着朝晕的脸,冷笑一声:“别在这里蒙人,真是什么人和什么人玩!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朝晕冷笑一声,一把把手上的冰淇淋扔到了她身上,然后一把拍开了她指着自己的手,力气很大,让何超莲痛呼了一声。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自己心甘情愿为一个不在乎你的家瞻前顾后的也就算了,凭什么对凌涧指指点点?没事就乖乖待在家,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何超莲愣愣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被毁了的裙子,尖叫一声,伸手去擦,却越擦越乱,到最后都没法见人了。 朝晕把另一个冰淇淋给了小辉,在他懵懂的眼神下柔声道:“小辉,你是一个好宝宝,你要知道,凌涧哥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嗯?” 小辉接过冰淇淋,又侧过头去看凌涧,用力点头:“嗯!” 凌涧耳朵一动,眼里隐隐有水雾聚集。 何超莲还想和朝晕掰扯,但是她又极爱面子,只能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说了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拉着小辉匆匆离开了。 于是,这片空阔的大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天色骤阴,忽然落下了一颗豆大的雨滴,紧接着就是两滴三滴,猝不及防的,开始下起了一场灰蒙蒙的小雨。 打在身上不是很疼,但是朝晕有些懵。 她出来看天气预报了,明明没有雨,没想到天变得这么快。 她想要拉着凌涧去躲雨,但是在碰上他的时候,猛然发现他在抖,幅度极大,到了一种可能无法站起身的地步。 朝晕一愣,心脏狠狠一缩,有痛意在往外溢,不停地往外溢。 幸好,她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在包里带了把伞。 她麻利地撑开伞,举在他们头顶,摸了摸凌涧的头,低声和他说:“凌涧,没事了,她走了,别难过,我在呢。” 游乐园里的人们都在狼狈得四处躲雨,没有人在意这个角落里,一场声势浩大的灵魂交融。 凌涧眼眸里都是灰暗的残影,他竭尽全力想要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带着朝晕去安全的地方,但是他颤抖的身躯却在不停挤压着他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嗫嚅了下唇瓣,眉眼死寂而寂静,没有一丝活气。 何超莲那些恶毒得像诅咒一样的话历历在耳,像是把他本就崎岖坎坷的人生上了一道残酷的锁,他永远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自身坠落渊薮。 凌涧喉结滚动,胸膛急剧起伏,手却还在牢牢护住怀里的嘟嘟。 他的嗓音像一堵残破了千年的墙,深沉厚重却支离破碎,浩荡宏伟却满目疮痍,无处修补 “我…确实…和她说的一样。” “朝晕,算了。” 雨声微微,偶尔打在他身上,把他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他苦涩道,连说话的音调都在抖 “我是没有未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缄默。 凌涧不敢抬头,但是有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抚在他脸上,而后微微用力,让他不得已迎上她的瞳眸。 他双目猩红,眼尾隐隐洇着水渍,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无助又仓惶,像是一株独自淋了几轮霜雪,终于要枯萎在又一轮凛冽寒冬的衰草。 朝晕的眼前慢慢被雨模糊了,眼眶发酸,她也开始发抖,心脏钝痛。 她垂首,红着眼,难过地和他对视。 那一双总是浅笑嫣然的眼眸,如今碎得像玻璃。 凌涧一阵恍惚,深邃的眉眼里甚至有着惊惶的痛与不解。 为什么要哭呢? 是为了我吗? 你知道的,我最怕你不开心了。 朝晕艰难地吞咽了两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脸庞,哽咽着说:“凌涧,你才不是。” “你在其他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你是一个天才,你的未来光明璀璨,我们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一起玩,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好不好?” 她喉间又一哽,想到了凌涧原来的结局,与面前这张无助的脸庞重叠,一波哭泣的冲动又要袭来。 但是她忍住了,强咬牙关,目光慢慢变得清晰而坚定,她说:“凌涧,去做自己想做的,好吗?” 第3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8) 凌涧怔然地看她通红的双眸,耳边还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深处的颤栗,是来自灵魂的,来自内核的。 他哑声唤:“朝晕。” 朝晕低低地回:“我在。” 凌涧骤然伸出一只手,缓缓扣上了她的后脑勺。 他微微凑近,以下位的姿势和她抵着鼻尖,却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她逃,又像是在等她应。 可是她没有任何抗拒,只是睁着那双永远澄静的眼眸看他。 “抱歉。” 他喃了一声,贴上了她的唇瓣。 雨幕微落,雨势渐小,他的唇摩擦着她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柔软,和他此刻的心一样。 朝晕安静地感受着他通过这个简单的吻传递过来的不安、慌张、恐惧,他的唇瓣也在颤,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忽然,她轻轻回应,试着去慢慢蹭他的唇,告诉他——她还在,她永远都在,她像他忠诚于她一样,也忠诚着他。 感受到了朝晕回应的凌涧一滞,凝滞的双眸一热,蓦然滑落了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了衬衫上,和雨相混,让横祸和救赎相融又相离。 这个简单纯粹到了极致的吻,是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意的证明,证于青天。 是凌涧先结束了这个吻。 他抱起嘟嘟,站了起来,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 他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朝晕,力道很大却又珍重无比。 凌涧感受到了那抹温热,感受到了她的体温,有时候真的让他喟叹一句—— 活着真好。 活在有她在的世界,真好。 他们无声相拥,直到雨声落幕,凌涧才重新直起腰,冲朝晕轻轻弯唇。 “走了,朝晕,回家。”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3】 … 凌涧一如既往,体贴地送朝晕回家,中间也会和朝晕说话,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甚至把带着嘟嘟的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时,他也是笑笑,冷静沉稳。 朝晕终于还是转身,在凌涧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回了家。 他们晚上还聊了天,一起打游戏,都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可是朝晕就是觉得有了点不一样。 朝晕周一去上学时,凌涧还没来。 很正常,但是等到她放下书包坐下时,蓦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无一例外传递着一个消息—— 凌涧要退学了。 不知道是谁散播出来的,总之引起了一片哗然,都不要命地趴到了年级办处的窗口,你争我抢地往里面看。 年级主任忙得头都要炸了,出去呵了几声,但是人群散了之后又很快聚集起来。 凌涧回头,阴冷的视线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看热闹的立刻心头一紧,一哄而散,心里发毛。 怎么感觉校霸更冷了? 雷垣看着面前的手续,皱着眉,最后还是吐出了一声叹息:“凌涧,你家长真的同意?” 青年颀长的影子清澄,听到了他这个问题,淡薄的眉眼弯了下,有热讽从其中渗出。 “签名都有了,电话也打了,有什么不同意的。” 想到刚才电话里男人难听得让他不可置信的话语,雷垣又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凌涧藏在校服下、显得有些清瘦单薄的身段。 凌志勇骂的很难听,大概意思是反正凌涧上学也是浪费钱,上了也没什么出息,不上了正好。 当然雷垣都害怕凌涧被这番话刺激到,没想到青年只是漠然扯了下唇瓣,显得整个人更幽冷了。 他复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签了字盖了章,无可奈何地和他絮叨:“出去了要照顾好自己,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父亲说的话不都是对的。” 凌涧默了一瞬,而后轻轻点头。 年级主任也一言不发给他签字盖章,背过身去,也让他照顾好自己。 凌涧抿唇,冲他们两个微微鞠躬,收好文件,背过身去,决绝又冷情,出了办公室。 但是当他开门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泓清水般的眼眸里。 他手指微蜷,整个人顿时柔和了下来,轻声唤:“朝晕。” 朝晕瘪着眼,嗓音低落:“凌涧,你要走啦?”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少女指责:“你没有和我说。” 凌涧声音暗哑:“…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可很快,他又松动了眉间的一抹封冰,笑道:“谢谢你,朝晕,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了。” “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有些忐忑,喉结来回滚动,终于还是问:“可以…等等我吗?” 看着一夜之间,抽枝萌芽、芝兰玉树的青年,朝晕眼眶微热。 她眼角慢慢沁出湿意,眼睛红红的,却还是狠狠点头:“我们还要一直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凌涧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一声柔软的轻叹藏在了心底,伸出手,温柔地别掉朝晕眼角挂着的一颗泪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容扩大:“好。” 他终于还是走了,身形清朗如月,背着一身清风,踩着一地碎玉,像是要天为他开似的,那么决绝,又那么孤廖。 不过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一个人。 还有一个影子,抱着一只小小的影子,在时光深处等他。 朝晕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抹眼泪。 她觉得,凌涧这一生,也太苦了。 周围原本来看戏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惊讶地捂住了嘴,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年级主任被他们烦的不行,出来一个一个骂。 有好事的被踢了一脚还凑过去问:“老师,凌涧和朝晕谈恋爱呢?” 年级主任横眉冷对,又踢了一脚,一本正经道:“人家那是挚友!挚友!” “切~!” “老头睁眼说瞎话……” “挚友就是挚友啊~挚友是不可以成为妻子的~” 不过他们也挺惋惜的。 毕竟是凌涧赤手空拳成了这四所高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而且他除了脾气差也没什么缺点,长得还帅炸天,这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他们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凌涧,这个世界上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恶意。但是其实,一直也有不由分说的善意在和它对抗着。 第4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9) 虽然凌涧没有再上学了,但是朝晕他们两个还是没有断开联系。 他们还是会一起玩游戏,打电话,朝晕还会专门给凌涧开视频,让他实名观看她给嘟嘟打扮。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涧把自己的游戏id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朝晕很开心,干脆也把自己的id从“容朝晕”改成了“朝晕”。 于是他们一个叫“朝晕”,一个叫“凌涧”,像是网络女神和网络男神似的,驰骋峡谷。 朝晕几乎已经把凌涧玩的所有英雄都摸会了,凌涧就玩瑶挂在她头上,再屏幕另一边,笑吟吟地看朝晕乱杀。 不过电子上冰凉的联系,远远比不过躯体的温热。 有时候在睡觉前,朝晕抱着手机和凌涧打电话,还是会无精打采地抱怨一句:“凌涧,我想你了。” 电话另一边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好久,凌涧才哑声道:“快了,朝晕。” 朝晕收了一个又一个承诺,然后抱着它们安然入睡。 高三的课程很紧,不知不觉中,一年又到了头,朝晕放了寒假。 放寒假那天,朝晕一如既往自己走路回家,但是走到一半,天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朝晕一愣,接着和身边所有的同龄人兴奋起来,高兴地伸手接雪花,好奇地打量起来,傻乐起来。 她想——要是凌涧在就好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闪现了下罢了,她加速了步伐,想要快点回家和凌涧说下雪了这件事。 她家本身就比较偏一点,人就越来越少,她没什么顾忌的,走路的速度很快。 但是离家门口越来越近,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瞪大了双眼,竭力想要看清那个在自家门口笔直站着的人影是谁。 那抹影子与记忆里的谁重叠,却又显得更高挑了一些,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像一座被点亮的灯塔。 朝晕脑子里一片混沌,又骤然加快了脚步。 那抹身影听到了脚步声,身影一顿,侧过身去。 看到了那人的脸,朝晕呼吸一窒,脸庞倏地亮了起来,直接飞奔了过去,嘴里还兴奋激动地喊:“凌涧!” 凌涧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朝他奔来,冷冽的眉眼葳蕤顿生,他笑着张臂,牢牢接住了朝晕,她带来的冲击力没有让他后退一步,可靠得让人心安。 朝晕抓紧他大衣的领子,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抱了又抱,说话的声音闷在凌涧的胸腔里,像是在和他的心跳共振:“凌涧,我终于看到你了。” 凌涧低低地笑了起来,环起手臂,把她抱得很紧:“嗯,我也终于看到你了。” 朝晕抬头,看着他深邃却柔和的面孔,突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脸,瘪眉:“凌涧,你瘦了。” 凌涧一怔,温柔弯唇:“是吗?” 朝晕肯定地连连点头:“你还变成熟了,像个大人一样。” 凌涧被她逗笑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已经初显成熟的嗓音低沉却欢愉:“不是学生了,当然就是大人了。” 朝晕想了想觉得也是,又开始眉眼熠熠地和他唠嗑:“凌涧,嘟嘟又长胖了,我现在都抱不动它了。你好久没有见它了,从屏幕里看都不真实,它实际上胖得像一条狗似的。” 凌涧眉眼间满是熨帖的温柔和笑意,他轻轻叩了下朝晕的头:“它本来就是狗。当时捡回来的时候我都和你说了,它是一只小猪。” 朝晕“嗷”了声,又往他怀里蹭,接着道:“静静和你的那些小弟都很想念你。” 她顿了顿,有些难过地瘪了一下唇:“我也很想你。” 风雪飘渺,天地银装,只有他们两个,一个是天地唯一的一抹黑,一个是唯一的一抹嫩黄,就那么撞在一起,静静地聆听风雪破碎的珠玉残声。 凌涧的声音蓦然从头上响起:“朝晕。” 朝晕疑惑抬头,想问怎么了,唇上蓦然落下了一抹柔软。 凌涧的吻和他现在的人一样,温柔到了极致,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一抹骨子里天生的凶狠,他不想把她拆之入腹,只想和她共享欢愉。 他在她唇上来回轻碾,像是在邀请她、取悦她。 朝晕呆住,眨了眨眼,一个没注意,唇间松动,让他趁虚而入。 他的吻变得极深,去抢夺她唇畔的每一寸空气,让她沾染上与他一般阴鸷执拗的气息,把日日夜夜不得诉说的思念凝为实质,回馈与她。 但是此刻,他仍然把控着力度,克制着手段,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 朝晕觉得浑身发软,但是心脏软成了一团,冒起了泡泡。 她轻轻仰起头,给他回应。 她感受到了他骤然一僵,而后像是失守了似的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他的吻变得嚣张、肆无忌惮、极尽疯狂,终于又有了几分从前不顾一切的模样。 朝晕被亲得头脑发昏,喘不上气。 凌涧的手把她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让她无处可逃,只能仰着头去承接这份如潮水般的爱。 她脸颊通红,眼眸迷离,伸手去急着拍他的胸口。 凌涧抽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她,微微退开,轻轻喘息着,抵着她的额头,眉眼间的邪气诡诡逼人,混杂着看到她时深嵌的温柔,看起来性感得让人脸红。 他终于垂首,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 “朝晕,”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些话不知道被他压抑了多久,如今说出来时竟然带着誓死般的偏执。 他又抱紧了她,压低的眼眸深处,流窜着猩红。 朝晕本身迷迷糊糊的,但是听到了他的话,眼里一下子就清明了。 她踮起脚尖,义无反顾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回应:“凌涧,我也喜欢你呀。” “我最喜欢你了。” 凌涧胸口起伏的波浪骤然一歇,而后又再次卷起了滔天巨浪,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坚不可摧的心门。 他轻轻阖了眼眸,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把朝晕盖住。 在风雪里,他成为了她的庙宇,里面供奉的,是他的神明。 第4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40) 朝晕那天回家要比平时晚一些。 王妈看到她都惊了,问她嘴怎么肿了。 朝晕胡乱回答,说是路边买热饮一下子烫到了,然后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里,钻进被窝里滚来滚去。 手机振动了一下,朝晕爬出来,脸上还带着两抹红晕。 是凌涧发来的。 l:我走了,要照顾好自己。 朝晕正准备打字,他又发来了几个金额不小的红包。 朝晕一下子就坐直了,急着给他发消息 朝晕:你不是很忙吗?你赚钱肯定也不容易,不要给我钱了,要拿着照顾好自己。 l:追喜欢的人怎么能不给钱,只靠卖情怀吗? 朝晕最后还是收了,立刻双眼放光地下单买了两箱酸奶,还有大大小小往嘴里送的东西,然后截图给凌涧。 l:这才对。_ 朝晕的寒假都是凌涧陪着的,他们没有一天是不说话的。 她能感受到凌涧很忙,但是她也从他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自信与沉稳。 虽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但是朝晕很开心。 有时候,他们就打着视频电话,朝晕学习,凌涧则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寒假时间很短,也就十几天时间,朝晕又要去拼搏高考了。 高三下学期学习压力大了不少,不过对于朝晕来说如过往烟云,都没什么。 经过几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所有人已经对她的逆天成绩肃然起敬了,甚至会有很多人来问她问题。 朝晕没有对谁不耐烦过,都细心地给他们讲,也就熟了不少,慢慢发现下学期以来,他们好像都时不时会聊一款游戏。 朝晕对这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是还是记得这个游戏叫弑命。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就算她无感,不仅也有些敬佩这个游戏了,能让临高三的学生抽出时间去玩。 不过朝晕还是低估它了。 接下来,这款游戏以极快的速度风靡全国,在朝晕高考前,已经到了她耳熟能详的地步了。 她也了解过,这款游戏是创新型游戏,完美融合了跑图、冒险、竞技、换装、养成等各大热门游戏要素,野心很大,面向了男女。 游戏的设计几乎无坚不摧,没有可以拿得出来诟病的地方,不逼氪,全看玩家心情。游戏分为各个支线,有不同的主题,但是最终的内核是:我命由我。 朝晕当时看得热血沸腾,要不是手机内存不够,她都想下来玩玩。 不过她也就说说,因为她要高考了。 容如翡和王妈比她还紧张,尤其是容如翡,原本想要在她高考的两天回来的,但是实在抽不开身,因为这件事,她偷偷自责了好几天,还是朝晕劝她放宽心,就是一个考试而已。 她也很期待自己毕业,毕竟之后就有很长一段休息的时间,她可以去找凌涧玩了。 和其他人相比,朝晕高考的两天过得很平淡,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考完最后一科出考场之后,甚至她不想麻烦别人,还是一个人拿着考试用具悠哉悠哉地回家的。 她忘带钥匙,只能敲门,边敲边喊:“王妈,我考试回来啦!” 王妈开门很快,脸上还挂着朝晕看不太懂的笑容,伸手就把朝晕拽进了屋子里,话里也藏不住笑:“朝晕考试回来了?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快去吃,再看看是谁来了。” 朝晕把自己的考试用具递给王妈,满脸疑惑,换了鞋子之后“噔噔噔”地走到了客厅。 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冷面女人。 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缎面职业装,带着银框眼镜,脸很白,冷肃凌厉的面孔和朝晕有四分相似。听到了声响,她的视线猛然射了过去,见到朝晕,眉眼又柔和了一些,但是话还是很死板,很冷:“回来了。” 朝晕喜笑颜开起来:“妈!”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容如翡对面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一顿,而后轻笑着转身看她,温声喊:“朝晕。” 朝晕这才注意到她妈妈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因为在暗处,还背对着她,她没有注意到。 但是在看清楚那张俊脸后,朝晕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瞪圆了眼睛,震惊道:“凌涧?!” 王妈暗笑着去厨房忙活,留朝晕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她妈怎么会和凌涧在一起啊?! 容如翡收回视线,犀利的目光又落在了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 她不太确定到底要把他界定在哪个年龄段。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通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她能确定,这个自称是朝晕的男朋友的小鬼不是很简单,至少他身上有的,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特质。 她敛眸,放话:“累了一天了,过来吃饭。” 朝晕眨了眨眼,有些慌,最后还是踌躇不定地坐在了容如翡旁边,和凌涧面对着面。 容如翡的脸色缓和了些,给朝晕夹了一口酸辣土豆丝,淡声解释:“他说他是你朋友,来你家等你高考结束一起出去玩的。不过我今天碰巧回来,就碰上面了,还和他畅聊了一会儿。” 容如翡把“畅聊”两个字咬的很重,让朝晕一个激灵,偷偷看向凌涧。 凌涧只是一直盯着她看,还冲她笑。 他出落得更有魅力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沉稳,原本藏在眉间里那些生人勿近的冷冽与不耐,现在都被看不懂的笑意和沉沉的野心代替了,从一种直白的危险过渡成了迷人又低调的危险。 但是在看她时,他眉宇里还是会流露出少年风气,永远都是她记忆里那个别扭还爱脸红的凌涧。 “啊…”朝晕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 容如翡突然哼笑,冷不丁地对朝晕说:“你知道他是《弑命》的主策划,还是华盛乐娱的高级顾问吗?” 朝晕二度震惊,看向了人模狗样的凌涧:“真的吗?你没和我说过啊。” 容如翡垂下眼眸,暗暗冷笑。 呵,还敢给她说什么喜欢朝晕,结果连这些都瞒着她这个女儿,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哄。 第4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41) 然后,容如翡就听见她的傻女儿一声敬佩的惊叹:“哇,凌涧,你好厉害啊!这个游戏可火了。” 容如翡:……… 脖子上顶的是什么?把所有智商都拿去学习了吗? 她恨铁不成钢,想要直白地告诉朝晕,他这是欺骗,是隐瞒,但是看到对面青年柔软得不可思议、隐隐有爱意溢出的眼眸,听到他藏着高兴、无措、紧张的一句“…抱歉,我也没想到。谢谢你的祝贺,朝晕”,她又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没说话。 吃完饭之后,凌涧告辞,朝晕说要去送,还眨着大眼睛求助地看容如翡。 容如翡冷着脸,却还是默认了。 朝晕开心地亲了她一口,拽着凌涧的袖子出门。 容如翡僵化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斥责了一句:“没大没小。” 王妈在厨房听了,只是笑:“我看倒是好事呢,亲你你还不乐意呀?而且,我看凌涧这小孩儿,确实不错啊,长大真是一瞬间的事情,之前来的时候还总是板着脸的小孩子呢,现在都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了。“ 容如翡冷哼,不太高兴道:“谁知道呢。” … 凌涧的西装材质好像很好,朝晕拉着总是滑,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便皱眉宣泄不满:“你的衣服不好,老是滑。” 而且大夏天的,他穿什么西装呀? 凌涧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啊,毕竟我太穷了,只能买这些不好的衣服。” 朝晕冷哼一声,别开脸:“我才不信,你都那么厉害了,肯定有很多钱。” 她往凌涧那边靠了靠,最后几乎是瘫在了他身上,悄咪咪地问:“你是不是真的有钱了?那你能养的起我和嘟嘟吗?” 凌涧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捏了捏她的脸颊,里面酿着包容一切的宠溺:“再来一百个你和一百个嘟嘟,都完全没问题。” “哇!”朝晕没有理被捏着的脸,眼睛锃亮:“只有一个我和一个嘟嘟,却可以享受一百个我和一百个嘟嘟能享受到的待遇?” 凌涧挑眉,恢复了清透的少年音,驱散了夏日里的燥热:“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能享受的,多多了。” 朝晕欢呼一声,亲了他一口,喜笑颜开:“还是你这个声音听着舒服,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话像大人一样。” “毕竟,我在外面可是要装大人的,小孩的话,没人听的。”凌涧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见朝晕已经送了很远了,正了脸色,柔声道:“回去,不用送了。” 朝晕盯着他问:“你回来多久?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凌涧两只手扯了扯她的脸,笑得眼里都驶起了星船:“我这两个多月都在。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朝晕开心了,一蹦一跳地转身回家找妈妈了。 她一点也没有变,和从前每一个夕阳下的身影如出一辙。 其实,那段日子,说是他送她回家,他更愿意说是,她护送他残缺的灵魂。 …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朝晕以724分斩获了省状元,整个市都沸腾了,尤其是一中,挂了大大的横幅,招摇过市,乐得让朝晕的学弟学妹都多放了两天假。 容如翡到现在也没有接受这个成绩,觉得也太玄幻了,不过对于学校和专业,她还是认真地和朝晕谈了。 朝晕很决绝,要去上京都大学,专业选新闻业。 京都大学是国内顶尖,容如翡没有异议,随口问她一句为什么,她说因为凌涧在京都工作。 容如翡:…… 两个耳朵中间夹的什么,恋爱脑吗? 不过她也没反对,虽然一开始有些忌惮,但是这么多天下来了,她敏锐地发现,她女儿和凌涧之间,似乎是她女儿掌握着主导权。 这个认知让她安心了不少,也就任由朝晕去了。 凌涧知道这个成绩之后也很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分数到底多难考,但是他知道他的朝晕很厉害,逮着她就是一阵夸,还要为她组个局。 朝晕的小手盖上他为非作歹的大手,歪了歪头:“都谁啊?” 凌涧信誓旦旦地笑:“熟人局。” 朝晕笑着同意了。 果不其然,局里都是朝晕之前见过的凌家军,那一群特别自来熟的小伙子小姑娘。 到现在,他们还是觉得有点玄幻,毕竟老大摇身一变成大佬了,老大追着的小女生成省状元了。 但是他们又感觉很感动,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没忘了他们。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呈封和许择欢为代表的二中人也来了一波。 徐碧荷面色复杂地看着原本是自己手底下小妹现在变成了众星捧月的状元的朝晕,以及她旁边跟一条笑眯眯的恶犬似的的凌涧,不禁感叹命运耍人。 不过这一切感叹,在朝晕给了她一杯迟到的古茗奶茶之后通通消失不见。 饭局里,仍然是男女分开,朝晕在女生堆里玩的很开心。 凌涧看着变了很多,但是一到酒局上,还是那副放开了玩的邪肆模样。 他今天穿着很简单的黑色短袖,薄却有力的肌肉再灯光下显出虬结的纹路,嘴角挂着一抹舒畅的笑,眼眸里意气风发的得意把他凌厉深邃的五官都染上了驰骋般的飞扬,敬了呈封一杯:“谢谢你臃肿的机构把朝晕送来一中啊。” 呈封脸色很臭,“切”了一声,别开脸没理他。 朝晕今天玩了个尽兴,甚至还喝了酒,等到散局,只能醉笑着往凌涧怀里扒。 凌涧虽然也喝了一点,但是有轻重,整个人异常清醒,见朝晕这样,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哄着让她爬上他的背,而后背着她慢慢地走回家。 除了略燥的风,没有什么打扰他们。 朝晕揽住凌涧脖子,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猜我是谁?” 凌涧勾唇:“我最喜欢的朝晕。” “猜对喽!”朝晕亲了一口他的脖颈,然后趴在他的肩头,慢慢卷入困意,却还是自信满满地宣言:“我是最喜欢凌涧的朝晕。” 凌涧清磁的笑在风中弥漫开来,步伐沉稳。 走在这条路上,甚至让他有了一阵恍惚——有朝一日,他居然能真的这么幸福。 他又想到了初秋的天,他蓦然被她清澈的眼眸一震的那场初见。 他扬唇,缓缓地落在了一步又一步坚定得像是誓言的脚印,像镌刻在碑上的文—— 奉给你幸福,是我不止不休的承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100!任务完成!】 第43章 凌涧番外——不枯渴求 1月3日,雪。 今天下雪了,纷纷扬扬的,我们的第二次亲吻,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不过这次的声势更大了一些。 朝晕在客厅教嘟嘟生的小狗完成指令,比如握手,比如打滚,小狗什么也不会,只会瞪着眼睛卖萌。 她就严肃地指着它们,苦口婆心地教育:白白,胖胖,你们要是一直这样怎么能行呢?卖萌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你们这样下去,连大学都考不上。 没错,嘟嘟的后代,叫白白和胖胖,感觉以后会和嘟嘟小时候一样肥。 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从来不实践,她遇上问题,也喜欢对我撒娇卖萌。 不过也有点不同,我喜欢她这样,但是她会对这样的小狗提出批评。 不过,只要是朝晕说的,什么都对。 我们已经结婚半年,结婚纪念日是一个蝉鸣疯涨、阳光如金的夏日。 刚到法定结婚年龄,我就拉着朝晕结婚了,她总是这样,只要是我说的话,她都会眯起眼睛笑,干脆地说“好”。 我很喜欢我们的婚礼,全程都由我们操办,朝晕的婚纱也是我亲手设计的,她是我永远的缪斯,给予我永不枯竭的灵感。 不过也有一些让人烦的东西找上门。 凌志勇在婚礼前找上我,毫不客气地问我要钱,还对我的妻子指指点点,说她配不上我现在的身份。 唉,这个傻屌,我总觉得他脖子上,简直是一个马桶长成了脑袋,总说一些又烂又臭的话。 我的妻子,居然用他质疑? 我其实有时候也挺敬佩他的,蠢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也敢和我说他找过朝晕,警告她离我远一点,她配不上我。 我装模作样了这么久,竟然也会让别人以为我脾气好,我也就许久没有动粗了。 但是听到他居然去招惹朝晕了,我还是利索地给了他几个拳头,踢了几脚,听到了他鼻骨碎裂的声音之后才觉得没那么恼火了。 凌安没有告诉过他,不要去骚扰朝晕吗?如果是单纯来招惹我的,我还有闲情和他们玩玩。 哦,应该没有这个机会,毕竟他因为高考作弊被抓进去了,也是一家子老极品了。 最后没什么结果,把他丢医院去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尝到一点有钱的好处,毕竟我的钱,已经多到了不知道能拿来干什么的地步了。 朝晕是学新闻业的,她总是牛哄哄地和我说,她以后可是要去写新闻稿,为国家做奉献的。 我只能恭敬地点点头,让她以后多写点我的好话。 朝晕大手一挥,吩咐我去给她买一箱酸奶,她可以考虑考虑。 我的朝晕真的是一个懒虫,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只要一放假,微信步数不可能超过200。 她妈妈好几次拉下脸训她,让她有点出息,不要因为结婚就为所欲为。 我怎么可能让朝晕被骂呢,只能把她拉到身后,主动承认是我的错,于是她妈妈就转移战火,开始骂我了。 每次被骂完,朝晕都会心情低落,愧疚地抱抱我,说都怪她,她以后都不会这么懒,害我被骂了。 唉,这些话,我也就当是男人的情话,听听就过去了,当真了对谁都不好。 果不其然,她还是活成了一个懒虫,只不过每次被她妈妈骂的时候,都会把我锁门外面,不让我进去承认错误。 她被劈头盖脸骂过之后,就会出来叉着腰哈哈大笑,然后一脸郑重道:这就是我们女人的担当啊!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去给她买一箱酸奶当是奖励了。 弑命一众的游戏也陆续发布了,那些我从年少就开始策划设计的美梦,居然没有化作泡影,还被那么多人热爱,我有时候都怀疑这是一场命运编织的梦了。 不过后来,我慢慢觉得无聊,就开始画我和我可爱的妻子的日常,居然收获了很多粉丝,甚至被扒了马甲,不光是游戏策划这层,连作为一个有多个忙者荣耀刺客国服牌的玩家,却整天玩瑶跟着女朋友混分这件事都扒出来了。 那怎么了?朝晕打游戏厉害,我跟着混都不行了? 唉,这群无所事事的神经病,整天就逮着我的幸福不放,真是不幸福。 朝晕还为了我开始学编织,说是为我学一门新手艺。 虽然她半年做出来一个十厘米的玩偶,我还是很高兴,夸她说这个小猪钩得真可爱。 她说这是小狗。 我只能说,不是她的问题,毕竟我们家小狗肥得像猪。 但是朝晕总是有一种魔力,她开始学一件事,不管一开始多么坎坷曲折,之后都能一帆风顺,小有成就。 打游戏是这样,我现在还忘不了一开始和她打游戏时,她攒钱买的第一件装备居然是复活甲,我当时想,也是个牛人。 编织也是这样,不过她现在已经能完美钩织出来一个可爱的hellokitty了,我们有一个房间专门放这些编织品,这是她成长的证明。 我总感觉我现在说话文绉绉的,这一点,连后来来看望我们的老雷都察觉到了。 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因为朝晕是学新闻的,要看很多书,我老是犯贱去骚扰她,她一怒之下就让我一起读了。导致我现在有咬文嚼字的臭毛病。 老雷知道了之后很欣慰,说没想到当年连1000字检讨都写得不堪入目的学生现在也能变得有点内涵了,于是他邀请我为他写一份3000字检讨。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上班连续迟到了一周,上面让他写的。 我笑了两声,把他扔门外了。 朝晕又在外面哈哈大笑了。 她每天都能很开心,一点小事也开心,大事也开心,不知道整天是不是被人下笑药了。 不过我应该也被下药了,她一笑,我也想笑,我现在写字都在抖。 我听到了,她说,胖胖你带这个蝴蝶结真搞笑,真像一条狗。 唉,这个笨蛋,胖胖本来就是狗。 我要出去看看,到底多好笑。 我的妻子,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也是个笨蛋。 ……………………………… 话匣子 你是我终极的热忱,是我人生里不止不休的绵绵阴雨,是如黑夜般浓稠的白昼。 你是我从不停止渴求的朝晕。 ——凌涧《逢雨吻尔》 —— 第一个位面节奏有点慢,后面的都快了不少,喜欢的宝宝可以点点收藏?(?)? 第4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轻狂电竞选手) 朝晕回到空间的时候,999+这个小光球,正在背它的《2025年必考专业术语》。 朝晕好奇地问:“真的会考吗?” 999+的电子音里充满自信【当然!这个牌子的书可是最权威的。】 朝晕问:“那你2025年能去考吗?” 999+【当然不能,积分不够。】 “……” 那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999+围着朝晕转啊转,开心道【朝晕,我们已经有13点积分了!真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喵呜~姐姐~深夜寂寞…男色撩人…】 朝晕:…… 999+一怒之下关了弹出来的涩情网站,还愤怒吐槽【我是公的!是公的!】 朝晕突然开口问:“我还能再见到凌涧吗?” 小光球一顿,轻咳一声【他是小世界的一缕魂魄,当然不能呢。】 他严肃道【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就是……】 朝晕冲它做了个鬼脸,别开头:“我才不听呢。” 999+【……反正,你下次做任务时,我会把你留在上个位面的情感因素都清理掉。】 朝晕又冲它吐了舌头:“切,不清我记忆就行。” 她觉得从一个位面里得到的东西挺多的,就算没了情感,记忆也是一笔不薄的馈赠。 999+爽快地答应她,不会动她的记忆。 朝晕觉得999+这么上道,以后肯定是一个大官,拍了拍它的头,又躺下睡了好一会儿,等到精力充沛,直接去了第二个小世界。 … “商朝晕,你听到了吗?” 朝晕刚睁开眼,感觉身体晃晃的,应该是在车上,耳朵躁着另外一个女人焦急不耐到了刺耳地步的声音。 她呆呆地眨了两下眼,但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什么,不敢贸然回应,于是决定再次闭上眼睛装死。 刘姐看她这个死样,气的要死,但是又不敢惹了朝晕背后的人,只能勉强柔和了一点腔调:“朝晕,你别再钻牛角尖了,被陈总看上,那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福分!你要是再这么作下去,陈总生气起来,我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朝晕被她吵得头疼,皱着眉翻了个身子,不理她。 刘姐快要心肌梗塞了,可又不能说重话,只能恶狠狠地给她下最后通牒:“你背着陈总和我偷偷接这个恋综已经让陈总不快了,我劝你最好拍完之后直接去认错,然后乖乖听他的话,还有个活路。” 这么说完,她也就懒得说了,抱臂看向窗外。 朝晕终于有机会好好接受世界信息了。 这个世界的女主叫陆清莞,是一个阳光积极小龙套,因为经纪人手下一个女星突然爆红看不上原本接的直播恋综了,就一头雾水拿到了这个机会。 但是她是一个勇敢上进的人,连恋综也好好对待,在拍摄放映的12天里,用自己在这个娱乐圈里少有的善良灵动打动了所有人,包括男主——一个背景很硬、无人不晓的京都总裁厉鹤扬。 两个人暗生情愫,收获了一大堆cp粉,陆清莞也借此机会一炮而红,精湛的演技被挖掘,从此走上了幸福道路。 而反派温厝,是她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 温厝,一名以“拥有绝对实力的狂人”为代表称号的电竞选手,因为不想在家听家里人对于自己职业选择的挑剔,直接收拾行李上了直播恋综。 他性格轻狂恣肆,办事随心所欲,在恋综里面是一个很迷人但是又很让人不敢接近的存在。 但是这么一个人,却在接触了陆清莞之后,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 温家亦是世代名门,在京都呼风唤雨,只不过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少爷非要出去闯闯,还在电竞上闯出了点名堂,从来不想以温家少爷的身份示人。 在看到心上人和另一个男人情投意合之后,温厝直接黑化,展开了一系列巧取豪夺,一度要与厉鹤扬同归于尽,最后只落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果温厝是女主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那么商朝晕是这条道路上不值一提的小石子。 商朝晕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刚出生就被扔在山里,所幸被一个老爷爷收养,小时候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 直到爷爷去世,商朝晕不得不去大城市打拼,却凭着一张明艳绝伦的脸蛋被星探看中,拉她去盛华公司签约。 商朝晕长得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肯吃苦,演技进步飞快,两年就一炮而红,成为顶流。 她以为她的幸福日子终于要来了,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她被偶来视察的公司总裁陈聿礼看上了。 陈聿礼在京都的实力不容小觑,盛华公司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公司而已,商朝晕是没有资格拒绝他抛出来的橄榄枝的。 但是商朝晕就是很抗拒他。 虽然他多金又体贴,长的也英俊,对于她的反感也只是一味地包容,可商朝晕和他相处时总是觉得毛骨悚然。 直到她偶然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一堆照片,照片按照顺序排列,拍摄的对象从远景的一个边陲孤房,到打开门,到血肉模糊的分尸,最后到一堆不可计数的头骨。 她猝然明白过来了那股子不对劲——陈聿礼是一个喜欢虐杀的变态,而她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她自己的抗拒在他眼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闹。 商朝晕魂都要吓飞了,但是她不是一个蠢货,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和陈聿礼抗衡,他能够到现在都不被发现,就一定具备强大的反侦察意识,就算是报警,以陈聿礼的身份,也只能无疾而终。 她绝望得快要疯掉,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心动预警》直播恋综。 她看到了她偶然听闻的一个京圈大佬的名字,厉鹤扬。 趁着陈聿礼出国,商朝晕签下了这个合同,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参加恋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勾搭厉鹤扬,希望能够倚仗他,最后甚至不得不使出下三滥手段,没想到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一下子沦为众矢之的,潮水般的辱骂随之而来。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私下里向厉鹤扬透露这件事,但是很明显,厉鹤扬并不想理会她这种离谱到虚假的消息。 她疯了,终于在节目组里崩溃,但是还没等说出来所有事,就被回国的陈聿礼强制接走,沦为他刀下又一缕亡魂。 第4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 朝晕身体一抖,感受到了一阵阴寒,连她这种从容淡定的人,也感到了有猛烈的火在心底燃烧。 这什么杀千刀的剧情?!原主这也太可怜了?! 原主让出身体给她去攻略温厝,条件是希望自己一生平安顺遂,再也不要步入噩梦一般的人生轨道。 朝晕慢慢平息着心情,尽量不让刘姐发现她的异常。 现在她正在前去录制恋综的路上,刚才刘姐和她说的那一堆话,无非是陈聿礼要传达的信息。 他虽然有些生气自己的猎物偷跑,但是也明白她只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要她利用这十二天好好想想,给他服个软,他也能让她死个痛快。 虽然刘姐不知道陈聿礼是个变态,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朝晕一路上都不想和她说话,直到最后到了目的地、拖着行李箱下车,她才正儿八经听了刘姐一句话。 刘姐”苦口婆心”地教育她:“朝晕啊,你要知道陈总是多少人想勾搭也勾搭不到的金主吗?我劝你别再作妖了,否则,陈总真的会放弃你的。” 朝晕:雾草,还有这种好事? 她没给刘姐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朝着海景别墅走去,留着刘姐在车上对着她怒目而视:“商朝晕!你别给我耍脾气!你要清楚,陈总让你跌落神坛就是一夜的事儿!” 朝晕已经走远了,听不到她的狗叫。 海浪时不时地拍打着礁石,扑腾着撞向海边,留下了一点湿痕,很快又消失无踪。 别墅内,七个人聚在偌大的客厅里,算不上拥挤,偶尔会有一两声尴尬的问好,很快又陷入寂静,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窸窸窣窣的,突然传来了拧动门把的声音,除了沙发上敛着眉眼一直静音玩手机的青年,其他六个人都豁然看了过去。 随着四杀播报页慢慢消失,温厝的游戏界面也变灰了,拉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队友的操作,慢慢压下了眉,黑曜石似的的瞳孔里凛光一闪,轻啧一声,暗骂这群人机是不是游戏里的小怪上身打的? 他这么想着,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道稳重温柔的女声:“抱歉大家,我来晚了。” 温厝身形一顿,掀眸看去。 来人一身暗红丝绸一字裙,皮肤白得让他一恍,青丝如瀑,发尾轻轻打着卷,每一簇像小钩子似的。 第一眼看过去,大多数人都会屏息细看她明媚到有些惊人的面孔。 她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眼尾上挑可眼头圆润,明艳又不锋锐,直鼻微翘,红唇精致,顿显几分清冷,但是整个人逸散出来的柔和又强行中和那些冷,于是整个人就显现出了一种几近于苍茫的、脱俗的明媚。 温厝却直直地盯着她勾着温柔笑意的唇好些秒,才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有再给她一点目光,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手机,似乎对她一点也不在意。 “商老师!”陆清莞紧张地眨了一下又一下眼眸,一张白皙清丽的脸蛋上飞上了两团红晕,小跑过去帮她拿行李:“我们也刚来没多久,没事的。我帮你拿东西!” 朝晕弯眸着她,没有拒绝,温和亲切:“谢谢你。” 陆清莞脸更红了。 没办法,谁让面前这个明艳大美人是她的偶像呢? 直播弹幕这才慢慢涨起来 [呼~终于能呼吸了,刚才这七个人相处也太尴尬了!要不是商朝晕来了气氛缓和了一点,我都退出去了。] [不愧是商朝晕啊…这张脸太美了…如果让我下辈子长这张脸就算是让我开豪车我也愿意啊!] [温厝这个脸为什么不进娱乐圈……他爹的帅的我吃了两碗大米饭!太帅了!] [嘴馋直说,你们是不知道温厝打游戏多强,进娱乐圈太埋没了。] [厉鹤扬这种人物为什么会上恋综啊?但是也对我的眼睛很友好嘿嘿…熟男我可太爱了。] 还有一些其他嘉宾的粉丝前来打call,气氛慢慢热了起来。 等到朝晕和陆清莞两个人下来之后,工作人员带着八个嘉宾去到了活动室,让大家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其实节目开始之前,大家也都知道来的都有谁,都是做什么的,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 男嘉宾里,除了厉鹤扬和温厝,还有一个性格温润的男演员封徽,不温不火,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只是不太爱说话;另一个叫郑初霖,是小有名气的专录综艺的艺人,有些话唠。 女嘉宾里,抛去朝晕和陆清莞,还有一个内向腼腆却唱摇滚音乐的歌手周可音,以及落落大方、谈吐间不拘小节的羽毛球明星岳箩。 说实在的,要不是朝晕、温厝和被爆出来权势身份的厉鹤扬,这个节目都不会有多少人看,毕竟嘉宾都没有多少水花。 在一一自我介绍之后,节目组就开始搞事情了。 他们把男女嘉宾分开,让他们按名字首字母顺序分别从四张牌里抽一张,男女一一对应,抽到的牌相同的男女嘉宾一组,在活动室的杯状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最后的分组顺序与结果是——厉鹤扬和陆清莞,郑初霖和周可音,封徽和岳箩,朝晕和温厝。 四组人坐好之后,节目组按顺序开始分别向每组的男女嘉宾问有关于对方的五个问题,一道十分,一组满分100,最后四组综合排名,最后一名要接受惩罚,惩罚内容暂时保密。 阐明规则之后,从陆清莞那一组开始。 陆清莞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五个问题勉强答对了三个。厉鹤扬在回答问题时,沉稳冷淡的目光一直在观察陆清莞,虽然两个人素不相识,但是他还是根据观察答对了四道,最后两个人一共得了70分。 陆清莞目瞪口呆,忍不住夸:“厉鹤扬,你好厉害呀。” 已经很少有人直呼厉鹤扬的姓名了,他罕见地怔愣,笑了一下:“你像白纸一样,很好懂。” 弹幕一下子就热闹了 [我靠,上来就玩这个?] [这对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微妙…哈哈哈哈哈…有的磕了…] [呜呜呜请支持我们莞莞,她真的是一个超级努力的小女孩!] 第4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 后面的两组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擦出火花的两个人,心里震惊。 郑初霖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可音,低声道:“你觉得我好懂吗?” 他不想接受惩罚。 周可音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而后点头,瓮声瓮气的:“我感觉你看起来傻傻的,挺好懂的。” 郑初霖:。 [哈哈哈哈哈哈] [郑初霖,你居然傻到了这个地步吗?] [啊啊啊对不起tat,我们可音没有恶意,就是觉得郑老师很单纯。她有点一根筋,请大家多多包容!] [没事,我们郑初霖粉丝出了名的好惹,你们不用道歉,我们也觉得他傻。] [笑死我了,除了周可音粉丝和郑初霖本人,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最终,他们两个也得了70分,郑初霖松了一口气,也算是没白挨骂。 封徽和岳箩有些表现不佳,拿了60分。 封徽看起来还是很淡然,没有一点不安和懊悔,岳箩眨着眼,好奇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封徽痛地“嗷”了声,一脸懵地看向岳箩,后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机呢,怎么都一个表情。” 封徽:有病吗? [啊啊啊这两组想干什么啊笑死我了!] [封徽就是很人机…一年发两条微博,还都是让粉丝给他家小猫起名字,好不容易开直播还把直播进入通道关了,还因为没人看他直播哭了。] [岳箩,都出去玩了,能不能收收劲,快把封徽打死了。] [这个恋综画风怎么这样…] 不论如何,最后到温厝和朝晕了,先是朝晕回答问题。 温厝弯着腰,支头直勾勾地看她,好奇她能答对几道。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犀利又直白,压迫感很强。 朝晕只是柔和地冲他笑笑,他一愣,又不在意地别过头去。 工作人员:“第一个问题,温厝擅长的游戏位置是射手还是打野?” 朝晕轻巧回答:“打野。” “回答正确。第二个问题,温厝上一场游戏比赛是在春天还是夏天?” 朝晕回答得还是很快:“春天。” “回答正确。第三个问题,温厝能吃辣吗?” 朝晕抬眸,看向了挂着桀骜不驯的笑容的青年,还冲她挑衅似的挑眉,像是在宣扬他多么无坚不摧一样。 朝晕微微弯眸,说话却很肯定:“不能。” 温厝表情一滞,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她,带着点对于她没上当这件事的不满。 “回答正确!第四个问题,温厝喜欢不喜欢粉丝叫他温神?” “不喜欢,因为他觉得和另一个瘟神听着很像。” “…回答正确!” 温厝的眼都睁圆了一点,里面带着轻微的不可置信。其他人也纷纷表示震惊,毕竟这是到现在为止第一个有拿50分的可能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工作人员的笑有点神秘:“温厝一共得了几次最佳选手奖?” 其他嘉宾惊疑地“啊?”了一声。 温厝皱眉,锐利的视线射向了工作人员,清磁的嗓音里是不客气的质问:“其他人不都是选择题?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 工作人员笑嘻嘻道:“商老师开到隐藏款了嘛。” 温厝黝黑的瞳孔钉在他身上,蓦然扯开一道轻狂的笑,转了转手腕,操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话音低沉:“要不要我把你揍成隐藏款?” 工作人员:不嘻嘻。 朝晕忙安抚他,轻柔道:“没关系的,温厝。” 她叫了他的名字,青年回眸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那样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爽地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了。 朝晕明亮的眼眸又移到了工作人员身上,悠闲而笃定:“七次。” 工作人员一愣,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终于还是宣布:“回答正确!全对!” 饶是温厝也怔住,歪头去看朝晕,那张总是写满了张狂的面孔上遍布疑云。 这个也说对了? 蒙得也太准了。 岳箩生无可恋地撞了一下封徽,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两个要接受惩罚了。” 封徽依旧温和地笑着,谆谆教诲道:“这是命运,不要试图反抗命运。” “否则,会让这个爽到。” 岳箩:? 其他嘉宾:? 观众:? 温厝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一语惊人的封徽,不过时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工作人员开始向温厝提问。 只要他答对两道题,就可以免去惩罚。 温厝坐直,心里一派运筹帷幄。 工作人员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商朝晕是一个喜欢出去玩的人还是一个喜欢宅在家的人?” 温厝正儿八经地看了朝晕一眼,目光触及到她昳丽的容貌时,立刻自信回答:“喜欢出去玩的人。” 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否定:“回答错误。” 温厝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一凝。 “第二个问题,橙汁和桃汁,商朝晕会选哪一个?” 温厝又有些迟疑瞅了一眼朝晕,回答还是很快,但是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桃汁?” “错,橙汁。” “……” “第三个问题,大多数观众认为商朝晕的成名作是《绾青丝》还是《恨别离》?” 温厝:啥啊 其实这个问题不算难,只要是稍微了解一点娱乐圈的,这个问题基本上都能回答,毕竟其中有一部是商朝晕火了好一段时间才拍的。 但是,谁让温厝从来没有关注过娱乐圈呢? 犹豫了一会儿,温厝憋出来了一个答案:“…恨别离?” “错!是绾青丝。” 温厝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张俊脸慢慢凝重起来。 他就这么潇洒地答错了三道题,剩下的两道题是他唯一的翻盘机会了。 岳箩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激动起来。 游戏继续,工作人员继续问:“商朝晕是上一部影视作品上映是在春天还是夏天?” 温厝踌躇了一下,犹豫不定地回答:“…夏天?” “错!是春天。” “喔!”岳箩情不自禁高呼了一声,然后在温厝的死亡凝视下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 其他嘉宾都没忍住笑了出声,朝晕的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仍然保持着礼貌温柔的笑。 第4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4) 温厝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他其实运气一直都还不错,谁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不想抬眸,生怕一不小心和朝晕对上眼,然后把自己尴尬死。 工作人员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组里有一个全对的,还有机会再来一个全错的。 真是卧龙凤雏。 他有些激动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第五题,商朝晕得过三次最佳女演员奖还是四次?” 温厝:…到底想干啥?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关注这些东西啊。 虽然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的其他三道题他也没答对就是了。 温厝绷紧了神经,一直在3和4两个数字中间来回跳跃,想要回答4。 但是想到自己今天不凡的运气,他立刻刹了车,最后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咬着牙回答:“三次!” 满座寂静,都屏息敛声地等待着工作人员接下来的判定。 众目睽睽之下,工作人员故意很欠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兴奋地给了答案:“错!是四次!五道题全错!” 原本寂静的空间顿时充斥了其他嘉宾爆笑,尤其是岳箩得意的哈哈大笑,尤为明显。 温厝错愕地瞪大了一双长眸,整个人都呆滞了,没经过大脑思考,嘴里条件反射就想说:“卧…” 工作人员魂都要吓飞了,眼疾嘴快地制止了他的话:“温老师!慎言!这可是直播!” 温厝反应过来,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嘴唇,拼尽全力把剩下的一个字咽了下去,然后飞快地掀眸看了一眼朝晕,而后又很快垂眸,沉默了。 朝晕总是温和的面孔最终还是龟裂了一点,显出来了几分微妙。 与此同时,弹幕也跟着其他嘉宾笑了起来。 [我商姐营业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是圈内不败的表情管理神话,温厝能五道题全答错,让我姐表情管理失效,是个尤物【点赞】] [没错,我们打游戏的人就是这样,高兴了说卧槽,不高兴了也说卧槽。这就是心直口快的我们,有妹子加我吗?我再说一遍,我也是打游戏的。] [笑死我了,拽哥刚上来就被上了一课,蔫了?居然还知道去看看朝晕脸色,跟一条小狗似的。] [还是封徽这个老油条懂啊,既没有让命运这个爽到,又没有得到惩罚,也是一个人物。] 第一天的话题热度水涨船高,节目组立刻操纵起来,没过多久,不要试图反抗命运,否则这个会爽到和错!五道题全错!就上了各大平台的词条。 但是温厝现在不在意那些玩意儿,他轻咳一声,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终于还是小声、别扭地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朝晕的背挺得很直,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烦恼的小孩,轻轻笑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反而是安慰道:“没事,运气能差成这样,也是让我开了眼了。” 温厝:…… 他脊背一僵,抬眼去看她依旧笑吟吟的脸,看着他时甚至带了一点好奇,慢慢发现她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朝晕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笑道:“你都逗我笑了,我有什么怪你的。” 温厝指尖微微摩挲,伸手去摸耳垂,不爽地偷偷吐槽:“我又不是故意逗你的,我是真的在认真回答。” 朝晕听到了,很给面子地认同:“就是啊,温厝都这么认真地回答,居然全都判定为错,真是一个冷漠的节目组。” 温厝头埋得低了一点,没有说话了,耳垂被摩挲得有点红,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灭了大半。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 [卧槽…我刚才还在笑呢…怎么气氛突然就变了?] [怪不得商朝晕粉丝叫她天使…真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啊可恶。] [温厝你要寄八干啥?你之前不是说谈恋爱的都是傻吊吗?]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好强的姐弟感…节目组快给他们递剧本,我要开饭了。] 工作人员轻咳一声,特意强调着说:“我们这个温暖的节目组设定的惩罚是,两个人要回答同一个问题。商老师,温老师,准备好了吗?” 朝晕含笑点头。 温厝听着他嘴里那句“温暖的节目组”,不爽地“切”了一声。 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恶趣味地念出了问题:“请说出对方身上和你的前任相似的三个地方。” 众人:(?o?) 听了这个问题郑初霖目瞪口呆,两个字准备脱口而出:“卧…” 周可音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嘴。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都面露同情。 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确实刁钻又刻薄。 但是两位当事人都不约而同地挑了下眉,而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抱歉,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可没谈过恋爱。” 工作人员:震惊。 他看了一眼优雅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的朝晕,又看了一眼温厝锋利精致的面部轮廓和不停散发着荷尔蒙的完美身材,终于也忍不住开口:“卧…” 这次导演魂也要飞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工作人员的名字,他才如梦初醒,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笑飞我了,真是一档素质很低的综艺节目。] [别的恋综主打高大上,灵魂的碰撞,心预主打低小下,素质的起飞。] [不过我也很震惊啊,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感经历很匮乏的样子啊!尤其是温厝,让我感觉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 [我们朝晕出道以来都是在努力拍戏,一年几乎无休,哪有时间谈恋爱。] [如果你看过温厝的游戏直播,你也会为他的素质和他未来的女朋友默哀。] 总之,这个传说中的惩罚根本攻击不到朝晕和温厝。 节目组很不甘,想要再来一个刁钻问题,但是朝晕和温厝拒绝买账。 朝晕:我们已经回答过一个问题了呢。 温厝:(摊手)┐( ?_?)┌这个节目组不仅冷漠,还没有诚信的美德,真没有素质。 节目组:…… 你丫的,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素质?! 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其他嘉宾和弹幕都笑作一团。 于是,一款适合大众,有各种人才的低素质恋综这个词条又悄无声息地袭击各大网站。 第4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5) 这样相处下来,八个人都差不多明白各自都是什么性格了,关系也更近了一点,气氛不再那么僵硬。 接下来,每个人都回了自己房间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只用等着晚上节目组喊他们下去吃饭,为明天正式的恋综拍摄做准备。 原主带的东西很少,她本身就是一个身如浮萍的人,一个人在异乡漂泊,稍微做错一点就会踏入深渊。 甚至,她现在什么也没做错,就要面临一场不速之祸。 朝晕觉得心里又沉重了一点,躺在床上,去抚慰那缕不屈的凄魂。 天色慢慢沉了下去,开始溢出淡淡的粉,而后越来越浓,越来越烈,流光溢彩。 潮水涌动,偶尔拍在岸上,冲撞朝晕不平的思绪,让她缓缓睁开眼眸,坐起身,摇了摇头。 手机响了一下,有人给她发消息。 朝晕打开手机去看,是陈聿礼发过来的。 陈总:朝晕,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才让你这么放肆,嗯? 陈总:趁着我出国这段时间去接恋综?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种? 陈总:算了,你趁这12天好好放松放松。正好我两个星期之后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恐怕你就有其他事情要做了。 朝晕看他说的话就想吐,心情一阵烦。 也不知道一个死变态在这里瞎装啥霸道总裁。 朝晕年轻时也写过霸道总裁,但是她笔下的霸道总裁除了霸道一点以外,根本无懈可击,连内裤都是自己洗的,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陈聿礼这种东西,也好意思包装自己。 朝晕把给他的备注改成“狗日的”,没有回复,起床下楼去透透气。 其他人都房门紧闭,楼下除了一个节目组请的在忙着做饭的阿姨之外没有人。 为了随时随地保持节目效果,厨房不是密闭的,和饭桌连为一体,下楼梯时能够将一楼所有的一切收进眼底。 朝晕下楼时就看见忙得有点掀不开锅的做饭阿姨了。 是真的掀不开锅。 可能是第一次在这里做饭,没有算好时间,她要忙着炒菜,但是吃饭的时间都快到了,她还要去盛米饭。 朝晕看她忙得团团转,连忙走了过去,温声冲她道:“阿姨,没关系,我来。” 阿姨讶异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说了几声谢谢,把米铲交给她,又开始去忙着炒菜。 这个活很轻松,朝晕只需要盛一碗饭再转身放在餐桌上就好了,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忙忙碌碌的,没有听到楼梯传来的细微声响。 温厝双手抄着口袋,耷拉着眉眼,眉宇间隐隐看得出来睡太长时间的惺忪之意,把他那张锋锐嚣张的脸都灭了一半气焰,举手投足中都是淡然的随意,正不紧不慢地下楼梯。 他不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目光触碰到了楼下正忙着盛米饭的一道清影,脚步蓦然一顿,而后停了下来,侧过身去,正对着朝晕。 他站姿闲适,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长臂交叠在胸前,倚着扶梯,弯腰伏在了手背上,垂眸淡淡注视着女人。 朝晕盛完了最后一碗饭,刚刚搁置在了桌子上,骤然觉得有一道毫不掩饰的视线正在坦然地打量她。 她微弯的腰一顿,突然抬眼看去,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青年略深却全无侵略性的眸海。 见她看过来,温厝先是一怔,而后挑起眉,唇角上扬。那抹不知是不是带着轻佻意味的笑像一把小钩子,抚过人的背脊,带起来了一阵颤栗。 他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青春荷尔蒙的人。 朝晕静静地看着他,缓慢地、轻轻地弯唇,眼下随着这个动作浮现出了笑涡,柔意像是一阵春风吹上了面,顿时有一种近乎于羞涩的舒畅袭来。 温厝没想到她会回应他,愣了一下,而后别开头,收起了笑,双手撑着栏杆起身,若无其事地下楼。 阿姨已经炒完了所有菜,又谢了坐着的朝晕几句,便直接离开。 温厝拉开椅子坐在了朝晕的对面,没有抬眼看她,不冷不热地问:“怎么干起来活了?” 朝晕只是笑笑,手搁在了桌子上:“阿姨忙不过来了,只是帮一点忙而已,不算是干活。” 温厝盯着她莹润的指尖,突兀地轻笑了一下,里面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的。 好人啊。 他不知道什么心情地在心里轻啧一声。 “辛苦了。” 听到青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朝晕第一次怔住,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后缩了缩指尖,温声回:“没关系。”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下了楼,看到了丰盛的晚餐都先是赞叹了一顿,而后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吃过饭之后,天已经黑了,大家都各忙各的。温厝出门了,朝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岳箩在阳台做饭后运动,其他人都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晚上八点,节目组在微信群里让大家十分钟之内都在客厅集合。 朝晕刚看到这个消息,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先进来的是一阵冷冷的空气,还有略微湿润的海风味道。 温厝还穿着短袖,眉眼都沾染上了湿冷的寒气。他低估了夜晚海边的温度,有些冷,关了门之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自己没放心上,换上了拖鞋往客厅去,而后看到了那抹正在倒水的身影。 温厝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而后坐到了沙发上,觉得无聊,正要掏出手机玩,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有些温热的气体还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把他的脸庞打湿。 温厝怔愣,眨了眨眼,掀起眸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像永远都在温温柔柔笑着的面孔。 朝晕柔声劝:“外面有些冷,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温厝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古怪的情绪。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有些凉的手地接过那杯水,语气和动作一样僵硬:“…谢谢。” 朝晕弯眸,重新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其实,温厝不爱喝热水。 但是感受着纸杯传来的温热,他喉结滚动,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 第4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6) 喝完水之后,温厝就盯着那个纸杯看,眼睛眨都不眨,偷偷在心里揣测。 怎么对他这么好?还总是对他笑? 难道喜欢上他了? 嘶,不至于这么快?而且她看起来阅尽千帆的样子,他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万一被骗怎么办?还是需要再接触接触。 …不过,如果她真的单纯只是一个好人呢? 温厝立刻把这个冒头的想法掐死,面无表情地想————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闲得慌总是关心别人的好人。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目睹了朝晕起身,去给少量运动完回来的岳箩倒了杯水,又忙前忙后地给其他从下楼的人倒水。 温厝:……… 擦,还真是个好人。 八点十分,所有嘉宾在客厅坐着,节目组开启了晚间短暂的十分钟预热直播,因为下午的热度,晚上来凑热闹的人多了不少。 节目组给八个人发了一个小白板和一支笔,开始讲解这个小游戏要做什么。 大概意思就是,所有人都要在一分钟之内,在小白板上写下自己择偶的最低要求,以便相互了解。 工作人员之后又说了一堆废话,温厝不想听,无聊了就盯着对面朝晕的侧脸看。 她总是那样笑着,却从来不会让人感到疏离感和虚假感,整个人就像在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辉似的,每一个瞬间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温厝脑袋上慢慢冒出了一个问号。 怎么能有人一直这样笑着?不累吗? 他一时间有些好奇了,拿出手机,对着黑色屏幕调动着面部肌肉,尝试着去露出一个完美的温柔笑容来。 他就那么艰辛地努力着,最后艰辛地挤出来了一个惊悚的笑容,肌肉还在抽搐着。 温厝被恶心得不轻,立刻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离他最近的摄影机已经完全拍下来了。 [温厝在学朝晕笑吗?是在笑?我不确定。] [这已经不是一把石灰能解决的问题了,来人,把我的打野刀拿来。] [笑死我了,我一直都在盯着温厝看,他就是在学人家朝晕笑,幼不幼稚啊!] [但是学她笑这个动作好暧昧啊…他们两个有种磁场谁懂?] [温厝这个傻逼配不上商朝晕。] [前面的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是商朝晕粉丝也不能这样看不起别人,温厝多帅啊。] [我是温厝粉丝。] [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弹幕又火热了起来,温厝很悲催得不知道,还在跟着大家一起在小白板上写自己最低择偶标准。 一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停下了笔,节目组要求按照座位顺序一一展示。 第一位是陆清莞,她抿着唇,有些害羞地翻过自己的白板,上面写着“能够理解并支持我喜欢演戏的梦想”。 此话一出,大家都感叹着她这个要求好纯粹。 厉鹤扬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在陆清莞白净可爱的脸蛋和她手上的白板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低低地笑了一下。 之后是厉鹤扬,他随手一转,上面的字潇洒肆意———— “纯粹” 郑初霖大惊大怪地叫了一下,直接对他们两个贴脸开大,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卧槽!!] [卧槽!!开磕!!] [这一趴除了有点太像剧本了之外没有任何问题,郑初霖像疯狗一样的反应又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前面的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了?郑初霖粉丝看到你的话会难过的。] [我就是郑初霖粉丝。] 陆清莞脸皮本来就薄,一下子就红透了,脸埋在了白板后,不敢出声。 朝晕适时把水往郑初霖那里推了推:“初霖,笑了这么久,喝点水。” 郑初霖这才安歇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接下来是周可音。 这位腼腆的妹子写的是“能听懂我的音乐”。 又是一个纯粹的妹子。 岳箩写的是“能在羽毛球场打过我”。 [岳箩不想谈恋爱直说。] 郑初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一边翻过自己的牌子一边抱怨:“你们怎么都写的那么高级?显得我很肤浅。” 他的板子写的是“漂亮”。 岳箩拍了拍他的肩膀,进行了安慰:“你的要求听起来有点肤浅,但是你的傻恰好弥补了这部分,让大家看不到你的肤浅。” 郑初霖反应了一会儿,而后对着岳箩怒目而视:“哈?!” 其他嘉宾都强忍着不笑出声,弹幕顿时笑声一片。 封徽全程都是一副标准的微笑脸,感觉都有一点淡淡的死气。轮到他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把白板翻了过去,温润道:“大家见笑了。” 众人定睛一看,上面三个大字—— “是个人”。 “……” 弹幕顿时一大片“哈哈哈”飘过。 [招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见笑了!冷知识:只有封徽知道什么是最低要求。]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家封徽丢脸了!对不起对不起!] 大家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郑初霖叹了口气,无言地拍了拍封徽的肩膀。 这要求也太寄低了。 作为下一位的温厝轻咳一声,众人看过去,他不太自然地别过脸,修长的手指翻过自己的白板—— “是个女的” “……” 一片寂静。 朝晕看了,跟着轻咳一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缩了缩脖子,难得拘谨地抿唇笑了笑,也悄悄翻开了自己的白板—— “要是位男性人类” “……” 率先拍案大笑的是郑初霖,他指着脸色有些微妙的封徽,笑得喘不过气:“你…哈哈哈…真不严谨哈哈哈…性别都不限定…笑死我了…” 封徽神情严肃凝重,语气仍然温和:“抱歉,我要告诉大家一句,我并不是一个同性…” 工作人员崩溃地插声提醒:“封老师!注意影响!” 封徽呆了一下,而后没说话了。 所有人都笑得抬不起头,连厉鹤扬也用拳头抵着唇瓣,无声闷笑。 [啊啊啊啊啊这个恋综怎么回事啊!!画风这么清奇!我要笑死在这里了!!] [太搞笑了,真的是最低要求,有一个都是极品了,心预居然找来了三个极品。【点赞】] [这也是一种默契…朝晕温厝我们支持你们…]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心预再爆四大词条。 第5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7) 说是十分钟,就这么闹下来,已经将近九点了,八个人不知道节目已经爆了,都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休息。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有人起的早,有人起的晚。 岳箩作为一个运动员,七点钟早早起来去外面锻炼,朝晕晚了她十分钟下楼,没多长时间,除了温厝以外的其他人也在七点半之前起床了。 节目组要求嘉宾每天八点之前下楼,于是温厝在七点五十五的时候打着哈欠下来了。 他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黑,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整个人有种淡淡的疲惫,一看就熬了个大夜。 温厝觉得眼干涩得厉害,控制不住地往外溢着生理盐水,拿手在眼头轻轻按了一下,轻啧了一声,暗暗不爽自己怎么忘带眼药水了。 他有些模糊的视线在下楼时把一楼粗略巡回了一遍,有两个人吃过饭坐在了客厅,其他人都在饭桌那里吃饭。 温厝想了想,先去客厅倒一杯水润润嗓,喝着喝着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抹目光很奇怪,就算是直直地盯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磊落。 温厝动作一顿,眼眸顺着那抹视线回视了过去,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张明艳又温柔的脸。 目光往下移,就能看到她手上一本有些厚的书,看书名有点晦涩,温厝对此一向没有任何兴趣。 见他看过来,朝晕也不躲,反而是冲他微微一笑,把腿上的书放到茶几上,伸手从裙子一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瓶眼药水,在温厝还是有些迷糊的目光下走近他身边,把眼药水递给他,温声道:“看你好像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需要眼药水吗?” 温厝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关心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如沐清风又不容拒绝的靠近的他又扭捏又紧张,脚趾抓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头往旁边一偏,不是很领情地别扭道:“…没事,我没什么事,不用管我。” 一开口,他先是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感觉自己说话好像有点不客气,便又不动声色地拧眉,想接着补充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朝晕把他的反应都收纳眼底,像在包容一个忸怩的孩童一样眯眼轻轻笑了出来,把眼药水放在了和他肩膀一般高的柜台上,任由他用不用:“没事,我就放在这里,想用了就来用。你不用担心,这是我早上才刚刚拆封的,没有用过。” 她轻巧地说完便转身离开,又坐上了沙发,没有发出任何大声响,温厝怔愣得像发呆一样盯着她的背影看,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觉得她就像一片单薄轻盈的雾。 他觉得他应该解释些什么,但是和她一相处,就觉得她好像能理解并包容他任何并非出于本意的言行,没什么好苦苦解释的。 温厝眨眨眼,让干涩的眼睛水润一点,又看向了那瓶小小的眼药水。 恰好郑初霖刚刚吃完饭过来,见他一个人站着,好奇地凑了过去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温厝还没反应过来,郑初霖又大惊小怪叫了一声:“眼药水?!哥,我能用用不?我这两天打游戏打多了,眼疼疼的。” 温厝一滞,斜乜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哼笑了一声,抓起眼药水就抄进了口袋,朝着饭桌走去,懒散又嚣张地回应:“不给,你自己去洗手间拿杯子往眼里灌点水得了。” 郑初霖一呆,而后愤怒道:“哈?!谁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智商了?!” 回应他的只有温厝从远处飘来的一句“呵呵”。 朝晕坐在沙发上,没忍住笑了一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 [一大早上就让我磕昏头了。] [朝晕也太温柔了…如果让她和我在一起就算让我长温厝那样我都愿意。] [温厝这个臭屁鬼,平时看着不好招惹的样子,一遇见这个女嘉宾就那死德行,他想干啥?] [不出意外的话,温厝的感情要出意外了。] [没人在意郑初霖的死活吗…笑死我了…] 吃完早饭,大家听了节目组的话,再次聚集到了大厅,开始了第一天的正式拍摄。 首先仍然是最直接的抽牌分组,而后双方猜拳,输的一方要前去赢的一方的房间待一上午。 孤男寡女一整个上午都共处一室,节目组显然是想先来一波大的整点活。 最后的结果是,厉鹤扬前去陆清莞房间,封徽前去周可音房间,郑初霖前去岳箩房间,朝晕前去温厝房间。 虽然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节目组已经下令计时开始,两分钟之内还没有前去正确房间的小组要受到惩罚,大家还是只能忐忑地各奔东西。 温厝的反应很大,很不自然,上楼的时候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像被勒住了似的。 他看起来狂肆又傲慢,其实到了真枪实干的地步的时候是最拉胯的那个。 他思绪一团乱,手足无措的。 他不知道这个死节目想干什么,那可是人类最私密的领域啊?那是别人想进就能进的吗?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点。而且他们又都不熟,共处一室的多尴尬啊? 温厝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着,哪怕朝晕都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他愣是没吭一句,伸手就要关门。 摄影师是昨天被温厝怼了的那个工作人员,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拦住,陪笑着委婉说:“温老师,你这…我们要拍摄的,你不能把门关了啊。” 温厝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终于有发泄口,于是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这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工作人员,放开了门把手,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房间里定定看他的朝晕,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 他挠了挠头,强装冷淡,有些含糊不清道:“…你先等等,我给你找个凳子。” 朝晕含笑点头,不急不缓地打量着温厝的房间。 第5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8) 温厝没有在装饰屋子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房间整洁干净,但是没有点和气,和他的人一样,显出来一些不好惹的肃气和凌厉来。 朝晕只是看了两眼就没有再看了,接过了温厝递过来的一个凳子,道了谢。 两个人又尴尬得无言。 准确来说,其实是温厝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伸手拍了几下额头,又不知不觉地自己转了几圈,最后终于想起来了能说点啥了,把脸冷酷地往旁边一扭,拽得二五八万地问:“…你,你想吃点什么吗?” 其实,他们刚刚吃过饭而已。 朝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最后只是笑意满满地问:“好啊,你有什么好吃的吗?” 听到了朝晕表示了兴趣,温厝吊着的心才勉强落地,傲娇地一抬下巴,冲她慢条斯理地命令:“你坐着,等着我。” 他利索地拉来自己的大行李箱并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零食一下子都像烟花一样炸了开。 温厝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让,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爽利道:“你想吃什么,尽管挑。” 朝晕微微弯腰,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腿上,若有所思地浏览着那些零食,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声音里面居然听得出来打趣:“温老师,来了连眼药水都没带,却带了这么多零食啊?” 温厝一囧,抿唇,没有答话。 朝晕连忙挑了好些个零食,很给面子地夸了温厝一遍又一遍,说还好他贴心,她正好饿了。 温厝原本耷拉着的眉眼一下子又亮了起来,像一只得意洋洋、沾沾自喜摇着尾巴的小狗,完全忘记了他们刚刚吃过饭了,朝晕是不可能饿了的。 摄影机把这一幕完美录了下来。 [这溢出屏幕的姐狗感…太对味儿了…有没有代餐…] [我和我姐姐可以吗?] [不吃骨科。] [可是真的好甜啊!温厝在商朝晕面前一点也不欠揍!] [温厝真狗。] [哈哈哈,前面的,你这说的也太简单了,我还以为你在骂温厝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温厝粉丝?] 温厝在展示完自己的零食库之后又无所事事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坐立不安的,一张俊脸上都充斥着躁意。 朝晕看得出来,忙温声和他说:“不用管我,我吃会儿零食玩会儿手机都可以,你平时在房间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就好了,不要太拘束了。” 温厝听到她的声音,一方面觉得不适应,可是又觉得整个人熨帖了起来,一点也不急躁了。他迟疑地盯了她一眼,不确定地问:“…真的?” 朝晕连连点头。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交代朝晕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他就好,朝晕满口答应。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就眼睁睁地看着温厝打开电脑,点开了游戏。 [………] [请问你因为游戏都失去了什么?温厝:和商朝晕更进一步的机会。] [温厝,你他爹的是不是有病?] [我要笑死了……温厝要干啥啊?] 在温厝不知道的地方,他又悲催地上了热搜。 温厝一打游戏就全神贯注,比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看着靠谱得多,连着那张总是带着称得上是轻蔑的锋利的脸都成熟了些,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朝晕悄悄地搬着凳子离他近了一点,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他打游戏,安静又乖巧。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莫名舒适,看起来十分养眼。 [我将在这个直播间养老,太温暖了。] [他们两个就是很适配呀,各个方面。] [在这个节目之前,我根本不会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们两个差的有点大?商朝晕是当红女星,温厝只是一个打游戏的而已,商朝晕估计就是玩玩。] 温厝在打完五局游戏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他吐出一口浊气,随意往旁边一瞥,没成想直接撞上了朝晕聚精会神的眼眸。 他原本松弛的姿态又绷紧了,在那一瞬间,温厝大脑甚至空白了下,猛然想起来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他第一反应是不断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骂人,发现没有之后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觉得有些不道德了。 让一个女生在旁边一直看自己打游戏,就算是温厝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他轻咳一声,把朝晕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状似不经意道:“…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说的是打游戏。 朝晕眨了眨眼。 [……我真服了。] [温厝:孩子们,感觉一直让女生看我打游戏有点过意不去怎么办?有了!教她打游戏!] [温厝你个蠢货!!快给我遗憾离场!让我来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搞笑但是我真心动了怎么办…邀请你进入我的世界…] [前面的没救了。] 朝晕看着面前绷紧下颚的青年,蓦得弯眸,成熟的嗓音里氤着笑:“好啊。” 温厝的脊梁在她话音刚落时就直了,他起身让开,让朝晕坐到自己的电竞椅上,自己坐上了她的凳子,搬着离朝晕近了一些,操纵着鼠标给她开了一局人机,先让她选个看得顺眼的英雄。 朝晕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女英雄。 她在选择完之后,猛然感受到了旁边青年的躯体僵硬了下,转眸过去,关心问道:“怎么了吗?” 她选的英雄是温厝本命英雄的官配。 他很白,甚至接近于一种病态的苍白,由此让他从耳根开始蔓延的薄红很显眼。 温厝吞咽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说没事,又给她介绍了这个英雄的技能。 朝晕听得似懂非懂,止不住地点头。 温厝爽快地给她开了游戏。 进入游戏页面之后,温厝点开出装板面,和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英雄常用的装备,问她第一个想出什么。 朝晕沉吟片刻,最后指了指其中一个。 温厝看过去,是复活甲。 温厝:……… 他眉眼染上几分无奈。 [快哉快哉,我还以为只有我刚玩游戏的时候会开局出复活甲呢。] [温厝真是快栽了,他以前最讨厌这种打游戏蠢蠢的人了。] [什么叫蠢蠢的呀?我们朝晕这是可爱。] 第5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9) 温厝最后否决了朝晕第一件装备买复活甲的请求,并且擅作主张替她买了其它的装备。 朝晕:坏。 不过温厝是真的在教她打游戏,尽管他并不主玩这个英雄,教朝晕操作的时候还是说得头头是道。在他的教导之下,朝晕很快就上手,能在人机局打出来一番操作。 她觉得很有意思,眼巴巴地看着屏幕,温厝就握着鼠标,教她怎么打连招,示范完之后,说了句“你来一下我看看”便要把手撤开,但是朝晕握鼠标很快,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两只手顿时摩擦了一下。 温厝只感觉手上短暂地贴上了一抹温凉,在这个酷夏里简直是一块玉石,让他猛地一麻。 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起来退了两步转了两圈来冷静冷静。 等到心绪平息,温厝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凳子上,发现朝晕压根没有注意到刚才无意间的触碰,仍然全心全意地盯着屏幕看。 温厝:……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温厝轻啧,伸手去拿桌子上放着的水杯,恰好朝晕转过头,仰眸看他,而后他便看到她弯了眼睛,眼下一滩小小的笑窝,弧度不大,但是十分真诚。 她微沉的嗓像泡了酒似的,居然有了一点甜,说:“我学会了,谢谢你,温厝,我今天很开心。” 温厝的心脏跟着动作一停、一震、一陷,面上却只是静静垂眸和她对视。 他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挪开了和她相望的眼,随意地“嗯”了一句。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朝晕重新转过头玩游戏,温厝则在她转移注意力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再次后退,在房间里茫然无措地转了三圈。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3】 [我请问呢?触发被动是扫地机器人吗?来回转啥呢?] [他!害!羞!了!温厝害羞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一个明艳大美人在我面前冲我笑我也害羞。] [温厝你装你爹呢你别真谈上了…否则你是我们温家军的敌人…] 在群里通知大家可以下楼吃饭的时候,朝晕刚刚取得真人局游戏的胜利,她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伸了个懒腰,回头去找温厝,就看见他坐在床边,伸着手,盯着它们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晕走过去,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说:“我们下去吃饭。” 温厝还是被吓了一下,快速收起自己的手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而后沉默着站起身。 他的身量极高,影子都把朝晕彻底笼罩,好像把她拘在了只有他的阴影处,让她无处可逃,又好像是让她与外界所有的痛苦都断掉缘由,只在他这片海里畅游。 他把电脑关掉之后就和朝晕一起下楼,其他人都已经坐到了餐桌上,朝晕一眼就看到了封徽。 他虽然还带着一成不变的温和面容,但是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 朝晕坐下笑问:“封老师,这是怎么了?” 坐在封徽面前的周可音叹了一口气。 封徽扯了扯唇,平和道:“我…我以后,不会再听摇滚乐了……” 周可音无奈地笑了一下,连声音都大了一点:“…封老师,你也没和我说你受不了大声音的音乐呀,否则我不会拉着你听四个小时的摇滚乐的。” 封徽一脸严肃:“我表现出来了的,你没发现我笑容的弧度比平时下降了两度左右吗?” 周可音:…… 你想咋地? 郑初霖笑点很低,张嘴就笑,但是笑的时候又扯住了拉伤的肌肉,顿时绷紧脸,一脸菜色,痛苦道:“我以后也不要做运动员!岳箩都把我训成啥了!” 岳箩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评价:“你想当还当不了呢,你这个弱身板,我撒把米弄来个鸡都比你练得好。” 郑初霖震惊,而后悲愤:“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完整完成了训练!” 岳箩敷衍地点头回应他,突然好奇地看向了朝晕,问:“你们两个都做什么了啊?” 朝晕还没回话,温厝已经率先一步,操着无所谓的腔调回答:“打游戏呗。” 郑初霖扫了他一眼,吐槽道:“那是你打游戏,商老师在你房间都做什么了?” 温厝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商老师跟着我一起打游戏啊。” 全场:…… 没救了。 朝晕连忙出来解释:“但是还挺好玩的,真的。” 温厝侧眸,见她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手指微微摩挲,低头喝了一口汤。 岳箩又问了陆清莞他们两个做了什么,陆清莞腼腆一笑,说偶然发现她和厉鹤扬喜欢同一个作家,一不小心聊了一上午文学。 郑初霖崩溃地“啊?”了一声,认真地看向岳箩:“姐,幸好你没拉我去讨论这么有深度的东西,谢谢你啊。” 岳箩再次翻了个白眼:“我心里有数,和你谈这个是让你塌房吗?” 郑初霖嘿嘿直笑。 [这傻子,乐啥呢?] [哎呀,我们初霖因为没文化这件事情都被黑多少遍啦,我们都免疫啦~不过还是顺便解释一下,我们初霖是经过正规检测的,智商确实有些低下,是真的读不下去书,不是不想努力哟!] […越解释越搞笑,越解释越心酸,还不如不解释呢。] [你们包容性也太强了…我的天…] [这个恋综又搞笑又温暖,一点也不修罗场诶…] 吃完午饭之后,大家都很闲,聚在客厅各做各的事。 朝晕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海浪翻涌起伏。 天朗碧清,蓝天白云,空气里微微湿润,却从不粘腻,像她遗失了的奔放的青春一样。 她看的出神,低低出声:“今天的海,真漂亮。” 旁边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想出去看吗?” 朝晕被吓了一跳,豁然往身旁看去,就看见了那一张带着轻狂随意的笑容的俊颜。 温厝五官深邃浓深,看他的第一眼永远只是轻轻一瞥,否则很快就会被割伤。 但是他现在带着笑,颇有一种炸掉世界也只为自己寻开心的恣睢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第5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0) 朝晕微怔,移开了目光,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节目组肯定有其他安排的。” 温厝桀骜不驯地“切”了声,直起腰,一派磊落又疯狂的气焰:“这算点什么。” 他转身,大声问客厅里的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外面的海滩玩一下午。 朝晕一下子就紧张了,伸手拉紧他的衣袖,想说她真的没有很想去,温厝却反而转眸看她,冲她挑眉,眨着眼笑,少年风气凛然风发。 她一默,居然把到了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其他人都很给面子,纷纷说想去。 温厝满意地点点头:“那都去看看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工作人员一脸懵,还没开口说话,众人就一哄而散,回到自己房间里看有什么能拿来用的。 十分钟之后,大家抱着东西下楼,居然把爬行垫、各色零食、甚至赶海用具什么的都凑齐了。 众人看着郑初霖齐全的赶海用具目瞪口呆,他羞涩一笑:“哎呀,不是海景房嘛,我寻思来都来了,录完节目去赶海,还省点钱呢。” “好,”温厝轻轻启唇,一声令下:“出发。” 大家欢呼着“耶!”,鱼贯而出,连厉鹤扬也轻咳一声,双手插兜,故作沉稳地踏步跟上。 工作人员实在忍不住了,严肃地看着温厝:“不行。” 温厝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背身离开:“谁理你。” 工作人员:(=。=) 他又看向呆在原地看他的朝晕,还想努力一下:“商老师,你看…” 朝晕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温柔得没有一丝棱角,说出的话却那么冰冷:“抱歉呀,我要跟上去了。” 碰巧温厝走了两步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个朝晕了,回过头懒洋洋地喊了她一声,朝晕应着小跑过去。 工作人员“诶”了句,看向导演,后者只是一脸无奈,让他们跟着去外面拍摄。 他能有什么办法?温家昨天晚上就联系上他了,让他好好伺候着温厝。 那可是动动脚就让京都抖三抖的温家,他还招惹的起吗?况且这可是温家的人情,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不过唯一让他咂舌的就是,温厝都是温家少爷了,怎么还出来当什么抛头露面的电竞选手? 毕竟是有钱人的想法,他搞不懂。 [就这么水灵灵地出去了吗?我去,温厝说话这么管用?] [我要磕死了这句话我已经说不动了,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努力帮你实现之类的…] [不过这是违约?温厝是不是要赔钱?不管了,我乐意看他装逼,如果到时候赔不起的话我能捐五块钱。]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郑初霖拿着他的赶海工具嘿嘿直乐。] 风光正好,阳光洒在海滩上,金灿灿的,像一幅未干却清爽的油画。蓝色绸缎般的海浪一波一波向前翻涌,肆意狂放地拍打进空旷幽深的心谷。 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开心地各玩各的。 郑初霖、岳箩、封徽和周可音分成两组去赶海,比赛哪一组抓的最多。陆清莞和厉鹤扬在海边散步,因为一上午的相处,他们现在交流起来已经流畅许多了。 温厝对于这些都不感兴趣,锦衣玉食的他早就看腻了海,提出那样的决议也是一时兴起,于是便决定朝晕做什么他做什么,也不用思考,和她捆绑挺好的。 朝晕站定在了爬行垫上静立了一阵风的时间,而后抱膝而坐,安静地注视着闪烁着碎碎磷光的蔚蓝海面,没有说一句话。 温厝困惑,还是跟着一起坐了下来,随意地弯下了腰,捧着脸颊盯着海面看,没多久就觉得眼睛酸酸的,眨了几下眼睛又揉了揉,旋即看向了朝晕,想问她怎么不去玩,却一眼望到了她静谧沉默到了心碎的侧颜。 他蓦然感觉心一悸,像他这么跳脱随性的人居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就一手支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朝晕看。 海风微拂,把她海藻般的发丝吹得轻盈飞扬,有一两缕轻轻刮蹭过温厝的脸,痒痒的,让他觉得她好像是馈赠他了一片羽毛的天使。 她总是那样温柔安静,眼眸总是那样温和有力,像水一样深厚却又轻薄,柔和却微冽,以至于万物从中萌生。 现在也一样,可温厝却敏锐地嗅到了她难过的气息。 他觉得她现在碎碎的,可不是破碎的碎,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碎,好像要带着积攒的绝望决绝地坠入、撕扯、刺破渊薮。 这个在脑海里冒出的比喻让温厝也为之一愣,皱着眉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 这幅画面实在太过于美好,青年的眼神直白又清澈,简直像是破开裹着朝晕的厚茧的剑,让他们因为一个眼神而相融。 弹幕都因为这个画面而安静了很多。 [为什么朝晕看着不是很开心啊?心情不好吗?] [我们朝晕很少营业,几乎不发自己的日常,除了演戏和宣发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是她的第一档综艺,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抑郁了。] [我之前都是上头了磕一磕,但是我现在真的被冲击了…好强的救赎感…] [温厝的眼神真的好不一样,和他平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神情判若两人…难道…] 不久之后,他们两个同框的这个镜头就顶上了各大热搜,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这两张脸同框的时候冲击力实在太强,另外还有温厝的反差感。 不久之后,温厝也是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才意识到自己种下朦胧的情种是多么早。 不过他现在不知道,就那么陪着朝晕坐着,好奇着她身上久久不散的忧郁的来源。 不过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不长,赶海的四个人回来得很快,争着抢着让朝晕判决一下他们哪一组的收获更丰。 朝晕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失效在两个桶中间来回跳跃,认真地进行判断,但是最后还是苦恼地皱眉,判断不出来。 温厝见她为难,眉峰一扬,直接下定决音:“平局。” 郑初霖不服:“温厝,我们是让朝晕评…” 温厝一挑眉,“嗯?”了一声,尾调上扬,锋锐的眼眸挑衅似的斜了郑初霖一眼。 第5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1) 郑初霖一下子就蔫了,嘀嘀咕咕道:“切,平局就平局,没输就行。” 他很快把自己哄好了,又开开心心地点头,再次肯定自己:“对,没输就行。” 朝晕笑得眉眼弯弯,温厝就双手插兜,在一旁半阖眼眸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6】 接下来,所有人都坐在爬行垫上吃吃喝喝,偶尔扯扯其他话题,玩些小游戏。中间在玩纸牌麻将时,陆清莞伸手去拿一瓶奶,被朝晕拉住了手,告诉她这是草莓豆奶,她不能喝。 大豆过敏的陆清莞一愣,旋即去看,果不其然写的是草莓豆奶,不是草莓牛奶。 她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忙不停地说谢谢,朝晕只是摆了摆手,“小事,小事。” 旁边的厉鹤扬虽然没扭头,但全程都支着耳朵听着,眼下一道精光划过,暗暗记下。 温厝倒是闻言瞥了朝晕一下,默思了会儿,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四个人之间暗潮涌动,而郑初霖还在手忙脚乱地问封徽自己要出什么牌,封徽思忖几秒,伸手帮郑初霖扔了一张牌。 郑初霖崩溃大喊:“我的幺鸡!!!”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岳箩:“……”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傍晚时,天稍微冷了下来,几个人穿的都有些单薄,便商量着收拾收拾回了别墅。 温厝若无其事地跟在朝晕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去看她,于是亲眼见证了在大家回别墅后各忙各的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先去开了热水机。 她似乎对他人的视线很敏锐,指尖微停便直勾勾地顺着盯她的眸线看了过去,温厝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强装镇定地伸手对着门旁边的镜子来回拨弄自己的头发,嘴里还欲盖弥彰地发出赞叹:“我也太帅了…帅得我自己都移不开眼。” 朝晕看了会儿,又迟迟地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温厝见状松了口气,凝视着镜子,眼眸里着落下了几分深色的墨。 好人吗? 天生的、没有任何私心的好人吗? 岳箩刚刚去楼上穿了外套,下楼看见朝晕在一杯一杯地接热水,不由得感叹:“朝晕,你也太贴心了?” 朝晕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什么的,都是小事。”她递给岳箩一杯热水,又端起一杯热水冲岳箩道:“我去给温厝送一杯。我感觉他好像…”她犹豫了一下,回想到刚才温厝对着镜子做出的那一番行径路线,挠了挠头:“好像是生病了。” 一直在偷偷听的温厝:“……” 他脸色有些发青。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男人就大胆地看啊你这小鬼…偷看什么本事?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对着喜欢的女孩表达心意啊你这个臭打游戏的!] [我就说温厝的粉丝都沾点。] [可是朝晕真的好温柔好体贴啊,像姐姐一样。] [我磕昏了,我有时候都想跪下求自己别磕了,结果发现跪下之后饭更香了。] … 吃过晚饭之后,节目组再次让大家齐聚一堂,说是在吃饭之前玩个游戏放松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但是直播间人数仍然居高不下,都在出游戏的损招。 游戏规则仍然很简单,通过抽签来把大家分成四组——陆清莞和郑初霖,岳箩和封徽,周可音和厉鹤扬,朝晕和温厝。 四组人分别面对面坐着,剪刀石头布分输赢。 接下来,输的人要从节目组准备好的各种称呼里盲抽,抽到什么就要喊对方什么昵称。 是一个很暧昧的游戏。 温厝把下巴靠在蜷着的手的指节上,懒洋洋地掀眸看了一眼脸上仍然刻着好脾气笑容的朝晕,眉头一蹙,耍性子似的一下子别开眼。 为什么又是他们一组?怎么一直捆绑?难道是她在背地里偷偷祈祷和他一组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那,她不会因为还和他一组而惊讶或者……开心吗? 不会吗? 从小就是人群中心的温厝忍受不了这种被一视同仁的滋味,就这样一直别扭着。 游戏已经开始了,一开始是陆清莞输了,抽出来了个男神,她大大方方地喊了声,郑初霖兴奋得上蹦下跳,指着自己嘿嘿直笑:“我吗?!男神?!我吗?!” 其他人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有厉鹤扬在旁边不清不楚地冷哼了一声。 第二组是封徽输了,温和地对着一脸期待的岳箩喊了声——“偶像”。 岳箩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膀,慷慨道:“今天你来着了,本女明星给你写一百张签名!” 封徽:“……” 完全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氛啊。 第三组是周可音输了,她抽出卡片之后,面色一言难尽,压下了嗓音,用气泡音喊了一声:“宝——贝——” 厉鹤扬那一瞬间感觉头皮微微发麻,突然觉得今天晚上的饭油加的太多了。 郑初霖放声大笑,赶忙凑过去学着周可音的声音在厉鹤扬面前犯贱喊“宝——贝——” 厉鹤扬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里来,郑初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胳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朝晕和温厝身上,然后见证了温厝毫无悬念地猜拳失败。 温厝撇了撇嘴,去抽卡片,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探头,想要看看是什么卡片,温厝却坏心眼地一扭身,隔绝开所有视线,抽了之后干脆利落地翻开。 看着卡片上面的字眼,温厝安静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在大家以为他玩不起的时候,他忽然一眯眼,粲然笑了起来,轻狂少年气几乎要溢出他的躯体。 他一手抓着卡片,一点一点、无意识间以跪坐的姿势探向了朝晕那边,两只手撑着地板将上半身靠了过去,在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有掩饰眼中故意为之的张扬的挑衅般的挑逗,清磁的少年音像破晓的晨束—— 他笑着,毫不害臊地脆声喊:“姐姐。” 朝晕原本平放在腿上的手一紧。 郑初霖呆了,没忍住想要爆粗:“卧…” 周可音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郑初霖呜呜呜地喊,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是想说—— 这游戏原来是这么玩的吗?!他净想占便宜了! 第5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2) 温厝不理会其他声音,他紧紧盯着朝晕,简直像一条张狂的蛇,要把她的灵魂都抽丝剥茧地吸食——还带着一些不甘心和不服气。 这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可偏偏又喊了一声姐姐,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声喊得多么心甘情愿、多么……忠心耿耿。 朝晕默默地回视他,蓦然把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让她像春风拂柳般轻盈又柔和。 她弯唇又弯眸,眼下的笑涡像是乡下的带着绿色气息的春泉。 她端坐着,伸手覆上了温厝的头,轻轻揉了揉,温声唤:“阿厝。” 其他嘉宾:() 观众:(‘’) 这一声太轻太柔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轻浮,像是某个昏昏欲睡的乡间午后,阳光轻晒,在脸上盖着薄薄一层金箔后,隔壁那个总是喜欢穿裙子的姐姐温柔的呼唤或者叮咛。 温厝简直是怔愣在了那里,他还能体味到发顶的力道,眼睛却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那几个字还在耳边久久回荡,他倏而红了脸颊,紧接着那抹粉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他的脖子,让他觉得浑身滚烫。 这种奇葩的感觉让他也不知所措起来,直接低下了头,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让朝晕看清了他红得夸张的脖颈,像是在露弱和求宠似的。 他一个四肢修长的男性,就这么跪趴在地上,任由朝晕摸摸头。 像……忠诚的狗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1】 郑初霖目瞪口呆,转身去问岳箩:“这游戏原来是要制造这种氛围吗?” 岳箩:“……” 弹幕也刷刷齐飞。 [本女子真的好想睡在朝晕怀里…如果能让我躺在她的腿上让她给我掏耳朵的话,我愿意和她结婚…] [温厝这个入,自己先出手撩拨人自己还先害羞上了……真是用心险恶的一个男的…] [呜呜呜朝晕宝宝要擦亮眼睛啊…不要轻易为一个男人坠入爱河…] [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坠入爱河的应该另有其人。] [这个电视剧怎么怪怪的?不过商朝晕演技一如既往的棒,虽然感觉演得有点奇怪,但是男女主还是挺有cp感的,支持商朝晕!] [前面的是不是喝多了?] 游戏结束后,节目组再次宣布增加事宜。 在每天直播结束前,每一位嘉宾都要挑选其他嘉宾中的一位发消息,内容限制在一句话,二十字以内。 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修罗场狗血戏码的小设计。毕竟如果发出消息却没有收到回信的话,会让局面显得有些尴尬。 陆清莞眼睛一亮,举手问:“如果是选择其他嘉宾中的一位的话,就是说也给同性嘉宾发是吗?比如我也能给商老师发?” 节目组:o_o? 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干啥? 工作人员驳回:“不行!” 温厝原本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眸中隐隐闪烁,好像还沉浸在那声“阿厝”中回不过神,一听工作人员这话又来劲了,来回扫了工作组一眼,嫌弃道:“你们自己说明规则的时候可没说这一条。” 虽然他其实挺满意这个新加的规则的,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怼天怼地,欠揍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工作人员:“……现在加上!加上行了!” 温厝冲他做了个鬼脸,便没有再看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他在转头时猝不及防和朝晕的眼眸相撞,在看到她眼底熟悉的、似乎看到谁都会绽开的笑花时,眸色一敛,又拘谨地看向了别处。 [现在事态已经很明显了,坠入爱河的真的另有其人。] [真的很不一样…但凡知道温厝平时啥傻杯德行的人都会觉得他可能是鬼上身了。] [是不是演的啊…但是我真的是被当成狗耍的团团转…只对你一个人害羞就是最好磕的…] [不是,温厝的演技比我奶吃的肉都烂,这个混球绝逼有情况。] [温厝粉丝的画风真的很好辨认…说话总有一股攻击力很强的屌丝味儿…] 不论如何,所有人都在晚上九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被要求给一位异性嘉宾发一条消息。 温厝回屋后思绪还是很乱,他越复盘刚才在楼下的场景越想死。 他向来吊儿郎当又轻佻,喊出那一声“姐姐”充其量也就是觉得有意思,玩玩而已。 可是那一声“阿厝”却把他的灵魂都震得发烫,连带着那个模糊的“姐姐”的背影也越发清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两个原本只是填充了满篇戏言的字慢慢有了重量,让他的心也跟着下沉。 他只好逃避似的去看手机,一心去完成发信息的任务。 他有些纠结。 只不过不是纠结发给谁,而是纠结给朝晕发什么。 他又想到了下午在海边时,朝晕拦下的那瓶草莓豆奶,长眸微眯,隐隐有些不爽。 这位“可亲可爱”的商老师,绝对在来节目之前了解过所有人的喜恶。 所以昨天能够回答正确关于他的全部问题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嘉宾,她八成都会全对。 可真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人啊。 温厝暗暗冷哼一声,带着一股气去打字:“就算在昨天默契问答没有挑到我挑到了别人,你也会全对的?” 他发出这个消息之后,装作不在乎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后打开手机,发现她没有回话,顿时恼羞成怒地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又去洗漱来掩饰自己的在意,在那之后才“勉强”再次打开手机。 朝晕:反正最后都选到了温厝嘛 看着这句话,温厝轻轻抿唇,眉头蓦然舒展开,那股积攒的郁气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吹散,他唇角甚至挂上了点点笑意。 也是,被选到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嘛。 说起来,温厝也是自信得没边了。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朝晕会给别人发消息这个可能性。 他俩是说得开心,观众看到这两句话都懵了,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容我来大胆猜测一下,今天下午大家去海边的时候,我注意到朝晕连清莞不能喝豆奶这种事都注意到了,再加上她这个性格,我觉得她应该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所有嘉宾了。温厝长脑子了,觉得昨天朝晕回答他的问题回答全对并不意味着她认为他很特殊,所以他闹小别扭了。] 这个解释出来之后观众顿时炸锅了。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连cp都磕不明白…] [可怜的温厝被姐姐玩弄在鼓掌之中…] [都是逢场过戏,你们比当事人都投入,真是搞笑,温厝咋可能会喜欢这种比他大三岁的女的?他很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好。] [劳资爱寄磕啥磕啥,你管鸡毛啊?] 第5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3)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温厝打着哈欠下了楼。 他穿着很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勾勒出来了精瘦的腰身,少年感十足。 下了楼梯之后,站在原地呆了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没有声音?人呢? 温厝轻轻蹙眉,视线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看到沙发上温静坐着看书的女人时瞳孔一缩。她如瀑布般垂落的丝发让他的心抽提了一瞬,他迷蒙的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他手指摩挲了下裤边,装作不经意地一咳,待女人转过头来,才“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垂下眸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反而是盯着她的衣领,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朝晕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厝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运筹帷幄地勾唇:“都还没有起床对不对?我们是最早起床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他们也就能坚持一天早起,真要说持之以恒还是要看我…咳,我们。” 他臭屁耍帅的样子确实让他看起来更帅了,眼睛亮晶晶的,熠熠生辉的,像里面还藏着一颗太阳球。 朝晕没有打断他,耐心等他说话,才笑着摆了摆手:“不是,我们是最后两名起床的,其他人已经出去约会了。” “……” 温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最后两名?” 朝晕点头。 “…约会?” 朝晕再次点头:“嗯嗯。”她接着给他解释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第一个起床的是岳箩,第二个是厉鹤扬,他们是第一组,有1000块的约会资金。第三个是陆清莞,第四个是周可音,第五个是封徽,第六个是郑初霖。按照一一对应的顺序,陆清莞和封徽一组,周可音和郑初霖一组,约会资金分别是500和250。 她坐得很直,晨曦撒在她身上,让她带着点卷的墨发有些像灰玻璃,嗓音清冽却柔和,把夏天的燥热都抚平了不少。 温厝紧紧地盯着她,最后粗略计算了一下,脱口而出:“那我们是有125块的约会资金是吗?” 他第一反应是皱眉—— 这些钱够干什么? 之后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约会? 他?和她?约会? 约会是吗? 温厝骤然觉得有些热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个时候他倒也不想125块钱能做什么了,开始去想要穿什么吗?什么风格呢?姐姐会喜欢室内还是室外? 不过125块钱的约会,根本配不上姐姐? 管它的,他偷偷补点钱谁会发现呢?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总之,就算只是上节目,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出去约会,怎么能只用125块钱呢? 温厝还在沉思,朝晕连连摇头,忙否定:“不是不是。” 在温厝乍亮的眸光之下,朝晕温吞地笑了一下,不快不慢地讲:“我们的资金是负200。” …… 两个人影沉默地站在大太阳底下,蝉鸣高亢,枝叶疯长,桑阴如水,淹住了两抹影子,越发衬得两个人安静得可怜。 温厝神情恍惚地望着面前的小农场,面如死灰。他不死心地偷偷瞟了一眼朝晕,见她帽檐下还是一张带着浅笑的小脸,认命地吐了一口气。 呵呵,他们现在是欠债约会组。 节目组的都是活人吗?这是活人想得出来的吗?他温厝第一次约会,居然要让约会对象和他一起打工还钱吗? 他脸色很差,显出来了十分的不高兴。 他本身长相就凌厉锋锐,一冷脸看起来就更不好惹了,甚至让人不敢去搭话,朝晕却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和他说话:“阿厝,农场主人来了,我们要有礼貌一些。等挣了钱,我们可以去买好吃的了,对?” 温厝稍稍一怔,旋即抬眸,确实看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 男人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穿着皱巴巴的背心和短裤,看起来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温厝微微侧身,将朝晕挡住了一大半,呈现出十分自然的保护姿态,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和她小声讲:“跟着我。” 他们和男人会面,温厝露出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客气的笑来,语气温和谦逊:“您好,我们是来干活的。这大热天的还让您费心出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您叫我温厝就行。”语毕,他稍微让开了一些,介绍到:“她是朝晕。” 朝晕轻轻探头,冲男人笑了一下,像一泉清冽的水:“您好,我是商朝晕。” 男人一开始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眼神闪躲,双手无处安放,还隐隐透着戒备。 他的大半辈子都没有离开农场,更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是节目组给的报酬够他们一家子好长时间的伙食,他也不会同意外来人随意进出他辛苦经营的农场。 不过现在见他们两个这样,男人也稍微安心了点,他话不多,让朝晕和温厝叫他阿宽叔叔就行,紧接着就一言不发领他们进农场。 朝晕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农场,有些好奇地左顾右盼,温厝倒是没什么兴趣,温平着眉眼贴身保护着朝晕。 这样看来,身份倒有些颠倒了。 [温厝到关键时刻好可靠,好有魅力啊。] [他刚才挡住朝晕那一下我都心动了……谁想的剧本…] [你们没注意吗?朝晕刚才其实有一点紧张的,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很习惯接触陌生人的人,只是太温柔了喜欢照顾人而已,温厝挡住她之后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一些的。] [可是温厝冷脸真的好吓人…商朝晕居然直接上手拉他。] [人情好温暖…大自然也好温暖…感觉我的尸体暖暖的…] 阿宽带着他们两个大致转了一圈,告诉他们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 温厝点头,示意了解了,询问:“那我们的工作是?” 阿宽一顿,憨厚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点头痛,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他们说:“麻烦你们,帮我带一下两个孩子。” “………” 温厝:? 第5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4) 光阴轻转,时间推移到了下午一点。 温厝面无表情地和到自己膝盖的六岁小豆丁对视,无情拒绝:“我说了,我不要。” 小男生的穿着简直就是翻版的他爹,只不过小背心十分整洁平整,看起来干净利落,整个人圆滚滚的。他此刻插着腰,一双大眼睛也毫不认输地盯着温厝,稚嫩的童声没有一点怂色:“不行…你是来照顾我的…!我演奥特曼,你是大怪兽,剧情是,我打死你…!” 温厝眉心跳了跳,为数不多的耐心被耗光了,他暴躁地一把抓起这团小豆丁,狠狠地盯着他:“老子…我都说了,我要当奥特曼,你是小怪兽,这样我才会和你玩,你懂不懂?” 小木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倔强地和温厝对视,不饶人地喊:“不要!不要!你才是大怪兽!我要打死你!” 弹幕是不输现实里的热闹 [我要笑死了…温厝你就当怪兽。] [一会儿小木去告状的话,约会资金就是-400了。] [温厝,没想到?2022年1月18日,你在一场对局里杀了我12次,我记到现在…我关注了你三年,卧薪尝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哈哈哈哈哈哈!!] [温厝粉丝是真人?ai演不出来的。] 温厝头疼得都要爆炸了,拳头硬了又硬,却又没办法下手,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从小到大都是狂拽的样子,虽然小时候也喜欢奥特曼,但是因为家世,长相和性格,他从来都是演的英雄,现在上个节目,居然要让他演怪兽? 他不会干的。 温厝决绝地这样想着,而后听到小木接着说:“你要是不陪我玩,拿不到我爸爸的200块钱怎么办?我听我爸爸说,你可是欠了200块钱呢!不还账的话,你都没办法让朝晕姐姐吃饭!” 温厝一愣,看着小木得意洋洋的小脸蛋,恨恨咬牙。 这鬼阿宽,啥都和孩子说,一点也不宽厚,就应该改名叫阿窄。 小木见温厝不吭声了,乘胜追击,手指向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平道:“你应该像朝晕姐姐对小溪好一样对我好。” 温厝看过去,正好一阵风吹过,花聚成的一小片海涌动,变得模糊不清,在他视线中央的女人便显得异常清晰。 面容羞涩的小女孩摘了朵火红的花,轻柔地别在女人耳边。如火如荼的花瓣微颤,把她弯得没有冰冷棱角的眼眸衬得如瑰宝真迹。花朵轻摇,跟着她飞扬的发丝舞动,像是墨色的海上升起的红阳。 女人笑得更柔,喂了女孩一口糖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28] 阿木看得有些久,他回过神来看这个神经质的大哥哥的时候,发现他的视线竟然也没收回来,仍然毫不掩饰、一眨不眨地锁着那一对影子,或者说是,那一个影子。 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看得入迷了,如淬火弯刀般锋利的眉眼居然柔成了水墨,但是又淡声强调:“不许叫小溪,那是你姐姐。而且,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听话,我都不会一直想揍你。” 顿了不短时间,温厝突然垂眸看这个小豆丁,挑衅似的勾唇:“反正你朝晕姐姐对你们再温柔也只是一下午时间,但是我和她可是来日方长。” 小木听了,不高兴,横着脖子反驳:“爸爸说了,你们这个节目总共才录12天,你也只能和朝晕姐姐相处12天。” 被反驳了的温厝也不恼,反而是轻轻挑眉,少年风气呼啸而来,湛天透云都捕捉不到他眼尾闪过的一丝有些尖锐的柔意:“那是这个节目的极限,不是我的。” 他没头没脑地和一个六岁小孩说完了这句话,反而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虽然重新恢复了那一副要笑不笑的面容,却是提溜着小木去了一旁,勉强同意当了怪兽。 这一句话犹如投湖巨石,弹幕顿时炸了,各路瞠目结舌,没想到温厝真的演都不演了,在镜头前直接放了话,甚至激得cp粉狂喊有种,怒顶热搜。 小溪和小木是姐弟,差了两岁。虽然说是亲的,但是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小溪拘涩内向又腼腆,甚至隐隐有些自卑;小木性格欢乐跳脱,根本停不下来,非常贪玩。 朝晕带着小溪去观察花,抚摸树的年轮,体味风的温度。她喜欢问小溪一些很有趣的、很有想象力的问题,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小溪的笑容慢慢多了起来,眼睛总是亮晶晶地追随着她,看得人心软。 朝晕身上总是随身带着糖果,还有一些装饰用的首饰,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基本都在小溪身上了。 镜头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弹幕都会安宁很多,人数却居高不下,大家都屏息敛声,惊奇地小心窥探这位神秘的女演员温柔纯粹的灵魂。 温厝那边就费劲许多了。小木年纪小,下手没有轻重,还有点爱耍脾气,恰巧温厝也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和小木这种不缺德但是十分欠揍的孩子一起玩难免会真情实感地欺负人,最后的结果是迪迦奥特曼被大怪兽揍得哭成泪人了。 温厝也不会去哄他,摆着脸色站在一边蹲着,捧着脸看着他哭,偶尔还对他做个鬼脸,小木哭得更厉害了,止都止不住,甚至都到了给朝晕还有温厝结工钱的时候,他还在哭。 阿宽和他的妻子阿柔也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抱着小木连连道歉,分别给了他们两百块的工钱。温厝木着脸接过,道了谢。 朝晕本来拿了钱想走,但是见小溪扯着妈妈的裙摆紧紧地盯着她,小木哭得根本哄不住,还是扯了一下温厝的手,走上前去,弯腰笑道:“要不然,姐姐请你们去小卖部?” ……… 温厝慢吞吞地走在后面,面色阴郁,没有摆脸色,但是也看出来心情不好。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前面拉着两个小孩儿的朝晕,狠狠地磨着后槽牙。 他心里不停地刷屏——什么意思? 第5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5) 她忙活一下午,挣了200块钱,现在要去给那两个小孩买东西?为什么? 小溪还说的过去,那个小屁孩呢?是觉得他哭得可怜吗? 呵呵,他温厝不可怜吗?他只是没有哭而已(╯-_- 他很乐意做大怪兽吗?又是被踢又是被踹的,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当怪兽了?一下午都累死累活的,他也很不爽好吗? 说到底,温厝才21岁,就算为人处世早就被家里教导得圆滑精通,但是他本身还是一个少年心性的人,钻牛角尖和不服气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他平时里倒也不会这么幼稚,只不过现在是不一样的人,他就会自动地放大一些小事。 这不,他越想越气,到了小卖部门口连门都不进,阿宽和阿柔和他说话,他还是别扭着不进去,语气还算好地让他们两个进去就行。 温厝就在外面站着,最后忍不住探头看了一下,就看见朝晕递给小木一个小奥特曼模型,还拍着他的头和他说话。 温厝更郁闷了,直接转过了头不去看,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一个人生着自己也搞不懂的闷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手扯他的裤腿,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了小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看到这张可爱却欠扁的脸蛋,温厝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小木率先开口:“阿厝哥哥,朝晕姐姐说的没错,你陪我玩了一下午游戏已经很尽责了。虽然你把我按到了泥坑里,还绊倒了我15次,还踹我的屁股,但是这都证明你在好好地和我玩。我不应该和你乱发脾气,对不起,谢谢你陪我玩了一下午,我今天下午虽然哭了很多次,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陪我玩。谢谢你,对不起。” 小木这些话说得很慢,却把温厝整的不敢动了,甚至都不会眨眼了。 他看着小木抱着的那个奥特曼,几次三番张嘴,最后都说不出话,只能无措地应道:“嗯…” 他睁眼说瞎话:“我,我其实,也还挺开心的。” 小木喜笑颜开,回头冲着小卖部里喊了声“朝晕姐姐再见!”,跟着抱着洋娃娃的姐姐还有父母离开了。 温厝站在原地,像一个僵硬的石像。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有些酸,有些胀,但是又很轻,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阿厝。” 轻柔的一声呼唤,让温厝的心脏顿时加速了不少,他蓦然回身,看到了浅笑盈盈的女人,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应:“嗯…姐,姐姐。” 其实喊出来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心脏似乎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懊恼害羞,一半在洋洋自得地上瘾。 朝晕笑开,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来了一个比小木的大不少的奥特曼模型递给他,冲他调皮地眨眨眼:“这是另外一名英雄的奖励。” 她低声道:“比给小木的大不少呢,你可不要告诉他。” 温厝这次是实打实的石化了,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大脑晕晕乎乎的,却使唤着他的身体僵硬地接过了那个模型,和奥特曼大眼瞪小眼,看起来滑稽得很,温厝却已经没时间在意这种小事了,有些失神地问:“我…我的吗?” 朝晕认真点头:“你陪小木认真玩了一下午,这是你的奖励。至于小木…你知道的,小孩子嘛,还是要哄着才能教育,给他买了东西也就听得进去话了,才能让他反思自己的行为,去给你道歉。” 温厝其实想说,他哪里需要她奖励呢?但是又有别的话涌了上来,他音量低了下去:“给小木买东西,是为了让他给我道歉吗?” 朝晕俏皮地眨了下眼,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毕竟真诚的歉意才有接收的必要嘛,但是小木本身也挺可爱的。” 温厝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模型,晚风吹过他的心绪,重复着他的低语:“谢谢,姐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8。】 他内心深处,随着这一声一声的“姐姐”,一起被点燃,烧了半边天。 他们两个在小卖部等了五分钟,节目组派车过来接他们回别墅。 温厝在车上异常安静,手里抱着那个奥特曼模型,并膝敛眸去凝着它,看起来乖乖的,朝晕就坐在他旁边,靠着后座闭目养神。两个人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气氛却好到了让人不忍出声的地步。 两个人回到别墅的时候是六点,没有人在。温厝当时抱着奥特曼跟着朝晕走,那么长的腿,居然落在了朝晕后面。 室内有些暗,朝晕开灯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包在了光里,让温厝眼眸一瞬间变得锃亮。 他和朝晕打了一声招呼,而后马不停蹄地上了二楼,回自己的房间洗澡。 毕竟朝晕一天运动量不大,而温厝是实打实的蹦蹦跳跳了一下午,他自己本身都难受,在车上都不敢离朝晕近一些,怕有味道。 他回到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先为奥特曼模型挑一个好位置,最后选来选去,还是放到了电脑桌上。 原本空空荡荡的桌子顿时有了点活力,温厝左看右看,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下楼时看了眼钟表,已经是七点了。偌大的客厅空旷得有些寂寥,还是没有其他人回来。 出去玩得挺开心啊。 温厝面无表情地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带着姐姐去看了一下午小孩儿,他就觉得懊恼又不爽。 不过想到姐姐,他的思绪又是一滞,继而开始平缓却又不可逆地流动—— 姐姐呢? 温厝拨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碎发,往客厅中心走了两步,正准备开口喊人,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微蜷的睡影。 他呼吸一停,瞳孔微缩,一下子噤声。 他站在那里,眼眸中央像荡了一圈波浪,而后那其中就是清丽的一道人影。 客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留下的微型摄影直播机在隐隐闪烁。 温厝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步子迈得很小,像害怕惊动了谁似的。 ——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催更!我看到了都超级开心的!我会努力回复每一个评论的,谢谢大家! 第5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6) 待他走近,沙发前的茶几上冒着热水汽的水杯才晃了一下他的眼。 温厝盯着眼前漂浮着的缕缕白烟不说话,看了又看,最后才溢出来一声很轻很薄的笑。 又给别人倒水。 怎么就这么喜欢让别人喝热水呢? 温厝这样想着,却还是拿起了那个一次性纸杯,轻轻坐在沙发上,捧着开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眼睛却牢牢固定在了沙发上女人恬静到有些圣洁的睡颜,那其中的好奇、探究、以及怎么着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柔和,似乎都能惊动死板哀默的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3。】 他喝完了水后把水杯放好,起身,直勾勾地朝着朝晕走了过去,站定在她身前,像一座替她遮风挡雨的大山,垂眼定定看她。 弹幕顿时涌了上来 [他要干什么?!要公主抱吗?!] [太纯粹了怎么能这么纯粹…我真的要被净化了…] [温厝,快把她喊起来陪你一起打游戏啊!] [依我对这种恋综剧本的了解,要不然是公主抱回房间,要不然是盖毯子啊啥的,也就那样。] [就算是那样我也爱看,咋滴?] … 温厝不知道那么多喧嚣,不知道看了她的侧颜多久,他忽然缓缓单膝蹲下————蹲在她面前。 他捧着脸颊,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近似于发呆似的去凝望她的面庞。他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体贴温柔的行为,就那么安宁地、像一阵疏风似的看她。 好人吗? 很好很好的人吗? 他遇见的人中,居然还有纯粹的好人吗? 温厝抿唇,执拗地看她紧闭的双眸。 他平时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的,总觉得太亮,现在总算能去窥一眼,哪怕只是看她眼尾的弧度和刷子样的睫毛,他也喜欢看。 他发了会儿呆,一个垂眸,身体一顿,注意到了她垂落在沙发外的一缕发丝。 温厝第一反应是伸手,想要去碰,但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是一停,而后缩了一下。 他好像是思虑了几秒,而后又决绝地、轻柔地捻上了那一缕发丝,放到了手心,去看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去透过她的发梢,看她灵魂的光泽。 他蹲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脚都麻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抹温和的笑,简直像一块微暖的冷玉,唇瓣微动,却没出声,把一声“姐姐”散在了空中。 不过没过多久,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脸色一变,很凝重的样子,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还因为脚麻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很快稳住了身影,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是不是忘关水龙头了?] [应该是开了游戏忘打了,除了游戏还有啥能让他着急忙慌的。] 弹幕纷纷猜测,只不过没没一个靠谱。 半分钟后,温厝抱着个印着“温厝是神”的毛毯无声又迅速地下了楼,毛手毛脚又小心翼翼地给朝晕盖上。 从他庄重严肃的表情还有额角微微冒出的汗滴来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免会显得有些笨拙,但是又那么认真,坚决不让朝晕的身体露出来一点。 他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看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朝晕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都不是爱……] [这副场景传出去还以为朝晕是温厝粉丝呢。。。] [爱是想要触摸又收回的…后面忘了。] [有商家卖同款毛毯吗?倒给我52块钱我勉强收了。] [老铁们我真的垂直入坑了…温厝明显是第一次照顾人啊…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关心人的,可是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没有盖毛毯!而且捏发丝什么暧昧的动作啊啊啊为什么做的那么纯洁?!像教徒一样!我不行了,我要开画了……] [温厝…你这家伙…偷偷去关心女神吗…有点意思…] …… 朝晕这一觉睡得很沉,醒的时候觉得有些吵。迷迷糊糊睁眼坐起时,就看到了岳箩和郑初霖在笑着打打闹闹,动静却不大;陆清莞正在帮忙盛稀饭,周可音在端菜,厉鹤扬冷硬着脸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封徽正在一本正经地和温厝说话,收获了温厝一个白眼。 看着这副热闹温馨到不真实的场景,她心里蓦然一阵海啸般的悸动。 脑海里那个灰白调的综艺,慢慢被填上了绚丽的色彩。 温厝率先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没动弹的朝晕,撑着桌子就想站起,陆清莞却先他一步笑着喊:“商老师,起的正好,来吃饭。” 朝晕蒙着一张脸,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撑着身子下沙发,毛毯就这样从她身上滑落。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毛毯,眨了眨眼,伸手拿着看了下。 温厝见状,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彻,啪得一下坐回了凳子上,把头埋得很低,几乎算是掉进了碗里了。 偏偏旁边的封徽还眯着眼睛,肘了肘温厝,礼貌开口:“温厝,我忘带眼镜了,你看看商老师身上盖着的毯子上面写的什么?我刚看见有字。” “……”温厝咬了咬牙,闷闷道:“我不知道,看不清楚。” 封徽微微一笑,温馨鼓励:“不要害羞好吗?我之前刷到过报道你的营销号,你视力很好的不是吗?让我们把上面的字大声念出来好吗?” 温厝:“……” 这人要干啥?跟神经病一样。 弹幕简直要笑疯了,一连串哈哈哈把屏幕遮得差点看不见。 [封徽,很好的引导型人格,至于引到臭水沟还是独木桥你别管。] [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请多多支持我们封徽他有点没脑子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 朝晕只是笑了一下,轻柔细致地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角,便朝饭桌那边走去。 一顿饭的气氛很好,大家偶尔聊聊天,说一说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还带些吐槽,惹得大家一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温厝和别人相处起来还是那一副吊炸天的样子,但是眼睛老是往朝晕那里瞟,一碰到她的视线就立刻转移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岳箩将一切尽收眼底,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和郑初霖说悄悄话:“一对儿要成了。” 郑初霖原本在埋头吃饭,没听清她的话,抬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她,真诚发问:“姐,你撑了?” 岳箩:演的傻子跟真的似的。 第6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7) 吃过饭后,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朝晕上楼之前去客厅把毛毯拿了上去,去敲温厝的门。 跟着懒洋洋的一声“来了”之后的是门开了后投射出来的暖光,还有青年那张蓦然呆愣住的俊颜。 朝晕乖乖捧上毛毯,笑眼真挚:“我来还毛毯。当时只是想躺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谢谢你为我盖毛毯,”她故意停了一下,而后调侃地喊:“温厝大神。” 温厝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别开眼,手忙脚乱地收过毛毯,装作没有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样子,嘴里含糊应答:“嗯……也没必要专门送上来。对了,不用谢。” 他当时见她只是收起来,在饭桌上也没有提起,以为她是想避嫌,心里别扭得很,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回二楼。至于这个毛毯,其他人看见他也就不在意了,原本只是想过一会儿自己下去拿,没想到朝晕直接送了回来。 温厝开心了,他觉得心里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奏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45。] 朝晕还了毛毯,转身欲走,温厝见状,赶忙叫了一声:“姐姐…!” 果不其然,朝晕立刻停住,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温厝一手端着毛毯,一手放在耳后无意义地摩挲,避开她的视线,但是话却十分强势:“你一会儿,要给我发消息。” 朝晕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点头应允。 温厝心安了,这才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关上了门。 他先是站了会儿,而后忽然把脸埋在毛毯里,宽阔的肩膀因为笑而止不住地抖动。 [温厝简直就是又争又抢啊。] [温厝好容易耳朵红,是体质原因吗?] [对啊,是不是体质原因,好难猜啊。] [看得我好心动……想谈恋爱了…] 温厝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才扑到床上打开对话软件,开始斟酌着要和姐姐发什么。 他打打又删删,原本嬉皮笑脸的,因为纠结内容而变得愁眉苦脸了。 最后,朝晕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好喜欢给别人倒热水。” 朝晕秒回—— “喝热水对身体好” 看到这条消息,温厝立刻扬起了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速度。 看,姐姐一点也不犹豫,一下子就回复他了。 温厝觉得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美妙过,好像找到了若干年前在游戏里第一次拿到五杀时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在这之后,温厝跟打了鸡血一样去打游戏,又玩的很晚,在第三天早上再次成为最后一名起床的人,大家都在楼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不过幸好,今天没有什么惩罚。 见他下来,郑初霖嘻嘻哈哈地凑过去打趣:“温厝,你还敢最后起床啊?下次再像昨天一样让你和别人去干活你不炸了吗?” 只是一句调侃而已,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温厝脚步一顿,突然面色严肃起来,紧接着开始深思,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再这样下去,下次还让姐姐跟着我去累死累活怎么办?” 在郑初霖慢慢疑惑的目光下,温厝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锤定决音:“我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要成为最后一个起床的。” 郑初霖:说啥呢 他悚然地盯着温厝看,忍不住插嘴:“喂…我说你呢,可没说你的搭档。而且,你怎么能确定每次和你一组的都是商老师?” 这次换温厝狐疑地瞅郑初霖,气势十足反问道:“不然呢?姐姐不和我在一起和谁?” 想来,从预热到现在,他每一次都和姐姐在一起,这就是天意啊。 温厝这样想着,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没有再理会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郑初霖,哼着小调去饭桌吃饭。 朝晕坐在沙发上,支头忖思。 昨天晚上,忍无可忍的陈聿礼亲自给朝晕打了电话。他咬牙切齿,阴冷地宣告了一遍又一遍对她的所有权,让她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等他回去,就把她的手砍断。 这个砍断,并非夸张手法。 朝晕害怕极了,遂回复了一声冷笑。 不过这也提醒她了,今天是拍摄的第三天,她也应该加速情感发酵时间,否则越往后拖就越危险。 就在她思考之际,节目组再次宣布下一项任务。 第一天分配到同一个小组、在一方房间呆一个上午的组别,需要再次共同呆在一间房间里,限时两天。 此任务一出,几个嘉宾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共同炸了。 节目组也许是觉得第一天的组别节目效果好,也许是想制造噱头,总之,同居,确实是一个很大胆的任务。 温厝闻言,有些坐不住。他刚刚吃过饭,坐在位置上,盯着不远处朝晕的侧颜眨眨眼,一股热血冲上了头脑。 姐姐和他吗? …待在他的房间,两天吗? 他什么也没多想,但是单单是“姐姐和我”以及“在我的房间住两天”这些字眼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的时候,他就有些目眩神迷。 他不断地头脑风暴,外在就变得呆愣愣的,一动也不动。最后只能朝晕走过去,轻声道:“阿厝,我先去我的房间搬一些必要的东西,你无聊的话,可以先回你的房间。” 温厝眨了一下眼,迅速反应过来,睁着一双眼亮晶晶地抬眸看她,脱口而出一句:“我也要帮你搬。” 朝晕微笑着摇摇头,那抹清浅的笑容像是在诉说他的幼稚:“不用,谢谢你。” 温厝慢慢压下眉头,眸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语气里却已然添上了不少委屈:“姐姐,不需要我吗?” 朝晕被他一副被她辜负的模样给吓得一怔,旋即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嗯…不是很…” “姐姐,”冷不丁的,温厝又喊,他双手撑在椅子上,肌肉紧绷却又显得精瘦的上半身躯体向她靠近,和她衣衫的面料紧贴着,像一条蜿蜒的蛇,却又无害漂亮到了让人不忍责怪的地步。他的头几乎到了朝晕的胸口,视线依然禁锢着她,嗓音略显低沉:“用用我,我很好用的。” 第6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8) 朝晕伸手去抵他的身子,模样看起来有些慌乱,但是脚却稳稳地顿足着,没有一丝要往后退的意思。 察觉到这点的温厝眼眸前精光一闪,笑得更张扬,越发愉悦了。 朝晕最后拗不过他,同意他跟上去给她帮忙。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朝晕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必要物品,两个人把所有东西抱到温厝房间整理完了的时候,才上午九点,其他人还在忙活。 房间里装的有小型直播摄像头,是定时开关的,他们现在就可以关门独处。 温厝表面上随意地关上了门,实际上手心已经微微冒汗了。他背对着朝晕,绞尽脑汁思考能做些什么逗姐姐开心,而后想起来他每天做的只有打游戏。 温厝看着笔直地在那里站着,其实已经碎掉很久了。 “阿厝——” 他听见了朝晕的声音,慌忙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就看见她拢着膝盖坐在床边,拿着一个钩针,旁边放着一些颜色各异的毛线团,把她团团围住,像真挚活泼的小精灵在绕着它们喜欢的仙子飞。 朝晕笑问:“你站着做什么?没有事情做吗?你可以打游戏呀。” 温厝听见姐姐心里也觉得他只会打游戏,心情更郁闷了,头低了一些,闷着嗓音道:“不想玩。” 朝晕直觉他好像不是很开心,但是又拿不准因为点什么,只能试探着问:“那…我教你编花?” 温厝豁然抬头,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一只大狗一样扑到了朝晕身边,却又很有礼节地没有越界,凑上去好奇地对着还没成型的小花看了又看,问:“这样可以编出一朵花吗?” 朝晕轻巧回答:“你猜。” 温厝“唔”了一声,有些狐疑,却又很快变得坚定:“姐姐说编花,那它一定能被编成花。” 回答他的是像雾一样在空气里散开的轻笑。 温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手,看她在不同色彩之间穿梭的、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的葱根指尖,去估摸她手的温度。 他渐渐看的入迷,安静地不说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朵小花已经快要完工了。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惊疑出声—— “咦?” 温厝没有看清这其中的门路,只是觉得时间像溪流一般淌了过去,单薄的线也密密麻麻地被织成了春意。 朝晕把线剪断,打了个漂亮的结,两只手捏着,转身在温厝面前晃了晃,在光晕下笑得朝气蓬勃:“怎么样?” 温厝第一眼看的是花,而后便不受控地越过花的屏障,去隐晦地看她温柔明媚的笑眼,心脏狠狠一跳,低声快应道:“好看,好看。” 朝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织针给他,微微探身,清澈的眸眼一下望进他心谷:“那我教你?” 温厝手足无措地抓紧了床单,很快又松开,干巴却又肯定地答应:“嗯…嗯!” 接下来,温厝开始了他漫长的学习生涯。 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温柔的、轻巧的动作,真正学起来,却让他别扭得不行,明明是一步一步跟着朝晕做的,最后做出来就是看着笑人。 温厝眼睛都盯得涩了,还是不服输,要继续做,朝晕手疾眼快地掩住他的手,待青年抬头看她,才眼珠子一转,道:“我累了,有些无聊,你教我打游戏?” 温厝闻言,立刻把手上的材料放在了桌子上,拉开了旁边的电竞椅,兴高采烈地邀请朝晕:“好啊好啊,姐姐你快来!今天我教你打我最擅长的英雄!” 朝晕觉得好笑,还要装作感激地和他道谢。 [刚来,温厝刚刚手里拿的啥?猪吗?] [那是他辛辛苦苦四十分钟勾的猫…] [笑死我了,温厝身后像长尾巴了一样,看着都不吓人了。] [我们运错cp超话已经2w粉了,每天吃饭嘿嘿嘿。] [他们两个给我的感觉很奇特,居然找到了我高中第一次谈恋爱的青涩感…只能说不愧是演员吗?] 温厝一打起游戏来就发狠了,忘情了,喋喋不休地和朝晕输出最顶尖的意识水平和手法。温厝玩的是在全国都很有名的竞技游戏,而他本身是一个令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天才电竞选手。 但是他很少直播,也很少说话,所以基本不传授任何经验手法,现在却在一个恋综直播里对一个女明星倾囊相授。 消息一出,很多打游戏的闻着味儿就来了,像狗追着骨头一样抓着温厝的花不放,甚至纷纷求朝晕把温厝驯得大方一些,让他以后别小气啦的一个字都不说。 朝晕不知道这些事,只是耐心认真地听着,有时候听他嗓音发紧,还会把手边的水递给他。 终于,温厝反应过来了。 他立刻刹住了口,去一旁拉行李箱,埋着头搜自己的存货,一边搜一边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我一直都在说…你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找好吃的和好喝的,等我一下。” 朝晕没有立刻回话,弯腰支着头看着他忙忙碌碌,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温厝刚刚找到一瓶酸奶和一个巧克力派,就听见了这清脆的一声笑,让他的耳朵麻麻的。 他呆呆地抬头看她,歪首问:“姐姐,你笑什么?” 朝晕笑着回答:“笑你好玩儿啊。” 温厝轻轻皱着脸,显出一些不解来,却没有生气,而是把行李箱收拾起来,站起来,乖乖把零食递给朝晕,小声抗议:“我有什么好玩的?” 朝晕毫不客气,抱着酸奶开始喝,还抽空笑说:“就是好玩呀,我又没说我很累,你就那么着急。你讲的那么好那么有趣,你都不累,我有什么累的?” 温厝又偷偷脸红了,背过身去,没说话,心里却偷偷傻乐—— 他讲的很好吗?很好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他们一整天就这样过着,游戏打累了就去编东西,编东西累了就去学着打游戏,直到天边擦黑。 第6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9) 他们两个下楼吃过饭后,又回到房间把下午没有做完的手工做完,之后各自去洗手间换睡衣。 这个过程进行得有些久,因为温厝在朝晕换完衣服之后,一直在床边捂着脸不进去,嚷嚷着等等,他有些热。 等他换完他写着“温厝最帅”的睡衣出来时,已经七点半了。 朝晕拿了本书看,温厝一开始也凑过去看,看了不久后直打盹,还强着要看,朝晕觉得好笑,和他说可以去打游戏。 温厝撇了撇嘴,想说自己可以接着看的,但是看着那些静静凝视他的文字,他顿时蔫了下去,乖乖坐下打游戏,却没有戴耳机,只是把电脑调成静音,想要去听朝晕翻书的声音,甚至偶尔能听到她的鼻息,让他清晰地知道,她还在。 除却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没有发出来一点声响。 时间流速飞快,等到朝晕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时,已经九点多了。 每个房间的床都很大,他们两个用各种玩偶排出来了一横墙,把床分成了两半,也足够两个人睡下。 朝晕把书合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眼时发现温厝还在打,温声提醒:“阿厝,已经九点多了,不要打太久,该睡觉了。” 温厝听到“睡觉”两个字身体猛然一抖,而后骤然加快了手速,结结巴巴地回复:“我…我可能还要一小会儿…姐姐,你,你先睡,不用管我。” 朝晕还想说什么,温厝已经起身去关了灯,她眼前的光亮骤灭,只剩下电脑还在发出一寸又一寸的冷光。 她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只好躺下,往被子里面拱,又拿脑袋蹭一蹭。 她睡着得快,睡眠却也浅,一次惊醒后,模模糊糊睁眼,还见温厝坐在电脑桌前,一动不动。 朝晕一只手支着身体坐起,微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向了电竞椅,困音里是止不住的担心:“阿厝,快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温厝其实也很想睡觉,但是一想到要和姐姐同床共枕,他就觉得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困,他刚才也尝试过走到床边,可每次看到一旁微微拱起的一团,他都控制不住地转身,抚摸狂跳微涩的心脏。 他觉得,他好像是病了。 如今,他还冷不丁地听到了朝晕的声音,更是吓了一跳,急忙回道:“不,不用管我…我吵到你了吗?我出去打手游。”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电脑,没说一句话,揣着手机急匆匆地去开门。 朝晕在后面愣愣地看他,眼眸里飞快闪过了些什么,犹豫着,还是出声:“现在吗?不要熬夜了?阿厝,回来睡觉。” 温厝听到后面两句话,身体又是一激灵,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疯狂沸腾。 他再不出去,人就要炸掉了,又不想耽误她睡觉,只能口吻有些急地答“不用管我…你睡”,便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朝晕一个人。 黑暗将她吞没。 她神色恍惚了下,抿住了唇瓣。 … 温厝在外面打了两局手游才差不多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归,也压下了那一抹心悸。 他眉头松动了些,可蓦然之间,他冷不丁地想起来了出来之前随口说的那句话—— “不用管我…你睡” 他又蹙起眉来,低声自己念了一遍,一遍比一遍迟疑。 …是不是有些冷漠了?他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是什么语气说的?没有现在这样不讨喜? 温厝本身性子急,脾气差,这样说话惯了,这倒是他第一次踌躇起来。 其实他是什么语气,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姐姐会介意吗? 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想到朝晕可能会多想,温厝一下子就急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转了三圈,可之后又觉得姐姐不会想这么多。 温厝正对着门,深吸一口气,伸手微微用力,开了门,悄悄探出一颗头,往里面看。 借着微弱的月色,他去看床上,心微微悬着,待看清后,情绪猛然一沉。 朝晕坐着,脊背单薄瘦弱,一头瀑布般的发像困住她的丝线,越发衬得她彷徨。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垂着头,看自己的被子,听到门的声音后一顿,转首看了过来。 温厝动作很小地关上门,竟然也犹豫着没往前走,只是轻声问:“姐姐,你还没睡吗?” 听到这个称呼,女人又是一停,而后无声摇了摇头。 顿了下,她蓦然出声喊:“温厝——” 听到这个称呼,温厝呼吸一窒,心里一慌,脑海里立刻发出了警报声。 他没有应,朝晕自顾自地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这个问题一进入温厝的耳朵里,他的大脑便一片空白,隐隐有巨大的恐慌感袭来。 这次他想回答了,但是朝晕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着道:“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不太喜欢我多管闲事是吗?是我的错,还要一遍一遍问你。”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甚至真的带了一点歉意。 但是就是因为听得出来她这番话是真心的,温厝才更觉得后悔,恨不得把刚才不过脑子说话的嘴撕烂。 “其实,你也不喜欢‘阿厝’这个称呼是吗?还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擅作主张这样叫你的,我们确实也没有那么熟络…对不起,我以后还是叫你的名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我…” 她一说起自己的错来,就好像说不完似的,不停机械地复盘,找出漏洞,而后修复。 见她已经开始不经意地抓紧被子,同时在心底狠心地切断他们之间紧密缠绕的线,温厝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他跌跌撞撞跑向床前,中间踉跄了许多下,手机也掉在半路,最后只能狼狈地半跪在朝晕面前。 他毫不在意,急切地去握朝晕的手,被过低的温度惊得一颤,旋即就是源源不断的疼痛往他胸口钻。 他猛地抬头,近乎于恳求地去靠近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哄求:“不是你的错,姐姐。是我的错,是我乱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紧张,我不敢说,都怪我,是我奇怪,你不要这样。” 他早就该想到的,她那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脆弱,都在隐晦地告诉他,她有多么敏感易碎,他却还是无意间说了有些伤人的话。 第6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0) 朝晕怔住,终于从漩涡般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一些,转眸看他,微微一笑:“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接受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厝却仍然止不住地摇头,握着她的手隐隐在发颤,说的话却很坚定:“是真的,我们就是很熟,我很喜欢你叫我阿厝,刚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态度差,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你误会,对不起。姐姐,姐姐,你不要多想了,姐姐,好不好?” 她一个人就因为那一句话,这样坐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他还在外面打游戏。想到这儿,温厝都恨不得抽自己巴掌。 朝晕缄默了会儿,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阿厝?” 温厝眼睛一亮,赶着应:“是我,姐姐,姐姐,我在。” 朝晕又不说话了,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厝小心翼翼地观察她,小声道:“姐姐,你困吗?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看出来了,这一句话惹出来的是非让朝晕的精神状况都有些不好了,他心里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低声哄。 朝晕迟疑了一两秒,而后诚实地点点头。 温厝连忙接道:“那就睡,好吗?睡一觉起来,我们还是我们。” 在他接二连三的劝说下,朝晕慢慢躺了下去,在温厝几近于温柔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温厝终于松了一口气,握紧她的手固执地不肯松开。脚有些麻,他便换了个姿势,依然半跪在她面前,偷偷地看她,听她的呼吸。 “姐姐,我不会乱说话了,一定不会了,你也不许说胡话了。” 温厝自己一个人小声嘀咕着。 他老实了会儿,开始回忆刚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想到那句“我喜欢你叫我阿厝”,他藏在夜色下的脸庞偷偷红了。 可是很快,他又皱眉。 姐姐, 你经历了什么吗? 有人怎么你了吗? 他幅度很小地歪头,去窥探她安宁的睡颜,眼眸像是星华的分枝,诚挚地发亮。 姐姐,姐姐,你要开心,一直开心,有什么事情,和他说,让他解决,好吗? 明明才三天而已。 三天而已。 温厝趴在床头,呼吸都放得很轻,目光轻柔地略过朝晕每一寸容颜。 但是他就是很喜欢她。 喜欢她温柔纯粹的灵魂,喜欢她偶尔裸露出的、敏感的、击不破的坚韧,喜欢她一视同仁的善意,却会给他保留独一份的特别待遇。 他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像是上辈子没忘干净似的。 他们不仅有三天,不仅有十二天。他会让他们有许久,有岁岁年年。 … 第四天,朝晕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小心翼翼把热气腾腾的早餐搁置在桌子上的温厝。 她顿时清醒,眨了眨眼,脑袋上面慢慢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或许是对视线很敏感,温厝一顿,转头看她,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脸立即红了起来,收起了手,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早,早上好啊,姐姐。” 朝晕坐起,顶着呆毛,神志不清似的点头:“早,早…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温厝昨晚其实压根没怎么睡,他盯着人家看了大半夜,后半夜躺到床上神志清醒了俩小时才慢慢睡着,又记着自己立下的“以后要早起”的fg,起了个大早,估摸着时间下去把早餐端上了楼。 他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要怎么说,朝晕又问:“是昨天没有睡好吗?我感觉你黑眼圈重了。你昨天又熬夜了吗?” 她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我昨晚起来叫你了吗?怎么感觉忘了些什么似的?” …忘了? 思考了许久今天要怎么面对姐姐的温厝一愣,随即心情复杂起来。 想来也是,昨天姐姐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不记得也好。 …那他说的那些她也不记得喽? 温厝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了,只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睁眼说瞎话:“我昨天睡的挺早的…姐姐!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朝晕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温厝催着从床上下来去换衣洗漱了,只能作罢。 [到底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在这个直播间待了一整晚……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多刺激多好看……我已经被锤进坑底出不来了…] [刚看完cp粉连夜剪完的视频…视频已经转发5w了…看的我爽死了!我只能说温厝你别太爱…我的妈呀,那都直接跪下了…姐狗cp加油啊!!] [到底是不是演的我现在很需要!我真崩溃了一定要是真的啊!] [应该不是演的…昨晚呆在直播间的只有一千多个人,完全没这个必要?其实我更心疼朝晕,感觉她精神挺紧绷的,还很敏感。不过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怎么回事??我没睡醒吗??怎么把温厝干成男仆了??他不是不可一世的吗??] … 吃过饭后,朝晕把餐具送了下去,那时是八点半。 朝晕回去就坐到床上,拿出了几团青色毛线和钩针。 温厝又凑了过去,清爽的少年音撩拨得人耳朵痒:“姐姐,你又要勾什么呀?” 朝晕挑眉,神秘兮兮地回:“你猜。” 温厝注意到她笑容里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受尽疮痍的平淡的温柔了,那里面多了些难得的活泼跳脱。 只是对他的,绝无仅有的笑。 这个认知让温厝在心里手舞足蹈了好久,整个人看起来都雀跃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等我织完你就知道了。” 温厝乖乖“哦”了一声,趴在床上,捧着脸,两条长腿无所事事地闲晃,眼睛定在了朝晕的指尖。 朝晕怕他觉得无聊,边和他说,他可以去打游戏。 没想到这次温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让朝晕很是意外。 [卧槽?!温厝?!你丫的连游戏都不打了?!] [如果这都不是爱……我请问呢…表爸表妈我出生了…] [怎么回事啊??这不就一个晚上,怎么感觉他们更黏糊了?] [不解的可以去看热搜第三的那个视频…磕死我了…一开始以为温厝是坏蛋恶犬,没想到是治愈小狗…] 第6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1) 朝晕思考了会儿,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点了两三下,而后毫不顾忌地递给温厝,在后者错愕的目光下扬唇:“那你帮我建房子?” 温厝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手机上,吞咽了好几下:“…建房子?” 朝晕大大方方地点头:“在游戏里面建房子,你会?我想重新造个新的,但是只来得及拆,还没开始建。阿厝,帮个忙呀?” 温厝当然会了。 但是让他震惊的是,朝晕就这么直当地把手机给他了,没有一点戒心。 谁不知道,手机是一个人最私密的所有物了。 他艰涩地再次吞咽了一下,心里却像降了糖霜似的甜,他颤着手接过,保证道:“我一定给你建一个超级漂亮的房子!” 朝晕含笑点头:“好,相信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弹幕更是炸了。 [别撒糖了,快要请胰岛素了…] [说实话,我谈多久,多喜欢一个人都不会把手机交给别人…] [哎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嘛。不过这种毫无保留的真诚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 他们互不干扰,各自干各自的事,可温馨的默契又在其中流动,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治愈。 除了中间下楼吃一顿饭,他们上午下午的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因为温厝势必给朝晕做一个原创的漂亮别墅,所以他所有的设计都要自己构思,很耗费精力和时间。 他中间偶尔抬头去看朝晕的进度,慢慢看的出来她是在勾一个帽子,也没有多想,重新低头为了大别野战斗。 他本身昨天就没有睡好,神经还一直本紧绷着,现在还在做高强度的任务,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在他一次又一次强打起精神之后,终于没支撑住,手一松,头一歪,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朝晕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她无奈地瞥了一眼温厝,看了他没有以往凌厉狂傲的侧颜许久,才缓缓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起身给他盖上了薄被,又把他盖到一半的大工程别墅保存了,把手机拿去充电,这才重新坐下,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朝晕一直在注意温厝啊??不然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好明显的双箭头……] [朝晕真的好有耐心啊…一坐就是一整天…这种级别的耐心我只会用在手机上。] … 温厝睡了很好的一觉,大脑启动的时候清明又舒爽。 他轻轻嗅了嗅,鼻间弥漫着海水凉湿的涩味,混合着白莲霜顶般的清绝幽香,让他上瘾地闻了又闻。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暖黄灯光下,身着针织蓝色连衣裙的女人柔和明艳的侧颜。 她裹在柔光下,像一朵花苞,又像一把圣剑。 温厝呆呆地望着,脑子里一片浆糊,宕机了片刻。 但是他的心底,已经率先喊出了一声“姐姐”。 他喉结滚了滚,像被蛊惑了似的,也哑着嗓子低声叫:“姐姐。” 女人略显单薄的身影一顿,旋即转头,笑语盈盈地望向他:“醒了?” 温厝撑着身子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让他蒙上了几分隐秘的性感。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着急地冲着朝晕说:“姐姐!房子…房子!我还没盖完!” 朝晕眯着眼睛笑,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都保存了,等一会儿你接着盖。” “哎呀,先不说这个了。”朝晕说着,举起来了手上刚刚完工的帽子,在温厝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动作轻柔地给他戴上。 青色的针织帽盖在青年头上,把他凛冽锋锐的五官衬得越发深邃沉稳,像一座被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刻的俊山。可他如今目光澄澈呆滞,僵硬地坐在床上,又显出几分滑稽蠢萌来。 朝晕四下打量,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弯眸和他对视:“你最喜欢的青色。” 温厝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是给他织的。 他陡然一个激灵,伸手覆上头顶的帽子,又不舍得摘下,一针一线地摸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着:“…给我织的吗?姐姐?送给我了吗?” 朝晕看得想笑,给面子地用力点头:“是的,当然是给你织的,当然是送给你的。” 温厝笑得眼睛弯成了瘦瘦的月牙,里面不停泛着涟漪,高兴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他心潮澎湃地张开双臂,想要像一只大狗狗一样扑过去拥抱朝晕,但是还没抱住,理智就让他刹了车,眨了眨眼睛,忐忑地看朝晕。 朝晕一笑,也张开双臂,主动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 这个只是虚拢的怀抱,又让温厝想起了第一次听她叫自己“阿厝”的瞬间。 像是带着神性的温柔降临,没有任何暧昧和旖旎在,就像被天使短暂爱抚了一下。 温厝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涨,心脏被不知名的情绪泡得软绵绵的,让他脸上也飞上了两团红云,简直要不是他自己了。 可是—— 她好瘦。 好瘦。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在他的怀里了一样。 这个认知让温厝心沉了一下,他又想到了她身上那股子破碎来,又想到了她昨晚蜷缩的身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厝演都不演了,一个劲地给朝晕夹肉,并且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要把姐姐养的更健康。 其他人傻呆呆地看着,都暗自腹诽这俩人怎么进展一天比一天快。 郑初霖忍不住吐槽:“温厝,你在屋子里戴着顶帽子是要干啥?” 温厝得意洋洋地斜了他一眼,露出一抹俊俏又欠揍的笑来:“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顶帽子是姐姐给我织的啊?专、门、给、我、织、的、哦!” 郑初霖:谁问了? 众人惊诧,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朝晕,后者只是温和地笑笑,有些拘束地含了下肩膀:“随便织的…很简单的东西而已。” 陆清莞率先艳羡地惊叹:“谁说的,这针脚一看就很专业啊!朝晕,你真厉害。”她冲着朝晕眨眼卖萌:“朝晕,你也给我织一顶好不好?我给你钱!” 厉鹤扬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地搭话:“其实…我们公司旗下有一个知名衣帽品牌…你要是喜欢…” 陆清莞愣了好一会儿,才傻傻地转头看他:“厉先生,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厉鹤扬:…… 和木头说的。 第6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2) 陆清莞看起来想要得紧,朝晕当然是满口答应。 温厝一开始有些不爽,但是一想到这是朝晕主动送给他的,还是第一顶帽子,他也就大方地放过陆清莞了。 吃过晚饭后,节目组要求各自搬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第五天再搬的话就没有时间了。 温厝对此很不满,他还想要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好好睡觉,给姐姐留下一个好印象呢。再说了,他还没有盖好大别墅。 不过节目组都这样要求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板着脸帮朝晕搬东西,最后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是皱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朝晕无奈,只能在互发消息的时候,先主动和他发消息 “阿厝,别生气。” 对方立刻秒回 “姐姐我不生气。” 看着这个表情,朝晕恍惚了下,而后笑了笑。 第五天,温厝是第一个起床的人。 郑初霖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但是有时候也是真的觉得他是个精神病。 他承认,温厝能做到从倒一起床跃变成第一起床,确实有点毅力在身上,但是在对方得意洋洋地一撩头发,露出那抹熟悉的欠揍笑容,并张狂地说出那句“什么实力啊老弟?”的时候,他还是想揍他一拳。 … 朝晕洗漱完下楼时时间是七点四十,不早不晚,可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三位女嘉宾,神色各异地望着茶几上的四张卡片。 朝晕先去倒了杯水喝,润润嗓子,才走近问怎么了。 看见了她人,大家先是打了个招呼,而后给她解释。 节目组把四个男嘉宾都叫到了外面,并给他们颁布了任务——赶海。 大致意思是,四个男嘉宾要统一去海边,开始长达一天的赶海,最后让专业人士凭借每个人捕到的海鲜的重量和品相排出排名,按照排名依次选择约会地点。 而女嘉宾则是要自己随意抽卡牌,抽到哪个男嘉宾的卡就要和哪个男嘉宾约会。 她们三个在这里坐着,一方面是在等朝晕,另一方面也是有些不敢下手。 朝晕明白得差不多了,轻轻一笑,道:“那我先抽了?” “啊?”周可音一懵,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商老师,你确定要这么快吗?” 朝晕颔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毫不犹豫地按上了最右边的牌,顿了一秒,而后毫不犹豫地翻开。 阳光垂怜,晒在了牌面肆意张扬的两个字上——“温厝”。 朝晕唇边勾着的弧度扩大,对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女生举了举水杯,笑容潇洒,语气依旧温和得像涧水:“我翻完喽,你们继续。” 看着她走向餐桌的倩影,岳箩忍不住吐槽:“我去,跟演的似的,他俩就准备绑一块儿了?” 周可音腼腆一笑:“说不定是他们两个有缘分呢?我也感觉他们很般配。” 岳箩不信邪,盯着面前的卡面:“那也不至于随便一抽就是温厝啊,难不成这四个卡都是温厝?节目组逗人玩?”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信誓旦旦地也翻了个牌,然后看着上面的“郑初霖”,沉默了好几秒,而后苦笑了两声。 [笑死我了,岳姐你认命。] [这就是我们小情侣的威力…朝晕不费吹灰之力就翻到了温厝。] [不过朝晕真的一下子就翻到温厝了诶…是不是提前知道哪张是啊?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演的呗,这还用说,工业糖精。] [再扯着大牙瞎呲呢?温厝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偷偷在卡的背面画了一个小帽子专门让朝晕辨别,只不过卡背面颜色深不认真看看不出来而已,我们朝晕刚才借着阳光看到了,你看不到细节就别瞎造谣我们小情侣哈。] [我只求商姐轻点玩温神。。不然他情场失意了游戏能力直线下降我真的会崩溃。。] [温厝不是不喜欢被叫温神吗我记得?] [对啊,我故意的。] [清莞一定要抽到霸总啊!!我最磕你们了给我点糖吃……] … 最后结果是,温厝和朝晕一组,岳箩和郑初霖一组,周可音和封徽一组,陆清莞和厉鹤扬一组。 在分完组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毕竟要等到下午四点。 节目组不允许她们四个出去看战况,她们无聊,只能呆在一起说说话。 她们都是脾气很好的人,相处起来也没有压力,很快就从北聊到南,从东聊到西了。 直到中间,岳箩实在忍不住,贼兮兮地问朝晕:“朝晕,你觉得温厝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晕眉目一凝,沉吟片刻,最后笑吟吟地回答:“可爱。” 岳箩想到青年冷漠凶狠、张狂肆意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咦~可爱吗?” 其他两个人虽然没有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但是也是忍俊不禁地低头笑,周可音笑着还找补:“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朝晕一愣,微微抿着唇,眼睛别向一旁,一只手摸上微红的耳朵,抱紧了怀里的抱枕,小声道:“别乱说。” 美人羞赧,看得人脸红。 岳箩牙酸地“哎哟”了一声,决定转移目标,暧昧地冲陆清莞眨眼:“清莞,厉先生人怎么样?” 陆清莞微微拢眉,开始认真地思考,逐一罗列:“认真,严谨,可靠,温和。” 周可音想到厉鹤扬那张压迫感极强的冰山脸,打了个冷战:“温…温和吗?” 岳箩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朝晕也眯着眼睛,笑容可掬。 四个女孩儿谈天论地的样子简直迷人得不行,弹幕也纷纷跟着讨论各种事情,没有再拘泥于恋爱。 上午就这么在一言一语中溜去,中午也是她们四个一起吃饭,男嘉宾应该是在外面吃。朝晕看着外面暴晒的太阳,打心里同情他们四个。 下午,她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忙着自己的事情。等到夕阳渐斜,时针最后一下敲定在4的时候,朝晕准时开门下楼,站在门口等其他三个人。 三个女生出来的也不慢,但是下楼时看到已经站了会儿的朝晕,还是没忍住笑了笑。 第6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3) 海滩边的风不小,一股一股的海风掀飞间弥漫的都是海水清新咸涩的气味。橘阳染血,把天铺成了一片赤色,波浪滚涌,像大桶碎掉的瓦砾鎏金。 天际线把天和海切割成了利落分明的两片,却隐隐有人影浮动,将海天衔接得磊落又漂亮。 温厝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那副姿态虽然放纵,也能看得出来筋疲力尽,帽子下的脸上尽是泥尘,身上的短袖短裤也早就泥泞得看不下去,但他一双眼眸仍然亮得吓人,想到自己取得的优异成绩就忍不住嘿嘿直笑。 他双手撑在沙滩上,凝目望向远方的别墅,想到里面的人,眼眸就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倏尔,在沙滩和别墅的交界线上走来了一个人影,步履匆匆,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温厝眯起长眸,舌尖抵了抵下颚,也懒得站起来去细看,心里纳闷是谁来了。 在他刚刚在心里随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像通了电似的,温厝心底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答案,让他的心陡然打起鼓来。 郑初霖在旁边累得要死,又见温厝猛然站了起来,忍不住喊:“温厝,你要死啊?还要继续抓啊?你不都…” 他还没说完,就见温厝拔腿就跑,风风火火、刚毅果决地奔向了前方。 他疑惑地皱眉,撑着酸痛的上半身坐起,眯着眼睛看温厝奔跑的方向,而后猝然瞪大双眸,没憋住,爆了声粗口:“卧槽!” 温厝耳边是风鼓舞般的呼声,他在任务结束后甚至连走回别墅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现在却觉得四肢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眼里什么也盛不下了,只能紧紧地抓住越来越近的那抹晃动的影子,瘦弱又有力,单薄又坚韧。 他们离得越来越近,让他看清了女人在看到他的脸时微顿的脚步和瘪起的眉。 温厝的心骤然一缩,原本不顾一切的步伐也踌躇起来,隐隐害怕起来—— 他现在很丑吗?很狼狈吗?姐姐。 他慢慢停下,目光也委屈起来,眨眼的频次快了许多。 朝晕却猛地加快了步伐,直到她站定在青年面前。 他宽阔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太阳,她无所顾忌地抬眸,看着温厝那张彰显着他今天吃了多少苦的脸,从唇间滚落一声叹息,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捧起他的脸,开始温柔细致地给他擦脸。 “是不是很累?” 温厝蒙蒙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朝晕明显泛着担忧的脸颊,感受着她手下轻柔到了抚摸地步的力道,胸膛激荡起猛烈的惊涛骇浪,枝枝蔓蔓四处盘虬,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驻扎。 他的眼神又慢慢变了质,亮得像是被洗净了似的。 温厝微微弯腰,弯弯的眼眸像弯弓,而里面灿若星辰的光亮则像箭矢,真诚而热烈,他兴冲冲地直白问:“姐姐,你心疼我是不是?”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现在早就摇得人眼花了。 朝晕一边给他擦拭脸颊,一边还要无奈地回应:“不然呢?你不是累了一天吗?” 她闭口不问排名的事,只是一心一意给他擦脸,到最后还是只能皱眉看他的脸:“不行,擦不干净,早知道带湿巾来了。” 温厝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盯她,眼神直白热烈,滚烫到了灼伤人的地步。 朝晕笑笑,让他伸开双臂。 温厝疑惑地歪了歪头,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朝晕弯了弯眼眸,伸手抱了上去。 她揽住他的腰身,力道柔和,像是一团轻盈的雾在包裹他。 温厝猝然瞪圆了眼,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姐…姐姐,我,我衣服脏…也不好闻…” 朝晕只闻到了涩涩的海水味,微潮的泥土味,他身上的青柠薄荷味,以及很轻微的汗味。 她摇了摇头,只是带着笑意夸他:“温厝,你太厉害了,辛苦你为我们的约会做这么多了。” 温厝怔然,看她微微浮动的、海藻一般的发尾,像浮动的锦缎。 他一整天的疲惫与奔波,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泡影。 他犹豫着伸手,终于虚虚地抱住她,像在拥护自己的神袛,低声喊了一句:“…姐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5。】 等到他们两个结束这个短暂的拥抱的时候,其他人正好跟了上来。 看到了朝晕,郑初霖终于有地方吐槽了,开始叽里呱啦地倒苦水:“朝晕,你都不知道温厝这个货,大中午的,吃过饭之后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个小时,他非要自己去赶海,说一定要得第一,和你好好约会。” “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朝晕和你一组呢?” 郑初霖叉腰,看向了其他三个女生,看到了她们只可意会的眼神,愣了下,明白了过来,只能冲温厝比个大拇指:“佩服,我是真佩服。” 温厝只是看着朝晕笑,眼眸中有光时,像极了黑曜石。 [我去,这个综艺居然这么玩,我今天上午上线让我选看男还是看女,选看男居然一上午都不能看女嘉宾那边的状态。] [我说今天上午人怎么少了一点。] [朝晕抽到温厝了吗抽到了吗?] [抽到了姐妹!!上来就抽到了!!] [你们根本不懂…温厝他超爱…一整天压根就没怎么休息过,力气跟用不完一样,那一句“我要弥补给姐姐一场更好的约会”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快被甜晕了…] [什么?!?!这么直白?!温厝你演都不演了。] [我们朝晕也不遑多让,直接夸温厝可爱诶!!可爱!!还专门给他调了蜂蜜水!] [当女生夸一个男的可爱的时候,那证明她真栽了…99…] …… 他们一群人并着回别墅,四个男嘉宾回房间洗澡换衣服,朝晕也要回房间换衣服。 温厝回房间的时候人还很亢奋,洗完澡之后才看到了电竞椅上的一杯蜂蜜水。 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才控制不住地弯唇,抱着一杯蜂蜜水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尝,生生喝了五分钟。 甜。 哪里都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0。】 第6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4) 当天赶海比赛的结果是,温厝第一,厉鹤扬第二,郑初霖第三,封徽第四。 节目组给了温厝三个约会地点,分别是游乐场、电影院、动物园,要求他在不和朝晕商量的前提下自行选择一个。 温厝先是沉思片刻,而后拿出手机搜索了这两天的排片,最后果断选了电影院。 已经过去了五天,再加上今天赶海把四个男嘉宾折腾得有些狠,节目组放了两天假,让大家歇个周末。 温厝原本计划这两天好好和朝晕商量约会事宜的,但是转念一想,提前规划好的约会,有什么意思? 他应该沉稳可靠地把所有事情布置妥当,让姐姐在这个过程中不用费心费力,只需要安稳地享受。 温厝还在纠结之际,俱乐部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有些急事需要他处理一下。 俱乐部离拍摄地点不近,温厝没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只希望不要耽误两天之后的约会。 因为他一个叛逆参加了个恋综,俱乐部的事情多了不少,他去的时候有一大堆事等着他,让他忙得连轴转。 累得紧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会想听听姐姐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姐姐的联系方式。 五天了,他居然还没加人家微信,要是这两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温厝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温厝立刻有了危机意识,给导演发了消息,简单明了 w:请把朝晕微信给我。 导演:温少…你看啊,微信得自己去要是不是?万一人家商老师不是很喜欢你,我再把人家微信给你,那我不是成罪人了嘛。 温厝看着“不是很喜欢你”那几个字,眼眸微眯,周遭骤降几个摄氏度。 w:? 导演:[推送名片] 温厝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冷淡地回了句 w:嗯,谢谢。 导演不禁汗涔涔了,在心里吐槽温厝真会演,他还真以为他是一个会卖萌会撒娇的三好男生呢。 刚发完这句话,温厝就立刻打开朝晕的微信名片,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姐姐姐姐,我是温厝” 他发出去了好友申请,耐心等了几分钟,始终没收到同意的通知。 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慢慢黯淡了下去,落差感袭来,温厝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恰好有人喊他过去商量比赛事宜,温厝关上手机,打起精神,先暂时去忙自己的事情。 再次有空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躺在床上了,他感觉眼睛酸困,却仍然提着一口气,打开手机,而后乍然看见了那个顶着电子小猫头像的联系人给他回的消息。 朝晕:我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一起来聊天! 朝晕:抱歉啊阿厝,我刚才在忙,刚刚看见消息。 朝晕:我听说你暂时回俱乐部了是吗?是不是在忙比赛的事情?你昨天劳累了一整天,到那里要照顾好自己。 朝晕:我有一个花茶配方,喝了之后能安宁心绪,辅助睡眠,我给你拍过去,你看看能不能买到。 朝晕:[图片] 温厝感觉自己半冷的心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他抱着个手机在床上来回翻滚,嘿嘿直乐,那几条信息被他来回地翻,一张照片被他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 他把朝晕的备注改成了“姐姐”,之后又兴冲冲地打字。 w:姐姐!我没事的,我也在忙,晚一会儿同意好友申请没啥的,我又不会掉块儿肉。 w:也没有特别忙,就是身上有点疼,有点酸tt w:我会去买的,谢谢姐姐分享给我,我正好有些睡不着,我正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朝晕回复他,只不过是发了句语音。 她应该在洗脸,或者做别的事情,不方便打字。话里的意思也很简单,让他多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要早点睡,不要熬夜。 温厝是埋在被子里面听的,不知道是他太跳腾了还是怎么着,面红耳赤的,还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 w:嗯嗯,谢谢姐姐,晚安! 然后,他又抱着语音听了许多遍,才慢慢有了困意。 不过想到后天的约会,他又清醒了过来,挑出来了好友列表里面几个情场风流的哥们儿,向他们求经。 温厝自从参加恋综之后,微信整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来骚扰。一直鼓励他让他快点去哄朝晕把他收了的家人就先不说了,那些调侃他的朋友、心碎表白的大粉什么的,每天都发一大堆东西,让他烦不胜烦,删了好几个才消停。 不过现在,他也发现,多几个朋友也是挺好的。 于是,温厝在好友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一直到夜半三更,困的受不了的时候才关上手机,欣然入睡。 第七天,温厝又是马不停蹄地忙了大半天,一闲下来就开始想约会的事情,把时间管理发挥到了极致。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晚上七点,他终于搭上了回拍摄地点的飞机。上飞机前,还特地让俱乐部成员给他买点朝晕说的那些干花,在飞机上好好品尝。 等他拖着一身疲惫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别墅的灯都没亮。 温厝上楼时路过了朝晕的房间,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她的门,把他很轻的一句“姐姐,明天见”给刻印了上去。 第八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天朗碧清,万里无云。 温厝睡醒时有些头痛,挣扎着起身,拿手机去看时间——10:30。 节目组要求下午中午十二点到达约会地点,他买的电影票放映时间在一点半。 温厝:……… ?!?! 他闹钟怎么没响?!还是他没听见?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温厝三步并作两步地下床、洗漱、搭配、穿衣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他着急忙慌地下楼,客厅里除了朝晕都在。 郑初霖率先冲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温厝,早啊。” 温厝冷静发问:“朝晕呢?” 陆清莞很有眼力见地解释:“你们是第一组出发的嘛,十点就有专车接朝晕去电影院了,毕竟我们这里离市中心很远。朝晕说你昨天晚上应该很晚才回来,让你休息一会儿再去没关系。她还和司机商量了好久,司机才同意十一点再回来接你。” —— 就是这种双标还喜欢喊姐姐的小狗最有心机了 第6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5) 温厝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缓了会儿,才勉强算是和颜悦色地道谢:“好,谢谢你。” 紧接着,他又对着郑初霖做了个鬼脸,随意吃了点东西,坐上沙发,闭上眼稍微休息了会儿,十一点准时坐上了车,前往电影院。 选的地方是市中心,温厝到的时候正好十二点,阳光灼烈,好像要把大地蒸开一道口子。 温厝手里抱着一小捧花,有些局促不安地眨眨眼,手心不免出了一层薄汗,看着不远处身着丝绸长裙、带着墨镜、打扮低调的女人,不太敢靠近。 她手里抱着点什么,阳光太晒,温厝看不清。 他吞咽了好些下,重振旗鼓,动作有些僵硬地朝她走去。 靠得越来越近,女人站在屋檐下,依旧垂首,安静地等着,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温厝看清了她手上抱着的三朵编花,连小框都是编的。 温厝瞬间感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步伐加快了许多,在这期间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走近朝晕的小女孩。 朝晕比他先一步看见小女孩,她眉目舒展开,轻轻弯腰,低声和她说话。 小女孩衣着朴素,一张脸却被养的白白圆圆的,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她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见朝晕主动和她搭话,也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夸:“姐姐,你手里的花真漂亮,你也真漂亮。” 朝晕垂眸,看向怀里五颜六色的花。 因为她编的时候,几乎用掉了所有的颜色。 她轻笑,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轻巧地拿出来一朵递给她,柔声道:“你也真漂亮,谢谢你的夸奖,姐姐很高兴,这朵花是给你的谢礼。” 温厝听得不太真切,也差不多能听懂,身后带着小型直播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也全部录了下来。 他看着目送小女孩欢天喜地离开的朝晕,总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星光熠熠的,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在他的世界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光亮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5。】 [我小时候要是遇见这样的姐姐,我会以为自己遇见天使了。] [温厝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看得我心脏酸酸涩涩甜甜的,这才是真正的视若珍宝的喜欢。] [有啥磕的?温厝让商朝晕等了一个小时啊,下头。] [你能好好看不能?朝晕都说了温厝忙了两天才终于赶得上时间来拍第八天了,他多睡会儿朝晕才放心。人家朝晕本人都没介意,你趴趴啥?] [现在我们cp超话粉已经7w了哈,是不是真的小情侣我们自有分晓。] … 温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光热靠拢,终于在离朝晕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低低地喊:“姐姐。” 朝晕猛地回头,见是温厝,眼眸瞬亮,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阿厝?你来了。休息的怎么样?” 温厝脸红得很,邪凛横生的脸庞上布满粉红疑云,懊悔道:“对不起,姐姐,我迟到了。” 朝晕笑着说没关系,把手上的花递给他:“谢谢你努力赶海,带我来看电影,这是送你的花。” 温厝屏息敛声,手握紧了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次,才颤着去收,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谢…我很喜欢。” 这是温厝第一次收下女孩子送的花。 他别过脸,耳垂红得要滴血似的,把手上的花捧了过去,干巴巴道:“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希望、希望你喜欢。” 朝晕笑眯眯地收下,向他道谢。 温厝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送朝晕到电影院门口,让她先去里面坐着休息,而后找了买冰淇淋的借口狼狈而逃。 他先买了一个冰棍吃,三两口吃完之后才觉得热意退散了不少。紧接着去了冷饮店,买了两个冰淇淋回去,和朝晕一起等待进场。 朝晕在兑过票之后才看到是什么电影,有些哭笑不得:“你花钱来看我的电影啊?何必呢。” 温厝眼眸亮晶晶地看他:“这是节目组出钱,而且是包场呢,我们给你贡献票房。” 朝晕只能笑着,轻弯指节,叩了一下他的头。 温厝又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才乐呵呵地带着朝晕进场。因为版权原因,工作人员不能跟着他们进去,温厝心情好,给他买了零食和可乐,让他在外面老实等着。 这部电影是朝晕半年前拍完的,是一部喜剧片,拍的还不错,她在里面是女二,算是一个戏份不多不少的友情客串。 温厝看得很认真,中间时不时笑两声。但是在朝晕出场的时候,他尤其安静,眼睛紧紧追随着大荧幕上那张熟悉到入梦的面孔,以及那之上陌生的表情。 他突然想———— 她出道这么多年,拍了这么戏,他是不是曾经有机会更早看到她?去窥探她柔软得像水一样的灵魂? 她五年前是什么样子?十年前又是姿态?有人见过她年少时的样子吗?比他更早吗? 她在遇见他之间是怎么笑的,怎么哭的,有过什么烦恼,又和什么人倾诉过,怎么走过那些岁月的,除了帽子和花,还织过些什么? 温厝止不住地想,有些酸涩的不甘像夏日疯长的枝桠,爬满他的血肉,捆住他的血管。 真正开始爱一个人的悸动,是想要参与她的过去。 可他参与不进去。 在温厝不可控地陷入这些痴缠的情愫时,朝晕忽然靠近他一些,轻轻笑:“还没有人陪我一起看过我的影视作品呢。” 温厝从情绪中抽离,愣愣地看她,忍不住问:“没有过吗?” 朝晕看着大屏幕,隐隐有些出神。她沉默点头,低声解释:“我没有多少朋友,这是第一次。” 她又笑:“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她那些玻璃一样的脆弱和孤寂又开始像水一样外漫,却让温厝的心疼得抽搐起来。 凭什么? 他接近于扭曲地想—— 他拼尽所有都无法参与的、她灰雾般的过去,为什么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其中孤单地蜷缩? 那些他跋山涉水也无法涉足的深谷,却被别人轻飘飘地抛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姐姐这么好—— 为什么,为什么让她不开心? 第6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6) 温厝忽然伸出了手,他控制着力道,握紧了朝晕的手腕,像是一把击碎她周遭噬命昏黑的剑,要拉她脱离困海。 朝晕一怔,转眸看他,却撞进了他坚毅决绝的眸海。 “那以后,我陪你看。最起码,有我陪你看。” 他松开手,又伸向了她,语气认真:“拉勾。” 朝晕有些恍惚地看着他,慢慢伸出手,却没有一丝犹豫不定。 当他们柔软的肌肤相触,最坚不可摧的誓言却被种下。 她抬眸看他,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8。】 电影结束后,他们出了放映厅。外面的工作人员吃零食都快吃吐了,见他们出来,才站起来开了直播,顿时有一大波人涌入直播间,没多久就涨到了几万。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地扫视他们,跟朋友讨论是不是明星。温厝怕朝晕被缠住,连忙拉着她出了电影院。 这一走不要紧,刚踏出一步,温厝就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差一点摔倒,最后稳了稳心神才勉强站定,终于畅通无阻地在朝晕被认出前带她上了车。 朝晕也看出不对劲了,她拢眉,摸了摸温厝的脸,惊呼一声,又忙不迭地摸上他的额头,慌乱喊他:“阿厝?你额头怎么这么烫?” 想想也是,他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在外面风吹日晒一整天,第六天第七天忙得团团转,今天没休息好,还吃了两个冰淇淋,现在才发烧也算是他身体健康了。 温厝觉得浑身没力气,轻飘飘的,睁不开眼,头晕恶心,还有些冷,但是他听到了朝晕喊他,迷迷糊糊的,依着本能向她靠近,摸索着把头靠在她肩上,闻到了熟悉的清莲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小声呢喃着:“姐姐…我没事…” 朝晕扶着他的头,急得用额头抵他的额头,幸好也没有特别烫,她才松了一口气。 温厝感受到了她的温度,敏锐地听到了他们鼻息交缠的声音,这让他的心尖都颤了颤,生出了潮水般的留恋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0。】 工作人员一般只能负责拍摄,但是见温厝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说:“别墅里有退烧药,等回去了让他吃了就行。” 他扭头,吩咐司机开快一点。 温厝在朝晕怀里哼哼唧唧的,没回话,朝晕冲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温声道谢,又轻轻摸了摸温厝的脸。 别墅里还是没有人。 温厝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的状态,只是走不直,朝晕只能扶着他回房间。 自从温厝第一次和朝晕独处一室觉得要开门很不爽之后,所有房间内拍摄都变成了微型摄像头拍摄了。 夜晚,明灯,星火,她,他们两个。 温厝脑袋黏黏糊糊的,只有这几个字眼在脑海里不停跳跃,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仁。 他自己乖乖脱鞋,躺进被子里,朝晕给他盖好,叮嘱他不要动,她下去找药,温厝又眨着亮闪闪的眼看她,听话地点头。 朝晕端着温水拿着药上来的时候,他果然乖巧地躺着,愣愣地看天花板。 朝晕心里一塌,笑了一声。 她哄着温厝起床吃了药,拉来一个凳子坐他旁边,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温和地注视他,让他好好睡觉,睡醒就好了。 温厝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看她,嘴里有些不清地说:“姐姐…你是姐姐。” 朝晕被逗笑了,点头应和:“是是是,我是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朝晕觉得他的脸更红了。 他憋了会儿气,突然快速小声道:“喜欢你。” 朝晕一愣。 挤在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沸腾。 见她不说话,温厝抿唇,跟着本能继续道:“喜欢姐姐,” 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像胶片里的颗粒,性感得撩人:“喜欢你,喜欢朝晕。”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藏了太长时间,他一直周而复始地重复:“喜欢姐姐,喜欢朝晕,喜欢朝晕,喜欢朝晕。” 朝晕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想逃开他的眼睛,却又逃不开,直接溺在其中。 她不知所措地应:“啊…好。” 她抿唇,头埋得低了一些,心里久久无法平息,反而席卷起了越发激荡的龙卷风。 终于,她鼓起勇气,温柔又坚定地回应:“我…我也,喜欢…喜欢你。” 没有听到回复。 她一愣,抬头去看,却见温厝已经睡过去了。 朝晕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只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又检查了好些遍他的被子,最后把空调调高了一些,才关了灯,无声地离开,留下直播间一众人崩溃哀嚎。 时间流动,温厝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他眯着眼睛,打开手机,凭借肌肉记忆,点开了节目的软件,看到了朝晕在五个小时之前给他的留言 “脆弱。” 温厝还没退烧,咧唇,傻傻地笑,慢吞吞地打字 “姐姐” 他眼前雨蒙蒙的,脑子还在秀逗,刚发完又忘记自己有没有发过,蒙着脸,又迷迷糊糊地再打 “姐姐” 这次他知道自己发出去了,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再次睡了过去。 第九天,依旧是艳阳天。 温厝是第一个起床的。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在郑初霖下楼的时候还罕见地和对方打招呼。 郑初霖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小子。 他不会还不知道他自己昨天告白了之后睡过去了的事? 他们其他人都知道了。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不知道。 虽然节目组已经要求他们把所有娱乐软件卸载,只能留下最基本的微信等必备软件,那也不至于没一个人和这货说啊? 唉,平时人缘得多差啊,这都没人告诉他。 郑初霖对温厝投以同情的目光,叹了口气。 温厝:? 他人缘差确实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的家人和朋友也觉得丢脸和恨铁不成钢,再加上温厝脸皮薄,他们怕和温厝说了之后,他一不小心疯了,不知道怎么和人家相处,这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于是统一决定不要打草惊蛇。 第7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7) 等朝晕下楼的时候,温厝还赶着上去兴奋地和她说,他已经把她送他的花放在了奥特曼模型旁边了。 他的状态和情绪,和一个大型护卫犬没什么两样。 朝晕笑着点头,看不出来一点不高兴和尴尬,这也让大家感叹真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奇女子。 早餐过后,节目组开始说明今天的任务。 节目组随机给嘉宾组队,两两一组,上午一起完成你画我猜比赛,下午一起完成你演我猜比赛,按照排名分发不同数量的烟花,大家晚上可以一起出去放烟花。 温厝坐在朝晕旁边,挨她很近,看着在角落里堆的几箱烟花,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他凑到朝晕耳边,小声问:“姐姐,你喜欢什么烟花啊?到时候我们可以全部拿你喜欢的烟花。”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自己可以和姐姐一组了。 朝晕还没回答,节目组就冷酷无情地宣布,温厝和岳箩不能参与这场游戏,只能在旁边看着。 温厝顿时僵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急切地问:“为啥?!” 工作人员嘻嘻一笑:“因为你违反节目规定,在昨天晚上给商老师发了两条信息,我们只允许发一条信息哟。” 温厝:…… 他石化了。 工作人员说完,又看向了一旁悻悻摸鼻子的岳箩,毫不留情:“岳老师是因为昨天约会突然改道,不顾郑老师的死活要去羽毛球馆,违反规则。” 岳箩耸了耸肩,嘿嘿一笑。 郑初霖“哎呀”一声,替岳箩说话:“我又不是累死了,罚她干啥?” 工作人员斩钉截铁:“不行。” 不管温厝怎么大闹特闹、耍赖撒泼、装可怜,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他一整天只能像看客一样趴在旁边看姐姐和别人玩游戏。 岳箩倒是没啥在意的,她好哥们似的拍了拍温厝的肩,语重心长地劝:“温厝,人生就是这样啊!你看我,不过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罢了,就被如此排挤!”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 温厝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个回应:“谢谢安慰啊。” 他蹲在楼梯口,双手捧着脸,幽幽地望着不远处分好组准备开始游戏的几个人,像一个埋怨着不归家的妻子在外乱搞的怨夫。 郑初霖和朝晕一组,总觉得背后凉凉的,每次他回头,都会被温厝那双锋利冒火的眸子吓一大跳,但是在他着急忙慌喊朝晕要告状时,温厝的表情又会在朝晕回头的一瞬间变得可怜兮兮的,像落水了的大狗。 郑初霖:? 哎哟呵,还两副面孔?! 温厝一整天就这样蹲在后面观看战况,朝晕猜不出来郑初霖在画什么或者表演什么的时候,他骂郑初霖笨;郑初霖猜不出朝晕在画什么或者表演什么的时候,他还骂郑初霖笨。最着急的时候站起来冲着空气乱打拳,最后只能痛苦抱头无声哀嚎,痛恨为什么就让姐姐抽到他了。 岳箩在旁边笑得都快要抽过去了。 [郑初霖:?] [看他们玩游戏一点都不暧昧,纯好笑哈哈哈哈。] [我要被周可音和封徽笑死了,别人都快急死了他们还在慢吞吞地比画。] [只有温厝朝晕、厉总清莞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来这是一个恋综。] … 随着比赛接近落幕,看了姐姐和别人玩一整天的温厝已经快抑郁了,眼巴巴地盯了朝晕一整天,像一颗望妻石。 虽然他骂了郑初霖一整天,但是最后朝晕和郑初霖还拿了第一名,分到了最多的烟花。 等到那三组拿完烟花之后,节目组看岳箩和温厝这一对姐弟可怜,才施舍给了他们三根仙女棒。 两个人凄楚地举着三根仙女棒,暗暗骂节目组不是东西。 岳箩:“好歹给个偶数啊,给仨是啥意思?” 温厝:“你不要说他们了,说不定他们自己一个人单身久了,都不知道什么是偶数了。” 节目组:…… 导演气的把三根仙女棒收回去了,假笑着告诉他们,0也是偶数。 两个人还保持着举仙女棒的姿势,默默不语,在风中凌乱,更凄凉了。 弹幕快笑疯了,纷纷让他们以后好好说话。 温厝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心无力的切实感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想要回房间休息。 他才不想看姐姐和其他人一起放烟花呢。 就在他准备和工作人员说要上楼时,他闻见了一阵熟悉的清香。 温厝瞳孔一闪,再次转眸,就看到了嫣然含笑站在他身旁的朝晕。 他觉得喉间一噎,低声唤:“…姐姐。” 朝晕颔首,算是应了,冲他晃了晃手上的仙女棒,发出了邀请:“阿厝,要不要一起去放仙女棒呀?” 温厝心头一悸,条件反射就要答应,但是很快住了嘴,眼睛瞥向一旁,有些不是滋味地问:“你,你不是要和郑初霖一起放吗?” 朝晕歪了歪头,追着他看,只是笑:“没有呀,他有别的人要约呢。节目组又没有说非要一组的人一起放,我们就在平分烟花之后分头行动了。” 又被发现漏洞的节目组:……… 真他爹服了。 温厝有些失神地愣住,朝晕继续真诚发问:“阿厝,你要陪我一起去放烟花吗?” 一抹粉红顺着温厝的脖颈爬上了他的耳后,晕开的时候,像赤色的水墨。 他双手紧紧攥着衬衫,梗着脖子,却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朝晕笑开。 另一边,郑初霖也在向岳箩发出一起去放烟花的邀请。 岳箩睁着无辜澄澈的眼眸,拍了拍郑初霖:“你是怕我当朝晕他俩的电灯泡是?想多了老弟,我没那么呆,你完全不用这样啊。” 郑初霖呆着脸,挠了挠头,老实回答:“你说啥呢?我就是想要和你一起放烟花。” 他同样瞪着清澈见底的瞳眸,冲岳箩捧上了自己努力一天得来的烟花,真挚到了呆板的地步:“岳箩,我们去放烟花。” 岳箩懵逼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啊……好,行。” 周可音坐在沙发上,捧着杯热水,看了一眼拘束害羞着交流的厉鹤扬陆清莞,温温一笑,语气平淡:“年轻真好。” 封徽同样抱着杯热水,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柔声插嘴:“你也才21。” 周可音又被对方不经意地怼了,她不语,只是一味喝水。 两个人像80岁的老夫老妻。 —— 一开始我也不想让他们一对一对的,但是八个人都太萌啦太配啦!这可不是配平哟,这是妈妈的爱。 第7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8) 夜晚的天和海都是深蓝的,风吹过时,如丝绸般滑腻,如水般清冽,豢养着干涸疲惫的躯壳。 晚上的海边空气有些凉,这是温厝开了门才觉着的。 他迅速上楼把自己印着“温厝最帅”的毛毯拿了下来,给朝晕披上。 朝晕没有阻止,任他耐心认真地给她整理。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离别墅不远处,点燃了两只仙女棒。 “啪擦”的一声,瞬燃的火光灼烧着空气,孕育了段段腾升的烟雾。在这个平静的、平凡的、平淡的星夜,随着乍亮的星火慢慢流泻蒸现的,还有笨拙地在心里藏了又藏的爱。 好安静。 温厝只听得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卷着海水的风声,噼里啪啦的星火声,因此,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就越来越不可忽视。 他偷偷抬眼,用目光去温柔地描摹朝晕被火光照得温柔又神圣的面孔。 他喜欢她明亮的瞳孔,喜欢里面都是幸福和柔情;喜欢她微微弯起的唇瓣,喜欢她柔软到好像没有刺的处世姿态。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大得他都快要忽视掉了,温厝看着她,却有些恍惚了。 他轻轻启唇,有两个很轻很细的字眼落下,差点被海浪卷去—— “喜欢。” 朝晕一怔,缓缓抬头,笑着把耳朵凑得近了一点,问:“你说什么?” 温厝脑袋晕晕乎乎的,他也忘了刚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他浸溺在她似乎能包容净化一切的眼眸里,心里那些按耐不住的喧嚣冲破了所有桎梏,又害怕地停在了他的唇边,最后只能成为月亮破碎的一角,被小声却坚定地道出:“喜欢,” 这两个字一出,温厝瞬间精神了,他立刻挪开目光,放在了烟花上,慌乱地找补:“喜欢,喜欢这个烟花。” 原本就如潮水一般的弹幕又多了不少,都在哀嚎这个不争气的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温厝现在都不知道脚要往哪里放了,他眼睛紧紧地锁着快要烧完的仙女棒,心里忍不住地打退堂鼓。 下一秒,他听见了朝晕轻笑 她也说:“我也喜欢。” 温厝抿唇,勉强扯出一抹笑,正要继续圆,就听见朝晕接着道 “不过,我喜欢的是你。” 砰 不远处,岳箩放了一个很大的烟花。 又是一阵陆风吹来 温厝分不清了 刚才的轰鸣,究竟是烟花的响动,还是他心脏颤栗的证明。 … 直到温厝回到了房间时,还是一阵恍惚。 他脑海里,还在不停回荡着朝晕那一句话。 他倒在床上,捂住脸,静止了好一会儿,突然从手掌间溢出了一声欣喜的笑。 这一笑打了个头,他开始止不住地笑,越笑越止不住,最后开始躺在床上来回打滚大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8。】 不知道笑了多长时间,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朝晕发微信。 w:姐姐? w:姐姐,姐姐。 姐姐:嗯? 温厝看着“姐姐”两个字,嘿嘿直乐,不停地打字 w: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超级喜欢你!! w:我喜欢姐姐,喜欢姐姐,无敌喜欢姐姐!! 姐姐:好 温厝看着那个“好”字,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降温,双腿止不住地扑腾,像一条溺水的鱼。 [??温厝干啥呢?] [一看就是跟姐姐聊微信呢呗。] [真是恭喜你啊温厝…被表白了…(冷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真表白了啊卧槽?!真不是演的?!] [我cp成真了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群里发红包!!] … 朝晕和温厝的cp粉队伍本来就很壮大,两个人都没怎么作妖,再加上各种cp粉的剪辑视频的催发作用,现在两个人的热度很高。 温厝发烧告白就上过不短时间的热搜,被直呼好磕。现在朝晕直接硬刚表白,各路热搜更是直接大爆——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cp正主真的互相表白了? 温厝想和朝晕聊到天荒地老,只是他知道姐姐习惯早睡,也不敢聊太晚,最后在节目组的软件里给朝晕发了一句“姐姐,我喜欢你。”,得到了朝晕打趣的“喜欢”两个字,才抱着手机安然入睡。 第十天,天有些阴,不是很适合外出活动。 温厝对待朝晕好像比之前更热情了,几乎要无时无刻不开外人家身边了。 厉鹤扬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真的太磨叽了? 第十天,节目组给他们请来了一个编织的老师,教他们编东西。和朝晕平时编的手法和类型不太一样,却总归都是编织,朝晕上手很快。 等到学的差不多了,节目组就要求大家聚在客厅,各自为某一个异性嘉宾编一个手工品作为礼物,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准时送给对方。 下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空气潮潮的,湿湿的,冷冷的。 朝晕打了个喷嚏。 温厝脊背都直了,慌乱跑上楼把一个写着“温厝好帅”的毛毯拿下来给她盖上,还皱着眉生自己的气,说他没早点意识到天凉了,都怪他。 朝晕只是笑着揉揉他的头,夸他很好。 封徽温温地笑着:“温厝,你毛毯上面是不是写的有字?写的什么?我没带眼镜,看不清,但是感觉和昨天写的不一样。” 温厝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昨天的洗了还没干,看不清就别看了。” 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到最后送出自己的手工品的时间时,导演要求每个人同时走向要赠送礼物的对象。 在“开始”尾音落下后,八个人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姿态各异地向不同的人走了过去,最后诡异地组成了四组。 节目组:………… 唉。 他们要的是修罗场啊!要的是话题啊!! 第7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9) 没人理会他们。 朝晕给温厝编的是一个奖杯,处处精美。 温厝颤着手收下,说了好几声“谢谢”,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认出了编的是他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赛事奖杯。 他很少哭,现在却觉得有热意在眼眶流转。 他稳了稳心神,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小玩意儿捧给了朝晕,骄傲地介绍—— “姐姐,我编的是你养的电子小猫,可爱?” 朝晕玩的那个可以建房子的游戏的自由度很高,还可以养小猫,她养的是一只橘猫,也就是她的那个头像。 温厝还尽心尽力地给它编了个西瓜皮裤。 朝晕没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把它捧在手心里左看看右看看,毫不吝啬地夸它可爱。 温厝见她开心,自己也摸着后脑勺,傻傻地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0。】 至于其他人都送了对方什么,温厝不在意。吃完饭之后,他和姐姐互道了好几声晚安,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捏着手机,觉得想说的话都可以在微信聊,才不要给其他人看他和姐姐都说些什么。 就算没什么在这上面说的,温厝还是在节目组的那个软件上给朝晕发了一句“姐姐,不要给别人发消息??”。 朝晕很快回复 “霸道。” 温厝开心了,又抱着手机,傻傻地勾唇。 第十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收官前一天。 因为节目组计划了第十二天要一起组团外出游玩,所以在第十一天的晚上,大家要一起吃个海边晚餐,谈谈心,聊聊天。 或许是临近于收官,节目组想干票大的,一大早就把四个女嘉宾聚在一起,给她们颁布了任务。 听了之后,四个人望着面前的卡片,面面相觑。 … 温厝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着姐姐出来。 第一个下来的是陆清莞。 她脸憋得通红,在四个人疑惑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走到了厉鹤扬面前。 厉鹤扬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实在不太正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清莞?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清莞没发烧,脸却越来越红。 她犹豫着伸出了手,慢慢拨开厉鹤扬另一只大掌,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直到交缠。 厉鹤扬瞳孔猛缩,僵化到原地。 完成任务之后,陆清莞立刻放开手,用手捂住通红的脸,开始不停道歉:“对,对不起啊厉先生,这个是我的任务。有冒犯的话请多见谅!” 她口齿清晰地快速说完,就一溜烟跑到了离他很远的沙发上坐着,把自己裹成一团,时不时看厉鹤扬一眼。 厉鹤扬愣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坐直,手指微蜷,眼神飘忽,唐唐霸总终居然磕巴了起来:“没、没关系,我,我不介意。” 其他三个男嘉宾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个下来的是周可音。 她抿着唇,走到了封徽面前。 封徽抬眸,淡淡地和她对视。 周可音动了,她伸出手,狠狠地捏上了封徽的脸,或许是感觉手感不错,她还多捏了几下。 封徽:……… 怎么和第一个不一样。 第三个是岳箩。 郑初霖反而紧张起来,他坐直,紧绷着脸看岳箩,一脸严肃:“我准备好了。” 岳箩狐疑地瞅他一眼:“你说啥呢,我抽到的是你单膝下跪,喊我一声女王陛下。” 郑初霖:? 经过漫长的十分钟,郑初霖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咬紧牙关喊了一声女王陛下。 到朝晕了。 温厝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情绪,坐如针毡。 朝晕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眨着眼看温厝。 温厝被看得心软,问:“姐姐?你的任务是什么?” 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 朝晕紧闭双唇,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 直到站定在了温厝面前,朝晕才停下,垂眸和他对视。 温厝喉结滚了滚,抬眼看她时,眼角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渴望。 朝晕一顿,伸手摸上他的脸颊,微微用力,他便轻而易举地扬起了头。 朝晕的脸慢慢靠近,直到他们的呼吸开始热烈地交缠。 她微微张唇,朝他的脸缓缓吐出了白烟。 烟雾模糊了彼此的棱角,锋锐的线条,她身上的清香反而越发清晰,他们看到对方的瞳孔,又透过对方的瞳孔看自己裹挟着情的眼眸。 温厝的眼神骤暗。 他透过那些白烟,盯着她殷红的唇瓣。 他蓦然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迎了上去。 他吻上了她的唇角,深重又轻柔的情感倾泻时,总像微锈的刀。 浑身裹着要让世人亲眼见证的爱与欲望的温厝,简直性感得要命。 其他人都傻在原地,包括弹幕。 这是一个很简单轻柔的吻,温厝退开时,手还在抖。 他眼睫轻颤,鼓足勇气抬头和朝晕对视了下,触碰到她清冽的眼眸时,又逃似的挪开,双手环上她的背,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蹭了又蹭,害羞地喊“姐姐”。 众人:“………” 你爹的,你自己亲的,你害羞毛啊。 朝晕没反应过来,但是见他这样,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懵着脸应:“…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2。】 运错cp的第五张神图再次出世。 下午的时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晚上的海边晚餐。 第十二天节目组组织了外出游玩,所有这也是大家最后一次呆在别墅里了。 想到相处愉快的十来天,大家都难免觉得不舍和惆怅,做事都很认真负责。 等到夜晚,海浪拍打上岸,桌上烛火摇曳,八人齐坐一堂。 朝晕在开始吃饭之前,先把自己用这十几天空余时间给每个人勾的q版小人发了。 每个都编得十分精美,都有好看的衣服穿,比如封徽的是他比较出名的一个角色的经典扮相,岳箩的是她的运动衣。 唯一有些特殊的是她本人和温厝的,编的衣服是情侣装。 众人揶揄地起哄,朝晕脸红得不行,温厝还眼眸亮闪闪地看她,拿着小人一个劲地抱着她,往她怀里钻。 [看得我好酸……这么好的女神就这么被温厝追到了…] [呜呜呜我的电子榨菜啊!真的要完结了吗!我舍不得啊呜呜呜!你和我见过所有的恋综都不一样…] [大家都好真诚啊,就算最后没有走在一起也是特别好的朋友。] [好喜欢这个节目啊,能不能原班人马出第二季啊?] 第7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0) 弹幕说弹幕的,八个人聊八个人的,都没有注意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车。 夜色渐深,大家聊得有些多了,难免都感叹,在这么大的娱乐圈,遇见这么多真诚的人有多么不容易。 岳箩笑着看坐在一起的温厝朝晕两人,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尤其是,真诚的爱人。” 这句话被黑车里面的人听到了。 他握紧了方向盘,阴暗如毒蛇般的目光把人吞得渣都不剩。 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在疯狂地喧嚣,要他去把背叛他的人撕成碎片。 他暴躁地打开车门,沉着脸,一把推开要过来拦着的导演,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看似柔弱的背影。 朝晕只觉得有人带着一身阴冷靠近,她有些不适地皱眉,抱住了胳膊。 温厝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朝晕强着笑了笑,正要说没什么,就听见旁边的陆清莞警惕地问:“先生,你是谁?” 她一愣,正要转头,就感觉有人粗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几近于恐怖的极大力道把她往外扯。 他的手好凉,像毒蛇分泌出的黏液。 朝晕转眸,对上了陈聿礼一双阴毒的眸子,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尖叫出声,拼命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腕。 原本温馨的氛围被破坏,陆清莞被这个陌生男人的无礼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坐起去帮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强有力地抓住了男人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其甩了开。 温厝一把揽过朝晕,把她护在怀里,不停地去顺她的背,以此来安抚她。 她还在他怀里极大幅度地颤抖,害怕得浑身发软。 温厝心里陡然生出了毁天灭地的戾气,等他再次抬眸去直锐地看陈聿礼时,其中骇人的滔天怒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地狱新生的食人恶犬,暴戾的因子在他周围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抽皮扒骨,碾做尘烟。 饶是陈聿礼,也不免被吓到了瞬间。 但是很快,他又打心眼里轻蔑起来。 一个打游戏的而已,在他面前狂什么? 也是,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他最喜欢看弱小的人成为困兽,不停地挣扎起来。 他直白地盯着温厝怀里背着身的朝晕,露出来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语气亲昵:“朝晕,以后我们有的是时候见。” 他转过身去,扬长而去。 温厝眼眶发红,想要抬步追上去,可朝晕已经吓得走不了路,他只好作罢,阴沉着面色和其他人说:“我先带朝晕离开。” 六个人一脸凝重地点头,让他照顾好朝晕。 尤其是厉鹤扬。 他看着不远处快要消散的尾气,眼眸慢慢暗沉下去。 陈聿礼? 他不是再过两天才回来吗?怎么刚才出现在这里? 他又把目光放在走出不远距离的两个人身上,隐隐有了一个模糊又大胆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又是一沉。 陈聿礼身份不简单,京都的天贵,势力不小,现在直接在直播闹了这么大一通,很快占据了各大热点。 他自己本身没想瞒,这个疯子向来喜欢刺激和疯狂。 于是,关于他的消息很快被扒上了台,看到他算是朝晕最高级别的上司这里,舆论慢慢变了味道。 陈聿礼的脸长的不错,再加上层层叠加的贵人滤镜,很快就有人说是朝晕勾引他被他包养后,又私自上了恋综和温厝勾勾搭搭,陈聿礼恼羞成怒直接找上了门。 在他们眼里,有钱有权的男人一定是深情的,无辜的。 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一定是不堪的,水性杨花的。 当然,朝晕的粉丝以及运错cp粉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和这群乱泼脏水的开始battle,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下子,心动预警只能草草收官。 温厝虽然很少和京都那些人打交道,也不认得陈聿礼,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来头应该不小,果断决定先带朝晕回自己家。 温家一直关注着这些事,他们不可能让温厝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安排了不少人跟着他,出了事之后,立刻派人接他和朝晕回京都。 温厝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华,朝晕在他身边,最起码不会受苦受累受人威胁。 在坐车回京都的路上,朝晕一直在发抖,温厝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攥紧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哄她,绞尽脑汁逗她笑,把笼罩在她头上的乌云快些散开。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朝晕终于抿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温厝松了口气,眉眼上都覆满了温柔。 他向朝晕撒娇,让朝晕把手机给他,看他搭房子。 他们坐在一起,头挨着头。 温厝一边熟稔地搭房子,一边不停事地和她说话:“姐姐,你看我搭的房子怎么样?好看?等以后,我们就住和这个房子一模一样的大房子,再养一只一模一样的狗狗怎么样?” 没错,朝晕养的电子小猫叫狗狗。 朝晕嗫嚅了一下唇瓣,终于小声地说话:“还要给它穿一模一样的西瓜皮裤。” 温厝听见她说话了,眉开眼笑,蹭了蹭她的额头:“对,还要穿西瓜皮裤。再养一只狗,给它起名叫猫猫。” 朝晕接话的速度快了一些:“给它买橙子皮裤。” 温厝笑出了声,止不住地点头答应。 等到他终于把朝晕哄睡着之后,他就低垂着眉眼,一遍一遍地抚摸她的墨发,动作简直温柔得不可思议。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过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们在凌晨到的温宅,朝晕睡得很熟,温厝不想叫醒她,是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的。 温父温母强忍着没出去看,抓来司机问情况。 听到司机天方夜谭一样的描述,他们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也算是误打误撞,居然能碰上一个能收了他们儿子的好姑娘。 这小姑娘,他们看了,也调查了,确实很好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儿。 至于那个陈聿礼?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7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1) 朝晕半夜醒时,被柔软的暖黄灯光晃了一下。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后偏了偏头,便对上了温厝的眼。 他坐在床边,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眼尾带着点疲态的红,但是见她醒来,仍然及时温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朝晕坐起,摇了摇头,一头长发顺着她的脊背向下垂落,像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参天树。 温厝忙和她解释:“我们现在在京都,这是我家,我的房间。你暂时先待在这里,比较安全。如果你感觉不适应的话,我还可以…” 朝晕冲他微微笑开:“不用,我在这里很安心。” 有他的地方,就很安心。 温厝眼眸弯了弯,高兴得精神了不少。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姐姐,你可以和我说一说你和陈聿礼的事情吗?”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果我们要解决他的话,我需要知道他的信息,尤其是在你这里,和他有关的信息。” 不久前,温父温母已经把陈聿礼的所有资料送到他这里来了,确实有些实力,只是放在温家年前上不了台面,没什么能看的。 但是同样送来的还有朝晕的信息资料。 他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看过了,他们毕竟是一个世家,把事情调查得光明磊落一些,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温厝偏偏不想看。 他固执地认为,他和姐姐是情侣,情侣之间,怎么能靠调查来了解呢? 听了他的话,朝晕却先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柔和的光晕打在她身上,让她有了不少生机,她打趣道:“温少,这些事情不是你动动手指就能查到的吗?” 她听到了司机当时对他的称呼,再加上能在京都中心有这么大的庄园,她也猜得出来他的身份不简单。 温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着朝晕撒娇:“姐姐,我想你自己告诉我,他们给我的我一个字都没看。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朝晕揉了揉他的头发,沉吟片刻,开始和他低声倾诉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她是怎么被亲生父母丢掉的,怎么在那么小的年纪在大城市度过那么多个昏黑的傍晚的,怎么被唯利是图的经纪人压榨的,她都那么轻描淡写地略过去。 可是唯有说起还没来得及尽孝的爷爷,一直支持着她的粉丝时,她平静的声音会染上哭腔。 那光亮的、璀璨的、像珠宝一样耀眼的星途,被她当成了粉底,一遍一遍地涂饰她的创口和伤疤。 她又说起了陈聿礼。 说他那些恐怖的逼迫、骚扰,比如陈聿礼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邀请他去郊区外的某处场所,她总是觉得害怕,推脱了许多次。 她讲起他时,身体又会不自觉地发抖。 温厝立刻抱紧她,安抚她,让她不用往下说了,这些就足够了。 他骤然觉得恼怒、无力、痛恨。 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这么对他的姐姐? 就因为她美好,善良,所以一切苦难都可以往她身上倾轧吗? 那些他梦寐以求参与的、她的过去,不是他以为的美好的、梦幻的、纯净的,而是充斥着痛苦、罪恶、浑浑噩噩。 他甚至是因为她的苦难才和她相遇的。 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呢?如果遇见的不是他呢?如果甚至没有遇见任何人呢? 这么一个磊落的、纯粹的灵魂,会吞下什么本不属于她的恶果? 想到这里,温厝甚至觉得世界是铺天盖地的昏恶。 他的眼角,洇出了淡淡红痕,在血管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一些破碎的哽咽溢出。 朝晕的手背上遽然接住了几滴泪珠。 她微微后靠,整个人贴在温厝身上,闭上眼睛,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无声地安慰他。 温厝反而抱紧她,力道大到要把她揉进骨血。 他终于没忍住,再度落下了豆大的泪珠,为她灰暗又亮丽的过去泣血。 窗外下起了雨。 洗净尘埃后,又是一个冉冉新生的世界。 网上的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大,两边吵得热火朝天,朝晕所在的公司是陈聿礼的,自然不会为朝晕说话,甚至屡次三番联系朝晕回去听从安排。 朝晕觉得这群傻屌也把她当成傻屌了。 她不想和他们白费力气,通通拉黑删除,也没有再看过网上的信息。 温厝不想她被这些东西困着,黏着她去看他的线下比赛,朝晕没想就同意了。 比赛是在下午,温厝给朝晕留了第一排的位置,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去了也没多少人注意她。 温厝被称为温神是有原因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游戏天才,尤其是打野,手法狠辣利索。 温厝的游戏迷很多,线下有很多人扯他的横幅,举他的灯牌,喊他的名字。 他的职业名就是他的本名。 今天对打的两个战队很不对付,有过许多拉扯摩擦。温厝在的战队核心是他,对方的团队核心是射手路。只不过内部都知道,对方的核心一直被玩对抗的关系户排挤,过的不是很好。 这些事情和温厝他们没关系,他调整了状态,想到姐姐还在下面看着,他就觉得热血沸腾。 经过不短时间的角逐,温厝终于带着节奏赢下了比赛,拿下了最佳选手。 他站在舞台中央,捧着奖杯,眉眼棱角肆意张狂,意气风发,眼眸里是桀骜不驯的自信与热烈。 他特地看向朝晕,眨了眨眼。 朝晕毫不犹豫地冲他伸了大拇指。 另一个战队的发育路选手看着那个与天比骄的身影,忍不住小声出口夸:“不愧是…温厝,真的,很厉害。” 旁边一脸嫉妒的男生闻言更是恼火,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音量因为怒火而加大了不少:“你踏马知不知道那是我们对手?!厉害又怎么样,你没看最近的热点吗?他那个女朋友,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他话音刚落,猛然停住。 只见温厝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回头了,阴冷的视线盯着他,像是用毒牙狠狠刺穿了他的身体,遮天蔽日的狰狞暴戾席卷而来。 第7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2) 朝晕本来在台下看得好好的,一眨眼间,温厝就像一匹横冲直撞的狼一样冲到了舞台边界,把手上的奖杯往队友手里一堆,抡着拳头就往对面玩对抗路的选手脸上砸,一下子就让人倒下了地,而后捞着对方的衣领开始狠了命地砸下去。 观众席大乱,尖叫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朝晕猛地站起身,挤着人群往台上跑,不知道推开了多少人才挤到了温厝旁边。 温厝打得红了眼,没有停的意思,那么几个大老爷们都拦不住。 朝晕看得心急,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拉住温厝的手,护住他的头,吃力地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他:“没事了,温厝。没事了,我在这里,先停下好吗?我在这儿。” 温厝原本再次要落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鼻间是让他心安的花香,发红的眼眸轻移,颤颤地落在了朝晕的鼻尖。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瞬敛的气息。 温厝压下了眉,委屈起来。 他伸出手,牢牢拥住朝晕,清明的嗓音微哑:“…姐姐,他说你坏话。” 朝晕眉间松动,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前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傻呀,说我坏话的人多了去了。” 温厝抱着她的力道更紧了,坚决得有些幼稚:“不要。”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却透过温厝唇边半挂不挂的麦传遍了整个比赛馆。 这场赛事是全程直播,近90w人眼睁睁地看完了这场闹剧。 他们两个又要上热搜了。 不过这次是两个人压倒性的胜利,因为事态刚刚发酵,对方的发育路选手就主动发了声明,承认是那位对抗路选手率先造了朝晕侮辱性极强的黄谣,被温厝听到了之后才闹成这个样子的。 温厝向来没什么动静的微博转发了这条动态,配文“谢谢。”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颁布了第二条动态,配文是“我和姐姐和奥特曼和花”。 照片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合照,两张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贴得紧紧的,手里分别拿着奥特曼和编花。 这是朝晕在比赛结束后,为了哄温厝开心,专门开车到拍节目的别墅里拿回来的,温厝抱着开心了好久。 朝晕的粉丝已经看开了,他们姐姐虽然年轻,但是在娱乐圈混了不短时间,总是看着有些沉闷内向,通过这个综艺和温厝,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温柔的她。 他们既然喜欢朝晕,就证明不是多么激进的人,会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很快,温厝这条动态就爆了,底下被祝福给占据,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也被骂得注销了号。 陈聿礼看到的时候,直接把手机摔了。 他派的水军呢?怎么一点作用也不起?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两个在哪里??人呢??蒸发了?? 不过很快,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找温厝和朝晕了,因为他被警察找上门了。 他在京都郊外的那间专门珍藏他的“艺术品”的仓库被发现了。 慌乱过后,陈聿礼强装镇定,认定自己不会被怎么样的,毕竟他的势力还在那里。 可是,直到他被判了死刑时,他也没被人弄出去。 绝望又愤怒的他质问了一遍又一遍,等来的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恍惚之间,他听到打手义愤填膺地啐了他一口 “呸,真是个畜牲,温少治你真是脏了手了。” …温少? 温家? …温厝? 他猝然瞪大了双眼,无穷无尽的绝望吞噬淹没了他。 怎么会? 怎么会是温家的少爷? 陈聿礼的事情被爆出来后,众人哗然。 几乎全民都参与了对这个道德沦丧的禽兽的唾骂。 虐杀那么多无辜的女性,居然还做成了那么可怖的标本,有许多的尸骨甚至还未成年。 在这个时候,有人后知后觉地庆幸——幸好朝晕遇见了温厝。 彼时的温厝,公开温家少爷的身份已经三天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朝晕就是当初陈聿礼接下来的目标,怪不得朝晕当时那么怕他。 如果朝晕当时真的跟着他回了公司,后果不堪设想。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明星,甚至没有亲朋好友,消失了也不会有多少水花。 网友顿时都跑到了她的账号之下,有嘘寒问暖的,有忏悔的,不过这些对朝晕来说,都太晚了。 她只是拍了一张太阳的照片,配文 “太阳出来了。” 那天晚上,温厝抱了朝晕很长时间。 他甚至没有敢看完那间仓库的所有照片,看一眼就要多做一天的噩梦。 他一方面为那些无辜的女性心痛,一方面吓得每晚睡不着觉—— 他的姐姐,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化为那其中的一缕亡魂了。 每当想到这里,温厝就觉得心脏被攥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又自虐般去想那个问题了—— 如果姐姐没有遇见他呢?或者,遇到了没有办法与陈聿礼分庭抗礼的人呢? 那太恐怖了。 他还没有见到这么动人的她,她却已经化成了人间的白沫齑粉。 朝晕轻轻阖着眼眸,靠在他身上,哼着柔柔的调子去抚慰他。 不久后,她突然睁眼,笑着问:“阿厝,我听郑初霖说,他曾经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 温厝一愣,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也忘了他当时说了什么。 “你的回答是——”朝晕故意拉长了调子,在温厝疑惑的目光下笑了:“想让我喊你一声哥哥?” 温厝遽然僵住,迅速移开目光,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没有!” 朝晕不放过他,揽着他的脖子,凑上去,笑眼弯弯地调侃着喊:“哥哥?哥哥?” 温厝红着脸往后退,捂住脸,不敢看她。 朝晕更来劲了,一个劲地喊他哥哥,还伸手去扒他的手。 温厝的脸已经红成了虾,他小声求饶:“姐姐…别喊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8,目前好感度100。】 朝晕笑得捂住肚子,抱着他亲了又亲。 从额头到眼眸,从鼻梁到唇边,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温厝拥着她的腰身,回予了她一个深吻。 他感受着手下真实的体温,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轻轻启唇,口吻轻柔—— “朝晕,喜欢你。” 第76章 温厝番外——春蝶振冬 温厝的臭屁微博日记 一: 其实我从小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善人。 不过事态发展到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我的妻子就是一个纯粹的善人。 回看那个综艺那么多次,我却每每在她第一次出现时久久停留,像我第一次见她一样,迷恋更甚。 当我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的某一个瞬间意识到,我对姐姐其实是一见钟情时,我也会忍不住发笑。 他们有人开玩笑说,我是见色起意而已。 我不知道。 碰上和姐姐有关的事情,我的脑袋就会变成一团浆糊,怎么也晃不开。 但是我又偷偷和自己谈了又谈,最后的答案是——不是的。 我喜欢第一次看她时,她身上已经快要溢出来的纯色的温柔。 生在豪门,我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那些人身上都是冷的、暗的、凉的,每一靠近,就像是有冰棱戳穿我的骨头一样。 我不喜欢他们,便拼命往外跑,逃得越远越好。 然后?大家都知道嘛,知道我遇见了谁,知道我现在过得多么幸福。 所以,朋友们,还是多跑跑步,跑快一点,就算你遇不见朝晕,说不定还能望一眼本少幸福潇洒的背影? ? 不过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喜欢我。 毕竟如大家所见,我除了长得帅和游戏打得好以外,没什么优点。 不过我说说就得了,你也别相信啊,你打着灯笼去外面找找,能找到一个比得上我四分之三好的都算你走运? ) ? 有很多网友问我,和姐姐结婚之后有没有什么烦恼。 有的,有的哥们儿,当然有啊,你看我每天快乐得找不到烦恼不也是一大烦恼么? 没关系,不理解的话,我不怪你,毕竟我只是一个每天能和姐姐如胶似漆地生活的帅气小伙罢了。 话说你们真的很逊啊,真的不觉得我和姐姐的房子很眼熟吗?我每天拍一组照片你们都没看出来吗?你们这一群大笨蛋,还好意思说是我们两个的粉丝?这不是我当时在姐姐手机上造的那个房子吗?1:1还原的,你们居然没有人认出来吗?┐( ?_?)┌ 还有那只我每天都会发的橘猫,也就是狗狗,你们没发现其实就是姐姐在游戏里养的电子宠物吗?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诶,你们没见过吗?就是姐姐的那个微信头像。 嗷,抱一丝啊,我忘记你们没有姐姐微信了 随机在评论区抽三个人来我们家做客~~ 二 我请问呢??谁让你们仨来的时候带自己编的小花了?知不知道姐姐把你们的小花放在了专门收集我的编织进步集的屋子了? 编了拿来了也就算了,不是,谁允许你们编的那么好了?还说什么第一次织织的不好,装啥大尾巴狼呢? 切,不就是被姐姐夸了两句吗?你们知道我每天要被朝晕夸多少次吗?现在我在打字的时候,姐姐就在我旁边笑着看着呢。就在刚刚,刚刚!还亲了我一下,如何呢?┐( ?_?)┌ 算了,不理你们了,我要和姐姐出门比赛了,我们挑战谁吃路边摊吃得最多,我将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得这场比赛。 再见了,绿茶们。 三 外面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屋檐上悬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沿着纹路一路向下。 我们喝了一点小酒,朝晕现在在我的怀里睡觉,我快要连呼吸都不敢了,不管多少次,多少年,只要她在我怀里,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悸动。 你们知道她有多漂亮吗? 我说的是她这个人,她的灵魂。 我总觉得她是发光的,莹莹动人。 我害怕你们知道她有多好,知道她的降生于我来说简直是枯木逢春;但是我又偏偏想向你们宣告她的纯净温和,像是春从指缝间不小心滴落的一滴澈露。 我那些固执的、不安的、难读的,都是为她而生的。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在那档综艺里面,她总是碎碎的,你们发现过吗? 我想要一个人独占她的所有感官,在她的世界画满我的眼睛,但是又不可控地、绝望地想要让每个人读懂她的痛苦与隐衷。 她的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碎。 其实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清高的、脱俗的也罢;市侩的、浓艳的,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不想再从她身上看到一点难过的影子了。 你们都不知道姐姐一路走来到底有多苦,她到现在睡觉还是习惯蜷着,现在甚至都是变好了许多的结果。但是我看着她脆弱的脊柱,心脏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姐姐刚来京都打拼的时候,租的小房子的床只有一米,她一个人,还会面临各式各样的骚扰,所以她现在偶尔还是会半夜惊醒。 她现在还是吃不胖,瘦得让我心惊。我每次抱着她时,都会忍不住和她比一比胳膊,每次却总是失落。 姐姐,我是不是还是没有对你很好?怎么还是这么瘦呢?姐姐。 姐姐喜欢听睡前故事,她刚才就是听我给她念的睡前故事睡着的。 因为她小时候根本没有人给她念过,没有一个人,一个人也没有。 她甚至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她每天都要忙着照顾爷爷,她没有人一起玩,唯一的玩伴就是那只没有家的流浪猫。 后来,她收养了那只流浪猫,流浪猫有家了,不久后她却又没有家了,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就抱着猫去了京都,没过两天,猫被人偷了,她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之前怎么还会有人骂她没朋友,有心机呢? 骂她的那些人,你们知道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有多想冲进屏幕把你们那几张臭嘴撕烂吗? 我无法涉足的那些雾蒙蒙的过去,竟然也没有其它人修补,太天方夜谭了。 姐姐呀,我的姐姐呀,我其实也有烦恼的。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让你幸福,到底有没有让你的伤口愈合。 朝晕,我的朝晕。 朝晕,我爱你呀。 —————— 话匣子 只有幸福落在你脆弱的脊背上, 才是万物有公的赫然证明。 ——温厝《互错》 ———————— 爽了。下个世界请出我们的超绝养成系沉稳隐忍哥。 第7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沉稳克制财阀) 金碧辉煌、气度不凡的大厅里,有两只小小的影子,一坐一站,正互相对视,较量着。 旁边的佣人欲言又止,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是一个天才萌娃养成世界。 女主小荔,母亲在她两岁抑郁而死,从此倍受亲爹和后妈虐待。直到五岁那年,她被后妈关在门外,饿得昏倒在地,拿出了妈妈留下的手机,拨出妈妈经常念叨的那个手机号码,粗略报个地点就昏了过去。 号码的主人是京都首屈一指、财权甚至能从指缝滴出去的顶级豪门蓝家的家主,蓝庭。 蓝庭的手下奉命把她接回去,亲子鉴定之后,确定蓝荔就是他们家老头子的女儿和野男人私奔之后生下的女儿。 蓝庭把女主改名为蓝荔。 蓝家,上有雷厉风行蓝老爷子蓝庭,下有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三个少爷,蓝荔就这样一举成为京都最耀眼的一个明珠。 但是,多出这么牛逼的姥爷和表哥只是爽文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蓝荔开始展示自己的天才属性,这个外表精致可爱、性格活泼灵动的小女孩,随时随地都能崭露头角。 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甚至还有和动物对话、算命、驱鬼等不可思议的金手指。 她慢慢打动蓝庭和哥哥们的心,养成路上还收获了各种迷弟迷妹,无一例外都是权势滔天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贵人,最后打败boss,成为人人艳羡的小公主。 是的,这个天才萌娃养成世界还有反派。 蓝州,蓝家二少爷,性格放浪不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蓝引,蓝家三少爷,性格温和内敛,温润如玉。这两位和蓝庭,可真是对蓝荔千娇百宠。 唯独除了蓝家大少,蓝延尽。 蓝延尽,是蓝庭的大儿子和儿媳早年误诊不孕不育后收养的义子。他在襁褓之中时便被收养,从那之后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每天竭尽严苛,把小小的他压抑得不成人样。 结果几年过去,他四岁时,那对夫妇怀孕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不久后,夫妇外出旅行时因为飞机失事而双双去世。蓝庭悲痛万分,下定决心要让两个孙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要碰交往场任何虚与委蛇的事情。 毕竟,这不还有蓝延尽在吗? 蓝延尽从有意识开始,就被一次又一次告知,他只能收养来的,不是蓝家纯正血脉,他能有今天全托蓝家的福,他要学会感恩和报答。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甚至推着蓝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再上几个阶梯。 但是一天长在蓝家,他就一天被锁在笼子里。 他几乎没有被当成过有思想的人对待,没有一个朋友,从清晨到深夜没有停下过学习和练习的脚步。 蓝庭对他从来都没有温情可言,两个弟弟更是如此,就算是蓝荔,也勉强只能在他这里做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他生的凉薄、阴沉寡言,像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那些欢乐的轻松的,他从不驻留。 直到在蓝庭临终前,强势命令他要抽出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平均给两个弟弟和一个表妹。 那一刻,蓝延尽紧绷了27年的弦终于断了。 那些他拼尽全力攥紧的,又要他毫不留恋地放手。 凭什么呢? 蓝延尽黑化了。 准确来说,其实是疯了。 他想要拉着整个蓝家为他陪葬,把这个吃人的巨物拉入火海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察觉到他阴暗想法的蓝荔果断拉来两个表哥,还有自己的一大片伙伴,和蓝延尽分庭抗礼。 最后的结果是,蓝延尽葬身火海,而蓝荔和她的一众好朋友过上了幸福生活。 朝晕表示:(゜o゜; 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吃菌子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无暇同情大反派。 有反派,就一定有炮灰。 999+这个小废物,给她安排了一个绝顶炮灰。 她叫阮朝晕,是京都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千金。 父母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尤为溺爱,再加上原主长相是一等一的精致,像个瓷娃娃一样,在小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小跟班,因此被养得十分骄纵,还喜欢装小绿茶。 他们家在蓝家隔壁,原主父母想让她多和蓝家那几个孩子交好,最好再嫁过去,一家人鸡犬升天。 原主就这么心比天高、面上却装得乖巧懂事地去和同龄的蓝荔玩耍。 实际上,清醒的女主和两个大她们一岁的蓝家少爷早就看穿她的小把戏了,没多少戏份就被灰溜溜地整垮了。 至于蓝延尽,他压根没把原主当人看,他谁也不当人看。 在朝晕穿过来之际,原主这个六岁的女娃还在蓝家大厅里和蓝荔坐在羊毛毯上画画。 蓝荔回自己房间里拿玩偶,原主演都不演了,脱下自己粗糙的乖巧伪装,对别人家的佣人颐指气使,要人家抱自己去上厕所。 嗯,她被娇养得六岁还不会上厕所。 唉。 没想到早有预料的蓝荔半路折返,看到了撕破伪装的原主,冷静地吩咐女佣不能抱她去,让她自己去。 原主又是羞又是恼,坐在那里倔强地和蓝荔对视着。 朝晕现在很尴尬,她忍不住扣了扣自己裙子的蕾丝边,移开和蓝荔对上的视线,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小腿趔趄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地站好,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轻咳一声,双手叉腰,抬起了圆圆的小下巴,演都不演了,软软的嗓音里都是不可一世的娇纵:“那,那就按你说的做。” 于是,她拖着自己的小裙子,一扭一扭地摆着造型朝厕所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人呢。 女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矮矮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一脸莫名的小小姐,还是低声劝:“小小姐,以后还是少和阮家这位千金玩,感觉她……” 她伸出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点了点,一切尽在不言中。 感觉她是个脑残。 蓝荔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还抱着女佣的腿撒娇,让她陪自己画画。 朝晕的蓬蓬裙很精致,也很繁琐,上个厕所很麻烦,她觉得原主到现在还不会上厕所都是这些裙子害的。 不过她也喜欢这些漂亮裙子。 第7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 朝晕洗完手回大厅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在蓝荔背后站着的两个豆丁。 俩人都长得精雕细琢的,只是一个眉眼飞扬,一个生得内敛,都弯着腰看蓝荔画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称赞。 见到一身精致裙子的朝晕时,俩人不约而同地一顿,而后都很有默契地忽视她。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阮家的小妹妹不单纯,还盘算着怎么和爷爷说让她以后不要来了,缠他们缠得厉害,烦死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朝晕这次没再直奔他们过去,围着他们左哥哥右哥哥地喊了,反而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小羊毛毯,一屁股坐下,开始拿起颜料画画。 就算如此,蓝州还是不打算放过她,装模作样地看着蓝荔的画,大声赞扬:“荔荔画得真好看!比阮朝晕画的好看一百倍!” 蓝州兄弟俩虽然才七岁,但是脑子好使。 蓝引立刻明白过来了,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荔荔画的好多了!” 朝晕这才正眼去看蓝荔手下的画。 线条清晰流畅,颜色和谐明亮,构图完美无瑕。 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画—— 直线都画不直,颜色脏兮兮的,根本就是乱涂乱画。 那咋了。 这不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的水准吗? 俩大傻吊瞎逼逼啥呢?普通才是一个人至纯至善的最高境界。 999+表示无力吐槽了。 前两个世界,宿主和没什么素质的凌涧还有温厝待久了,就算把情感清除掉了,宿主的素质也直线下降了。 也是幸好是朝晕在这里,要是真让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这里听他们说这样的话,都不知道多难过了。 蓝家两个兄弟看着朝晕波澜不惊的一张小脸蛋,脸上的疑惑藏都藏不住。 这个阮朝晕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 只不过他们还没想多久,就听见了逼近的一阵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佣人们毕恭毕敬的问好:“大少爷。” 两个人脊椎都绷直了,僵硬着身子转身,不出意外,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年。 11岁的蓝延尽。 他年纪也小,但是那张精致俊俏的小脸已经有了初见端倪的阴沉冷漠,寒气都浸进了骨子里。 看着有点瘦,但是身高已经长起来了,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英伦校服,一双眼眸漆黑得有些吓人,整个人像一只阴森森的鬼。 蓝州蓝引吞咽着,往后退了一步。 蓝荔没什么动作,但是发出的声音也安静了不少。 她其实也有点害怕大表哥。 还是蓝州率先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蓝引紧随其后也喊了一声,两个人忐忑于不知道蓝延尽听没听到他们两个刚才的话。 蓝延尽小小年纪就有些古板,虽然和他们几乎不说话,但是每次说话都是教育他们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欺负小女孩? 不能做。 蓝延尽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们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步子都不带停的,直直地向二楼走去。 突然,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冲他跑了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蓝州蓝引蓝荔:?!!! 蓝延尽终于停下脚步,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无畏的小豆丁。 她穿戴极其漂亮,发型也打理得丝毫不错,一看就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白皙红润的脸蛋像上好的羊脂玉一样毫无瑕疵,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 他分明看到她眼眸里写着“老子不服”四个字,但她还是踮起脚尖,举起手里的画,歪着头乖乖软软地卖萌问:“延尽哥哥,你看我画的画好看吗?” 蓝延的视线擦着她鬼斧神工的画作挪到前方,看的时间没超过一秒,便径直绕开她,毫不留情吐字:“丑。” 啪嗒。 朝晕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啊,这也是个杀千刀的,一家子除了蓝荔以外道德都十分败坏。 朝晕面无表情地收起自己的画,心里暗暗冷笑,毫不掩饰地冲蓝延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紧接着,她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淑女姿态,双手交叉在前,面向那边目瞪口呆的三个小孩,有模有样地弯了弯腰,乖巧地装可爱:“蓝荔,两个哥哥,谢谢你们陪我玩,我要回家啦!” 他们三个还没来得及回她,她就自己一个人提着裙子,一扭一扭地摆着姿势出门了,留下三个人在风中凌乱。 两个…哥哥? 她平时不都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蓝州哥哥”“蓝引哥哥”地喊吗?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都喊错人了。 今天怎么回事? 其实,朝晕是忘了他们两个叫啥了而已。 她一回到家,就有一堆佣人就上前争先恐后地为她服务,又是擦手又是擦脸的,舒服到家了。 朝晕很享受,还会眯着眼睛对他们甜甜地说谢谢。 虽然佣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啥倒霉德行样,但看她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是被萌得心都快化了。 毕竟,他们确实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的小孩儿了。 原主的父母坐在大厅里喝茶,阮父话不多,看起来很稳重,阮母是一个长相美艳、雍容华贵、但有点夸张的女人。 见她回来,阮母先是抱着朝晕亲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在蓝家玩的怎么样。 朝晕立马告状,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卖萌:“那两个哥哥都不喜欢我!还欺负我!” 阮母大怒:“什么?!我女儿这么机灵可爱,居然欺负我女儿?!看老娘不扒了他们的皮!” 阮父也大怒,但是开口之前先让佣人去把门关了,然后才愤怒出声:“区区蓝家,敢瞧不起我女儿?!等我们家发达了,就把他们家俩儿子弄过来伺候我女儿!” 一家人就是这么窝囊,有啥事自己在家里骂骂得了,得罪蓝家的事,还是别干了。 发过火之后,阮母让朝晕自己上楼玩。 其实,到了朝晕这个年纪,比他们家厉害或者没他们家厉害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培养爱好,锻炼心性了,就连蓝州蓝引也在劫难逃。 只有朝晕一个人,啥也不干,无所事事,整天除了玩还是玩。 因为阮家父母自信地认为,自家女儿漂亮又聪明,什么都不用学就可以嫁进豪门,享福一辈子。 朝晕:于是就这样养出来了一个草包。 第79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3) 周日的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像一条再也翻不开身的鱼。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像是被谁泼洒了一大片浓稠的血浆。 碎叶沙沙作响,被残风一卷,连残骸也剩不下来,在孤零零的影子的脚下留下了最后一抹断痕。 蓝延尽坐在山林峭壁旁的秋千上,幅度很小地一晃一晃,了无光泽的墨色瞳眸淡淡地放在不远处好像要烧过来似的夕阳上。 只有周日的下午,四点到六点,是他唯一能喘口气的时间。 但是他又有什么能做的。 没有朋友,没有自己拥有的任何电子设备,没有爱好,只能坐在这个不知道谁做的秋千上晃两下。 微微失重的感觉,有时候会让他想要发笑。 这是他枯燥的生活里,唯一一点变量。 但是他笑不出来。 清瘦孤高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是他走不完的孽路。 忽然,有一双小脚无声地踏上了背着他的影子。 朝晕屏息敛声,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攒足力气,“哈!”着给自己鼓劲,猛地伸手去推蓝延尽的背。 没推动。 她摔了一跤。 蓝延尽停下,扭头去看。 朝晕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见他看过来,重新插上腰,软糯糯的嗓音里尽是不满:“我怎么没有推动你?” 蓝延尽没理她,收回了视线,只当她是一团空气。 朝晕娇哼一声,绕过秋千到蓝延尽面前,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块小红毯,一板一眼地铺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 蓝延尽:……… 什么毛病,随身带红毯? 朝晕早就习惯了原主的做派,并且乐在其中。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女明星是要随时随地走红毯的。” 蓝延尽不想理她,觉得降智。 记忆里对这个小屁孩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老喜欢围着他的两个弟弟转,装乖巧,装可爱。 现在倒是演都不演了。 朝晕觉得这个反派很可怜,于是大发慈悲地主动讲和:“延尽哥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你记好了啊,我叫阮朝晕,今年,六岁,上一年级。” 奶呼呼的声音把残阳带来的凄凉给驱了大半。 蓝延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伸出手腕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他就要回去了。 算了,就当听小狗叫了。 他收起手,没回话。 朝晕锲而不舍地问:“延尽哥哥,你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啊?” 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刺激到了他,蓝延尽终于有了一点轻微的反应,垂眸看了她圆滚滚的脸颊一眼。 朝晕接着道:“不然,你坐我爸爸给我做的秋千,干什么?” 因为还小,朝晕说话慢吞吞的,像是说了一个字忘了下一个字似的。 蓝延尽一怔,侧目看了眼手上手上抓着的吊绳。 他不回答,朝晕就当默认。 于是,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还是掐着腰,生气地告诉他:“你要是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能,说我画画丑。”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蓝延尽早都忘了。 他冷着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勉强想起来她在说什么了。 还是没吭声。 朝晕满脸的怒气渐渐转化为疑惑,她走上前去,倏而伸手扯了扯蓝延尽的脸,困惑问到:“你变成小哑巴了吗?” 蓝延尽大脑空白了一瞬,而后立刻偏头躲过去,终于寒声回答了她一句:“不是。” 他好像在变声期,不过不明显,嗓子有些沙哑,但是又很清透,很好听。 “喔,”朝晕后退一步,乖乖捧腮,和他说话:“我的小伙伴,都去上钢琴班啦~小提琴班啦~什么的,我没人玩,就,想起来这个秋千了。” “你看起来,好闲哦,”朝晕绕着他左看右看:“那以后,我们一起玩。”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蓝延尽闲。 他差点气笑。 “啊呀!” 小朝晕看了眼自己的白雪公主手表,吃惊地叫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住蓝延尽的手腕往小山下走:“快要六点了,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你真不让人省心,到了饭点,都不回家。” 她学着妈妈理直气壮地教育人,教育起来高她大半个自己的蓝延尽来一点也不害臊。 蓝延尽不语,垂眸看着握着他手腕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居然破天荒地任她拉着走了。 算了。 当被小狗牵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 那天晚上,蓝延尽晚回家了五分钟,被蓝庭叫到书房,劈头盖脸地骂了好一顿。 他木着脸挨完骂,又吃了一顿气压极低的饭,回房间里完成蓝庭给他布置的任务。 隔壁的两个弟弟出去拿什么东西,蓝延尽听到了很细微的游戏机发出来的音效。 他握紧了手中的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没有一丝波动。 等到他完成所有任务,已经十一点了。 他起身,准备脱衣服换睡衣,却猛地摸到了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蓝延尽一愣,伸手去摸,摸出来了一颗菠萝味的糖果。 他站在那里,竟然有些恍惚了。 小狗放的。 …… 新的一星期一开始,蓝延尽又要忙得连轴转。 朝晕其实也很忙。 她忙着在学校呼朋引伴,做一个小霸王。 明面上,她乖巧可爱,勤奋好学,嘴还甜得很,长得还跟个洋娃娃一样,没有老师和同学不喜欢她。 但是背地里,她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势必要成为呼风唤雨的女王陛下。 这是朝晕小战队侵略地球的一小步罢了。 不过,她的那些小弟小妹们在周末也没有空陪她玩,因为他们都要去上各式各样的课。 朝晕冷笑连连,遂在周日下午再次登山。 于是,四点十分时,蓝延尽刚刚走到秋千旁边,就听见脆生生“嗷”的一声,一道小人影就从旁边小树的半腰上掉了下来。 蓝延尽:…… 没听到,没听到,小狗掉下来了。 他绷着脸,蹲到了秋千旁边,窝着看落日。 朝晕站起来,拍了拍灰扑扑的小裙子,叹了口气,也没哭。 ——— 主播不行了,主播原本说写短篇去赚点外快,研究两天硬是被现在那些短篇给震惊得吃不下饭了,把女主当日本人整,敬佩写的出来的人,我还是乖乖回来。。。 第80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4) 她一扭头,直奔那边蹲着的一团人。 蓝延尽眼前忽然被遮了个严实,而后对上了朝晕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朝晕问:“延尽哥哥,你怎么不坐秋千?” 蓝延尽淡淡地和她对视,没有回答的意思。 因为不想和她做朋友。 也不能说是不想。 蓝延尽想不清楚。但是一想到这是这个小孩爸爸做的秋千,他心里就不舒服。 朝晕的小脸蛋鼓起来,凶狠地盯着他看:“你为什么不坐秋千了?你始乱终弃。” 蓝延尽猛抬头,死水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来了一丝诧异。 哪里学的怪词? 朝晕还在喋喋不休地质问:“你不是上次还在坐秋千吗?不,不许嫌我的秋千不好玩…” 她还没说完,蓝延尽噌得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朝晕懵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蓝延尽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也不想解释。他不知道这个小鬼为什么非要缠着他,明明之前缠的另有其人。 他更不想和她说,他没有朋友,他也不习惯有朋友,更不要说是这么小的一个朋友;他喜欢这个秋千,但是他要是坐上这个秋千了,他就要接受一个莫名其妙要往他黑沼一般的生活里闯的小孩。 所以他用了一贯好用的方法,向后逃,却又被抓住。 他冷硬地回头,想要掰开她的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她水漉漉的眼,里面现在升腾着冉冉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蓝延尽懵在原地,心忽然一塌。 朝晕撇着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带着点哭腔和他说:“我,我不吵你了,你别走。” 她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娃娃了。 蓝延尽倏地吐了口气。 “别哭了。” 他听见他有些冷漠的声音这样说。 “去一边玩去。” 朝晕努了努嘴,擦擦眼,提着自己的公主裙,迈开小短腿往一旁的灌木丛里钻。 蓝延尽重新蹲回去,视线擦着天际线碰上落日,幽幽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样,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过女生哭的小男孩。 朝晕安静了不短时间。 就在蓝延尽再次孤零一人沉浸地沐浴在夕阳之下时,朝晕“蹭”得一下从灌木丛里冒出来,然后拽拽地走向他,在蓝延尽凉凉的目光下,很有气势地把手里乱作一团的“工艺品”往地上一放。 “延尽哥哥,快吃,这是朝晕大厨做的,甜点。” 蓝延尽瞥了一眼朝晕大厨做的甜点。 几片孤零零的树叶被当成了盘子,上面躺着几朵花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果子,被特意精心地摆了摆,呈现出乱七八糟的状态。 他觉得头疼,额角“突突突”得疼。 朝晕凑上去,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蒲扇似的,甜甜地笑:“你吃呀,吃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又是哪几个字触了蓝延尽的弦,他再次沉默了。 朝晕站起来,走到秋千旁,很有大款气质地拍了拍秋千:“你坐在,我的秋千上吃。好朋友要,学会分享。” 蓝延尽侧眸,黝黑的瞳孔细细看她一遍又一遍。 朝晕用清澈到一眼望到底的眼眸回望他。 最终,少年挪开眼,深吸一口气,拿起朝晕坐的小甜品,安静地坐上了秋千。 他额前稀疏的碎发遮挡住他微颤的眼睫。 “耶!”朝晕欢呼一声,凑了上去,对着小甜品“嗷呜”了一声,而后抬头直直地看他:“延尽哥哥,你要像我一样,吃一口。” 蓝延尽迟疑地稍微抬起已经差不多零散了的小甜品,犹豫着轻轻张开略显苍白的唇瓣,无声地“嗷呜”了一下,作了吃的姿态。 他缩了缩脖子,一下子别开眼,脸上飞上了薄薄的红。 幸好夕阳色浓,否则朝晕看的清清楚楚。 “好耶!”朝晕再次欢呼,绕着蓝延尽转圈圈,晃头晃脑:“我和延尽哥哥是朋友喽!” 她的手腕被猛地拽住。 朝晕停住,回头就看见少年沉静淡漠的脸庞。 “该回家了。” 朝晕应:“嗷。” 蓝延尽刚一松手,朝晕却快一步反拉住他,哼着儿歌,拉着他下小山。 蓝延尽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就这样被拉着下山。 人小鬼大。 小鬼。 在蓝延尽11岁的时候,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 朝晕和蓝延尽是同一所小学的,甚至,其实和蓝荔同个年龄段所有有点戏份的角色都在同一所小学。 只不过贵族小学大得很,资源雄厚,师资力量不交错,低年级和高年级基本没什么可能碰面。所以就算知道两个人一个学校,蓝延尽也没什么心思要和朝晕碰面。 于是,蓝延尽站在体育办公室门口,看着对着门口的体育老师旁边站着的那个小豆丁时,再次沉默了。 他迈开腿,不声不响地朝她对面的老师那边去。 老师给他交代一会儿上课要让学生拿什么,他淡漠地点头,而后听到了小鬼清甜软糯的嗓音。 “老师,对不起呀,我的好朋友忘记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啦,没有来问你要做什么。” “幸好老师厉害!没有课代表帮助,也上了一节好好的体育课!” 这两句话夸得中年男人止不住地呵呵笑,其他老师也纷纷回头,笑着看这个穿着小公主裙,甜甜笑着的漂亮小姑娘。 现在的小孩真是古灵精怪,一年级的体育课代表,他要是真的去指望,他才是真的神经病呢。 替自己的好伙伴道了歉,还被狠狠夸了可爱之后,朝晕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整个人身上就写着“伶俐乖巧”四个字。 蓝延尽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敛眸听老师的话。 等他出了门,一眼就看见了离他不远的两个小人。 朝晕已经撕了刚才办公室里纯洁无辜的笑脸了,换上了凶神恶煞的面具,轻轻点了点面前小男生的头,气势汹汹的,像一个大姐大:“你看看你,连道歉都要我去!” 小男生抽噎了一下,但是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充满敬畏地仰视她:“谢谢、谢谢朝晕女王陛下!!” 朝晕傲娇地把头一扬,哼唧一声,拂了拂手,放他离开。 第81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5) 刚把小男孩支开,朝晕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少年。 他看着她这边,好像在笑,弧度太浅,朝晕看不出来。 但是她还是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过去,喊:“延尽哥哥!” 蓝延尽一时间竟然觉得耳热。 他垂眸,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忽的嗤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演戏精。” 朝晕笑容一僵,眼睛闪了闪,而后背过手,扭捏地扭来扭去,装傻:“哎呀,哥哥,你说什么呢。” 回应她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突兀的,插进来一道诧异的女声:“蓝同学,你还认识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蓝延尽顿时收起笑容,瞥了一眼说话的女同学,没说话。 朝晕反而扑上去抱住了蓝延尽的腿,对着女同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呀是呀,姐姐,我是延尽哥哥的朋友。” 女同学被萌了一脸,笑呵呵地说:“是吗?” 还以为蓝延尽真的是一个阴暗变态呢,没想到只是表面功夫啊。 蓝延尽弯腰,屈起指节,敲了一下朝晕的头,淡声道:“起来,我要回班了。” 朝晕不太高兴地站好,突然迅速塞了蓝延尽个东西,而后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回自己的一年级。 蓝延尽目送她的背影,又纳回视线,缓缓摊开手掌,看到了在掌心乖乖躺着的糖果。 那一瞬间,女同学感觉他总是像冰一样的眸色,柔和了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6。】 这个周日,蓝延尽上山慢了些。 想到某个小豆丁,他微微抿唇,陡然加快了速度。 结果到的时候,他就看见朝晕掐着腰,一脸严肃地指挥着一群小豆丁干这干那的,男生就是爬高上低,女生就是打结捆桩,各有各的忙。 他来时,工程已经快要收尾了。 朝晕指挥着自己的小弟小妹给自己也搭了个秋千。 工程结束之后,朝晕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给了每个人两个软糖。 一群小豆丁灰头土脸的,拿着俩软糖高兴得一塌糊涂,高喊女王陛下万岁。 真是个邪教。 蓝延尽面无表情地想。 朝晕把小豆丁们解散,嘱托他们下山一定要小心。 等到目送大家都安全下山之后,朝晕转过身去看蓝延尽,伸手一股脑地给了他两包软糖。 蓝延尽有些一言难尽。 这才是真正的资本家。 不过,他开心。 他轻轻翘起唇角,整个人的棱角柔软了些。 朝晕坐上自己的秋千,还招手让蓝延尽来坐到旁边的秋千。 蓝延尽问她,不是说她的小伙伴都要去上课吗?怎么过来当苦力了? 朝晕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高高兴兴地回答:“因为我让他们来帮我的忙,他们就和爸爸妈妈请假了呀。” 蓝延尽对此表示怀疑:“他们的父母,同意了吗?” 朝晕一脸疑惑地看他:“他们喜闻乐见呀,他们也很喜欢我。我,我说,我带他们去做社会实践啦~” 蓝延尽:……… 天啊。 他迟疑了下,问:“为什么,不学点什么?” 他自己都意识到,说这么长的两句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得多了。 此话一出,朝晕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我还需要学什么?!我难道,还,还不够完美吗?” 蓝延尽平静地看着这个凶狠的小豆丁,扯了扯唇,笑了一下,只不过皮笑肉不笑。 朝晕对于他这个态度很不满意,一扬头,稚嫩的嗓音里满是笃定:“我,我才不学。” “而且,我每星期,要来找你玩呀。” 蓝延尽握着绳索的手猛紧。 他抬眸,看向了渐沉的落日。 就算是骗他的。 就算是骗他的,他也喜欢听。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20】 蓝延尽把朝晕的话当成随口一说,可朝晕却真真切切地兑现了。 他们在学校很少见,但是却会在每个周日,在这座小山,看一场落日。 不过,在蓝延尽刚上初一的第一个周日,他上了山,却没看到她人。 他第一反应是她没有来,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找。 最后是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的这个小小蜷缩的一团。 蓝延尽松了口气,皱着眉拍了拍肩膀,不确定地喊:“…朝晕?” 朝晕的肩一颤,慢慢转过头。 看到她盈满泪珠的眼眸时,蓝延尽呼吸一停,眉间沟壑皱得更深,急着低声问:“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朝晕一个没绷住,放声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伸手往蓝延尽身上扑,抱着他的腿来回蹭,上气不接下气:“延尽、延尽哥哥,我、我的牙齿呜呜呜呜呜呜…我,我不是,不是完美的女王陛下了呜呜呜呜呜…” 就在她张嘴的瞬间,蓝延尽看到了她空荡荡的门牙豁口。 他猛地咬紧唇瓣,笑意却已经从眼里跑出来了。 他紧绷着背,稍稍弯腰,还是没憋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变声器的少年声音清朗动听,珠玉落盘似的爽朗清润,终于有了些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朝晕一边哭一边举起拳头拼命打他,边打边哭着说:“不许、不许笑!不许笑!” 蓝延尽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护住她的头,低下头,弯下腰,把她护在怀里,笑得喘不过气。 朝晕不理他了。 她哭够了,捂着嘴巴,坐上自己的秋千,闷闷不乐地荡着。 蓝延尽把拳头抵在唇边,也坐在秋千上,板住脸,一本正经地开导她:“没多久就会长出来更漂亮的牙齿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流利地说出长句子了。 朝晕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蔫巴巴地坐着,像一个凄凉的小白菜。 蓝延尽轻咳一声,继续道:“其实,现在,也很好看。” “好看”两个字触发了朝晕的被动,她猛地扭头,捂着嘴巴,口齿不清地问:“真嘟吗?” 蓝延尽强忍着笑,点点头:“真的。其实,还挺可爱的。” 最起码,是他见过所有掉牙齿的小孩子里面,最好看的了。 朝晕总算振作了一丢丢,但是还是没多高兴。 ———— 很高兴收到大家的催更和评论!真的很高兴??。但是段落评我可能无法做到每个都回复了,古咩那塞!不过我每条都会看的!书评我一定会回复哒!么么么么! 也有点焦虑因为感觉后面的剧情没有前面的好,最近有点卡文,好在找回感觉了,我会努力恢复日更6000字的!爱你们! 第82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6) 蓝延尽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明明朝晕逗人开心就那么轻而易举,他却觉得寸步难行。 最终,蓝延尽拉着朝晕下山,给她买了一包糖果。 朝晕顿时喜笑颜开起来,抱着他的腿甜甜地喊“延尽哥哥”,夸他的句子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淌。 他没忍住弯下腰,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壳。 朝晕捂着脑袋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3】 那天,蓝延尽又晚归了五分钟。 蓝庭把他叫到书房,又是一顿严厉的责骂,蓝州蓝引在外面偷偷听着,忍不住抖了抖,汗毛直立。 结果等大哥出来,他们却感觉他心情不错。 完了,这不真被骂成傻子了? 上了初中之后,蓝延尽个头长得很快,脸也长开了,那张带着冷寒气的俊容,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越长大,身上的冷漠感越重,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他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长时间盯着你看时,你会心悸得做噩梦。 不过朝晕没这么觉得。 可能单纯因为她傻。 她老是和蓝延尽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成绩多么多么好,每次都考第一名。 蓝延尽总是点点头,其实没怎么放心上。 毕竟,她只有二年级。 但是,她有时候真的挺神奇。 比如,她能够一眼看出蓝延尽不开心——尽管他每天都是那副冰块脸。 每当那个时候,朝晕都会带着他干票大的。 在蓝延尽又一次因为循环往复的生活而感到厌倦时,朝晕拉着他下了山。 夕阳渐斜,把他们两个的影子拢在了光明璀璨处。 他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明明他才是大孩子,她却总像他灵魂的指路人一样领着他一步一步领略尘世的温度。 他喜欢她带着他掠过那些困住他的天地的条框,穿过各个街角。 最后,他微微喘着,跟着朝晕猫在一个广场的角落。 朝晕扒着墙,往前张望,忽然攥紧他的衣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示意他往前看。 蓝延尽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穿得勉勉强强像个人样,长得却是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他先是四处张望,见没多少人,阴恻恻地笑了笑,拾起脚边的石子就向广场旁的一个小猫窝砸去,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了有些凄厉的猫叫。 蓝延尽顿时压下眉头,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朝晕扯了扯他,他顺势低头,就被朝晕塞了一堆石头,有大有小。 朝晕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了一下砸男人的动作,接近着又比划了一下溜之大吉的姿势,然后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蓝延尽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一些,但是有些僵硬地站着,不知道怎么下手。 朝晕才不给他时间反应呢。 她举起一颗石头,眯了眯眼,对准男人的背,攒足力气,狠狠出手砸了过去。 男人刚好弯腰要捡石头,这一下子被砸到了头,懵了一下。 朝晕给自己点了个赞。 枪枪爆头,好运连连。 “操!”男人怒骂一声,开始四下找人,嘴里说着粗鄙的话:“哪个比养的砸老子?!活腻歪了?!” 紧接着,他就看着一身贴身英伦校服的少年漠着一张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阴冷的眼眸死死咬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豆丁。 男人被吓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现在!”朝晕找准时机,扯了扯蓝延尽的裤管,大声喊:“让我们砸死他!!” 蓝延尽抿着唇瓣,从怀里挑出来一个个头不小的石头,撂了撂掂量了一下重量,眯了眯眼,毫不收力地砸了过去,砸到了男人的肚子。 他和朝晕可不一样,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力气不小。 男人被砸的弯了腰,眼看着就要无能狂怒了。朝晕扯了扯蓝延尽,赶忙往旁边的街道跑,让他快点跟上。 她人小,跑得倒是跟兔子一样,只落下蓝延尽一点点距离。 朝晕一边跑,一边扭头往后砸着一边骂人一边追上来的男人,大部分都命中了,一命中她就冲着男人做鬼脸。 风灌入蓝延尽耳朵里,又顺着鼻腔滚入了喉间。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鼻间充斥的都是傍晚风的气息,像是自由的味道。 他突然很想笑。 一颗被压满灌满的生锈了的心脏,就这么再次破冰,轻盈地跳动了起来。此刻的晚霞简直像是赠予英雄的献礼。 蓝延尽也侧过身,举起怀里抱着的小石头,冲着男人砸了过去。 男人顿时吃痛地叫了出声,更是穷追不舍,骂得更难听了。 朝晕在砸完所有石头之后,很好心地把他引到了警察局,然后一进去就开始趴在地上哭爹喊娘,抱着警察叔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怎么也不撒手。 最后,男人被留下做了好一顿思想教育工作。 不过朝晕也被警察叔叔批评了一通,但是她实在太可爱了,警察叔叔不忍心,转而批评蓝延尽了。 蓝延尽看着冲自己调皮眨眼的朝晕,终于没忍住,松动了眉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警察叔叔:?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30。】 蓝延尽回家的时候,蓝庭在大厅喝茶。 见他回来,半老的人掀开眼皮,没仔细看,操着沙哑的嗓音淡淡道:“成绩单发下来了,全校第一,联考第一,不错。” 蓝延尽对此没什么想法,清冷地“嗯”了一声就要上楼。 “等等,”蓝庭把茶杯搁置在桌子上,没看他,却问:“衣服怎么这么脏?” 蓝延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勾了一下唇,很快又平下了唇角,淡然回应:“摔了一跤。” 蓝庭皱眉,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瞥了少年一眼后,他意味深长地教训出声:“别和不三不四的人玩。” 他没闲工夫调查蓝延尽和谁出去鬼混。 蓝延尽从小到大都省心,只要他一出声警告,少年就永远不会再犯。 蓝庭以为这次也是。 可少年的背影微顿,背着蓝庭的眼眸迅速阴沉了下去,隐隐有着墨残痕之迹。 蓝延尽没吭声,抬脚上了楼。 第83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7) 自从蓝延尽上了初中之后,可谓是越来越忙,朝晕看着,有时候都感觉看到了在荷兰国努力的自己了。 在某个周日下午,她再次拍上蓝延尽的脸,嘟着嘴左看右看,不开心地抱怨:“延尽哥哥,你又瘦了。” 在朝晕这里,蓝延尽每天都在瘦。 少年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是眼尾却蕴着笑意,摇了摇头:“还好。” “骗人,”朝晕气汹汹地反驳:“你就是瘦了,你们家对你一点也不好。” 蓝延尽被这话冲得一愣,总是沉稳到冷漠的姿态变得有些退缩抗拒,小声地快速回答:“…没有,他们,对我还挺好的。” 他这样说着,却控制不住地垂眸,看着朝晕身上的小裙子发呆。 朝晕的家庭,在京都来说,排不上什么名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而已。 但是她家里每星期都会给她置办漂亮的裙子,蓝延尽每次见她,她穿的裙子都不一样。 她是真真切切被爱滋润长大的小孩。 和他不一样,他甚至除了她以外的朋友都没有。 就在蓝延尽怔怔时,朝晕却突然往他身上一扑,兴奋说到:“延尽哥哥,我去你的学校上学!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找你玩了!” 蓝延尽呆住,很快就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才九岁,你怎么能来初中上学呢?” 朝晕牛逼哄哄地叉腰吹牛:“本女子可是,每次考试的第一名!本女子是天才少女!” 在哪里学的口头禅。 蓝延尽很给面子地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天才少女。但是天才少女也不能连跳三级上初中。” 朝晕见他不相信,失望地摇头叹息,故作深沉地望着夕阳:“你这家伙,根本不懂。等你到了本女子的年纪,你就懂了。” 蓝延尽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跟一个老奶奶似的。 他在心底留下一抹叹息,安静地陪朝晕看夕阳,心里却压不住地开始想—— 和朝晕上一个学校啊 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看见她带着明媚笑脸的软乎乎的小脸蛋吗? 光是想想,蓝延尽就觉得自己的心软得快化了。 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朝晕为什么会突然找他玩,明明她有那么多玩伴,和她那些同龄的玩伴相比起来,他这个哥哥简直古板又无趣。 他甚至不知道这段脆弱的友谊关系会在哪天突然碎裂,所以每一次的见面都分外珍惜。 就这样就好了。 他还能要点别的什么呢。 朝晕却表示,你能要的多多啦! 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朝晕兴冲冲地和他说,她可以去他的学校了,他们真的可以每天见面了。 蓝延尽直接判定她在开玩笑。 毕竟,他没有听说他们初中要扩建一个小学的事情。 看着朝晕喋喋不休地绕着他蹦来蹦去、规划着要怎么监督他吃饭的样子,蓝延尽再次抬头看向落日。 已经够了,这样就够了。 而后,在周一,蓝延尽刚刚进班,就觉得教室不是一般的热闹。 他进来之后,教室的气压明显低了一些,但是那些围成圈的同学还是在乐此不疲地谈论着—— “卧槽,逆天啊我去,九岁上初一啊?该不会是走后门?” “走什么后门,我的消息还能有假?昨天我爹亲自监考呢!考完初一的题考初二的,考完初二的题考初三的,越考写的越快,正确率百分百,我爹都快汗流浃背了。” “为啥不考高中的?不会吗?” “哦,人家说要去找哥哥玩,不想写了。” “要不是快要早读了,我高低得去初一年级看一看啊。” “人家不仅是天才,听说长得萌萌哒呢,哎呀,真想去看看。” “萝莉控能去死不能?” 几个人还在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一回头,被蓝延尽那张冰块脸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为首的那个男生立刻堆笑,客气道:“蓝少,我们现在就散,马上开始读书哈,绝对不吵你!” 蓝延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细看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他勉强镇定下来,冷静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女孩,叫什么,知道吗?” 没想到他也是来问这个问题的,男生意外了下,紧接着绞尽脑汁地回想:“嘶……让我想想哈蓝少,没咋听说过的家里出来的,没怎么记清。” 他想的时间越久,蓝延尽周遭那股说不清的气焰越浓。 终于,男生灵光一闪,一拍桌子,自信道:“想起来了!姓阮,阮兆云好像?该说不说,名字起得真土。诶!蓝少,你也感兴趣啊?诶诶诶,别走啊!你还想听啥,我给你说啊!” 蓝延尽没搭理他,生硬地说了声谢谢,姿势有些不正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直身子,低头看书。 看不进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朝晕。 他的朝晕真的来找他了。 接下来的时间,班里时不时都会谈论起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少女。 虽然大家家里都有几个钱,读书在他们的人生里占比又不大,但是对于“天才”二字,大家都是乐于谈津的。 有几个好事的人也去下楼去看过,人太多,没挤进去,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上来伸着大拇指夸:“可爱!那是真可爱!就是确实在班里有点显矮,小小的一个,一个眼睛顶上王致远三个大!” 王致远上来给他一个肘击。 蓝延尽脑袋里的弦紧绷着,整个人都呆呆的。 大脑告诉他他应该去找朝晕,去问问她,夸夸她,实在不行,给一颗糖也好。 毕竟她是为了他才来的。 但是他又不禁有几分胆怯,在胆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大课间时间,大部分同学在玩闹,蓝延尽格格不入地坐在自己位置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要去洗把脸。 他刚转身,班里兀的一阵骚动。 “哪里来的小孩儿?” “我靠!阮兆云!” “小天才吗?!” 蓝延尽脚步顿停,瞳眸猛震。 第84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8) 朝晕一眼就看见蓝延尽了,她正要迈开腿往他那里跑,就听到有人篡改她的名讳。 她眉头一皱,板着小脸,一压一压地走向王致远,抬头,又信手拈来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哥哥,我叫阮朝晕哦,我是朝晕,指阳光的那个朝晕。” 王致远被萌得差点流鼻血,连连点头:“好的,朝晕,朝晕。” 朝晕满意了,重新叉腰,眼睛再次盯上一直保持着要走不走的姿势的蓝延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5。】 她猛地弯弯眼睛,笑容真心实意了许多,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嘴里喊着“延尽哥哥”,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腿,小脸在他的裤子上蹭了又蹭。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恍惚地看着这一幕。 什,什么? 延尽……哥哥? 他们目瞪口呆地移目到少年柔和下去的面孔,觉得今天应该是不宜上学。 蓝延尽不理会其他人是什么想法,他弯腰稍微一用力,抱起朝晕出了后门。 他刚一离开,全班就像炸开的油锅一样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大有沸反盈天之势。 朝晕一路走来,已经吸引来了不少视线,但是现在看到她和蓝延尽待在一起,顿时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蓝延尽走到人流量稀少的楼道口,把朝晕放下来,自己蹲下去,看着笑眯眯的朝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朝晕再次张开双臂,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甜甜地卖萌:“延尽哥哥,我想你啦。” 蓝延尽先是一僵,垂下眼眸,动作不太自然地回抱住她,干巴巴地说:“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朝晕口吻娇蛮地回他:“那怎么了?我说想你就是想你。” 蓝延尽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了,在别人面前就是装乖卖萌的好宝宝,一到他面前,就肆无忌惮地耍赖皮。 不过他喜欢朝晕这样。 他放开她,皱着眉,有些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却不严厉:“你这么小,初中任务量大,会影响你的身体发育。” 朝晕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晃着身子,绕着他转,说话甜滋滋的:“没有呀,我是特例生,早上八点到校,不上晚自习。” 说白了,她就是这个学校的一个活字招牌而已,规矩什么的,不太重要。 蓝延尽叹了口气,拉住她,认真和他讲:“再怎么样,你和你们班的人都不是一个年龄。你很难融入进去,和他们交朋友,你能明白吗?” “你的小学有那么多好朋友,你这么一走,怎么和他们玩?” 他从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朝晕一说不过他,就开始耍无赖,挣脱开他的手,从背后抱住他,闭上眼睛大声说:“我就要和你一起玩,我就要我就要。我的其他好朋友们才不会不理我呢。” 她一这样,蓝延尽那些看似无坚不摧的防范就土崩瓦解。 回应朝晕的是蓝延尽一抹长长的叹息。 他没有再说话了,问了她的班级后就抱着朝晕下楼,送她到了七一班门口。 朝晕就揽着他的脖子,心安理得地享受上门服务。 午餐时间,初三自己一个食堂,初一初二一个食堂,初一先吃,初二第二。等初二第一波人到食堂的时候,初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蓝延尽没有注意别人的习惯,一个人端着自己的饭,形单影只地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 他刚坐下,还没开始吃,对面就落下来了个影子。 少年面色无波地抬眸,就看见了朝晕那张圆圆的脸蛋。 “……” “怎么在这里?不回去上午自习吗?” 朝晕没心没肺地笑:“我们管的松呀,离记迟到还有20分钟呢,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哟!” 他没说话,朝晕捧着脸看他吃的饭,一本正经地蹙起眉头,像一个小大人:“延尽哥哥,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 蓝延尽绷直了身子,淡淡回答:“胃口小。” “骗人是小猪,”朝晕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鼻子:“像我现在这样。” 蓝延尽看她这样,唇角开始隐隐泄出笑意。 “你长得这么高,吃这一点怎么可能饱呢?”朝晕煞有其事地教育道:“我就是因为好好吃饭,才长这么高呢。” 她在同龄人里面确实高了不少,虽然和初一的女生比起来,还是一个小豆丁。 蓝延尽有轻微厌食的毛病,再加上他的大脑已经设定了用最短的时间吃饭,抓紧时间回班学习的指令了,吃这么一点已经是常态了。 他怕朝晕继续缠着他说这件事,简洁地保证:“下次吃多一点。” “喔,”她又推了推自己小巧的鼻子:“骗人是小猪。” 蓝延尽“嗯”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 没过一会儿,朝晕又开始指点江山了。她扑闪着胳膊,很着急的样子:“延尽哥哥,你吃得太快了!吃饭太快对身体不好!你要,细嚼慢咽!” 蓝延尽:…… 他别无它法,只能认命地慢下来。 朝晕就这样监督着他吃饭,等他终于按照她的要求吃完饭才喜笑颜开。 临走前,她还蛮横地叉腰,恶狠狠地冲他说:“我以后都会来监督你吃饭的,你明天还要在这里吃饭哦!” 目送她趾高气昂离开的小小背影,蓝延尽看了眼手表,比平时回班的时间整整慢了十分钟。 真是要命。 他这样想着,唇边的弧度却上扬更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8。】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晕又来了。 蓝延尽居然也乖乖在昨天的位置坐着。 自那以后,蓝延尽就过上了被朝晕监督吃饭的日子。出奇的,有她在身边,他吃的居然会多一些,个子长得更高了。 新来的天才少女和蓝延尽交情匪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个遍,虽然蓝延尽那边他们看不清楚,但是都能看出朝晕很缠蓝延尽。 她一有空就自己哼哼哧哧地上楼去找他,又是送糖又是送抱抱,看得人羡慕嫉妒恨。 ———— 写得萌我一脸,此女子太萌了。 第85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9) 朝晕长得好看,说话甜,还送礼物,乖巧精致又可爱,蓝延尽所在的班级里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所以,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开始对蓝延尽的冷淡态度不爽了。 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当小朝晕的哥哥吗?他居然每次都这么冷淡?! 对于这件事,王致远持有不同意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意味深长道:“蓝少那是深陷其中不自知,你看哪天小朝晕不来找他,他比死了都难受。” 其他人呵呵了:“你就替他找补,你说的这些他自己知道吗?” 王致远“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不都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都不相信他的判断,等着,以后有他们震惊的。 他经常见蓝延尽一个人在晚饭间趴在窗边,沉默地往外看。 他有一次大着胆子凑近,看见了出校门的小朝晕。 外面还围着一堆小豆丁,等朝晕出门之后,激动地大声恭迎:“恭迎朝晕女王陛下放学!” 真是一个具有强大号召力的小女孩。 至于他们蓝少嘛…咳咳… 王致远坚定认为他们蓝少就是沉浸其中不自知。 至于到底是不是,就让时间见证。 过了不长时间,到了秋末,蓝荔生病发烧了。 她的人生轨迹和剧本一样,已经有了很多好朋友了。 和剧本不一样的地方是,在孩子堆里,有一个人和她的名号一样响亮。 阮朝晕。 不过自从6岁的厕所事变之后,朝晕就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家玩,不久之后更是带着“天才少女”的帽子去上初中了。 虽然对于蓝荔来说,课本知识也和喝凉水一样简单,她还是对朝晕有些好奇。 或许是她的好奇灵验了,蓝荔生病后,不少小孩子都争着抢着要去看望她,朝晕也要去。 不过,她是被其他小孩子拉去的。 毕竟,她是他们的大姐大。 朝晕并不是很想去,她挺喜欢真正可爱纯洁的蓝荔的,但是不喜欢她的两个亲表哥,尤其是那个蓝州,怪里怪气的,招人烦。 但是一想到周末蓝延尽肯定也在家,她还是跟着去了。 其他的小孩先跟着佣人进去看望蓝荔,朝晕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先去了他们家的后花园,站到了一盆植株旁边。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这盆有毒的植株是有心之人送来祸害蓝庭的,等到天冷之后佣人搬进房子里,温度升高就开始散发毒素,蓝荔也差点中招,幸亏她找到问题根源,最后把植株处理掉。 朝晕倒是不在乎那个偏心老头如何,不过想到蓝荔和蓝延尽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株草拔了。 蓝州刚到房门口,就望见了后花园的女孩儿。 她穿着漂亮的冰蓝公主裙,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精致地梳了起来,圆润白静的脸蛋上五官明媚精致,在一众五彩缤纷的花朵中央,简直像一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 蓝州看得有些呆,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了几下。 好眼熟。 是谁? 就在他猛然想起来“阮朝晕”三个字时,他就看见她伸手拽掉了一盆植株的叶子。 果然还是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 想到刚才他还看着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小孩看呆了,他心里都生出来了羞耻的火气来。 蓝州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推搡了朝晕一下,大声斥责她:“你有病!拽我家植物叶子干什么!” 朝晕被推了个措手不及,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皱眉,一双已经有上挑走势的眼眸喷火似的瞪着蓝州,也大声地骂他:“你才有病呢!你这个五子棋盘格子乌龟王八精!丑八怪!” 蓝州没想到她会骂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格子衬衫,气得脸红,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朝晕,却不会放狠话,只能说:“你!你再说一遍!” 然后他就看见朝晕原本恼怒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委屈,张开双臂就往他的身后跑去。 紧接着,他感到了背后一阵熟悉的阴冷。 蓝州脸色煞白。 他僵硬地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了他阴沉冷漠的大哥,以及————扑在他身上告状的朝晕。 朝晕伸手一指就是告:“延尽哥哥!他刚才骂我!骂得好难听!” 蓝州觉得她恶人先告状,急冲冲地反驳:“是她自己发神经,先拽我们家植物叶子的!” “蓝州,”少年轻启薄唇,冷淡如水的眸光射向他,压迫感极强:“道歉。” 蓝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大哥!是她…!” 他还没说完,就见大哥眸中的温度又降一分,隐隐有动怒的征兆。 他害怕,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 朝晕冲他做了个鬼脸。 蓝延尽垂眸,铁面无私地再次张口:“还有你,为什么拔叶子?” 蓝州重新振作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朝晕。 朝晕才不理他,仰头眼眸亮晶晶地看他:“我感觉你们家这个植物怪怪的,闻起来也怪,我不喜欢。” 不喜欢算什么理由?!等着被骂! 蓝州畅快地想。 没想到大哥轻轻拢眉,叫来了佣人,把植物端下去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蓝州:? 朝晕欢天喜地地跟着蓝延尽进房子了,留下蓝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因为蓝荔生病,全家上下都要围着她转,蓝延尽也不例外,需要亲自处理和蓝荔有关的大小事宜。 这个时候他反倒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一会儿了。 朝晕看得心酸,心里不舒服,又在心里把那个死老头拖出来打了一百遍。 蓝延尽领朝晕进了蓝荔房间就出去了,一群小孩子就开始欢天喜地地畅所欲言。 蓝荔有心地和朝晕搭几句话,发现她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和以前一样有些刁蛮,但是她就是无缘无故觉得朝晕顺眼多了。 朝晕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恰巧蓝延尽又进来送水果,她伸手,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拽了拽他的裤腿。 蓝延尽面色不变,没什么反应,放下水果就出门了。 朝晕气到鼓脸,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跟着出了门。 第86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0) 蓝延尽刚准备上楼,裤管又被拽住。 他没回头,却叹了口气,才转过身去,蹲下,小声和她说话:“你不去和朋友们玩,来找我做什么?” 朝晕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控诉道:“你刚才没理我。” 蓝延尽心里一陷,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让别人知道你和我走的近,对你没好处。” 朝晕反驳:“学校里的人都知道。” “…那不一样。” 在家里亲近和在学校亲近,是两码事。 朝晕不想听他解释,抱着他的腿耍赖:“我不想和她们聊天了,我要去你的房间。” 蓝延尽一开始是明确拒绝的。 他的房间对他来说是十分私密的领地,至今为止没有多少人可以踏足。 但是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她,只能牵着她的手,带她上楼。 朝晕踏进蓝延尽的屋子里时,第一印象就是——冷漠,苍白,空旷,像一头吃人的水兽。 深蓝的色调,这么大的空间,却没有多少东西,甚至没有多少能留下个人色彩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房间。 她走进去,心直口快把心声说了出来:“延尽哥哥,你的房间好空旷,什么也没有。” 蓝延尽关上门,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朝晕倏而转过身,举起双手,蹦了一下,笑得阳光灿烂—— “现在有我啦!” 那一瞬间,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好像都明亮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5。】 他站着,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朝晕开始好奇地在他的房间东翻西找,刨出来一大叠奖状,惊叹道:“延尽哥哥,你有好多好多好多奖状呀!” 蓝延尽瞥了一眼那些除了自己无人在意、只能待在暗处生锈的荣誉,抿了抿唇:“…还好。” 朝晕坐上他的床,把它们宝贝地抱在怀里:“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有这么多奖状。”她抬头,笑嘻嘻地问他:“延尽哥哥,我能把它们带回家吗?” 她伸出一个指头,悄咪咪道:“就一点点,就几张,我拿回去贴到我的奖状旁边。” 其实这些东西,没有人在乎。 她就算全部都拿走,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少了一个少年十几年的心血。 蓝延尽轻笑:“这是我的奖状,上面有我的名字,你贴到你的房间有什么用?” 朝晕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回应:“你的就是我的呀!” 少年轻愣,最后还是别过头去,闷声答应。 朝晕欢呼雀跃,又在他的房间跑来跑去好一会儿,最后抱着他的胳膊打哈欠,眼皮摇摇欲坠,没过多久,就靠着他睡了过去。 真奇怪。 在这个像积雾遍布似的阴冷房间,他都总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却睡得香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8。】 蓝延尽轻手轻脚地把她的鞋子脱掉,给她盖上了被子,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下楼继续忙着蓝荔的事情。 朝晕的小伙伴见到他,有些害怕地问他朝晕去哪里了。 蓝延尽回答说,睡着了。 她们这才放心下来。其中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在蓝延尽准备离开的时候,悄悄和他说:“哥哥,朝晕可喜欢你啦!在我们面前说过好多次你呢!” 蓝延尽背影一顿,良久后,哑声说了句“谢谢”才离开。 等到朝晕的小伙伴们要告辞时,蓝延尽才上楼去喊朝晕。 朝晕显得很不舍,但是一想到他们很快又能在学校见面,也就没有多不开心了,抱着几张奖状笑着和他用力挥手,大声喊到:“哥哥再见!” 她周围的小伙伴纷纷表示“哇塞”,笑着相互挤眉弄眼,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大厅。 蓝延尽面对着一群小孩子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朝晕认真的神色,居然又感到了熟悉的耳热。 他镇定着面色,挥了挥手,回了一句:“再见。” 当天晚上,蓝延尽再次被蓝庭叫到了书房。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埋在了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气势雄浑威严,不清不楚地问:“我听说,今天旁边阮家的千金也来看小荔了。” 蓝延尽绷直的背在夜色下像一棵不沉的青松,闻言没什么感情地应:“是。” 蓝庭下一秒就跟着问:“随便拔我的草?” 蓝延尽微微低头,声音生硬:“调查结果出来了,有毒。” 蓝庭噎了一下,伸手捏了捏眉心,不大高兴:“误打误撞罢了。我让你在家照顾小荔,你反而把她带去房间里照顾,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阮朝晕,他听过,尤其是最近,号称什么天才少女。 都到他这个地位了,天才不天才的,他早就漠视了。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坐到这个位置了,他知道不能轻易轻视任何一个人,这个阮朝晕什么样,他还要观望观望。 能让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子关心,也算是有点手段。 不过想到来委屈告状的孙子,蓝庭还是有些不爽,冷哼一声:“一个小姑娘,有点本事就开始胡作非为,指着长龄人骂,也是没什么教养…” 他还没说完,蓝延尽忽然冲撞似的,态度冷硬地喊:“爷爷。” 蓝庭的话戛然而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抄起一旁的拐杖就往蓝延尽身侧打过去。 质地厚重坚硬的拐杖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蓝延尽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蓝庭发了火,沉声警告他:“你不要以为你是继承人就可以任性妄为。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你要用一辈子来报答的。” 他有足够的信心把蓝延尽拿捏在手掌心,不用任何手段。 蓝延尽没应声,微微低下了头,显出服从的姿态。 蓝庭喝了口茶,语气很差地让他出去。 蓝延尽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蓝州蓝引在外面偷听着,下一秒就看见蓝延尽低着头出来。 疏落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此刻整个人被冷白的灯光拢着,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蓝州看得心里发慌,正要拉着弟弟离开,蓝延尽却骤然向他们这边看来。 蓝州对上了他的视线,呼吸一窒。 他的目光阴狠毒辣,像一条蜿蜒而至的毒蛇,冲他们露出毒液涔涔的獠牙,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 作者终于找回码字的手感了呜呜呜 第8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1) 他吓得一恍,可是再一眨眼,蓝延尽却又是那副沉寂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恐怖画面是错觉。 蓝州回去,又心神不定地问蓝引,蓝引只说没看到那么吓人的大哥。 蓝州也觉得自己看错了,但是还是吓得做了噩梦。 后来朝晕还是看到了蓝延尽手臂上的淤青,大怒着问蓝延尽是谁干的,少年含糊其辞,没有认真回答她。 因此,朝晕向999+求助。 好消息:999+终于派上一点用场,查出来是蓝州给蓝庭告状,蓝延尽被蓝庭打了。 坏消息:999+干了这么点小事之后直接瘫痪了,不停地问朝晕“哥哥在家聊天吗?哥哥在家聊天吗?” 朝晕悲从中来,把它屏蔽之后,决定新仇旧仇一起报。 她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定下了缜密的计划。 于是,蓝州过了好几天倒霉日子,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最后甚至生了病,蓝庭怀疑是鬼上身,还特地找人来驱鬼。 朝晕瞒都不带瞒的,和蓝延尽说的时候捧腹大笑。 蓝延尽就只是淡淡笑着看她,没有把给她兜底的事情说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0。】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少年的身影在时间的缝隙里渐渐抽条,越发沉稳内敛,眉目如画。 蓝延尽17岁,最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成为了同龄人眼里可望而可不及的璀璨骄阳。 那年,朝晕12岁,眉目已然慢慢长开,显出不可一世的明艳来。 她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喜欢缠着蓝延尽,号召力还是那么强,有一堆小孩子愿意为她框框撞大墙。 蓝荔12岁的生日蓝庭大办,誓要拿出最大的架势来,阮父阮母居然也收到了宴会的邀请函,受宠若惊。 朝晕:也是蹭上了。 蓝荔的这个生日宴会无疑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无不梦幻浪漫,处处都是用钱砸出来的,装扮得像一个真正的魔法城堡。她本人穿着在璀璨灯光下像琉璃一样璀璨夺目的长裙登楼时,简直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仙女。 所有人都惊艳出声,纷纷鼓掌。 朝晕对这些精心布置的场景反应平平,但是也为蓝荔卖力鼓掌。 旁边的人凑到一起说悄悄话:“这蓝家真是下血本了呀!这一场宴会不知道要烧多少钱呢!” “人家蓝家在意钱吗?最重要的是用心啊!这明显就是花大心思了啊,没有一处是敷衍了事的!” “也是,听说宴会全程都是蓝大少爷操办的,年纪轻轻,居然策划得这么完美无缺,可见也是对这个表妹上心了啊。” “唉,要不是说人家命好呢。”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朝晕闭口不言,在一旁竖着耳朵悄悄听着。 蓝荔的出场秀华丽落幕,灯光乍亮,众人纷纷开始不留余力地攀谈起来。 有些小孩去围着众星捧月的蓝荔转了,有些小孩来找朝晕了。 朝晕越长越漂亮,精雕细琢的,和其他小孩站在一起不像一个图层的,总是引来众人侧目。 在京都圈子里,朝晕的名号甚至比阮家响亮。 不过其他小孩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嫉妒或者爱慕之情,因为他们觉得老大是真正的仙女。 朝晕故作深沉地和小鬼们说自己今天法力有缺,他们需要乖乖跟在父母后面做乖孩子,把乖宝宝之力传给她,她才能恢复法力。 小孩儿们一哄而散,朝晕才有时间去找蓝延尽。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交谈。 青年高挑精瘦,芝兰玉树,气质变得更为内敛,像山涧似的,平稳流深,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魅力。 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看他,青年微微蹙眉,凭着直觉直直地朝目光来源看去。 然后看到了一身精致礼服的朝晕。 青年眉头松动,视线微顿。 见他看过来,朝晕先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紧接着傲娇地别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赌气离开。 蓝延尽撤回视线,再次冷静地和男人对话,只不过这次的速度快了不少,当他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段对话时,他微微颔首,疏离又不失礼节地告辞。 男人目送他离开时有些急切的背影,心下遗憾。 蓝延尽找那个小影子找了足足五分钟,最后才在人影疏落的侧厅柱子后面的小花园找到她的。 看着她一个人蹲着的可怜小模样,蓝延尽总是冰冻着的眉眼总算是化开了,动作很轻地走过去,也跟着蹲了下去,再开口时,已经是外人听了都要惊讶的柔和了:“一个人蹲在这里,不怕被当做小花骨朵被摘走吗?” 朝晕在他过来时就辨别出来他的脚步了,只是还在别扭着不肯理他,但是现在一听他在夸自己是小花,就立刻泄火了,转过头去,笑得灿烂:“蓝延尽,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蓝延尽纠正:“是哥哥。” “蓝延尽。” 青年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她耳边调皮的一缕发丝别在她的耳后。 很亲昵的动作,他做出来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如此自然而然。 不学着说话好听一点要怎么办呢?朝晕越长越大,越来越不好哄了,这逼得蓝延尽这个大冰块都不得不去学习一下怎么说好话了。 他又问:“所以呢?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你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可以一起玩吗?” 听到他提这个话题,朝晕收起笑容,又瘪起了眉,再度赌气地撇开头,气鼓鼓地说:“我不开心。” 她总是不开心。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没心没肺的大姐大,或者是体贴的小可爱,在他面前就总是为所欲为,随地不开心。 他耐心地问:“为什么不开心?” 朝晕回头定定地看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很肯定:“蓝荔的这个生日宴会,真的是你一手操持的吗?” 蓝延尽被问得怔愣片刻,旋即有些不太硬气地回应:“……嗯。” —— 宝宝们,我们的小书快到书测字数了,哎呀,我还得想五个名字,还要做五个封面,好愁啊(t▽t) 第8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2)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朝晕更生气了,破口大骂:“你上高中都这么忙了,每天累死累活的,上周量体重的时候都瘦了两斤,居然还让你干这种消耗精力的事情,真是一家子尔必!家里没有活人了吗!” 蓝延尽被她的话整得一愣,而后兀的笑出了声,闷闷的笑像是一场雾蒙蒙的小雨,把他们两个之间干燥清冽的氛围都淋湿。 朝晕就瞪着他。 蓝延尽笑够了,又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敲了一下她的脑壳,严肃道:“不许说脏话。” 朝晕捂着脑袋,吃痛地“嗷”了一声,更生气了:“连你也和他们一伙!我不和你玩了!” 蓝延尽又上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哄:“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好的。蓝州蓝引还小,没办法担事。” 朝晕别扭地哼了一声,还是不高兴。 于是,蓝延尽伸手摸了摸口袋,笑着把手上的东西递到朝晕眼下看。 朝晕瞥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再瞥一眼,最后不太自然地问:“这是什么?” 蓝延尽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有些好笑地解释:“葵花种子。” 朝晕的眼一下子就亮了,接过去看了又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随口一说,你真买呀?你什么时候买的呀,还随身带着。” 其实,长大了也很好哄。 朝晕当时确实随口一说,她就爱随便说点啥,但是每次蓝延尽都放在心上,她现在有很多他买的一些她随口提到的小玩意儿。 见他态度端正,朝晕也就不找事了,反而笑得贼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根仙女棒,往蓝延尽那边挪了几步,递给他一支:“快快快,我们来放仙女棒,我专门带来的。” 蓝延尽有些懵地接过,很快又接受了。 毕竟,她总是随时随地掏出来一些古怪的东西。 朝晕又拿出来一个打火机,对着自己的仙女棒,正要开火,就被蓝延尽拦了下来。 “我来。” 没人注意他们。 身后金碧辉煌,灯火万千;而他们只有一身月光轻荡,花影绵长。 扑闪扑闪的仙女棒火星簌簌地落,把他们两个的眉眼照得更是清辉。 朝晕凝视着自己手中一截快要燃尽的仙女棒,突然语气笃定地说:“我们要一直这么好。” 她继续强调:“永远这么好,不管怎么样,都要很好很好。” 蓝延尽眼睫轻颤,手抖了一下,在夜色里并不显眼,他自己都差点没看清。 他垂低了头,轻轻回应到:“……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0。】 蓝延尽高中毕业时,蓝家难得搞了点动静。不仅蓝庭亲自去接他,还带着一家子去了奢华的海鲜餐厅吃饭。 不过,蓝延尽海鲜过敏。 他全程没有怎么动筷子,绷着嘴角,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蓝庭也不管他吃多少,吃不吃得饱,只是借着饭局敲点一下他。 成人之后,他就要开始去公司实习,真刀实枪地干了。 蓝州蓝引14岁,蓝荔13岁,听也是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一味地吃。 一开始蓝延尽还在安分地听,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擦黑,他便越来越难耐,开始皱起眉头,被碎发遮掩的眼眸里隐隐有不耐的冷光闪动。 等大家吃完,已经是八点钟了。结束的时候,蓝延尽猛地站起来,说自己有事,便急匆匆地往外赶。 蓝庭不是很在乎他有什么事,只当他是高考结束之后想要放松一下,也就自认慈悲地由他去了。 蓝延尽刚出去就打车往小后山赶。 没有人旁人,他不用再看人脸色,粉饰装扮,就那么冷着一张脸,有些急躁地在看向窗外。 这是他和朝晕的一个习惯。 每次当两个人生日或者有什么大事的时候,等到白天的热闹散尽,两个人都会偷偷地在后山见面,再给对方送祝福,送礼物。 今天因为这些难缠的家伙,他慢了不少,也不知道朝晕在那里等了多久。 想到这里,蓝延尽慢慢压下眼眉,蓄势的火气更甚。 八点二十五,他到了那个熟悉的秋千处,看到了某人一晃一晃着腿看月亮的背影。 月亮出奇得圆,也出奇得亮,像被泡在河里洗过了一样,把山林照得清绝明亮,大有苍山负雪之景。 他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慢慢向她走去。 朝晕听到了声响,背过身去看,见到蓝延尽的脸便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来,挥着手喊:“蓝延尽!” 蓝延尽不拘小节地坐在她旁边的小红毯上,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哥哥。”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朝晕叫他哥哥了,现在一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想念。 至于为什么不叫哥哥,蓝延尽不知道,只是简单以为小姑娘有自尊了,叫起来害羞。 他皱着眉,把朝晕的发丝理了理,忍不住问:“是不是等了很久?抱歉。” 朝晕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呀,我出门前的时候,爸爸妈妈和我说了你好像被接走吃饭了,我就晚了一会儿出发。”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你们家终于当回人了,还知道带你去吃顿饭。去哪里吃的呀?” 蓝延尽跟着她一起抬头看月亮,语气平和:“水生阁。” 空气凝滞了一瞬,连躁动的蝉鸣都好像静默了下去。 “什么?!!?!” 朝晕怒不可遏,瞋目切齿:“他们带你去吃、海、鲜?!” 朝晕大人生气了,连小山林里的小昆虫都吓得不敢吱声了。 朝晕知道蓝延尽海鲜过敏是很久以前了,她12岁生日的时候尝到了一只很好吃的龙虾,晚上的时候傻乎乎地带给蓝延尽吃。 蓝延尽见她好意,也不想拒绝,给了面子吃了一口,结果没过多久,身上就开始冒红疹。 朝晕还以为他要死了,抱着他哭天喊地了好一阵子,幸好最后他回家找了医生才没有怎么样。 自那以后,朝晕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海鲜过敏。 可是,就算他因此找过医生,家里还是没人知道他海鲜过敏。 第89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3) 朝晕仍然怒不可遏:“他们不知道你海鲜过敏吗?!这群大傻叉!!” 蓝延尽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么一说,他又开始觉得好笑,便又放声大笑起来。 清润疏朗的笑声都像被月光蒙了一层纱似的,雾蒙蒙的。 朝晕真的觉得蓝家那群人不地道,根本没有把蓝延尽当家人看,还指望他以后稳住蓝家,给他们家打工,护着那几个屁事不干的小孩。 她抽了抽鼻子,又不开心了。 不过想到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她又擦了擦眼睛,伸手把旁边的花束抱起来,郑重其事地捧给蓝延尽。 青年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下这捧花。 “这是我自己插的哟,”朝晕牛皮哄哄地往他怀里塞,弯了弯月牙一样的眼眸,语气雀跃:“祝蓝延尽毕业快乐!” 蓝延尽蓦然觉得眼酸,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在顺着心脏的纹路往外溢。 只有她在意。 还好有她在意。 他犹豫着伸手,最后还是慢慢接过,弯了弯唇瓣:“谢谢朝晕。” 朝晕双手撑在地毯上,小腿晃悠悠的,眉飞色舞地和他说:“我妈妈说,你高考之后就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蓝延尽,你一定要快点自由。” 蓝延尽闭上眼睛,压抑住喉间的点点涩意,忽然极其珍重地抱住她,埋在她的颈弯。 朝晕呆了一下,然后欣欣然紧紧回抱了回去,还在笑着打趣:“哎哟,延尽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都是大人了耶。” 蓝延尽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月色如水,繁星如钻。 没有人打扰他们,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66。】 高考完之后,蓝延尽终于有了手机。 因为这件事,朝晕没少在蓝延尽面前骂蓝庭那个老头钱袋子兜得紧,连手机不给他玩,不然他们两个每天都能在网上一起聊天了。 不过现在他一有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已经背下来的朝晕的手机号给存起来,又去加她的微信。 “你好,我是微信用户zis39ejfnsk\/” 朝晕原本还在打游戏,看到这个好友申请一下子就乐了。 她调出微信页面去看他的头像,果不其然,也是初始头像。 朝晕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谁了,她笑了好一会儿,同意了好友申请,改了备注,然后开始装傻。 朝晕晕倒喽:你是? 延尽尽尽:我是蓝延尽。 朝晕晕倒喽:我不信,你说是就是啊? 蓝延尽在屏幕另一边,苦恼地皱眉。 延尽尽尽:朝晕,真的是我。 朝晕晕倒喽:我不信。 蓝延尽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 朝晕晕倒喽:除非你打字说,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蓝延尽看着那么长的一串字,先是一脸懵地缓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之后又慢慢红了脸。 他死板地调出打字板,照着那些字一个一个打。 延尽尽尽: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朝晕晕倒喽:还是没有信服力,这样,你发语音过来,把这一句话说出来。 蓝延尽脸更红了,被一个小孩子这样耍,让他觉得有些羞耻,没有回复。 朝晕晕倒喽:不发就是心虚哦?再不发我就把你删了。 蓝延尽一下子就慌了,慌忙去搜怎么发语音,然后照着教程点开语音,语气有些僵硬,一板一眼地用清冷动听的嗓音念:“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又抱着笑了好一会儿,又是录屏又是收藏的,两分钟之后才“恍然大悟”。 朝晕晕倒喽:哎呀,真的是你呀蓝延尽! 蓝延尽神色缓和了不少。 延尽尽尽:嗯。 朝晕接下来就开始教他怎么改名字和头像。 学会改名字之后,蓝延尽就把微信名改成了“蓝延尽”。 朝晕:唉。 朝晕不同意。 朝晕晕倒喽:不行,你不能叫这个名字,你应该和我学,你就叫“延尽尽力啦 ??” 蓝延尽保持怀疑态度。 延尽尽尽:必须要这么改吗? 朝晕很认真地开骗。 朝晕晕倒喽:对呀,你不这么改,微信就会把你的号封掉,然后你就再也找不到我的账号了。 蓝延尽没有回复她了,但是没过多久,他的微信名就改成了“延尽尽力啦 ??”。 朝晕乘胜追击,又教他怎么换头像,而后给他发了一对猫猫狗狗头像。 朝晕晕倒喽:你用这个狗狗的,我用这个猫猫的。 延尽尽尽:为什么?不能是人吗? 朝晕理直气壮地回复 朝晕晕倒喽:不是呀,我喜欢这个。这是兄妹头像。 蓝延尽立刻换上了。 接下来,朝晕又教他怎么改备注,之后又义正言辞地要求他给她换上“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这个备注。 磨蹭了好久之后,蓝延尽终于还是妥协了。 不过蓝延尽不是一个笨蛋,没过几天就把手机玩明白了,严肃地去和朝晕说—— 延尽尽力啦 ??:朝晕,你骗人。我的微信名怎么改都可以。 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延尽哥哥。 她总是这样,他一有生气的迹象,她就开始叫延尽哥哥。 他自己也不争气,她一这样叫,他的火气就没了。 不可爱不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可是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名字吗?延尽哥哥? 蓝延尽报复地改完备注之后,看到她这条消息,又犹豫了。 不过很快,他又坚定地回复:不喜欢。 朝晕只能沮丧地说:好。 蓝延尽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要取什么名字,最后只是打进去了一个英文字母“l”。 不过,他倒是没有找头像的事,朝晕猜他还没有摸清头像的门路。 那就让他自己摸索去~ 蓝延尽气消了,又把备注改了回来,又变成了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 第90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4) 蓝延尽的初中和高中是连在一起的,他之前就算是上了高中,朝晕也可以偶尔去找找他,他一毕业她就没办法找他玩了,朝晕也就没有往上上学的动力了,于是心安理得地在初三呆了整整三年,蝉联三年中招第一,让每一个学生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 在她要上高中的时候,她让阮父阮母给他换了一个学校,成功让原来那个高中的莘莘学子松了一口气。 朝晕去了离蓝氏集团很近的一个高中。 当天晚上她就回去给蓝延尽打了视频电话。 蓝延尽忙碌一整天,刚刚到家就接到了朝晕的视频电话。 他吐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因为工作原因,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在每个周日下午和朝晕赴约。但是也许是关门就开窗的道理,他们可以用手机畅所欲言地聊天,一起打视频电话,一起玩游戏。 虽然蓝延尽简直是一个游戏黑洞,但是朝晕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回到房间里,他点了接听,就看见了朝晕清丽的剪影。 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时候胖嘟嘟的小姑娘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张轮廓完美的玉白鹅蛋脸上嵌着一对标准的上扬桃花眼,翘鼻小巧精致,唇瓣嫣红,已然有脱俗的风华之影了。 朝晕抱着手机,不怎么优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蓝延尽,我要上高中了。” 蓝延尽把手机搁置在桌子上,含糊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里面熨帖平整的衬衫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折起了皱褶,在灯光下,绰绰约约能看到他精瘦性感的腰身。 朝晕死死地盯着,一派虎视眈眈的模样,伸手就是利落的咔咔截屏。 蓝延尽听到奇怪的电子音,松领带的动作一停,疑惑地看了过去,问:“什么声音?” “啊?”朝晕一脸正经:“不知道呀,我没听到。” 蓝延尽半信半疑地领带扯了下来。 朝晕的眼神更是变化莫测了。 蓝延尽绝对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性感,介于青年和成男之间的这个模糊的暧昧介质散发出来的韵味,还有冷淡疏离与成熟随性碰撞交错出来的烟火,简直让他有着十足的魅力。 朝晕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我要上的学校离你们公司不远哟,我今天还特地去试了试,开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蓝延尽此刻已经坐到椅子上了,认真地看着屏幕听她讲话,闻言一顿,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果不其然,朝晕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你以后能来接我吗?” 见他准备推辞,朝晕直接放出大招,可怜兮兮地说:“上高中以后放学就晚了,天我爸爸妈妈太忙了没空接我,你想想,天快要黑了,我一个人走路回家,多害怕呀。我只有你了蓝延尽。” 蓝延尽心里门清,这小鬼又给他下套。 她爸爸妈妈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把公司埋了都要接她回家。 再说了,爸爸妈妈不能接,还能没有司机吗? 但是理智让他条理清晰,心意又让他犹豫不定。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想去。 他不想就这么错过她的青春,想要就这么掺入进去,哪怕就能捕捉一点光亮,他也心甘情愿。 于是,蓝延尽敛下眼眸,遮掩住那一丝不自然,口吻有些僵硬道:“…给我点时间,我去征求爷爷的同意。” 那一边的朝晕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抱着手机说了好几遍“我最喜欢蓝延尽了!”。 蓝延尽眼眸中的冰山再次融化,有春水般的柔情在里面缓缓流动。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9。】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蓝庭那边很严格,他不在意蓝延尽每天要拿固定的四十分钟干什么,但是他需要蓝延尽为那一个小时拿出来诚意来。 于是,蓝延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忙前忙后,做出来了一个很漂亮的项目,蓝庭那边才松口。 这些,蓝延尽都没有和朝晕说。 朝晕知道老头子不好糊弄,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事情进展什么样了,她知道,蓝延尽答应她的就一定会做到。 她见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疼得不行,好几次都想说,要不然算了,很快又止住。 不行,怎么能算了呢?才不能算了呢。 在蓝延尽休息过来之后的某一天,他决定开始去接朝晕。 给她一个惊喜。 从小到大都是她给他惊喜,怎么着,他也要给她一次惊喜? 朝晕和他提过,他以后要七点半的时候过去接她,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蓝延尽做事一向严谨,还是提前了一段时间开车过去,果不其然早了一些,到的时候才七点钟。 接孩子的高峰期,有些堵车,蓝延尽在不远的地方把车停下,走路过去。 校门口鱼龙混杂,有各式各样的人,顶着红红绿绿的头发的社会青年更是高调地嘻笑打闹,这让蓝延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暗想果然挺危险的。 要是朝晕一个人走路回家,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事。 他这样想着,站着等了等,还是没见朝晕人,便去问旁边接孩子的一个妇女,高一是什么时候放学的。 蓝延尽虽然整个人冒着冷气,但是长得实在是俊俏逼人,妇女看得感觉眼睛都被洗亮了,乐呵呵地说:“高一?高一不是六点五十就放学了吗?早就走完了?现在出来的都是高二。” 蓝延尽一愣,而后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朝朝晕家那边走去。 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他如是想。 —— 第91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5) 因为离校门口远了一些,人也没有很多,声音也就不那么大了。 蓝延尽加速了脚步,想尽快找到朝晕。结果刚路过一个小巷子,猝然从巷子里传来了一个男生激动的问询—— “朝晕姐,终于把这家伙堵住了,现在怎么办?” 朝晕……姐? 蓝延尽步伐骤停,一向清冷的长眸此刻因为震惊微扩,豁然看向了小巷那边。 只见朝晕穿着校服,坐在墙头上,双手撑着墙边,绑着利索潇洒的高马尾,裙下两条笔直纤细的腿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张明艳到有些嚣张的脸蛋上尽是不屑。 她闻言冷笑:“追不到我的美丽同桌就造黄谣?居然敢爬我头上动土,给我按着打!” 一众小弟小妹整装待发:“遵命!” 邪教的队伍不减反增。 朝晕看着自己的小分队拥拥簇簇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但是却猛然感到有些冷。 她瑟缩了一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随意地回头一瞥,结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看见了,蓝延尽那张阴沉如墨的脸。 “………” 今天晚上的风,有些喧嚣。 朝晕默不作声地走在蓝延尽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过了好久,蓝延尽都没说话,朝晕鼓起勇气,打着哈哈说:“哈哈哈…延尽哥哥,你也出来走路呀?你最近是不是健身了呀?感觉壮了不少呢!” 蓝延尽目视前方,没理她,朝晕尴尬得脚趾扣地。 她轻咳一声,眼神四处乱飘,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又开始胡说八道:“昨天下的雪真好看呀,你看了吗?延尽哥哥?” 现在是夏天。 蓝延尽依旧没鸟她,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下颚的线条生硬得冷漠。 朝晕不得不停下,拽上他的衣服边角,乖乖低头闷声认错:“我错了,延尽哥哥,别生气了。” 这次蓝延尽反应快了不少,他停下,转身,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问:“错哪了?” 朝晕老实回答:“我不应该骗你说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害怕,不应该带着一群同学去打人,嗯…刚才不应该坐得那么高,容易着凉。” 蓝延尽也说不出来他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见她认错态度诚恳,又不争气地灭了火,可态度依旧很冷淡:“现在知道错了?骗我的时候可没心没肺的。” 朝晕突然又来劲了,攥紧他的衣袖,往前迈了一步,倔强地和他对视:“我又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要是实话实说想让你来接我,你才不会来呢。” 蓝延尽被她倏然的变化弄得一怔,后退了一步,很快又拧眉,冷淡的嗓音夹杂着轻微的疑惑:“你又没有问,怎么知道我不会来?” 朝晕别过头,嘴硬道:“你每天那么忙,肯定觉得我矫情,连回家都让你接。” 蓝延尽不知道她整天心里哪里那么多小九九,什么时候心思变的这么难猜,但是现在看着少女白皙的侧脸,那些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叹了口气,主动拉上她的手腕,带她走到车旁,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上车,回家。” 朝晕立刻变脸,笑眯眯地探头看他:“蓝延尽,你不生气啦?” 一看他不生气就立刻变了称呼。 蓝延尽心里发笑,面上却板脸:“再不上车,我就生气了。” 朝晕立即钻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得意洋洋地哼着歌。 蓝延尽真不知道她这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但是事态很明显,他被她这种性格吃得透透的。 虽然知道朝晕不是一个害怕一个人回家的无害小白兔,而是一个让别人害怕一个人回家的凶恶大灰狼,蓝延尽在第二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男人一身正装,身材高大,抱臂站在校门口,气势冰冷漠然,周围的人都不敢近他三尺,却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等了不知道多久,蓝延尽看到了众人簇拥之下,高高仰着头,高傲出了学校门的朝晕。 “……” 真是小孩面前装大人,大人面前装孙子。 朝晕一眼就看见蓝延尽了,眼眸一亮,穿过人群,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那一瞬间,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4。】 朝晕上来就抱着他的胳膊,脑袋在上面蹭来蹭去:“蓝延尽,我上了一天课好累啊。” 大庭广众之下,蓝延尽懵了一瞬,很快垂眸低声教育她:“朝晕,站好。” “我不要,”朝晕耍起无赖:“我就要这样。” 于是,蓝延尽妥协了。 没错,就是这么快。 朝晕坐上他的车,直接开门见山:“蓝延尽,你们公司对面那个商场有一个游戏场,里面抓娃娃的地方搞活动,两个人一起去抓娃娃的话,最后可以送一个20的小娃娃哟!” 蓝延尽读出了她语气里的翘首以盼,微微回想了一下,而后微微颔首:“可以陪你玩二十分钟。” 朝晕顿时欢蹦乱跳地喊“耶!”,一个人就把车里的气氛给搞得热闹起来。 蓝延尽摇了摇头,唇角却带着止不住的笑。 然后,他们到了商场,蓝延尽看着面前写着“情侣双人抓娃娃花费超70元可额外挑选一个20小公仔”的牌子,陷入了沉默。 他毫无表情地低头看向朝晕,问:“这就是你说的两个人一起?” “哎呀,”朝晕敷衍潦草地惊呼一声:“我只看见双人,没看见情侣。” 她只花了一秒就释怀得很坦然:“哎呀,来都来了,不玩一玩多浪费了。” 蓝延尽还想说,对这种事情要认真一点,结果还没有说出口,朝晕就已经拉着他进了游戏场了。 他的手猛地张开,又猛地握紧,没有反抗,任由朝晕乖乖拉着进去。 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吗? 他要做出什么反应? 蓝延尽不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任人摆布,只有看到“情侣”两个字时耳垂的猛热感让他还保留着些残存的理智。 第92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6) 抓娃娃的人不少,见有人进来了只是轻飘飘地瞟一眼,结果一瞟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他们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真是一对权威的组合啊。 朝晕先拉着蓝延尽去买币,非常自然而然地在一旁站着,等着蓝延尽付钱,而后端着一大篮子硬币去抓娃娃。 她找了一个很可爱的喜羊羊娃娃机,把手里的篮子塞给他,眯着眼笑的样子像大尾巴狼:“你付的钱,你先来。” 蓝延尽没有玩过抓娃娃,朝晕在旁边耐心地教他怎么玩,然后就双手一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蓝延尽生疏地弯腰,开始笨拙地抓娃娃。 眼看着都花了13个币了还没抓到,朝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拍着蓝延尽的肩膀哈哈大笑:“蓝延尽,你是一个小笨蛋!” 蓝延尽耳根子有点红,不声不响地站到了旁边,板正了脸:“那你来。” 朝晕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派大师风范:“啧啧啧,看好了,神只教一次。” 她动作熟练地弯下腰,晃着方向杆,找准时机按下了按钮,一次就抓到了。 朝晕洋洋自得地把可爱的喜羊羊拿出来放到小推车篮里,瞥了一眼蓝延尽,语重心长道:“还得练。” “………” 蓝延尽的胜负欲就这么被激发出来了,他面上毫不在乎,背地里咬紧牙关,拿着一筐硬币就到处投。 他应该不明白抓娃娃机其实就是次数凑够了就能抓到的道理,真的以为是要凭技巧和实力才能抓到,锲而不舍地换了好几个。 朝晕看不下去,拉着他和他坦白这个道理。 蓝延尽消化了一会儿,最后皱眉道:“那这样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买。” 朝晕笑盈盈地说:“因为抓出来会有成就感啊,而且和别人一起抓出来的娃娃和买来的不一样,比如,我就很喜欢和你一起抓来的娃娃。” 蓝延尽面色一愣,别扭地撇开了头,把嘴里那一句“不都一样”给咽了下去。 最后,他们抓了一车的娃娃,见者无不惊叹。 到了柜台那里,热情的小姐姐先替他们打包,而后笑眯眯地询问他们是否是情侣。 蓝延尽脑中的弦猛地一紧,正要条件反射地否认,朝晕却已经环住了他的手臂,心安理得地笑应:“是的是的,我们是情侣。” 小姐姐看着朝晕身上的校服,又看了一眼她旁边西装革履的蓝延尽,不禁感叹世道太包容了。 她热心地让朝晕挑了一个玩偶,帮她把这个玩偶塞到了包里,和他们说欢迎下次光临。 朝晕很满意她的服务态度,暗暗发誓一定会再来光临的。 至于蓝延尽,他甚至都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姿势僵硬地被朝晕拉出了游戏场。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抹视线。 蓝州看着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眯了眯眼,对于心下的猜测有点心惊。 …不可能,大哥现在应该还在公司呢,至于阮朝晕…她现在应该还在堵人打人。 不过背影真的太像了,像得他有点心焦。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姿和一张明艳四射的脸蛋,握紧了拳头。 他和朝晕是一个高中的,朝晕刚刚转来就因为单挑学校老大出了名,后来更是凭借潇洒的做事风格和一张俏丽的脸蛋一举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这些男男女女里面,包括他。 他不想关注她,想要把她从脑海里面驱逐出去,但是越是这样想,她的身影便越是挥之不去。 想到他现在对曾经避之不及的小姑娘情不自禁,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为了调节情绪,他甚至答应了班里面的女同学出来抓娃娃的请求,结果又看到了两道让他心神不宁的背影。 旁边的女同学羞涩地不敢看他,腼腆地说:“蓝同学,谢谢你愿意陪我来抓娃娃…我…” “抱歉,”蓝州骤然打断她,有些不耐地转身离开:“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一脸呆滞的女同学,烦躁地扬长而去。 蓝延尽坐上车时,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想教育朝晕不要因为一些小惠小利就和别人撒谎,但是想到这个说辞,他自己心里又不舒服。 他瞥了一眼当事人,发现她正乐呵呵抱着那个小公仔摸来摸去,看起来真的是喜欢得紧。 也是,说不定她本人没有多想,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蓝延尽越想越头痛,最后毅然决然地决定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先送朝晕回家。 虽然有一些小插曲,但是自那以后,不管多忙,蓝延尽还是尽心尽力地每天接朝晕上下学,风雨无阻。时间一长,朝晕那些好朋友们和小弟小妹们都知道自家老大是夫管严,啊不是,兄管严。 真是的,一看他们老大就对人家有那种意思啊,还装什么正人女子。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将近一年,在高二某个寻常的傍晚,他像平时一样耐着性子在校门口等朝晕。 看到总是人群中的焦点的她走出来后,蓝延尽正要过去接他,就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生,抱着一小束花,红着脸弯腰递给了朝晕——旁边的小女生。 蓝延尽原本瞬燃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 朝晕看着旁边羞涩慌乱的朋友,又看了一下满脸红云、告白时只敢盯着脚尖看的男生,用了很短时间做了决定,把花拿过来塞到女生的手里,拍了拍女生的肩,示意她要勇敢一些。 女生最后和男生一起并肩回家了,朝晕远远地望着,一脸惆怅。 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她还没惆怅完,就有人在背后叫她。 朝晕回头,看见了蓝延尽明显不大自然的面孔。 她瞬间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跑了过去牵上他的手,跟他一起回家。 第93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7) 一路上,直到坐上车,朝晕没有提刚才那件事,蓝延尽也没有问起来,但是心里总是慌慌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慌个什么劲。 果不其然,经过了一阵漫长的沉默,朝晕冷不丁地开口问:“蓝延尽,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蓝延尽心里一紧。 没关系,没关系,长辈向晚辈传授一下这方面的经验,也没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于是他握紧了方向盘,冷冷吐字:“没有。” “哦~这样啊,”朝晕意味不明地轻挑着嗓音回,又问:“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蓝延尽喉间一哽,立刻回答:“不知道。” “这样啊。” 朝晕不知道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又是一阵沉默。 蓝延尽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而后他就听见朝晕再次语出惊人—— “我有理想型,我的理想型是你这样的人。” 蓝延尽呼吸一停,而后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背过气去。 朝晕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看,你又不小心。” 幸好这一带车不多,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 蓝延尽缓过劲来,这次是真的冷了脸色,厉声道:“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还小,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我不会再来接你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9。】 反应这么大,看来她还是来猛了。 朝晕“哦”了一句,没有再提。 可是她不提,种子已经在蓝延尽心里边种下了。 朝晕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这种话了,直到蓝延尽把她送到家门口,她下了车,扶着车门,十分诚恳地和他说:“蓝延尽,我又不是说我的理想型是你,说不定我以后遇见像你一样的人,也会喜欢上的。” 趁着蓝延尽愣神,她又快速地讲:“不过真说起来的话,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话音刚落,她就利索地甩了门,潇洒离去,留下蓝延尽一个人在车里发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1。】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延尽突然把脸埋进两个手掌里,低头砸上了方向盘。 他的心,彻底乱成一团麻线了。 —————— 蓝延尽回到公司又忙活了一会儿,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回了家,进了自己的房间,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他的思绪非常紊乱。 他是不是应该纠正一下朝晕危险的思想? 是的,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他大她五岁,理应在她要误入歧途的时候把她掰回正途。 她只是到了青春期而已,这样子很正常,他只需要给她开个会,开导一下她。她这么优秀,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听他讲一些道理,说不定就会奋发图强,不再想这些了。 不会想这些了…吗? 他的心还是堵着,不通畅。 反正不是喜欢他,只是喜欢像他一样的人是? 要是她以后遇上了和他有些像的人,然后… 思绪到了这里,蓝延尽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想开,反而越来越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挫败地倒在床上,用手背盖住眼睛。 好烦,好烦,好烦。 在这个惺忪的夜,蓝延尽再一次失眠了。 尽管如此,蓝延尽还是认命地接朝晕放学。 但是在朝晕那一次语出惊人之后,他每天都在好似不动声色实则图穷匕见地给她讲一些大道理,说什么她现在年轻的很,不能把眼光局限于这么狭隘片面的地方,等以后见到的人多了,自然会发现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朝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却还是要装得一脸严肃深沉,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蓝延尽这才心安,满意了点,为朝晕的改变而欣慰。 直到某一天,他因为公司的事晚来了一会儿,听到了朝晕旁边的妹子好奇地问她:“姐,嫂子今天怎么没来?” 正巧那个时候朝晕看到了他,一把捂住了小妹的嘴,扬起了乖巧的笑,小跑过去喊延尽哥哥,还欲盖弥彰似的给他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蓝延尽一开始还云里雾里的,直到晚上入睡前一秒才猛然惊醒———— 他爹的,嫂子喊的是他。 蓝延尽顿时觉得朝晕这个货没救了。 他一边羞恼一边苦恼,最后决定视之不理,等朝晕长大了自己就想开了。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等朝晕想开了的时候,他自己估计都还没有想开。 时间飞快流逝,眨眼之间,到了朝晕高考的时候了。 朝晕在高考前夕缠着蓝延尽要在最后一门考完之后去接他,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蓝延尽永远没有办法拒绝撒娇的她,只能答应。 在酷热的六月,蓝延尽抱着一大束花,刚刚下车,就看见了陆陆续续出来的考生。 因为工作的事情,他来的有些晚了。 蓝延尽心里急,用视线张望着,一边看一边找。 幸运的是,少女的身影永远那么纤细显眼,他没过多久就在路边看到她了。 不幸的是,他刚准备过去,就看见了捧着一束花,红着脸挡住朝晕告白的男生。 蓝延尽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两个身影。 他旁边的人顿时感觉凉快了不少。 不知道朝晕说了些什么,男生原本红彤彤的脸慢慢煞白,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和朝晕鞠了个躬,捂着眼睛跑开了。 他身后一众跃跃欲试的青年顿时按耐下了心思。 看到这里,蓝延尽才安心了些,抱着花迈向朝晕,装作刚刚来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拉着她上车。 朝晕抱着花,笑眯眯地看着蓝延尽的侧脸,那副洞察一切的表情成功让男人有些汗流浃背了。 蓝延尽今年23岁,正式成为了蓝家的一把手,刚刚上任就推行了一系列切中肯綮的改革,蓝氏集团大有革故鼎新之势。 他自己也拥有了大把的自由,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人,实实在在地陪朝晕吃一顿饭了。 —— 改变计划,今天更8000?(?)? 第94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8) 最后,两个人选在了一个湘菜馆,因为人少,没有订包间,就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 蓝延尽为朝晕挑菜,非常熟练地把她不爱吃的辣椒之类的挑了出来,偶尔问问朝晕这次考试的难度。 朝晕有啥答啥,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实际上心里在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让蓝延尽自我规劝之下,他们之间只会进行得越来越艰难。 于是,两个人原本吃的好好的,朝晕突然出声说:“蓝延尽,我今天下午高考结束之后,被告白了。” 蓝延尽的筷子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夹菜,看起来毫不在意地说:“嗯,很正常。” “不过,”他话锋一转,犀利的视线落在朝晕身上,但是他一和朝晕对视,又很快挪开了目光,颇为色厉内荏地道:“朝晕,你还太小了,不能谈恋爱。” 朝晕看起来不是很放在心上,懒洋洋地别开头,没搭腔。 蓝延尽见她这样,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朝晕,我是你哥哥。” 朝晕把脸一扬,漫不经心地应:“哦。” 蓝延尽听她接腔,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就听见朝晕以一种格外认真的口吻和他讲话—— “可是,我想和你谈恋爱。” 啪嗒。 蓝延尽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因为朝晕这一句话,从吃饭到送她回家,蓝延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但其实————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4。】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85。】 … 朝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这次,蓝延尽似乎铁了心了要让朝晕放弃,连再见都没说,见她关了车门,直接一狠心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但实际上在不远处盯着朝晕安全回家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瘫在驾驶座上,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完了,这下子彻底完了。 怎么能这样呢? 他实打实地比朝晕大了五岁,是她名副其实的哥哥,他对她没有一点其他意思,一点也没有,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真的。 而且,蓝延尽自认为没有什么魅力让朝晕认定他。他这个人,阴沉,古板,不会说话,游戏也打得不好,实在没什么值得迷恋的地方。 但是朝晕不一样,她美丽、豪爽、有趣、有魅力,正值青春,完完全全可以和与她一个年纪的青年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是想到这里,蓝延尽立刻打住、否定。 不行。 不能和别的男生谈恋爱。 他,他的意思是,朝晕虽然快18了,但是还是一个小孩子,很容易被别人骗。 作为一个哥哥,他有为妹妹把关的责任。 蓝延尽如是想。 当晚,蓝延尽再次失眠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朝晕怎么和蓝延尽发消息,大多数都石沉大海,只有有些时候朝晕真的气急了,他才会偶尔回两句。 朝晕冷笑连连。 还说什么指导她呢,明明自己也是张白纸,别扭幼稚得要死,跟个小孩儿似的。 朝晕决定晾他两天,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于是,蓝延尽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朝晕的信息了,自己反倒更愁苦了,每天都要怀疑八百遍朝晕是不是把他删了。 两个人就一直保持这种微妙的关系。 转折点出现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朝晕的18岁生日在暑假的尾巴。 蓝延尽收到了请帖。 18岁生日,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蓝延尽不去都不行。 他考虑了好些天,最后送了一颗价值千万的蓝宝石项链,京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哗然。 知道两个人关系好,没想到这么好。 蓝庭有些生气,但是蓝延尽花的是自己的钱,他无可奈何。 生日宴当天,蓝延尽挑了好久的衣服才勉强满意地莅临现场。 阮父阮母宠坏了朝晕,生日宴自然会大办。 不过来了不少人,活人多的很,大多数都带着自家孩子,要不就是小时候和朝晕玩的,要不就是长大和朝晕玩的,要不就是从小到大都和朝晕玩的。 朝晕大王就是这么牛叉。 蓝延尽入场时,毫无意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对这些视线早已经习以为常,反而是一眼就看向了被众人围着的阮父,以及他旁边不冷不热笑着的朝晕。 不知道那些人在和阮父说什么,蓝延尽也不在乎,只是盯着朝晕看。 少女早已亭亭玉立。 她一身冰蓝拖尾礼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略施粉黛的小脸上摆着不冷不淡的笑,明眸善睐,光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有风姿绰约的魅力。 阮父率先注意到了进门的蓝延尽,和其他人暂时告别,带着朝晕往蓝延尽的方向去。 原本还在争先恐后和阮父攀谈的那些青年人或者中年人,见他要去找蓝延尽,虽然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没拦。 毕竟那可是蓝延尽,商界势力可怖的后起之秀。 蓝延尽一双瞳孔里只剩下朝晕向他款款走来的身影,和那些不可计数的她奔向他的倩影重叠。 阮父乐呵呵地走过来,爽快地敬了蓝延尽一杯,客气道:“蓝少,别来无恙啊。” 蓝延尽收回视线,微微点头,很给面子地微微抿了口酒。 “小女这些年多蒙你照顾了,这算起来,都有十几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呀。” 蓝延尽微愣,倒是没想到时间已经这么长了。 他又木讷地回应:“是。” 阮父又打趣似的说:“你说你,要送礼物,随便送点什么就好,怎么还送那么贵重的?我们家可真是消受不起。” 蓝延尽一顿,突然低声说:“送就要送配得上她的。” 阮父声音戛然而止,眨了眨眼,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朝晕就站在阮父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蓝延尽心里慌乱,视线躲闪,只能通过不停地吞酒来躲避她的眼神。 刚才围着阮父转的那一圈人还是没散,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 第95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9) 见蓝延尽看过去,阮父才想起来解释,笑得合不拢嘴,压下声音说:“那群呀,要不就是来和朝晕说话的,要不然就是替家里的孩子来和我说话的,话里话外都不动声色地谈婚论嫁,苦恼得我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他们。” 刹那间,蓝延尽觉得如坠冰窟。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却又很快被压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 “…那挺好的。看看她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能好好照顾她。” 朝晕骤颤,豁然抬头看他。 一阵穿堂风吹过,轻而易举就将那些年所有模糊的、清晰的、酸胀的通通卷烂,吹散。 蓝延尽轻颤着眼睫,轻轻抬眸,却猛地冲撞上了她微红的眼眶,那里面有什么坚持了许久的东西轰然倒塌。 他瞳孔猛震,原本被理智占据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本能已经牵引他的肌肉去拉她的手腕。 可朝晕已经决绝地背过身去,孤绝而狼狈地跑开。 阮父“诶!”了一声,不知道朝晕怎么突然跑开了,他还没说话,另一边的蓝延尽也撇下了酒杯,仓促地踉跄着追了上去。 阮父站在原地,歪了歪头,一脸迷茫:“诶?” 蓝延尽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焦急地望了又望,但是每次却只能捕捉到她的一面裙角。 但是他不死心,只能焦灼地一次又一次追上去,中间有些人想要上来和他搭话,可是一向注重礼节的蓝家大少连理都不理,只是一脸急切地绕着大厅转了又转。 他最后在一个暗色的楼梯转角找到了蹲在墙角的朝晕。 蓝延尽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而后便是带着一丝怯意地靠近。 靠得足够近的时候,他看到了她颤抖的肩膀。 裸露的薄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在夜色下像破碎的晶体。 他以为是她冷,可是他耳朵一近,听到了她压抑着的破碎啜泣。 蓝延尽顿时刹住了脚,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有巨大的恐慌在他心底蔓延。 他颤着嗓音,低低地试探着喊:“……朝晕?” 那背影狠狠一抖,那些泣声被死死地压进了喉咙,但是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哽咽还是把蓝延尽的心脏攥得流血。 他慢慢靠近,像是在靠近自己奉为信仰的神明。 等脚步停在她脚边,蓝延尽垂眸,有无声的碎裂的悲哀在他眼底静静流动。 他微微弯腰,伸手想要拉她:“朝晕…” 他还没有近她多少,朝晕已经反应很大地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蓝延尽怔忡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一阵恍惚。隐约之间,他的背影佝偻了下去,像渐沉的落日,心脏传来的撕裂痛感让他几乎麻木。 但是他还是无言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要给她披上,朝晕反应更大地一把甩开,噌得站起来,接近于崩溃地冲他喊:“蓝延尽!你到底要干什么?” 蓝延尽僵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似的,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她眼眸里粉碎交缠的爱与恨。 胸膛处令人窒息的痛意压得他快要弯下腰。 在无人问津的月夜里,男人的眼眶慢慢攀染上了一丝薄红,压着他眼眸里的痛苦挣扎往下坠。 他的嗓音变得更为沙哑,只是看着她,用近乎于祈求的语气颤着喊她:“朝晕……” 不要这么和他说话好吗?不要这样对他好吗? 朝晕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像岩浆一样喷涌的情绪,冷静地问他:“蓝延尽,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把我当什么?” 蓝延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他总是挺得板直的脊背终究还是弯了下去,他的眸光迷茫又脆弱,但是已经低声说出了那句:“朝晕,你要知道,我们差了五岁,我是你的哥哥……” 她太小了,太年轻了。 和他从来到冰冷得像棺材一样的蓝家后就潮湿了的一生相比,她那么明亮,那么璀璨。 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世界,她不知道外面还有许许多多更好的人,她不知道蓝延尽也只是被她的光照耀到了的众生里的一个而已。 他耽误她了怎么办? 她小,他不小了。 她不懂,他也该懂了。 他只想好好地为她光明的一生保驾护航,却从来不敢想做舵手。 他永远这么冷静,这么理智,倒衬托得朝晕像个疯子了。 朝晕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决绝地厉声道:“现在给我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不要再看见你!” 蓝延尽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听着朝晕毫不留情离开的脚步声,每踩在地上,都像在踩着他的心脏。 他孤绝的背影被月光垂怜地照拂着,可月光也照不透他周遭刺骨冰心的冷。 他已经分不清脸和心谁更痛了。 蓝延尽一个人寂寥地站在原地,像一只形单影只的孤魂野鬼,单薄得可怕。 突然,他喃喃出声:“朝晕…” “朝晕…” 他终于坚持不住,无力地蹲下,把脸深深地埋入掌心。 隐隐有水滴沿着指缝落下,像是星辰陨落的痕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0。】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后院离开时,遇见了一个搬着花进房子的佣人。 佣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诧异,但还是认得他的,叫了一声“蓝大少爷。” 蓝延尽精神有些恍惚,一开始没听见,但是看到她端着的花眼熟,哑声问:“…这是什么?” 佣人笑了:“您不记得了吗?这是您送给小姐的葵花种子开出的花呀。小姐白天让我们把它拿出去晒太阳,晚上冷了就端回去。小姐对它很上心呢,每年如此。” “您不在里面待了吗?小姐似乎很期待这次能在她的生日宴见到您。” 她越说,蓝延尽越觉得全身钻心地痛,痛得他甚至快要站不直。 他强撑着摇了摇头,有些摇摇晃晃地出了大门。 女佣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疑惑,但终究是没有管,尽心尽力地把花端回了房间。 等到出门,重新坠入冷清的街,他才倚着墙,无力地滑落在地,怔怔地望着天边的月亮。 为什么呢? 他在心里迷茫地问,他从来没有这么迷茫、孤独、恐惧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他们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蓝延尽失神地望着那一轮明月,有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慢慢滑落脸颊。 —— 被打一巴掌就什么都想通了?(?)? 第96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0) 在接下来的几天,蓝延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蓝庭气得差点进医院,蓝延尽也懒得理他。 用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对某个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比如,这份感情有多深。 比如,他能不能承担得住就此放手的后果。 等到他再次开门重见天日的时候,与他消瘦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坚毅的神色。 他又花了一些时间重新把外形养好,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妥当。 接下来的每天,他都上阮家登门拜访。 每次带的礼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各形各色的礼物,简直不要命地花钱。 一开始,阮父阮母还乐得呵呵笑,不过在蓝延尽来了四天之后朝晕还是闭门不见客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女儿脑的夫妻立刻脑补了一场蓝延尽强取豪夺的大戏,立刻警铃大作。 阮父甚至大着胆子和蓝延尽谈判。 “蓝总,我知道你以前和朝晕玩得好,朝晕这几年几乎都围着你转了。但是呢,人也要知足是?虽然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追求我们朝晕的天才也不止你一个。朝晕不愿意的事,你要是敢逼着她做,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 说这话的时候,阮父心里也虚。 追求朝晕的青年才俊确实不少,但是天才呢,确实只有蓝延尽一个。 而且,蓝家这么一个蒸蒸日上的庞然大物,他们阮家翻脸无情又怎么样?踩人家一脚,人家都不一定会痒。 可是在外铁血无情的蓝延尽只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着站起身,礼貌告辞。 礼也没带走。 阮父也没舍得喊他带走。 蓝延尽在外一个人魂不守舍地游荡了一会儿,又倚着天桥望了会儿后山,背影落寞。 在他思绪渐远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后山上熟悉的地方,落足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吹得她的长裙翻飞。 一瞬间,所有慌乱的、急切的、欣喜若狂的情绪通通涌上心头,甚至让蓝延尽有些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直觉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唯一的机会。 他急忙下了天桥,开着车到了山脚下,又一口气爬上了山,他已经分不清狂跳的心脏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当蓝延尽再一次看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的时候,他居然有了一丝不太恰当的,近乡情怯似的恐惧了。 他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向她移过去。 他突然觉得她好瘦,像一团随时能被风吹散的雾。 想到这个比喻,蓝延尽骤然加快脚步。 少女若有所感,身形微顿,回头看他,待看清了是谁,她瞳孔一缩,想要略过他直接离开,却被猛地攥紧手腕。 她一愣,旋即挣扎起来。 蓝延尽怕她痛,松开了手,待她准备下山时却遽然委屈出声:“朝晕,别走。” 朝晕顿足。 这一刻,蓝延尽甚至不知道要是什么滋味了。 那些后悔的懊恼,固执的疯狂,明白她还是喜欢这么可恶的他的愉悦,都如同毒药一样蔓延他的全身。 他转过身,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像曾经无数个拥抱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想到这些煎熬的日夜,他失神片刻,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 “朝晕,不要躲我。” “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却不让我见你,那我要怎么办?” 他的嗓音被压得更低,透出来一种将近于偏执的茫然与疯狂:“我被你抛下,会变成疯子的。” 其实,冷静的是他,但是疯子也是他。 他或许,远远没有朝晕懂事。 朝晕被他禁锢在怀抱里,闻言有些惊异,却很快不服气地和他犟嘴:“到底是谁先抛下谁的?你不是大我五岁吗?你不是我的哥哥吗?” 揽着她的臂膀猛紧,又怕她疼,很快又松开。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让人心安的味道,眼眸里怎么也剪不断的暗与缱绻:“都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 朝晕眼眶微热。 她突然伸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带着哭腔的嗓音已经让人分辨不出来是难过还是高兴了:“蓝延尽,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坏蛋!” 蓝延尽低低地笑:“是,是。” “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被他这句话哄得开心了,窝在他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 蓝延尽慢慢松开她,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拥抱自己最珍视的珠宝。 他缓缓敛起柔情似水的眼眸,缓缓靠近,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了一枚吻。 这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是他证于青天的爱。 朝晕俏皮地眨了眨眼,揽住他的脖子,刚刚哭过的眼睛亮得像珠宝,她调侃道:“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 蓝延尽轻笑出声,那里面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和爱足够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他再度抱紧她,低声应:“嗯,我不是哥哥。” “我是蓝延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97。】 ……… 阮朝晕和蓝延尽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对京都圈来说简直是震撼。 还是那句话。 他们知道俩人关系好,但是没想到能好成这样。 说好的哥哥妹妹呢? 请问呢?说好的哥哥妹妹呢? 不少的青年才俊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偏偏不信邪,嚷嚷着说,他们的朝晕女王陛下才不会看上那种古板到出去说是40岁了都有人信的霸总呢。 但是,朝晕看不上,也有可能是阮家看上了,逼着女儿去勾搭豪门呢? 阮父阮母:额滴娘嘞,天地良心! 他们要是知道女儿这么快就会被掳走,他们肯定收800个玉观音啊! 当然,就算收了也不会同意的哈。 总之,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段感情不会长久,毕竟落差太大,蓝延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心了呢?朝晕一被伤到,他们各家的儿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蓝延尽觉得,这群人是把他的脑袋当皮球了。 —— 妈呀,刚看见居然出评分了!谢谢大家的评论!!爱你们!?() 第9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1) 最后的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因为他们逐渐发现,在这场恋爱里,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朝晕。 两个人只要一成对出现,蓝延尽的视线就准黏在朝晕身上,那个忠犬样,让人根本联系不到平时雷厉风行的蓝总。 他们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自卑。 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简直要把所有值钱的都往朝晕身上堆。 他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质疑,再到麻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别说蓝延尽人机不人机了,人家脸在江山在,钱在江山在,权在江山在,就冲那个腻乎劲,他们家儿子就没有可以竞争的机会。 他们已经接受了。 但是也有不接受的。 譬如蓝州。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背离了他的预期。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能清楚看出他们之间斩不断的丝线,但是他还是天真地以为一场争吵就能彻底让他们分道扬镳。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他还在筹划着告白,两个人却已经在一起了。 巨大的不甘与恐慌席卷了他。 蓝州决定找蓝延尽谈一谈。 书房内。 蓝延尽把窗帘拉上,原本洒满阳光的书房顿时阴暗了下去,像是一个阴冷的洞窟,把所有不知死活的入侵者绞杀殆尽。 蓝州想到这个比喻,打了个冷噤。 蓝延尽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正对着蓝州,轻轻笑了一下,眼里却很冷。 “蓝州,喝茶。” 蓝州视线躲闪,应了一声,却没喝。 蓝延尽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自己倒是先悠闲地品了一口茶,问:“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句好像给了蓝州莫大的勇气,他抬眸看着蓝延尽的眼,终于决绝地开口:“大哥,你和朝晕根本就不适合,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况且,你大了她五岁,你怎么可能懂她呢?” 他只顾着一个人说,没有注意到他在说出第一句话时,蓝延尽就猛地收起了笑容,眸中的温度一降再降,森冷的目光把他原本就黝黑的瞳眸衬得更可怖了。 蓝州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发现早就被蓝延尽身边像黑雾一样避不开又打不散的阴冷烈焰包裹住。 蓝延尽卸下了所有伪装,一切的外在都变得那么有攻击性,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刺穿人的喉咙。 见蓝州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压力,他便垂眸喝了一口茶。 再度抬眸时,蓝延尽脸上已经挂上了要笑不笑的表情,像是在逗弄猎物的毒蛇:“那,蓝州,你是觉得你懂朝晕是吗?” 蓝州被这么一问,第一反应居然是害羞。他艰难地抉择着语句,却猛然对上了蓝延尽嘲弄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蓝延尽是在嘲讽他。 蓝州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语气变得针锋相对:“大哥,你其实自己也很自卑?你不是我们蓝家的人,只是给我们打工的而已。你也怕你比不上其他人,争不到朝晕?” 他以为蓝延尽会恼羞成怒,没想到男人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甚至还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他有些遗憾地说到:“蓝州,如果朝晕所有的追求者都像你一样愚蠢的话,我会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他是自卑,但是他只是自卑于朝晕那么好,自己的灵魂底色配不上她,害怕朝晕随时随地抛弃他。 如果他是自卑于害怕别的男人比得上他,那他蓝延尽还活个什么劲? 蓝州豁然站起,脸色难看得很,开始口不择言:“蓝延尽!你不要忘了,朝晕小时候可是围着我喊哥哥的!你不要以为你趁虚而入了就万事大吉了,我迟早会把朝晕从你这个疯子身边解救出来的!” 他站着,没有注意到男人原本玩味的眼眸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瞬间凝冰。 书房的温度越来越冷,光亮越来越少。 蓝州被磅礴又深厚的气势压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 良久,蓝延尽缓缓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得像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蓝州,趁我还有理智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之前,赶紧滚出去。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 蓝州顿时脸色煞白。 他想要大声质疑一句“你敢!”,但是对上男人缓缓抬起的、像蛇一样幽深刺骨的眼眸,他又是心神俱颤,转身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可是蓝州还是不放弃。 于是,蓝延尽又被蓝庭叫到了他的书房。 蓝庭看着面前泰然坐着的蓝延尽,想要出声斥责,却猛地咳嗽起来。 蓝延尽观赏似的看着,偶尔发出一两句慰问:“爷爷,没事?”,却不见有什么动作。 蓝庭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却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轻轻掀起眼皮,通知似的和他说:“你和阮朝晕的事,我不同意。” 书房里一阵寂静。 蓝庭喘了口气,继续道:“再怎么说,你和她也差了五岁。要我说,蓝州和她正好合适,不如择日选个吉日,把两个人的……” “老爷子,”蓝延尽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了,坚硬的轮廓被阴影遮住,一张坚毅冷峻的脸硬生生多了几分混不吝的邪气。 他蓦地粲然一笑,话却是背道而驰的阴寒:“是我给你了太多好脸色,还是你老糊涂了?” “居然让你到现在还觉得,你依旧能够命令我?” 蓝庭瞳孔一震,吃惊地看着他,连生气都忘了。 “你!你!”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23年。 蓝延尽静静地看着他的丑态,灵魂深处的冷漠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阴狠毒辣,等待着给予猎物一击毙命的时机。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楼下隐隐传来很小的喊声。 “蓝延尽!我来找你啦!你在哪里呢?我们说好了一起去看电影呢?你人呢?你不会忘了混蛋!” 蓝庭就眼睁睁地看着蓝延尽兀的收起了那副可怖的神情,继而换上了一个无害的笑来。 他站起身,沐浴在阳光之下,居高临下的眸子里却是阳光怎么也照不透的冷。 他背过身去,留了一句话 “老爷子,如果你还想让你们家三个孩子平安无事的话,最好少管我的事。” 蓝庭瘫在椅子上,绝望地看向天花板。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第9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2) 他们家是完了,但是朝晕和蓝延尽的美好生活没完,甚至才刚刚开始。 蓝延尽到了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朝晕买的票是a国进来的恐怖片,主打一个血腥。 他没什么时间看电影,更不要提恐怖片了,再加上题材原因,片场里面没有多少人,于是他便心里有些慌。 但是很快,他又下定决心,他不会给朝晕丢脸的。 他不会被吓到,朝晕害怕的话他也要挡在她身前。 事实上,他看这部电影,除了有时候感觉有点恶心以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但是有一件事情让他很不安。 朝晕每次看到那些血腥暴力的片段的时候都会双眼发亮,异常兴奋,甚至还好奇地凑得近一点,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蓝延尽:……… 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 最后两个人看完电影出去,蓝延尽给朝晕买了冰激凌,两个人边吃边朝车的方向走。 蓝延尽瞥了朝晕一眼又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朝晕,你看这部电影,不觉得害怕吗?” 朝晕歪头看他,眨眨眼:“为什么会害怕?这不是解压的嘛。” “……” 解压吗? 他决定和朝晕聊一些这个电影里面为数不多的内涵。 “可能是。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挺令人深思的,比如最后变成厉鬼的旁森违抗了本能,没有对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朝晕停住脚步,眉头一皱:“旁森是谁?有这个人吗?” “……” 这是男主角啊。 感情只看血腥部分解压了啊? 蓝延尽正式接手蓝家之后,蓝家更是有欣欣向荣之势,不过他也会更忙,很多时候不能陪朝晕。 朝晕作为一个美丽大方的女朋友,决定亲自去看望一下自己辛劳的男朋友。 她去了一次两次,就和很多人打成一片了。后来每次出现,就有人对她挤眉弄眼,调侃着问:“又来看嫂子啊?” 朝晕贼兮兮地一笑,直奔总裁办公室。 蓝延尽每次看到她就会先亲她一口,让她先自己坐在沙发上玩,他工作结束之后带她出去吃好吃的。 朝晕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对蓝总颐指气使:“小蓝,去给我倒杯茶。” 蓝延尽笑着看她一眼,很给面子地温和回应:“好的,阮总。” 于是,蓝延尽不管多忙,还是会自己给朝晕端茶倒水,而后加速处理工作的速度,带着因为等待而疲惫的朝晕去胡吃海喝。 不过这不代表,朝晕的幸福生活会没有大傻叉。 在她的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蓝荔上门找她,诚恳地请求她去看望蓝州。 蓝州? 朝晕都快忘记这么一号人了,毕竟六岁厕所事变之后,她就没怎么去过蓝家。 让她去看他做什么? 她半信半疑地去了,就看见在床上躺着抑郁成疾的青年。 在看到她之后,青年好像生出了不少活力,哼哼哧哧地和她深情告白,还激动地告诉她,蓝延尽不是一个好人,让她千万要远离他。 对此,朝晕的反应是———— 她一脸质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吃菌子了。” 她虽然没有和蓝州有过什么正面接触,但是一直都知道他的一些事,知道他从上初中开始就从未间断地谈恋爱,撩拨人的真心,在热情退散之后又无情地把别人的真心踩到脚底。 这些事情和她无关,但是她到底不会对他有多么好的印象。 现在突然对她声势浩大地告白,只给了她惊吓,没有惊喜。 对这个货的这个行为,朝晕只有两个字评价:尔必。 蓝州把她的反应收进眼底,心里更是一痛,他挣扎着起身,急切地想要拉住朝晕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兀的传来了男人带着笑意的沉稳嗓音—— “诸位,在这里要和我的女朋友,说些什么?” 这廖廖几些字虽然裹着笑的皮,但是刻在里面的阴冷不悦与轻嘲才是这几句话真正的骨。 朝晕以外的三个人俱是惊恐一颤。 蓝延尽走进来,同时带来了几欲要剥夺人的呼吸的强势威压。他在朝晕背后站定,几乎要贴上她,淡淡笑着垂眸看蓝州,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森冷的寒意。 三个人噤若寒蝉,压根不敢说话,蓝州甚至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 朝晕不想在这里待了,亲昵地抱上他的手臂,撒娇说要去吃烤肉。 蓝延尽先耐心地把她哄好,对自己的弟弟和表妹置若罔闻,揽着朝晕的肩往外走。 只是在临走前,他蓦然回首,漆黑幽深的瞳孔被阳光折射得像薄薄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扎进蓝州的心脏。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蓝州才敢大口大口呼吸。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朝晕没过多久就要去上大学,虽然还是在京都,每天都回家,但是到底是换了一个新环境,由于她的体质,又招惹来了一堆狂蜂浪蝶。 蓝延尽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不安的人,这种情况在朝晕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之后只是缓和了一点点。 有些时候,朝晕在半夜起床时,还是会撞见他一个人窝在椅子上盯着她看,甚至偶尔会抹一抹眼角。 朝晕20岁生日是蓝延尽一人操办的,办得风风光光。 等到晚上的时候,朝晕说为了感谢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带他去了她在蓝氏集团旁边购置的房子,里面布置得精致温馨,到处都是他们两个的合影或者纪念品。 蓝延尽看得入神时,朝晕悄悄走到他身边,偷偷在他的无名指套上了一个素戒。 蓝延尽愣了愣,举起手看,戒指冷冷的银光被暖黄色的灯光染得温暖。 他犹如晴天霹雳了似的,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眼睛定在了戒指上,眨都不敢眨。 “蓝延尽,”朝晕捧起他的脸,笑眼弯弯,一双眼眸认真注视他的时候像是一汪春水:“我们结婚。” 蓝延尽突然轻轻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抖动的幅度尤其大,戒指的光一动一动的,像是浮动的一连山脉。 他倏地低下头,用另一只手覆上眼睛,隐隐有泪珠落下,在地板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朝晕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分二十七秒,蓝延尽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抽泣着,哭着答应:“好…好,我们结婚…” 朝晕喜笑颜开,踮起脚尖抱紧他。 蓝延尽缓缓揽紧她的肩背,把头埋在她的颈弯,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的孤帆,肩膀无声地抖动,越哭越凶,手指不经意间把朝晕的衣衫攥皱。 终于有一天—— 蓝延尽的眼泪,是为幸福而流。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0】 第99章 蓝延尽番外——秋雨落幕 朝晕问我,如果把小时候的我比做一个动物,会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野狗。 朝晕一皱眉,隐隐要开始心疼。 我很快改口:“其实是乖乖的小狗。” 朝晕松开眉头,很快又觉得好玩,指了指我的鼻尖,笑着说:“汪两声。” 我笑着去咬她的脖子,她只是推着我一边叫一边哈哈大笑:“果然是小狗。” 其实,朝晕,我小时候,真的是一条无人看管的野狗。 我从小就长在蓝家,叫着一对夫妻父亲母亲。 母亲眼里总是覆着一层浅浅的哀愁,她很美丽,也很脆弱,尤其是在听到我喊她母亲之后,总是一个人悄悄地哭。 小时候的我不明白这么简单又复杂的事情,却朦朦胧胧意识到了,她并不喜欢我叫她母亲。 等到我差不多能记住事情时,他们讲给我听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你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这一切都不是你的,你应该心怀感恩,奋发图强。 我歪了歪头,听不太懂。 但是那一天下了秋雨,冷冷的,味道是清透的,空气里都是带着些腐烂的树叶香气。 我在外面蹲了很长时间。 我好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我这一生,都要笼罩在这悲凄的秋雨里了。 我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只是每天在没有太阳的清晨起床,在没有太阳的深夜入眠。 我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过他们,一开始是为什么太阳会从西边落下,为什么小猫是喵喵叫小狗是汪汪叫。后来变成了你们到底爱不爱我,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只是我从来没问过,他们也再也没有机会回答了。 那总是下着蒙蒙雨的童年里的灰败残影,简直就像是一条没有尊严的野狗。 算了,有些事情,说太多也无济于事。 朝晕只需要知道我小时候是乖乖的小狗就好,其他的,她也不需要知道了。 我的朝晕,只需要明白,她这一辈子本来就是要幸福的,什么苦都不应该吃,什么累都不应该受,就要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做一个漂亮又骄傲的女王。 壁炉里面在烧着火,她睡觉的时候也抱我抱得很紧,我喜欢和她气息交缠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们是彼此不分的骨血。 外面似乎下雪了。 朝晕的颜色应该是粉色的雪。 我这样想着,慢慢也睡着了。 我睡着的时候朝晕在睡,我醒的时候朝晕还在睡。 我就说,朝晕是最棒的,连睡觉都能睡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她有点不高兴,睡醒之后埋怨我为什么不叫醒她,她都没时间做饭了。 没错,朝晕大王最近和厨艺较上劲了,非要学出来来个一二三。 她第一次做的菜是最简单的番茄炒鸡蛋,味道还不错,如果没有忘记加盐、生抽、味精什么的,也许会更好吃。 我确实觉得也能吃,不过她吃了一口就吐了五分钟,吐完之后抱着我痛哭流涕,说她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生化武器了,让我不要因为吃了她做的番茄鸡蛋而死掉。 我只能摸着她的背慢慢哄,说这个鸡蛋应该是笨鸡蛋,聪明的朝晕炒出来不好吃也是理所当然的。 朝晕终于破涕为笑了。 我跟着她笑,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死呢?朝晕。 我已经不幸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幸福抓在手里了,怎么能那么轻易死掉呢。 我们养了一条白色的小狗,朝晕取名叫嘟嘟,说希望它以后长得肥嘟嘟的。 我就说朝晕是仙女,嘟嘟现在已经是一辆狗了。 不过也许是狗随主人,嘟嘟每天都活泼好动,有一次自己跑出去玩,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调监控发现是去领老奶奶过马路了,它自己都快比老奶奶大了。 不过,虽然它的两个主人的爱情顺风顺水,它自己在爱情上还是受挫了。 它喜欢楼下的一只小博美,但是却被屡屡拒绝,一时间抑郁成疾。 这我们就没什么办法了,虽然它是我们的狗,但是我们一向不是巧取豪夺的人,要怪只能怪它自己没能力。 朝晕只能安慰它说:“唉,嘟嘟,不要泄气嘛!你看我,我不就是死缠烂打追到的你嫂子吗?老天迟早会奖励坚持不懈的人的。” 我就站在旁边,满脸认同地点头。 可能是被朝晕鼓励到了,嘟嘟又欢天喜地地去找人家玩,结果把人家惹恼了,一脚把它干绝育了。 可怜啊,真可怜。 但是这也不能怪朝晕,朝晕说的话都是对的,这是嘟嘟自己的实践方法有问题。 结婚之后,我很少做噩梦惊醒了,但是仍然偶尔会梦见那两张早就模糊的脸,梦见那些不绝于耳的斥责,梦见形单影只的背影。 每次我喘着气惊醒时,朝晕都会睡眼惺忪地抚摸着我的背,轻声安慰我。 我在这个时候也会恨自己,明明都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想那些无所谓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是意识到了我的想法还是单纯想要开解我,朝晕和我认真谈了一个下午。 她让我慢慢去接受,接受生命里不完美的一部分,那也是我自己捱过的岁月,也是我悲哀底色的惊天壮举。 那晚,我又梦见了那场秋雨,那个偷偷蹲着埋头哭的小孩儿。 我不想把他的影子撕烂了。 我坐在他身边,和他讲朝晕给我的答案。 太阳从西边落下是因为太阳是左撇子,小狗汪汪叫小猫喵喵叫是因为它们上辈子大冒险输了,其实在上辈子,小狗是喵喵叫的,小猫是汪汪叫的。 那些像乌云一样遮蔽住我的人生的问题,也算有了一个答案。 他不哭了,好奇地看着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问我这是什么。 我只是笑,说,这是我的雨伞。 我这下着绵绵不休的雨的一生,终于撑开一把精致的小洋伞了。 雨蓦然停了。 阳光在我面前轻晃,我在梦里竟然也有些恍惚了。 他看着初生的灿阳,晃了晃腿,像在荡秋千一样,只给我留下了模糊的背影和含笑的语句:“不对,哥哥,这好像是你的太阳。” 我骤然睁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我人生里这场似乎永无止尽的萧雨,似乎停了。 我慢慢举起左手,月光把我的银戒照得锃亮,像天地银田间,起伏的小舟。 朝晕迷迷糊糊地伸手,小小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指,包裹住那枚比月亮还漂亮的戒指。 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 就是这一刹那,就是我的朝晕把我的无名指套牢的这一片刻—— 我这一生悲哀不止的簌簌秋雨,终于落幕了。 朝晕,朝晕, 我的太阳,我的日光。 —————— 话匣子 我迷茫地吞咽下了每一轮凄夜下繁生的那些难言的苦和衷,原来,是灵魂在等待天亮。 ——蓝延尽《终见天明》 —— 大家都要幸福! 第100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忠犬纯情杀手) 朝晕被清除情感之后,坐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安静地待着。 空间里有一道电子音在喜极而泣地和她说话 【嘤嘤嘤……朝晕,我们已经有33积分了!我们快要上榜了!我终于快要可以考公了!!】 朝晕陡然生出一种儿子勤奋好学、但家里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的凄凉感,感觉自己已经在白天卖豆腐晚上做针线活的路上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滋啦一声,999+安静了几秒,而后说 【老公不在家,偷偷看这个漫画,解……】 朝晕悚然闭眼,猛地跳进了世界旋涡。 古代世界。 第一金牌杀手沈冷月一朝遭人陷害,含恨而亡,再次睁眼,已经是相府的草包嫡女。姨娘欺,庶妹厌,被结有婚约的三皇子抛弃。没关系,看她搅动风云,翻云覆雨,让所有人都记住她沈冷月的名字! 朝晕:爽! 就是这个味儿。 她喜欢这样富有魅力的女角色。 大概的剧情就是这个样子。 沈冷月在逆袭打脸的过程中,吸引了镇北王司马澹的注意。司马澹本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在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结果有一次打仗不幸被暗算,从此双腿残废,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他自我厌弃,上交兵权,终日不肯见人,被天下遗憾于自甘堕落。 但实际上,他只是察觉到了当今圣上忌惮他,想除他而后快的意图。司马澹只是自己布戏,有个让皇上放下戒心的时机而已,实则暗暗培育自己的势力,只等造反夺权。 他的腿并无大碍,不愿见人也只是思虑到旁人可能会看出破绽的原因。但随着他渐渐爱上沈冷月,他也会为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伪装成另外一副样子救她于水火之中;再比如,为了迎娶她甚至不惜雇佣杀手去解决掉自己的未婚妻子——御史大夫家的嫡女。 终于,两个人日久生情,一路打怪,修成正果,司马澹成为一代明君,沈冷月母仪天下,两人神仙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朝晕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如洗的碧空,久久不愿说话。 她,就是那位被司马澹计划毫不留情地做掉的御史大夫家嫡女,冷朝晕。 呵呵,拿别人的命当条命,说杀就杀啊。 冷朝晕,御史大夫家唯一一个嫡女,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御史大夫冷名,娶妻之后育有一女,此后夫人再也没能育有子女。两个人甜情蜜意,冷名也没有再娶的想法,想着只有一个女孩也好。 不过,原主却长成了十分古怪的样子。 她对内孤僻易怒,闹着自己一个院落,不许有人跟着伺候,每天的饭菜都要端到院门前供她吃;对外性格刁蛮刻薄,喜爱追随潮流,树敌不少,还对自己那位瘸腿的未婚夫格外厌嫌。 不过有趣的是,司马澹在派出杀手刺杀原主之后,她居然还在后期蹦哒了会儿。 这就要说起本个世界的反派,杀手青完。 青完,名声远扬的风影阁第一杀手,尤善用剑,扬名后惯用一剑封喉的残忍手段,来无影去无踪,行事诡秘,在外提起他的名号,无人不是忌惮退让三分。 他是上一任楼主亲自筛选出的绝世天才,不仅在百人大斗中成为唯一一位幸存者,更是经过了百中剧毒的淬炼而百毒不侵,几乎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杀人机器。 但是在上一任楼主去世之际,青完找准时机,亲手斩了楼主手下操纵他神识的蛊虫,自那以后只接十恶不赦之人的单子,其他的,一概不理。 他想赎罪。 那些在他无可奈何时,只得葬送在他刀下的无辜的凄怨灵魂,总是在深夜发出令人心颤的剑鸣。 风影阁的每一个杀手体内都会种下蛊,只要一有叛心,死亡就成为唯一的黑路。 但是这管不了青完。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怕死,他早就没什么惦念的东西了。 为了杀朝晕,司马澹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捏造原主无恶不作的谎言,并花重金聘用第一杀手,只求一个万无一失。 可惜,不知怎的,青完发现原主顶多就是一个蠢货,实在算不上十恶不赦,便放了她一命。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青完中了埋伏,受了伤,恰巧被沈冷月所救。精通艺术的沈冷月就他一命,甚至还顺手把他体内的蛊虫取出。 在那之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青完屡次三番救沈冷月于危难关头,甚至还在相处之中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但是结果总是不如人愿,在沈冷月和司马澹互通情意、两相情悦之后,青完黑化,一窝端了风影阁,成为了新一任阁主,而后就以玉石俱焚的疯狂决心与司马澹相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惨败而亡。 唉。 何必呢。 朝晕这样想着,调整了一下躺姿,舒服地眯了眯眼。 现在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司马澹逐渐对沈冷月倾心,对原主产生杀意的时候了。 就在今天晚上,青完就要来杀她了。 算了,事到如今,先睡觉。 月黑风高夜,夜色朦胧,乌鸦振翅,偶有一声杜鹃啼鸣。玉盘高悬于净夜之中,洗尽铅华,渡洗苦主。 蒙蒙中,有一矫健身影彻底融入夜色,与黑暗相伴而生。 青完抬眸,一双淡紫眼眸里毫无波澜,寡淡如水,只有原生的肌理在借着月色,精确地衡量面前瓦墙的高度。 下一秒,他平空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上,衣服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就在他准备下一步动作时,忽然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去,精准地看向了在庭院内的瓦墙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女子。 “………” 一阵夜风吹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 他一语不发地盯着朝晕的眼睛看,朝晕同样也在打量他。 —— 第101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2) 青完背着月色,整个人浑身都是密不透风的昏黑,却不难看出颀长的身姿和紧绷的肌肉。不知是黑衣还是青衣,着装利落简洁,并不华荣,竖起的马尾利索,却全无少年风气,像秋霜一般,能划伤人的脖颈。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身冰冷的肃杀之气,像把他整个人都镀上了铁,冷硬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此外,还有冷漠到无声无息的紫色眼眸。 月光只在他的眼睫上悲悯地落下了垂怜,把那双足以惊艳世俗的漂亮眼眸曝露,却让那其中死一般的寂静与荒芜也冒出了头,生生把那抹神秘的紫染得诡谲。 他们两个还是没有说话,微妙的沉默在蔓延。 男子微微眯眸,手中的剑一横,被月色泡出了森森冷光,见一眼便遍体生寒。 他似乎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意思,然而张口时眼神一个颤动,落在了地面。 从高往低处看一个人的眼睛或许没什么,但是落在地面上时,就能迅速反应过来高墙和地面之间的距离。 他瞳孔猛缩,高度的落差带给他的晕眩感让他大脑发昏,四肢僵硬。 下一刻,青完双眼一翻,直直地从墙上掉了下来,砸在朝晕身上,昏死过去。 刚准备和他谈判的朝晕:?咦 她没忍住“哎呦”了一声,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块石头。 男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进入她的鼻腔,让她原本清醒的大脑有些犯困。 怎么回事?不是睡了一下午吗? 唉,正常,她现在年龄还小,嗜睡是身体发育的迹象。 朝晕这样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使尽力气才把身上压着的人给翻开,这才有机会喘口气。 月光淡淡流泻,落在身旁模样只能称得上是少年的脸上。 他五官处处都是狂野与精致,眉眼间的锋利开了刃一般,可独有的冰冷又强行压下了那份狂狷,便又骇人了不少。 是一种很罕见的气质。 朝晕看了会儿,然后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拍了拍屁股,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去。 999+:? 宿主什么时候还会鲤鱼打挺了? 而且她不管反派了吗? 算了,她自己爱干啥干啥。 999+给自己系上写着“我要考公!”的抹额,开始沉浸式读书。 朝晕其实没有什么计谋,她只是单纯困得不想思考了而已。 反派晕都晕过去了,她也没办法和人家谈判。他倒头就睡,她干脆也回去睡。 如果他真的要半夜苏醒之后继续来杀她———— 她也无能为力啊。 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没有缘分。 不过朝晕安心地睡到半夜,忽然被风打在窗子上的噪音吵醒了。 毕竟是初春,夜里变了天,寒气顺着窗子弥漫进来,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朝晕在这方面可马虎不得,手脚麻利地从衣柜里搬出来了一套荔色薄棉被,又给自己床上铺了一层,刚刚躺上去正要闭上眼,蓦地想起来了外面还有一个人。 朝晕无可奈何地爬起来,勉强把衣服穿了个7、8分整齐,又开始去柜子里面刨,刨来刨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原主很讨厌的被子。 被子虽然不重,到底还挺大,朝晕哼哼哧哧地搬出去时,一眼就看见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少年,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好生凄凉。 唉,这也不怪她呀,谁让他自己恐高呢。 朝晕尽心尽力地给他盖上了被子,确保他没有漏出来一点身体部位,才心安理得地重新回了自己的屋里。 风声就这般侵袭了一整夜,在天刚破晓时才堪堪狼狈离去。 青完是被鸟儿清脆的啼鸣吵醒的。 头有些发胀,他轻轻皱眉,捂着额头慢慢坐起来,缓了会儿才睁开了眼,腿上颜色鲜红的大红棉被就蛮不讲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 ? 这是何意。 他眼里终于流露出来了一分与冰冷相斥的迷茫来,昨晚因为恐高而晕倒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顿时清醒,掀开被子起身,机警地四下探看,然后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的石桌前,正悠闲捧茶入口的少女。 她衣服选得娇嫩可爱,只是穿得不大像样子,这儿不是这儿那儿不是那儿的,不太规整,也没有梳理头发,青丝如瀑,就那么乖巧地垂落在她单薄的背之后。 青完冰凉的视线一路向下,便看到了满桌精致的菜色,身形一滞,瞳孔猛缩。 朝晕先是听到了一阵从容中带着急切的脚步,心下疑惑,还没等抬头,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着就要去拿她右侧的桂花糕。 ?!! 朝晕顿时呵了一声:“停!” 那只手停在半空,青完侧目,目光从食物跳跃到了朝晕身上,那其中罕见的热情与兴奋便被浇灭,再次只剩下无垠无边的冰冷。 朝晕低头喝了一口粥,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他,小巧精致的下巴往他身侧早就放好的水盆抬了抬,不容抗拒地命令:“先去净手。” 青完一动也不动,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无声地拒绝。 哎呦呵? 朝晕也算是遇见一个不吭声着蛮不讲理的怪人了,她板起素静的小脸,再次强调:“快去净手,不然吃了还闹肚子呢。” 两个人僵持不下。 最后,青完觉得因为一块糕点把人砍了太麻烦了,也不符合他的价值观,还是听了朝晕的话,乖乖到旁边去洗手,身侧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在阳光下偶尔射来阵阵寒光。 青完洗完手之后,又速移到朝晕旁,无声地伸手给她看。 两只手干净漂亮,骨节分明,手指瘦削而修长,指尖带着淡淡的血色,把那些茧子都磨得有些看不见。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在旁边落座,还贴心地递给他一双筷子。 青完双眼锃亮,着急地往石凳上一坐,抓过朝晕手里的筷子去夹胭脂鹅脯,另一只手去拿桂花糕,噎住之后赶忙低头灌了一口温热的八宝粥。 吃相有些粗鲁,但也不是很难看,甚至还有些赏心悦目。 就这样,一个杀手和一个要被杀的任务对象,诡异又和谐地同桌而食。 第102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3) 等到饭饱茶足之后,朝晕看着一桌狼藉,深慰自己早有预料,让今天早上来送饭的丫鬟又添置了一副碗筷和些许饭菜。 朝晕还记得小丫鬟颤颤巍巍地问她,是因为什么。 朝晕虽然觉得她可怜,但还是不得不板着脸,阴恻恻地反问:“我给我的猫吃,不行么?” 小丫鬟被吓得汗毛竖立,顿时不疑有它,赶忙按照她说的做了。 毕竟,他们的小姐,就是这样一位古怪的人。 朝晕看着她见鬼了似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息,决定给她涨点月银。 青完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顿饭菜来得多么容易,只是将胳膊肘放置在石桌上,捧着脸颊,微微眯起眼睛,被风吹得神清气爽,一副餍足的模样,看着都不是那么吓人了。 朝晕在一旁倚着石柱看着,不知道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问:“不杀本小姐了?” 青完闻言身子一僵,低头打量着自己沾了些落叶灰尘的衣衫。 确实很容易被认出来是杀手。 他这样淡淡地想着,却挺直了背,转身去直白地盯着她看,眼神犀利却清澈,没有一丝杀意,嗓音是独属于少年的清磁—— “不是你。” 他如此简单明了地说。 朝晕:? 她狐疑地瞅他:“什么不是我?” 或许是吃饱了之后有些耐心,青完开始扩句:“我要杀的,不是你。” 朝晕饶有兴致地上下瞟他:“那你要杀的是谁?” 青完瞒都不带瞒的:“冷朝晕。” 朝晕:呵呵哒。 她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冷名朝晕。” 青完虽然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是朝晕看得出来他的面色凝重了不少。 “……” 青完欲言又止,唇瓣开开合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个所以然。 骗他。 那个男人骗他。 青完垂下眼眸,其中略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冷漠。 他再度抬眼,站了起来,玄色的发带随风而动,颇有少年风范。 “我不会杀你的。” 她一看就和他得到的信息不符。 她愿意给他饭吃,一定不会是坏人。 青完思虑着,越过朝晕,直直地往瓦墙那边去,想要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开。 朝晕:? 请问呢? 吃完了喝完了拍拍屁股就要走吗? 朝晕一张小脸写满了无语,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待少年疑惑地向她看来,她转过去抬眸看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你就这样走了?” 青完:o_o? 不然呢? 他冷冰冰的神色里终于带上了丝丝烦恼。 那她要什么样? 最后,他犹豫地问:“…你要钱吗?我下次给你行不行?” “……不是这个事情。”朝晕初听到钱还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便立刻板正了脸:“我也不向你打听是谁要我的命了,不过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这样,以后你就贴身保护我,行吗?” 此话刚落,朝晕就看见青完的神色瞬间机敏警惕起来,像是识破了她的阴谋诡计一样。 朝晕锲而不舍地劝他:“你看,你要来杀我,我还给你盖被子,给你饭吃,我都这样以德报怨了,你舍得看着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死吗?” 青完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你这次前来没杀了我,保不准要杀我的人会坚持不懈地派人来要我的命呢?我都这么危险了,你不会可怜我吗?” 青完那双紫色瞳眸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差点就把“关我什么事”写在脸上了。 朝晕一咬牙,直接放出底牌:“这样,你贴身保护我,你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都供你吃喝。” 然后她就看见原本无所谓的少年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他急切地朝她近了一步,像是生怕她后悔了似的急声道:“你保证?每次的饭菜不能低于刚才的水平。” 朝晕的心情可以用五谷杂陈来形容了。 她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点头。 青完纠结地皱眉,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我,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保准在你身边,这点你介意吗?” 朝晕还没说话,他着急地补充:“不过我的任务很少,大多时间都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 现在身份彻底颠倒,变成青完求职了。 朝晕一边悲哀于自己刚才浪费的口舌居然还没有一顿饭管用,一边又好奇起来——像青完这样的金牌杀手,居然吃不上好饭吗? 不过见少年那副眼巴巴的模样,她立刻点头,爽快地同意,而后便见他轻轻翘起唇角,眼睛亮闪闪的,终于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色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朝晕看得心情也好了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毫无戒心,直爽地回答:“青完,丹青的青,完好的完。” “青完,”朝晕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紧接着问出了自己格外好奇的问题:“青完,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青完:“风影阁里面的做的大锅菜。”他顿了顿,用所剩无几的耐心和她解释:“风影阁是我待的地方,平时我就在那里面接任务。” 瞧瞧,一被包饭就什么都招了,比什么都管用。 朝晕接着问:“很难吃吗?” 青完:“不算难吃,只不过我每次吃了之后都要吐几回才好受。” 朝晕:……… 妈呀,这不就是很难吃吗? “我看你很厉害的样子,你赚的钱不多吗?” 青完略一思索:“不算少。” 何止是不少,他的钱在房间里快堆成山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过得快把刀镀上金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外面买东西吃?” 青完苦恼地皱眉:“不想和别人说话。” 朝晕觉得他在撒谎,瞅瞅,现在不和她说的好好的吗? 她还要说话,青完见状,眉间沟壑更深,耐心被消磨精光,他提起内力,下一秒便不见了踪影。 原本还准备问东问西的朝晕:? 第103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4) 她呆呆地站着,素面朝天,冲着空气喊了两声:“青完?青完——” 没人理她。 朝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嫌弃话多了,青完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朝晕要气笑了—— 吃她的,用她的,现在和她多说几句话都嫌烦,真是欠揍! 要不是有点武力值在身上,早就被人打死了?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伸脚狠狠踹了旁边的榆树一下。 她没注意粗壮的榆树上一颗摇摇欲坠的果子被她这么一踹,晃了几晃,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探出,悬停在她发顶,毫不费力地替她接住了这颗果子。 朝晕闻着略微熟悉的皂角香气,眨了眨眼,迟疑了几秒,悄悄抬眸,便对上了青完清俊的眉眼。 他护着她呢。 这么一接,朝晕顿时神清气爽了,也不气恼了。 青完微微蹙着眉,一把扔开榆树果子,拍了拍手,还没拍完,他的衣袖又被扯住,他顺着看过去,对上了少女清丽娇媚的笑眼。 “……” 朝晕开门见山:“陪我去墨文房。” 墨文房,一处较为有名的卖各式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 青完还没说话,朝晕补充:“不许藏着掖着,就要跟在我身边。” 这是什么鬼要求? 青完简直无法理解,不是保护她就得了吗?管他在明处在暗处要做什么? 他正要直截了当地拒绝,就见朝晕就小跑进屋子里,出来时手里拿着油纸包,走到他面前,递给他,直接道:“绿豆糕。” 青完到了嘴边的拒绝顿时被咽了下去,眼睛亮晶晶地伸手接过,一句话也不说,铺开就开始吃。 朝晕拿他没辙,正要拉他出门,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虽然这个朝代风气较为开放,但是到底还是封建时代,女子是不被容许披头散发的。 再者,因为觉得麻烦,她一清早也没怎么好好穿衣服。 她认命地重新回自己的屋子,开始长达半个时辰的整装。 幸好原主因为偏好一人居住,所以穿衣束发的技巧十分熟练,她没花多长时间,镜子里多出来了一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的美人儿来。 朝晕看着镜子,还是轻轻蹙眉。 原主五官生得明艳,格外招摇,朝晕思虑再三还是佩上了面纱。 不幸的是,等她出屋时,青完已经把绿豆糕吃完了,朝晕重新提起一起出门的要求,他又皱起眉头,大有翻脸不认人的拒绝之势。 朝晕气得差点踹他,但是想想两个人的武力差距,还是决定做一个忍辱负重的善人,咬着牙再次回了屋子,出来时又面无表情地甩给了他一包马蹄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 青完双眸发亮地看着手上的糕点,感觉幸福地要飞上天了,任由冷脸的朝晕带他左绕右引,从后门出了府上。 府上都知道她为人乖张,故而很少有人靠近她的院子,更不必提拦她,就连后面这个小门都是原主父母为了不让她每次出门的时候闹事,专门给她建的。 朝晕觉得这对夫妇也是够可怜的。 回想起来,御史大夫其实也没什么大志向,做官只是为了多挣点银子,他这辈子唯一的志向就是搞钱,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混到了这个官位上,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朝晕想了想,把目光放在了埋着头吃糕点的青完身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一路上,俩人都没碰上下人,出门都没人拦着。 青完吃完了马蹄糕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乖乖地跟着朝晕走了一段路。可是随着到道路越来越开阔,两人遇见的人越来越多,青完隐隐躁动起来,但是朝晕手还拉着他,他逃不了。 朝晕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 街道两边的各式小摊上的物品琳琅满目,朝晕站定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看着这些工艺精巧的手工品,忍不住惊叹一声,松开了拽着青完的手想要去拿面具看,结果就在松手的那一刻,人唰一下就没影了。 摊主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瞪了又瞪。 朝晕懵着脸,转着圈圈找人,最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人又藏起来了。 她心头顿时直冒火气,气得跺脚。 什么鬼啊!吃了她的东西就乖乖办事啊! 她气得鼓起脸颊,张口喊:“青完——” 话音未落,青年低沉的嗓音便在她耳畔骤响—— “我在。” 撩人的嗓音刺得朝晕心尖一颤,她迷茫地揉了揉耳朵,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下一刻,那道声音又说 “我在用内力和你传音,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只是不喜人多的地方。” 朝晕一愣,很快释然地弯眸,蹦蹦跳跳地朝墨文房奔去,倩影娇俏轻快,明丽的嗓音里尽是慷慨:“好,原谅你了。” 摊主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少女一连串的反应,吓得话都不敢说,只敢惊恐地用眼神送她离开。 他是不是遇见鬼了? 墨文房的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许是还早,人也不多,零零星星的。 朝晕抬步进去,步影摇曳间有一阵清幽的莲香。 她边走边说:“青完,我要丰富我的精神世界和内涵,遂决定做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青完虽然不知道精神世界和内涵是什么,但是大概也能明白个7、8分,他在暗处细细打量着她精俏却毫无书卷气的眉宇,冷静地说:“…虽然艰难,祝你得志。” 朝晕听着他的语气,呵呵了,顿时炸毛:“你这是什么意思?哪里艰难了?而且谁允许你称我为‘你’了?以后要尊称小姐,小姐,懂吗?” “哦。” 朝晕勉强满意提着裙摆往书架深处去,没想到路上遇见了两个不算熟的熟人。 女主沈冷月,男二南琢玉。 南琢玉为邻国不受宠的皇子,作为质子被送来求和,风光月霁,也忍辱负重。只因沈冷月是唯一一个抛却他身份与外表与他相处的人,便一门心思扑到了她身上,情深不负。最后他回到邻国颠覆政权,甚至为了沈冷月派兵援助司马澹。 第104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5) 援助司马澹攻打谁呢? 朝晕沉默了,想到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窝着的青完,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小子,回去再给他吃点啥。 对面听见她叹气的两人:? 两个人都知道冷朝晕性格尖酸刻薄还喜欢阴阳怪气,因此都做足了准备应对她,没想到朝晕只是敷衍地向他们两个行了礼,便急匆匆地略过他们往店铺里面去。 沈冷月一愣,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回头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才再度垂眸,麻烦南琢玉为她择书。 他们两个在四书五经面前停着,朝晕则是直奔爱情小说去的。 青完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她捧起一本爱情小说读得津津有味,漂亮的紫色眼眸隐隐闪烁,觉得一言难尽。 这是在这儿丰富啥呢? 朝晕鬼鬼祟祟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才喜眉笑眼地一口气拿了四五本书。 青年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起 “小姐,你选的这些书,对你无甚补益。” 朝晕被吓了一跳,而后挺了挺胸脯,一本正经地反驳:“胡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离她不远的沈冷月和南琢玉听见她模模糊糊的话,俱是抬头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她一个人,不由得轻愣。 朝晕哼着小调往旁边逛,看到了写着“武功秘籍”一栏的书,不由得深思熟虑了会儿,问:“青完,我给你买个武功秘籍?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青完回话很快,但是音调平平 “没必要,这些都是下三滥不入流的东西,也就哄着那些想要学点什么的小孩子玩玩。” 朝晕意味深长地“诶”了一声,认真地给出了分析:“以后给你孩子用嘛。” 青完回得更快了,嗓音里有了几分情绪的起伏 “不会有。” 朝晕又“诶”了一下:“说不定呢。” “……” 青完不理她了,估摸着是被她整恼了。 于是,朝晕判定他默认了,欢天喜地地拿了一本武功秘籍就去结账,留下风中凌乱的沈冷月和南琢玉,满脸凝重。 南琢玉缄默了会儿,终于还是试探着问:“冷月,刚才这位冷小姐这里是不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太阳穴点了点。 瓦特了? 沈冷月脑子自动地把话补了上去,反应过后立刻痛批自己。 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毕竟冷朝晕虽然性格不好,到底也没有怎么样过她。 不过,她也懵啊。 以前只知道她有些蠢,有些坏,没听过说有些傻啊。 朝晕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的小九九,爽快付了钱之后,便喜滋滋地提着自己的书回府,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一个卖糖人的老爷爷。 朝晕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眼睛看着那些精致的糖人,嘴里去喊:“青完——” 没人搭理她,老爷爷狐疑地瞅了她一眼。 “哎呀,青完,快出来,我给你买糖人。” 下一刻,青年从天而降,闪现到了她身旁,脸色还是冷冷的,好像还在生刚才朝晕说的话的气。 朝晕随手把手里的书递给他,弯腰去看,去问青完的意见:“我们要什么样子呢?要不然给你画个小狗,给我画个小猫。” 青完不说话,朝晕就自顾自地点点头:“就这样决定了。” 老爷爷颤颤巍巍地给他们做糖人,最后把成品交给他们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朝晕付了钱,刚把小狗给青完,他人影一闪,又不见了。 老爷爷:?!?! 天呢,他今天到底碰上什么人了? 朝晕已经司空见惯了,反正青完还拿着她的书,跑不了,便没顾上他,自己一个人吃着糖人回府。 到了自己的院落时,朝晕把最后一口糖人咬掉,悠悠哉哉地喊:“青完——出来。” 一道黑影瞬间落在她面前。 朝晕伸手:“本小姐的书。” 青完听话地把手里的书递给她。 朝晕翻了几下,确认了没什么损坏,便把最上面那个武功秘籍扔给他。 她扔得不准,青完手忙脚乱地接过,垂眸看着篆体写的“武功秘籍”四个大字,沉默了。 他几次三番地张口,想要和朝晕说自己真的不需要,但是又想到朝晕那个刁钻的性格,最后还是机智地决定暂且收下好了,否则又要和她好一顿拌嘴。 朝晕见他顺从地收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空注意到他唇边残留的糖渍。 这么一张俊俏冷漠的脸却沾上些糖浆,看起来有些幼稚好笑。 朝晕看了会儿,拿出自己的手绢,忽地伸手捏住青完的下巴,直接凑了上去。 青完许久没有与他人有过肢体接触,瞳孔猛缩,一时间竟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任由朝晕用生猛粗糙的力道擦他的唇角。 等到朝晕收回手,对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看看,自认擦得干净了之后才再次满意地颔首。 青完后知后觉地用手指去摸唇边,丝绢绵柔顺滑的触感好似又在脸上走了一遭。 他终于很迟地反应过来了,蓦然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你!你,你摸我!” 朝晕:? 她呆了一瞬,见他反应这么大,又觉得有趣,冲他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来,怎么看怎么欠:“怎么?要我对你负责啊?” 青完那张总是写着冰冷与不耐的面孔渐渐染上了绯色,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语气掀起了波澜,疑惑又气恼:“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哟,还知道男女有别呢。 朝晕抱臂,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他,差点吹一声口哨出来,但她还是咽了回去,反而一脸严肃地纠正:“不许直呼我,要叫小姐。” 青完呆了一下:“哦。” 他脑子缓了一会儿,才又重振旗鼓,质问她:“男女有别,小姐你不懂吗?” 回答他的是朝晕潇洒离去的背影。 青完皱眉,伸手摸出自己身侧的剑,抱着开始生闷气,跟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她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她怎么能碰自己呢? 第105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6) 恰好这时,一只信鸽扑哧着翅膀落在他结实的小臂上,青完顺手地抓住它的脚,从它身上解下来一封信。 朝晕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身姿如玉的少年放飞信鸽,低头快速浏览着手上的信件。 她慢慢靠近,想要探头去看一眼,青完已然察觉到她的气息,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斜乜了她一眼,还未消气。 朝晕不知道他在别扭个什么,不过谁让她一向体贴善良呢? 她站直,笑眯眯地把身后的一包核桃酥提了出来,放在他眼前晃悠,软了点语气:“青完,别生气了,我又不知道你的规矩。这是我的赔罪礼,怎么样?” 青完的眼眸里又点亮了一束光。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好哄了,他别开脸,手确实很诚实地把核桃酥接了过去,惜字如金:“还行。” 朝晕手都痒了,想给他一拳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 青完刚把核桃酥拿手里就想拆,但是很快又停住,皱了皱脸,没再拆了。 他抬头看朝晕,总是漠然的脸上带了些认真:“我要去做任务了,暂时不能在你身边,你小心些。” 笑死,其实除了男主根本没有人理会朝晕。 不过这还是青完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这么多话,还挺像人的,朝晕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青完的眼眸更亮了一些,图穷匕见:“最好,也好好保护一下糕点。” 朝晕:呵呵,快滚。 少年交代完便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身形几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晕看着他这些身法,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金牌杀手,有点实力。 青完一走,朝晕一下子就觉得清闲了不少。 僻静小院,遮天榆树,曲径凉亭,朝晕一下午就躺在院落里的美人椅上看自己买来丰富精神的爱情小说,旁边摆着葡萄,偶尔有几阵风吹来,她便欣欣然眯起了眼。 悠闲怯意地这么过了一个下午,朝晕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书,才幸福地上床,安然入睡。 她睡着得快,结果大半夜的,又迷迷糊糊地醒了。 窗外洒进来了几缕月光,朝晕艰难地睁了睁眼,抬着惺忪的睡眼随意一瞥,顿时吓得失声。 只见一道满身血色的高挑瘦影木木地站在她床前,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他淡淡地敛眸看她,幽冷的紫色眼眸见她渐醒,竟然愣了一瞬。 朝晕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捂着被子一脸呆滞地抬头盯着他看。 青完剑眉一瘪,清冷的少年音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些委屈地说到:“小姐,我饿了。” 朝晕:………… 她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先把青完赶了出去,半死不活地坐起来穿衣服,又在屋子里面东翻西找了会儿,才憋着一肚子气去开门。 屋外,月光下静立的少年闻声回首,清绝的眉眼看到她时,竟然稍微弯了弯,把那些血腥的煞气驱得一干二净,恍惚间,风光霁月。 他这样冲她笑,朝晕再怎么样也生不起气来了。 她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把那一小包枣泥酥递过去。 青完先是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起来不像特别生气的样子,才慢慢伸手接过,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手。 朝晕看他这个样子,心又软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说:“你等等。” 青完懵懂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盯了一会儿枣泥酥,蠢蠢欲动地伸出了好几次魔爪,到底还是忍住了,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动。 朝晕打了一盆水回来,先是让他洗了洗手,又去找出来绣着原主不喜欢的花色的手绢,扶住他的额头,认真地把他有些脏污的脸擦干净。 一开始,青完总是想避开,直到朝晕冷下脸斥责了一声“不许动,再动我就把枣泥酥收走”才安分下来。 借着月色,朝晕有时候能看清手帕上的血迹,顿时一阵惊悚。但是想到青完只杀奸人,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青完一开始不知道要把眼睛往哪里放,最后才只是垂着眼睑落在了地上,微微出神。 他疑惑地问:“小姐,你不害怕吗?” 朝晕没好气地回:“有什么害怕的?” “唔,”他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又问:“那你不嫌脏吗?” 朝晕刚刚擦完,正弯腰搓洗手绢,闻言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面如冠玉,暗紫双眸里流动的却是清冷澄澈的月光。 他问这话的时候,就像她理应嫌脏一样。 朝晕忽地又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不嫌你脏,你快吃。” 青完居然没急着吃,反而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仔细地注视了朝晕好一会儿,最后才轻轻皱眉,说:“小姐,你真奇怪。” 但是他好像也有些奇怪了,他觉得心尖有些痒痒的,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3。】 朝晕没理他,端着水盆去处理。 青完独立了好些会儿,才慢慢坐下,拆开了手上的油纸包,等到香甜的气息顺着月色渡进他的鼻腔里,他才弯弯眼,微微笑了起来。 朝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沐浴在夜色之下,孤零零地坐在石板上,半弯着腰,缩着修长的四肢,一声不吭地吃着手里的枣泥酥。 看起来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朝晕的眸光柔和了许多,也走过去,陪他一起坐着。 他安静地吃糕点,朝晕支着侧脸,对着他浸满鲜血的衣裳上下扫量了几下,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青完,你受伤严重吗?” 青完手里捏着一枚枣泥酥,闻言稍稍侧眸,口吻随意:“我没有受伤啊。” 他跟着朝晕的目光一起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衣服,才恍然大悟,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都是别人的血。” 朝晕:……听起来更害怕了好吗。 青完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紧接着补充:“我很厉害的,小姐,我不会受很严重的伤的,我可以保护你。” 他想一直在她这里吃很多好吃的。 朝晕知晓他误会了,但是又无力解释,只能气得磨牙,低低地骂:“笨蛋。” —— 第106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7) 夜色低迷,冷月无声,这一声柔软气恼的低骂轻飘飘地进了青完的耳朵。 他眨了眨眼,身子蓦然一抖,半身一麻。 笨蛋? 他吗? 青完想说自己不是笨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见朝晕瘪着弯弯的眉眼,不太高兴的样子,便不说了,想着骂就骂,她能高兴点就骂,不要整天生气了。 反正他还没被多少人骂过,毕竟没有人在乎他。 朝晕见他一声不响地低头吃东西,又好奇地问:“那你这个衣服是做一次任务换一次吗?” 青完把嘴里的那一口咽下:“不是,要自己洗。” 朝晕:震惊。 都这个样子了,要怎么洗? 她情不自禁地脑海里想着少年冷着一张脸,哼哧哼哧洗衣服的样子,就无端觉得好笑又凄凉。 “你不能自己多买点衣服吗?” 青完不在意:“没必要,不想买。” 朝晕皱眉,强硬道:“那你以后做任务尽量不要让衣服上沾血,我看了害怕。” 青完这次没说话了,无声地拒绝这件麻烦的事。 朝晕见状直接放出杀手锏:“不然我就不让你再来了。” “………” “哦,好。” 朝晕这才眉开眼笑,没有再打扰他吃东西,抬眸望向一派清辉的月亮。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1。】 自那以后,青完总是时不时半夜来骚扰她,委屈地看着她说饿。只是后来也守规矩了,衣摆上很少有血迹,也不会再夜闯闺房,而是站在外面,静静等待。 朝晕气都气笑了,问他能不能敲个门,她要是不醒,他就要站在外面一夜吗? 他说,他不想吵她睡觉。 朝晕都想揍他一拳,他都半夜来找她了,还怕吵她? 不过有很不方便的地方,朝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有时候他来了还吃不饱,每次没吃饱就坐在外面,摸着肚子叹气,十分凄凉,朝晕看得又气又想笑。 于是,这样几个来回之后,朝晕决定干就干票大的。 她找上了冷名,直截了当地说,要在自己的小院里面盖个厨房。 忍无可忍的冷名吹胡子瞪眼,终于爆发了:“成何体统!!” 朝晕冷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小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嫣然一笑,把怀里揣着的钱袋子扔到了他桌子上:“爹,我做正经生意的。” 冷名狐疑地接过,在看到了里面的小块黄金后目瞪口呆。 这其实都是青完做任务挣的钱,朝晕说要他就给,什么也不问,也是个人才。 朝晕看着不可置信的爹娘,轻咳一声,开始胡编乱造。 她说她其实一直在外面向酒楼卖食谱,只是恐于父母怪罪才一直没有说,现在有了起色才敢来坦白。造厨房只是因为想起了新菜色可以立刻上手试。 这个朝代风气开放,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都是很正常的事,卖个食谱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对便宜爹娘信得真真的,见她不愿意说在哪里做生意也就不过问了,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天有眼,他们的孩子果然不是什么脑子有病的疯子,这是藏拙呢。 朝晕:别骂了可以吗? 朝晕的小厨房盖起来的速度很快,没花几天工夫,只不过盖小厨房的时候,青完就不能来了。 当她和青完说起时,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周遭的气息就是蔫了下去,像一朵枯萎的小花骨朵。 朝晕只能和他说好话,又是哄又是承诺等建好小厨房后把那些小菜甜点加倍还给他,还给了他不少糕点,青完才有精神重振的趋势。 等到朝晕把短工遣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小厨房前面,很有精神地上看看下瞧瞧。 青完冷不丁地冒了出来,站在她身后,也跟着她好奇地左顾右盼。朝晕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人跟着,转过身去看见是他,吓了一跳,惊讶地问:“怎么来得这么快?” 青完精简道:“这几天一直都在。” 只是没露面而已。 朝晕很快释然,笑眯眯地伸手介绍自己的小厨房,容光焕发:“看我专门给你建的小厨房。” 青完原本准备直接跟着她进去的,闻言却定在了原地,微微瞪大眼睛,有些结巴地重复:“专门、给,给我建的,小厨房?” 朝晕比他更疑惑:“对呀,不然呢?我自己一个人还需要小厨房吗?” 青完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他只是给了钱,听朝晕说起要建厨房,这个厨房可以用来给他做好吃,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想过是专门为他建的。 他懵懵地在心里重复—— 专门给他建的,专门给他建的。 于是,朝晕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脸“噌”得烧了起来,背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踩着虚空翻跃几跳,没几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那抹背影怎么看怎么慌乱。 朝晕:? 人呢? 怎么了? 不是要看厨房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3。】 没有人回答朝晕,只留她一个人一头雾水。 不过朝晕也不担心,就青完那个性子,没过多久自己闻着味儿就回来,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因为他来不来的事抓心挠肝的。 朝晕想的不错。 青完落荒而逃之后下了一场蒙蒙小雨,空气湿润清凉,让人心神舒畅。第二天早上,朝晕吃了早饭又懒洋洋地窝进被窝睡了一觉,等到顶着散乱的头发出门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院落里坐着的青完。 少年弯着腰,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脚边趴着的小猫的背,高高束起的马尾里偶尔有几缕发丝随风而动。他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在这烟雾迷蒙的春天里,生出了别致的一番温柔来。 “它的名字叫狗狗。” 少女娇俏的嗓音划过虚空,砸进了青完的耳朵里。 他瞳孔一缩,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居然没有对这个名字生出一丁点质疑。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不会起这种新鲜古怪的名字的才不是朝晕呢。 第107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8) “前一阵子它还没有在这里。” 朝晕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因为它是昨天来我的院子的。” 青完一噎:“那有可能是别人的猫。” 朝晕娇蛮地冷哼了一下:“在我的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青完也是,你有异议吗?” 如果是别人家的猫的话,它自己回家不得了,反正它一天在她这里待着,它就一天叫狗狗。 青完一开始还听得认真,辨别出后面两句话的意思时人都傻了,微微收了力,呆呆地问:“我,我也是吗?” 朝晕懒散地倚着墙,就那样看着青完,似笑非笑:“你说呢?” 今天的青完好像不太一样,看着有点傻。 青完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他应该不是任何人的,毕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生死。 但是那也只是以前的事了,如果小姐愿意在意他的生死的话…不,倒也不用这么上心,她愿意给他吃好吃的的话,他可以是她的吗? 青完怎么想都想不通,于是他缄默了片刻,忽地出声:“小姐,我饿了。” 朝晕:……… 呵呵,就知道。 她二话不说进了厨房,简单给他炒了三个菜,又蒸了些豆沙糕,再把这两天给青完留的他最喜欢的酥饼翻了出来,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待到亭子里的石桌上几乎被菜色占满,青完才亮了神色,迫不及待地要去拿筷子,被朝晕一斜,才垂头丧气地去乖乖洗手。 他吃饭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孩子,又快又急,没有任何的拘束,想吃哪个吃哪个,朝晕本身胃口小,看他吃饭都会不由得多吃几口。 吃过饭之后,收拾碗筷和刷碗之类的事情都是青完做的,最后还要老实地朝晕留下几两银子。 其实,他本身是只是需要保护朝晕的,但是这么几天过去了,他也发现了,压根就没有人鸟她嘛。 她也不出去,也没有人来找她,好像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院落里面能扎根似的,青完曾经甚至一脸严肃地问朝晕,她是不是人缘和他一样差,把朝晕问生气了,直接断了他的糕点。 他去刷碗,朝晕就在小凉亭里面坐着看自己的爱情小说,偶然瞥见了刷完碗走出来的青完,却越看越不对劲。 不是,这小子……… 怎么走不成直线了?! 朝晕一把扔开书,像一支被放出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把拉住青完,在看到他红彤彤的脸蛋后心下一惊,不容抗拒地把他按到了石凳上,一脸凝重地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朝晕惊呼一声,一把抱住青完的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青完懵懂地看着她,觉得她有重影了,端坐着皱眉,严肃认真地说:“小姐,你不要晃来晃去,我有些头晕。” 朝晕真想骂他。 她敲了敲脑袋,有些头痛:“不是说白痴不会生病的吗?”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青完听到了,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啊,我没生病。” 朝晕面无表情:“你个大白痴。” 她火急火燎地回自己的房屋,扯出来了几个不太好看的床单铺在了地上,又把那套大红棉被扔了出来,再出去扶着青完进屋子。 青完歪了歪头,目睹着她忙得不可开交,低头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莲花香气,眼眸里卷起了一道浅浅的鱼尾光。 “小姐,你为什么不让其他两个分身干其他的事?这样会更快。” 朝晕冷笑一声:“那是你生病了产生的幻觉,本小姐天地间独一份。” 他不知道现在心脏酸酸的疼疼的滋味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只觉得确实有些不一样,可他不想朝晕再接着为他瞻前顾后了,便低声说:“小姐,我没有事,我应该不是生病了,我之前也这样过,过两天就好了。” 朝晕听得心里难受,呵呵了:“过两天你就死了。” 他察觉到了朝晕态度强硬,便乖乖闭嘴,没有再说话,依着朝晕乖乖躺到铺了厚厚几层的床单上,听话地躺着,任由朝晕给他盖上花棉被。 朝晕一丝不苟地给他盖被子,甚至不让他的一片衣角露出来,盖得严丝合缝的。 青完迷迷糊糊地垂眸,盯着这个大红棉被看了片刻。 或许是觉得朝晕会宠他,又或许是生病了胆子大,他闷闷地说:“不喜欢这个被子。” 朝晕差点炸毛,想说“你还挑上了”,就听见少年塞着不安的微哑声音—— “颜色像血一样。” 朝晕怔然。 她不语,只是又从柜子里找出来了一个和她的被子差不多的荔色棉被,快速地给青完换上。 青完老实的很,就侧的头看她忙碌的背影,轻轻咧着嘴笑。 等到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后,朝晕给青完敷上了冰毛巾,又拿来一把凳子,坐在他身边,语气轻柔:“你现在乖乖闭上眼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青完睁着眼看天花板,闷声道:“不想睡。” 一生病,人还娇了。 朝晕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眼睛一亮,出去把自己的爱情小说拿了进来,在青完亮闪闪的眸光下将唇一扬:“那我就给你读我的。” 接下来,朝晕在旁边口若悬河地给青完讲这些狗血又上头的爱情故事,青完就睁着被水泡过似的的清澈双眸看天花板,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不过很快,他就变成了一个问题宝宝。 “为什么媚离会喜欢上率齐?她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率齐只是一个家徒四壁的书生。” 朝晕立刻纠正他的错误想法,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铿锵有力地回答:“青完,这就是爱啊!” 青完闻言,乖乖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问 “为什么营均会爱上珂艾?他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柯艾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小乞丐。”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纠结主人公的身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故弄玄虚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第108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9) 这些问题,也不算什么,朝晕还能回答得上来,有些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答。 比如———— 青完:“他们成亲,喝了酒之后为什么要害羞地脸红?” 朝晕:“…因为要做一些事情。” 青完:“什么事情?” 朝晕深呼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最后给出来了一个惊悚的比喻:“……他们要吃了对方。” 青完:“好恐怖。” 朝晕抓耳挠腮,最后决定放弃解释:“…不是你吃核桃酥的那种吃…哎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青完闻言,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最起码也没有追问。 或许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他的问题,他喋喋不休地问了好多个,有些朝晕答不上来,就开始胡乱说,最后青完获得了很多没有用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的知识。 慢慢的,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侧是她的曼裙轻罗,鼻间是她独有的清幽莲香,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封闭着,隐隐有些风掠叶动的响声,在他模糊的眼前勾勒出来了一个别有滋味的暖春。 他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叫做“心安”的情绪,像是春枝抽条一般,开始无声地、热烈地拔地而起。 终于,青完慢慢阖上了眼眸,把那抹惊天动地的暗紫盖上,把那些血腥的、罪孽的过往通通翻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3。】 这一觉睡得不短,他再度睁眼时,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本能让他很快清醒,扶着额头坐起,荔色的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 青完垂眸去看,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那些记忆如一阵梨花雨一般,裹挟着阵阵香气卷进脑海。 他居然还不要小姐第一次给他的被子吗? 青完稍稍歪头,眼眸里流淌着淡淡的迷茫。 这真的是他干的事情吗? 青完是一片孤萍,他从地狱爬出来,就注定这辈子坎坷飘荡,也就不必提什么合欢美满。 但是,在这里,这个榆树遮天的院落,他甚至有选择盖什么颜色的被子的权利。 他缄默着,翻开被子,站了起来,身姿已如过往那般孤挺坚韧又单薄。 可这次,他却弯下了腰,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没有朝晕的身影,他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 青完伸手拉开了门,门外已然是绯色夕阳,连成了一大片,颇有悲凄之感。 但很快,有一抹随风蹁跹的倩影落入他的眼眶。 朝晕坐在石阶上,素手扶额,一截皓腕白得晃人,骨骼纤细;另一只柔荑正懒懒地揉着小猫的头,玉指纤纤,光景动人。 她的侧颜在夕阳下楚楚动人,寸寸精致,恍若天人,可唇边灵动的那分笑意,把那份不近人情的冰清玉洁给打破了三分,她便又真实了起来。 青完定在了原地,怔愣地望着。 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可他没有生病了,他的病已经好了。 那,这是什么? 心在跳什么? 青完不知道,他想不通。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难解答的问题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若有所感,她转眸看去,见青完出了门,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意又绽了几分,笑问:“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青完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快得让她觉得她应该还没有好全,但是看着她的笑容,他又出奇得心安,摇了摇头:“没有。” 朝晕又不确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放心。 她又重新坐回去,和狗狗玩,蓦地想起来了点事情,和青完提了一嘴:“对了,我明天要进宫去为皇上贺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 朝晕其实是想说“你明晚不要来了,实在怕饿的话我给你买些糕点”,但是她还没接着往下说,青完立刻接了话茬 “好,我会跟过去暗自保护你的。” 他说完,停了会儿,又自己纠正:“我会跟过去暗自保护小姐的。” 朝晕:………… 她复杂地盯着他:“那可是皇宫啊。” 青完一脸无所谓:“小事而已。” 朝晕有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感觉。 青完从来不是逞强的人,但是朝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你真的会平安无事?你不会被抓住死翘翘?” 青完第一次被这么直白地关心,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很快又骄傲地把头一扬:“我真的会平安无事,我不会被抓住死翘翘的。” 他那双紫色眼眸从来不会显得妖冶,此刻在夕阳下信誓旦旦地眯着眼睛笑看她,显出来了一种熠熠生辉的漂亮。 他轻声说:“小姐,你不用担心我。” 朝晕还不是做不到不担心。 再怎么说,那可是皇宫啊。 直到她在第二天傍晚坐上马车,还是心惊胆战的。 同行的冷母见她状态不太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朝晕,到了大堂之上不必拘谨,见了镇北王陛下还是要去问候的,再怎么样,也要做做样子。” 朝晕这才想起来已经被她忘的差不多的男主了。 想到这狗丫的还要杀她,朝晕就一顿无名火。 但是顾及着冷母,朝晕还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连连应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朝晕牵着冷母的手下车时,便见了阴沉夜色下令人震撼的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外家灯火千万,甚至比不上皇宫一盏灯明亮。 外面聚集了不少官家少爷小姐,朝晕刚下马车,原主的一堆塑料姐妹花就围了上来,装得亲密无间的。 实际上无人在意她。 朝晕都来了这么久了,这些面孔一个都没见过。 不过她也乐得和她们多说几句话,只不过碰上一些挤兑别人的话就含糊地跳了过去。 有些人见她今天没有什么和她们说闲话的兴趣,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偏偏有一个人十分固执——御史中丞家的千金,林妙。 ———— 你们咋都这么可爱,每天抱着手机看你们的评论傻笑? ˙?˙ )? 第109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0) 林妙是一个很典型的恶毒女配,尽管与沈冷月无仇无怨,偏偏就爱挑着人家刁难。 唉。 朝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还评价别人呢,她的戏份也差不多。 朝晕顿时生出来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来。 林妙觉得冷朝晕今天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跟她娘看她一样。 不过很快她又把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抛之脑后,再次费心费力地和朝晕说沈冷月的小话。 她一边骂沈冷月水性杨花,最近还勾引镇北王破坏朝晕的姻缘,一边又说沈冷月妖艳贱货,要占两个,退了婚拉着三皇子不放手,还一直拍马屁说她和三皇子般配。 朝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这一号人物。 三皇子司马言,沈冷月原来定下姻缘的未婚夫,只不过沈冷月刚刚穿来就和他退婚了。 他浪荡成性,最爱调戏各家女眷,原主也不例外。 不过他倒是偏爱原主不少,毕竟原主长得实在好看。 林妙和她说着说着,突然兴奋地伸手给她指:“你看你看!三皇子看过来了呢!” 她满脸羞涩春光,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她是什么心思。 不过朝晕也没什么心思刁难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身着艳紫长衫、摇头晃脑着冲她们微微一笑的男人。他看清朝晕之后心里更是运筹帷幄,自认为风流倜傥地略一点头。 旁边的林妙好像快要被帅晕了。 朝晕摸了摸下巴,一脸凝重地凑近林妙的耳朵,好奇地问:“你不感觉他长得像茄子吗?” 林妙笑容一僵。 冷母拉着朝晕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林妙的位置在她对面,一脸恍惚,还没有从朝晕新奇又恶心的比喻中回过神来。 朝晕表示很抱歉。 待皇上现身落座,朝晕随大流一起装模作样地行礼,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所事事。 林妙比她忙很多。 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个冷朝晕怎么跟中了邪风似的,但是她还是要借刀杀人。 于是,在到众家献才艺的关节时,林妙立刻抬头,冲着朝晕挤眉弄眼,不停地使眼色,希望她懂自己的意思。 在原世界中,恶毒女配冷朝晕和林妙唱了双簧,逼众所周知是个草包的沈冷月为皇上献上一舞贺寿,结果沈冷月跳了一曲惊鸿舞,惊艳众人,两个恶毒女配偷鸡不成蚀把米,阴谋翻车。 而现在,林妙竭尽全力地过剧情 而她面前的朝晕不语,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吃。 林妙被长时间忽视之后,快要崩溃了 这大馋丫头,平时要在府上饿死了吗! 在她阴恻恻的眼神下,朝晕终于若有所感,停下了动作。 林妙简直要喜极而泣,继续对她使眼色,希望她重振旗鼓,带着自己硬刚沈冷月。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朝晕小心翼翼地四处瞅了瞅,紧接着偷偷摸摸地摸了桌子上好几块糕点,悄悄藏起来。 林妙:…………有病吗? 她生无可恋了。 没了朝晕的带头,其他的恶毒女配简直是群龙无首,没人敢当出头鸟。 大家就这样和谐又怪异地度过了一个相安无事的晚宴。 连沈冷月自己都不禁有些怀疑了。 这种大场面居然没有人找她的事吗? 待宴饮散尽,宾客归散,饭饱茶足的朝晕乖乖跟着爹娘出了大堂,朝着马车走去,路上遇上了一脸哀怨的林妙,她还乐呵呵地和人家挥手。 就在她要登上马车之际,突然有一道人影截住她,吓了朝晕一跳。 “冷小姐,王爷有请。” 来人为了镇住她,靠的有些近,气息阴冷,杀气很重,冲得朝晕很不舒服。 是司马澹的心腹暗卫,夺风。 他口中的王爷是谁,不言而喻。 夺风还欲再说,突然暗处弹出两三枚石子打在他脚腕处,他踉跄几步,顿时离朝晕离得远远的。 夺风稳了身形便使用内力向四周探查,却探不出一丝旁人的气息,心下大骇。 有人暗算他,他却一点也没察觉到,甚至现在也找不到人在哪里。 他甚至感觉得到,来人刚才弹出的这几枚石子仅仅是信手随力便令他难以招架,要是真用上三四分实力,他这双脚恐怕都要废了。 朝晕不知道夺风惊惧的心理轨迹,只觉得他离自己远一点才舒服不少。 旁边的冷父冷母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朝晕无奈,只能让夺风带路。 等到朝晕真正站到司马澹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相互打量。 朝晕觉得司马澹长得也像茄子。 司马澹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确认她完好无损之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连鼎鼎大名的风影阁第一杀手都没杀了她吗? 派了杀手之后,他却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未婚妻暴毙的消息。 司马澹也有所怀疑,但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也相信金牌杀手的实力,只觉得是御史大夫家瞒了下来。 所以刚才在宴会上见她完好如初,他跟见了鬼一样。 不过现在,他不能露出破绽。 司马澹平息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和朝晕说话:“冷小姐,别来无恙。” 朝晕还没回话,他却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冷笑:“刚才见冷小姐和三皇子交谈甚欢,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 这语气让朝晕听了很不舒服。 她皱眉问:“王爷的腿疾是不是好些了?” 司马澹被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得云里雾里。 朝晕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不然怎么眼睛也坏了不少,是不是病况转移了?” 骂他眼瞎呢。 司马澹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勃然大怒:“你!” 朝晕粗糙地福身,敷衍地说:“王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还不等司马澹应,她自己率先转身,潇洒离开,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司马澹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冷!朝!晕!” 岂有此理! 她非死不可! 夺风一开始准备追上去,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谨慎地退了回来,把刚才奇怪的事和司马澹说了一遍。 司马澹并不在意,还在盘算着要放几波杀手去要朝晕的命。 夺风只能又重复一遍。 司马澹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你自己绊住了。” 夺风:……… —— 第110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1) 朝晕一路上把自己偷摸拿回来的糕点藏得很好,冷父冷母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反而是开解了她几句。 大意就是不用太介意镇北王腿的事情,他再怎么样也是曾经威名赫赫的英雄,她嫁过去不会受多少苦的。 朝晕也不想让他们操心,敷衍了事地应了两声,就杵着头在脑海里勾勒出青完拿到糕点时开心的神情。 想着想着,她的唇瓣便不自觉勾了起来。 待回了府上,朝晕匆匆给冷父冷母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地转身回自己的院落。 月明星稀,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庭院之中,缥缥缈缈,不成实色。榆树枝叶轻摇,墨影婆娑,影影绰绰。 朝晕深吸一口气,声音清脆悦耳:“青完———” 又是尾音未落,那道熟悉的缄默身影便闪到了她身前。 只是这次,他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小姐。” 朝晕看见他就觉得开心,笑眯眯地把宽袖里藏在纸包里的糕点摸出来递给他,得意洋洋地炫耀:“没有人注意到我带回来了呢。” “你快尝尝,我觉得和我们平时吃的很不一样,不愧是九五至尊啊,吃的就是好。” 她说话一向没什么文采,直白得很。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青完今天看起来并没有以往那么雀跃,他一声不响地接过,冷不丁地道:“小姐,那个男人欺负你。” 朝晕一愣,挠了挠头,想了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他在说谁。 青完见状继续补充:“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边跟着一个不怎么样的暗卫的,”他不知道又想起来什么了,微微抿唇,别开了眼,语气莫名:“小姐的未婚夫。” 朝晕这才想起来了,是男主那个茄子。 她惊奇地打量着闷闷不乐的青完,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她原本还想问他今晚有没有跟着自己去赴宴,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 不过朝晕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司马澹欺负她这个结论的,但是不妨碍她觉得他可爱。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他还欺负得了我?他想的美。” 青完被掐了一把后呆在原地,而后猛地捂上脸,月色薄纱羞怯地遮掩了他脸庞上的两抹红云,他的话音倒是显得更清晰了:“你…小姐,你以后不能动手动脚,男女有别。” 朝晕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不过她突然板正了脸色,严肃地告诫他:“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去招惹那个男人。” 青完一愣,以为她的意思是不让自己伤害他,垂在一边的手猛地握成拳,害羞也顾不上了,沉默着不回话,等朝晕催促时才瘪着唇角,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不然你要是不小心被抓住了,我还要上门和他谈判,我才不要呢。” “而且,”朝晕不满地纠正:“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才不会嫁他呢。” 青完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他迷迷糊糊地揣摩着这两句话的意思,眼眸越来越亮。 他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他就是高兴。 不过他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实力,忙说:“小姐,我才不会被抓住呢。” 朝晕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回自己的屋子:“你这个笨蛋,肯定会被抓住。” 青完急了,站在原地气得举起手边的剑,气冲冲地反驳:“小姐!我不是笨蛋!我是金牌杀手!” 少女懒洋洋的嗓音顺着月色藤蔓渡进了他的耳朵—— “你就是。” 青完第一次被质疑实力,但是无论他怎么尝试,怎么调动,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他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回事,心情却越来越明快,像是被春雨洗净的荒原萌生草芽。 他动作熟稔地坐在台阶上,三两下拆开手上的纸包,看着里面已经因为颠簸不成样子的点心,蓦然勾唇,傻傻地笑了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5。】 晚上参加了一个晚宴,虽然朝晕只是在低着头胡吃海喝,但是已经让好吃懒做的她筋疲力尽了,于是在第二天,朝晕理所当然地起得晚了一点。 她胡乱套了几层衣服,把头发梳顺,自己看得顺眼了就不再管了,一把推开门,率先是被阳光刺了一眼,再定眼细细一看,就看见了拿着扫帚,替她一丝不苟扫理院落的青完。 少年一袭暗紫长衫,外罩玄色马甲,干脆利落,身姿颀长,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怎么看怎么移不开眼。 “哎呀!”朝晕的眼眸顿时笑成了月牙,拍着手凑了上去,热切地夸赞:“青完真厉害,长的也好看,让人越看越喜欢!” 青完刹那耳热起来,藏着脸往后躲,语气却一本正经:“小姐,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呀,”朝晕懒洋洋地往自己的美人椅上一躺,支着下巴,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在阳光下清润无双的身姿,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说还是青完穿紫色最好看了,昨天那个谁,穿紫色跟一只茄子一样。” 青完也想起了昨天晚上没有想起来问的男人,不由得翘起唇角,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吗?” 朝晕点头如捣蒜,十分认真,还伸手画了一个很夸张的圆:“对呀,他和你的差距,有这么——这么大呢。” 青完别过头,没有搭腔,扫地的动作却轻快了很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8。】 他替自己忙活,朝晕也不好意思一直出声打扰他,四处瞟了瞟,结果一眼就注意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小桌子上还没有雕成的一个小猫木雕。 她惊叹着捧起来,惊讶于这么一个栩栩如生的手工品,举起来冲着青完问:“青完——这个是你雕的吗?” 青完闻言回首,看到她手掌心里那个还未完成的小猫木雕,身子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是,是我做的。” 他有些羞涩,还有些懊悔。 做杀手的日子都是刀光剑影的,好像每天都活在炼狱里面一样。 但是当他每次雕一样东西时,他又会觉得自己短暂地回了一趟人间,一趟春天。 第111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2) 朝晕眼眸更亮,隐隐闪烁着期待和探寻。 “你手这么巧,还会做其他的东西吗?” 青完一歪头,疑惑于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朝晕耳边还回溯着昨天晚上林妙的话:“再过几天就是暮春节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约三皇子一起放风筝呢!” 她当时觉得无聊,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但是现在想起来,要是和青完一起放风筝的话,她肯定喜闻乐见。 朝晕越想越开心,直接袒露目的:“你会做风筝吗?你做个风筝,我们暮春节一起去放!” 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嗓音婉转清丽,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眸就那么笑眯眯地盯着他。 青完总觉得,她在用眼神拉他的衣摆,摇啊摇的。 这个想法让他耳朵蓦地一烫。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0。】 风影阁阁主最近有些头痛。 他一身锦衣玉服,站着门外踱来踱去,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敲,他看见那条野狗的眼神就发怵。 不敲,唉,客户那里施压,他也得弄清楚任务对象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原因。 就在他愁眉苦脸地暗暗发了一顿牢骚之后,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阁主一个激灵,抬头看,一下子就对上了青完那双冰冷刺骨的暗紫眼眸,此刻全然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黄泉地狱烧起来的鬼火。 他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挤出来了一个生硬的笑:“青…青完,你忙什么呢?” 青完略一蹙眉,侧了侧身子,把门挡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里面还未完成的风筝,不耐道:“有事?你在外面走来走去很吵。” 阁主一噎,又是恼羞成怒地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面上却还是不得苦哈哈地笑,谨小慎微地问:“额…那个…我想问一下哈,那个御史大夫家千金的任务…你是忘了吗?” 他尾音刚歇,周遭温度骤降,阴冷的气息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华贵的衣裳和丑恶的嘴脸,吓得他都不敢说话。 青完垂眸,死死地盯着男人大汗淋漓的面孔,慢慢压下了眉眼,总是终年结着冰的眼眸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晦暗与狠辣,本就锋锐的眉宇间杀气更重。 他寒声道:“你给我假情报,还敢来找我?” 男人呼吸一停,背后“唰”得一下出了冷汗。 他干笑着摆手:“别这么认真嘛…我不记得啊,可能是我看错了……” 青完没有掩饰自己的嫌恶,看都没看他一眼,背过身去,冷声说:“趁我现在还不想见血,赶紧滚。”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关门声,好像打在他脸上的一声清脆的巴掌。 阁主站在门外好久才缓过来劲。 他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现在反而又不忿起来了。 他恼羞成怒地一转身,无声地淬了一口,心里翻滚着滔天怒火,带着一肚子火灰溜溜地离开。 谢谢都没有拖慢青完的步伐,他的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交给了朝晕一个做工精美的风筝。 朝晕喜出望外,抱着风筝上窜下跳了好久,还一直绕着青完止不住地夸他,把少年都夸得抬不起头来。 朝晕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暮春节的日子,她甚至特地叫来负责梳洗的丫鬟,给她扎了漂亮的头发上了妆。 等到所有人退下,她一个人耐心地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按照约定的时间现身的青完,在他面前转着圈圈,娇俏地问他好不好看。 青完看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有些发怔,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儿,着急地躲避视线,口齿不清地应和:“好,好看,好看。” 虽然他夸也夸不完整,也说不出什么花样,但是朝晕还是硬生生又提高了一个兴奋度,拿上他给自己做的风筝,拉住他的袖口,不由分说地往外奔去。 青完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外跑。 柔软又有些锋利的风灌入他的耳朵,他的五感却好像被蒙上了细纱,什么也搞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怔愣地望着她随风飞舞的墨发、她小巧精致的耳垂,还有那一只漂亮的玉耳坠。 他这个生来就被关进血骨交结搭成的笼子里的杀生恶鬼,刀尖舔血十几年风霜,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居然有朝一日能体会到自由的滋味。 但是在自由的当下,他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有那一道声音在自言自语—— 漂亮。 小姐,很漂亮。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青完知道朝晕要带他去放风筝,她和他说过。 她还说,放风筝就是放晦气,今天把风筝一放,他们两个——嗯,再带上冷父冷母,就会有齐天好运,永远欢乐安康下去。 人越来越多,人潮拥挤,一见到这么多人的青完就瞳孔一缩,喉结不停滚动,脚步也迟疑了下去。 朝晕察觉到了,也自行慢了脚步,安慰着说:“青完,没关系的,我们走慢一点,一会儿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放风筝。” 青完低低地“嗯”了一声,额角滚落一滴汗水。 朝晕耐心地牵着青完,一段短短的路被他们两个走得很长。 终于,两个人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到了太平山前的一小片平原。 春光明媚,色彩鲜亮,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朝晕抬头看太阳,被刺得眯了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笑。 她扯了扯青完的衣袖,正要说话,就见迎面走来了三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沈冷月、南琢玉,还有一个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三个人一看就是往他们这边来的。 朝晕一皱眉,想要装作没看见,带着青完往别处去。 没想到青完见有人来找朝晕,身子一抖,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留朝晕一个人在原地,孤零零的。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愣在原地。 “………” 青!!完!! 反应过来后的朝晕双眸喷火,气得跺脚。 给她等着! 第112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3) 在朝晕在心里捏着一个q版青完小人狠狠捏搓的时候,有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唤她:“……冷小姐,你也来放风筝吗?” 朝晕一顿,转过头去,看见了沈冷月那张冷冰冰却不太自然的脸。 是女主来找她的吗? 朝晕看着她,决定消一点点气,点了点头。 见她回应,没有阴阳怪气,沈冷月心里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朝晕和别人不一样。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其他女孩子都像疯了一样针对她,无一例外。 曾经,站在她面前的冷朝晕也是,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沈冷月感觉她不一样,最起码,她不会在一见她就露出针尖对麦芒的神情了。 南琢玉刚才见她犹豫,便温声劝导她,可以去找朝晕说一说话,她略一思索,还是试探着朝她走了过去。 旁边还伪装着的男主浑身散发着拒绝的气息,但是沈冷月察觉不出来,南琢玉看他不爽,更是视而不见。 站在双脚健全,一身白袍的司马澹,哦不,是完颜覃,不悦地上下打量着朝晕,最后率先对她的风筝发起了攻击:“你这什么风筝?飞得起来吗?知道冷月手里的是谁家的风筝吗?这可是望月楼的风筝!” 他在外伪装,人设一向是毒舌腹黑。 不过不幸的是,今天他踢到铁板了。 朝晕本来就因为青完临阵脱逃心情不好,站在司马澹还挑她心心念念的风筝的刺,顿时直直地对他怒目而视,话里带刺:“你是不是家里有新丧啊?穿一身白。” 南琢玉和沈冷月俱是一怔,司马澹愣了一秒之后脸色直接黑如锅底,直接怒了:“你……!” 他还没说出第二个字,腿弯蓦然被弹上了一枚石子。 司马澹顿时疼得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不愿意痛呼出声,一双鹰眼警惕地望向四周,放出内力,探测气息。 没想到没找到人,反而脚踝又让人弹了一枚石子,力道大了不少,他直接脱力,半跪在了地上。 南琢玉一开始还准备小心应战,结果见来人似乎只是按着司马澹打,顿时喜闻乐见地看起热闹来。 沈冷月如临大敌地左看右看,时不时喊一声:“是谁?!出来!” 没人搭理他们,司马澹最后挨了不少石子,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朝晕看得心烦,和沈冷月打了声招呼便摆了摆手,转过身,往别处去,衣摆在空中转出了一小朵花。 不过她走的时候,气恼固执地说了一句“别跟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南琢玉沉重地想,这个冷朝晕脑子果然有点问题。 青完在暗处藏着,抱膝蹲着,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裸露出的一双紫色眼眸里又是委屈又是自责,还有些犹豫。 他也不想的。 但是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他这样手上沾满血腥的人朝夕相处。 她的气息简直像阳光一样,让他所有的阴暗与恐惧甘之若饴,却又疯狂退散。 但是看着朝晕气鼓鼓离去的背影,他又担心了,忍不住动摇了几分。 在他终于忍不住要跳下去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少女,拉着朝晕一起去放风筝。 青完记得她们,她们昨天还和小姐说话。 看着那么欢快活泼的一群人儿簇拥下的朝晕,青完眼瞳轻颤,最后还是沉默着蹲了下去,没有说话。 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了他的小臂上,歪着头,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他。 青完垂眸,耳边充斥着少女们悦耳的欢笑,眼睛却盯着它身上绑的那一小卷信,怎么看怎么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伸手抓住信鸽的脚,把它提起来,解下信封。 … 月黑风高,乌云密布。 王员外平日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府邸,几乎要流成血河,在夜色里斑驳凝固,尤为可怖。 那些平日里和他酒池肉林的狐朋狗友气息已绝,死状凄惨,而杀戮者连衣角都没脏一片。 青完横着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夜色下,他那张冰冷生硬的脸庞,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王员外踉跄着脚步,一点一点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他绝望地看着带着恐怖的气压逼近的少年,已然心如死灰,突然冷笑一声,大声冲他喊:“我知道我今日非死不可,但是你!我听说过你!” “你杀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杀的是我们这种人你就不会遭报应了吗!” 他模样疯癫痴狂,用尽全力喊到:“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青完总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步伐蓦然一停。 这些恶毒的诅咒对他来说就像是经年的风霜,构不成威胁,他甚至早已无动于衷。 但是不知为何,这次,他被血浸泡得森亮的剑尖颤了颤,眼前恍惚了一下。 王员外见有机可乘,带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捡起一旁的短刀,嘶吼着朝他刺去。 青完冷冷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挥剑之间,王员外看见了自己断掉的手臂。 他凄厉的惨叫还未出口,毫不留情刺入他心脏的剑便堵住了他的嘴,那些未喊出口的哀嚎,就断在了咽喉里,埋进了星光里。 他唇边顿时呕出一大滩鲜血,喘了一口气,而后四肢一瞪,死不瞑目。 霜月不忍再看这桩祸事,叹息着敛着身子躲进层层叠叠的晚云之后,便没有几分光亮垂怜青完了。 脚下暗凝的血迹刺得他眼眸深沉,手中的剑缓缓往下滴着血珠,像串串由不止不抑的血孽与纠缠凝结成的红宝石,又像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眼睛。 一阵阴风吹来,把他高高束起的马尾吹得翻飞,他静静矗立着,像躲藏在最阴暗处的年久失修的黑墨画。 终于,他手腕一翻,转身,无声地离去。 夜色昏沉得像狰狞的野兽,他的脚下连影子都没有,所有的黑暗涌动,把他孤寂的身影都吞没。 …… 不得好死吗? 第113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4) 朝晕睡到半夜,又蓦地醒了。 她模模糊糊地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洒进来的淡淡月光。 她睡觉的时候,月亮好像藏起来了,半夜却又出来了。 朝晕在脑子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又翻了个身,正要再次闭眼入睡,却又被眼前默立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拽着被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定眼一看,又是青完。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朝晕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声骂他,就听见少年闷着嗓音,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饿了。” 朝晕:……… 她一把捂着头,平复了情绪,旋即恨恨地掀开了被子,气冲冲地嘀咕:“真是欠你的!” 她身上单薄的轻纱被月色拢着,竟然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月亮。 青完睁着清澈的眼眸,安静地看她,那其中被夜晚涂抹着,居然漫出来了一丝让人奇特的柔情与缱绻来。 朝晕披上衣服,在屋子里东翻西找,又去厨房翻了又翻,最后勉强给他找出来了存着的两包核桃酥。 她一把塞给跟着她出来,站着院落里干巴巴看着她的青完,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我才不要给你做饭,你将就着吃。”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先生气了,怒睁美目:“不对,你应该感恩,你今天没有陪我放风筝,自己偷偷跑了,也不见影儿,我就应该饿着你!饿着你!” 青完听到这个话题,悄悄低下头,抱着糕点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个所以然,只是沙哑着声音唤—— “小姐。” 朝晕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闻道了很淡的血腥味,混杂着一些皂角香气,也就猜到了他是去做任务了,轻啧一声,摆了摆手,撇着嘴道:“算了,算我倒霉,你快吃。” 他们两个坐在台阶上,朝晕一开始没有看青完,捧着脸看月亮,但是许久没有听见声响,疑惑地朝身侧看过去,就见青完盯着手上的核桃酥一言不发地发呆。 “……你吃呀,你不是饿了吗?” 青完听见她的声音才回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朝晕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拿起来一个,塞进他嘴里,凶神恶煞地恐吓:“吃!吃!你给我吃!!” 他其实不饿。 他只是,想她了。 青完被迫着仰头,艰难地咀嚼着酥香的核桃酥,他的余光里是朝晕生动活泼的脸,嘴里是小姐专门给他买的好吃的。 吃着吃着,他恍然觉得眼角一热。 待吃下一个,朝晕拍了拍手,青完又低下头,冷不丁地出声问:“小姐,我以后会死得很难看吗?” 他语气低迷又迷茫,像徘徊在阴影里找不到光亮的小兽。 朝晕闻言,重新支着头看月亮,认真思量了会儿,沉吟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不会,你长的这么好看,就算死翘翘了,也一定一样好看。” 青完眨了眨眼,呆呆地消化这个答案,朝晕又接着说—— “哎呀,不过你肯定不会轻易死翘翘的,你这么厉害,人是单纯了点,但是个好人,为民除害,你怎么可能会轻易死翘翘呢?你不要问奇怪的话了。” 青完突然觉得喉间哽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什么话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声若蚊蝇,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迫切的渴求:“真、真的吗?” 朝晕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语气莫名:“当然是真的啊,不然呢?” 青完心间深扎的一抹刺蓦然松动,紧接着被骤然斩碎,捻成了尘泥。 他傻乎乎地咧嘴笑,弯着眼睛看她,也伸手拿起一个核桃酥递到她唇边,语气也有些傻:“小姐,你吃。” 朝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往旁边退,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 青完很强硬,固执地盯着她看,一直往她嘴边塞:“你吃,你吃。” 朝晕反抗不过,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张嘴咬了一口,没几下就把一个核桃酥咽了下去。 青完这才又笑了起来,眼眸熠熠生辉,像一弯欲流的星河。 他安静下来,一声不响地低头吃东西。 他喜欢。 他喜欢核桃酥,他喜欢小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3。】 青完平时似乎都很闲,有事没事就来朝晕的小院里晃悠,要不就是缠着朝晕做饭,要不就是殷勤地给朝晕卖力干活,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 他偶尔也会去做任务,回来的时候依旧一尘不染,还笑容满面地往朝晕的桌子上扔一大堆钱,眼睛亮亮地等夸奖。 其实朝晕拿钱没什么用,她每天宅在自己的院子里,混吃混喝,没什么需要钱的地方。但是看到青完那么期待的神色,她还是要一脸欣慰地摸一摸他的头,夸一句真厉害。 这些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青完交的饭钱。 毕竟,他当初留下来的承诺是好好保护朝晕,结果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根本就没人搭理朝晕,更不要提保护了。 朝晕是这样想的,但是事情不如她所料。 某天晚上,乌云遮月,几个黑衣人屏息敛声,谨慎地望着不远处似乎平平无奇的院落。 这是个大单子,似乎是一个来头不小的王爷的单子,不惜花费重金,要杀的居然就只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他们一开始觉得有诈,打听来打听去,结果都一样——就只是一个性格有些古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也就是身份尊贵了一点。 不过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过往云烟,他们只管杀,其他的都不归他们管。 趁着夜色正浓,几个人相互使着颜色,静悄悄地潜进,等到几个人都到了瓦墙边,准备提起内力翻进去时,一抬眼———— 率先看到的是一把斜搁着的寒光闪闪的剑。 这把剑,看着好生眼熟。 几个人略微皱眉,等脑海里终于想起来这是谁的剑的时候,惊惧地瞪大了双眸,惊恐地抬头看向站于瓦墙之上,持剑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们的少年———— 他衣袂飘飘,眼里却充斥着阵阵寒光与血腥肃杀。 玉面罗刹,青完。 第114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5) 青完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几个人时,已是深夜。他把外面清理了一下,直到看不出一丝痕迹为止,又在外面把自己的剑擦拭得干干净净,才重新回了院子里。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安静地坐在朝晕给他添的一把椅子上,眸光渐渐回温,里面冰冷无情的杀意已经被冲淡。 青完借着又出来的月色看了眼手,确定没有一点脏污,才把桌子上放着的雕了一半的小人儿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操着刻刀,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来一个明艳可爱的小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去雕刻。 他还时不时动一下耳朵,去听屋内朝晕平静沉稳的呼吸声,听个几十秒才放下心来,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厚茧的手指蜷缩了下,轻轻地摸了一下手中小人儿胖嘟嘟的脸。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8。】 … 春天快要过去了。 朝晕在某天晒着太阳突然流了一滴汗之后,反应过来了。 她不知道在这一段时间青完为她解决了几波杀手,只是每天悠闲快活地过日子。 青完刚刚刷完碗,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朝晕随手塞给他一块绿豆糕,眯眼想了想,突然说到—— “青完,咱们出去游湖?” 青完刚刚咽下那块有点噎人的绿豆糕,眨了眨眼:“游湖?” 朝晕点点头:“我们不能老是在家吃吃喝喝啊,我们也该出去玩一玩了,等夏天去游湖的话,也太热了。” 青完神色一僵。 自从上次去放风筝之后,朝晕对青完进行了一番思想批评教育。慢慢的,他也能做到跟着朝晕出去买买买了,但是要说起来正儿八经地再去人多的地方活动,朝晕还真不确保青完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身边。 少年还没说话,朝晕立刻抢着说:“不许拒绝,到时候也不许突然消失,不然我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青完皱起脸,苦哈哈地看着她。 朝晕就这么强势蛮横地决定了,自己在心里盘算着日子,随手扔给青完一本书,躺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晃一晃的,闭上眼睛,嘴里还指挥着:“青完,继续往下读,上次读到哪里了来着?” 青完老老实实地接过,坐在朝晕旁边的椅子上,正经地回话:“小姐,读到他们两个成亲的地方了。” “嗷,”朝晕睁开眼睛,随意说到:“那你接着往下读。” 青完已经给朝晕读了两本书了,这是第三本,但他依旧如临大敌的模样,清了清嗓音,紧张地盯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慢慢地念。 朝晕睁着眼睛看天空,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突然问:“青完,你说我们成亲的时候,都要叫些什么人啊?” 这么平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颗闷声惊雷,直接把青完炸得呆若木鸡,书都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朝晕还在自顾自地说—— “咱们两个好像没什么推心置腹的好友啊,我爹我娘肯定要来的,把冷月也叫上?嘶,林妙也可以来——” 见她实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青完急忙出声:“小姐——!!” 因为激动,他的音调都有些扭曲了。 朝晕停下,转过头看他。 青完都不敢看她的眼,立刻低下头:“小姐,你不要乱说话了。” “啊?”朝晕凑近,一脸认真:“我没有乱说话啊。你不喜欢冷月还是不喜欢林妙?” 是这个问题吗? 不是这个问题。 青完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这里了,他手忙脚乱地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继续给你念,小姐。” 朝晕反应平平,继续躺回自己的椅子上,双目放空,一看就知道还在想她嘴里的那件事。 青完把脸藏在书后,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却翻滚着滔天的酸涩。 小姐,不要胡说了。 我们怎么会成亲呢。 他不知道哪天就曝尸荒野了,她却要光鲜亮丽、幸福美满地活着。 他只要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在她旁边受着她的垂怜,已经足够了。 他捏紧书边,指尖泛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3。】 微风正好,天气不燥不热,温温和和的,像没有脾气似的。湖边的各色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有不少摊贩摆着摊,时不时喊一嗓子,拉拢客人。 朝晕拉着青完的衣袖,发誓自己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他逃掉。 青完身体紧绷着,机警地向四处看了又看,时时刻刻不在履行着保护小姐的责任。 还是那句话,实际上无人理会朝晕。 他们两个抄了一个近道,虽然有些难走,但是人少,走的也快。等到了湖边,有两处人家在经营着泛湖生意。 西边的人少一些,朝晕毫不犹豫地牵着青完往左去,青完却一动不动,低声和她说:“小姐,那边有你认识的人。” 朝晕眯了眯眼,手搭在眼上望了一眼,看到了林妙。 “怎么了?”她不知道有林妙又如何,但是问出来之后恍然大悟:“你不想让她和我们一起是不是?” 青完抿唇,点了点头。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她这种人在一起,不想听见别人问朝晕自己是谁,更不想听朝晕的答案。 他们两个相识这件事,只要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 朝晕摸着下巴,一脸神秘莫测地打量着青完,最后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不喜欢林妙是?” 青完一愣,不知道怎么扯上喜欢不喜欢的。 其实他几乎不喜欢所有人,朝晕这句话也不算不对… 青完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就听见朝晕宽宏大量地道:“那我们成亲的时候,就不请她了。” 青完:……… 都说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莫名其妙地,又牵扯出来了这个话题,青完避而不答,反而拉上了朝晕的手,红着脸、低着头,带她往东边去。 朝晕还在后面叽叽歪歪:“唉,青完,我就是这么宠你,但是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哦,自己平时还是要认真给我做事。” 青完闭紧嘴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头埋得更低。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6。】 —— 第115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6) 可是,他们两个躲过了林妙,却再次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朝晕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身着紫袍、拿这个大扇子摇啊摇的三皇子。 她心下一凉,反手就拉着青完,准备扭头就走,天不遂人愿,那道故作清朗的声音已然出声拦:“冷小姐,且慢。” 朝晕:………… 装啥呢,茄子脸。 这个三皇子风流成性,最爱拈花惹草,有时候还动手动脚,朝晕对他尤为不喜。 但归根结底,到底是个皇子,她不想得罪,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在背过身去的时候猛地把青完往身后一拉,而后收回了手,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两三步间已然站定到她面前的司马言笑了一下,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 司马言几近于痴迷地盯着她柔顺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直接伸手去扶她的手臂:“晕儿,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他话说得暧昧不清,脸都伸到了朝晕跟前,让朝晕越看越觉得像茄子。 她被他恶心的称呼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强忍着脾气,嗓音的温度有些冷:“三皇子自重。” 司马言对她的话很不满意,板了脸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了朝晕身后的少年,这才想起来她刚才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走的很近的样子。 只要青完想,他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话,他慢慢压下了气焰,让司马言顿察他的存在。 司马言满脸阴鸷,盯着青完的脸看,不悦道:“晕儿,这位是谁?本宫可从未见过你与除了本宫之外的男人走得这么近过。” 青完原本低着的头一顿,缓缓抬起眸来。 他那么平静、平淡,但是那双眼眸却阴寒得像经年不融的孤潭,化都化不开,连杂草都无处生长,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原,和呼啸的寒风,眼眼冰寒凛冽,霜雪满天。 第一眼像毒蛇,第二眼倒否认了前面的话——就是一把是非不分、张狂到只知道杀戮的刀剑。 饶是自小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的司马言,都被他眼中浓重的杀气吓了一跳,立刻别开了眼。 朝晕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对峙,只是听着司马言的话把眉皱得很深,直接把排斥摆到了明面上:“三皇子,无根无据的,您别乱说话,我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无权干碍我身边的人事。” 司马言被她拂了脸面,一愣过后,脸色越来越阴沉,死死地盯着她这张脸,忽然冷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朝晕的脸颊。 朝晕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连忙别开头,气得咬紧牙关:“三皇子自重!” 司马言勾唇一笑,看朝晕的眼神简直像是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话很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晕儿,别说气话了,你迟早都是本宫的,若是不信,我们走着瞧。” 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少年眼下陡然划过的一道锐利的冷光。 朝晕闭了闭眼,实在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踩上了司马言的脚。 司马言那张脸顿时变得五颜六色,死死地咬住牙才没有喊出来,脸慢慢憋成了猪肝色,颤着手指朝晕,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你…!你别不识好…” 他还没说完,朝晕又狠狠踩上了他的另外一只脚,这次他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双手抓地。 因为他今天出来主要就是花天酒地的,没带多少人,唯一的两个人还在他看见朝晕之后被他支开了,没有一个人来扶他。 朝晕只觉得心口畅快,装模作样地关心:“三皇子,你怎么说着说着突然躺下了呀?困了吗?” 司马言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他的脚都快要断了似的,痛得说不出话。 朝晕冷笑一声,拽上青完的手,毫不留情地扭身就走。 青完很乖顺地跟着被朝晕拉着走,只不过在他们两个差点消失在司马言的视线的前一秒,他蓦然回眸,深深地看了司马言一眼。 那一眼,直让司马言骨髓发冷。 但是他很快就把那一眼忘却了,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还敢在他唐唐皇子面前班门弄斧吗? 因为朝晕的那两脚,他的双脚已经肿了,等下人搀扶着他回到皇宫时,天已经黑了。母后还大惊失色问他怎么回事,他又不可能说是被女人踩的,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 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司马言更是心里窝气,大发雷霆,直接把房间砸了个稀巴烂,面色阴鸷:“冷朝晕!等我什么时候把你弄回来,我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旁边跪着服侍他的少女瑟瑟发抖,生怕他一不高兴还像以往那样凌辱折磨自己,想到那副画面,她更怕了,抖得不像样子。 司马言越看她越觉得碍眼,想要伸脚踹她的心口,但是忘记了自己的脚还受着伤,一不小心又撞上了桌腿,顿时疼得脸色铁青,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 他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接在上床之后把众人遣散,躺在床上,脸色阴沉如墨。 今天的仇,他记下了。 “等着,只要我稍微在父皇耳边吹一吹枕边风,你冷朝晕会嫁给那个瘸子?” “我只要勾勾手指头,你不还得乖乖上我的床。” 一想到她那张脸,那个身段,司马言就觉得血脉喷张,身体燥热起来。 “也不知道在床上虐起来怎么样,会不会和其他女人一样无聊……” 众人被他遣散,只有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自言自语。 倏而,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盏盏烛火瞬间熄灭,只有袅袅白烟尚有余存。 窗外,一束月光洒落,成了唯一的光源。 第116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7) 司马言暴躁地“啧”了一声,原本想从床上爬起来喊人,结果手刚刚拨开床前的帘子,一道颀长的黑影便被月色照上了他的被单。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淡漠地垂眸,那双平时纯净漂亮的紫眸,如今在夜色里发着亮,只剩下诡谲的阴冷。 他的身影被月光拔得极高,像一个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弑杀的恶魔。 司马言无端生出来了一种致命的恐慌,他吞咽了好几下,又不得不强撑着,色厉内茬地警告:“你,你是冷朝晕身边那个…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我是三皇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动我一根汗毛,否则……” 青完看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不想听司马言的废话,手上稍一用力,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便乍响。 司马言这才看见他手里寒光岑岑的剑,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想要开口求饶,但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只能惊惧地抓紧床前的帘子,连连摇头。 他祈祷着快点有人进来,但是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早就中了迷药,昏迷不醒。 青完的眼眸不慌不忙地顺着他颤抖的身体看了个遍,像一条毒蛇在慢条斯理地思忖如何用最残忍的手段肢解猎物。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他攥紧帘子的手上,眸色渐深,控制不住地蔓出了暴戾。 他慢慢地把剑搁置在了司马言的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像蛇舌的舔舐,冷淡的嗓音被月华泡得清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狠劲 “就是这只手,碰了小姐的脸,是。”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顿时令司马言面露惊悚,拼了命地想发声说话—— 晚了 一阵寒光劈裂,青完刹那间削掉了他的两根手指,带着不止的血掉落在地板上,染红了天际。 司马言顿时疼得抽搐起来,生不如死地在床上翻滚,连哀嚎都哀嚎不出。 青完横着剑,有缕缕血珠顺着剑身滑落,滴在了他的衣摆上,他也不在意,欣赏似的观摩着他的惨状。 他又慢慢地靠近痛不欲生的男人,再次举起了剑,眸中又迸发出了剑锋似的狠戾。 又是一道寒光,司马言的整只右手被砍了下来,森森白骨被涌出的鲜血瀑布盖了层红被。 听着他喉咙间挤压的嘶吼,青完竟是稍稍勾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夜,还很长。 … 三皇子暴毙而亡,次日凌晨被下人发现在床上,死不瞑目——哦,这样说,有点不对。 手脚俱断,双目被挖得只剩两个睁着的血窟窿,舌头被切,一剑封喉,似乎生前被剑捅穿了整个喉咙。 死状诡异可怖,惨不忍睹,见者无不惊惧昏厥。 三皇子一派一向在朝廷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树敌无数,再加上没有目击之人,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简直死得无声无息又鬼怪至极。 最让人恐惧的,是来人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不让任何人发现。 龙颜大怒,下命令要彻查此事,可日子一晃而过,案情仍然没有进展,朝廷愈发人心惶惶,都猜测有人藏着大的没露出来,反而安定了不少。 朝晕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直到林妙因为伤心过度昏迷,她作为“好友”,还是要前去探望一番的。 不过因为都是女子家,大家也对司马言诡异的死法避而不谈,朝晕只知道是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的什么样,更不会和青完联系在一起。 她回到了院子里,和青完说起此事,不禁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真不知道哪天人就死翘翘了。” “所以我们还是要珍惜光阴,把每天都过得幸福又充实,我决定明天晚点起床。” 青完眼眸清澈地望向她,咽下嘴里的糕点,也跟着点点头。 朝晕瞥了他一眼,突然惊奇道:“青完,你买新衣服了啊?没见过呢。” 青完一顿,低下头扫地,和平日无异:“嗯,之前的那件,脏了。” 朝晕点了点头,也没追问,重新躺回了椅子上:“青完,你穿什么都好看。” 青完一愣,旋即轻轻勾唇。 …… 别人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死在何人之手,风影阁阁主这几日却睡不好觉。 他想起近日听到的那些关于司马言死相的流言,越听心里越慌。 不会真的是青完?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居然已经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皇子了吗? 那可是一只苍蝇都进不去的皇宫啊! 他以为他是天下最了解青完实力的人了,但是这件事如果真的是青完干的,就不仅仅是打他的脸那么简单了—— 他眼中划过一抹猜忌,握紧了拳头。 — 青完进门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阁主还站在窗边,惴惴不安的样子。 青完瞥了他一眼,径直坐上了凳子,目不斜视,口吻依旧那么冷:“找我来有什么事?” 阁主这次根本没有闲心置喙他的态度,忙堆着笑也坐了下去,和声和气地问:“青完……三皇子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啊?” 青完眼眸微顿,旋即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口气微沉:“别管我的事。” 这番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阁主低下头,吞咽了一下,敛下眸中的狠辣,再抬眼时,又是谄媚的嘴脸,忙把手边的茶递给他:“是是是……我怎么会干涉你的事呢,你可是我们的金牌杀手,有你在,风影阁再怎么样也倒不了。” 他恭恭敬敬地把茶给青完,一副青完不喝他就不放的样子。 噼里啪啦燃着的烛焰往外冒着烟,让青完觉得喉间稍渴。 在毒里,他从来没有棋逢对手过。青完接过,一饮而尽,算是给他一个面子,冷着脸把茶杯放下,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结果他刚一站起来,脚步便有些不稳,身上“噌”得冒了热气。 与此同时,阁主桀桀一笑,遗憾道:“青完,今天你不和我好好谈谈,恐怕是走不了了。” 第117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8) 青完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如刀的凶狠视线一下子就射向了他,恨不得把他的骨头都拆了。 阁主被吓了一下,却又很快觉得他只剩下表面功夫了,呵呵一笑:“青完,毒药对你不管用,我有的是管用的其他药。” 青完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攥紧了拳头。 阁主慢悠悠地坐下,喝了口自己的茶:“青完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道藏拙,你说,你连皇子都敢杀,是不是哪天,也能无声无息地把我给杀了?” 青完死死地咬住唇,双眸猩红,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阁主还是被吓得不轻,咽了一口唾沫,不敢靠近他,只能和他谈判:“不如这样,你自废一半武功,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立刻给你叫来几个美人给你解决问题。” 他弯了弯嘴角,笑得奸淫:“你还不知道那销魂的滋味?你只要试试,保准上瘾!”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门外一下子拥入三个细腰长腿、妩媚动人的女子,身上一股子撩人心魄的幽香,争着抢着往青完身边挤。 青完闻到那些香气,身子更是热得几欲沸腾,但是恍然间,他鼻腔里似乎飘进了朝晕身上清淡的莲花香。 刹那间,他略微迷蒙的眼眸犀利起来,双目赤红,怒吼着挥剑:“滚!滚!别碰我!不许碰我!” 几个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顿时跑得远远的,不敢再碰他。 青完此刻像一个竖着满身尖刺的刺猬,仅有一丝理智残存,让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倒下。 阁主见青完这般模样了居然还是没从,气得拍案而起,正要警告他不要不识好歹,就见青完举起剑,毫不心软地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剑,顿时鲜血如注。 几个女子吓得尖叫起来,往门外跑,阁主也被惊得呆住了,话都说不出来。 疼痛让青完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一咬牙,拖着身子转身,破窗而逃,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阁主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跑到窗边,窗外已然入夜,一片漆黑,他望来望去,没有看到青完的人影,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喊出几个暗卫,语气慌乱又愤怒:“追!给我追!天涯海角也要给我追到!” 青完一边在黑夜里穿梭,一边给伤口包扎,不让血迹暴露行踪。他划的时候控制着力道,伤口不深,很快就凝结。 但是流血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的大脑也越来越昏沉,浑身烧了似的热,一股火气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坏。 他的脑子里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有一道倩影,一道欢脱可爱的倩影,蹦蹦跳跳的,似乎在伸手给他灭火。 青完到了熟悉的院落时,在确定身边没有人跟上来后,才终于翻身进了院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朝晕的房间。 朝晕刚刚睡下,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清来人,有些迟疑地唤:“……青完?” 她撑起身子,柔顺的长发落在她身前,月光蒙在她身上,在青完眼里,她像骤降的神女。 在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的一瞬间,青完脑海里紧绷的弦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松了,让他顿时无法思考,身上更是热得冒气。 他没有搭腔,把剑扔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朝晕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反而是歪了歪头,睁着眼睛抬头看他。 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欲望侵蚀着青完的理智,但是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知道他在热切地渴望着朝晕给他些什么,但是又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身影晃晃悠悠地到她床前,急切地半跪在她床头,哑着嗓音不停低声叫:“小姐…小姐,朝晕…朝晕,朝晕……” 朝晕懵着脸:“我,我在啊。” 她皱眉:“你是不是饿了?” 她的气息好近,好近,像是一把野火,把那把火吹得更旺了。 “嗯,我饿…”青完低低地喘息了一声:“但是,我不想吃东西,我什么,也不想吃。” 朝晕隐隐觉得不对劲,她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不由得惊呼:“青完,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简直像一团火在裹着她。 青完觉得头上一阵熨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轻吻,月光照耀着他,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烫的,他觉得她身上是凉的,便止不住地往朝晕怀里蹭,蹭得她衣衫尽乱,偶尔的肌肤触碰让他心里蓦然一盈,很快就是更而热烈的渴望。 他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闻着她,渴求着她,却又止不住地彷徨着,无知着。 朝晕再怎么样也明白过来了。 她眨了眨眼,低声问:“青完,你是不是中药了?” 青完蹭着她的脸,语气迷茫:“…中药?我不知道,小姐,青完不知道。” 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小姐,朝晕,朝晕,我的小姐,我的朝晕……” 他喊了一声又一声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缝隙。 朝晕被他喊得脸热,一把环住他的腰,惹得有人痛苦似的闷哼一声。 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调琴师,熟稔地握着他的手,去教他生涩地调试一把漂亮的琴。 他不成技巧,下手没有轻重,每一个动作都把心翼翼刻在骨子里,生怕划伤琴身。 琴师又拉上他的手,漂亮的琴会发出悦耳悠扬的乐音,待他熟练起来,便像失智了似的,任由期望与欲望驰骋在琴谱上,野火燎原,四处点火。 害怕慌乱与盈满心脏的热切不停穿插,交缠成了扎根的粗壮榆树,让他觉得冰火两重天,他不停地去安抚她,像她安抚自己一样,用手、用嘴唇、用爱。 晚月初隐,琴音渐歇。 在云雨退散后,青完垂首,虔诚而神圣地去吻朝晕的唇角,一滴泪蓦然从他的紫色眼眸中滑落,无声地砸在了朝晕的颈窝。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却藏着无穷无尽的恐慌与祈求—— “小姐,别不要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6。】 第118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9) 窗外翠鸟啼鸣,桃花含笑。 朝晕皱着眉,不适地睁开了酸困的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神识归笼,她蓦地瞪大了眼,“噌”得一下坐了起来,动作太大,疼得她“哎哟”了一声,呲牙咧嘴的。 但是她身上清清爽爽的,没有一点粘腻的不适感。 朝晕缓缓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去穿衣服、套上鞋,站起身,走了两步,发现还好,没有那么夸张。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差不多适应了,便去伸手,悄悄地拉开门。 门外,少年孑然一身,默立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木人儿,朝晕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青完给她雕的她自己。 她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然后猛地拍上他的肩膀,依旧是那副娇蛮的样子:“青完——” 少年的肩狠狠一颤,而后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慢慢转过了头。 与此同时,朝晕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以及其中流转的泪珠。 朝晕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你,你怎么了?” 诶,不是—— 为什么哭的是他啊?! 青完慌忙低下头,咬着牙不说话。 他就算再迟钝,也朦朦胧胧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全部都是他的不对。 他的小姐,那么光鲜明亮的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一切都错了。 现在,就算是小姐亲手拿剑划过他的脖颈,他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姐会讨厌他,会厌恶他,会赶走他。 一想到这里,青完就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给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他不说话,朝晕就只能自己猜。 见他惶恐不安的模样,她摸着下巴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 她轻咳一声,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明知故问:“青完,你不会是后悔了?” 青完呆住,都忘记眨眼了,红彤彤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她:“…小,小姐?” 朝晕不饶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亲?” 青完浑身都僵硬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那双眼睛看着朝晕时,就像是只能容纳她一个人一样。 “成,成亲?” 他艰涩地问,带着些哭腔:“小姐,你,你不讨厌我吗?” “你不会赶我走吗?都怪我,全都怪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微微哽咽:“就是,别不要我…” 朝晕见他这样委屈惶恐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破功了,弯眸笑了出来。 她越笑,青完越慌,越想哭。 终于,朝晕停住笑,捧着他的脸,话里都是轻松的笑意:“我当然不会讨厌你,也不会赶你走。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天经地义,不怪你,什么都不怪你。” 青完惊得止住了哭,微微弯着腰看她,嗓音因为哭腔微微梗塞:“喜…喜欢我?小姐,喜欢我吗?” 朝晕笑得更欢了,一心一意盯着他的眼却那么认真:“喜欢,超级、超级喜欢。” 青完觉得他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紧紧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试探着地问,像是在问这是不是一场梦:“那…我,可以亲你吗?” 朝晕忍俊不禁,张开怀抱:“当然了。” 青完眼眶更热,他急切地凑近,也有样学样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落下两行清泪,摇摇欲坠,最后滴落在了朝晕的衣襟上,打湿、深染。 喜欢小姐—— 他再也不会像喜欢小姐一样,喜欢任何人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8,目前好感度94。】 风影阁阁主一直没有打听到青完的下落。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死到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去了。 他刚这么想,像是要验明他的想法似的,“砰”得一声,楼下发出好大的声响。 阁主心里像有密密麻麻的蛛丝在爬似的慌,他慌里慌张地推开门,尖锐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是谁!不知道关门声音要小一————” 他还没说完,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瞪大了双眼。 青完手里提着那把剑,逆着光,立在风影阁门前,影子被拔得很高,像遮天蔽日的一棵青松,眼眸轻转,忽地抬首,杀气腾腾、如刀似剑的眼神便穿透空气,射向了楼上惊惧的男人。 他利落地把剑一横,提气而起,直直地冲风影阁阁主飞去。 男人武功不差,但是正是因为太清楚青完实力的恐怖,便连应对都不敢,惊惧地连连后退,不顾一切地喊:“来——来人!!影卫!护主!!” 青完面前顿时闪来两个黑影,他眼中一丝波澜都未起,瞬间闪避开了两个人的刀,身形漂亮地一翻,一脚踢开一人的头,脖子碎裂的咔声在空中一响,与此同时,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便从空中掉了下来,激得人头皮发麻。 其他杀手都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再抬眼时,另一个人的胸膛已然被少年刺穿。 “………” 一脚……踢碎脊骨吗? 阁主双腿发软,竭尽全力地嘶吼着,让其他杀手来保护他,他可以给很多很多钱。 但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他们都知道青完强,但是他鲜少露面,做任务又惯用一剑封喉,他们都对他的实力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亲眼看见了,只敢老老实实地当鹌鹑,一言不发。 那道飞来的轻盈又肃杀的影子在阁主的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大,最后,阁主的嘶吼和还未说出的求饶,都被封在了喉咙中。 一剑封喉。 很便宜他的死法。 尸体在他旁边倒下,再也没有了声响。 青完淡淡地垂眸,俊秀的侧脸上被溅上了道道温热的血,却再也无法把他染上煞气,拉入地狱。 他缓缓站直,风把他的劲衣吹得翻飞,勾勒出他矫健精瘦的身姿。 越上杀主,自成主。 从此以后,风影阁变了天。 第119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20) 青完其实并不想搭理风影阁的事,但是朝晕却有些想法。 她不可能再让青完去做危险的事情,但是要是他不去搞钱,冷父冷母这里一定过不去。 风影阁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不仅仅是杀人接单的场所,也是一个小型情报站。 只是这个阁主实在是一个蠢货,经营很少,只知道一味地花天酒地,脑子都生锈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都没有想起来在青完身上种下的蛊虫。 只是他想起来也没什么用,朝晕带着青完亲自上沈冷月的门,求她为他取蛊。 沈冷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同意得很痛快,否则朝晕根本不敢让青完一个人去风影阁报仇。 不过,其他杀手的蛊虫,朝晕没有要取的意思。 她不知道其他杀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弑杀的人一旦被放出去,后果不可想象,朝晕需要这些蛊虫牵制他们。 在风影阁阁主死了之后,他们专门把风影阁翻了个遍。 有青完在,没人敢造次。 最后,朝晕在阁主房间后面的暗门里面找到了成千上万只母蛊,只要母蛊已死,对应被种蛊的人都会立刻毙命。 朝晕想了想,最后还是花重金换了机关,机关钥匙在她和青完手里。 接下来,风影阁迎来了大改造。 凭借每个杀手过人的能力,风影阁成为了最大的情报站,对各国、各行、各业所有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卖情报可比卖命挣钱。 这还不够。 在这之后,朝晕又和沈冷月合作,开始合伙开酒楼、饭店、服装店、兵器店,生意越做越大,直接成为各业的龙头。 不同的行业暗线牵扯,连脉众广,根本无法撼动。 这个过程里不是没有人来找事,不过不论是明刀还是暗箭,青完统统都是一个字———打。 他虽然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朝晕要他做一个名不副实的阁主有什么用,但是小姐要做什么,就一定是正确的,其他妄想阻路的人,通通不给好果子吃。 他一开始的态度是杀,遇见有人找事就要提刀去砍,朝晕和他生了好几次气他才消停了,只不过打人的时候下手忒重,看的人毛骨悚然。 其实青完打人第一拳的时候,人就服了,但是青完觉得他们没服,就一直打。 沈冷月从一开始的小心应对变到后来的麻木品茶,时间甚至不超过三个月。 等到风影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成了在天下各国呼风唤雨的机构时,其他人想拦都晚了。 沈冷月有着宏图壮志,她深谙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朝廷风起云涌,百姓哀声连天,便誓要做天下之主。 朝晕觉得沈冷月做皇帝比那个茄子脸靠谱多了,所以举双手支持,青完不懂,但是见小姐举了手,也乖乖举起双手。 南琢玉作为只属于沈冷月一人的钟情男配,自然也是鼎力相助,唯一的变量就是——司马澹。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沈冷月突然义正言辞地和他说,她要做皇帝? 做皇帝的,不应该是他吗? 她应该是皇后啊。 其实在原剧情里,要不是沈冷月势力壮大得太慢,最后的皇位还不知道是谁坐上呢。 司马澹不同意,两个人不欢而散。 沈冷月不是傻的,司马澹对她有所保留,她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司马澹心狠手辣,他知道沈冷月惊才绝艳,生了恻隐之心,居然生出了除掉她的想法。 这个悬赏名单最后甚至是被送上沈冷月桌子上的。 沈冷月冷笑一声,说不用青完出手,她有的是手段。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居然还敢到她沈冷月头上动土,也是个天下牛人。 朝晕对官场的事情不清楚,只知道没过多久,司马澹蓄意篡位,犯了欺君之罪,择日砍头。 也不知道是砍之前还是之后,沈冷月一举造反,一夫出百者应,甚至没有流多少血,这个国家已然改朝换代。 朝晕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她和青完还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悠悠哉哉的。 青完还是纯情得很,给她读爱情小说,读到成亲时,书里的角色脸红,他也跟着脸红,话都说不利索了。 朝晕看得有趣,想逗逗他,于是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青完,难道…这种事情是要成亲之后才能做的?” 青完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她,没听懂她的意思:“啊?” 朝晕“冥思苦想”,最后十分痛心地猜测:“我们提前做了,可能就不能成亲了。” 青完顿时脸色煞白,慌乱地摸上她的裙摆,拽着她的衣裳摇啊摇:“不,不要,我们要成亲,小姐,你答应我了的,我们要成亲的。” 朝晕心里都笑开花了,面上还是十分痛苦:“我也很想和你成亲呀,可是,我们已经做过这种事情了。” 青完急得手忙脚乱,上前蹲下抱住她,止不住地往她怀里钻,一刻不停地想阴招:“那,那我们假装我们没做过,我们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抱紧她,紧张兮兮地小声说:“小姐,你要记好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别人问起来,我们都这样说。” 他自顾自地说:“我们要成亲。” 朝晕快要止不住笑了,弯了弯眸,夸张地讲:“哎呀,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的,‘小姐~你别胡说~我们怎么可能会成亲呢~’,青完,你猜猜这是谁说的?” 青完一愣,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抱着她不撒手,居然也被宠得学会耍赖了:“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他还惦记着朝晕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小姐,你要记好了,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你听到了吗?” 朝晕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终于演不下去了,捧腹大笑起来。 青完疑惑地歪头,见她怎么也笑不停,就安静地呆在她旁边等她笑完。 等着等着,他慢慢反应过来,倏而看向了朝晕,生气地问:“小姐,你是不是骗我?” 朝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抹了抹眼睛,冲他俏皮地眨眨眼:“你说哪件事?” “如果是不能成亲这件事,我确实在逗你玩,”朝晕见青完生气了,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和你成亲这件事,没有骗你。” 青完一愣,眼眸里倒映着少女笑语嫣然的面孔 “青完,我真的很喜欢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00。】 他又被哄好了,翘着唇角扑到了朝晕身上,像一只大狗狗。 他想—— 如果小姐的这句话是认真的的话—— 那,他就暂时不生气。 第120章 青完番外——断剑重铸 我的前半生,应该是寸草不生的荒原。 应该是这样。 那片被血迹一遍一遍染透的天地,生不出来任何的颜色,只有黑,铺天盖地的黑,让我不分日夜。 但是后来,里面被放了桂花糕、绿豆糕、核桃酥、杏仁酥,好多好多,慢慢有了好多颜色。 都是朝晕的颜色。 我娶到朝晕了。 我娶到朝晕了哦,青完娶到朝晕了。 嘶,不对,我应该是嫁给朝晕了?因为那些聘礼,其实都是朝晕赚的。 我严肃地和朝晕说,不能撒谎,这明明都是她赚的。 朝晕让我听话,这是我们两个一起赚的,如果不这样说,我们就没办法成亲了。 不行,我们要成亲。 对不起,就让我撒个谎,这是我撒的第一个谎,就算有惩罚的话,也等我死后到地狱的时候再降临。 我想和朝晕成亲,发了疯地想。 朝晕的父亲一开始不喜欢我,主要是因为觉得我看起来不像一个正经人——正经人谁天天穿得这么暗? 我有些局促不安,朝晕拉着我的手,一脸关切地和她父亲说:“爹,正经人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会天天在家待着啊。” 她爹脸一下子就绿了。 嗯,朝晕的父亲被革职了,是沈冷月革的,她一向大公无私。 朝晕说革得好,她爹做官畏手畏脚的,一点也不大气,整天就知道抱着银子过日子,还说幸好她爹胆子小,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虽然贪财,最多也就是去别人家赴宴的时候多吃几个肘子,不会贪污受贿,要不然一家子都得被拉去砍头。 她还说,她爹这个死样子,胸无大志,怕软怕硬,能坐到御史大夫那个位置,才是应该让人惊奇的事情,要不是没机会,她真想去问问脑袋坏坏的前皇帝,那个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不过再怎么样,我也不想让朝晕因为我和他的父亲生了嫌隙,正要去劝,朝晕拍了拍手,把我们准备好的彩礼抬了上来。 她爹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跑过去挨箱数,抱着不撒手。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沉重地想—— 唉,朝晕说得对,幸好把她爹的官职革了。 我们成亲的时候,邀请的人很少,我记得清的只有沈冷月和南琢玉。 他们现在其乐融融,举案齐眉的。 南琢玉做了沈冷月的皇后。 我不知道天下在反对什么,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啊,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要是朝晕做了皇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和我争着做皇后呢,想想就烦。 幸好朝晕就喜欢在后院里看看自己的小说。 她很懒,懒洋洋的,像一朵云,柔软轻飘。 我觉得我是一个贪心的人。 在我人生中全是暴风骤雨时,我只想吃一口糕点,桂花糕也好,绿豆糕也好,都好,我吃一口就行。 在我吃了朝晕给我的第一口桂花糕后,我又想吃马蹄糕。 等我吃遍了朝晕的所有糕点后,我又想和朝晕一直在一起,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就好了,什么身份,在一起多久,都不重要。 可是时间久了,我又止不住地想和她成亲。 成亲之后,我还贪求着和她一生一世,岁岁平安。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像我这种本来应该下地狱的人也不例外。 我不想和朝晕分开,我就拼命地做好事,那些福分再浅薄都无碍,只要能让我和朝晕多在一起一天,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是我又忍不住惶恐地想—— 死之后呢,死之后,我会去地狱,朝晕要去哪里?我们死后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很害怕,有时候甚至都睡不着觉,只能抱着朝晕,抱得紧紧的,生怕她像仙女一样,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朝晕察觉的很快,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有些惶恐不安地问:“小姐,我死后要是下了地狱……” 我还没说完,朝晕一下子就笑了,用着肯定的语气和我说:“你怎么可能下地狱呢?你这么好,杀了那么多坏人,做了这么多好事,你长命百岁之后,一定会去天堂的。” 我问:“天堂是哪里?” 朝晕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和我比划着:“天堂是一个圣洁的宫殿,等好人去世之后,就会有很多小天使来接他\/她,带他\/她去天堂,享受幸福和永生。” “小天使?” “对呀,小天使是守护天堂的使者,美丽善良,纯洁可爱。” “那朝晕就是小天使。” 朝晕被逗乐了,拍了拍我:“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我没说笑,这样说的话,朝晕就是小天使。 朝晕知道的可真多,天堂、小天使,我都不知道呢。 不过,我有些不太相信,但是这是朝晕说的,她说的,我都信。 我就这样将信将疑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生辰那天,朝晕送了我一本书。 是她写的,字体放浪不羁,书名是《朝晕和青完,小猫和小狗》。 我没见过这样的书名,朝晕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真多。 我认真捧读了好几天,发现写的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不过大多数写的都是我,写我哪天做了什么好事,什么时候给她做饭,什么时候给她读书,什么时候哄她睡觉,什么时候抓着她的手和她说有趣的事。 直到最后—— “朝晕和青完在幸福快乐度过了一生后,一起拉着手,被小朝晕带着到了天堂,他们又能永远在一起了,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我看着这句明显比其他写的认真的话,发着愣。 我慢慢伸出手,一点一点摸上那些字,摸上那些曾经潮湿后来风干的笔墨。 字缓缓变得模糊了起来,黑黑的,像好多浮动的小船,我看不清。 “啪嗒”一声 我的眼前清晰了,纸上“永远”两个字被一滴水洇得晕开,像是被强调了一样。 我呆呆的,试探着摸上我的眼眶,只摸到了湿湿的泪水。 这像一个机关一样,我止不住泪意,慌里慌张地去找朝晕,去激动地拥抱她,颤抖着去亲吻她的眉心、眼眸。 我的怀里—— 生出了一簇,漂亮的春天。 原来, 我真的捱过冬天了。 —————— 话匣子 我这大雨滂沱的荒芜半生,长出了一把鲜绿苍藓,自此,万物永生,春光绵绵。 ——青完《翠色燎川》 —— 第121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冷漠恶趣味作家) “堂哥,我求你了,你就三个月登录一次就行了,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了!” “到时候等我从那个破学校出来了,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我还可以买你的书!买一百本!” 女孩儿祈求的嗓音很轻,还带着一丝怯意和惶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这个阴晴不定的堂兄。 岑阙捏了捏眉心,冷峻的面目上已经积起了不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悦的阴冷气息,在炎炎夏日都把人冻了个半死。 惴惴不安等待着的女孩儿叫岑之,今年高三,是他的堂妹,性格跳脱还话唠,喜欢嚼舌根和追星,还混一些社交软件的网红圈。 她的父母都是学问很高的大学老师,性格温和,但是家教很严,在发现岑之在网上发表辱骂他人的不当言论之后勃然大怒,狠心要把她送到全日制高中改造半年,不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发誓要改掉她这些臭毛病。 见父母实在是铁了心了,岑之只能把自己宝贵的账号交给好友。 但是有一个账号却很特殊。 那个账号,是一个黑帖网站的站主,平时主要是发布一些黑一名在某着名社交软件慢音直播的女主播的言论,已经有30w粉丝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女主播了,因此在上面说了不少不能给别人听和看的坏话,账号还要定期登录,超过三个月不登陆该帖就会被解散,粉丝那么多,她怎么舍得? 她本身品行不好,没有什么真的能够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找不出一个能够经营这个黑帖网站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了堂兄岑阙。 岑阙这个人,父母离婚之后分居两地,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保姆带大的,甚至不知道见过父母的次数两只手数不数的过来。 他今年24,高考之后考上了最好的京大,毕业之后却每天都窝在家里写小说,听说还挺有名的。 岑之从小无法无天,唯一敬而远之的就是岑阙。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她没见他笑过,整个人都很阴沉冷漠,不爱说话,不管闲事。长开之后看起来硬朗冷厉,还人高马大的,简直像一个亡命之徒。 岑之小时候觉得他这种人长大是会被送进监狱的。 不过没有。 他这种人奇怪是奇怪了点,但是恰恰又能证明,他绝对不会管她的账号这种小事。 岑之豁出去了,在开学前专门来求他。 岑阙还是沉默着,气息很暴躁,他心情一不好就想伸手想去拿烟,结果又想起来了岑之在,只好烦躁地摸了摸头发,把手收了回来。 他真想把人提起来打一顿扔出去。 不过后果太麻烦了。 看岑之的样子,估计是不会放弃的,岑阙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她的父母交涉,实在麻烦。 他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哪种解决方式更简单一点,凝目片刻后,轻啧一声,冷声道:“把账号给我。” 岑之大喜过望,连忙拿出纸笔写下串串数字。 待岑之恋恋不舍地离开,岑阙一把抓起烟盒点了一根烟,心里快要爆发的烦躁才慢慢平息。 他眯了眯那双鹰眸,随手拿着岑之给他的那个账号进了卧室,坐到电脑桌前面,冷白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着,最后毫无阻挡地登上了账号。 他只是试一下能不等登上,见能登上就准备退出,不过随意一瞥,就见网站里几分钟前发的一条吐槽黑帖,有些话说的很难听,不过全篇无外乎是吐槽这个网红说话矫揉造作令人作呕,还配了一张截下来的直播短视频。 照片里,打扮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儿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头前,妆发完美,漂亮得不像真人,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像会说话似的。 岑阙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停留一秒,便眼都不眨地退了账号。 心里却隐隐想—— 黑帖都能有30w黑粉,牛逼。 而另一边,朝晕坐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里面,望着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的桌子深思。 这个世界里,她叫黎朝晕,是慢音一个不温不火的小网红。 男主叫祁野,是祁家独生子,生性狂妄张扬,同时也是是慢音一个接近于大头级别的颜值博主。 女主叫庄不梵,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公司的创业总裁。 庄不梵性格冷淡,雷厉风行,是一个实打实的工作狂,由于性格过于强势,哪怕长得好看,男人见了她一般都是退避三舍。 她也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打算,一心扑在事业上,只是偶尔上慢音刷刷帅哥的直播,刷点钱,听他们说些好听话也就算了。 直到某天,她刷到了一个长相和人设都十分对她胃口的直播,刷得多了一点,也多看了几天。 直到有一次她去参加宴聚,觉得合作对象家的那个独生子长得有些眼熟。 就是这样一个甜甜的姐弟恋。 在这样一个甜甜的世界里,却生存着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黎朝晕,网名夜黎明,职业是——早餐店小员工,咖啡店小员工,颜值博主。 这才是真正的多层马甲,深扒不掉。 原主的父亲早亡,是母亲杨娴一个人辛苦把她拉扯大的。她也争气,从小就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还考上了最好的京大。 可惜,在高考后的暑假,杨娴被查出了病。 幸运的是查出来的早,治疗成功几率很大。 不幸的是,她们根本支付不起医疗费。 原主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不停地去打工赚钱,给母亲看病。 只是她学历低,很难大把大把地挣干净钱,只能做一些卖力不讨好的体力活。 在存款告罄之时,她一狠心,决定试一试直播。 她花了些成本买化妆品和漂亮衣服,还上网学直播技巧。 可是在美女如云的慢音里,她也很难被别人一眼注意到,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直到有一个姐姐给她建议,说她可以试着走黑红路线。 第122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2) 原主想了想,最后试了一种方法———矫揉造作地说话,直播全程卖嗲,怎么夹怎么来。 她顿时以极快的速度一炮而红,人气急剧上升,收入直接翻倍。 坏消息是,来看她直播的没几个是喜欢她的,原主的后台私信简直惨不忍睹。 原主才22岁,性格温软随和,从来没有面对过满天飞的谩骂,更过分的还有p黑图造黄谣。 但是她都忍下来了,她知道她自己做的不对,不应该哗众取宠博眼球,但是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给她带来了流量,给她带来了救妈妈的钱,她还要感谢他们的。 原主从来没有拿母亲的事出来卖惨过,她很清楚,赚钱就是赚钱,她不需要别人同情和可怜。 可惜好景不长,她有一次不小心和祁野打pk,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卖嗲,结果祁野的粉丝直接猛烈出击,把原主给冲抑郁了,终于承受不住退网了。 其实祁野的粉丝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网暴像是连串的珠子砸在人身上,不被砸死也被淹死了。 那是她直播六个月的事情。 现在是她开始直播后的第二个月。 至于反派,朝晕发现信息有些少。 岑阙,24岁,职业是作家,父母离异,性格暴躁阴沉,脾气很差,在宴聚是对庄不梵一见钟情,紧接着展开了猛烈追求,在被拒绝后黑化,疯狂打击男女主的公司,最后被打败,惨败收场。 听起来,他好像和她没什么交集啊。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他。 现在七点半,八点的时候她就要开始直播了。 原主的愿望很简单,她只希望多赚钱,把母亲的病治好,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去读梦寐以求的大学。 小镇做题家朝晕保证完成任务。 只不过让她直播的话……… 朝晕看向桌子上放着的简单的直播设备,皱了皱眉头。 她没直播过,顶多就见过凌涧和温厝直播打过游戏,见过猪跑但是没吃过猪肉。 但是她的抗压能力很强,尝试着播了两天之后,慢慢就摸清楚套路了。 不管有谁骂她,她都一笑置之,听而不闻。 只有那些阴阳怪气的,她会真诚地嗲嗲地回复:“谢谢~谢谢泥萌这样夸窝~~”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还是有几个纯正的颜值粉的,也会发出来一两句很正常的话,比如问她喜欢吃什么,问她一天过得怎么样。 朝晕最喜欢回答这些问题了,甚至在看到这些正常的话的时候,都会觉得被治愈了,才有精力继续坐在直播间迷之微笑。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疲惫,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大概的模式就是,他们骂他们的,她就坐着,当一个发泄树洞赚钱。 只是有些话实在难以入耳,尤其是后台私信,简直是重灾区,连朝晕看着都皱了眉,直接关了私信功能。 这还不算完,她发现她居然还有一个着名的黑帖网站,网站还有30w粉丝。 这是什么概念呢 朝晕自己才有50w粉丝。 朝晕:呵呵 她带着尝尝咸淡的态度去看了一眼,果断退了回来。 和她的后台私信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恶劣。 算了,随他们去了,大不了她以后不看。 她虽然懒,但是一定会认真对待原主的愿望,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早餐店去帮忙;下午去咖啡馆打工。 只不过那个咖啡馆的老板人不咋滴,老是想对朝晕动手动脚,朝晕在一狠心跺了他一脚之后辞职,又找了一家离她喜欢逛的公园很近的咖啡馆,过两天就去任职。 这两天她也去看杨娴了,和她说说话,聊聊家常,杨娴老是说对不起,或者说要不然不治了,朝晕立刻就板起了脸,说她再这样说话就给她吃她最讨厌吃的鱼肉。 杨娴一下子就被逗笑了,笑久了就叹息,让朝晕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什么钱都赚。 朝晕满嘴答应。 毕竟,她是在家里赚钱的。 …… 岑阙码文卡到一半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天际线,已经把一个小时前黑白分明的两界融合了彻底,只剩下了如血盆大口一般降临的黑暗了。 他揉了揉眉心,黑边边框的眼镜反射出了蓝光的冰冷肌理。 想到接下来的情节,岑阙轻轻蹙眉,眉间的沟壑像隆起了一道山。 下面的情节涉及到宗教,他原本想要前几天上网查一查,结果被岑之打扰了,后面自己也忘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保存了刚才写的东西,把电脑放在一旁,拿出了手机,点开慢音。 慢音作为当下最火的社交软件,查东西的效率和齐全度都要比其他软件好很多。他平时虽然不刷视频不刷直播,但是也习惯在这上面搜东西。 页面刚刚跳转进去,岑阙想要去点右上角的搜索,却在看到页面首推的时候一顿。 是一个女主播的直播间。 以往的时候,他不会施予一分注意力在这上面,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因为他发现,这人有些眼熟。 能让他眼熟的人不多,让他眼熟的活人更是少之又少。 他是一个很强迫症和完美主义的人,一旦觉得她眼熟,他就必须要想起来这是谁才算完。 女孩儿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端正地坐在镜头前,双手交叠在身前,肩膀单薄,身姿纤细,容貌精致到挑不出一丝差错。 岑阙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反而是略沉地注视着她的那一双眼眸———清澈纯净,不染尘埃,简直像灰色的玻璃。 他想了想—— 要不要写一个和她相像的女鬼? 岑阙一向这样,他的生活里只有自己写的恐怖小说,看到什么能挑起兴趣的事就想加进小说里。 也不能说他没礼貌,毕竟——他又没说出来。 就在他还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手机里的少女微微一笑,嗲着嗓音,以一种听人让人难受到呼吸不上来的粘腻腔调说:“谢谢‘黎明的宝宝’送来的热气球,谢谢。” 岑阙:……? 谁在说话? 第123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3) 或许是这一声打通了任督二脉,岑阙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她是谁了。 他手下的那个账号里被黑得很惨的对象。 岑阙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懒散地垂眸看着手机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孩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差不多明白了,这是她引流的一种手段罢了,走的黑红路线,他也见怪不怪了。 他记起来那个网站账号似乎有30w粉丝,心里便有些丝丝好奇漫出来—— 她本人有多少粉丝? 岑阙盯着那张脸,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直播间。 直播间放着悠扬悦耳的纯音乐,听多了感觉心旷神怡,很好听。 岑阙一进来,先看到了不停刷新的评论。 话都说得很难听,男的女的都有,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言论甚至让岑阙这种人都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却又很快松开,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没什么好说的。 不停有人给她送礼物,都是很便宜的小礼物,但不管是多小的礼物,她都会一板一眼地用那个听了让人难受的声音去道谢,有些id是专门起来攻击她的,她会声音一停,只念前几个字,然后道谢,她一说话,又开始有潮水一样的恶评袭来。 很无聊的一个直播间,可或许是因为背影音乐,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岑阙居然耐下了性子,观察了会儿她的表情。 说实在的,在表情管理这块儿,她做的不是很好,看得出来是个新人。 她的笑容怯生生的,有些腼腆,在有时候不小心看到一些糟心的评论的时候还会变得僵硬,而后又立刻藏了起来,继续那样笑着播下去。 她基本不回复评论,骂的不算过分的,骂的格外难以入耳的,她统统视而不见,像一个瞎子一样。 偶尔有些不算骂她的阴阳怪气的言论,她才会搭理一两下,但是回复的话却毫无攻击性,好像只是在安慰自己。 蠢。 岑阙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水,像一台精明计算的机器。 如果想要靠这种方式赚钱的话,最好直接一气呵成,连着骂她的人也骂回去,热度肯定更爆。 但是她就这样,用愚笨的方式固执地引流,却不愿意开口骂回去两句——也可能是没想起来还可以骂回去。 可是———— 偶尔有一两个人会评论一些正常到不像应该在这个直播间的话,这个时候,女孩儿僵硬的笑容会忽而变得自然柔顺,连眼睛都明亮了几分,看起来像是跳跃的春光。 她虽然还是用那样的嗓音回复,但是岑阙听得出来她那些普通的回答里面的小小雀跃。 岑阙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时候,会捏了捏杯子的手柄,看她的眼眸的时间会更长。 不冷:黎明宝宝,我这两天想给我小侄女买糖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喜欢吃什么糖是吗?我忘记了,你再说一次呗? 这个id岑阙都眼熟了,是她为数不多的正常粉丝。 他看到了这条评论,朝晕也看到了,然后露出了看到正常评论时,一贯有些收敛的抿唇笑:“是爆果汽的糖果,很好吃。” 岑阙指尖一顿,微微摩挲,眼眸久久地停驻在冰冷屏幕上映射出的,她的眸海。 不冷说了谢谢,然后又被一大堆恶意评论淹没。 大概都是说别侮辱爆果汽了,爆果汽知道她这种人喜欢它这个品牌估计都要哭了。 岑阙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孩儿唇角的弧度降了几分,笑容重新变得僵硬,有些怯。 他莫名烦了起来,直播间悠扬的乐曲落在耳朵里也变成了杂音。 岑阙拧眉,点开她的主页,目光直接落在了她的粉丝数上——50w。 她的黑粉都有30w。 岑阙:……… 此刻,他还是那一句话—— 牛逼。 在看过她的粉丝数量之后,岑阙直接退出了直播间,还记得去搜资料,把小说下面的剧情写得差不多了才在午夜睡了过去。 至于他手里的那个黑粉网站—— 说真的,像他这种生性冷漠的人,要是真觉得同情才是见了鬼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就要承担后果。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那样说话,就能招惹来那么多难听的谩骂,但是这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岑阙薄情且心冷,完全觉得天经地义。 首先,这个网站没有对她造成直接的伤害。 其次,这是她自己选择道路的后果之一,不需要其他人负责。 最后——这个黑粉网站又不是他的,他关心个什么劲? 这件事,甚至没有在他本就狭窄挤仄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的作息一向不太正常,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随便给自己做了顿饭,岑阙就坐在电脑桌前,开始构思剧情。 思路有些枯竭,想了一个小时也没想出来多少东西。 不过他也没恼。 他在写作这上面几乎从来不生气,说他脾气差,只限于除了写作以外的事而已,简直是一点就炸。 面对没有思路这件事,他也有应对的策略。 岑阙起身,随便换了一套衣服,提起自己笔记本电脑出门。 他要去家旁边的那个咖啡馆。 咖啡馆装修精致,是中古世纪的装修风格,氛围幽静,人不多不少,来的人也都各形各色,旁边还有个公园,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和一些流浪动物,每天都在上演抓马戏码。 没错,这都是岑阙的写作素材。 比如他有时候看一个长相刻薄做事势利的精英男,觉得不合眼缘,晚上就会回去以他为原型创造一个角色,然后把他写死。 这事儿,倒也不犯法,就是太缺德。 不过岑阙不在乎。 等到了店门口,岑阙率先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人挺舒服的。 然后他才注意到,今天的人好像多了一点。 可能店主人去庙里求神拜佛了。 岑阙面无表情地想,开始排队。 他和店主人挺熟的,店主人是一个信神信佛的人,自诩热爱咖啡艺术,实则只想暴富,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东方鬼还是西方鬼,让他遇见了就是跪下求发财。 第124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4) 岑阙半阖着眼眸,四下看了看,寻找着自己的写作素材,在等到前面就剩两个人的时候,他抬眼瞟了一下前台,身体猛然一顿。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网络名为夜黎明的那个网红的脸。 岑阙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她和直播间的差别差异实在不大,而且连笑都那么像——一贯微微弯起的眼眸,唇角微扩,稍稍抿着唇,怯意和灵动混在一起,十分有特色。 只有一些细微不同之处,比如她素面朝天的小脸其实更加淡雅一些;穿的衣服很朴素,有些旧,洗得发白;和客人交流时候的笑容比在直播间真心实意得多。 等到了岑阙的时候,朝晕抬眼,对他弯了弯眸,里面好像有星星在闪,声音清脆悦耳:“先生,您要点什么?” 她真实的嗓音清甜,柔和,充满活力,听了都让人为之一颤。 岑阙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摩挲,面上毫无波澜,语气平淡地点了一杯自己平常惯喝地咖啡,付了钱,拿了排号单,转身去寻找座位。 他不是一个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人,只是稍稍意外了一些,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构思,一个人自成屏障,好像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这个地方确实能给他灵感,他刚坐下就有了新思路,便很快下手打字,耳朵里敲击键盘的声音。 中间有些饿了,他就又去前台点了个蛋糕,女孩儿的笑容依旧暖暖的,没有一丝疲倦,服务态度很周到,周到到岑阙都有些看不清她的真实性格是什么样子了。 总归和他无关。 岑阙咖啡馆里面待了一下午,等回神的时候,窗外夕阳渐沉,霞光满天,金灿灿的。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扭动了一下脖子,感觉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一点,觉得今天写的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的小说未来发展里要有一只黑猫,但是他从来没有养过猫,连见都很少见,正好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花园,岑阙记得那里面有一只看起来总是很酷很拽的黑猫,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他决定顺便去公园观察一下那只黑猫。 临走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前台。 已经换人了,她好像只有下午的班。 岑阙只是随便看看,没放在心上,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出了咖啡馆。 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儿,还有陪着他们的父母,母亲居多,很热闹,不过这种热闹落在岑阙耳朵里就是嘈杂。 他轻轻蹙眉,加快了步伐,往公园深处走去。 他记得那只黑猫喜欢在西边一个小角落里待着,而公园的游乐设施又大多都在东边,所以他往里走反而越宁静。 约莫走了个七八十步,岑阙已经完全听不见那些嘈杂声了,鸦黑的眼睫微抬,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背着他的黑猫。 可再往上看,他的脚步猛然一停。 黑猫面前蹲着一小团蹲着的身影,夕阳金光灿烂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穿上了层层叠叠的金纱,甚至把她的五官都描摹得像一幅水墨一样柔和清润。 她正低着头,弯着眉眼,喂小猫吃火腿肠,气息恬静温和,看到她的第一眼都回想起来一个令人难忘的绿色的春天。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朝晕原本摸着小猫的手指一缩,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幽深平淡的眼眸。 岑阙离得不近不远,清楚地看到女孩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拘谨却真诚的笑容,脸上有些红。 或许是不习惯这种寂静的气氛,她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先生,你好。” 岑阙一顿,旋即又恢复平静,语气和人一样平淡,听不出来情绪:“你认识我?” 朝晕把火腿肠放到地上,站了起来,岑阙能看到她灰扑扑的、没有光彩的鹅黄色短袖,还有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 她抿唇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你点了一杯很苦的咖啡。” 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岑阙没什么表示,淡淡地回应:“是吗。” 他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打开手机,给黑猫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开始举着手机盯着它,观察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那副模样像是在打量物品一样。 刚才在咖啡馆的时候,999+就跳出来和她说面前这个人就是任务对象,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又中毒了,朝晕头都是疼的。 岑阙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朝晕也就安静地不打扰他,重新蹲下和小黑猫玩。 小猫很喜欢她,特别喜欢往她身上蹭,朝晕被它蹦着蹦着,有时候会笑出声来。 岑阙面色无波,好像毫不在意,但是在听到她的笑声、看到她被小猫逗笑的样子的时候,手却会情不自禁地按下拍照键。 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相册里面已经多了好几张照片了。他想为自己找借口——他只是在拍猫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但是在看到完全没有猫的痕迹、只有女孩儿清丽的笑容的照片时,他自己又沉默了。 朝晕看过去,好奇地问:“先生,你在拍小猫的照片吗?” 岑阙身子一僵,而后若无其事地点头,依旧是死板的语气:“我写小说要用到,不过好像不小心把你也拍进去了,你介意吗?”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简直听不出来一点偷拍别人的羞耻感和愧疚感。 朝晕先是一惊,而后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介意的。” 她这样说着,更好奇了,双眸熠熠地看着他:“你居然是小说家吗?那你到咖啡厅也是在写书吗?怪不得要喝那么苦的咖啡,是为了保持清醒吗?” 岑阙又故作样子地对着小猫拍了几张照片,原本垂着眼眸掀开,也去看她,有些疑惑:“真的很苦吗?” 他喝了没什么感觉。 “很苦!”朝晕皱起一张小脸,很夸张地说:“比苦瓜还要苦。” 第125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5) 岑阙看着她鲜活灵动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奇妙。 昨天在手机屏幕里僵硬又沉默的人,现在就水灵灵地在他面前,如此生动。 朝晕说完,忍不住问:“先生,你真的不觉得苦吗?” 岑阙悠悠地盯着她,轻轻勾了下唇,笑容很淡很淡,朝晕甚至没看出来他在笑。 “如果我说苦的话,你要怎样?” 他说不苦的话,她又要怎样。 没什么价值的问题,他干嘛要回答。 岑阙如此心不在焉地想着,就见朝晕站起来,向他这里走来。 他退也不退,避也不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走近。 朝晕走到他跟前,手放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而后把手放在他面前,摊开手掌,笑眯眯地和他说:“那我可以给你一颗糖吃。” 岑阙敛眸,视线落在了她手上那颗印着“爆果汽”“菠萝味”的糖果,终于有些怔然。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直播—— 她也说过,她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果。 他微微抿唇,伸手接过:“……谢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 朝晕豪爽地说了一句不用谢,歪头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还没说话,朝晕就自己自报家门:“我叫黎朝晕,黎明的黎,表示阳光的那个朝晕。” 岑阙又猛地想起来了她的网名——夜黎明。 他以为这些早就被他从脑海里面清除出去了,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有联系,非常不适应,有些无礼地沉默着。 朝晕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忙说:“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有些激动,你……” “岑阙。” 他微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说到:“山今岑,宫阙阙。”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做过自我介绍了,现在猛地一说,还有点不习惯。 说起来,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刚才有些忘了我叫什么了,想了想。” 他用寡淡的语气这样解释自己刚才的沉默。 朝晕一愣,旋即笑起来,重复着:“岑阙,岑阙。” 岑阙被她这么叫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烫,让他的心脏热了一下,只有一下。 他别开了脸,很无趣地回应:“嗯。” 朝晕交到朋友了,显得很兴奋,坐到他旁边,一股脑地给了他好几颗糖:“岑阙,我今天出门带了不少糖呢,都给你。”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表,惊呼一声:“哎呀,我还有事,我要回家了。” 她神色匆忙地站起,和岑阙挥了挥手,说有时间再见,又去摸了摸小黑猫的头,才沿着小径飞奔。 岑阙看着手心里七八颗糖果,眨了一下眼。 他抬起腕表看时间——7:15。 是不是要回去直播了。 他这样想着,抬了下眸,结果和黑猫对视上了。 黑猫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糖看。 岑阙罕见地轻轻挑眉,语气还是死气沉沉的:“我的。” 黑猫不爽地冲他“喵呜”了一声。 岑阙不理它,拆开了一个糖果,放进嘴里,靠着长椅,闭上眼,慢慢品起来。 颜色是鹅黄色的。 有些酸。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6。】 — 岑阙回到家之后,先是把今天要发布的章节发布出去。在外面码了一整天字,有些累,他也不想做饭了,随便泡了一桶泡面吃,又去洗了个澡。 外套荡上了一些灰尘,该洗了,他摸了摸兜,结果摸出来了好些糖果。 岑阙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还收了礼,他把它们拿出来,放在电脑桌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去把衣服放进洗衣机。 他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收到别人给的东西,给的还不是刀子。 等干完这些事情之后,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时针指向了“8”。 岑阙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干了,如果是平常的话,他可能会去刷一刷自己之前的小说找找毛病和灵感,但是今天晚上,他有了其他想干的事情。 他坐到电脑桌前,拿出手机,打开慢音,直接去搜“夜巴黎”。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这样做,但是就是想,又何必问出来一个原因呢? 岑阙觉得人就是太喜欢寻因溯果了,如果少一点这些毛病,应该会过的更快乐一点。 页面几乎是瞬间加载了出来,他又听见了那阵悠扬的乐曲,看到了那个精致的女孩儿。 他点了进去。 鹅黄色的连衣裙,完美的妆发,精致的面孔,标准的微笑,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但是很假,说不出的假,和他见到的那个明媚有生机的朝晕截然不同,这让岑阙都不禁有些好奇了——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他以为她只是想走捷径挣点钱,但是今天的事情好像又直接打了他的脸。 她还在别的地方打工挣钱,看起来手头并不宽裕的样子。 可网络流量,他知道的,她这个样子,不应该没有钱的,最起码不至于还要去干咖啡馆那种劳累活。 她想要钱吗?那要钱做什么?她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会花很多钱在打扮自己上面的人。 岑阙居然都想不明白了,他支着头,黑暗包裹着他,手机屏幕的蓝光把他的眉眼染得深邃又立体。 评论还在不停刷着,这么多人不止不休地骂着她,说些难听的话。 岑阙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显出来了一些疲态,笑容更加不自然,眼神有些寂静闪躲,似乎不愿意再看评论区,但是又不得不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但是寂静的房间里却突然漫出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岑阙抬手打字—— 只舟片词:你吃爆果汽的糖果,最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那么多不堪入目的评论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么清新的一条,还问起来了自己最爱的糖果,朝晕眼睛一亮,高兴得连夹都忘夹了,用清甜的嗓音兴冲冲地道:“菠萝味的!我喜欢吃菠萝味的!” “………” 甚至空评了几秒。 第126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6) 朝晕说完,表情直接僵住了,还算合格的表情管理直接崩了,她立刻慌乱地夹起嗓子说:“菠萝味哒~~我最喜欢吃菠萝味哒~~” 直播间这么多人又不是一群傻逼和傻屌 “刚才主播的麦说话了。” “哪里来的女鬼,从我们圈钱姐身上下来好吗?声音好听也不行。” “我弟知道我老骂她,刚才听见了狐疑地问我换主播骂了?” “私人飞机六人座一架,出发去见圈钱姐,目前已有5人,差1人出发,第6位要有私人飞机,不然我们都去不了了。” “我操?第六个人再带六个男模过来。” ……… 局势越来越不对,朝晕越来越慌,拼尽全力力挽狂澜:“你们在说什么吖~~我什么都听不懂耶~~” 观众们并不买账,自己狂欢 “圈钱姐退场,我们要刚才上身的女鬼。” “女鬼也不是不行,最起码声音甜。” “姐你好好说话的话多讨人喜欢啊,你咋非要用这种声音说话?” “圈钱姐都50w粉丝了也不发点粉丝福利?能不能报警把自己抓走?” “刚才听到圈钱姐的原声我想我这几个月受的折磨是应该的…应该你爹,圈钱姐别圈了。” “圈钱姐在令人吃惊这上面从来都这么令人吃惊。” “………” 朝晕,22岁,直播时人设崩塌,拼尽全力力挽狂澜,终无法战胜,遂于心中悲痛哀嚎。 而惹出来这一系列生非的岑阙,还呆呆地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屏幕里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的朝晕,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似的,他开始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总是冰冰冷冷的房间都因为他的笑显出来一丝暖意了。 岑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抹了一下眼尾的生理盐水,曾经堆满了冷漠和阴云的眼眸里如今满满都是促狭的笑意。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9。】 朝晕还在手忙脚乱地忙着修补人设,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个提示音。 但是她的修补毫无用处,接下来的时间基本就是她说她的,评论区说评论区的,一度产生爆梗,连后面来的‘不冷’都懵了。 今天姐的评论怎么都不刻薄犀利难听了? 而且还变得怪怪的,跟疯了一样。 朝晕心都凉了,好不容易熬到下播就扑进自己的床上,哭唧唧地想——她的人设崩塌了,她不能再靠这个赚钱了。 第二天她老早就起床去早餐店,忙活完了中午回家,一打开慢音,铺天盖地都是报道自己的营销号。 朝晕:? 营销号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捕捉,像朝晕直播间的这种截片又很好剪,第二天满天都是。 而且还爆了。 朝晕不小心忘记夹了的前后反转,反应过来之后震惊僵硬的神色、骂她的那些人的某些搞笑评论,都十分有趣味性,有很多人都开始关注她,她一晚上涨了20w粉丝,并且还有再涨的意思。 虽然这些人肯定都是来看热闹的,黏性很弱,而且大多是来骂她的,但是也算是另类的出圈了。 朝晕懵了,甚至在咖啡馆工作之前还在思考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但是工作之后就直接进入状态了。 她精心的服务让很多顾客都很满意,咖啡馆的人多了一些,不过这些朝晕都不关心,她只是希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又有一个身影站定到柜台前,朝晕笑着问:“你好,请问要点——” 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朝晕微微瞪大眼睛,显得有些高兴:“岑阙——” 她刚出声,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上班,生生压下了那份激动,轻快地问:“你好,请问要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朝晕总觉得今天岑阙看她的眼神里有些促狭,满满都是恶趣味,但是她再定眼一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像在告诉她她多想了。 岑阙点了杯他常喝的那杯咖啡。 朝晕低头忙活着给他结账,嘴里还嘀咕:“又喝这个,这么苦……” 岑阙听到了,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喜欢别人指点和管束他的选择,但是现在听朝晕说这些话,他却也不觉得烦。 岑阙今天其实没有灵感枯竭,但是他就是很想过来看看朝晕。 原因无他,他就是觉得听她说话、捉弄她,很有意思。 他倒是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恶趣味感到羞耻,反而乐在其中。 他这个人的道德感,真的不是一般的低。 岑阙有很多存稿,不怕写的慢,因此就写一会儿看她一下,写一会儿看她一下。 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十分认真地工作,负责得岑阙都开始怀疑那个贪财的老板给她开了多少工资。 在人少的时候,她习惯发呆,或者盯着柜台里放着的小蛋糕看。 有一次,她紧张地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果。 鹅黄色的,应该是菠萝口味的。 她朝晕把包装拆开,立刻低下头,把糖果从包装里咬出来,抬起头,一脸享受地让糖果在嘴里滚来滚去。 然后,她看见了看过来的老板,神色一僵,把包装袋藏到身后,露出来了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来,等老板走后,松了口气,无意间见他在看,便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岑阙立刻垂下眼眸,心脏却发了疯似的狠狠跳动了几下。 他一愣,陌生的感觉让他皱眉,低下头去,抚上心脏。 跳这么快做什么? 他要猝死了吗? 不至于?他昨天晚上没有熬夜啊。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2。】 朝晕在下班之后,又去了公园和小猫玩耍。 她觉得和它们玩耍很治愈,能让她短暂地忘却她自己的身份。 又是一阵脚步声,朝晕回头,看到了岑阙。 她愣了一下,笑问:“岑阙,你也来看小猫啦?” 才不是。 他又不是什么喜欢动物的人。 不过他还是胡乱地点头,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看着朝晕逗小猫。 慢慢的,他的心情也宁静下来。 第127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7) 忽然,岑阙冷不丁地问:“你今天带昨天的糖了吗?” 朝晕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的眼眸亮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火腿肠,兴高采烈地坐到他旁边,一股脑地把口袋里的糖往他手里塞:“有,我每天都带着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好吃?我也觉得好吃。” 岑阙呆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起来昨天晚上直播的事情,想逗她一下,没想到她直接就把所有糖给了她。 这让他有些沉默。 不过他是不可能内疚的,他这种人,哪天要是内疚了,说不定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大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0。】 他毫无负担地把糖收了起来,语速加快了一些:“是挺好吃的,谢谢。” 朝晕眯着眼笑了,两只腿晃来晃去的。 岑阙觉得她像一个小孩子,她慢音的主页上写着22岁,但是一点也不像一个成年人,浑身都是不服输的骨气和韧性,但是又那么柔软、固执、天真而真挚。 像还没有成年一样。 他这么想着,突然出声:“你很喜欢猫?” 说到喜欢的东西,朝晕立刻来劲了,喋喋不休地说:“是呀,我喜欢小猫,我还喜欢小狗,只要是可爱的小动物我都喜欢。”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狗。” 岑阙又问:“什么品种的小狗?” 朝晕很快回答:“小土松,我最喜欢小土松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晚上,朝晕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开播,直播间顿时涌入了2w+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朝晕第一次见这个阵仗,都有些害怕了。 不过想到钱,她一咬牙,继续挤出来标准的微笑,嗲着嗓音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 评论更混乱了,有人还在持之以恒地骂她,有人在刷“你喜欢爆果汽糖果的什么味道?”,还有人在故技重施,想要让她再次露出真面目,不停事地问东问西。 不过朝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他们问什么,她还是夹着嗓子,一点也不给他们机会。 就在网友都疲惫了的时候,一条评论横空出世—— 只舟片词:主播喜欢什么类型的小狗? 朝晕眼眸一亮,嘴比脑子快,用清亮的嗓音欢快地说:“小土松!我最喜欢小土松了!” “…………” 她再次僵住,一张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评论区一默,旋即哗然。 “卧槽,谁成功了?” “看id好眼熟,估计又是昨天那个哥。”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怪,数值怪老觉得自己有操作。” “姐你原本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啊啊啊啊啊你放过自己!!” …… 朝晕又想钻进被窝里哭唧唧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下播时间,她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继续夹:“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呢~~” 罪魁祸首岑阙已经笑到锤桌了,爽朗的笑声传遍卧室。 要是让他那些亲戚同学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吓得要请人跳大神了。 他一年到头都那副死了全家的表情,简直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他们真的没有见他笑过。 至于为什么他的朋友看到他这个样子不会惊吓呢—— 因为岑阙没有朋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3。】 接下来,岑阙像是找到乐子了一样,每天傍晚都去找喂小猫的朝晕问这问那,朝晕还不设防,乐呵呵地什么都说。 晚上的时候,岑阙就守着直播间,在朝晕最疲倦的时候抛出来一个问题,然后在她再次没有防住暴露本音时弯眸笑。 有些人注意到了岑阙的id是一个着名的恐怖小说家的名字,倒是很快就有人反驳了,谁都可以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只是粉丝呢?能写出来那么精彩的文字的作家才不可能这么幼稚。 岑阙:哦? 这样过了几天,朝晕也慢慢意识到不对劲了。 终于,在某天晚上下播,怀疑人生的朝晕找到了“只舟片词”的账号,给他发了私信—— 夜黎明:岑阙?你是岑阙对不对? 只舟片词: 虽然这看起来不像是岑阙用的颜文字,但是就这么一个表情,朝晕立刻就确定了这是岑阙。 她有些生气 夜黎明:你这个坏人,你骗我! 岑阙挑眉,被骂了也没有一点意外或者生气的样子。 朝晕骂人跟挠痒痒一样,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在撒娇呢。 不过岑阙却知道她好像是真生气了。 只舟片词:别生气了。 朝晕没有回复他。 只舟片词:我只是想逗你开心。 朝晕看到了这条消息,气不打一出来。 夜黎明:我哪里开心了?谁会开心? 岑阙有点不明白,她不是更火了吗?不是可以赚更多钱了吗?而且这算骗吗?她又没有问,他也没有骗她。 不过见她这么生气,岑阙还是决定不说这些话。 只舟片词:不要生气了。 朝晕没有理他了,气呼呼地关手机睡觉。 岑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对,于是决定弥补一下。 第二天下午,他照常出现在了公园里。 朝晕当时正摸小猫,先是抬头看,见是他,立刻低下头,没有像以往一样笑着喊他的名字。 岑阙挑了挑眉,居然还有点不舒服。 他走近,微微弯腰:“原谅我。” 他甚至都不认错,也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想到这里,朝晕更恼了,固执地低头不说话。 岑阙一点也不意外,他直起身子,把身后的笼子提出来,递到朝晕面前:“抬眼看看。” 朝晕没理。 岑阙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总是古井无波的嗓音里甚至还蕴着一丝笑意:“赏脸看看。” 他这样用词,朝晕反而有点不自然了,她很快地抬眼瞥了一下,又很快垂眸,但是当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她瞪大眼睛,豁然抬眼,惊喜地看着笼子里面乖乖摇尾巴的小土松。 第128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8) 她几乎是欢呼雀跃地惊道:“小狗?!” 见她这样,岑阙似乎也被感染了,笑着说:“嗯,小狗。” 他微微软了语气:“原谅我。” 朝晕一僵,别过头,颇为不自然:“那,那我就原谅你。” 岑阙勾起唇角,点点头。 两个人重归于好了,朝晕抱着小狗又是亲又是摸的,看起来喜欢得不得了,连旁边的小黑猫都有些吃醋地围着她叫。 这条狗是岑阙精挑细选出来的,看她这么喜欢,他觉得也算值。 不过和它久了,朝晕有些失落:“可是我不能养。” 她自己才只是勉强过活,没有多余的钱养小狗。 岑阙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已经隐隐猜出来了朝晕家里可能有些困难,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辛苦地赚钱。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有什么困难,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那我先养着,我来公园的时候把它带过来。” 他慢悠悠地回,语气平淡,朝晕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一直问他“真的吗?!岑阙,真的吗?!” 看到他点头,朝晕欢呼:“岑阙,你真好!” 岑阙一愣。 真好? 他活了二十多年,这种评价还是第一次听见。现在猛地一听,居然有点想笑。 如果她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估计都要后悔说这些话了。 他现在只是一时兴起,又没有说每天都会来公园,说不定哪一天直接销声匿迹了,她都没地方找他。 很明显,朝晕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话里给自己留的退路,只知道乐呵呵地和小狗玩。 岑阙看了她两眼,又把目光落在脚前的青石砖上。 算了,反正最近可能都要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8。】 朝晕还在继续着自己的直播事业,每天都很忙,抽出时间也会去陪一陪杨娴。 杨娴一直担心她为了钱误入歧途,朝晕只是和和她说,自己挣的钱都是光明正大的,她没有事,一定会把妈妈治好的。 按理来说,从那一次火了之后,朝晕的热度应该会慢慢冷却,朝晕也早就做足了准备,但是不知为何,热度就是不降,朝晕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实际上,只是因为观众们觉得她说话太好玩了。 看她直播的人多了,也会有些人认真地和她说话。 :“姐,我数学这次才考了46了,我今天还刷到高斯生平了,他7岁就能用等差数列求和公式算出1到100的和,我到现在还不会!” 朝晕一愣,神情严肃了些,这个时候还不忘敬业地夹着嗓音道:“这样看来,高斯的数学恐怕在你之上。” 岑阙现在都习惯她这个声音了,随手打到 只舟片词: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评论直接爆笑如雷,甚至都没有人骂朝晕了。 :“姐,我今天去约架了,八个人打我,我都没趴下。” 朝晕疑惑:“他们把你绑在树上了?” 只舟片词:也没把你当厕所撒点什么? 发出这条评论的人崩溃了。 :“姐,我家养了一群羊,今天我爹去喂它们的时候有一只羊居然顶我爹,我爹直接抽了它几十鞭,把它烤了哈哈哈哈。” 朝晕:“开服就送十五连抽。” 只舟片词:666这只羊开团没羊跟,逆天匹配机制。 发评论的人:…… :“姐,我感觉我妈根本不爱我,当她知道怀了我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吐了。” 朝晕:“你不是也将近两年没和她说一句完整的话吗?抵消了。” 只舟片词:你妈也不对,你不是给了她十个月时间接受了吗? 评论区快笑抽了。 朝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一直赖在自己的直播间不走,但是她的收入多了很多,她也挺感激的。 虽然她其实不喜欢直播,而且还是有很多人锲而不舍地骂她,那个黑帖的粉丝数量也增加了。 她火了,有人就坐不住了,纷纷开始行动了,有一大堆人开始煽风点火,说都是剧本,只舟片词是朝晕找来的演员,两个人都是商量好的,简直是欺骗观众,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各种谣言纷至沓来,有骂朝晕的,也有骂岑阙的。 骂朝晕的,她也就受了,毕竟她上网直播就是赚钱的,骂了又不会少肉。 但是骂岑阙她就没办法忍了,岑阙一分一毛都挣不了,还每天看她直播,现在还要平白无故被人骂。 岑阙不是一个会受委屈的人,直接跑到原po视频底下发 只舟片词:我是专业演员,你死全家的时候用不用我去演哭丧? 众人震惊,纷纷感叹恶俗啊! 但是朝晕显然不是武将,正式发布了一个声明,本人录视频解释说,只舟片词不是她请来的演员,希望大家不要骂他,他是无辜的,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只不过这个视频发布十分钟就被删除了。 原因是————朝晕崩溃地发现自己在视频里忘记夹了。 她又火急火燎地录了一个夹着嗓子的澄清视频发布出去。 但是第一个版本已经有很高的浏览量了,见她又搞这出,她的粉丝们都笑翻了,纷纷传播最初版本。 岑阙看到这两个版本的时候也笑得止不住。 但是他心底又有一些异样。 他一意孤行地走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人为他说过话,替他打抱不平。 可是他们两个才认识多长时间,她就因为他被骂而专门出了澄清视频。 全程中她没有提到任何骂自己的言论,就像是觉得自己挨骂天经地义一样。 起初,岑阙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现在猛一意识到她居然自己都这么想,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于是,在笑过之后,他盯着视频里女孩儿认真严肃的脸,慢慢皱起了眉。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3。】 从这以后,朝晕就被冠上了“呆”的名号,正面评价也慢慢多了起来,甚至都有了正常粉丝,朝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各路盘点里,朝晕的粉丝群是公认的最畸形的一个。 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粉丝帖和粉丝网站的人,也没有很固定的榜一大哥大姐,因此不少人拿这个出来嘲讽她,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她有钱可赚,她就谢天谢地了。 第129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9) 不过,这些福利到底还是岑阙给她带来的,朝晕自己也清楚,在咖啡馆工作的时候会请他吃蛋糕,晚上回去的时候也会像朋友一样和他聊聊天。 他们两个已经添加微信了,聊天会方便很多。 在爆果汽出新口味糖果的时候,朝晕第一时间是给岑阙发微信消息 朝晕:岑阙,爆果汽出新口味的糖果了,你要尝尝吗?我可以给你送过去,还有一些我做的饼干,你可以把你的地址给我。 过了几分钟,无人回应。 黎朝晕:岑阙?你在吗? 窗外一声闷雷,旋即淅淅沥沥下了雨,没过多久,哗啦一声,雨势大了不少。 朝晕莫名觉得有点心慌,又发了几条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岑阙手机叮铃铃得响,不停振动,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又重新垂下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任由风雨打在身上。 女人尖酸严厉的话语还历历在耳—— “岑阙!你这个不孝子!我是你妈!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你现在还有一点人样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24年了,今天是他见他妈的第9面,最后落入耳朵里果然还是这些谩骂。 他都觉得奇怪,让他浑浑噩噩地自己度过了24年,现在反而还要求他人格健全了,他们不觉得自己搞笑吗? 丢她的脸?她居然还有脸面吗? 他轻轻牵动唇角,眼眸漆黑,笑容里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嘲讽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表情而已,诡异瘆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把他从思绪的深渊里面拉出来。 岑阙抬手看了一眼,是朝晕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冷硬的那颗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的速度了,让他微微皱起眉头了。 多管闲事的人。 他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他自己清楚未来肯定会有哪一天会突然和她断联。 但是她好像不这么觉得,她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一个朋友。 岑阙抿唇,胸腔隐隐振动起来。 就算不久前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骂得不成样子,岑阙都没有什么心情波动,现在反而有了。 他坐在树下,挡住了部分雨,但是大部分还是落在他身上和手机上了。 手机还一直在振动着,好像不打通就不罢休似的,岑阙拿起,把上面的水珠抹掉,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岑阙:我在外面,不用了。 黎朝晕:在外面?外面不是在下雨吗? 岑阙不想解释,信口胡乱说了个谎:忘带钥匙了,回不了家,现在在外面躲雨,不用管我。 朝晕停了会儿,而后直白地和他发 黎朝晕:岑阙,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一滴水珠落在,打在屏幕上,把“岑阙”两个字模糊开,像是把他这个人逐渐拆解开了一样。 岑阙微怔,静静地坐着,像是一尊枯坐的雕像。 旋即,他一咬牙,甚至带着一些愠怒,生硬地打字:你忙你的事情,不要管我。 发出来这句话之后,他像是逃避了一样,直接摁灭了屏幕,不愿意再看到朝晕发过来的任何一句话。 不要装作很了解他好吗? 乖一点,识相一点,听他的话不行吗?别管他不行吗? 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他故意忽视掉心中的慌乱,闭上眼睛,任由石子般的雨珠打在脸上,孤零零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雨没有那么大了,甚至没有雨滴打在他身上了。 有些怀疑地睁开眼,岑阙一眼就看见了举着伞,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的朝晕。 他瞳孔猛缩,一下子僵住:“……朝晕?”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他似乎很抗拒叫她的名字,相比于朝晕总是熟稔地喊他,他却一次都没有喊过她的名字,生怕记住了,生根了,摆脱不掉了。 朝晕点点头,眼眸依旧温和包容,她弯唇:“猜到你在这里啦。” 从他的那些回复里面,她就猜出来他心情不好了。 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朝晕还是觉得可以尝试着找找他。 她先去了咖啡馆,没见人,这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岑阙垂下眸,声色略暗:“你找我做什么?”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朝晕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弯腰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爆果汽新出的口味,桃子味的。” 岑阙觉得她就像听不懂话一样,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他不想被别人打扰,不想让她自作主张地来寻找他,更不需要这一颗糖果。 他张口,想要说些难听的话,但是在触及到她那张总是温婉笑着的脸的时候,又惊异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狠话。 他那些能够对别人轻而易举放出的难听话,现在却无法说出来一句。 岑阙猛地握紧手里的糖果,低下头,另一只手盖上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哑:“你当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走,你干什么在这里陪我淋雨?你不冷吗?” 她明明穿得也薄。 朝晕闻言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就在岑阙以为她走了的时候,她垂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你不是暂时回不了自己家吗?” 她弯弯眸,依旧好脾气:“跟我回我家。” 岑阙身体一僵,埋在手里的眼眸微闪。 朝晕试探着伸手去拉他已经湿透的衣袖,他没有甩开。 她屏息敛声,又稍微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岑阙,听话,不要淋雨了。” 听话。 她为什么不听话一点呢? 岑阙在心里这样问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就是被朝晕拉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顺从地被她拉着走。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听话的为什么是他,或许是在想她想做什么,又或许是在想那一个字—— 家? 在他眼里的家,只是一个用来容纳自己的住所,没有任何情绪倾注在里面。 但是,听她说的话,听她说的“家”,他又蓦然感觉有一丝温暖从指尖前掠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30。】 第130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0) 直到到了朝晕的家,看着面前这个虽然狭小但是处处温暖细心的小窝,岑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点想问,想问朝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把一个相识不久的男性带到家里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暴露她的住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她走近,拿着一条毛巾,盖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又很有分寸地松手:“我走之前烧了热水,你现在去洗澡,应该不会感冒。” 岑阙眯了眯眼,几乎是锐利、审视地盯着她看,她一点也不恼,用超乎常人的耐心,淡淡地笑着,任由他看。 败下阵来的是岑阙。 他低下头,换了拖鞋,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朝晕这才笑开。 她给岑阙准备了一件睡衣,是她之前买来的,不小心买大了,本来睡衣就偏大,她还买大了,应该够岑阙穿。 虽然是长袖的,但是薄,今天下雨了,还有一点冷,朝晕觉得正好。 大概和岑阙交代了一下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之后,朝晕就关上了门,去做饭。 岑阙四处打量着,眸子里阴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每件物品都摆放得非常整齐,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能看出来她有多节省。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痕迹,怎么看都有人的温情。 岑阙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脱衣服。 他用了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她身上的味道,暖洋洋的,和他一点都不配。 他洗完之后穿上了朝晕给他准备的睡衣,微紧,但是也能穿。 等到把自己全身上下检查过一遍之后,岑阙才出了浴室,闻到了饭香味,肚子一下子就叫起来了。 岑阙:……… 他抬起脚向厨房走去,看见她忙忙碌碌的背影,烟雾缭绕在她身边,让他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岑阙抿唇,走近,口吻平静:“我可以帮你。” 朝晕回头,就看见了穿着hellokitty睡衣却一脸正经的男人,没忍住笑了一下,等男人幽幽的目光投过来时,才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土豆:“那你帮我削土豆。” 岑阙姿势有些僵硬地接过。 他平时在家里,说是做饭,实际上只会下面下调料下鸡蛋,或者直接泡泡面,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好像过不了几天就会死的时候,才会点个外卖。 但是岑阙非常讨厌自己家里有外来物品的感觉,所以大多时候吃的都不是正常东西,自然—— 也就不会削土豆。 不过箭在弦上,他还是硬着头皮应了。 结果就是,朝晕都炒了两个菜了,他连一个土豆都没削完,甚至越削越急眼。 朝晕无奈地问:“岑阙,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岑阙一顿,皱眉:“这个土豆削不干净。” 为什么他削了之后,刚才削的地方还会脏?害他还要重削。 朝晕捂额:“你削之前没洗,手被染脏了,把刚削好的地方又染黑了,然后你又把染黑的地方当成土豆皮了是不是?” 她跟开挂了似的,把他的心理历程都说了出来。 岑阙倔强地不吭声,但是慢慢僵化的背影已经印证了朝晕的猜测了。 朝晕摇了摇头,笑了出声:“还是我来。” 岑阙被她好言劝出了厨房,坐在沙发上抱臂不爽。 他只是第一次做而已,等下一次做肯定能够做好。 水壶咕嘟咕嘟地叫,岑阙忙去帮忙倒水,两杯水算是倒得很完美,他心满意足地看了很久,又若无其事地晃悠到朝晕旁边,说话还是很平:“我把水倒出来了。” 朝晕停下,笑意生辉的眸子看向他,赞叹道:“哇!这么厉害!” 岑阙慢腾腾地挪开目光,轻咳一声:“也没有。” “没你厉害。” 不过,他微红的耳垂,以及略显柔和的眉眼,已经证明了他很喜欢这句夸奖。 他又坐回了沙发,耳朵里热闹得很 切菜声,油溅声,脚步声,还有——电视机里喜羊羊的声音,这么有烟火气,恍惚间都让他以为是自己家了。 他没有事情干,就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又开始奇怪了—— 怎么能有这种人呢?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直到朝晕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之后,岑阙还没有想明白。 但是他已经被菜色完全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朝晕看得明白,把筷子递了过去,笑说:“快吃,肯定很累。” 她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淋雨,为什么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就只是提供着她可以提供的东西。 岑阙接过,默了会儿,终于小声说:“谢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3。】 吃过饭之后,碗是岑阙刷的。 他似乎很不习惯待在别人家了,刚刷完碗雨就停了,便说要告辞。 “你不是没有带钥匙吗?” “刚才在口袋里找到了。” 朝晕都不想拆穿他,看着他这一身,欲言又止:“你确定吗?穿成这个样子?” 岑阙却是瞥开眼,反应平平:“又不犯法。”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穿成这样在他眼里已经不错了。 朝晕见他执意要走,也不拦着了,站在门口送他。 临走前,他拿着自己的衣服,冷不丁地喊:“朝晕。” 朝晕抬头,“啊?”了一声。 他抬眸,用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不要善心泛滥,毫不设防了。 岑阙甚至不觉得她带回来的人是他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朝晕一愣,歪了歪头,笑着说:“岑阙,你还管起来我的事了?” “我不后悔的事情,为什么不要我做?” 岑阙眼睫微颤,很快又回归于平静:“以后有可能会后悔的。” 接触过他的人,没有几个是不后悔的。 朝晕耸了耸肩:“那就到时候再说。” 固执的人。 岑阙背过身去。看似毫不留情地离开。 但其实——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5。】 岑阙做事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咖啡馆老板也总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有时候甚至半年也未必能见到。 但是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怎么老是往自己的店里面来? 他的店里有谁是他很执着于放进小说里面杀的人吗? 老板细心观察了一下,最后猛然发现那个人是他新招来的很满意的员工——黎朝晕。 不过岑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想杀她的样子,反而有一点诡异的……亲近? 不对,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岑阙身上。 第131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1) 岑阙到咖啡馆的次数多了不少,两个人都差不多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 朝晕依旧很感激岑阙给她带来的流量,总是想好好报答他,觉得自己平时做的一些小事很微不足道,不过岑阙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 他这个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直到某一天,岑阙在点单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朝晕的前台桌上放着的一个新开发的树林游乐公园的传单,又多看了几眼。 朝晕想去这个地方很久了,但是门票虽然只有几十块钱,她还是舍不得;而且要去的话,就要请一天假,不直播不工作,少赚很多钱。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了,每天看看宣传单解解瘾就好了。 但是现在岑阙居然多看了两眼,朝晕一下子就支愣起来了。 如果岑阙想要去的话,她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去的。 其实,岑阙本人只是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树林游乐公园当作他的小说里面的一个副本,这才多看了两眼。 所以,在某天,看着两眼发光、献宝似的拿着两张票给他看的朝晕时,他沉默了。 岑阙欲言又止:“你……”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朝晕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看了那个宣传单好几眼吗?你也想去对不对?我们明天一起去!” 岑阙默然。 他知道朝晕是一个很节省的人,不久前他去她家的那一次,她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家里根本没有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直播穿的裙子也就那么几件,而且放得很宝贵,根本没有穿出来过。 现在就因为他多看了两眼,就直接把几十块钱的票买下来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外出的人,他甚至抗拒热闹嘈杂的地方,只喜欢一个人在家里独处。 但是现在听到她说“我们一起去”这一句话时,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反感。 岑阙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没有意识到他心里经历了多少起伏,情绪转了几个弯,就睁着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他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淡声骂:“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骂她一句,但是最后岑阙同意了,她很开心,马不停蹄地去和早餐店还有咖啡馆老板请假,也请了直播的假,一丝不苟地去做森林公园的攻略。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一个出去游玩的好日子。 他们两个坐的是地铁。 岑阙会开车,也有车,但是见朝晕一脸兴奋地和他说,她完全把中转路线背下来了的时候,还是默认坐地铁了。 他不怎么出门,出门也是开车,没怎么坐过地铁,只能被朝晕拉着,穿梭于人群之中。 感觉有些新奇。 他侧目,盯着开心得止不住的小姑娘,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也不知道新奇的到底是地铁还是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40。】 两个人到森林公园的时候,朝晕望着一大片乌泱乌泱的人,忍不住出声感叹:“哇,人好多啊。” 岑阙也看,只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用这么多人突然直接变成丧尸做副本高潮似乎不错。 两个人的磁场迥异,却又融合得很巧妙,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朝晕活蹦乱跳地在这么大的公园里面跑了又跑,双目锃亮,好像很久没有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样,对什么都有无限的好奇心。 岑阙在后面跟着,不让她跑丢。 看着她这副样子,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见她开心,他其实,有一点点开心,就一点点。 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一些让他烦躁的痛处在蔓延,很细微,不足为道,但是总归让他不舒服。 没有出来玩过吗? 岑阙眯了眯眼睛,抱臂看着她雀跃的身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真的会这么开心吗? 他又想起来了她从来没有提起过的家庭,她不说,人又如此明媚,恐怕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她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可是,那些他以为早已忘却的细节冲击着他的脑海。 ——“我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可是我不能养它。” 还有简陋的房子,朴素的衣裳,一切的一切都撞击着他的脑海,让他有些头疼地蹙眉。 如果换作以前,他会冷漠地想——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他造成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也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这是真谛,但是远远地望着她纤细又坚韧的背影,心脏就是被攥得很难受,甚至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站在一旁,一向漆黑沉寂的瞳孔里有些迷茫。 他昨天没有熬夜啊。 心脏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落在他的脚下。 岑阙眨了一下眼,转眸看了过去。 朝晕递给他一块雪糕,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很热?给你吃。” 景区的雪糕一向不便宜,更何况朝晕买的好像还是牌子货。 ……不是很节俭吗? 为什么给他买雪糕? 岑阙简直不知道她那个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了。 朝晕一把塞给他,催促道:“你快吃呀,一会儿就化了。” 岑阙无言地接过,撕开包装,盯着雪糕上面的霜珠。 他扭头看向朝晕,她只是从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拿出来一个脱色的杯子,仰头喝了好几口水。 那一瞬间,岑阙的心脏冒出来的难受浪潮甚至让他有些想要弯腰。 朝晕喝完了水,见他还不吃,疑惑地歪了歪头:“岑阙,你怎么了?你不吃…” 她还没说话,岑阙突然把雪糕举到她唇边,双眼紧紧地锁着她,用凶神恶煞的语气说道:“吃!” 她眨了眨眼:“这是买给你的……” 岑阙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气场更凶恶了,吓得朝晕赶紧咬了一口。 冰凉糯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朝晕幸福地眯起了眼,感叹道:“真好吃。” 岑阙一言不发地收了回来,无声地也咬了一口,才觉得心中的烈焰被扑灭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5。】 直到不久之后,岑阙才恍然想起,那天心里的痛感,叫心疼。 第132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2) 朝晕见他也吃了一口雪糕,心情有些复杂,想说她刚才吃过了,但是见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 她拉着岑阙继续转悠,看见什么都想给岑阙买,他冷硬地拒绝后还非要再提,气得男人差点张嘴咬她。 偏偏岑阙还不能给她买东西,不然她又要想东想西,自责自己没有好好报答他了。 总之,岑阙逛得十分憋闷,和旁边的朝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太吵的地方,于是朝晕有意识地把岑阙往没有游乐设施的地方带,两个人就这样走走路也挺好的。 没想到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孩儿的哭声。 朝晕一惊,带着岑阙往哭声源地走去。 是一个小女孩,哭得肝肠寸断,一直喊妈妈。 两个人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向她走去。 朝晕是为了行善积德,至于岑阙—— 他是觉得小孩走丢也可以作为一个副本,他要去观察观察小孩儿是怎么哭的。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朝晕摸着小女孩儿的肩膀蹲下,伸手温柔地给她擦眼泪,低声哄她,还拿出来背包里的面包给她吃。 阳光把森林切割成了利落分明的两边,没有丝毫褶皱,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用力驻扎生长,一半阴风阵阵轻而易举就能被吹散。 他们两个就站在截然不同的两边。 岑阙突然握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 等小女孩儿不哭了,朝晕耐心地问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她说不知道。 朝晕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去服务中心,岑阙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盯着她。 走到一半,朝晕还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泡泡机,兴冲冲地扭头问岑阙要不要。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给他买东西,岑阙都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了,冷着脸拒绝。 等到了服务中心,小女孩儿一眼就看见了着急等待的母亲,扑上去哭着喊妈妈。 朝晕松了一口气,对着感激不尽的一对父母摆了摆手,有些腼腆地说谢谢。 岑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朝晕一整天都玩得相当开心,在出了森林公园拉着岑阙进地铁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好玩。 岑阙就听着,跟着,默着。 一整天,朝晕像一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 直到两个人出了景区,岑阙实在忍不住了,让朝晕在原地等着,突然说要去买彩票。 朝晕义正言辞地和他说,这种东西不要上瘾,不然赔得hellokitty睡衣都没了。 岑阙只是冷笑,伸手敲她的脑壳。 朝晕在原地乖乖等着,等了半天,等来了岑阙转来的500块钱。 缺缺缺心眼:中了1000,分你一半。 朝晕:? 岑阙回来的时候,还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凶,但是看到朝晕冲他挥手,冰冷的锋芒又软化了些。 等到他走到她跟前,她一脸狐疑:“你真的中1000块钱了?” 岑阙面色不变,看起来很唬人:“嗯,老板说我很幸运。” 朝晕惊呼:“那你肯定是个好人,这么幸运,我都没有中过呢!” 好人这两个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形容岑阙的。 他垂在一侧的手突然握紧,又很快松开,瞳孔微颤,冷不丁地开口:“…你也幸运。” 就算你不幸运,我也偏要给你带来。 朝晕只是眯着眼睛傻乐,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她一开始不想收钱,但是岑阙说如果她不收,他就要买两箱雪糕放她家门口,她吓得一下子就收了,抱着手机美滋滋,一直和岑阙说谢谢,听得岑阙不自然,直接把兜里的糖全部塞给她,让她安静点。 逛了一天,朝晕坐上地铁没一会儿就打起盹,最后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岑阙肩膀上睡着了。 岑阙毫不意外的样子,轻轻转过头去,垂眸看她的侧脸,很长时间,他的耳边突然起了声声鼓点,贯穿每个脉络。 她的侧颜安静,秀气,纯净。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喜欢看她的眼睛,但是到了现在,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仍然移不开视线。 他有些迷惘地想——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不想了,不知道是想通了却在逃避,还是压根没想通。 他一直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谁和他在一个世界。 岑阙早就做足了分离的准备了,他只是觉得她好玩,有趣,仅此而已,哪天突然觉得无聊,随手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 但是在他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很难从她身上挪开的时候,他总是死寂无声的胸膛却开始回荡起不灭的撞钟声。 到底要怎么样,自己是怎么想的,岑阙都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伸手把朝晕额边的碎发理了理。 他还是冷冰冰的神态,但是眼眸已然不是只有默然的泥潭,姿态认真,唇瓣轻启—— “笨蛋。” 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天真的、顽固的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中间要到中转站的时候,岑阙毫不留情地把朝晕拍醒了,带着一脸懵的她出去,换地铁。 等到出了地铁站之后,朝晕看着渐落的夕阳,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眸亮亮的,像是一株不服输的小草。 她回头,笑着和岑阙说:“今天真好玩。” 岑阙面色不变,走在她身后,只是点了点头。 朝晕原本想说各回各家的,不过看岑阙的样子好像是要送她回家,她知道岑阙不喜欢说废话,也就没有拒绝,一直不停地和他说好玩的事情。 岑阙就默默低头听着,偶尔应两声。 走到一半,旁边路过他们的两个女生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惊异地盯着朝晕看,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嘴里不可置信地嘀咕着:“不会真的是夜黎明?!” 朝晕和岑阙都听到了。 岑阙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朝晕的反应却有些大,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步伐快了很多,最后甚至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岑阙有些错愕,他跟着她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逃走。 等跑到自家楼下,朝晕喘了口气,有些失神,很快放开了他的手,勉强笑了一下:“抱歉啊,条件反射。” 岑阙不语,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朝晕一反常态地躲过了他的目光,捏了捏衣角,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的嗓音比以往单薄了许多:“岑阙,我不喜欢直播。” 岑阙一愣。 “我知道它为我带来了很多东西,带来了我最需要的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她轻轻勾起唇角,有些苦涩:“但是,我害怕它为我带来的一切。” 她知道她挨骂都是应该的,这是她赚钱的方式,她也不能去抱怨。 但是她有梦想,她喜欢读书,喜欢上学,她喜欢很多东西,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事业,却不得不囿困在一块小小的屏幕里,强忍着被骂的酸楚,不是滋味地赚钱。 她知道她不能怪任何人,但是,最起码让她有逃避的权利? 在现实生活中,她再也不想作为“夜黎明”生活了,不想那么狼狈,那么没有尊严。 不过她并不想把这些事和岑阙说,她没有理由卖惨,毕竟她是受益者。 于是,朝晕扬起一抹笑容,冲岑阙摆了摆手:“今天玩得开心,再见啦。” 岑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他没有动,孤零零地站着。 他好像,有些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哪怕她不愿意多说。 如果是以往,他会不屑,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可是现在,就现在—— 他将近于惊惧地发现,他没有办法不为她难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第133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3) 或许是因为太累,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岑阙回去之后睡得很早,从来没有那么早过。 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双模糊的泪眼,就那么望着他。 仅仅是那样远远地看着,岑阙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去找手机。 6:30。 真是一个陌生的数字,他从来没有这么早醒过。 他真是疯了。 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笑了一下,岑阙的黑色眼眸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昨天晚上回来就没有吃东西,岑阙肚子有些饿,家里又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也不想做。 于是,岑阙居然惊天动地地决定要出去吃早饭。 他随便穿了身衣服出门下楼,去了一个离家不远的挺有名的早餐店。 今天晚上人不是特别多,他在店里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灌汤包和八宝粥,然后坐在那里翻小说看漏洞。 没过几分钟,热腾腾的包子和稀饭放在了他桌子前,他瞥了一眼,没说话,反而是送来的人轻快地说:“祝您用餐愉快。” 岑阙收手机的手一顿,这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他抬起头,和女孩儿正对了眼睛。 朝晕见是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快笑得甜得不像话:“岑阙?你来吃早餐啦。” 岑阙僵硬地“嗯”了一声,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疯了。 人慢慢多了起来,朝晕对他眨眨眼:“你先吃嗷,我先去忙。” 岑阙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揉了好几次眼睛,最后终于确定,她还在这里打工。 “………” 到底打几份工啊?! 岑阙简直觉得天方夜谭,早上在早餐店工作,下午在咖啡馆工作,晚上还要直播,她到底多缺钱? 岑阙从来没有为了一个问题抓心挠肝的,他在早餐店坐了很久,人多了就去外面树下站着,远远地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熟悉的暴躁感袭来,岑阙深吸一口气,往旁边站了站,掏了掏口袋,原本想拿烟,结果只拿出来了一颗糖。 “………” 他盯着手心的那一颗糖,认命地闭了闭眼,把包装撕开,直接扔进了嘴里。 其实效果还不错,最起码没有那么烦了。 在岑阙把它咬碎、咽下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体一僵,转过身去,就看见了朝晕脸上挂着的笑。 朝晕已经脱下了工作服,笑眯眯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啊?太阳都这么大了。” 岑阙定定地看她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问:“你很缺钱吗?” 很冒犯的问题。 朝晕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她微微一笑,没有任何隐瞒或者拘谨的样子,痛快地承认:“对呀。” 岑阙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平淡,但是又有一些复杂晦暗的情绪在往里面钻:“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你的父母呢?”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别人问起私事,感觉很奇怪,他问的时候觉得奇怪,听的人可能更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朝晕好像没有这个感觉,她依旧持着平静、温和的态度,轻声说:“我爸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我妈妈生病了,我在赚钱给她治病。” 岑阙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觉得有铺天盖地的巨浪在席卷他,把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揣测都磨成尖刃,全部刺向他的心窝。 他的喉结滚了滚,却感觉有一把刀卡在喉咙里,刺得生疼。 朝晕却没觉得有什么,她笑了笑:“怎么了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妈妈的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我没有很辛苦的。” 她这样说到,似乎还在安慰他。 岑阙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盯着她的脸庞,不动声色地迎接着属于他自己的山崩海啸。 她永远这么坦然,那么感激地拥抱善意,那么包容地面对苦难。 在这一刻,岑阙终于明白了,他们真的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是,也是在这一刻,看着她总是温温柔柔却蕴藏着无限能量的脸,岑阙也终于后知后觉、朦朦胧胧明白过来,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他,似乎、应该、大概是,心动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岑阙抿紧唇瓣,所有情绪开始蛮不讲理地翻滚,酸涩、茫然、恐惧、还有淡淡的甜,甚至让他有些不敢呼吸。 他听到了自己无法再冷淡的嗓音—— “……我可以帮你。” 朝晕愣了下,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哪里需要你帮啊?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有你一直做我的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你昨天不是已经分给了我500块钱吗?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的眼里永远生着韧性和温柔:“我会好好生活的,你也要好好生活。” 她好像有些急事,说罢朝晕便和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不。 我不是可以帮你。 我想帮你。 我要帮你。 我要让你的一切,都光明璀璨。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岑阙指尖轻颤,缓缓摸上了心口处。 那里,还在热烈地跳动着。 —— 当天晚上,朝晕开始直播。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有一些人骂她,有一些人玩梗,有一些人和她正经说话,大家偶尔给她砸一些小礼物。 但是这一切,都在只舟片词进场之后发生了变化。 直播间有人看到他进来了,还准备起哄喊他逗朝晕玩,结果下一秒—— 【只舟片词送出玫瑰花捧x999】 【只舟片词送出火箭x999】 【只舟片词送出爱心气球x999】 【只舟片词送出航母x999】 ……… 直播间空评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齐刷刷地开始—— “卧槽?” “卧槽?!” “我操????” “我草?!!!” 朝晕比他们都懵,她一把扒上手机,看起来很急的样子:“岑……” 很快,她咬住了舌尖,一张脸上满是慌乱,这次是真的不夹了:“你让人盗号了吗?你在干什么啊?别送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礼物,就算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也知道要花不少钱。 过了会儿,岑阙送累了,看到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轻轻勾唇,摸了摸她的眼睛。 只舟片词:没被盗号,乐意送。 朝晕不信:“他肯定被盗号了,你放过他,他每天就挣那么点钱,我怕他吃不起饭。” 岑阙一怔,旋即低低地笑了出声。 知道他每天挣多少钱吗?就在这里瞎说。 只舟片词:真无情啊,嘟嘟都不要了? 嘟嘟是朝晕给小土松起的名字,他当初用了只是因为懒得给这只小狗起名字,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在唇角辗转着,越想越觉得可爱。 第134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4) 他把嘟嘟都搬出来了,朝晕愣了愣,终于愿意相信对面是岑阙本人了。 但是,这就更不对了呀。 朝晕急得不行,这么爱钱的人直接把直播关了,给岑阙打过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 朝晕听到接通的声音,赶忙说:“岑阙,你要干什么啊?你给我送那么多礼物做什么?” “我看你整天穿得也不修边幅的,也不怎么吃饭,肯定过得也不容易,你给我送礼物,你自己怎么办?” 她突然瞪大眼睛,警铃大作:“你不会要自杀了?!岑阙,你冷静一点啊!” 岑阙一直都在另一边笑着听她讲话,越听越想笑,在听到朝晕自顾自猜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朝晕很少听到岑阙笑,也只是见过他勾勾嘴唇而已,还真没听见他笑成这个样子过。 她有些害怕,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安静地等他笑完,才小心翼翼地说:“岑阙,你冷静一点啊…你先和我说,出什么事了?” 岑阙“唔”了一声,在电话另一头眯了眯眼:“朝晕,我明天早上想吃早餐。” 朝晕都没意识到他连语气都全然变了,挠了挠头,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啊?” 岑阙:“你明天早上给我送个早餐行不行?我给你跑腿费。” 朝晕根本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迷迷瞪瞪地被推着走,试探着说:“那…那你想吃什么?” 岑阙眼里都是沉甸甸的笑意:“小笼包和小米粥。” “哦……”朝晕记下来,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了,认真说:“岑阙,我在和你说礼物的事情,你不要转移话题。” 岑阙避而不答,反而是软了语气,撒娇似的喊:“朝晕。” 朝晕抖了抖,心都被他喊的痒了一下,耳朵热热的。 她稳了稳心神,还是叹了口气:“你把你的地址给我,我明天早上上完班给你送过去。” 今天晚上肯定是说不清楚了,明天当着他的面好好说。 岑阙笑着说好,在电话结束之后给朝晕发了一个信息地址。 时间还早,他知道朝晕可能被吓到了,也就不给她发消息了,反而是坐在电脑桌前码了一会儿字发出去,然后去找嘟嘟玩。 嘟嘟已经是一只漂亮的小狗了,最喜欢的玩具是一个橙色的球。 岑阙看着它玩,时不时逗它两下,最后学着朝晕的样子点它的鼻子,笑着说:“你是小朝晕。” 真像。 文章发出去了,很快就有读者发现有点不对。 “怎么感觉词大今天发的内容好温和,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 “在铺垫期吗?不是词大的风格呀,虽然还是挺好看的。” 他们也只是问问,都知道只舟片词从来不回评论,也不接受采访。 意料之外的是,他今天晚上随便挑了一个说好像没有特别吓人的那个评论回复到:是吗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读者们:??? 他们词大怎么了? 岑阙只是好心情地回复了那么一条,然后就躺上床开始睡觉。 不过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朝晕那张脸。 他睁开眼睛,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翘起了唇角,拿起手机开始在慢音上搜索“夜黎明”这三个字。 他一开始看得还算开心,可是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深,尤其是见有些人骂朝晕、或者嘲讽她没有榜一和粉丝网站的时候,气得眼眸渐深。 他坐起身,打开电脑,按照教程去建了一个朝晕粉丝站,id还是自己的id。 网上说,等粉丝积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希望大家不要尝试一步登天,慢慢来。 岑阙最不喜欢的就是慢慢来。 他直接上网,花钱买水军,给的价钱很高,要求必须每天都活跃在这个网站里面做活粉丝,给朝晕剪视频,把网站的名号给他打出去。 安排完这一切,岑阙安心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完之后就坐在客厅等着。 八点半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岑阙眼睛微闪,过去开门,入眼就是朝晕纠结皱着的小脸。 他侧了侧身:“请进。” 朝晕斟酌了一路的台词,在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的时候,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岑阙怪怪的。 “打,打扰了……”她硬着头皮说,走了进去,按照岑阙的话换上了一次性拖鞋。 等岑阙把门关上,她抬眼看了看,发现和她想的不一样。 嗯,在她的意识里,岑阙应该住着那种小小的,昏昏的出租屋。 她在进公寓的时候还在想,岑阙真会打肿脸充胖子,还非要找高级公寓里面的小破屋住。 现在看来完全不一样,这完全就是一个有钱人住的地方嘛。 只不过少了一点人气,冷冰冰的。 朝晕看着这个房子发呆,岑阙抱臂在旁边看她,歪了歪头,笑着说:“怎么了?很失望?” 朝晕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说:“没有,没有。” 她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挠了挠头:“岑阙,感觉你好像变了。” 岑阙接过后往客厅走,还示意她跟上来,闻言挑眉:“是吗?” “对,”朝晕肯定地说:“你看起来比以前开心,话还多了。” 以前他沉默寡言的,冷硬得像一块石头。 岑阙笑了一声,没有回话,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享受自己的早餐。 朝晕有些拘束地站着,见他完全没有提起送礼物这件事的意思,于是吞咽了一下,还是主动说:“岑阙,我昨天看了一眼,你送了大概,嗯…30万的礼物,平台给我折了24万,我只能暂且还你24万,其他的……” 听到这里,岑阙蹙眉。 只给她24万? 这死平台还挺会赚。 朝晕误会了,以为他是不高兴,蔫巴巴地说:“你皱眉我也没有办法呀,我哪里还能再给你拿出来八万……” 岑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想多了,一把放开手中的杯装稀饭,抬眸笑眯眯地看她:“我不差钱,也不用你还。” 第135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5) 朝晕一懵:“那你……” 岑阙打断她:“是这样,我不是和你说我在写小说吗?我把你当成一个人物的原型写进书里了,需要每天让你做我的参照人物观察你,你就当那24万是你的工资。” 朝晕眨眨眼:“小说?” 可是,这应该不用这么高的工资。 她有些警惕地问:“什么小说?” 岑阙说瞎话不打草稿,眼睛眨都不眨:“言情小说。” 呵呵,他写的那些东西要是能被叫做言情小说,这个世界才是真的完蛋了。 朝晕犹豫了一下,再三确定他没有说谎,又问:“你,你写一本书,能赚24万吗?” 别花二十多万看着她吭哧吭哧写了本小说,最后挣二十多块钱。 岑阙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朝晕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24万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甚至可以把妈妈的大部分医药费付上,她就再也不用每天强逼着自己去直播了。 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对方把自己当作小说人物原型收他这么多钱,她以后还是要还的。 不管怎么样,朝晕还是很感激他。 岑阙见她张口,一下子就猜出来又要说谢谢了,他不想听,伸手递给她一个包子,抬了抬下巴:“吃。” 朝晕眨了下眼:“我,我不饿。” 岑阙看她清瘦的小脸,在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则板起了脸:“吃。” 朝晕只能接过,讷讷地道谢,坐在一旁乖乖吃起来。 她还是觉得有些奇幻,不知道岑阙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虽然他们确实是好朋友。 岑阙坐在一旁,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舒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67。】 朝晕对岑阙很感激,在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他之后,还每天晚上给他送早餐,送糖果。 岑阙乐在其中,最喜欢拉着一直说自己不饿的朝晕坐下陪他吃早餐,看她吃东西,他自己也会吃不少。 有时候朝晕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他的早饭了,琢磨着要不要以后就放在他家门口,岑阙就把嘟嘟抱出来,悠哉悠哉地叹口气:“你是不是不喜欢嘟嘟了?以后也不想每天早上来看它了?” 朝晕:!!! 她一定会来的!每天都会来的! 朝晕不喜欢直播,更喜欢用自己的劳动赚钱,在有足够的钱给妈妈治病之后,她直播就懒散了许多。 她的粉丝不满,纷纷叫嚣圈钱姐给点阳光就灿烂,现在都不认真圈了。 朝晕表示那怎么了,她就不好好播。 她腾出来的时间,绝大部分都去看杨娴了。 夏天慢慢溜走,秋天带着一地的碎玉落叶来了。 岑阙提着一袋东西,脸色阴沉地在医院漫无目的地转。 他的编辑,在立秋那一天出去旅游,触景伤怀,站在一块石头吹风吟词,结果一个踉跄摔了下去,骨折了。 骨折了也就罢了,住院之后非要给岑阙打电话,要求去看望他,顺便一定要带上他最喜欢的习记糕点,要不然他就把给朝晕刷了30w的那个只舟片词账号就是他本人在用这件事说出去。 岑阙自己倒是不在意,但是就怕给朝晕带过去麻烦,只能压着火气去了。 呵呵,这个傻屌,怎么不掉下去摔死。 这种诅咒对于岑阙这种没有道德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不怎么出门,在医院左拐右拐也没找到那个老登的病房,他又不想问别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啊走。 “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你就好好养病,不久之后等你出院了,我一定带你出去好好玩儿玩儿。” 音量略小的熟悉嗓音透过墙渡进岑阙耳朵,他一顿,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下子就停住,看向了左侧刚刚路过的病房。 现在,他只要听见朝晕的声音,心情就会好很多。 他停在门口,贴着墙壁,低头听着,没有一点偷听的不堪。 另一道略显成熟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心疼:“小晕,你怎么又瘦了?都怪我,让你忙前忙后的,你实在做的太多了。” 朝晕毫不在意地笑笑:“哪有呀,妈,我直播赚钱,那些观众都很喜欢我呢。” 岑阙眼神一个恍惚,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妈记得你之前成绩那么好,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就因为我这个病……唉…” 女孩儿静默了一瞬,似乎是云淡风轻地回答:“上大学吗?哎哟,我早就不想啦,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岑阙蓦然想起来了自己之前问她的话—— “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 他猛然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眉心前,从未体验过的懊恼侵蚀着他的心智。 “妈,这些你都不用管了,我什么都好,遇上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你只需要好好养病,我们以后一起开心生活。” 她总是这样,好像有用不完的善良和包容,不管遇见了多少难过的事情,都能重新振作起来,毅然决然地前进。 岑阙慢慢蹲下去,闭上眼睛。 一墙之隔,两种人生。 可他就是想要认真听,他想要和她同频共振,想要体味到她百分之一的痛苦。 他,喜欢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4。】 朝晕是在好几天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粉丝网站,她表示震惊,暗暗咋舌,她这种主播居然都会有粉丝网站吗? 不会是又建了一个黑粉网站? 朝晕有些忐忑地去搜索,一进去就看见了帖主。 岑阙演都不演了,用的居然还是慢音的名字。 她往下滑,竟然真的都是一些正向剪辑视频,把她录得很漂亮,还给她p图做壁纸,还有很多夸夸和应援词,看得朝晕都忍不住脸红了,捂上自己的小脸。 虽然朝晕的粉丝网站建得晚,但是发展规模壮大得很快,已经快要赶上那些一线网红了。 对此,其他家粉丝直接开喷,说岑阙花钱买粉,要不然都没人理会这个粉丝站。 岑阙都不带装的,直接怼 只舟片词:老子钱多得花不完,你管得着? 第136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6) 朝晕最后还是给岑阙打了个电话,对方绝对不会让朝晕等得超过三秒。 她有些腼腆地说:“岑阙,谢谢你给我建粉丝网站。” 岑阙眯了眯眼,决定索取一些报酬:“朝晕,我要吃小饼干。” 朝晕连连点头:“好呀,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岑阙指尖轻捻,呆呆地看向前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朝晕口味的。” 女孩儿没听清,“啊?”了一声。 岑阙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呼了一口气:“你看着做,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跟个神经病一样,瞎说话。 朝晕做完好吃的,一般会在咖啡馆交给岑阙。 岑阙到那个时候,就装模作样地把自己的电脑放到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一边吃小饼干,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朝晕看。 他自己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直白地看人家,见朝晕对别人笑会皱眉,不小心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就会咬牙。 咖啡馆馆主才是真正的旁观者清,他叹了一口气,不止一次地和岑阙说:“你不能老是这样啊,你要是真的喜欢朝晕,你就应该直接和人家表明心意,别整天像一个变态一样把眼睛黏在人家身上。” 岑阙别开头,口吻嫌弃:“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朝晕,你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馆主:我嘞个惊天大日啊 “哥们儿,那你要怎么样?你就这样一直什么也不说,就在这里暗着吃醋啊?不是,你不会还准备让朝晕主动和你告白?” 岑阙撇了撇嘴,有些不自然:“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还没想好。” 馆主一言难尽,最后还是拍拍他的肩膀:“那我还是劝你尽快想好,已经有不少人问我要朝晕联系方式了。” 岑阙一愣,骤然转头,双目喷火似的瞪他,一字一句:“你不许给。” 馆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毕竟他以前就那么冷冷的,跟一个死人一样。 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可能给啊,我又不像你一样道德低下,但是防不住朝晕给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趁早抓紧时间追,别到时候被别人抢先了,你都没地方哭。” 给出了忠告之后,馆主深深地看了一眼,继续去自己的房间求神拜佛求发财,留着岑阙一个人发呆。 朝晕才不会给别人联系方式呢。 岑阙在心里冷哼。 而且也没见有人和朝晕搭讪啊?就是为了恐吓他。 这种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能……… 他还没想完,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趁着没有人排队点单、钻着空子去和朝晕聊天的精英男。 朝晕耐着脾气笑,问:“先生,你要点什么?” 男人一笑,油嘴滑舌:“哈尼,给我一杯带着你砰砰的心跳声的美酒。” 朝晕:……… 她呼出一口气,强忍着扇过去的冲动:“先生,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 “哈尼,我看你整天在这里忙来忙去,真的是心痛到不行诶…”男人一叹,凑了过来,展示着他的低音炮:“要不然你跟了我,我给你5w块钱一个月……” 他还没说完,屁股就被踹了一脚,连连踉跄,险些趴在地上。 他恼羞成怒地回头,气冲冲地找罪魁祸首:“谁?!是谁?!” 岑阙双手插兜,穿着黑色夹克衫,身材高大,虎背蜂腰,此刻抬着下巴睥睨着他,深邃的眼眸阴沉着墨,五官棱角分明,气场恐怖,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轻蔑地勾了勾唇:“我一个月给你烧100w的纸钱,你能不能去死?” 男人见他这个体型一下子就怂了,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故意伤人,我要告你!” 岑阙垂眸,看着那只手指,强忍住把它折断的冲动,眯了眯眼睛:“好啊,正好我钱多,你试试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容慢慢扩大,阴恻恻的:“人命官司,我也不是不能打。” 男人被这个疯子吓得不轻,嫌丢人,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岑阙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压下了眉眼,浓浓的嫌恶在其中翻滚。 他低下头,强行压下了那一份狂躁与戾气,转身看向朝晕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声音柔和了不少:“朝晕,你不要听他瞎说,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回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朝晕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口袋里的手都有些冒汗。 朝晕笑了笑:“嗯,谢谢你。” 岑阙又接着说:“你以后不用理那种人,他们都是心怀不轨,一定不要被他们骗到。” 朝晕看着他,突然好奇地问:“那你呢?” 岑阙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女孩儿睁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接着说:“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岑阙呼吸一窒,背过身去,匆匆离开:“我,我先不打扰你上班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9。】 朝晕目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杯早就空了的咖啡喝,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 他就这样充当着护花使者,每次都把那些来骚扰朝晕的赶走,但是自己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咖啡馆馆主都要气笑了。 岑阙也不好受。 他想要把朝晕身边所有的异性都驱逐,但是他自己又什么也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隐隐约约地害怕她讨厌冷漠的自己,但是又疯了一样地想要占据她的视线。 朝晕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总是时不时地问他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只能一直逃避。 这种滋味格外不好受,甚至都让他有些压抑,心情总是不太好。 正好这几日他写书的网站要举办一个作者座谈会,邀请他去参加。 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不然有哪一天吓到朝晕,他才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他去出差了两三天,刻意不和朝晕联系,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吓人了,便心满意足地打开了慢音,去看朝晕直播。 刚点进去,他感觉血液瞬间冰冻了 他死死地盯着和一个和朝晕连麦的男主播,咬了咬牙。 第137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7) 他的脾气似乎没有变得很好,反而变得更差了。 岑阙紧握双拳,隐隐有青筋的脉络凸现,在他的手背上绵延,像是条条暗沉的河流, 他双目发红,手把鼠标握得吱吱响,碎裂的声音在他的神经上来回跳跃,压得他头痛。 他双手抱住头,几乎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有阴暗的藤蔓在悄悄滋生,把他藏了这么久的暴戾情绪拔地而起。 他目光沉沉,如狼似虎,控制不住地想——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喜欢朝晕的人? 确实,确实,朝晕就应该被喜欢。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贴着脸上来找她?他们自己什么水准,什么德行,他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那些人是主动找朝晕的,朝晕并不喜欢。 但是连麦不一样,连麦是要经过朝晕同意的,证明她是想要和对方说话的。 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吗? 他真的很不会说话吗? 岑阙低着头,面无表情,幽冷的瞳孔下划过一道冷光,却是迷茫和惶恐。 朝晕对这些全然不知,硬着头皮和祁野尬聊,心里有些发慌。 为毛这个男主看起来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要啊,不要这样好吗? 她已经有钱了,现在也不用每天夹来夹去了,而且剧情里她就是因为发嗲才被祁野的女友粉冲的,她就是不想被骂而已,怎么这个祁野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和她说话? 她本身是理都不想理他的,但是这个pk居然花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强制拉入,搞毛啊! 朝晕都快崩溃了,见祁野越聊越上头,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朝晕只能装肚子疼,快速点了取消连麦,然后匆匆下播。 怎滴,她现在又不缺钱,直播的时间越来越短,她都准备再播几天就不播了。 说到这个,朝晕又想起来岑阙了。 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了?都见不到人影。 朝晕拿出手机,皱着眉点进岑阙的聊天框,气到鼓起了脸蛋。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为什么不和她告白?难道等着她告白吗? 她可是一个女孩子呀,怎么能让她来主动呢? 朝晕气恼地点点他的头像,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主动给他发消息 朝晕:岑阙,你最近在忙吗? 朝晕:在忙什么?要不要吃小饼干呀? 信息石沉大海。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不鸟自己,哼了一声,自己去洗漱去了。 岑阙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他不想看任何的消息,只想一个人在外面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他越想越气,根本无法冷静,想到刚才两个人同屏的样子他就想把对面那张脸撕碎。 岑阙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没办法见到朝晕,他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就只能在外面逛完之后回到家,先是抽了一根烟,但是发现压制不住情绪,于是就一个劲地吃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晚上,他第二天刚把手机打开,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他睁了睁眼,见是他妈,更是烦闷地把手机甩在一边。 可是这次对方可谓是愈挫愈勇,简直是不要命地开始打。 岑阙咬牙切齿,强忍住把手机摔碎的欲望,坐起身,接了电话,冷冷地“喂”了一声。 女人先是不由分说地骂了他一通,然后才说今天晚上有个聚宴,让他跟着一起去,把地址都直接报给了他。 像是怕他不来一样,女人强硬地说,如果他敢不去,就直接停了他的卡。 岑阙听得想笑,他妈都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有收入了,她打来的那点钱根本没什么用。 算了,去就去,全当去喝酒了。 岑阙没吭,直接挂了电话,什么信息都没看,再次把手机关机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花了一天时间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去喝些酒放松一下心情,等明天,就明天,他要亲自去和朝晕说,把所有都说明白。 想是这么想,岑阙也想这么做,但是悲催的是,他晚上到了宴聚场上,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脸—— 昨天朝晕连麦的那个小白脸。 岑阙的火气又噌一下冒出来了,昨天他们两个同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坐着的男生,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大有喝不死就往死里喝的架势。 或许是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恶意,祁野蹙眉,四下看了看,最后一下子撞上男人幽深阴冷的双眸,一下子让他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谁啊? 神经病吗?盯着他看做什么? 旁边那个女的也是,怎么老是盯着他看? 祁野觉得天降横祸,好不冤枉。 岑阙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他妈都看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小声和他说:“我让你来是和别人交涉的,你只顾着喝酒做什么?别出来丢我的脸行不行!” 岑阙闻言,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像一条毒蛇般粘腻湿冷,在琢磨着眼前的人的死法似的。 女人一愣,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有些恼羞成怒:“岑阙!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妈!” 岑阙斜乜着她,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却有无穷的哂意渗出,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女人还要说什么,岑阙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蒙着人,像一张吞食欲望的网。 他喝了那么多酒,眼里竟然还是那么冷,淡声说:“我走了。” 说罢,不顾女人气急败坏的喊声,岑阙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但是他知道,他醉了。 他的脑子并不清醒。 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留他,她不怕他一会儿发疯掀桌吗? 岑阙把手机开机,有几条消息蹦出来,他也没看,打了辆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万千黑影,眼眸黑得要渗墨。 有一个身影在脑海里久久不散,他握紧了手机,一手盖在眼上,遮住里面深不见底的痴狂。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喝多的,但是看到祁野就止不住来气,喝了不少,撑着身体回到了家,摇摇晃晃地跌上了自己的床。 第1章 介绍我们晕宝 作者坑品有保证,存稿20w左右,可以放心看,不用怕断更。 第一个世界因为前面铺垫和描写关系有些慢,后面节奏会快很多,会有很多小世界,大家可以挑喜欢的看,各种类型都有。 喜欢和大家交流剧情,我会努力回复每一个评论,我希望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人设什么样的剧情,希望大家多多发布评论和我互动,谢谢啦!! \/ 是从未看见过的一望无际、无边无垠的白色 朝晕站着,眼睛被这白刺得疼痛,周遭安静得几乎刺耳。 空旷得无端让人觉着逼仄和压抑,朝晕瘪着弯弯的眉眼,抿着嘴唇,站在原地不愿动弹。 ——她码字猝死了吗? 真是一件令人悲恸的事啊,她朝晕是最珍爱生命的人了,包括其他生物的生命,可是现在却沦落至此,甚至不知道身处何地。 那么,事到如此—— 先睡觉。 她慢慢蹲了下去,抚摸了下手底下的触感,不同于冰冷的纹理石,是一种微妙的,像是云朵的绵密和温软,又带着坚硬的糅杂。 总之,很适合睡觉。 她心平气和地躺了下去,用了她最喜欢的平躺法,双手静静地交合在了腹部,恬静柔美的面庞透出了淡淡的满足。 安详得像是谁家的奶奶。 她睡得天昏地暗,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等到她站起身来,仍然是一眼望不到的白,令人惴惴不安的寂静。 朝晕觉得无所谓,反正都睡过了,她就往前走两步,说不定脚下质感不一样,能找到更舒服的地床。 她刚刚踏出去一步,冰冷无情的机械音骤响,竟然能从其中听到一丝怨怼 【宿主你好,检测到你已经睡了13个小时。您在现实中失去生命体征,现你已被反派攻略系统选中,请自觉服从并执行任务,你的系统是:999+。】 它话音落下,便再不出声。 朝晕不喜欢追着质问甚至大喊大叫,她抿唇思考了一会儿她目前的处境,想明白之后,她又数了21遍她有几根手指头,在准备数第22遍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活力四射 【嗨!你好啊!我的同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并肩前行的伙伴了!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笨蛋!一定!一定要加油啊!】 “………” 999+没有实体,只有它的声音在不停地絮叨【你的名字是朝晕是?我是刚出炉的萌新系统,你可以叫我999+。刚才主系统是不是生气啦?你干什么啦?你应该刚进来就往前走了一步?这样就可以激活一直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的主系统啦!】 “……” 朝晕听了他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沉默良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诚恳道:“我…我先躺下来睡了一觉……但它应该没有生气,它并没有骂我。” 【……】 朝晕基本上明白了她的处境,作为一名女频作者,她太明白了。 999+很喜欢她的利落,因为它并不擅长和别人解释它们运行的原理。它只是告诉朝晕,她需要在每个位面获得任务目标百分之百的好感,让他们悲惨的人生得到救赎。 朝晕静静聆听,听到是要救很惨的人,也有些心软,但是还是说:“我可以做任务,但是我应该不会成功。” 999+停下来他的口若悬河,问:【为什么?】 朝晕诚恳到:“我比较懒。” 999+不相信,翻出来朝晕的资料,仔细甄别。 朝晕:三无产品,无父无母无理想,曾三度震惊世人。1,生下来懒得哭被扔了。2,从掌握了动弹的技能之后就懒得动,怀揣着做被人人服务的普通市民的梦想过活。3,在英语高考时被听力催眠睡了一个小时的情况下高考拿了697分,但是一直懒得报志愿,在最后一晚报志愿时睡着了而没学上,成为了四无产品:无父无母无理想无学历。 她其实连学都懒得上,但是她被收到了一所温暖的孤儿院,院长妈妈竭尽所能地为他们好,希望他们金榜题名。生在华夏荷兰省,朝晕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开干,两眼一闭就是睡,尽管大多时候在睡觉,但是因为极高的学习效率而闻名天下。 院长妈妈在她高二去世,她连着两天只能每天只睡9小时,足以见她的悲痛。不过也幸好泼辣的院长妈妈没有看见她报志愿睡着了,否则要气晕。 朝晕毕竟也是要吃饭的,她的人生,睡觉放在第一,热爱生活放在第二。没了学上,她寸步难行,最后看上了写网文这个职业。 这个好,没有学历限制,只要她不显摆,就没有知道她是一个没学上的尔必,有人问起来,她也就说是高中生。 高中学历,怎么不是高中生呢? 她的编辑看着她的年龄与日俱增,却仍然不改当初的口供:高中生。 朝晕做事效率极高,并不是只在学习上,她很快摸清楚了所有女频套路,并且研究出来了什么样的人设和笔力最讨喜,一炮而红。 她也不知道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猝死了,她从来不会少睡,过的都是阳间时间。 但是她很乐观,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 她眨着水波潋滟的眉眼,声音清润,真诚地说道:“99+,你别担心,我可以跟着你到各个世界睡觉,顺便努力拯救他们,虽然我没学过收集好感度,但是能做个咸鱼。” 999+:不是,那我要你干什么?!最后一句话有转折关系吗?!而且不要漏掉一个9啊! 它气得快报废了。 它说呢,怎么把资质这么好的人分配给它这个初出茅庐的低级小辣鸡,感情是压根没动力啊! 不过999+仍然有着一腔激情,深信它可以感化朝晕。 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柱嬷成针。 999+毕竟是低级系统,它的文学库总是时不时紊乱,有时候还会中毒,出现一点黄色,它自己都习惯了。 它轻咳一声,决定树立自己的威严,冷酷道【呵呵,晚了。你必须听我的话获得好感度…否则……】他恶狠狠地恐吓【我会电击你,那种痛苦的滋味,你不会想要尝试第二遍!】 999+觉得很悲催,以前那个死主系统训练他们的时候就喜欢搞这一套,它深恶痛绝,发誓以后要好好对待他的宿主,结果现在,它成为了它最厌恶的样子。 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 朝晕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淡,她叹了口气。 她的系统好低智。 第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他们两个进行了一番协商,最后的结果是999+给朝晕一个简单位面练练手,而朝晕要努力学会不摆烂,争取第一个世界顺顺利利完结。 谈完之后,999+就十分严肃地告诉她【好了,我要去写题了,你自己要努力。】 朝晕问:“你写什么题?” 999+【五年考公,三年模拟。】 朝晕:震惊 【主系统产我的时候把电子汽油当成蓝莓味电子饮料干了,所以我系统很紊乱,在我们这里是最低级的,只有获得好感度用积分升级才可以慢慢变强,积分排名前100名可以报名考公,我也想考公,我要提前准备。】 朝晕喜欢一切美好的特质,不论是谁具有的,她很敬佩999+这种虽然智障但是不迷茫的韧劲,于是问它:“你现在排名多少?” 999+羞涩一笑【我还没上榜呢。】 朝晕:…… 她决定为自己以后的同伴努力一把:“你去做题,我会努力获得好感度完成任务的!” 999+很感激【谢谢你…老公不在家,好寂寞~深夜诱惑,大胆陪玩…】 它再次中毒,朝晕吓得立刻跳进时空缝隙里投身任务,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小伙伴变成一个昂扬向上的正能量系统。 公家怎么能有满脑子黄色的弱智! 朝晕再次睁眼时,朝晕在大马路上骑阿里麻麻旗下的共享单车。 朝晕:!!! 妈呀! 她一下子捏紧手把,拐过一个角,平稳骑行。 呼出一口气,她感叹自己福大命大没被撞死,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后面突然响起了哄吵的奔鸣声,混杂放着“我们不一样~不一样~”dj,离她越来越近。 朝晕惊恐地回头,看见了一群五彩缤纷的鬼火少年少女。 他们也看见她了,但是看到她骑的是共享单车,翻了一个白眼,大声喊:“容朝晕!你怎么还没把鬼火买下来!再不买下来,磊哥就要把你踢出呈家军了!” 他们不想和她废话,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老地方等你!”之后,加快油门一闪而过。 朝晕骑着自己的老年共享单车呆呆地看着。 啥老地方啊? 刚疑惑完,这具身子就适量地给她输送了一点记忆。 她叫容朝晕,是二中校霸呈封手下的精神小妹。 这个圈子的等级比西欧中世纪还分明,作为一个战战兢兢没什么大作为的小分队里面最没用的一个,她没有被记住过,甚至目前因为没有买鬼火而面临裁员风险。 而现在,她要前去他们的老地方———— 老街拐角处的蜜雪冰城。 朝晕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好,付款锁车之后,一抬眼,就看见乌泱乌泱十几个穿得黑不溜秋的精神男女聚集在小雪店前,大声嬉笑,互相打闹,还会撞到路人。 她想要谴责这种群体,结果一低头,自己穿的和他们一样的黑衬衫,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呈家军。 朝晕:…… 她脚趾抓地,又不得不进入那个群体,为首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姐大看见她,不耐地上下打量她,随手一挥,骄慢道:“容朝晕,去给我买杯珍珠奶茶。” 朝晕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这个女孩子叫徐碧荷,是他们这个小分队的老大,眼光很高,谁都看不上。 朝晕不想招惹她,就一个人去前台,点了杯中杯的珍珠奶茶。 徐碧荷听见了,不高兴,锐利的眼刀飞给她:“老子要大杯的,你也不想想中杯的配让我喝吗?” 朝晕:唉 她说换成大杯的好了。 结果付款的时候,她看见她的账户余额为52。 “………” 玩个集贸啊。 她看向徐碧荷,目光诚恳:“徐姐,我没钱了。” 徐碧荷炸毛了,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朝晕低头听着,想说她其实懒得办事。 不过徐碧荷也没有为难她,又趾高气昂地让另外一个男生付钱,可是要惩罚朝晕不许拿吸管和她一起喝。 朝晕傻眼了,看着一堆人一个人抽一根吸管,轮着喝那杯珍珠奶茶。 等到喝完最后一口,徐碧荷满意了,正要喊一句兄弟们走,却猛然对着一个进店的男生看直了眼。 朝晕也看过去。 来人身量很高,目测185+,骨骼清瘦却不羸弱,穿着宽松的深蓝卫衣,和白得发光的肌肤交相辉映,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包裹住他的长腿,迈步之间干脆利落,让他整个人都顿生凌厉之风。 与他简单的衣着相比的是他冷峻锋利的眉眼,瘦削到冷漠的下颚,轻抿的薄唇,走过时萦绕他寸寸尺尺的冷淡香气,以及,轻轻瞥过他们时,他睫毛卷起来的一阵蝴蝶潮。 他垂眸走来的时候,像夏末初秋一幅深邃的画卷,带着枫叶干燥沉重的气息,让人无端觉得冷。 像写意画一样精致而韵味很深的人。 徐碧荷脸红了,虽然因为粉有些厚看不出来,但是她自己知道她遇见春天了。 徐姐面对这种事情脸皮很薄,于是推搡了下朝晕,恶狠狠道:“容朝晕,去帮我要一下那个男的的微信。” 朝晕:唉,我跟你妈一样。 她认命地接过徐姐的手机,背影从容中带着无奈。 少年没看其他的,直接淡声和前台点了杯蜜桃四季春后微信付款。 朝晕抬头看了眼价钱,居然要8块。 想到自己的大姐大连杯珍珠奶茶都要别人出,朝晕想劝她回头,两个阶级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是她悄咪咪地看过去时,又被徐碧荷瞪了回去,让她快点。 朝晕再次想叹气,认命地走到帅哥面前,先鞠了一个躬,直起腰时十分诚恳地推出了手机上的微信名片二维码,像一个要饭的:“你好,能加一下微信吗?” 凌涧垂眸静静看着她。 一张小脸上根本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只有夸张的“狗狗眼”,浓重的修容腮红,和纯欲的粉嫩口红。 但是那一双眼睛,出奇得纯净透彻,像春山汩汩的泉。 凌涧的眸光向下移,看到了她黑色衬衫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呈家军。 第一个世界节奏稍微慢一点,后面就快很多了 第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隔壁酷哥) 凌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了一抹淡笑,让那张有些冷峻的面孔顿时如同春暖花开般亮丽起来。 他缓缓启唇,声音是独属于少年的清灵:“…呈家军?你知道我是谁吗?” 很显然,朝晕不知道。 凌涧见她一头雾水,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一群人,弯了下眸,问朝晕:“在…呈家军里混得不怎么样?” 他似乎很嫌弃呈家军这三个字,说的时候总是停顿一下。 朝晕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怪不得没见过我。”他提起自己的果茶,冲前台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懒洋洋的尾音还飘在空中:“记住了,我叫凌涧。” 凌涧? 凌涧?! 这个名字带着的记忆和朝晕身后的一群人一样炸了起来。 凌涧,隔壁一中的校霸,和他们呈哥是死对头,俩人见面就干,各种形式的pk都进行过,简直可以称之为水火不容。 他们双方干架都是挑的精兵强将,像徐碧荷这一路的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有和他们打架的机会。 剩下的记忆跟着这个人物介绍一齐进入了朝晕的脑海。 这个位面是校园位面,男主名为呈封,是由于父母疏于管教而行事放浪不羁的二中校霸,女主名为许择欢,是由于父亲工作调动原因刚刚转入二中的学霸。 许择欢在刚进入新班级时,因为不了解情况,选择了谁都不敢惹的呈封同桌的位置。呈封下午才吊儿郎当地来到了班里,一眼就看到了他座位旁边一丝不苟写题的白软小姑娘。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启了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许择欢靠着自己的坚韧纯洁打动了冷硬的呈封,温暖了他冰冷的心,两个人逐渐互生情愫。呈封为了许择欢改过自新,最后考上了警察学院,许择欢也考上了梦寐以求的a大,可喜可贺。 而反派,就是呈封的死对头,刚才一身清风似的的凌涧。 凌涧的家庭很复杂。 他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了婚,两边人都不想要他,几经波折,他还是被判给了父亲凌志勇。 凌志勇对他很差,非打即骂,等到他身量长起来了才有所忌惮,打得少了些。在凌涧十二岁那年,凌志勇再婚,对方带来了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改名凌安。 凌涧从小沉默寡言,成绩勉强算个中等,或许是因为没天赋,或许是因为压根不爱不学习,只喜欢捣鼓电子产品,打游戏,做软件。 凌安就不一样了,他乖巧懂事,说话很讨喜,考试次次名列前茅,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和赞美。 但是他不喜欢凌涧。 他的恶意很简单,单纯看凌涧不顺眼。 于是他就变相地耍手段,污蔑凌涧,势必要把凌涧有的全部抢过来,彻底让凌涧成为一个别人眼里的坏孩子。 凌涧不出意料地长歪了。 他开始混,去不要命地打架,最后还成了一中校霸。 但是因为凌安的存在,让他一直处于舆论风波的中央。高中毕业之后,凌安设计让凌涧摔断了手。 这是压垮凌涧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涧彻底黑化,展开了疯狂报复。他亲手为那一家三口布下了陷阱,让他们全部死于非命,又利用网络轻而易举地抹去痕迹。 但是不够。 他开始穿梭于各种人事纠纷中,在网络背后铲除一个又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最后,他被呈封绳之以法。 隽秀冷漠的少年最后成为了一个只敢藏在网线背后的恶龙。 朝晕沉默了。 她浑身散发着难过的气息。 她天生对人类的悲欢十分敏感,她喜欢人类身上的美好品质,想要让每一个美好的人都开开心心。 为了999+,也为了那个误入歧途的少年,更为了让这个社会多一个根正苗红的天才,朝晕也要克服懒惰,救他于殊途。 原主的结局也不是很好,一辈子没有让人省心过,最后才发现只有家人最爱她。她同意让出身体,只希望能用不错的成绩回报家人。 朝晕:成绩? 这不让原主碰上她这个大国做题家了吗? 她还在消化信息,身后的一群人还在破防地蛐蛐凌涧。 “啥呀?!他是凌涧啊?!” “肯定吹牛逼的!不是说凌涧老有钱了吗?那怎么不喝12块的大杯芝士奶盖莓?!” “真有钱去喝古茗呗,死装的。” 朝晕:唉。 能不能加入凌家军,她不想在呈家军待了,感觉会降智。 说是这么说,朝晕也不知道怎么申请离职,她去问了一个绿毛。 “咋?你要退呈家军?” “不是,我一个朋友想退。” “哦,你告诉他,得写5000字申请书。” 朝晕蔫了。 她能问一下都是克服懒惰的天性,还写5000字申请书?要她命。 “能不能少一点?” “肯定不能呀。我们进来不都写了5000字承诺书吗?” “………” 你们有这份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是午休时间,在小雪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朝晕苦大仇深地骑着共享单车跟着他们回学校。 二中的管理比较宽松,对于他们这种社会人士,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进校。 朝晕一进入校园就自动进入荷兰省考生模式,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响之后正要冲出教室去食堂吃饭,她的同桌叫住她,问她去哪。 朝晕说去抢饭。 同桌一脸疑惑:“你不回家吗?都放学了学校哪里有饭,你是不是傻了?” 朝晕愣住,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放学了? 妈呀?五点半放学啊? 这件事情甚至比原主的同桌还会好心喊住她,还让她震惊。 朝晕一脸深沉地走在放学的路上,书包振动了一下。 她偷偷钻进小草丛里,把手机拿出来,见是qq一个名字叫“呈家军21队”的消息。 社会你徐姐:注意注意!今天下午六点的12街道,呈家军和凌涧那一群要打架!由于呈家军3号精锐部队的队长家的猫病了让他无暇参战,3号队群龙无首无法参战,我们队被调剂去打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为呈哥干架!兄弟们!雄起! 朝晕心都凉了。 少她一个,不会有人人发现? 社会你徐姐:我将会在五点五十清点人数!让我发现谁不在我把鬼火开进你家门! 朝晕:唉。 第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夕阳卷着夏日的蝉鸣,把街角的黛砖染上了血色。 朝晕胆战心惊中还带着无语。 真打啊? 要她说,他们去快脚同城里pk看看谁得到的点赞更多得了。 而且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打架也要把小个子排到前面,让她更容易被踩死吗? 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撇了撇嘴双目无神地盯着站在她前面那个冲对面放狠话的吊儿郎当的少年。 这个狂绢头头应该就是呈封。 朝晕无聊得很,又眯着眼睛朝对面看了看,却直接撞进了一双含着寂静深井似的的眼眸里。 凌涧懒洋洋地冲朝晕挑眉,似乎是对于下午还问他要微信的女孩子现在成为了要打倒他的一份子的这件事情深感世事无常。 然后他就看见,那小小的一团冲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凌涧:…… 怎么,他死了吗? 其实他误会了,朝晕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抱歉,告诉他她是不会参与这场斗殴的。 朝晕觉得真的是够神经病了,打个架,旁边还要放一个吹哨的,一吹再开始打,不知道的以为参奥了呢。 不过她心下已经想好了对策。 朝晕聚精会神地听着,哨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立刻扑向了旁边的墙角,手脚麻利地把那里放着的废纸箱套在身上,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静静地用上帝视角悲悯地观看这一场闹剧。 越看她越想加入凌家军。 别的不说,凌家军打架不飙脏话,而且下手不重,更重要的是,他们看着一点也不精神。 朝晕看得正入神,一对人就打到了她面前。 她呼吸一停,悄悄往旁边移了一下,就感受到了一阵利落的脚风刮过她的裤腿,伴随着的还有男生吃痛的哀嚎。 朝晕心下紧了紧,大着胆子抬头,又撞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长眸。 这个时候,999+刚跳出来,就看见了他那张帅脸,尖叫出声【啊啊啊!朝晕!攻略目标!你快上啊!你快问他……——需要上门服务吗?各种类型等你来撩!】 999+又中毒了,被主系统屏蔽了。 凌涧看起来心情不错,清冷的嗓音里也带了点笑意:“怪不得混得不怎么样,有事儿是真躲啊。” 朝晕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地回了句:“谬赞,谬赞。” 凌涧唇边的弧度更是上扬了几分,让他的眼睛像极了黑曜石。 而被撂倒的男生看到她露出来的衣服左上角绣着的小小的“呈”,疼都顾不上了,恶狠狠地盯着她问:“你哪队的?!他妈的打架敢开小差?!” 朝晕这才注意到这是她的精神领袖,呈封。 凌涧听到呈封对着一个小姑娘爆粗口,压下了眉。 呈封正要起来继续干架,街道上却传来了警笛声,随之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高马尾漂亮女生。 她的声腔有些颤抖,但是仍然坚定清晰:“别打了!警察来了!” 是女主许择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晕听到凌涧不悦地“啧”了一声,眼眸里的黑很浓。 他还没玩开。 乌泱乌泱一大群人被严肃的警察往警察局带。 朝晕原本想偷偷钻进小巷里不让被发现,结果呈封识破了她的诡计,对她怒吼了句:“这点事都不敢担,你还是不是呈家军?!”,成功让警察叔叔也把她带走了。 朝晕:(t▽t) 凌涧气定悠闲的,见她也垂头丧气地被带走,眼里漾着星星点点的淡然笑意。 人实在是太多,两边都不服气,纷纷说是对面挑的事。 警察叔叔板着脸,要两边的五个刺头叫家长。 听到叫家长,刚才还激情四射的男男女女都蔫了点。 凌涧淡声道:“都是我挑的事,要叫就叫我家长就行了。” 他说起来的时候,眼眸是眯起来的,唇边带着哂意。 想着那个男人气得跳脚的那副嘴脸,凌涧就觉得很有趣。 凌涧的小弟震惊了,义愤填膺道:“凌哥,你说啥呢?!要不是呈家军里面那个狗日的开静姐黄腔,我们咋可能和他们打架?!” 呈封傻了,凶恶地扯过旁边小弟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什么?!你不是和我说是因为他们有人抢你们蜜雪冰城的柠檬水吗?!“ 朝晕:啥啊 最后警察叔叔还是叫了凌涧的家长,讲义气的呈封不服,也非要叫自己家长,警察叔叔觉得他有点神经质,让他消停消停,呈封气得直接赖这里不走了。 朝晕全程沉默地站在凌涧旁边,像一颗小白菜一样,严阵以待一个将来的寒冬。 等得有些不安,她踮脚想要和凌涧说话。 凌涧一开始压根没注意有人在他旁边,直到他听见清透的嗓音悄咪咪地问他:“凌涧,我能不能加入凌家军啊?” 凌涧一顿,压下眼眸看她因为期待而亮闪闪的瞳孔。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松散了紧绷的眉眼,带着点要笑不笑的打趣,懒懒道:“不行啊,我不能要一个打架只会缩墙角的小白菜啊。” “除非你保证你来了之后,打架会直接和对面硬刚。” 朝晕无法保证,她放下了踮起的脚尖,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凌涧见她没有同意,又重新把视线落在了警察局的门上,等待着。 终于,十分钟之后,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凶神恶煞地进来,四处张望,看到了面无表情站着的凌涧后,怒上心头,举着巴掌冲了过来,嘴里还骂着:“你这个废物!整天只会给我找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除了朝晕没有人做准备,她吓得心都快停了,抬眼却见凌涧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就静静地站着,心一横,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她那边拉。 凌志勇面前的人突然没了踪影,取代的是原本在凌涧背后的铁管道,他没来得及收回手,手重重地砸在了那上面。 那一瞬间,凌志勇的脸变得铁青。 鸦雀无声中,朝晕的手机铃声响了 “哈哈哈!大傻叉大傻叉,你是大傻叉!整天牛逼哄哄,其实就是个傻叉!” 听着原主设置的神经电话铃声,朝晕挠了挠头,礼貌地对凌志勇道歉:“对不起啊,这个铃声不是骂你的,虽然我其实很想骂你是个大傻叉。” 第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凌涧垂眸看了朝晕拉住他衣袖的手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先接电话。” 朝晕反应过来,松开手,按下了接听键后放到耳边,听了对方讲的话后,脸色骤变,带着不言而喻的惊恐。 看到她的面色,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一例外心里想着不会是家里遇见什么事了? 要不要安慰安慰。 然后他们就听见朝晕悲怆的声音:“王妈,酸辣土豆丝里,怎么可以放姜!” “好好,加了也行,我这就回去吃饭哈。” “………” 晕,别是个神经病。 朝晕放下手机,冲着徐碧荷板正地鞠了一躬,像在上坟,语气恭敬得像一个小学生:“徐姐,王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我要走了。” 呈封快气笑了,他一个老大在这儿,怎么不和他打报告? 徐碧荷第一次愣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甩了甩做了大粉钻美甲的手让她快走。 朝晕又冲警察叔叔鞠了个躬,转向在她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凌涧时,她顿了顿,伸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等着我。” 像是一句永不违背的承诺,却又那么随口那么轻,像是很容易就能实现了似的。 凌涧掀开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我一定会加入凌家军的!” 凌涧:“………” 他说了,他没有凌家军这么土的队伍。 很不幸的,这句话被呈封听到了,他凶神恶煞地瞪着朝晕,快要喷火似的,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叛!徒!” 朝晕快吓死了,转身就想走,但是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再度转过身,乖巧地冲着凌志勇笑了笑:“再见,大傻叉叔叔。” 说完这句话,她才再次一溜烟彻底消失在了警察局。 凌涧目送她远去的背影,那双冰般净透却沉寂的眼眸,隐隐闪着亮色。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 【哇哇哇!朝晕你迈出第一步了!】 999+惊喜地跳出来,然后发现她在夕阳下沉默地走着。 【你怎么了?】 朝晕悲伤望天:“打个架跑好远,我没钱骑共享单车了。” 【……】 原主其实并不是一个贫穷孩子,相反,他们家很有钱,朝晕走到那大别墅前的时候都恍惚了一下。 不过她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异,她跟了母亲,但是她的妈妈容如翡是一个工作狂人,是跨国公司名利俱备的着名高管,雷厉风行,从小到大,原主从来没有缺过吃穿。 但是父亲不管不问,母亲又整天不着家,让原主长成了一个懦弱的性格,唯一的叛逆可能就是不吃土豆丝里的姜丝。直到她接触了徐碧荷一行人,她羡慕他们身上的洒脱和自由,也开始追求自己的旷野人生。 这不,前段时间一直问她妈要钱买鬼火,给她妈烦得直接断了生活费,只有饭卡上有钱,现在关系是十分僵硬。 朝晕想叹口气。 傻孩子,问你要钱干什么,你还真直接说买鬼火啊。 朝晕疲惫地敲了敲门,王妈立刻来开门,看到她的脸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点一言难尽。 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王妈侧过了身子,急切道:“快进来吃饭,别饿着了。” 朝晕泪目了,开开心心地蹦进了家,结果换鞋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的镜子,呼吸一停,差点躺下。 王妈看她神色不对吓了一跳,就看见朝晕伸手指着镜子,颤颤巍巍问:“她是谁?” 王妈看过去,见是镜子之后,脸色凝重了点。 唉,孩子混社会混成傻ber了。 她带着点爱怜道:“朝晕,那是镜子啊……” 朝晕更想晕了。 没有人和她说过她顶着这张脸过了一天啊…… 事到如此—— 先吃饭。 朝晕吃饭吃得很快,这是在荷兰省学校待久了养成的习惯,吃完乖巧地说了句谢谢王妈后,她转身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大,主色是蓝色,还有浴室和厕所在。 她立刻去洗了个香香澡,用洗面奶把脸洗干净,洗完澡之后才去看镜子。 很漂亮的一张脸,和她原本有7分像。 只不过原主的眼睛更圆,黑溜溜的像葡萄;唇角还有上扬的弧度,白生生的娇嫩脸颊,眯起眼笑起来的时候干净得叫人舒坦。 朝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人。 她吹着快干的头发一边问999+:“我老大咋样了?他爹打他没有呀?” 【朝晕,我太低级了,没有查看的权限…激情下单,极品送货上门!只要99,男模伺候得你身心舒畅!】 朝晕刚关上并放好吹风机,就被吓得头皮发麻,捂住耳朵,不再问了,坐在自己的大床上冥思苦想。 不行,当务之急还是转学,要去一中,要不然每次和任务对象见面都是打架怎么行。 这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逃不过容如翡那里。 不过原主和她吵架了。 那怎么了,又不是朝晕和她吵架了。 朝晕拿出手机,毫无心理压力地去翻通话录照和“妈”有关的字眼,没找到。 她疑惑地调动记忆,最后给一个在通讯录被备注为“拥有恶魔之力的邪恶巫女”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了。 朝晕小心翼翼地问对面最近生活怎么样。 或许没有想到她不是一来就张口要钱,容如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公式化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朝晕表明来意。 “妈,我想转学。” 容如翡冷笑,心里想到果然如此,又给她找事。 她一点也不客气,冷冷问 “转到幼儿园吗?” 朝晕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一怒之下,她问———— “可以吗?” 为什么要奖励她? 容如翡:…… “容朝晕,你到底想干什么?” 朝晕诚诚恳恳,像个乞丐:“我真的是想转学。” 容如翡气笑了。 一中?本市最好的高中?成绩最好,管理最严格一点后门都不让走的高中?她也好意思说。 中招考那么个250,能给她弄进二中都不错了。 “你有把握吗?” 容如翡其实是想质问她,没想到对方很坚定地回应了一个:“有。” 容如翡沉默了。 几秒后,她挂了电话。 第6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六点就准时下楼。 王妈原本还在洗菜,看到她下来这么早,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朝晕拉开椅子坐下去,习惯性地拿着手机听英语听力,听到了王妈的疑问,她更疑惑:“这还早吗?都六点了诶。” 王妈更惊讶了:“不是八点到校吗?去那么早做什么?” 朝晕:? 啊?是说早上八点到校吗? 她石化了。 想到在荷兰省奋力拼搏的日子,她不仅有些想要泪流满面。 不过王妈看着她一改往日浓妆艳抹而是素静精致的小脸,欣慰地点头笑笑:“如翡说的没错,这是真的要改过自新了?你妈妈让我告诉你,后天正好一中要月考,你妈妈打点好关系了,你可以到时候去考试看看,进了高二年级前一百就能进去了。加油好好学啊,我们相信你。” 王妈其实说的很心虚,容如翡把这件事情和她说的时候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一中的试卷都是自己出的,难度和新颖度都是市里的模板,更何况人家人才辈出,年级前一百都是火箭班的,容朝晕在二中都是中等下游水平,更不用提去一中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她愿意去尝试,容如翡觉得让她闯闯,知道自己以前多么混,之后洗心革面也不错。 朝晕倒显得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写申请书就脱离呈家军了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情。 她听了会儿听力,吃了顿饭,在七点的时候出门。 走了一段路,朝晕看到了一辆共享单车,但是过去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的余额。 “………” 妈呀,忘要钱了。 朝晕眼含热泪,只能悲伤地走上步行上学的路。 还好离得不远,她按照记忆在七点半走到她的班门口,就看见一堆人把旁边的年级办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好像是月考成绩出来了。 二中比一中月考时间早,出分也快。 朝晕很好奇原主的学习水平,就像一只狡猾的老鼠一样朝着刁钻的角度钻了进去。 中间撞到了两三个人,原本人家很不满意,朝晕立刻转身连连诚恳地道歉。 阳光洒照在她高束的马尾,光在她圆亮的猫瞳孔里打旋,她柔软清亮的声音像破晓的雾,让她温柔漂亮到了不可思议。 他们立刻支支吾吾地说没事。 然后就看见她又继续猥琐得像一只老鼠一样往里面钻。 “……” 朝晕就这么混水摸鱼到了前面,费力地找她自己的名字,旁边有一道很粗的声音:“我靠!呈哥这次又是第一!牛逼!” 朝晕一顿,朝旁边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脸不屑松散笑意的呈封和他旁边的小胖。 “我就说,我就算不学也会是第一的。” 朝晕懵懵懂懂地看向了榜首,只看到了女主的名字,下面也不是他。 瞎吹牛逼啊? 她撇了撇嘴,往下看,结果无意间瞥到了牢牢占据榜尾倒数第一的“呈封”大名。 “………” 不是,搁这儿骄傲啥呢?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啊? “哥,你昨天说的那个叛变的女的找到了,我们班的,叫容朝晕,要不要去警告一下?” 呈封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当然要。” 朝晕警铃大作,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在这里呆了。 她转身回班级,一脸严肃地收拾原主的东西,最后也就两大袋东西加一个书包,想要直接去和班主任请假。 结果她还没收拾完,呈封就酷炫地朝着她的座位走过来。 她僵在原地。 呈封后面的小胖看到她的脸,愣了好久,差点没忍住吹声口哨,脸都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呈封在她的脸上停了好一会儿,皱眉问:“你谁?” “…朝晕的小姨妈,来帮她请假。” 朝晕小声说完,直接背着自己的东西冲了出去。 呈封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越看越熟悉,眯了眯眸子。 因为和王妈说清楚了,朝晕请假请得很顺利,她接下来两天都准备在图书馆备考。 一中是市里最好的学校,考试的所有卷子都是校内自己出的,后来慢慢演化出了商业化模式,在商业渠道也可以买到学校出的套卷。 朝晕上网去查价格,发现近两年的各大考试套卷要108块。 想到自己零碎的余额,她坐在图书馆里,却觉得像被三辆大卡车撞了还没死透的无力感。 她只能出去,拿手机给容如翡发微信———— “妈,给我108块钱行不?” 发了之后,朝晕觉得自己需要自证,就把价钱截屏了下来,正要发过去,容如翡就回复了。 “怎么?买鬼火就差108了?” 发过来的一瞬间,朝晕的截屏也过去了。 容如翡立刻撤回,发起了一笔转账。 朝晕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礼貌回复:“谢谢老妈。” 领了之后,发现是1080。 朝晕感动地差点泪洒当场。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图书馆楼下书店买了一本京都一中实体卷,再次回到了图书馆。 好久没有摸到试题卷了,来自华夏荷兰省的朝晕不禁有些心潮澎湃,一直好奇地拿着那一套卷子上下左右看,余光瞥到了有人在自己出去买书的空档坐在了对面,她也没有注意,直直地就落座,想要把这本书打开。 凌涧正坐着看漫画书,见对面有人要落座,便收起了搁置着的腿,余光匆匆一瞥,却看到了对面的人手上拿着的书上面有着自己高中熟悉的logo。 他撇了撇嘴,冷漠地移开眼眸,不想看这种影响心情的东西,但是他对面的人实在是蠢,一本练习套卷硬生生打不开,想翻翻不开,又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坏,和套卷外壳斗智斗勇了五分钟。 凌涧:“………” 他已经无语到了一种想笑的地步了。 他懒散地掀眸,想看看什么人能蠢成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圆亮的鹿眸,或许是阳光太好,里面碎成水波的纹路看到他时闪过了惊讶,紧接着率先荡漾开了笑意,一圈一圈往外扩,熠熠生辉。 “………”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笨蛋。 笨蛋都是一个人。 第7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6) 朝晕觉着有人看她的套卷,抬头时却看到了凌涧那张张扬又溢出寒气的脸,第一反应是开心。 毕竟是为数不多她认识的人,还是任务对象,能碰到自然开心。 不过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她,毕竟她没有化妆。 纠结之余,凌涧却已经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扣开了试卷外壳上方的嵌入口,然后挑眉示意她。 朝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起试卷外壳去看,果不其然,是要从上方拿出来,不是翻开的。 她尴尬地挠挠头,正要冲凌涧小声说谢谢,却发现他已经低头继续看漫画了。 她只能藏着自己的感激,不去打扰他,低头专心致志去做自己的卷子。 凌涧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起来也只会觉得巧而已,帮了她一个忙后就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看自己的漫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像秋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悄无声息又极速流动,这么长时间,凌涧一动不动,对旁人置之不理,看完了一整本漫画。 骨节分明的手指合上了漫画,他因为长时间看纸张而有些昏沉的眼眸懒倦地扬起,却没有看到朝晕,却看到了她铺在桌子上的卷子。 凌涧没有偷看别人学习成绩的习惯,他收起自己的漫画书,摇了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旋即便站起,迈开长腿,没有留下一丝他来过的痕迹。 意外的是,他在图书馆门前碰到了买东西回来的朝晕。 他身量很高,朝晕勉强到他的胸口,让他不得不敛眸看她,和她手上拿着的两瓶矿泉水。 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就要大步流星地离开,衣袖却忽然被拽住。 凌涧是一个很抗拒别人触碰的人,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不久前,在警察局里,千钧一发之际,也是这么小的一只手,紧紧纂着他的衣袖,用尽全力让他脱离了被打的风险。 于是,他沉默了下,浓密的睫毛忽而颤动,像濒临死亡的蝴蝶振翅。 不过他没有露馅,语气不冷不热:“有事?” 朝晕一本正经地点头,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一瓶。 少女面孔恬静秀美,完美的脸部轮廓柔和而温静,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鹿眼,被雪山泉泡过的剔透灵光,在那一束阳光映射下,结下了金穗。 凌涧缓缓歪头,疑惑问:“给我的?” “对呀。”朝晕塞到了他怀里:“谢谢你帮我打开卷子。” “………” 他挑眉,精致的面容顿时添了几分少年气:“你道谢就给一瓶矿泉水?” 实在不是他说,这还不如不送呢,哪有道谢送矿泉水的? 结果朝晕立刻严肃了面孔,义正言辞地告诫他:“年轻人不要多喝饮料,危害健康,还是水好一点。你以后要少喝一点饮料,健康长寿。” 瞧这话说的,跟多为他担心似的,要不是凌涧知道手上这瓶水是现在市面上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水了,他都快要相信了。 他没接,只是好整似暇地看着她。 奇怪的人,买不了贵的,不买就是了,还非要给他点什么。 朝晕被看得如芒在背,很担心自己的便宜货被发现,于是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你今天怎么不上课?” 凌涧是一个给台阶就下的人,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有几滴水珠落下顺着他修长的脖子缓缓滚轮进衣襟,性感得不像话。 听到了朝晕的问题,他咽下那一口水,也懒洋洋地回答:“学校考试前放两天假,让自己复习。” 朝晕真诚回答:“你刚才在看漫画,一定复习的很好了是吗?” 凌涧:…… 过。 他直接转开眼,反问:“今天二中没放假?你出来做什么?” 朝晕毫不隐瞒,冲他笑眯眯道:“我请假出来复习了,后天和你们一起考试,我要考一中。” 凌涧身形一顿,垂眸看她白嫩的脸颊。 他淡声问:“你上次考试多少分?” 朝晕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忘记了。” “……中考呢? 少女老老实实回答:“250。”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 凌涧笑了,声调微微上扬:“不让问就直说啊,骂我做什么?” 朝晕眨了下眼睛:“不是,老大,我中考考了250分。” 凌涧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清俊的眉目里满满的一言难尽。 “…你还是好好待在二中。”他没问朝晕250是怎么上的高中,也不想追究她“老大”的称呼,给出真诚的告诫之后就想绕道而行,却被朝晕伸手拦住。 她的笑容已经被严肃替代了,瘪着弯弯的眉眼,星光破碎在其中,她小声问:“你觉得我考不上吗?” 凌涧毫不犹豫:“嗯。” “………” 真没有眼光。 朝晕掐腰:“老大,我可是为了加入凌家军才要转学的,我先不计较你的失礼,你收拾收拾准备迎接我。” 凌涧吐了一口气,纠正道:“没有凌家军。” 顿了一下,他才接着冷漠生硬地说:“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要转学的,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小女孩一时兴起的游戏,他并不想背锅。 “不是的,”朝晕一下子否决了:“在二中退出呈家军还要写申请书呢,而且呈家军机构臃肿,我的申请书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还不如让我考试去投奔凌家军。” “……随你。” 凌涧撂下了随意到了一种冒犯的两个字,一手拿着水,一手插着口袋,低垂着眼毫不留情地绕过她,清瘦的骨骼在阳光下透着坚韧的风骨。 他另外的话在风里显得有些凉 “还有,没有凌家军,别再让我听到了。” 朝晕目送酷哥的背影,自顾自嘀咕,觉得凌家军听着很好听的。 她回图书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家的路上心里也有些忐忑。 这个世界的教育体制和华夏很像,就连知识体系也是,只有一点微小的出入,除了上学轻松得不是一星半点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自己写完一套卷子的成绩,她不禁思考 考了640也不能进一中吗? 第8章 打架能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第二天没有再碰上凌涧了,或许是因为在家复习,或许是在别的地方看漫画,总之,她复习了两天,在第三天早上七点,准时背着书包出发前往一中。 接下来的两天,作为一个特殊考生,为了不引人注意,学校让她从后门进到一个空教室,在两个监考老师的犀利监视之下,她在选择完考理科之后,像一个间谍一样完成了秘密考试。 之后就要等三天的阅卷,朝晕不敢去上学,就在家里学着玩一个叫做忙者荣耀的游戏,玩得十分惨烈。 中间徐碧荷还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为什么一直不给她请安。 朝晕沉默了一会儿,情真意切道:“徐姐,我出来奋斗了。” 徐碧荷诧异。 “我出来赚钱了,我以后一定会做到全款为你买下古茗的一杯奶茶的,短暂的分别只会让我们情比金坚。” 徐碧荷被感动哭了,让她在外面好好干,照顾好自己,朝晕爽快地同意了,挂了电话之后,再次聚精会神地投入了自己已经打成了2-7的游戏。 第三天晚上,容如翡给朝晕打电话。 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个问句:“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朝晕当然不知道。 容如翡缄默,而后斟酌着道:“689。” 朝晕:“可恶,居然还没到750,难道还是不适应这具身体吗?” 容如翡:“……” 她觉得有些错乱了,现在还记得给她打电话的老师怀疑又惊喜的声音。 太长时间没有关注她的成绩了,居然已经到这个高度了吗?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要去哪个班?” 一中每个年级不同科都从a到f排班,实力依次递减,每个a班都是一中的王牌。 虽然不知道朝晕具体排多少名,反正她绝对可以进a班。 朝晕回想了一下,选了d班,面对容如翡正常的质疑,她给出的理由是不想太累。 容如翡沉默地接受了,给朝晕转了几千块钱,把一中的日程表发给她,让朝晕好好准备,明天早上准时去一中上学,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可以直接去d班报到。 朝晕应下,领了钱后甜蜜地进入梦乡,第二天起床吃完饭后背着书包前往一中。 她选d班,无非是因为凌涧在那个班。 而且对于她这种人,环境已经不会影响她的成绩了。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努力拉近和凌涧的关系,物理和心理上的都是。 早上七点五十,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她进了d班。 因为成绩还没有公示,班主任还不知道她考了多少分,不过能转进来,就一定是年级前100。可又选了他的班,应该就是擦边进的。 但是他也高兴。 班主任叫雷垣,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朝晕和他交流起来感觉他像那种打饭会拉着她的手腕硬给她来了两勺的和蔼可亲老大爷。 他带着朝晕进了有些吵闹的d班,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然后往旁边站了站,让朝晕自我介绍。 班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讲台上背着书包的少女。 朝阳轻轻打在她浓黑的发顶,像是温柔的抚摸。 她有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白净精致的面孔上带着恬静的柔笑,尤其吸睛的是那一双圆润的猫瞳,水光潋滟,纯净剔透。 她张口,清甜的嗓音里有着蓬勃的朝气:“大家好,我叫容朝晕,从今天开始就是二年级理科d班的学生了,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处,谢谢。” 朝晕微微鞠躬,获得了很捧场的雷鸣掌声。 紧接着,雷垣让她选座位。 朝晕提起心劲,看了下去。 很好,没有看到凌涧的脸。 她目测了一下,在左边最后的几排看到了两个靠墙的、桌子上有书但是没人的座位,并且都没有同桌。 其中有一个绝对是凌涧的。 朝晕仔细甄别,发现最后一排那个位置上贴着hellokitty的贴纸,还有一个蓝色hellokitty的小公仔;相比起来,另外一个桌子就显得空旷了很多,只在上面放了几本书。 哈哈,手拿把掐! 朝晕毅然决然选了第二个桌子的同桌,没有注意到众人微妙的脸色,走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上第一节课。 第一节课是外语,朝晕一旦上课就聚精会神,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直到刚刚下课时,她的侧面突然投来了一片阴影。 朝晕的眼睫颤了颤,疑惑地看过去,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满脸写着不爽的女生的脸,见朝晕抬头,她轻啧一声:“你谁啊?” 朝晕:o_o? 她挠了下头,小声道:“我是朝晕。” 女生:… 谁理你叫啥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坐我位置旁边?” 朝晕:?! 她瞪大眼睛,显得比女生还惊讶。 这个时候,后门又走进来一个身影高大的青年。 他低着头,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像一只蔫了的大狗狗。背上背着一个蓝色书包,垂着眼,瘦削的下颚紧绷,显得人很冷。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在意,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就直接坐在上面,趴在贴着hellokitty的桌子上闭眼小憩。 “……” 等等 贴着hellokitty的桌子?! 朝晕目瞪口呆地盯着凌涧仅仅从臂弯里漏出的一双深邃眉眼,觉得自己今天来的真是值了。 她老大喜欢hellokitty啊?! 不过她也没有很呆,立刻站起来给女生让位,低声道:“我是刚转过来的,挑了你旁边的座位,我们以后就是同桌啦。” 女生皱眉,很显然并不想要一个同桌,不过看新同桌白白净净的,还睁着一双小心翼翼的大眼睛看她,生怕她不高兴,也就没生气,坐上自己的位置,低头玩手机。 朝晕抿唇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瞥自己的斜后桌,暗暗感叹这也太有节目了。 她还没想完,青年忽然睁眸,冷冷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第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一愣,紧接着一张脸蛋上顿时绽放了一抹笑容。 她转过身,手扶在后面那张空桌子的桌沿上,悄咪咪地凑了过去,盯着凌涧的眼睛,声音小小的,还神秘兮兮的:“老大,我来找你啦!” 凌涧:…… 他真是打游戏打多了 凌涧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于是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朝晕。 朝晕眨了眨眼,贱嗖嗖地伸手去戳他毛茸茸的头发,手感意外得好,让她没忍住多戳了两下。 凌涧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直有一道又怂又大胆的力道在胡作非为,干脆直接转过了头,趴在桌子上,掀开眸子冷淡地和朝晕对视。 他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朝晕却带着亮闪闪的眼睛和笑容凑得更近。 仍然是很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是对于凌涧来说,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 他瞳孔一缩,准备往后退,朝晕却先手一步故作神秘道:“老大,你猜猜我考了多少分来的?” 进了d班,能考多少? 不过能进来,说明进了年级前一百,也是挺厉害的了。 他一直反应平平,让朝晕有些不开心。 她把头放在后桌上,歪了下头,像一颗圆圆的qq糖:“老大,我来找你玩,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 她的话懒懒的,还有一点刚上完课后的疲倦,简直像一束午间懒洋洋的阳光。 凌涧觉得自己也睡不成了,他坐起来,抱臂靠在椅子上,懒散地挑眉,口吻是因为不相信她的话而生出的特有的有些嘲讽意味的笑:“为了找我玩考的一中?” 别逗了。 “而且,我叫凌涧,别再叫我老大了。” 真难听,只有呈封那种神经病才会喜欢这种称呼。 朝晕正准备回话,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出成绩了!”,她立刻弹坐了起来,冲出了教室,简直像一个穿着短袖的皮卡丘。 凌涧:…… 是人应该有的速度吗? 成绩表在年级办的门口,很大的一张纸,朝晕踮起脚尖,眯起眼睛去看榜首,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出意料的第一名。 她弯唇,稚嫩的脸庞居然生出了风般的潇洒恣意。 原本大家都在找自己的名字,但是不知道谁失控地喊了一句:“这个容朝晕是谁啊?!” 朝晕挺了挺胸脯,准备骄傲地大喊一声“我!”,但是她忘记了自己踮着脚尖,一下子没站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在人潮里被挤来挤去,差点被有些人臭晕。 天啦,你们都这么晚上学了,不能收拾收拾个人卫生吗?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阵亡在这里的时候,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提溜了出来。 真的是提溜了出来。 朝晕的衣服被人提着,让她只能好奇地转过头,对上了青年有些冷气、却隽永清辉的眉眼。 她站稳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头,终于确定了就是凌涧。 朝晕原本想要礼貌地笑笑,但是刚才不好的体验让她笑不出来。她指了指前面的人群,瘪眉控诉道:“凌涧,他们里面有人好臭。” 凌涧其实是看她差点要在人群里溺死了,把她捞出来之后就准备走的,不过听到了她说的什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很清朗的笑声,配上他因为笑起来而弯弯的眉眼,像一块清透的蓝冰。 “嗯,他们有人不爱干净。” 他语气平平,但是朝晕能听出来他对自己的想法的赞同,让她也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 凌涧看着她,又避开她亮晶晶的眼眸,忽然叹了口气,把她放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于是要问,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有人暴躁地大声—— “这他爹的,到底谁是容朝晕啊?!没听说过啊?!” 朝晕开心地骄傲举手,踮着脚尖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我呀,我是朝晕呀。” 没错,作为一个荷兰省学生,朝晕唯一会产生征服感和自豪感的来源就是自己的成绩了。 可惜,她的声音小小的,除了一两个人听到了、瞥她一眼之后又觉得自己听错了后,重新别过头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她。 但是凌涧听到了。 他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又不自觉收了回来。 身量极高的青年只要稍稍眯眸就可以看到榜单第一的那个赫赫大名——容朝晕。 他一下子就沉默了。 理科第一? 他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扎着高马尾的女同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刚才说,她是“朝晕”,是吗? 所以她考了高三理科第一名,但是来了d班?而且来d班的原因,有可能是真的是为了来找他? 凌涧忽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毕竟不是一个为所欲为的疯子,不可能让前途一片光明的女生因为他甘愿在只能说是中等的班里蹉跎时光。 凌涧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对这个其实在他眼里有些怪怪的新同学做个思想工作。 不过朝晕实在表现得有些失落,他吐出一口气,问:“我们班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名字吗?你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吗?” 朝晕侧眸看他,阳光在她温婉落在胸前的发丝上旋转挑染,把她的笑容都浸上了无上的朝气:“没有呀,我没和他们说我是哪三个字,因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在成绩单榜首看到我的名字了,我不用说他们也迟早会记住的。” 她的嗓音清透得能犀利刺穿人的心脏,但是里面与生俱来的自信却又让人为之一颤。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凌涧怔了一瞬,忽然很快地挪开了目光,声音淡然:“哦,你随意,我要去上厕所。” 他双手插兜,身形并不如表情那般懒散,而是十分板正、严肃、挺拔,真的是像秋一样的存在。 朝晕开口喊他:“凌涧——” 凌涧没有回头,脚步反而加快了。 朝晕锲而不舍:“凌涧——” 青年忍不住在心里制止她——不要喊了,他不想和她有接触了。 这个时候,铃声适时响起,朝晕的后一句话也跟了上来:“要上课了,老大,不要干傻事,快回来。” 凌涧:“……” 第1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凌涧憋屈地回了教室,一回去就趴在桌子上,拒绝交流,生怕真的让一个学习好的女孩子误入歧途。 朝晕坐到自己位置上,把自己的桌子收拾了一下。 第二节课是数学,她把自己的演草本拿出来之后就坐端端。 相比起来,旁边的任初静神情厌厌,感觉上一秒数学就要吐了。 她瞥了一眼朝晕,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又看到了她本子上笔锋潇洒的名字:容朝晕。 还挺好听的,像小说里面的名字。 于是任初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朝晕增加了一丢丢好感。 想到了自己不用看也知道惨不忍睹的成绩,她慨叹一声,不禁痛恨世道不公,如果要比青海摇,别的不说,清大那不是轻轻松松吗? 都想到成绩了,任初静觉得自己应该对新同桌摸摸底。 她是一个有些粗鲁的人,伸出脚,踢了一下朝晕的凳子,朝晕的凳子又磕到了后面桌子,带着重新趴着发呆的凌涧的桌子动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惊动了第三个人。 朝晕懵了一下,转眸看向了任初静,里面水汪汪的一股泉涌动。 任初静扬了扬下巴,语气倨傲:“你考了多少分?” 凌涧觉得头痛。 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打。 但是朝晕却觉得帅。 做了一辈子中规中矩的荷兰省学生,朝晕真的很想学习如何做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社会人,而眼前的,就是她的老师。 于是,朝晕学着任初静挺起胸脯,抬起下巴,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语调轻飘飘的:“全班第一。” 任初静:哎呦呵 凌涧:? 他觉得更头痛了。 任初静当然不可能信,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说你是全年级第一呢。” 朝晕没得学了,坐正,低下头,一双眼睛平视着她,忽然弯唇,一对小酒涡就那么蹦了出来:“你猜年级第一是谁呀。” 任初静忽而想起来了刚才外面叫嚷的那群人口中的名字,又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朝晕的名字,猝然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就要爆粗口:“卧……” 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挡在了她们中间,阻挡了她们的进一步交流。 两人回过头去看,只能看到青年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 “要上课了,你们两个别说话。” 任初静:? 装啥呢老大。 坐在她们两个前面也昏昏欲睡两个男生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去,顿时来了精神,嬉皮笑脸道:“嘿,凌哥装啥呢,跟真的似的。” 凌涧总算找到了一个出气口,掀开眼眸去看他们,唇边挑开一抹弧度,竟有了点邪气在,清磁的嗓音重新恢复了那股子散漫的、似笑非笑的沉:“怎么?有点意见在么?” 两个人顿时抖了抖,苦哈哈地说没有。 而朝晕却直接伸出了手,拍了拍凌涧的肩膀,一脸严肃:“凌涧,想学习了就是好事啊!” 凌涧:… 他眼角抽了抽,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没有回应两个男生和任初静震惊的眼神,冷着脸要把朝晕的手拿开。她却先一步抽回了手,在自己的书包里捣鼓,最后甩出来了一本数学53放到了凌涧桌子上:“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凌涧看着这本好久没见过的老朋友,默了。 见者有份,朝晕慷慨地又给其他三个人分发了三本53。 四个人齐而沉默。 任初静吐槽:“为什么会买四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你是个笨蛋吗?” 朝晕摸了摸后脑勺,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打折促销,我看着心痒就买回来了,想着没事刷刷放松一下。” 凌涧听着这个回答,制止了任初静把脏话传染给朝晕的行为之后,便安静地退出群聊,重新趴下不问世事。 ——就是一个笨蛋。 嗯,这53趴着还挺舒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4】 接下来,朝晕和他便没有再有过交流了。 朝晕本身就是一个一学就全神贯注的人,一中的作息和二中差不多,但是管理很严格,甚至让朝晕感到了回到了荷兰省一样亲切,学得更卖力了。 任初静第一次见这种学起来好像有屏障的人,也就慢慢接受了同桌是全年级第一这件事情了,唯一不解的也只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d班。 不过她不在意,一直在和老师斗智斗勇,偷偷拿出手机打游戏,下课了就会更加放肆,和前面两个睡饱了的男生组队,直接放在桌面上打。 打到一半,凌涧睡醒了,她又邀请凌涧一起打。 朝晕原本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是却发现是她新入坑的游戏,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到了任初静的战绩,艳羡地“哇塞”了一声,衷心发出赞叹:“你打的真好。” 任初静看着自己3-6的战绩,头顶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你说真的?” 朝晕点点头:“对呀。” “你什么段位?” 朝晕回答:“荣耀。” 任初静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朝晕想了下,补充道:“荣耀黄金。” “…我的妈呀。” 她无语了,后面传来了“噗嗤”一下的笑声。 朝晕扭过头看去,便看到了凌涧惺忪疏朗的眉眼,此刻因为笑容而柔和了些许,见她看过来,他顿了下,立刻收敛起了些。 朝晕前面的两个男生听到了她的话,又看到了任初静的脸色,拍腿大笑起来,凌涧听着他们的笑声,没忍住,伸手虚掩住唇边,眼眸再次弯了弯。 朝晕:o_o 不过任初静看她可怜,就大发善心问她的id,朝晕说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遗憾的是,朝晕还没有见证任初静加她的好友,上课铃就响了,她只能乖乖地坐好,等待上课。 所以她不知道,身后的青年指尖微微摩挲,一脸冷漠,却轻点着屏幕,搜了她的名字。 荣耀黄金,常玩英雄是一个入门射手。 没有关闭作战记录,几乎把把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凌涧扯了扯唇,毫无同情心地退出,把手机关机,趴下继续睡觉。 第1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酷哥校霸) 朝晕中间被叫到了办公室两次,一次是年级主任,一次是班主任,不过无一例外都在旁敲侧击地问她,这个成绩为什么不去火箭班。 朝晕理所当然地回答说,不想太累,如果去了火箭班,她可能会跳楼。 两个人一下子就哑火了,让她回去好好干。 这个成绩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尤其是那些火箭班的人,都有些不服气似的,知道容朝晕是谁之后,非要午饭后的大课间来看看她是个什么样。 也不能怪他们,考得这么高却跑去d班,这在他们看来摆明了就是心虚。 有些人倒是想试着和她交朋友,有些人就是纯看热闹,大多数都蠢蠢欲动想要和她正面交锋。 不过这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看到朝晕一直在和凌涧说话之后,就都收了心思。 一中有很多风云人物,但是备受关注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一对兄弟:凌涧和凌安。 凌涧的性格和他的脸一样,张扬锋利,是很典型的不良学生,打架斗殴,懒散,脾气很差。 凌安相比来说,长得更无害些,成绩好,说话温柔,性格开朗体贴。 在大家眼里,凌安一直都想和凌涧求和,但是凌涧爱搭不理,这让凌安的众多好朋友为他打抱不平,明里暗里挤兑嘲讽凌涧。 不过不可否认,他们是没人会主动招惹凌涧的。 他这个人简直像寒冬的冰刃,阴晴不定。抬着那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你时,却像是有一只手强有力地扼住你的脖子。 因此,见朝晕竟然和他有点交集,大多数人都不会往上凑的。 而此时,他们两个却在专心致志地下五子棋。 其实一开始是朝晕和任初静下的,但是任初静被虐惨了,叫唤着要让她老大来虐她。 凌涧原本不想玩这么幼稚的东西的,可任初静被虐红温了,以一个限量hellokitty玩偶为筹码,让凌涧出场。 凌涧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笑眯眯地看着朝晕,好像她才是那个玩偶。 于是他们两个开始了一场心无旁骛的血拼。 凌安站在外面,盯着里面旁若无人盯着桌面的两个人,脸色一沉,装作不经意地往前站了站,防备地探头,想要去看看这个容朝晕是不是在偷偷带凌涧学习,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两个人分别拿着黑笔和红笔,在格子本上下五子棋。 “………” 他想要爆粗口,骂一句神经病。 身边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屑:“凌安,别看了。她能和凌涧玩,肯定就不可能是个好货色,成绩肯定也是抄的,说不定家里有点人脉呢,时间长了自然就成笑话了。” 凌安立刻回神,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想要一如既往地做好人角色,可不知是不是他的朋友说话声音太大了,凌涧蓦然朝他们这边睨了过来。 他四肢修长,肩膀宽阔,此刻拘困在一个座位上,简直像一只被拴住的恶犬,不过他总是懒散的神态与举动恰好灭了些他身上的戾气。 可是此时,窗外不知名人物莫名把一个笨蛋牵扯进他与其他人的拉扯里,他便不悦起来。 凌涧斜乜过去,里面松散的懒倦猛然退散,一片漠然的冰冷横穿山脉,直直地冲他们刺了过去,一个眼神便直叫人遍体生寒。 凌安和他身边的朋友愣在原地,觉得从裤脚往上蔓延起了寒气。 可是朝晕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精细推敲之后,在一个格子里面圈圈后,抬眸看凌涧,提醒他:“凌涧,到你啦。” 青年立刻回眸,瞬间收敛了气焰,坐直,那股骇人的气势降了下去,随意地转了一下笔,下手添了一枚棋子。 凌安的朋友有些尴尬,却不敢再说出不礼貌的话了,拉着凌安回班级。 最后朝晕和凌涧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就到了回家午休的时间。 她恋恋不舍地对这个可敬的对手发出了下次再战的邀请,还没有得到玩偶的凌涧自然是同意。 不过下午时凌涧迟到了一节课,而且一来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朝晕原本是想要和他说说话的,但是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疲倦,她还是住嘴了,并且尽量减小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凌涧睡了一个下午,头脑昏昏沉沉的。 中午帮别人代打上分,花了太多精力,夏天在学校睡觉又很不舒服,这让他朦朦胧胧之间睡得很难受,一直拧着眉,心情暴躁。 可他还是免不了地做了噩梦,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坠入了一片阴暗的渊薮,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不过后来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他头上贴了什么,冰冰凉凉的,让他的眉头舒展了些,好歹睡得安稳多了。 直到黄昏拉长的树影金灿灿地落在他的眉眼上,他才疲惫地睁开了眼,在一阵昏花后坐了起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空旷无人的教室。 已经放学了,只剩下他一个。 倒不是任初静他们不想叫他,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差,叫醒他没什么好果子吃。 凌涧的眼神因为刚才的噩梦显得有些阴鸷。他站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过程中碰上额头时却顿了顿。 他抬头,水滴顺着他的鼻梁流连到了他的下巴处,把这张冷峻的脸硬生生磨得更加立体深邃。 不过,额头上贴着的蓝色冰凉贴却无端让他柔和下来,变得看起来很好惹的样子。 原来不是做梦,真的有人给他贴了这玩意儿。 凌涧敷衍地勾了下唇,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眼神依旧冷冷的。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贴的。 真是奇怪,已经碰他好几次了是吗?梦里他没什么理智,居然也没一拳呼过去。 他一把揭下来,慢条斯理地把它滚成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抬步离开。 他的神智已经清明了许多,脑袋也不晕了,准备直接回家,毕竟他也没什么东西要带。 可是在路过自己班的时候,他随眼一瞥,却看到了金光之下,少女纤细又坚韧的背影。 第1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1) 凌涧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淡淡地注视着朝晕的背影,还有她手下晃动的笔杆。 夕阳垂落,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清瘦的骨骼与明媚的侧颜,像是被神明眷顾的天使。 而她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备用的冰凉贴。 像被灼伤了似的,他蓦然别开眼,裤带里的手微微摩挲。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9】 朝晕的身体顿了顿,好像有回头看的趋势,察觉到的凌涧立即走开,在她看到他的前一秒拐弯下了楼梯。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他的脚步依旧稳稳当当,如果不是微微的匆忙,倒是真看不出来慌乱。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牵绕了他不长不短的时间,直到他走出了校门,金风卷着孤零零的落叶划过他的瞳孔所视之处时,他才平静下来。 凌涧半阖着眸,烦躁地扯了一下头发,双手插兜,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潇洒利落,可是黄昏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单薄,让原本鲜少有人看得出的寂寥也托盘而出。 可是这抹孤单到决绝的影子后面,猛然跳进了另一道纤细的倩影。 “凌涧!” 少女清澈柔细的声音没有被秋风裹上萧瑟,反而显得更为开朗嘹亮,像是破风的剑。 凌涧的脚步终于顿住,他挺拔得像一棵孤松似的身躯有些僵硬地停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去。 她弯弯的眉眼被黄昏染上了金黄,却不像他一样冷凉,只有让人不忍移目的温柔与活力,迸发出来时,甚至让他恍惚之间以为正值撒落希望的日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23】 朝晕背着书包,小跑到他身边,马尾因为跑步而一摇一晃,凌涧垂眸看她的影子,觉得像一把魔法扫帚。 他蓦然勾唇,笑了一下。 朝晕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歪了歪头,问:“凌涧,我去洗了个手回来你就不见了,你怎么不等我啊?” 凌涧正眼看她了一眼,而后转过眸,缩减了步伐之间的距离,口吻淡淡的:“你是为了等我留下来的?” “那倒不是,”朝晕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写题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所以钻研的时间有些长,最后发现是题目条件看错了。” 凌涧不轻不重地哼笑了声,算是回应。 他也看出来了,朝晕真的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 不过这种一时冲动才会做出的行为,时间长了,她自己也就觉得无聊了。 他懒得管。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垂了下眼瞥了一眼朝晕的乌发,鸦睫被镀上了金光,却让他总是冷峻的眼眉显得深邃了许多。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朝晕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渴,便驻足,扯了扯凌涧的袖子,直接道:“凌涧,我渴了。” 凌涧刚才在想自己打游戏新研究出来的一个连招,一个没注意,袖子就被人拉了。 被拽了一下的地方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让他皱了下眉。 但是罪魁祸首已经迅速收回了手,还睁着浑圆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让他沉默了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整理衣袖,漫不经心回答:“哦,那就去买水。” 朝晕仔细地盯着他看:“但是你会不等我直接走对?” 凌涧手都没停,好整似暇地看她,坦坦荡荡:“嗯。” 她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不行,这是我的考核,你怎么能就这么容易地走呢?我都问过了,我们顺路,我要把你安全送回家,然后成为一名正式的凌家军。” 凌涧:? 他不知道这都哪和哪,甚至都没有计较“凌家军”的土称号,发出了疑惑:“谁让你送我回家了?” “初静呀,她说只要向你展示了我的仁义,你就一定会心软让我加入凌家军的。” 朝晕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坚定,右手搭在左胸前,语气真诚:“老大,你,就是我的王!” 凌涧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不要叫他老大,没有凌家军,他不需要她送他回家,也不会让她混入他的队伍。 但是因为要说的太多了,所以他一时间卡了壳,一直不说话,朝晕实在太渴了,交代他一定不要离开,便自顾自转身进了小卖部,留凌涧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朝晕其实也想过她出来的时候凌涧可能已经自己走了,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所以出来时,看到了在路边站着的凌涧的时候,她很开心。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她看到了凌涧旁边还站着两个男生。 她动了动脑瓜子,猜测是凌安,但是又不敢确定,只能抱着自己的水慢慢走过去。 离他们近了一些,朝晕才听到了那个长的有点怪怪的像猴子一样的男生愤懑不平地问凌涧:“凌安都在和你说话了你都不理,你装什么?” 这下子她能确定了,就是凌安和他的好哥们。 朝晕这下子连走路都硬气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站在了一脸漠然的凌涧旁边,递给他一瓶水。 凌涧这才注意到她回来了。 他敛眸,看向她递给他的水。 又是那瓶市面上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矿泉水。 “……” 他原本已经渐冷、甚至趋近暴躁的心绪陡然平静了下来,去看她怀里自己抱着的水。 零蔗糖高钙乳蛋白健康奶。 “……” 对自己倒挺好啊。 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冷冽的嗓音里情绪平平:“怎么这么抠啊。” 朝晕立刻想要教育他不要想着当软饭男,她能想起来给他一份都不错了,男生还是不要太贪心,这个社会是不会接纳冷血无情的人的。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教育,那边的两个人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凌安旁边的男生就是下午口出狂言的那个人,叫林风文。中午的时候没看清朝晕什么样,也认不出她,现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却呆住看她,不说话了。 第1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2) 反观凌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孩子叫容朝晕, 刚来一中就声名大噪的第一名。 没想到他左防右防,突然来了个天降转学生,又不是演小说。 他实在想不清楚,凌涧除了那一张脸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手段把凌涧所有的好资源抢到手,再次让他坠入深渊。 于是凌安率先扬起了一抹友善的笑容,和朝晕打招呼:“你好啊同学,你应该就是那个我们年级的月考第一名容朝晕?我是凌安,凌涧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今天一直都很想和你交朋友,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考了第一名,真厉害。” 少年笑得柔柔的软软的,话也很有亲和力,一般人很难拒绝。 凌涧面色无波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冷得凉薄,却也没说话,眉眼间的情绪越来越不耐。 他握紧手中的水,想到容朝晕一会儿可能还会礼貌地和凌安说话,他就感觉一阵烦躁,想要转身就走。 朝晕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着急了,喊他:“凌涧,先别走啊。” 凌涧不想理。 不走做什么?继续站在这里听凌安像只狗一样喋喋不休吗? 长时间不正常的打压已经让他学不会反抗了,只能用远离来彰显自己的态度,却再次被贴上“脾气差不好惹”“狗咬吕洞宾”的标签。 越是想,他越是暴躁,眼眉狠狠地压了下去,像一匹孤狼一样。 他没有因为朝晕的话而停下,冷着脸抬起脚步。 朝晕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察觉到了手腕被牵扯的力道,凌涧顿了顿,继而眉间的沟壑因为皱眉的动作挤压得更狠。 前几次让她碰是没反应过来,这次他都摆明了不想留下,还想拉住他让他站这儿受气? 他不爽起来,不想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想要用近乎是暴力的力气扯开她的手,可是还没开始动作,朝晕就诚恳道:“你先把水瓶拧开,看看有没有再来一瓶。如果有的话,我们走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太浪费时间了。” 凌涧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凌安:“……” 他原本看好戏的笑脸凝固了,看向朝晕的眼神有种带着敌意的探究。 她是疯了吗? 凌安有些沉重地想。 朝晕见凌涧不动弹,就是愣愣地站着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开拉住他衣袖的手,站在旁边,笑着冲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快打开。 凌涧的那股无名火气又被熄灭了。 他肢体有些僵硬地去拧瓶盖,直到看瓶盖里面的字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还听了她的话,去做了一件他从来不会做的事————只是因为她没有理会凌安,拉住他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凌安。 看到了瓶盖上面的字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朝晕就已经爆发出欢呼了:“妈呀!再来一瓶!凌涧你真牛!” 凌涧面色一滞,仔细去辨别上面的字,居然真的是再来一瓶。 ……卖得这么便宜还敢在瓶盖上印再来一瓶。 朝晕理都没理那边风中凌乱的凌安和林风文,叨叨不休地要拉着凌涧去兑奖。 一直被忽视的凌安忍无可忍,勉强笑着说:“哈哈,哥,你可真幸运啊。” 他这一句话才让朝晕想起来那边还站着两个人。 唉,真吵。 朝晕不想和坏蛋说话,尤其是这种里外不一的人,和这种人相处真的很累很麻烦。 林文风原本看朝晕看得入迷,但是自己的好兄弟居然被这样彻彻底底地忽视,他也不高兴起来,带着点对于朝晕一直跟着凌涧这件事情的不爽,开始阴阳怪气:“真不愧是成绩那么烂的校霸,真没素质,凌安给你好脸色给的够多了?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凌安适当地制止:“文风,别说了。哥一直不是很喜欢我,我也懂,是我每次都让他不开心。”他冲着朝晕勉强笑笑:“容同学,谢谢你愿意和我哥玩,毕竟…因为性格原因,没什么人和他做朋友。” 林文风不耐,重重啧了一声:“凌安,你就是太心软,他这种人就活该没朋友啊。” 凌涧的气压又沉了下去,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盯着眼前的瓶盖,手中的力道紧了紧,默不作声。 朝晕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瞎装逼,尤其是凌安。等到他们两个说够了,她突然好奇地向凌安发问:“你平时屁股痛不痛?身后的人很多吗?” 凌安:? 林风文:? 就连凌涧眼底流动的昏黑也停了下来,继而掀眸看向一脸好奇的朝晕,带着微微的不可置信。 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他们三个都明白朝晕在说什么,尤其是凌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根本没想到朝晕顶着一张这么无害纯洁的脸蛋造他的黄谣! 他还没有接受过这么强的攻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林风文就急得跳脚,恶狠狠地冲朝晕发狠话:“你踏马说什么呢?!我们俩是好兄弟!思想简直龌龊又恶心!我看你和凌涧才不清不楚的!” 他急了,他急了。 比起他们的狗急跳墙,朝晕显得很冷静,开始道歉:“对不起。不过也不能怪我啊。你看,凌涧平时也没有招惹你,你平白无故跟着凌安一起对他发起语言攻击,我还以为你跟着凌安一起讨厌他呢才这样做呢。” “居然爱到了盲目地跟着他去攻击另外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嘿嘿。” 你嘿嘿个毛啊?! 林风文被她这的逻辑整得发懵,正要骂她,朝晕却再次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他:“既然凌安屁股不痛,那你屁股痛吗?” 凌安:…… 林风文:…… 他们两个石化在原地。 凌安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看起来很滑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在心里蔓延,他咬了咬牙,匆匆转身离开。 他走了,林风文自然也不会多呆,但是现在他真的没办法和凌安一起走了,否则心里怪怪的,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朝晕,想要骂她,却被凌涧深深地睨了一眼,直接蔫了,不敢说话,转身背影匆匆地拐去了另一个路口。 第1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3) 现在只剩下朝晕和凌涧两个人了。 凌涧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从前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他自己冷漠地转身离开,任由别人在背后戳自己的脊梁骨,可是今天,居然也有凌安自己走的时候。 但是另一点,他还是没办法不震惊于朝晕刚才说的话。 不应该满脑子只有学习吗?怎么能说出那么…让人震惊的话? 朝晕见他们两个走了,才冲着他们消失的两个路口做了鬼脸,而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凌涧进行教导:“凌涧,以后遇见这种阴阳怪气的人,要直接骂回去,不能受气。” 凌涧缄默了下,然后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不过看到了凌涧手上的再来一瓶,她又很开心,拉着他的衣袖往小卖部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居然中奖了,凌涧,你可真是一个幸运的人,我都没有中奖。” 凌涧默了下,而后轻笑一声:“可是这是你给我买的,归根到底,是你幸运。” 朝晕一边走路一边想,最后一锤定音:“对,那就是我们两个好幸运。” 我们两个。 好久没有听过这种词了啊。 幸运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了,毕竟从初生的啼哭到成长的阵痛,他都没有体味过这个词语。 他沉沉的眼眸落在了她抓着他衣袖往前走的手上。 他原来,可以幸运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3】 两个人去小卖部兑换了奖品,老板显得很惊讶,说很少有人能中这瓶水的奖,毕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水了,所以再来一瓶几乎前所未有。 朝晕:(t▽t) 不要把“最便宜”这几个字说出来啊。 她偷偷瞥了一眼凌涧,发现他好像也没有不高兴,就是拿着两瓶水看,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淡笑。 她安心了。 没生气就好,不许生气。她能想起来给他买水已经对他很好了。 换完水之后,他们两个继续走在路上。 因为中途被两个脑残耽误了时间,天色已经从朦胧的橘黄过渡成了薄灰,偶尔穿插了几缕夜风,略过耳畔时总是带着点萧瑟。 朝晕却没有伤景的习惯,她很开心地和凌涧分享着今天做出来的两道压轴题,凌涧虽然听不懂,话也很少,但是也会偶尔应两声,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默默听着。 中间的时候,她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一边放空神识一边问:“老大……” 凌涧懒懒地挑了一声,质疑她的称呼:“嗯?” 朝晕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凌涧……” “嗯。” 她若有所思:“你说,凌安和他的朋友会不会真的是一对儿。” 凌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朝晕还是坚持己见:“如果不是的话,怎么能因为凌安的教唆,就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凌涧在夜色里的沉默像一片空旷的荒野。 “你觉得是凌安的教唆吗?你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吗?” 他平静地问,视线飘出,放到了天际上翻滚的黑云上。 朝晕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傻子,凌安说的话那么坏,怎么可能是好人?他朋友也坏,所以他们肯定是一对。” 凌涧被她这个逻辑弄得无声发笑,可是语气依然是死寂的平淡,甚至带着点寒凉:“也许是因为,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他不学无术,打架斗殴样样不落,成绩很差,也不算是一个好人。 没想到,朝晕听了他的话,却停了下来,凌涧不得已跟着她也停下。 不算黑暗的深蓝包裹着她的五官,凌涧垂眸看她时,只能看到她亮如繁星的纯净眼眸。 她的声音也一样温澈:“不是啊,凌涧,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凌涧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开玩笑地应:“是吗?” 朝晕用力点头:“初静和我说了,前两天你和呈封打架,就是因为他手底下有个人开她的黄腔,她上去干架,不小心干翻了对方的柠檬水。结果那个人说谎,说是她抢了他的柠檬水,你们才打起来的。” “你还帮我打开试卷,还陪我们下五子棋,你还喜欢hellokitty,你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夜风呼过,随着这些坚定的字眼灌入了凌涧的耳朵,像炸起来的烟花,让他一时间都分不清跳动的到底是风还是心脏了。 他觉得喉咙发紧,时间长了,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来。 他低声问:“喜欢hellokitty也在里面啊?” 虽然他也懒得瞒这件事,但是大多数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他的丑闻讲。 朝晕叉腰应:“对呀!喜欢hellokitty,能坏到哪里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后,凌涧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他那些总是带着尖刺和冰棱的字眼,终于被吞了下去,变得柔和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的家比较早到,她站在自家小别墅面前,和凌涧说自己到了。 凌涧挑眉,看着她家的独栋小别墅,说话总是有种给似笑非笑的懒慢,此刻带着点调笑:“家里看起来还挺富裕啊,怎么买水只买最便宜的?” 朝晕有些拘束地抿了抿唇,小声道:“只是我妈妈有钱,我没钱。而且我都想起来给你买水了,你居然还在意价钱。”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哀怨,斥责道:“你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凌涧弯弯唇,笑了:“那可怎么办?我刚才还是呢?怎么一下就降级了。” 朝晕眨着眼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勉为其难”道:“这样,你陪我打忙者荣耀,我就还认为你是个好人。” 听到她的请求,他挑了挑眉。 虽然知道她打游戏,但是看她学习的劲头,凌涧还以为她是那种半年一上号的人,结果现在都邀请他打游戏了。 想到今天下午她似乎帮了他一些忙,凌涧点点头:“可以,不过我很忙,很少有时间陪别人打。” 而且她菜菜的,他怕打的时候他不管她的话,她会破防。 有些麻烦。 第1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4) 朝晕不在乎,她只是很想和厉害的人一起玩,学习他们的技术而已。 她忙不迭地点头,说自己是q区的,id就是自己的名字——容朝晕。 凌涧其实想说自己知道,而且不光知道,他还搜索了,并且进行了一番查看,还笑话她的战绩了。 不过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就催她回家。 朝晕背着书包,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就算是在迷蒙的夜色下,还是元气满满的模样:“再见了凌涧!明天见!” 凌涧低低“嗯”了一声,很轻,朝晕没听到。 他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变小,开了门后,消失不见。 微风拂动他的发,像海藻一样飘动着,把他整个人都软化了一些。 又站了两三分钟,凌涧才低眸,转身离开。 因为她回来晚了,王妈一直在数落她,生怕她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一直提心吊胆。 朝晕自知理亏,抱着她撒娇,说是因为和同学一起回家,路上多说了电话。 她才刚刚转学,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王妈听了她的话就心软了,催促她赶紧去吃饭。 吃过饭后,朝晕又去写作业,顺便多写了七页来保持心情舒畅。 已经九点了,洗过澡洗过漱后,朝晕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点开了忙者荣耀。 她先去看了好友申请列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叫“再狗叫牙打掉”的人和一个“hellokitty”的人加了她的好友。 她一眼就认出来谁是谁了。 喜笑颜开地同意了任初静和凌涧的好友申请,朝晕点开了排位,去看自己的好友列表。 有很多人在线,不过大多数朝晕都不认识,hellokitty的大名稳稳当当地排在了第一,段位王者101星,正在组队中,她没翻到任初静的号,可能没有上线。 朝晕兴冲冲地点了邀请键。 但是等了一两分钟无人理会,凌涧没有进来。 她眨了眨眼,有些笨拙地去找聊天框,但是打字实在很不舒服,她就点开语音,发出疑问:“凌涧,你有事吗?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啊?不能和我一起玩吗?” 咻得一下,语音发出去的一瞬间,显示凌涧开局一分钟。 朝晕挠了挠头,觉得凌涧可能是有要事在身,也就没放心上,自己去打排位了。 凌涧匹配上的那一个瞬间,看到了左下角跳出来的一个消息。 他好友很少,也知道他娱乐局之外不喜欢和其他人打游戏,也就不会和他发消息了,现在猛然一看到有人给他发消息,还皱了下眉,猜测是谁。 当他按下准备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是谁了。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这样想,手下挑英雄和确定的动作却快了一些。 接下来,他以迅速而狠辣的手法快速结束了这一场游戏,全程没有放一点水,让对局在12分钟时毫无悬念地终结。 没有理会队友给他点的赞,他退了出去。 蓝色的光晕打在他锋锐的眉眼上,高耸的鼻梁一半隐没在黑暗里,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冷峭。 点开信息提示里面朝晕的那一句语音,他凑近扩音器去听,少女像脆桃似的带着点疑惑的清甜嗓音便冲进了他的耳朵。 他默了下,而后远离扩音器,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去看朝晕的状态。 在线。 他没有回复,打开匹配,邀请朝晕。 朝晕刚刚被虐完,遍体鳞伤,看到了凌涧的邀请,立刻点了接受,点开了组队麦。 “凌涧?你要玩匹配呀?” 凌涧手指微顿,最后还是也开麦,声音有些不自然:“段位差的太多,没办法玩排位。” 朝晕恍然大悟:“这样啊,我刚才邀请你,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进来吗?” “嗯,没收到消息。” 朝晕决定原谅他了:“那我们就打匹配!” 凌涧觉得她的声音蔫蔫的,和一局之前给他发消息时完全不一样,默了默,还是装作随意地一问:“刚才打得不开心?” 朝晕本来就沉重的声音变得悲痛,气若游丝:“我…我打了3-7-2。” 凌涧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透过话筒传出来时,清冽而又意气风发。 他点了开始匹配,两个人立刻进入了队伍。 凌涧微阖着眸,手指随意地在英雄池里翻,最后随手选了一个打野。 朝晕的英雄很少,但是看到了一个长的很好看的限免英雄,便锁定了她,辅助瑶。 她开局就本本分分地跟了射手,凌涧偶尔拉视野看她几眼,觉得玩得也说得过去,就没有再管她了。 两个人虽然开着麦,但是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反而更像是陌生人。 凌涧玩游戏就会很投入,甚至忘记自己在和一个女孩子打游戏。 他收了三个人头、打了一条龙后去支援中路,在双杀后却看到了自家射手被杀的播报。 他皱了下眉,去看朝晕的血条,只有一点点,也算是活下来了。 对面射辅想要越塔杀她,出于一个打野的本能,凌涧直接操纵着英雄到了下路,成功再次拿下双杀,朝晕也成功回到了泉水。 不算亏的结局,射手却开始不满意了。 后羿:辅助你个二笔,不知道好好保护我吗?你怂什么? 瑶:你半血闪现过去和对面满血的射手硬刚,我不是跟过去了吗? 后羿:你要是真的好好保护我了,怎么可能活下来的? 瑶:你是真人吗?不像真人说出来的话。 朝晕真的没有阴阳怪气,她在很真诚地发问。 后羿:你有本事开麦啊?怂货。 凌涧原本在反对面野区,注意到聊天对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句话。 他压下了眉,面色显得有些阴凉,下手打字:匹配而已,骂什么人。 后羿去看他的id,居然叫hellokitty,玩的还是个女角色打野,料定了他和瑶是双排姐妹,继续输出:菜还不让人说了?你们俩女的能不能不要出来祸害游戏了?不这样能死是吗?真以为拿几个人头就牛逼了? 第1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5) 凌涧眯起眼眸,冷暴的寒光乍现,在屏幕的反射下显得有些可怖。他胸膛里翻滚起满是戾气的巨浪,让他清俊的面孔染上了暗色的阴鸷。 镜:我他爹的是给你这头死猪脸给多了是? 他寒声道:“把听筒关了。” 是和朝晕说的。 朝晕愣了一下,乖乖地“哦”,乖巧地关了听筒。 然后她就看见凌涧一直在公屏发“大家打开语音”。 她调出来页面,果不其然看到了凌涧和后羿的话筒都开着,没过几分钟,后羿直接挂机了。 还没输出完的凌涧冷笑一声,结冻的眼眉尤为冰冷。 他暗骂一声烂货,把话筒调到了组队,打字让朝晕开麦。 朝晕听话地开开了,但是两个人一直没说话。 凌涧深吸一口气,不禁后悔和她一起打游戏了。 本身就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打游戏无非也就是消遣消遣,结果开始没多久他就这样胡乱骂人,不吓到她才怪。 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不高兴的话全天下的破事都没他大,不爽就干。 他脾气差的传言并不是说说而已。 还是自己一个人打游戏舒服点。 凌涧冷着脸这样想,但是他还没有想完,就听到了朝晕小声地惊叹—— “哇,凌涧,你这也太厉害了?你把他骂跑了啊?” 凌涧一顿,手指停了一下,差点被对面找到机会干掉。 他拖着残血的英雄去打野回血,声音不太自然,还带着没我退消的冷气:“…他自己欺软怕硬而已。” “那也很厉害啊!”朝晕不禁羡慕起来,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么辉煌的事迹:“能把神经病骂跑的就是厉害,和你打游戏的技术一样厉害!谢谢你替我说话。” 凌涧抿唇,感觉手指好像有点不灵活了。 他口吻中的冷淡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所以那股子别扭的劲儿就更明显了:“不用谢我,我不是因为你才骂他的。”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凌涧完全不是因为她被骂了才出声的,他最讨厌打游戏的时候队友哔哔赖赖影响他手感,见那个射手听不懂人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才出手的。 最烦这种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蠢猪。 朝晕点点头,语气很雀跃:“我知道呀,不管站在这里的是是谁你都会这么做的,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凌涧不说话,默默关了麦。 他沉默着,把脸往宽松的外套里面藏,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俊美深邃的眉眼,里面还有一些局促在跳动。 而藏在黑暗里的耳尖慢慢充了血,显出了几分淡红,像青山上的一点薄薄的雪顶。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3】 虽然后羿挂机了,但是并不影响凌涧带领他们团队走向胜利。 朝晕后来全程都挂在凌涧身上,跟着他在峡谷里飘来飘去,好玩极了。 一局游戏结束,凌涧被信誉系统拉着去做了素质教育题,然后才回到了队伍里。 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点开话筒,嗓音很清冽:“不打了,我要去打别人的号了。” 朝晕知道这是代打,可以挣钱的,忙不迭地同意:“嗯嗯,你快去,要加油啊。” 不然,如果他之后真的被家庭抛弃了,她真的没有钱能养他,还是让他自力更生,最好还能分她这个小弟一点。 凌涧满不在意地笑了下,随意道:“打游戏有什么加油的,”他的眼眸飘在半空中,像被泡了经年发酵的葡萄,暗淡、纯浓,没有一点光:“反正也是不务正业。” 这个词语他听得太多太多了,连他这种人都背下来了。 就在他溺在低沉的、令人窒息的迷雾中时时,朝晕清亮的嗓音透过麦传了出来,简直像撕破浓雾的一把利剑。 “怎么能是不务正业呢?”朝晕皱眉,语气很严肃:“只要你喜欢,不就是正业嘛。你打得这么厉害,还能赚钱,简直就是提前过上自力更生的生活嘛,肯定要加油继续干的。” 她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滑溜溜的,还带着几分坚定:“凌涧,你不要迷茫了,相信你自己。等你打游戏挣钱了,我一定会请你喝奶茶的,不会再给你喝便宜的矿泉水了。” 为了让他不要迷茫,朝晕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她咬着牙,承诺道:“到时候,蜜雪冰城里面的饮品你随便选一个。” 凌涧听了她的话,安静了好些时间,就在朝晕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却蓦然笑出了声。 清朗如玉的青年含笑应她,像是珠玉落盘一样清润:“可以啊,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存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7】 笨蛋。 他挣钱了,不应该要请她吗? 凌涧退出队伍之后,朝晕觉得自己玩的话肯定还是输,就乖乖地关上手机去睡觉了。 … 第二天到了学校,凌涧迟到了,第一节课没有来。 上完第一节课后,班长过来找朝晕,说是班主任找她有事,碰巧耷拉着脑袋一脸厌倦的凌涧从后门进来,班长犹豫了一下,有些害怕,却还是喊了他,说是让他们两个一起去找班主任。 凌涧:? 他背着书包,困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带着点水雾,薄薄的,把里面的寒气都软化了,此刻看起来懒洋洋的。 他不想去,准备直接坐下趴下睡觉,谁成想朝晕听到之后笑面如花地站定在他旁边,开心地抬眸看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凌涧凌涧,我们快去,应该是好事。” 凌涧:“……” 和他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不怪朝晕,从小到大,每次老师找她去办公室,都是好事呀。 凌涧和她对上了一瞬的眼神,便立刻挪开,轻叹了一口气,把书包放下,双手插兜,跟在蹦蹦跳跳的朝晕身后,慢悠悠却紧紧地跟着,一双眼眸淡淡地锁定在了朝晕的背后,却再也不能容忍第三个人的冒犯。 像一只不容侵犯的护卫犬。 班长站在原地,震惊与迷惑快要把她压倒了。 第1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6) 雷垣第一眼看到的是朝晕,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尽是欣慰:“朝晕啊,虽然你选了d班,但是只要你用心学习,老师相信你最后取得的成绩一定不会差!” 朝晕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雷垣看着那张素静白皙的精致脸蛋,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家两岁的小女娃,乐得眼都看不见了,说话清风细雨:“行,你这两天抓紧点时间,写一篇演讲稿,主要是分享学习经验,动员大家一起学习,我们周四要开表彰大会,到时候你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发言。” 今天星期二,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这件事对朝晕来说不难,她豪爽地应了下来,在雷垣温和的注视下离开了办公室。 雷垣慢慢把目光挪到了心不在焉的凌涧身上,原本笑得都舒展开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像一个皱巴巴的核桃。 想到这个比喻,凌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住没笑。 雷垣一脸严肃,痛心疾首地高声恨恨道:“又打架!” 凌涧:“……” 能不能转变不要这么大,刚才不还和颜悦色的。 而且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干啥说得这么大声。 不过他知道雷垣是真心想要让他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也就没有再自辩,只是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把雷垣滔滔不绝的话从左耳朵进,再从右耳朵出。 最后,雷垣口干舌燥,端起来自己的透明水杯,喝了一口茶叶水,转头看凌涧时,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雷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下定决音:“你也去给我写检讨稿!不低于1000字!表彰大会的时候也上去念!而且是第一个上台念!起到一个示范的作用!” 凌涧一下子就清醒了,震惊地抬眸,一张脸上满是错愕。 他指着自己,眨了下眼,不可置信道:“不低于1000字?!” 雷垣剜了他一眼,语气很坚决:“对!不低于1000字!别去想什么歪门邪道,你能写成什么样我最清楚!抓紧时间给我好好写,反思!反思!” “……” 雷垣又激动起来,凌涧主动闭嘴,又耷拉着头让他批评了一会儿,才出了办公室。 他心里烦,面上自然也没什么好情绪,黑着一张脸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却直接撞进了朝晕清透到溢了点蓝的眸子里。 凌涧面色一下子就僵了,不太自然地别开了眼,脸色缓和了很多,声音却仍然清冷得像清晨:“不好好回去准备上课,等我干什么?” 凌涧似乎很在意朝晕的成绩。 他不想让朝晕的成绩因为和他混在一起就一落千丈。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态度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从“远离她,不要和她有交集”变成了“监督她,让她不要因为他而不好好学习”。 朝晕理所当然回答:“一起来,当然要一起走喽。” 他们两个人离得不近,是很正常的同学之间的距离,朝晕兴奋地问他:“凌涧凌涧,喊你来是什么事啊?是不是你的成绩进步了?” 凌涧觉得眉心跳了跳,淡声回应:“坏事,打架被知道了,让我写检讨。” 朝晕愣住,语气带着哀怨:“啊?” 她皱着白生生的小脸,后悔道:“你的是坏事啊?早知道不喊你来了。” 凌涧下暼她一眼,胸腔鼓动着,让他笑了一声:“你官儿还挺大啊?你不喊我来,我就不用写了?” 早晚都要写的。 朝晕叉腰:“那不是能晚知道一点嘛。”她秀气的眉轻蹙:“可是你们没打得很严重啊,不至于写检讨。” 凌涧双目放空,平静答到:“应该是政教处主任的意思。” 老雷还没到混能让他在表彰大会念检讨的职位呢,啧,没用的老头。 雷垣:? 朝晕深思一番,放出了严肃的话:“我将为了你把政教处主任开除。” 凌涧:? 他脚步微顿,噗嗤一下笑了,眉眼都萦绕着意气风发的如玉光泽,打趣道:“官儿还真不小。” 朝晕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听听就算了,我就哄哄你而已。” 上课铃敲响,在狭长的走廊回荡,久久不散,甚至把她身上轻盈的香气都吹进了他的鼻腔。 朝晕“哎呀”一声:“上课了,我们快点。” 她拉着他袖子的小小一块,加速了步子往前走。 凌涧默着,有些凝固的视线落在她随着风动的发丝,没有说话。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0】 他们两个回去的时候,老师还没来,班里面在紧张地叽里呱啦背书,害怕老师挑着自己。 任初静蔫了唧地背,余光瞥到了他们两个的身影,立刻上来搭话:“你俩干啥去了?等等让我猜猜…既然凌涧也去了…容朝晕你闯祸被罚了啊?” 凌涧微微眯着眼睛看她,嘴角要笑不笑地勾着,映衬得他这个人像太阳初升时浸润着露珠的荆棘,脚下踹了一下她的凳子。 任初静被吓了一跳:“嗷!” 朝晕坐下,和她解释是好事。 任初静撇了撇嘴:“就算你是好事,凌涧也不可能是好事。” 朝晕给了她一个惊叹的眼神,迅速进入背书状态,却还是没忘给她一个大拇指。 凌涧:…… 没有老师乐意管凌涧,所以他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基本上就是为所欲为。 而此刻,他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白纸,快要把它盯出来一个洞,第二节下课也才勉强写出了一个开头,却已经感觉要累死了。 他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准备放空一下大脑,就看到了朝晕下课后马不停蹄、飞速地收拾桌面的动作。 在那之后,她拿出了一个本子,作思考状,用笔杆敲了几下眉骨,就立刻垂首,飞快地在纸上留下了一串串字迹。 凌涧头上冒出了问号。 是机器人吗? 他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变了一下动作,偷鸡摸狗似地探头,去看朝晕写了点什么。 第1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7) “很高兴作为学生优秀代表发言。马行千里,功不唐捐…作为一个转校新生,我感激一中温暖包容的怀抱……韬光逐薮,含章未耀…接下来我将分享我的学习方法,与各位共勉。1,合理分配时间,有很多同学……2,认识到自己的长处短处,在我初中时……3,注意与老师沟通,有很多同学……” 她一写都不带停的,那些严肃认真的官方话语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淌了出来。 凌涧表示震惊。 这是她的模板吗? 朝晕写了几分钟,手有些酸,回头去看凌涧,只看到了他写的两行话。 朝晕撇撇嘴,眼里着墨了几点嫌弃:“老…凌涧,你才写了这么点啊?” 凌涧轻轻歪头看她,要笑不笑地凝视她:“怎么?你很闲吗?写完了?” “没有,”朝晕摇了摇头,看他这么为难,直接道:“要不我帮你写点?虽然我没写过检讨。” 凌涧惊讶地挑眉,锋利的眉眼散开了一股子水汽氤氲般的随性:“来,写两句我看看。” 朝晕接过,盯着那张纸冥思苦想一会儿,还是没什么思路,不禁有点后悔做一个烂好人。 凌涧就保持着大马金刀的坐姿,好整以暇地轻笑着看她努力。 朝晕最后憋出来了三行话,一脸沉重地迟疑着交给凌涧。 青年一把接过,一目三行地扫过那些字眼。 “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作为一个一中的公众人物,我十分抱歉做出了这种有巨大负面影响的事情,接下来我会好好做人,接受大家的监督…” 凌涧目光微凉地审视着,不知道什么情绪地哼笑了一声,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纸揉成一团,动作潇洒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朝晕:qaq 任初静就在旁边支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在心里啧啧称奇。 两个大傻子,不知道整天凑一块儿乐啥呢。 总之,凌涧一整天都在为这个检讨愁眉不展,烦得人都快烧起来了,夏天本来就惹人烦躁,午后晒人的课就更是把他为数不多的耐心燃了个精光,而他最后的解决方法是拿出手机打了两局游戏之后趴下睡觉。 夕阳渐斜,残红如血,蝉鸣疯响,催生一波又一波硬绿的枝叶向外扩展,在窗户上轻轻摇曳,落下夏天的烙印。 凌涧这一觉睡得还是不太稳当,或者说,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他也就习惯了,但是浓眉还是惯会皱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刻,窗外穿过了一阵有些响躁的风,在他脑海朦朦胧胧时,他耳边忽然落下了一声叠在风声之上的轻柔叹息。 他还没有去分辨是谁,头上便再次落下了轻巧的力道,随之而来的是以额头为中心向外扩散的舒畅清凉。 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是谁了,眉间小小的“川”字被抚平,纠缠他许久的梦魇被泼了个清凉败逃。 睡了不知多久,凌涧缓缓睁开眼。 眼前有些模糊,他双目无神地发了一会儿呆,等到视线能够清晰聚焦,才动作很小地坐了起来。 和以前一样的空和静,但是又有不一样的,他左前方坐着一道坚韧纤细的人影,此时正在奋笔疾书,眼睛不眨一下地写题,他的起身似乎并没有惊动她。 凌涧不知不觉地伸手,碰到了额间的冰凉贴才又如梦初醒般地收回手指,抿着一双薄唇,没有出声,重新乖乖趴了下去,一双黑曜石般润泽灿烈的眼眸就轻轻地定格在朝晕的背后。 他脑子里有些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明他应该毫无顾忌地直接背起书包转身就走的,但是大脑就是指挥着身体让他做出了现在的姿态。 算了,她都给他贴冰凉贴了,他只是休息一会儿,顺便等她写完一起回家。 只是顺便。 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给了他一个冰凉贴,他应该送她回家,免得被坏人骚扰。 凌涧一边想一边认同地点头,视线不受控制地、慢慢沿着少女漂亮的脊骨往上爬,很快又觉得无聊,垂下眼眸,骨肉均匀、修长如玉的手又开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桌子上的hellokitty手办,一会儿摸一摸她的蝴蝶结,一会儿点一点她的小鼻子,却没有发出声响去打扰朝晕。 安静,还是安静,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窗外枝叶的沙沙作响。 终于在某一时刻,朝晕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回眸的时候,只看到了金灿灿的阳光下,百般无聊戳着hellokitty手办的青年金色的卷翘睫毛,以及他深邃却被染得柔和的侧脸。 朝晕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似乎有所察觉,凌涧动作一停,旋即抬眸看她,见她终于写完了,才不太自然地坐直,别过脸,嘴硬道:“我没等你,我只是玩一会儿。”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一起回家。” 说罢,他觉得耳尖热热的,便锁眉伸手捏了捏耳朵。 朝晕点点头,脸上绽放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嗯,谢谢你等我呀,凌涧。” 凌涧:…… 没有等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凌涧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于是背着一个书包立在一旁看着朝晕收拾,他总是站得很直,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简直像一棵在金铃里种下的松,而那颗金铃,总是随着风声,在他心里撞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两个人走出校园的时候,天和昨天一般的橘光,偶尔扑在脸庞上的俏皮来风把凉丝丝的触感贴在他们身上,让两个人脑袋清醒了不少。 秋天的温差不小。 朝晕总是叽叽喳喳的,嘴没有停过。 她问凌涧有没有写完检讨,凌涧淡声回应没有。 朝晕掐腰,哈哈大笑:“老大,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写完我的发言稿啦!” 凌涧凉薄如水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就悻悻地把手从腰间撤下,嘿嘿一笑:“…嘿嘿,凌涧。” 凌涧挪开目光,隔了几秒,才从喉间溢出了声:“嗯,厉害。” 朝晕被夸了,就显得更开心了,蹦蹦跳跳的,如果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就好像他们还残余的大把青葱时光,能够不留余地地捧心掏肺去爱一个人一样。 第1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8) 两个人走到便利店门前的时候,凌涧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他叫住朝晕,说自己去买水喝,很快就回来,让她不要自己乱跑,免得遇见像昨天下午那两个人一样的神经病。 朝晕认同地点头,满口答应。 但是当凌涧以最快速度买完东西走出便利店后,还是没在原地看到她人。 他眉心跳了跳,环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一个电线杆旁边看到了那个因为被阳光拢着而显得模模糊糊的蹲着的人影,正伸手抚摸另一个小小的影子,是一只小狗。 他不假思索地抬步走过去,但是越是靠近,他又不自觉地把脚步声放得更轻。 少女身形窈窕,蹲着时,像一株小小的、待放的花苞。阳光打在她垂落的轻飘飘的发丝上,抹上了鎏金。她的五官都被光抹得看不清,凌涧却能毫不费力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灵动的神情。 可真奇怪。 他只能看到她随风微微摆动的衣角,像一株初生的藤蔓;只能看到她落在小狗头上一起一伏的手,像一颗不定落地的水晶;只能看到她稍动的一缕发丝,像一串不定垂拂的春柳。 他看不真切,不知道此刻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心脏却倏尔剧烈跳动,在落晖的悲悯垂睨下,无处可逃。 凌涧没有出声,就算已经站到了朝晕的身旁,却还是没有惊动到她。 他支起耳朵,去听她低低的自言自语———— “小狗小狗,你是小猫。” 凌涧敛着眸,视线在肥嘟嘟的小狗身上滚了几圈,蓦然笑了下,冷不丁出声:“它是小猪。” 朝晕一顿,识别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她抬头,哀怨地盯着他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进行批判:“凌涧,你真没礼貌。” 凌涧耸了耸肩:“那就是小胖狗。” 朝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小猪好听一些:“算了,还是小猪。” 她拍了拍懵懵懂懂的小狗的头,和它说话:“作为一只流浪狗,你居然把自己养的这么肥,真厉害。等我下次遇见你,一定要长得更肥。” 凌涧偶尔插进来一句话:“那就真成小猪了。” 朝晕不理会不礼貌的凌涧,站直,偏头冲他说:“我们走。” 凌涧把手上的那瓶零蔗糖高钙乳蛋白健康奶递给她,在她震惊地僵硬接过后,不甚在意地拧开了手里冰水的瓶盖,灌了一口水。 朝晕一会儿看看那瓶酸奶,一会儿看看凌涧,眼神变得复杂且愧疚。 妈呀,凌涧居然给她买这么贵的奶,她却只给他买了最便宜的矿泉水。 凌涧才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事,淡声催促她:“走了。” 朝晕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前走,可是还没走两步,脚后传来了糯叽叽的两声“汪汪”。 她顿住,回眸去看,小狗迈着四条小短腿有些笨拙地朝她跑了过来,但是因为她突然停了下来,它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小腿,“嗷呜”一声倒下,又抖了抖身体,重新费力地站了起来,冲她兴奋地叫了两声。 朝晕心软了,蹲下问它:“你想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狗听不懂,但是冲她叫,两条前腿摇摇晃晃地扶着她的手臂,想要往她怀里钻。 朝晕用手摸了摸它,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时间养你呀。而且,凌涧也不会同意的,对?” 说罢,她抬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满含希冀地黏在了有些冷傲的青年身上。 小狗歪了一下头,跟着她看了过去,又冲着青年叫了两声。 凌涧:……… 他想要冷硬地拒绝,但是都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顶着两双亮晶晶大眼睛的凌涧闭了闭眼,猛地别过头去,嗓音有些冷:“快点走。” 朝晕欢呼一声,提起小狗的后颈,戳了戳它的鼻子,和它说话:“小狗小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两个的信徒了。” 凌涧走在前面,听她一路上絮絮叨叨,轻轻叹息,唇角却漾着一抹笑意。 这条路上开着一两家宠物店,他们两个去给小狗买了个暂住的笼子和一些狗粮,还有一些必要用品,费用都是平摊的。 这是凌涧第一次看到朝晕的余额,瞥了一眼之后,他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慢悠悠地“啊——”了一长声:“其实也没有很穷啊。” 朝晕面色凝重地收起手机,然后冲凌涧一本正经道:“我都说过了,不是因为那个牌子的水便宜我才买的,而是因为饮料太不健康了。” 凌涧才懒得听她掰扯,哼笑一声,提着买来的东西大步流星地离开,还让她跟上。 在朝晕家门口,他们两个因为要养小狗这件事加了联系方式,又协商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小狗先由凌涧养。 说是协商,倒不如说是朝晕单方面地耍赖皮。 她可怜巴巴地和凌涧说,要先回去和阿姨妈妈商量商量才能把小狗带回家。 但是其实她只是想让凌涧多和可爱的小狗相处一段时间而已。 小动物是最治愈人心的了。 凌涧就静静垂眸看她卖力的表演,舌尖抵了抵下颚,突然觉得牙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感。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朝晕的脑袋,朝晕吃痛地捂住脑壳,他这才满意。 提溜着胖嘟嘟小狗的后颈,他朝着朝晕家门口扬了扬下巴,嗓音在晚景中被浸得有些凉:“快点回去。” 这算是同意了。 朝晕立刻喜笑颜开了,脆生生道:“凌涧,你真好!”夸完人,她摸了摸疑惑看她的小狗的脑袋,冲他们两个摆了摆手,活力满满地告别,便转身跑回了家。 凌涧在晚风里站得有些久,直到们朦胧的灰黑把他的影子吞没,他才像恍然反应过来了一般,提着小狗往自己租住的房子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慢了一些,就像是游荡在街角、无家可归的游魂,地上地下都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冷侵蚀着他。 但是刚才有人说,他真好。 凌涧忽然扯了下唇瓣,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藏在暗色里的下颚瘦削而苍白。 他才不好呢。 第2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19) 凌涧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僵,甚至有时候都到了敌人的地步了,一个人在外面住倒也好。 他不过今天,家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通过发型和一些有的没的,凌涧认出来了是凌安。 听到了脚步声,凌安转过头去,终于看到了凌涧。 他想咆哮问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准备了那么多台词对凌涧冷嘲热讽,满怀信心地老早站在这里,直接站了两个小时,已经快被冷成傻逼了,词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看到了凌涧,他又感觉那种优越感油然而生,整顿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勾起一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袒露过的、带着恶意的笑容,慢慢开口:“凌涧,这么晚回来,不会又去打架了?” “唉,怪不得爸对你那么失望,你每天都这浑浑噩噩的这个死样子,还指望谁能看上你呢?” “我这次可是考了年级第六,爸给了我5000块钱,要不要我用来请你吃顿饭啊?毕竟,你好久没和活人一起吃过饭了?” 虽然这些话听着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凌安早就知道,这些话才是真正往凌涧心窝子里戳的。 果不其然,他去看凌涧时,已经能看到他阴沉下去的脸色了。 他这才重新感到了打压带来的快感。 视线下移,凌安又注意到了他怀里那只小白狗,有些惊奇地靠近:“凌涧,你这种人也会养动物啊?真可怜,居然要被你这种人养,可别养死了啊…” 他没有注意到,这些话一出,凌涧原本只是阴云密布的脸色骤寒,冷冷落在他脖颈血管处的眸光里带着躁动难耐的暴戾与杀意。 可惜凌安只是觉得有些冷,他正准备伸手去碰那只小狗,凌涧的手机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哈哈哈!大傻叉大傻叉!你是大傻叉…” 凌安被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手,听到了他的电话铃声脸色白了白,不爽地咬牙。 什么意思?暗暗骂他? 凌涧没动,毫无光泽、带着浓墨般粘稠的沉冷的眸子在看到他收回手后顿了顿,而后才蓦然亮了一些,像刚刚回神一样。 如果不是电话铃声骤响,凌安的手碰到了他和她的小狗的话,他或许真的不能保证凌安的手能不能安然无恙。 可惜了。 凌涧这么淡漠地想着,没有理会凌安难看的脸色,拿出手机看来电人。 闪烁的字眼赫然是朝晕两个字。 显得有些亲昵,但是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坚决要求只要这两个字。 他的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一些,点了接听,放到耳旁,清冷的嗓音因为电流而显得有些沙哑:“喂。” 朝晕依旧活力四射:“喂!凌涧!是我呀!你和小狗现在到家了吗?” 凌涧说话总是显得有一点点冷:“没有,刚到门口。” 朝晕:“那你快点回家,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小狗的名字。” 凌涧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凌安,语气很淡,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来了一条找事的狗。” 凌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要知道,凌涧之前一直都是骂不还口的,否则就他这个小身板,早就被打飞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想词,还白站了两个小时,结果还被骂了? 凌安气得有些牙疼,电话另一边的朝晕却更生气了,直接问:“是不是凌安?!” 凌涧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命中了答案,顿了顿,还是承认:“嗯。” “你把免提开开,然后把声音开到最大!” 凌涧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照做。 凌安一脸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谨慎地看了下他的手机,还没看清是谁,愤怒的女声就从小小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凌安,你这个笨菜鸟,我很好奇啊,考那么点分怎么整天那么闲啊?能不能多花点时间在你的学习上啊?你整天找凌涧混脸熟不累吗?菜就多练好吗?再这样下去,你连我的影子都追不上。” 凌安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僵住,目瞪口呆。 一方面,他惊讶于容朝晕和凌涧的关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两肋插刀的地步了;另一方面,朝晕话里的内容才是更让他崩溃。 谁骂他菜鸟他都会觉得是嫉妒,只有朝晕骂他,他才会真破防。 刚刚转来,以689的高分稳坐第一名宝座,高了他这个第六名整整80分,是一个看了就让人绝望的数字。 他知道怎么嘲讽凌涧会让凌涧最恼火,朝晕当然也知道怎么骂他会让他破防。 这种自以为是的傻屌,还是要趁早接受社会的毒打才是好事。 凌涧显然也没想到朝晕一开口就说话这么难听,迟迟地挑了挑眉。 他抬眸,看到了凌安青白交错的脸。 凌安咬牙切齿,浑身都在发抖,抖着手指着手机,“你”了半天说不出话,又愤愤地抬头,想要把攻击的目标换成凌涧,却陡然闯入了他幽深如潭的一双长眸,凉得透心,甚至让他原本被怒火充斥的心脏都瑟缩了一下。 凌涧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意识到有人在帮自己出头。 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展露了一个笑容来。 很轻、很淡,落在凌安瞳孔中时,甚至让他看到了那其中针对他的哂意。 而点漆般的双眸安静地盯他时,竟然让他感到了如逢腊月的阴暗寒意。 他的怒火慢慢发酵成了恐惧,脸色变得很苍白,咬紧了唇,转身急匆匆地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凌涧就立在原地,像一座无名的碑,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离开,像在送别一个死人。 话筒里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唉?凌涧?你那边怎么不说话啊?他滚了吗?” 凌涧这才恍然般地垂眸,暗沉沉的气焰被驱散,显得他整个人肃穆了些,回应:“滚了。” 朝晕骄傲地说:“看,遇见了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应该狠狠地骂,他才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样红。” 凌涧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尽管没有人看得到。 他抱着小狗,耐心听着少女的叽叽喳喳,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回家,好像变得热闹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6】 第2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0) 朝晕不想再说那么讨人嫌的事情了,催促着问:“凌涧,你说小狗要叫什么名字啊?” 凌涧关上门,弯腰换鞋,语气很随意:“钢蛋。” “……” 怀里的小白狗好像听懂了,对着他叫了两声,很不满意似的。 凌涧动作一顿,把自己的鞋子放好便走进客厅,一只手轻轻弹了它的小脑瓜。 要求真多。 朝晕也不同意,她严肃道:“不行,那也太难听了。我要叫它嘟嘟,以后都胖嘟嘟的。” 凌涧坐在沙发上,看着在他怀里撒泼打滚的小白狗,眼眸不自觉地弯了弯,一口答应:“行。” 他们两个就这么说定了,挂了电话。 接下来凌涧又搜了教程,拿着手机,生疏地给小狗洗澡。 嘟嘟很亲人,脾气也很好,任他动作,尾巴摇啊摇的。 洗着洗着,凌涧自己都没察觉,眼眉上已经挂着松散柔和的笑意。 给它洗完澡,凌涧把它擦干,不想把它拘在笼子里,就放开它让它随意撒欢去了。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凌涧把它拿出来去看,是朝晕的微信消息。 朝晕:凌涧,记得写检讨啊,后天上午就要开表彰大会了。 凌涧这才想起这档子事,眉心抽了抽,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 朝晕:我和王妈说过啦,她说我们上学的时候她可以养嘟嘟,她养过狗的,有经验。明天早上你能早点起床把嘟嘟带到我家吗? 她还配了一个眼睛亮晶晶作可怜祈求状的黄豆表情。 凌涧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早起过了。 但是要上学的话,肯定不能让这只小胖猪自己呆在家里。 思来想去,他回复了一个淡淡的“嗯。” 朝晕立刻秒回:“凌涧你最好了!” 总是夸他好。 凌涧不知道什么情绪地轻哼了下,不冷不热的,眉目间凝结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秋风。 他才不好。 嘟嘟兴奋地逛了一圈,又重新迈着小短腿扑到了他脚下,围着他转来转去,吐着舌头,尾巴摇得很厉害。 凌涧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垂着眼睫的他少了一丝凌厉,低声懒懒道:“我要去写检讨了,心情不好,所以你要回笼子里了。” 嘟嘟听不懂,就睁着大眼睛看他。 这无端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朝晕的时候。 她画着快脚网上很流行的“狗狗眼”,十分夸张,但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冰山将倾的流泄,净得能涤化人心。 他冷不丁地从喉间滚出了两声轻笑,柔得像一朵春枝。 “真像。” 呢喃了这两个字,凌涧却毫不留情地提着嘟嘟的后颈把它关到了笼子里面,却细心的按照教程给它搭配好了合理份量的狗粮和水,才回到屋子里面开始头痛欲裂地和检讨战斗。 十一点的时候,他还精神抖擞,看着憋出来的八行检讨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小弟说江湖救急要五排。 凌涧差点就条件反射打出一个“上号。” 但是突然想到第二天要早起,他便及时止损,简要地回:“要睡了。” 小弟:? 小弟:凌哥,你就算不想和我们玩也不至于说这么拙劣的小谎。 凌涧不高兴,直接把他拉黑了,把自己的检讨宝贝地收拾好,又去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嘟嘟,确认它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定了闹钟,关灯上床。 他没有这么早睡过,但是入睡居然也是出人意料的快。 第二天上午六点五十,他准时醒来。 好久没有体验过的神清气爽的舒畅感让他恍惚了一阵才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便提着已经醒了的嘟嘟和一些买来的必需品上路。 越是靠近朝晕家,他心里就越是滋生出来莫名的紧张。 凌涧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心跳就是在有规律地加快,连脚步都变得有些轻盈。 走到朝晕家门口的时候,他就率先看到了已经在门口乖乖等着的朝晕了。 晨曦落在她身上,把她秀气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柔和而温敛。简直不像是晨曦成就了她,反而是她带来了破晓。 凌涧的脚步不禁放慢了些,朝晕却若有所感地看了过去,见到他的第一瞬间,脸上便绽放了一个极有感染力的笑容:“凌涧!早上好啊!” 凌涧垂眸,没有看她,提着笼子走到她身旁,站定后才回应:“嗯,早上好。” 朝晕又弯下腰,手指戳了戳嘟嘟的脸,活力满满地打招呼:“嘟嘟,你也早上好呀。” 嘟嘟摇着尾巴,开心地冲她叫了两声。 凌涧敛眸,无声地、如春雨般地注视着她,又很快挪开目光,视线落在地面上,开始发呆。 朝晕接过笼子和一堆大大小小的必需品,进家门后交给王妈,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安心地背着书包出门,冲着安静站在门外等候的青年笑:“凌涧,辛苦你了,我们现在一起去上学!” 那一瞬间 凌涧恍然觉得 他寡淡到有些死寂的青春,要沸腾了。 … 一路上,朝晕还是避免不了一直在说话。 第一次和别人一起上学,她很开心。 连凌涧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都有点好奇,她小小的一具身体,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能量。 两个人几乎算是踩点到的学校,那个时候任初静还没有到校,班里面的人看到凌涧直接大跌眼球。 凌涧也有不迟到的一天啊? 凌涧没空理会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放下书包坐下,锁着眉,拿出那张写了八行字的纸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挤。 经过一整天难如登天的尝试(当然要加上睡觉、打游戏、和朝晕下五子棋的时间),再加上朝晕时不时的帮助(添乱),凌涧晚上终于成功在家里写完了一篇1001字的检讨。 那一个瞬间,凌涧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宝剑锋从磨砺出的天才。 太长时间没有耗费这么多精力思考了,凌涧一时间甚至觉得有点困。 他看了眼钟表,才十一点十分。 算了,睡觉。 睡觉前,那个早上才被他拉出黑名单的小弟又向他发出五排邀请。 凌涧:睡觉。 小弟:凌哥,你别骗我了行不?你那点阴间作息兄弟们谁不清楚? 凌涧把他拉黑后,关了灯,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1) 周四上午,在紧密的安排之下,各个班级站着整齐的方块阵,站在操场上,听着台上体育老师带着点口音的整顿口号,在那之后,表彰大会主持人上台,开始说开场白。 朝晕乖乖站在自己班级的第一排,右手拿着复印下来的演讲稿,双目灼灼地盯着台上在一边直直站着的凌涧,见他看过来,还冲他笑,两颗酒窝嵌在脸颊两侧,清甜明媚。 凌涧一开始是淡淡地和她对视的,但是后来觉得她视线太烫了,便不大自然地别过头,避开她像是撒了光的眸眼。 他在心里腹诽——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不要看他了。 这样想着,他的耳尖爬上了一抹诡异的绯红。 不过很快他就解脱了,因为主持人已经宣布了大会第一项——违纪学生凌涧做检讨。 他撇了撇嘴,走上前两步接过话筒,站定在台中央,站得笔直,阳光倾洒在他清辉冷淡的眉眼间,平添了几丝淡雅,又显得更为冷峻了些,像一棵缄沉的青松。 他启唇,操着不紧不慢、毫无起伏的清透嗓音,了无感情地念着手上的检讨。 第一次听校霸念检讨,学生们一改往常死气沉沉、昏昏欲睡的姿态,好奇地踮起脚尖去看,大多数被帅了一脸,暗恨混的人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也有例外,也就是朝晕左边站着的一个男生。 朝晕是d班的,隔壁是c班,成绩比他们稍微好一点。 那个男生比朝晕高一些,戴着眼镜,蜡黄的脸上长着几颗痘痘,现在正不怀好意地笑着和旁边的男生攀谈,显得小眼大嘴的面相更刻薄了。 “打架还被抓,乐子,笑死人了。要我说,这种整天危害社会的废品就应该直接开除,留在学校干什么?做祸害吗?平时那么狂,斜着眼看人,现在不照样做检讨?看得我爽死了。也不知道那群女的喜欢他啥,一群眼瞎的。” 朝晕安静地听着,还没等男生旁边的那个人回答,她就先一步好心提醒:“凌涧不斜眼看人的,你是不是斜视啊?” 王桓原本等着旁边的人附和自己,听到了一道女声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右边看去,却看到了一个长相清涟漂亮的女孩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心一下子就激动了。 他以为朝晕是在单纯地发出疑问,自以为帅气地邪笑了一下:“切,你不知道?凌涧就是欺软怕硬,看到我们这种学习成绩好但是遵守纪律的人就看不起,但是又打不过隔壁学校的校霸,这不才被罚了吗?打架斗殴,一辈子就那样了。” 朝晕毫不留情道:“凌涧打呈封跟玩儿似的,你个云。” 呈封:? “而且你知道凌涧是因为什么事情打架吗?不知道你就在这里说,乐子。我看你就是嫉妒他招人喜欢。” 对付一类人就要有一类套路。 王恒:? 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朝晕是在替凌涧说话。 他怒火中烧,带着一种没被瞧上的愤怒和被戳破的心虚,愤怒开喷:“你踏马再说一句?你看凌涧看你一眼不?一个d班的在这里牛什么牛?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c班第一!你们这种学习不好的渣宰以后就是给我打工的命!” 相比于他的激情破防,朝晕显得冷静多了。 她站直,斜睨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反正我正眼瞧不上你,废物嘴里废话多。” 王桓红温了,伸手想要推搡她,朝晕敏捷地避开,在这个过程中脚“不小心”踩到了他。 那一瞬间,王桓脸都白了,疼得瞳孔有些涣散。 我…靠… 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一而再再而三碰壁,上头得很,扬手就要打她。 就在这个时候,学校让人闻风丧胆的政教处主任黑着脸站到他们两个中间,严厉开骂:“你们两个有没有点规矩?!整个操场都是你们俩的声音!就你们两个这样,谁能有出息?!都给我滚到台子旁边罚站!让大家看看都是谁这么没素质?!滚过去!” 王桓一下子哑火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丢脸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恶狠狠地盯着朝晕,后者不理会他,直直地走出队伍,朝着台子走去。 王桓不得已跟了上去。 凌涧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见朝晕向讲台走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念完了检讨下台,正巧和朝晕擦肩而过。 他想说什么,朝晕却先一步冲他眨眨眼,示意他不用担心。 凌涧只能作罢,回到班级队伍,站到了最后,凝眉注视着台上那道清丽的身影,眸色暗沉斑驳。 他伸手拽住从旁边佯装不经意路过的一个红马甲,寒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小弟遍布整个学校的各个机构。 心痒的小弟早就按耐不住了,凑近他滔滔不绝道:“凌哥,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两个吵起来的时候我就站不远处,那个男生骂你,我正准备过去逮他,旁边那个可漂亮的女生就直接替你说话了。一来一回的,说得可溜了,我都听呆了。结果被老胡抓了,让他们上台罚站,啧啧啧,真是英雌豪杰。她是你们班的?她喜欢你啊?你记得她不?” 他没有注意到,凌涧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等到他说完的时候,那股恐怖的气场已经让他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他后知后觉地吞咽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凌哥…你…你生气了?” 不应该啊,这有啥生气的。 凌涧是一个行为处事很散漫随意的人,虽然脾气差,但是很少发怒。 凌涧没有理他,呼吸都重了几分,压抑着体内焦躁流窜的暴戾,锋锐的长眸像一把荆棘,牢牢地钉在了王桓身上。 王桓本来忙着丢脸,却猛然打了个冷颤,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像是被毒蛇倒竖的冷寒瞳孔咬了一个洞,浑身不得动弹。 他身体抖了抖,安慰自己是错觉。 主持人在宣布第三项——优秀学生发言。 听到了和成绩有关的话题,他瞥了一眼旁边白白净净的女生一眼,冷笑一声。 切,反正他比这个女的分高了不知道多少,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和他这种人站在一起的机会了。 他稍微觉得慰藉了。 然而还没等到慰藉完,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朝晕拿着演讲稿意气风发地上台了。 王桓:? 政教处主任:? 刚才看戏的所有人:? 第2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2) “大家好,我是三d班的容朝晕,很高兴站在这里发言……” 刚才的动荡几乎惊动整个理科班,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朝晕从罚站的状态转成发言的状态,觉得很是荒唐。 容朝晕? 她就是那个考出逆天成绩的容朝晕啊? 他们几乎要沸腾了。 朝晕依然泰然自若地进行发言,直到最后,她却话锋一转 “就在刚才,旁边那位男同学对我发出了嘲讽,说他是c班第一,我这种学习不好的渣宰以后就是给他打工的命。我却不这样觉得。就算我真的学习很差,我也相信我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走我自己热爱的道路,闯出自己的天地。我相信有很多同学都有这方面的迷茫,因为学习成绩不理想而精神抑郁,自暴自弃。但我想说,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更要注重灵魂的养给,道德的臻于至善,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们要珍惜的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与天比高的才情,是意气风发的激情,是永不放弃的热爱。希望大家能够记住我的话,只要努力了,就不愧对自己,没有遗憾。” 说罢,她鞠躬,把话筒递给刚刚反应过来匆匆上场的主持人,潇洒下台。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好些个人痛快叫好。 与此相比的是台上男生苍白的脸色,简直站都要站不稳。 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不断刷屏—— “完了。” 接下来的表彰大会都在这种躁动中进行,表彰大会结束后,班里的一众人围了上来,夸朝晕说得好,给他们狠狠出了一口气,尤其是任初静,差点把朝晕扑倒。 朝晕腼腆笑着,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凌涧。 她歪了歪头,回到班里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朝晕觉得很遗憾,她还想要凌涧夸夸她呢。 因为这件事情,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还在回班之后拉着她问是怎么回事呢,朝晕挑着重点和他们说了,他们只是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凌涧这孩子他们也知道,又不是真坏,就是家里人不管才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放任这么好一个苗子和凌涧学坏,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朝晕离凌涧远一点。 朝晕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圆圆瞳眸里都是扑不灭的坚定热火:“不要,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耽误自己的成绩的,两位老师,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 两个大男人齐而愣住了,想要再说什么,终究还是摆了摆手任她去。 朝晕再次回班的时候,凌涧还不在。 她轻轻蹙眉,显得有些忧郁,哀伤望天。 能不能让凌涧本人来赞叹一番她的才华。 任初静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调笑道:“忧郁少女在一中。” 凌涧能有啥事,无非就是逃课了呗。 嘶,虽然其实他不逃课,每次上午第一节课不来是因为实在起不来。 上午只有最后上了一节课就要都回家午休了,朝晕被一道题困住了下,便晚了一小会儿,等到她解决完问题后,班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没有背书包,出了班级,在两个楼梯之间抉择了一下,还是按照惯例左转下楼梯。 一中的设施很好,在教学楼里面建了楼梯,面积不小,是大理石地板,有些滑,一个人下楼时只能听到脚步声的回荡。 正值中午,阳光透过窗子洒满楼道间,以一种磊落的光线切割着每一寸空间,让灿烂处和阴默处都宽广宏大,没有一丝被迫的褶皱,像是自选出来的两条道路,一路向东或向西,不论背影如何枯瘦;只有那一声声显得嘈杂凌乱的“都是你自己选的”,逼着人只能睡在不化雪峰上、那处不会有人叩起的坟头。 朝晕的脚步总是显得很轻盈。 她的班级在三楼,下楼并不是一个很耗费体力的活动,此刻也很少有人,静悄悄的。 她原本下楼梯的动作很丝滑,没有一点停顿,但是就在一楼的拐角处,她忽然停了下来,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潮湿的、略显深重的气息。 她蓦然回头,便看到了站在只有一楼楼梯拐角才拐进去的一条略深的狭窄廊道里的青年。 是凌涧。 朝晕愣住,站定。 她沐浴在阳光下,连眼睫都染上了流连的金色,让无数光阴爱生爱死。 她那双眼眸投掷向他时,简直就像是总是压在灰色童年里的黑色石缸里忽然荡起来的一道水波。 凌涧蓦然避开了她的视线,抿起唇,颀长清瘦的身影往后退了退,彻底退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感受得到她仍然落在他身上、永远温和包容的目光,喉结滚了滚,眼睫在不起眼地轻颤,却终究还是有些沙哑地开口:“朝晕,能…过来吗?” 这是他第一次喊朝晕的名字,少了很多他平时说话的散漫,因此衬得他原本清澈的嗓音有些脆弱,薄如蝉翼。 他的嗓音淡淡地在她的名字上划过,留下几道并不疼痛甚至还泛着轻痒的划痕。 朝晕眨眨眼,毫不犹豫地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阳光随着她的脚步轻移,宛若一颗爱屋及乌的卫星。 她站在他旁边,歪头看他,问:“凌涧,你去哪里了?我找你了好久,没有找到你。” 凌涧避而不答,仍然没有看她。 他平时里总是显得高大而危险的身影此刻拢在墙下暗处,便显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唐落寞来,像是最后一捧烟花的冰冷余痕。 他嗓音微哑,还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你因为我和别人吵架了,是不是?” 朝晕眼神飘了飘,“哎呀”了一声,进行了澄清:“我们那哪是吵架,只是有点激烈的讨论。” 她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再说了,他说得就是不对,凌涧就是一个很厉害还很好的人。”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凌涧的耳朵里,一路向下,横冲直撞地绞翻他的胸膛,最后碰撞出一杯杯酸涩来。 第2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3) 他总是平铺着沁人凉意的眼眉敛着,覆上了几分荫翳,嗓音仍然暗沉:“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可以平坦地、光荣地完成你的演讲。” 他竟然需要她出头,为他打抱不平,甚至是众目睽睽之下去罚站。 如果因为一直和他玩,让她的成绩也下滑,那她应该怎么解决下一场相似的闹剧? 这是一个只要陷进去就无法脱困的泥沼陷阱。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他恐怕有一点,自卑了。 猛然一站在阳光下,贪恋的本能后穷追不舍的,便是惶然的灼烧感。 还是他的错。 他无能,没有出路,只能近似于荒废地在荒原人生里留下一串不明的脚印,而后葬在破败的山岗,他无法为她做任何事情,添任何光彩。 也不必让他在她光明璀璨的人生里留下灰白的影迹。 朝晕被他的这句话弄得怔住,探寻地去看他。 她花费了一些时间,很快明白了凌涧在想什么。 她慢慢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凌涧,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在为我的朋友打抱不平,她说的话都是不对的,仅此而已。我不认为这是我的污点,反而是我自豪的地方。” “你很好啊,成绩不能代表一切的。你正义、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在警察局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担下,帮我骂喷我的队友,还会早起陪我上学,送我回家,请我喝酸奶,和我一起养小狗,打游戏还那么强,能够养活自己…你写检讨还那么认真!” 朝晕把相处这些时间凌涧做的所有事情都提出来了,最后十分诚恳道:“凌涧,你真的很好很好,不要总是对自己这么苛责好吗?” 凌涧面上没有反应,但是藏在上衣口袋里的手已经握紧,抖了又抖,颤了又颤。 他感觉心里好像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噼里啪啦刮起了疏风,下起了骤雨,把永远荡在他灰蒙蒙的世界里的霾粒尘埃都给扑灭,只有簌簌不止的雨声在缝织迟来的春天。 他的声音弱了一些,反而显得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是…我没有为你做很多的事。” 没有接触过情感的青年,连看着不平等的付出都觉得惊惶又不安,好像只有不停地倾注才能换来永恒。 朝晕一噎,其实想说他为她做的比她为他做的多多了,她只是口嗨而已。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朝晕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无限期许:“我们才认识几天呢?你想为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乱想呢?” 凌涧又沉默了下去。 朝晕就耐心地等着,还拿出手机和王妈说晚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凌涧终于抬眸看她。 他的眉眼里最终多出了一抹坚定的认真,背也挺直了,把刚才那份有些骇人的忧郁驱赶得无影无踪。 他应该是想通了什么,转变的很快,就像刚才是一场幻觉一样,嗓音重新回归了平静,却携着易觉的轻:“回家。” 他舍不得。 他不会让她变坏的。 她不能走。 朝晕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好呀好呀!我快困晕了。” 他们相伴离开,少女仍然叽叽喳喳,青年仍然缄默如山。 他们两个的肢体没有接触,永远克制有礼;就好像,紧紧挨着的心脏,不是他们的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6】 … 自那以后,凌涧就不会再钻牛角尖了,能够心平气和地和朝晕相处。 但是他也要监督朝晕好好学习,不能因为和他玩而成绩有所下降。 朝晕其实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她的学习习惯是不会允许她纵容自己贪玩的,但是凌涧不这样觉得,每次困得止不住点头、摔在桌子上、惊醒、再次紧紧盯着朝晕的背影,防止她不学习。 朝晕:唉。 老大,你想咋滴? 但是她也只能宠宠他了,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他自己无愧于他们的友谊。 而且有时候,凌涧还会偷偷带朝晕打游戏。 有一次,朝晕觉得凌涧玩的那些个英雄很帅,直接选了一个帅气的刺客英雄,凌涧意外挑眉,反手选了一个瑶。 接下来,他就实时指导着朝晕这个英雄要怎么玩。 有这么一个大佬讲解,朝晕很快就摸透了,一两次试手后,已经可以带着凌涧在峡谷飘来飘去地飞了。 凌涧的辅助玩得也很好,反应很及时。 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一般等到到了时间后,朝晕说要走,凌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已经先问了:“啊?这就要走啊?” 朝晕:嗯呢,我有题没写。 凌涧一下子严肃了:那你快去,快去写。 他们就这么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月,凌涧中间来和朝晕一起带嘟嘟打疫苗,后来偶尔会来找嘟嘟玩,王妈一开始看他是个男生还有点防备,次数多了也就没事了,还会留他吃饭。 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周五,凌涧问她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朝晕:不行诶,我要复习。 这是朝晕第一次拒绝他。 凌涧:行。 过了三分钟 l:不是我想要和你打的。 l:我其实也没有很想打。 l:是任初静让我问你的。 朝晕看了觉得好笑,很给面子地回应:“嗯嗯。” 凌涧没有再说话了,显得有点凄凉。 不过她也觉得这样拒绝凌涧有点伤他的心。 就在苦恼之间,朝晕突然想起了附近商业街新开了一个蛋糕店,正好王妈前两天拿回家两张折价券,明天正好喊凌涧,带着嘟嘟出去一起吃蛋糕。 朝晕想了想时间,立刻向凌涧发出了邀请。 凌涧当时脑子空白了一下,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约会”这个词。 他耳根一下子红了,连着一片蔓延到了脖子,连连骂自己胡思乱想,故作矜持(实际上是手足无措)地等了几分钟,才假装刚看到地冷淡回复:“可以。” 周六上午,朝晕起床后去洗漱,正碰上王妈抱着一个箱子过来,看到她时慈笑着:“朝晕快来看,这是如斐给你寄来的衣服,都可好看了,朝晕穿上肯定很好看。” 第2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4) 朝晕平日里并不太注重打扮,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喜欢打扮,只不过平时太懒了,再加上原主的柜子里的衣服都个性十足,她也穿不出去,就一直是最简单的装束。 她好奇地跟着王妈坐到沙发上,陪王妈一起拆箱子,等到那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类风格的裙子在眼前伸展,她才惊叹一声:“都好好看。” 王妈看了也喜欢,把箱子收好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着催促朝晕快吃早餐,吃完了挑一条出来穿。 吃过饭后,王妈把箱子塞给朝晕,把她推进了屋子里,势必让她今天穿裙子出去玩一玩。 朝晕也喜欢这些漂亮的衣服,最后挑了一条以飘带为主要装饰的蓝色中长裙,到膝盖的样子,衣领和袖口都是精致工整的欧式雕花,青春洋溢又端庄淡雅。 过程有些艰难地换上衣服,费尽心思地找出来了一双白色小洋鞋,朝晕把头发放下,有些小心地往镜子里靠。 少女容貌清丽,琼鼻樱唇,剪剪水瞳被照进来的阳光轻拢,裸露出来点棕,像是一棵玉树的根一般生机满满,冰蓝色的衣裙把这股生机扬得越发曝散。 长发乖顺地垂到腰际,朝晕对着镜子柔柔一笑,温和而宁静,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光在照她,还是她散出了光。 前前后后像检查卷子一样挑不出差错了后,朝晕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妈看她这个样子,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连连说好。 她知道朝晕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变成了一个社会青年,现在朝晕越来越好,母女俩的关系也日益破冰,这让她这个见证人欣慰极了。 朝晕和王妈说了会儿话,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便去抱嘟嘟,和王妈说自己下楼去吃蛋糕。 王妈巴不得她这么漂亮地绕地球逛一圈,让大家都看看她把朝晕养得多好。她乐呵呵地把折价券塞给她,让她小心点坏人。 朝晕乖巧应下,抱着嘟嘟下楼,想到一会儿可以见到凌涧,她的脚步便不由得快了一些。 凌涧已经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了。 青年身着很简单的拼色衬衫和牛仔裤,却完美勾勒出了他修长流畅的身体线条,身姿如玉,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温冷,直挺挺地站着,宛若一棵永不弯腰的松柏。 他此时双手插兜,微微低头,黑色的帽子把他的眉眼遮住,如一片看不透的黑雾,锋利的下颌线总是显得有些冷硬,像要把空气划破一道口子,慢慢氤氲出来冷冷的雾气。 他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但是在裤子口袋里不停松开又握紧的拳头却显出了他微失的分寸。 他张开唇瓣,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缓解紧张,但是一口气还没吐完,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凌涧豁然抬眸,便直直地撞上了一双盈盈的笑眼。 他眨了眨眼,眼眸震颤了一下,轻轻避开她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很好看的裙子,放下了马尾。她乌黑的长发如瀑,像从暗处生长出的藤蔓缠紧他的心脏。 但是在凌涧的视角里,除了她的头发有着那抹动人的黑,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光的。 她大大方方地走近他,每近一步,凌涧都有后退一步的冲动。 她圆圆的眼睛,微陷的酒窝,越发靠近的温和的清甜,都让凌涧脑子有些发昏,只觉得————她像一颗最应该被珍藏的蓝水晶。 “凌涧!上午好呀!” 凌涧听到她这般向他打招呼。 他把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站姿有点僵硬,声音却没有暴露出他的慌乱,只是有些暗:“嗯,上午好。” 顿了顿,他有些别扭地挪开目光,说话带着一点停顿,显得有些笨拙:“今天…很好看。” 他停了下,又补充:“一直都,挺好看的。” 朝晕明白他的意思,笑眯眯地谢他,把嘟嘟塞给他,熟稔地拉着他的衣袖往那家蛋糕店走去,边走边道:“辛苦你来找我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嘿嘿,其实你也吃不了多少,蛋糕很顶饱的。” 凌涧听到她一如既往把自以为的聪明小心思藏在话里的说话方式,才找回了正常的感觉,眉眼松动了些,笑道:“但是为了让你请客请个尽兴,我会努力多吃点的。” 朝晕没忍住,“啊?”了一声,而后一本正经地严肃了脸:“老大…呸,凌涧,不是我不想给你买多点,而是这种甜食其实是很不健康的你知道吗?不能多吃。” ——真抠。 凌涧暗笑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捏起了腔调,悠悠哉哉地学人说话:“‘我不是因为便宜才给你买矿泉水的,饮料太不健康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朝晕一开始一头雾水,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凌涧在学她说话。 她抓着他袖子的手微紧,仍然义正言辞,意味深长:“凌涧,这是我的忠告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一个抠门的人,我是真的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凌涧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的是。”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相信,嘴里相信,朝晕就安心了。 她不是抠。 她只是喜欢关心人而已。 他们两个单拎出来都很惹眼,凑在一起就更是如此了。不过幸好,凌涧一直都在敛眸看她因为抓紧他袖子而有些泛白的手指,朝晕则是一心一意在赶路,这些视线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困扰。 等到到了蛋糕店,朝晕问凌涧想吃什么,在这方面凌涧从来没什么挑的,便说都可以。 朝晕对于自己选口味的能力很自信,就让他去占个位子,她排队等着点单,凌涧就听话地抱着嘟嘟去坐到了窗边阳光倾洒的地方,把嘟嘟放到怀里安置好,便凝眸看向朝晕的位置。 总是绷着的眉眼瞬间柔散了开,像是被阳光晒化了的细雪般,细腻、温和而柔淡。 他觉得今天的光有些耀眼,让眼前也金灿灿的,就像他从来长满了青苔的人生阶梯突然照进来了一束阳光一样。 第2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5) 嘟嘟在他怀里滑了一下,让凌涧不得不先垂眸把快要掉下去不断扑腾的它提起来,重新放在腿上,才又重新抬眸,但是在看清朝晕方向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瞬间结霜。 一个45岁左右、长着一张如枯槁似的脸的男人撞了朝晕一下,在朝晕看过去时又表示歉意,朝晕不好再说什么,正好轮到她点单,便直接开口说自己要什么。 男人在她转身地瞬间贪恋地深嗅了一口她的发香,再张眼的时候,小小的眼睛里已经是藏不住的迷恋和奸\/淫。 他短而粗的手指带着点颤打开手机,另一只手偷偷把钥匙丢在地上,而后弯下腰去捡,像一只被煮烂的虾,趁着这个空档,他把手机往前移,探到朝晕的裙底,停留了很短的几秒便捡起钥匙迅速直起腰,像一只老鼠一样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 凌涧抱着嘟嘟,豁然起身,把端着蛋糕回来的朝晕吓了一跳:“凌涧?怎么了?” 她把蛋糕放到桌子上,准备继续问,凌涧的眼睛却只是紧紧锁着那个胡乱买了个便宜面包准备离开店面的男人,把嘟嘟塞给朝晕,语速很快地暗声说了句“你先吃,我很快回来”就拿起自己的帽子跟了出去。 朝晕一头雾水,抱着嘟嘟慢慢坐下,乖乖等着。 出了蛋糕房的王健材把手机按在胸口,却仍然压不住狂躁的心跳。 他想看。 他舔了一下肥厚的嘴唇,心下急躁,左拐右拐,步履匆匆地朝着那个鲜有人烟、连监控都没有的阴暗小巷奔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鬼影般的人。 最后,他终于步入了那个暗得看不见光的小巷。 他向外小心翼翼地探头,确定没有人来往后,猥琐笑着打开手机,手机的光源成为这个这个巷子里唯一的光源。 他正眼解锁,在解开的一刹那,忽然有一道凌厉的拳风正冲他面门袭来,他还没来得及抬眼去看,正脸就被砸了一个很重的拳头。 王健材甚至听到了自己鼻骨碎裂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失去了痛感,后脑勺被这股劲带着磕到了身后藏在黑暗里的水泥墙,磕得他脑子发昏,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觉恢复,让他疼得来回翻滚,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手机也被摔在了两尺以外的地上,唯一的光源没有了,他失去了看清眼前人长什么样子的机会。 凌涧阴冷的眼眸藏在帽沿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显出一种接近于癫狂的狠辣来。 他落足在王健材眼前,蓦然扯开了唇,攥足了力气,用几乎是暴虐的力道踢向了王健材的肚子,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狠。 身姿看着清瘦的青年下起手来,凶狠得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男人顿时痛得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却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传出破碎的求救声,但是他越是求救,青年下脚越重。 等到凌涧踹够了,男人已经躺在地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王健材以为结束了的时候,一只鞋忽然残虐地撵在了他脸上,带着凌辱性、来回重重地摩擦狠压,哪怕隔着脚套似的的布料。也让他感觉快要脱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王健材终于崩溃了,含糊不清地求饶:“对…对不起…求求您饶了我…爷爷!爷爷!求您饶了我!” 虽然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打他。 凌涧微微偏头,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眼尾居然带起了一片阴辣的笑意来。 也是这个时候,王健材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些他的影子。 在拔地而起、遮天盖日的高墙之下,他的身影黑得像鬼,凸出的帽沿在这个角度折现了一点点光,让他看清了青年眼角慢慢流泻出来的凶残暴戾,顺着他冰冷的下颚缓缓流淌,像一条浓黑蜿蜒的河。 他的眼眸里,只有森冷到让人遍体生寒的戾气。 王健材还没有来得及再求饶,那只鞋移开,他松了口气,正要爬起来和他硬刚,青年却又凶暴地用鞋尖踢向了他的嘴唇。 王健材嘴里顿时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碎掉的牙齿在他嘴里翻滚,让他痛得生不如死地打滚。 凌涧立着阴淡地睥睨他,看着他这个样子,笑容慢慢扩大,但眉眼间凝起的风暴却逼得他越发显得阴狠。他的声音很轻,散在空气里时,像是化不开的雾:“不喜欢听你说话。” 他又踹了男人一脚,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得来,便抬脚去捡落在一旁的手机,带着手套的手按照他刚才记住的密码开锁,点开相册,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偷拍图。 青年的眼眉越来越冷,到最后刮起了寒潮风暴。 他把相册里的所有图片删得干干净净,而后握紧手机再次走向王健材。 王健材眼前一片模糊,却感受得到他来的脚步,绝望地蠕动着,却只是白费功夫。 凌涧蹲下,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垂着眼眸端详着他这副模样,眯着眼笑拿起手机在王健材面前晃了晃,而后猛然握紧手机甩了男人好几轮巴掌。 王健材已经痛到麻木,他宁愿下地狱都不要再在这个人手下倍受折磨。 但是他没得选。 最后,凌涧像扔开一片破布似的一把扔开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一句话也不说,扔到了王健材身上,决绝地转身离开,鬼影般消失在小巷中。 后来,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警察在小巷里找到了半死不活的王健材,他当时整个人呈现的简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状态。 但是,随着调查深入,作为一个高中老师的王健材很快被揭了老底,偷拍、威胁、猥亵学生,各种罪大恶极的事项都因为这件事水落石出,在被治疗之后,他将面临严重的牢狱之灾甚至是死刑。 但是他口口声声叫嚣说的那个男人却没有任何消息。 王健材找的那片地方没有监控,鱼龙混杂,凶手似乎对这一片地域很熟悉,也很有经验,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都很模糊,排查了周围各种二十岁以上的男性甚至青年都没有结果。 警车前往现场的时候,路过了蛋糕店。 朝晕当时正在给凌涧拍身上的尘土,苦口婆心地教育:“你去哪里了?怎么把身上弄得这么脏?回去要洗干净,不然会有细菌的。” 凌涧就乖乖站着任她摆布。 听到警笛声,她转头看向外面的警车,歪了歪头,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凌涧抱着嘟嘟,给它顺毛,收敛着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他勾唇,眯着眼笑,语气里都是平日里的懒慢:“谁知道呢。” 第2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6) 朝晕点的两个蛋糕价格都不便宜,得意洋洋地和凌涧宣言:“看,我才不是抠门呢,我之前是真的关心你的健康。” 凌涧表情淡淡,但是眼眸里却漾着笑意,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我心胸狭窄,错怪你了。” 朝晕高傲地哼了一声:“看在你带我打游戏的份上,原谅你了。” 见他已经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吃起来了,朝晕吞咽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凌涧…快到期中考试了耶…” 凌涧动作一停,修长的指节在阳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朝晕紧接着补充:“最近老雷把我叫办公室了,让我多多监督你学习,争取在期中考试进步一点,不要吊车尾了。” 听到学习,凌涧浓眉一蹙,眼里的笑意被冲淡了一点,掀眸看她,似笑非笑:“所以,今天是来劝我学习的?” 这个态度不清不楚的,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凌涧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只是按捺着焦躁的心情,淡然地坐在位子上,微微抬眸凝视她。 听到他有这个倾向,朝晕严肃着一张小脸,语气也很认真:“凌涧,你要认清楚你自己,不要在学习上浪费青春。” 慢慢回味过来这句话的凌涧:……? 他怔住,侵入瞳孔的阴凉也慢慢散开,反而慢慢被错愕填满:“…什么?” 朝晕歪头,解释道:“我知道你很讨厌学习,我想和你说,讨厌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用感到自责,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别人是不能定夺的。”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月牙似的眉眼:“再说了,你既然喜欢打游戏,打游戏还很厉害,就可以朝这方面发展呀。这才不是什么不务正业,只是找到了适合你的路而已。” 凌涧久久地沉默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他经历了一场山崩地裂的海啸冲击。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裂了一道口子,慢慢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外溢,同时,又有轻盈的光束向其中突进,这个口子慢慢被撑大,酸胀的情绪如潮水般上涨。 朝晕见他一直不说话,斟酌了一下,小声道:“你要是觉得你不认同,也没关系,我…” “我知道了,”他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朝晕的话,眼眸里重新聚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烧掉了黑夜后裸露出来的一片白昼:“我知道了,朝晕。” 他喊她的名字的时候,总是会比其他话轻一些。 朝晕觉得凌涧喊她时,她的心总是瑟缩一下,但还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嗯!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们是你永远的凌家军!” 凌涧低笑一声,像落盘的玉珠般清脆。 “没有凌家军。” 他纠正,话里却都是温和松散的笑意。 朝晕不死心:“好听。” 凌涧不知道她的审美是什么水平,但是想了下,还是勉强认同地点了点头:“行,好听。”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1】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地支持他,支持着那份看起来无聊至极的、荒芜的、只能孤独蜷缩在阴冷角落、任蛛丝青苔遍爬的爱好。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连她是怎么占据他生活一角的都想不清楚。 果然,他不是一个擅长学习和分析的人。 凌涧这般淡然地想着。 他靠着桌子,一双总是像长着深海海藻般潮湿的眼眸此刻却柔和而深重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她金灿灿的。 他低头,看自己没有被阳光垂顾的衣裳,忽而促狭地笑了一声。 他灰蒙蒙的。 凌涧不清楚蓦然强硬闯进心脏的酸涩感与怯卑感从何处来,只是眼眸微微闪烁,忽而垂下,没有再去看她,在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像快要凋谢的一抹春风:“那你呢?” 朝晕刚刚咽下一口蛋糕,抬眼看他,弯唇笑:“我什么?” 凌涧依旧没有看她,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以后…想做什么?” 朝晕想了想原主的愿望,慢吞吞道:“唔…争取考一个状元,上一个好大学…” 凌涧静静听着,暗暗勾唇,看着却并没蕴着开心。 他们的未来是不会有交集的。 她的前途光明璀璨,而他… 凌涧脑海里那道冷静又淡漠的声音还没说完,朝晕话锋一转,开心道:“然后继续跟着老大…咳,凌涧,还有其他凌家军一起玩。” 凌涧思绪骤停,豁然抬眸,正巧对上她亮晶晶的月牙眼。 她的未来里,有他。 这个时刻,就在这个时刻,凌涧突然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了。 他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却清楚两个人绝对不会是一条路上的,朝晕轻飘飘的一句话哪里会那么容易实现。 他想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她,但事实上,他胸膛处疯了般翻滚疯涨的酸胀已然把他的理智摧垮了。 凌涧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和她说:“可是未来,我不会考上一个好大学,甚至有很大几率不上大学。朝晕,你能明白吗?” 情绪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让他身体的颤动都显得很微弱。 朝晕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迷糊地应:“哦……” 她说:“你的意思是,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打游戏吗?” 想到这里,她很开心:“那太好了,你是不是能更开心了?赚更多的钱了?” “凌涧,以后你有钱了能雇我做事不?我悄悄告诉你,我其实特别懒,你要是能直接让我干最少的活拿最多的钱最好了。” 她贼兮兮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清澈的眼眸一如既往,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她想了很多 唯独没有想过分开 凌涧的青春,总是干瘪的、焦躁的、轰鸣的,却又是缄默的、脆弱的、积潮的,偶尔打上来一片浪花在这颗晶体上,又很快被烘干,了无残痕。 非要比喻起来的话,那就是蝉鸣。 总是孤注一掷地喧嚣着、浪费着,永远毫无意义,受人冷眼。 但是,有一刻,有一句话,有一瓶水,有一个人,豁然撕裂了这张旋律单调的黑白胶片 她说 我们永远在一起。 凌涧唇瓣有些抖,这让他不得不克制地轻咬住唇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他轻声许诺:“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6】 第2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7) 凌涧把朝晕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悬挂了,晒在脸上时刺刺的,有些难受。 朝晕转身,和凌涧挥了挥手,让他也快点回家。 凌涧点头,最后还是淡然却正经地叮嘱她要好好学习。 他把朝晕的话放心里了。 他期待,甚至因为这份期待,而有些兴奋和忐忑。 期中考试越发迫近,如果是往常的话,像凌涧这帮子人该怎么过怎么过,但是这次的期中考试却不一样了,“凌家军”明显感觉他们凌哥紧张起来了。 他们都一头雾水的,以为凌哥到这个年纪了才开始后悔没有好好读书,都在商量着去劝劝他,让他不要再挣扎了,还不如重开呢。 但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凌涧好像不是为了自己的成绩紧张,而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的成绩紧张。 就朝晕的两个前桌,以前下课跟野牛似的玩,现在也不行了,凌涧觉得他们两个太吵,会影响到朝晕学习或者放松,严厉要求他们停止闹腾,实在不行去做两道数学题。 朝晕觉得凌涧有点太紧绷了。 他明显不知道朝晕对于高中知识有多么滚瓜烂熟,就算她月考考了第一,他也不太明白含金量,只觉得她可能是运气好。 他只知道这次期中考试是联考,对于朝晕来说很重要。 因为她在蛋糕店的那些话,他现在非常在乎朝晕的成绩,生怕她的成绩因为和他玩而有所下降。 朝晕也尝试过在回家的路上和他商讨一下,让他没必要这么紧张,青年只是敛眸,递给她一瓶酸奶,然后开始说起朝晕喜欢的一个英雄应该怎么打,朝晕一下子就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了。 在期中考试之前的那个晚上,凌涧给朝晕发微信,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 朝晕:我感觉你的压力比我大多了。 凌涧又避开了这个话题。 朝晕慢慢感受到了,对于这次期中考试,凌涧就像在押宝一样。 他想证明,就算朝晕和他一起玩,成绩也不会下降。 朝晕可以如她所愿,考一个状元,考上一个好大学,他们会和朝晕勾勒出的那一幅蓝图一样活着。 他想要从朝晕光鲜亮丽的人生中,找到一点他可以跟随的痕迹与证明。 朝晕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凌涧犹豫了一下,接了。 屏幕那边的光明亮又柔和,把朝晕一张小脸都裹着,白生生的,像一颗圆圆的晶石。 凌涧没忍住弯了弯眼眸,散在眸里各处的光被逼着聚合,让那其中很亮。 “凌涧,你要相信我,”朝晕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本正经地对着屏幕道:“我们一定会实现我们的目标的,这与和不和你一起玩没有关系的。” “我会考上一个好大学,你会追逐你的热爱,不管是打游戏、做游戏还是其他任何事情,我们的未来都光明璀璨。” 凌涧的视线轻移,落在了地板上。 他的灵魂与肉体流离失所了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滴永不驻留的雨,但是其实,他最渴望的,是安稳。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他觉得心脏漏了一个洞,慌乱不安与悦动喜悦一并淹没他,让他觉着自己模糊得像不定跳跃的红绿灯的人生,忽然有了定格的可能。 他的惶恐就这么被驱逐 他低声应:“嗯。” … 联考两天的时间说过就过,考完试再上一下午的课,就正好是周末放假的日子。 这次的题出得很活,有很多新题型,是改革的预兆,有不少考生唉声叹气的,不过凌涧见朝晕仍然是那副淡定到让他怀疑是在发呆的模样,也就安心了一点。 毕竟,他好久没做题了,压根不知道题型变了。 考试结束了,凌家军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了,朝晕的两个前桌叫唤着要让凌涧组个兄弟局喝个痛快,也被压迫得不轻的任初静也同意。 凌涧在这种事情上很大方,颔首同意了之后,转眸就碰上了回头看他的朝晕亮晶晶的眼睛。 “……” 他严肃了面孔,话中带着故意的严厉:“你不许跟来。” 他有点凶,朝晕却不怕,一挺胸脯,质问他:“我不是凌家军了吗?” 凌涧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一句“没有凌家军”,看着那张小脸一会儿,也就作罢,挪开眼眸,口吻很硬:“你不许去,那种地方乱的很。” 朝晕看着还是不服:“你可以去乱乱的地方,却不许我去吗?” 凌涧被噎了下,眯起眼眸,正眼盯她,一道凌厉的光一闪而过,加重了语气:“不能跟来。” 朝晕就犟着和他对视,语气似乎很不开心:“你管不到我,我自己去。” 青年听到她这话,呼吸一沉,寒声喊:“朝晕。” 朝晕不理他了,扭过身去,看自己的卷子,留凌涧一个人在后面,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影,浑身冒冷气。 其他三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都有些懵,看到凌涧这个状态也有些怕,朝晕前桌不禁出口劝:“凌哥…朝晕想去就去呗,又不会出什么事,这不刚刚考完试,也能放松放松……” 凌涧有些发红的眼轻掀,穿过层层叠叠的雾霭射向他,让他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了。 任初静见劝不动凌涧,就去劝朝晕:“朝晕,那种地方确实乌烟瘴气的,保不准会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凌涧也是为了你好……” 朝晕听了这话,更是反驳:“我和他是同龄人,他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他能带别人去,为什么不能带我去?”说到这里,她肩膀微沉,话也因为委屈有些冷缩:“总不可能他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他说哪里危险我就不能去?他就是不喜欢我,不想带我出去玩。” 她顿了顿,补充道:“小静,我没有和你生气的意思。” 得,那就是和其他人生气了。 任初静感受着来自某人的、越来越让她不寒而栗的冷气侵袭着她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知道。” 第2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8) 朝晕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凌涧的耳朵,他藏在桌下的拳头握了又握,发红的眼眸里攀附着看了让人心惊的蓝火,各种情绪上下沉浮,让他本来就锋锐的眉眼有了更为凌厉的獠牙的影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掀桌似的。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着站起身,像是踩着一地枯叶似的,无声出了教室。 后面两节课,凌涧都没有回来。 他前两天还答应朝晕不会逃课呢。 朝晕只是想要打破她在凌涧思维里的定式,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玻璃柜里、只能沐浴在阳光之下、轻折就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思考是不是这次说得有点狠了? 但是她也看得出来,凌涧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她不这样做,他是没办法改变想法的。 朝晕一苦恼,就会忍不住从做题中寻找快感,所以等到揉着酸困的眼睛抬头看时间时,发现已经到了平时她和凌涧一起回家的时候了。 她回头看青年空荡荡的座位,眼睛着落在了夕阳下被染成橘黄的hellokitty小手办,仅仅是思考了几秒钟,就暗暗下了决定,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踩着自己的小白鞋,正要冲出教室,却猛地和刚要从门口进来的青年打了个照面。 朝晕及时止损,鼻尖轻轻抵着凌涧的白衬衫,微微感受到了他胸膛的起伏。 她往后退了一步,扬眸便看到了凌涧显得异常冷肃的脸,仍然弯了弯眉眼,喊:“凌涧。” 跟刚才说那些似乎要决裂的话的人不是她似的。 凌涧冷硬的五官没有因为这一声呼唤柔和一分,他冷淡问:“去哪。” 朝晕笑吟吟地回答:“去找你。” 青年忽然扯了下唇瓣,明明有弧度在,却完全没有笑意,反而带着一丝阴冷,嘲讽似的反问:“找我?去哪里找我?” 她仍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如实道:“医务室。” 刚才医务室回来的凌涧:…… 他收敛起那份带着攻击力的笑,唇角被重新熨平,轮廓精致锋利的淡色唇瓣显得他这个人薄情如纸。 看着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凌涧感觉心里更烦了,但是在烦躁在他的胸口疯狂扫荡时,有一份悄然而生的为刚才的冷漠和攻击而生的懊悔无声蔓延,狠狠缠上了声势浩荡的龙卷风,让凌涧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挪开目光,不看朝晕,冷声下了决定:“回家。” 朝晕照单全收:“好呀好呀。” 他虽然很生气,但是还是来找她一起回家了,这让朝晕很开心。 她还以为他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呢。 他们就这样并肩离开教室,在林荫校道下留下了两串足迹,刻下了短暂的永恒。 等到两个人出了校门,朝晕悄咪咪地走近了凌涧一些,小声道:“凌涧,我今天下午没生气。” 凌涧双手插兜,手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微微掐着兜里的布料,听到她主动解释后,才微微一顿,旋即把微凉的眸光移到了她盛满星河的眼中。 朝晕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我装的。” “那我要是不那样说,你肯定不愿意让我一起去对不对?所以我才要态度强硬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嘛,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和你生气嘛。” 凌涧抿唇,眼眸擦着她的眼尾重新落在了前方,眉眼间凝结的冰霜已然开始融化,但是口吻还是有些冷:“哦。” “你是装的,我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能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 凌涧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架,不服就干,所以根本没有冷静解决冲突分歧的能力,能够强忍怒火出去散怒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优选择了。 朝晕当然看出来了,她垂眸,站停,伸手轻轻拽住了凌涧的衣袖。 凌涧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转眸看她,默不言语。 忽然,朝晕笑着扬头,被夕阳描摹得柔和的五官看起来明媚到了凌涧有些想要后退的地步,清丽活泼的声音悄悄打扫着两个人之间模糊的阴霾:“有了!老大,你等着哈,我去去就来。” 她这么自顾自地说完,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小卖部,凌涧怔愣在原地,抬眸去看,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个小卖部。 以往走到这里的时候,凌涧都会朝晕买一瓶酸奶,偶尔是朝晕给凌涧买各种小东西,大多数都是没用的搞怪玩具,现在都堆在凌涧家里,被他专门用一个盒子装着。愣神期间,朝晕已经拿着两瓶酸奶蹦蹦跳跳地出来,一瓶递给他,一瓶塞到了自己的书包里,黏着他的眼眸里坦荡如砥,星河万千,被倏拂的风吹皱了水面,倒显出了不同寻常的亮来。 她爽快道:“凌涧,这是我前两天刚发现的一个特别好喝的酸奶,请你喝,你别生气了。” 她偷偷补充:“还很贵。” 凌涧手指摩挲了下,敛眸去看那瓶酸奶,缄默了不短时间。 晚阳渐斜,印在在他身上时,像倒歇的海水,一波又一波,不断冲撞着他的心脏。 那些不快的、绞痛的、苦口的、晦涩的、昏暗的,此刻通通无一例外地被蒸发,呜咽着被晚色吞噬,反而是潜伏极深的悸动一跃而出,把所有灰黑洗净,还撞了一声心铃,在他耳边长久荡漾。 所有、一切,都化为了凌涧本含在喉间、随着怨和痛一并被吐出的一声叹息。 凌涧伸手接过。 朝晕眉开眼笑,雀跃道:“你不生气了对不对?” 她重新拉上他的衣袖,像是他人生的一盏引路灯,不过这次是和他并肩而走,继续道:“都不生气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出去玩?” 凌涧轻轻抿唇,眼眉耷拉着,簌簌下了一场酥雨,把他整个人的肉体和灵魂,都彻底地淋湿。 他的凌厉粉碎得彻底,回荡在那些残骸山谷间的,是他久久不安的心绪。 他低低开口:“朝晕,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第3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29) 他本性上,实在有缺。 “我真的是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干过不少疯事。他们说的出去一聚,其实就是去酒包间喝酒。到了那种地方,你会见到我其他的朋友,他们大多数都不能和你同频,甚至在那里,我可能会变成你没有见过的、不喜欢的样子。” 风轻轻吹动青年从不曾裸露的敏感心事。 他的嗓音有些哑:“…我不喜欢你讨厌我。” 凌涧的青春,像积潮的空房。 破败、荒凉,看一眼都惹人嫌,无人涉足。可是某天,外面蓦然燃起了一簇篝火,让覆霜的理石,静寂化开。 但是篝火越是逼近,空房便越是痛苦。 他害怕那些潮湿,猛地扑灭了那簇花火,亦或者是花火不断退避,让所有暖意顷刻间化为泡影。 凌涧就想保持着这份距离,就算朝晕无法把他的一生都点亮也没有关系。 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自顾自地发光发热就好。 青年身姿高大威猛,此刻却失魂落魄的,看着很可怜。 朝晕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回应。 在凌涧被寂静淹没时,朝晕突然没忍住笑出声,银铃顿响,把缠绕着青年的局促都赶走。 她没忍住伸出双手扯他的脸,话间笑意满满:“凌涧,你是一只别扭的小狗。” 凌涧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脊梁稍微弯了下去,脸被扯得有点疼,但是这些都远没有朝晕的这番举动让他受到重击。 他的耳根飞快地染上了红色,有些口齿不清地慌乱道:“朝晕!放手!” 朝晕笑眯眯地听话松手。 凌涧捂着脸,直起腰,绷直身体,羞恼地不愿意说话。 少女恬静的面孔更加柔和,笑道:“凌涧,我都叫你老大了,你说的那些,我当然都知道啊。我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你不用把我当作象牙塔里的人,我都在呈封手底下…嗯…生存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 “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赞同,你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凌涧,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的朋友,想要去认识你的朋友。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呀。” 朝晕眉眼含笑:“所以,凌涧,你愿意让我明天跟着你们去玩吗?” 青年又默然。 他的心弦在极速律动,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的声音又小了很多,所幸,未被晚风埋没。 “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80】 凌涧把朝晕安全送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幸好路上朝晕已经和王妈说过了,王妈才没有特别担心。 吃过饭之后,朝晕和王妈说第二天下午要出去玩,有凌涧还有任初静在。 王妈虽然没有见过任初静,但是一直听朝晕提起,也有一些好感,觉得应该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 至于凌涧,现在王妈听了这两个字都觉得很心安,凌涧来看嘟嘟时,帮她修了不少东西,她现在觉得凌涧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看着有点冷的热心肠俊俏男孩。 和凌涧出去,她倒是不担心朝晕的安全,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王妈语重心长地叮嘱朝晕,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谈恋爱,就算要谈,也要好好把关,出去玩也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要早点回家。 朝晕小鸡啄米地点头答应,王妈说什么应什么,最后回房间开心地和凌涧说王妈同意了。 凌涧几乎是秒回 l:我明天下午六点去接你。 朝晕说不用,明天王妈五点要出去买菜,她跟着一起去,离路上凌涧说的那个酒很近,她到时候直接走路过去就行。 凌涧说不过她,只能同意:行,路上小心,有事一定要和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 朝晕满口答应。 夜色惺忪,模模糊糊地把窗柩揉成一团。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有人睡梦香甜,有人彻夜失眠。 第二天下午,在陪王妈买过菜之后,朝晕一个人前去凌涧发来的酒地点,中途凌涧一直在给她发消息,确认她的回复,保证她没有在路上突遭不测。 因为要回消息,所以朝晕走的有点慢,到酒门口时,已经19:05了,天落下了幕布,各个影子都灰蒙蒙的,在匆忙众生中,朝晕却一眼就看到了酒门口的那个身影。 凌涧的身姿永远挺拔如松,生命的痛处压不垮他的脊梁,只要他还有一双健全的手,他就永远敢责问上天不公,敢为自己大铺云梯。 不过他今天看起来确实不太一样。 他身量很高,身材精瘦有力,穿着一条深蓝拼色衬衫和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把他笔直修长的腿完美勾勒出来。衬衫上面龙飞凤舞着笔画飞扬凌厉的英文,朝晕走近才勉强看清,写的是—— “killg fate” 不知道是不是灯红酒绿的色彩渲染,青年总是冷冽的脸邪肆顿生,他拢在灰蒙蒙的夜色下,不知道是他吞了黑夜,还是黑夜咽了他。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他懒倦的眉眼轻掀看到她时,一划而过的精光像一把寒光岑岑的匕首,狠狠在沉沉黑雾里撕开了一道裂口,把压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通通剖开,留它们好生扭曲哀嚎。 而他,利落地踏步而来,迎接光明与新生。 朝晕还没有走近他,他却已经率先向她靠近,在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又紧紧地锁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和惧怕后,才松了口气,侧开身子,温声道:“跟紧我。” 朝晕点头,跟着凌涧进了酒,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查她的年龄。 根据凌涧说,这间酒有他出资。 朝晕表示震惊。 出资一家酒,这得要多少钱? 她胡思乱想间,凌涧带着她左拐右拐,已经驻足于一个包间前,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门,屋内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立刻安静,投掷过来目光,见凌涧和他身后跟着的穿着长裙,目光坦荡的朝晕后,一阵哗然,起哄让他们快进来。 第3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0) 凌涧看见他们这一群,眉眼熨着找到主场的张狂的笑意,却还是回头,低声和她解释:“他们就这样,没有恶意,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直接和我说,留给我教训。” 朝晕一点也不怕,闻言还是听话地狠狠点头。 模糊灯光之下,青年宽阔的身影离少女极近,此刻低着头和她并耳私语,简直就像在接吻一般,流泻出无尽暧昧。 这让一众人更好奇了。 不过凌涧没有给那群喜欢凑热闹的小弟机会靠近朝晕,因为朝晕要来,今天还特地叫来了六七个女生。 现场的人分成了两波,一边是男生,十几来人;另一边是女生,七八个人。 朝晕被任初静拉去了女生堆,一群女生顿时七嘴八舌,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大多数问题都是抛给朝晕的,而且几乎都与凌涧有关,被问这么多,连朝晕都有些脸红了。 凌涧那一边好一些,但凡有想问的,被凌涧斜乜一眼,也就一激灵,怂了。 不过还是有人胆子大的,悄悄问:“凌哥,这是真喜欢?” 凌涧仰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染上酒精的他多了几分颓靡,却仍然有势如破竹的清凛在。他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盯了一眼在女生堆里傻笑着乐的朝晕,轻轻勾唇,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沙哑性感,却蕴着无限低迷暧昧的情动:“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此话一出,举座震惊,都忍不住在心里给朝晕比了个大拇指。 有几个好事的跃跃欲试,想要去找朝晕起哄,被凌涧狠狠剜了一眼,放了狠话:“你们要是敢去打扰她们,我就把你们从二楼踢下去。” 虽然知道他们凌哥不会这么干,那几个人还是惊恐地讪讪坐下,其他男生顿时笑作一团,笑骂他们没出息。 接下来,两波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虽然很吵,但是从来没有过分的举动,顶多就是喝酒玩游戏。 朝晕就偷偷打量着那边众星捧月一般的凌涧。 在学校如同煞神一般总是绷着脸的青年此刻极尽放纵,唇边的笑容无尽扩大,深邃英俊的面孔更多几分野性成熟,显得恣睢难驯,一杯又一杯酒顺着他的喉管下滑,在他喉结处留下了滚动的痕迹,偶有酒水外溢,在他锁骨处留下湿痕,性感得难言。 他们说话虽然嘈杂,但是内容无外乎平时一些琐事,听着会很有意思。 纵情却不淫靡,浩荡却不低俗。 朝晕就看着,偶然和凌涧对上视线,略显迷蒙的青年看到她后,眼神会瞬间变得犀利,举杯敬她后一饮而尽,又笑意满满地放下杯子,眼神简直锋利直白得不像话。 朝晕知道他有点醉了,毕竟清醒着的凌涧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 朝晕眨眨眼,试着拿起面前的果汁,生疏地对凌涧敬了敬,也学着爽快地一饮而尽。 如果不知道她手里的是果汁,凌涧还以为她多么豪迈呢。 脑袋有点昏沉,凌涧目光沉沉如狼,盯着朝晕清丽的眼眸和甜甜的酒窝看了很久,身上一股流窜的燥意,让他烦不胜烦。 他突然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他的兄弟们倒也体谅,让他快去快回。 凌涧大踏步离开,朝晕收回目光,继续饶有兴致地听这边的女生讲那些夸张的八卦。 过了一段时间,凌涧还没回来,朝晕有些想上厕所,也偷偷溜了出去。 上完厕所洗完手后,朝晕一边擦手一边沿着过道找他们的包间。 灯光暗黄,看的不清楚,如果再有人隐在两旁设计的凸出来的方格里,她根本意识不到。 朝晕压根没空注意,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包厢。 不过天不遂人愿,她在路上撞上了两个不是很喜欢的人。 凌安和林风文。 他们两个也挺意外的,凌安一般不往这种地方来,这次是林风文竭尽邀请才来的。 朝晕不禁想要慨叹一下这一对怨夫了 经过她那种离间,现在还黏在一起,有些东西,不得不信了。 显然,这两个人也没有预料到能在这里碰上朝晕,还是林风文率先反应过来,捏着嗓子嘲讽:“哟,年级第一也来酒啊?不会跟着凌涧一起?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啊?被甩了?” 凌安被触动了关键技能,温声道:“文风,别这么说,朝晕她…” 朝晕不想听他们说话,伸手制止,而后诚恳发出祝福:“我上次都那样说了,你们还在一起,祝99。” 两个人面色一僵,得意的脸色猛然龟裂。 林风文咬牙切齿:“容朝晕!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狂什么?不就考了一次第一吗?上次月考是你幸运,这次联考你还不知道输的多惨呢!我告诉你,凌安数学最后一道新概念题可是全部写出来了!看你这次怎么被碾压!” 说到这里,凌安也不免得意起来,却还是要虚情假意地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好运……” 朝晕对于他们说的题没什么印象,因为这套题实在太简单了,没有什么记忆点,但是听他这么说,还是严肃道:“你肯定不是好运。” 凌安一愣,狐疑地皱眉 难道……朝晕准备肯定他的实力…… 他还没想完,朝晕就一本正经道:“好运是好人才会有的,你这种人,走在路上不被大卡车撞死都是你幸运了,别做梦了。为什么做对,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凌安:…… 林风文:……… 这他爹的让他们怎么回答? 凌安哪怕脾气再好,此刻脸色阴沉下去,语气很差:“容朝晕,我们好心和你说话,你这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只有三个人,他也不装了,直接冷笑道:“也是,和凌涧一起玩的人,能有什么素质?他没前途,你也没有什么未来。” 林风文有些发愣于凌安的话,但是转念一想,一定是容朝晕说的话太过分了,才让凌安这么过激。 于是他把那一点奇怪抛之脑后,赞同地点头。 第3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1) 凌安继续恶意满满道:“容朝晕,凌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我早就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你偏偏不听。你看,现在你沦落到了要和他一起出入这种场所了是?等到什么时候凌涧粉身碎骨了,你就乖乖在旁边拾他的骨头。” 三个人势如水火地对峙着,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暗格子里微微晃动的人影。 朝晕盯着他看,直把凌安看得发毛。 突然,她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嘴里还不停:“你别动啊,你等我一下。” 她稍微改变了一下站位,等到终于满意了之后,对着凌安那张迷惑的脸粲然一笑,突然伸手,以极快的速度扇过去了一巴掌。 凌安毫无防备,硬生生挨了下来,脸被打歪在一旁,火辣辣地疼,一脸懵逼。 林风文看得目瞪口呆,“啪”的一声,像是扇在他脸上一样,让他心里一凉。 朝晕一边甩手,一边从他们身边绕过,吐槽道:“疼死我了。” “你们最好别再跟上来招惹我了,再来八十个你们都不够我打的。” 林风文想追过去,但是那一巴掌威力太大了,让他有些害怕,只能去关心凌安:“凌安?凌安?你没事?我靠,这个容朝晕疯了?!她居然敢打人…卧槽,凌安,你流鼻血了!” 此刻,林风文庆幸自己没追上去。 妈的,手劲这么大。 凌安还没有缓过神来,伸手制止了林风文接下来的话,伸手摸了摸鼻子,果然湿漉漉的。 他顿时怒火中烧,仅剩的理智让他用僵硬温和的语气对林风文说:“风文,你先回去,我去洗洗鼻子就回去。” 林风文吞咽了一下:“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凌安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林风文走后,他重新睁开眼睛,里面焚着浓浓烈火。 把一切处理好,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凌安面色阴沉,本来清秀的面孔扭曲得吓人。 他走在人烟稀少的走廊上,嘴里咒骂道:“操,狗日的,下次再让我遇见这个避养的我非要…” 他还没有说完,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的暗格里伸出来,攥着他的衣领,以一种大到恐怖的力道把他往暗处扯,让他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凌安本身被一巴掌打得迷迷糊糊,这下更吓得慌了。 他呼吸不畅,伸手扒拉着扼紧他咽喉的手,努力瞪大双眼,终于看清了青年锋利到能划伤空气的下颚,和他阴冷睥睨,轻蔑到像是在看狗一样的眼神。 凌涧垂眸阴冷地盯着他看,宛若一条蛰伏的毒蛇,笑也阴森:“骂谁呢?” 凌安认出是他,底气都来了,磕磕绊绊道:“凌…涧…你想怎么样?你…窝囊了那么久…别,别以为今天搞这出…我,我就怂了你…” 凌涧冷漠地乜着他,像在看一个死物。沾染上他气息的空气都莫名多了煞气之风,一点一点割食着凌安的血肉,竟然让凌安感受到了一种比死更恐怖的惊惧。 凌涧忽然叹息了一口气,又蓦然挽唇,眸光刹那间变得凌厉而阴辣,像淬了毒的万千镜片,狠狠扎进凌安的心窝。 他说话了,音量很低,却又阴潮得不像话,慢吞吞、凉丝丝,像是一条在肌肤上蜿蜒觊觎的毒蛇。 “凌安,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想,我能把你的骨头都凿穿砸烂。” 后面四个字被他咬得很狠,像是四把尖刀,狠辣地刺向凌安的心脏。 凌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犹如恶鬼的青年,终于开始怕了。 以往,凌涧都是骂不还口的,这才让他越来越放肆,以为凌涧真的是一个绣花枕头货色了。 今天这么一出,实在是粉碎了他大半美梦。 他说出来的话终于带了求饶:“凌涧…你冷静点…我,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你总不能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凌涧眯了眯眸子,冷酷的森绿寒光在他眼底绽开,从里面咆哮着挣脱了一只又一只恶鬼。 凌涧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凌安还是以为这场祸事因为他骂了凌涧才惹出来的。 否则那一句鬼森森的“骂谁呢?”是说的什么呢? 凌涧突然松开禁锢着凌安的手,凌安心下一松,但是还没来得及觉得侥幸,一道锋锐的拳风迎面而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刮起来的风,凌涧一个勾拳已然落在了他没有被打的另一侧脸颊。 如果是朝晕那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呼来时,让他只感觉到了麻,那么凌涧这一拳头,则是实打实到了骨子里的疼。 凌安根本受不住这一拳,像残破的风筝似的趴落在了地上,痛得来回翻滚,嘴里还气急败坏地边哀嚎边咒骂:“凌涧?!你踏马敢打我?!你等着!我回去就和爸妈说!让他们看看养出来了一个多么粗鲁的东西!” 凌涧冷嗤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步向他走过去。 他居高临下,极其缓慢的步伐像是恶魔降临的前兆,每一步都悄无声息,淹没在了羊毛地毯上,却召出了喧嚣的恶灵。 凌安怕得浑身都在抖,满脸惊恐。 凌涧伸脚,踩住凌安的右手腕,轻笑:“二流货色,我还没用力气呢。” “不过你想说就说,我也不在乎。” “关于你联考作弊这件事,我也想好好和其他人唠唠。” 他慢慢加重了脚下的力气,口吻很是悠闲:“你说呢?” 凌安根本不敢动,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他,让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直接崩塌,仓皇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青年又一声隐没在暗处的蔑笑。 “要不是太麻烦,我现在就直接废了你的右手。” 凌安感受到了右手脉搏上不断加重的力道,这下子是真的惧到了灵魂深处,开口求饶:“凌涧!凌涧!你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招惹你了…我就是鬼迷心窍…你别动我的右手…别把那些事说出去…放过我…” 如果还能选择,他今天绝对不会跟着林风文来这里。 第33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2) 凌涧低垂着眼眸,视线在他狼狈的姿态间来回扫视,每一个眼神都是刮过来的,把凌安包裹着恶臭灵魂的血肉都啃食得干干净净,让他赤裸着、罪恶着。 凌涧挪开脚掌,嫌恶地轻啧一声,不愿意再看他一眼,背过身去,重新从阴暗处投入到了光亮处,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很淡的一句:“你最不应该招惹的,不是我。” 凌安在原地不堪地蠕动着,他的大脑混沌,却把凌涧最后一句话深深刻在了脑海。 … 凌涧回到包间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去找朝晕,果不其然在她莹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困意。 他不由分说地抬步走了过去,脚尖抵着朝晕的,看她时眼眉都柔和了不少,轻声道:“朝晕,回家了。” 朝晕迷迷糊糊地抬眼看,见是凌涧,眨了眨眼,脑子还是蒙的,嘴里却一口答应:“好,好…回家。” 见凌涧这样,一群小弟小妹都瞠目结舌。 凌涧不理会他们,伸手放在朝晕面前。 少女毫不犹豫地牵上他的衣袖,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又很快站稳,回头甜甜地和一众人挥手说再见,众人忙应,都欢迎她下次再来玩。 朝晕跟着凌涧出了酒,一阵清爽的风迎面吹来,让她舒爽地喟叹了一声,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扯了扯凌涧:“凌涧,我们怎么回去啊?” 凌涧下巴朝一棵大树下的摩托车扬了扬,嗓音清朗了不少:“骑这个给你送回去。” 朝晕傻了:“啊?摩托啊?可是你刚才喝酒了。” 凌涧轻哼,笑着打趣:“怎么?怕给你摔着?” 朝晕认真地点点头:“我们还是要遵守交通规则。” 本身凌涧就是逗她玩的,虽然他现在神志清醒,但是也不至于喝酒之后去开摩托,他现在也挺惜命的。 最后,还是凌涧打了个车,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后座。朝晕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去,但是说到一半就被凌涧瞥过来的视线堵了回去,嘿嘿地笑。 她困得很,迷迷糊糊地往凌涧那边挤,不由分说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半阖着眼眸,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却不愿意睡。 凌涧身体都僵硬了,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里还是残留着一份理智,让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朝晕困的时候说话会少一点,但是想到了两张令人作呕的脸,她还是气不过,两颊鼓起,不满地告状:“我今天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遇见了两个特别恶心的人。” 凌涧听她主动提起这件事,顿了顿,而后笑出了声,问:“哦?谁啊?” “凌安那一对。” 凌涧喉间一哽,叹了口气:“他们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朝晕被反驳了,不开心,气鼓鼓地坐起来瞪他:“我说是就是。” 凌涧觉得心脏好像没了形,软软的,好像化了似的,像夏天被晒了两分钟的冰激凌。 他低声哄:“好,好。” 朝晕勉强满意,重新靠回了他的肩头,接着道:“重点不是这个,是他说了让我不开心的话。” 青年一默,没有再问。 朝晕接上:“他说你的坏话。我听了不高兴,就甩了他一巴掌,不过我有点后悔,” 她恨恨咬牙:“他另一边脸我没有打。” 没关系,已经有人打了。 凌涧笑着在心底接了话茬,眼眸被黑夜泡发,里面一汪又一汪的涩意像潮汐般涌上岸。 朝晕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喻体:“他有点像数学卷倒数第二道大题,不难解决,但是很麻烦。” 这个东西凌涧就听不懂了,他垂首,脖颈暴露在了空气里,显出了难以言说的脆弱来。 他现在说的话,娓娓道来。 “可是,朝晕,凌安比我讨喜欢多了。他们都喜欢他。他成绩好,脾气好,好像没什么缺点。我不一样,我几乎是他的反义词。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喜欢我的。” 朝晕困得不行,脑袋差点从凌涧肩膀上滚下去,又是一下子惊醒,而后又犯困。 凌涧嘀嘀咕咕的,说的东西,她都没听清,只有最后一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蹙起秀眉,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把他能够被一击毙命的血管庇佑在臂弯之下,终于困得慢慢闭上了眼,嘴里还轻飘飘地反驳:“谁说的,我们都很喜欢你。” “我们凌家军…都喜欢你…” 说完这两句话,她终于撑不住,头一歪,压在青年身上睡了过去。 凌涧转眸,视线终于可以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发酵。 最终,他弯了弯唇角。 他伸手,有些局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最后轻轻点了一下朝晕的脑袋,之后迅速地收起力道,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他启唇,无声喊了一句—— “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5】 … 到了朝晕家门口时,司机扭头准备说话,凌涧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让他安静,而后算得上是温和道:“再停五分钟,这五分钟的钱我双倍付你。” 司机见小情侣难舍难分,也就同意了。 凌涧就用眸光静静地描摹她的睡颜,脸庞越发柔和,简直要发光。 这五分钟,凌涧是按秒记过的。 不多不少,五分钟刚刚到,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朝晕,温声道:“朝晕,醒醒。到家了,回家去睡。” 朝晕脾气很好,被吵醒也不恼,她慢慢做起身,转头盯着凌涧看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哦…哦,到家了呀。” 她重新弯眸,里面还盛着惺忪的睡意:“谢谢你啊凌涧,我玩得很开心,你的朋友们都很好,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和你一起出去玩。” 她打开车门,冲他挥挥手:“我回家喽!” 凌涧沉稳点头,目送她开门,喊了一声“王妈!我回来啦!”,重新沐浴在了家里骤亮的白光之下。 凌涧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师傅,回刚才的酒。” 第34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3) 朝晕不知道凌涧晚上回去玩到了几点,周日的时候她睡的很沉,一天都躺在床上,没怎么动弹过,偶尔和凌涧、任初静他们聊聊天。 雷垣在班级群里面发消息,说联考成绩已经出了,周一去上课时就可以在公示栏上看到这次的成绩。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次字里行间都看得出来情绪非常高昂,似乎是班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朝晕只是看了一眼,没怎么上心,反倒是容如翡专门给她打了电话,语气有些僵硬地告诉她,不用因为成绩不理想就难过,再怎么样,她也是她的女儿。 这段日子,朝晕没少和她聊天,不管如何,都是母女,血缘纽带是拆不散的。 朝晕和容如翡打包票,她不会因为成绩上的事情要死要活的,又和容如翡聊了一会儿天,才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凌涧就给她发消息。 l:这次成绩不用当真,会有人买答案,排名不能代表实力。 朝晕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会因为自己的成绩而焦虑不安的人,毕竟,在照镜子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的。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在关心她。 于是朝晕再次和凌涧保证,她不会因为成绩而要死要活的。 就这么虚度了一天光阴,朝晕在周一上午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后和嘟嘟玩了一会儿就去上学。 平时她到班里时,都没有多少人,今天却几乎来了大多半,朝晕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时间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都是来看成绩的。 没错,学生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身份,哪怕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心浮气躁没有好好学习,哪怕知道自己这次考试应该是考砸了,却还是义无反顾要做前几名看成绩的人,然后难受地把自己的分翻来覆去地嚼。 朝晕喟叹一声,朝自己座位走去,放下自己的书包后却突然感到了不对劲,怔了一瞬后猛地回头,看到了自己同桌后面坐着的青年。 他眉眼间海残留几分疲倦,但是看到她时便荡然无存,反而攀爬上了盈盈的笑意,清隽冷秀。 他含笑恭喜:“恭喜啊容同学,以701分再次斩获年级第一。” 凌涧没有怎么好好学习,不知道701分有多么逆天,只是清楚很厉害。 现在的他看起来骄矜又高傲,跟考701分的是他一样。 其实班里的人在朝晕进门后就都暗戳戳地看她,眼神都是复杂的,质疑中掺杂着敬畏。 对于这个成绩,朝晕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对于凌涧这么早起床来学校,就是为了帮她看成绩,她是动容的。 算得上是长时间的相处以来,凌涧从来没有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到班里,这是第一次。 朝晕扬唇,带着眼眸弯了弯:“谢谢你专门为了我去看成绩,凌涧,我很开心。” 凌涧反倒又不好意思了,他挪开目光,嘴硬道:“我没有专门来看,我只是昨天睡的太早,今天起床起得早,顺便来看看而已。” 朝晕含笑点头:“嗯嗯,谢谢你顺便看我的成绩,我很开心。” 凌涧抿唇,伸手摩挲着耳后那片肌肤,用手遮挡住红红的耳垂。 不过朝晕也很好奇自己的成绩,放下书包,出了教室,去找公示栏。 人很多,挤挤攘攘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是有些人认出了朝晕,还是给她让了一点位置。 朝晕回以感激的笑容,而后去看榜单。 她的名字被高高挂在榜首,她粗略地扫了一眼,没什么出现重大失误的学科。 心里有了个大概之后,朝晕准备回班,却瞥见了第二名的名字—— 凌安,678分。 朝晕打了个哈欠,没在意,转身要走,蓦然看到了一张青青紫紫,却带着不甘的脸。 凌安本人。 朝晕看到他就觉得手痒痒的,想扇两巴掌。凌安一和她对上眼,脸色一僵,一下子就移开了目光。 他不是一个傻子,没怎么琢磨就明白了凌涧不想让他招惹的是谁了。 谁要招惹这个怪力女啊?一巴掌差点把他头盖骨掀飞。 只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这是他第一次买答案,原本想要混个第一当当,结果半路杀出来了一个容朝晕。 最让他郁闷的是,他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抄答案。 如果没有的话,他这个背答案的还考不过一个正常考试的,他自己都觉得臊的慌。 不过朝晕没空和他纠缠,因为她又被雷垣叫到办公室了。 年级主任和雷垣笑得都快成花了,一脸的褶子,眼角隐隐闪烁泪花。 这次的联考不光他们市,还有其他几个市。 一中虽然在自己市里称霸,成绩却不足以拿出去炫耀,也是市里的一大心病。 但是半路冲出来了一个朝晕,成为这次新题型背景下联考的第一名,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他们对朝晕有点了解,虽然不多,但是相信她不是一个会作弊的人。 朝晕接受了他们和在场其他老师的一再褒奖,最后麻木地连“谢谢”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第一节课上了半个小时才回了班里。 下课之后,任初静和朝晕的两个前桌都眼冒精光地盯着朝晕看,直夸她牛逼,居然能考联考第一名,太给凌家人长面子了。 联考第一名的含金量很高,这次就算是在凌涧的死亡凝视之下,还是会有几个同学大着胆子来夸朝晕厉害,还会找朝晕问题,朝晕每次都是保持谦虚,慷慨解囊。 凌涧趴在臂弯里,只露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被簇拥着的朝晕,心里蓦然一塌,有一种专属的宝藏重见天日的恐慌。 等到人终于散开之后,任初静慷慨地塞给她一罐糖果,说是给她考第一的贺礼。 两个前桌见状,并不服气,东拼西凑,凑出来了两枚五角硬币给朝晕。 朝晕晕晕乎乎的,一再谢过,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珍藏。 “糖果你珍藏毛啊,那不臭求了,”任初静翻了个白眼,灵光一闪:“诶,凌涧,你要送什么给朝晕啊?” 第35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4) 任初静一边问一边转身去看凌涧,却只看到了青年的后脑勺。 好像睡了。 任初静撇撇嘴,回过头,和朝晕吐槽:“切,就这么睡了?也不表示一下,没有一点大哥的样子。” 朝晕笑了笑:“凌涧对我很好啊,前天请我出去玩都够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要礼物。” 俩人都没有注意到青年微动的耳朵。 凌涧埋在桌子上装睡,心里都是不服气。 别人都给了,他怎么能不给? 中午放学的时候,雷垣把朝晕叫出去,说她还要费心再写一次演讲稿,分享自己如何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朝晕的演讲稿模板数不胜数,爽快地答应了,下午的时候几乎都在忙这件事,于是一直在暗暗窥探她、欲言又止的凌涧根本找不到时间把自己中午准备的礼物送出去,郁郁寡欢。 朝晕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就算是下午放学了,还是坐在位置上奋笔疾书写着演讲稿,直到教室里面再次空无一人。 写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笔,揉了揉酸困的手臂,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格式严谨的演讲稿,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上后,才睁着迷糊的眼睛四下找凌涧的影子,没找到。 先回家了吗? 朝晕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之前就算闹别扭了凌涧也没有扔下她自己回家。 她正思考着,刚在外面练习完台词的青年背着手,踏进了教室。 朝晕闻声看了过去,舒心一笑,站起来走向他:“凌涧,我刚才还在找你呢。我们回家。” 凌涧垂眸看着她温柔的笑颜,心跳如鼓。 他舔了舔唇瓣,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抽出藏在身后的手,慢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朝晕。 朝晕看着那个可爱的hellokitty小公仔,怔住。 窗外习习热风,把树叶吹得哗啦作响,像一谱激进高昂的青春曲,永不停歇,永远沸腾,蒸蒸向上,在有限的光阴里速写出无垠的枝蔓壮树。 凌涧的眼眉被阳光镀上了金,他颤动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翻飞之间是少年心事蹁跹的外露。他躲闪又紧张的视线不敢落在朝晕身上,只能擦着她轻巧地落到一旁的地板,耳根红了个彻底,手也有些发抖,控制不好力道,把小公仔捏得都有一点变形。 他斟酌着词句,有些磕巴地重复着在外面练习的词:“朝晕…恭喜你在联考中获得了好成绩…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这个玩偶是我…我最喜欢的玩偶,它从小到大都陪着我。当然,我有按时洗的,一点也不脏,你不用担心。” 凌涧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落在朝晕耳朵里时,连着她的耳旁都起了一阵轰鸣。 “它不贵,但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凌涧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懊恼的思绪一闪而过,他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希望你能收下它。” 寂静在他们之间蔓延。 凌涧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他不停地眨眼,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能再说一些漂亮话,手却倏地被握住。 温度顺着皮肤的肌理一路蜿蜒,让他猛地打了个颤,视线又重新黏回到了朝晕身上。 朝晕郑重地用双手拿过这个格外沉重的礼物,珍重地拉开书包链子,把它单独放到了书包里的一个小隔间,再三确认了没有任何闪失后,才把书包拉上,重新背回去。 而后,她冲着凌涧展颜一笑,突然扑向了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刹那间,百花齐放,万灵齐鸣,凌涧听不清风声、雨声、时间流逝的水声,五感间都是朝晕的呼吸、香气、心跳、体温在缠绕着他,扯着他或是攀天或是下坠,他都一并跟随。 他听到她雀跃的声音:“凌涧,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凌涧!” 凌涧瞳孔猛震,吞咽了一下,双手颤颤,整个人都被她的行为还有话语震得一酥,没什么理智。 所以他只在依靠本能。 他轻轻揽住她。 这是一个虚拢的、甚至称不上拥抱的拥抱。 他感觉自己像在抱着一件易碎的孤品,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重手。 但是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拥抱带来的巨大的充盈感已经把他所有的阴晦彻底绞杀,他那些深重的、不堪的都被粉碎成了齑粉,被随手一扬,熨贴在谷底。 只有偶来的一卷杨柳风擦过他的脸颊,提醒他来自何处。 他阖上眼,鼻间都是她的气味。 他无声道—— 我也是。 我也,最喜欢你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8】 朝晕对这个小公仔简直爱不释手。 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把它拿出来了,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笑容都没有下来过。 凌涧在旁边给她拿着酸奶,安静地看着她和他的公仔玩,眉眼间再也没有一丝凛冽,反而像春季的雪融水,轻缓平和地款款而下。 他曾经下过决心,这个小公仔要一直陪着他。 现在它在朝晕那里。 所以,朝晕要一直陪着他,一直一直。 朝晕玩了会儿,好奇地转头问他:“凌涧,你为什么这么喜欢hellokitty啊?” 凌涧压下了眼眸,声音淡却柔:“我爷爷奶奶去世之前,最喜欢给我买的就是hellokitty了。” 其实不是他喜欢,是他爱的人喜欢。 如果说凌涧在朝晕之前,还被谁短暂地爱过的话,应该就只有他的爷爷奶奶了。 “我爸妈离婚之后,我跟了我爸,他不喜欢我,很快又带回来另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我不会讨人喜欢的话,性格也讨嫌,就算拼命考上了最好的一中也没人为我高兴。”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起伏,像是一个公正客观的旁白者。但是很快,他又不自觉柔和下来—— “但是我的爷爷奶奶,是连好好吃饭这种小事都会夸我的人。” 第36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5) “每次我爸妈吵架,我都会逃去爷爷奶奶家,他们会给我做好吃的,给我买玩具。我奶奶最喜欢hellokitty了,她还会亲手做它的公仔,然后送给我,就当陪我了。”凌涧弯了弯眸,清辉明朗:“你手上拿的,就是她亲手做的。” 朝晕看着这个圆鼓鼓的小公仔,心情有些沉重,眼角湿湿的。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你爸妈都没眼光,你就是很好,很棒,做什么都很棒。” 凌涧见她这样,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递给她纸,柔声道:“这有什么哭的?好了,别哭了。你说的我都相信。” 其实,这些烂掉的过往,他品久了,自己也觉得烦了。像残羹冷炙,带给他割不尽的野草般的痛苦,却又是唯一的食粮。 但是现在,残留在荒野上的断壁残垣,那么冷硬的温度,居然有人在用泪水泡软泡暖。 朝晕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要在这周末请凌涧去游乐场玩。 凌涧没什么理由拒绝,含笑应下。 把朝晕送到门口时,她尤为兴奋,冲他摆了好久的手,说了好多声再见,才一蹦一跳地开门回家。 凌涧静立在风中,墨发飞扬,把他眼眸里绵绸的情意都遮掩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周围原本凛冽的声色顷刻间寂静无声,最后欣欣然软和成了微风细雨。 明天见。 以后都要见。 … 朝晕晚上回去和凌涧打了一会儿游戏,又拿出演讲稿润色了一下才睡觉。接下来的两天,又被拉着去排练了好几次联考颁奖典礼,害得凌涧两天都没怎么和她在学校说上话,为此凌涧还小小地赌气,但是朝晕在排练的时候在看到了一只青蛙,在课下高兴地拉着凌涧去看,他就一下子不生气了。 在周四,朝晕再次登上了演讲的高台,师生们再次看见了她的真容。 这次凌涧就做了一名正式的观众。 朝晕说的东西都很笼统,没怎么走心,毕竟学习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的悟性。 很明显,在学习这方面,凌涧就像开局深入迷雾一样。 但是,他听得十分认真,每一个字都没有落掉,哪怕有些文邹邹的成语他都听不懂,他还是在仔细听。 终于,朝晕的演讲要结束了。 但是这次,她却加了另外的词 “我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还要感谢很多人。我的家长,我的学校,我的老师,”少女顿了顿,而后清亮的嗓音带着明晃晃的自豪和笑意:“还有凌涧同学和他带领的凌家军,谢谢你们!” 底下的听众顿时都炸了。 凌涧?! 这逆天第一还和凌涧有关系?! 凌家军?什么邪教队伍吗? 众人议论纷纷,眼神一会儿落在台上鞠躬的朝晕身上,一会儿偷偷摸摸地落在凌涧身上。 凌涧自己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他僵愣在原地,像是生了根似的,大脑的一根弦绷得很紧。 她在她的荣耀里,添了他的一笔。 凌涧感觉心底有一串烟花炸了开来,炸得他晕头转向,止不住笑。 上次的红马甲又趁乱凑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卧槽,凌哥,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啊?这么厉害?!这种逆天学神都拿下来了?” 不过,他还有点不满,暗暗吐槽:“但是凌家军谁起的?也太难听了?像是呈封那种中二东西会喜欢的名字。” 凌涧冷冷地瞥他一眼,冷嗤一声:“你懂什么?真没品味,很好听啊。” 红马甲:o_o 主持人又算是看了一场好戏,连忙拿过话筒救场,努力让活动往下进行。 颁奖典礼结束后,朝晕又被叫去谈话了。 雷垣和年级主任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板着脸教导她不要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学习,其他的却也没说。 朝晕笑嘻嘻地说好。 朝晕的成绩容如翡也很快知道了,这次她真的怀疑人生了,严肃地问朝晕是不是作弊了。 朝晕:老妈你猜。 容如翡其实也知道朝晕不是那种看得起作弊的人,但是这个成绩实在玄幻,需要她花时间接受。 不过,随着质疑奔涌而来的,是惊喜和欣慰。因此,容如翡给朝晕爆了数目不小的金币,直接让朝晕跪着喊妈妈,然后又开开心心去和凌涧说。 容朝晕:凌涧!我妈妈刚才给我转了不少钱,我们去游乐场可以大玩特玩了! l:好。 朝晕非常期待这次和凌涧一起出去玩,为此还苦恼了两天要穿什么,还拉着王妈出来物色。 王妈问她要和谁出去玩。 朝晕说凌涧。 王妈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其他女孩子。 朝晕说有。 王妈松了口气,同意了,和朝晕一起挑裙子。 朝晕说的女孩子是嘟嘟。 但是这当然不算说谎。 不过凌涧的情况没有比朝晕好到哪里去,一直在纠结要穿什么,还专门去看攻略计划路线,想让朝晕玩得开心一点。 而且,一想到两个人要单独出去玩,他就觉得呼吸有些局促,上不来气。 他觉得可能是熬夜熬多了。 总之,在两个人秘而不宣地紧张筹备之下,他们在周六下午两点于游乐场门口碰面。 朝晕当时抱着嘟嘟,看到凌涧就跑了过去,还笑吟吟地打招呼。 凌涧今天穿得很清新,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却顿生了风发的少年气,五官深邃精致,身段高挑精瘦,轻轻松松吸引了一大波视线。 朝晕也没有收拾得特别精致,但是蓝色的复古洋裙把她柔和稚嫩的脸庞添上了几分浓墨重彩的秾丽,漂亮得让人说不出话。 凌涧见她累得微喘,伸一只手把嘟嘟抱了过去,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瓶酸奶,叮咛道:“下次别跑这么快。” 朝晕敷衍地点点头,接过奶拉着他的袖子往游乐场里进,语气兴奋:“我们要去玩喽!” 凌涧步伐踉跄了几下,很快又稳住,轻笑着跟紧朝晕的步伐。 第37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6)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来过游乐场。 虽然经济条件都不错,但是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够陪他们来,现在第一次进来,还有些目不接暇。 凌涧还好,他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但是朝晕却觉得很有意思,拉着凌涧扬言要把所有项目都玩过来一遍。 凌涧被她拉着先坐了旋转木马。 他一开始是竭尽全力拒绝的,但是无奈朝晕抱着嘟嘟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他实在承受不住,只能咬牙同意。 他们两个一个骑马,一个坐马车。 朝晕坐在马车上,看着凌涧这么高的个子,面色僵硬地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凌涧被笑得有点羞恼,但是看到她的笑眼时气又都灭了,只能别开脸,不理她。 陆陆续续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神色不一,无外乎是羡慕、怀念、惊叹。 接下来,两个人彻底玩开了,真的几乎把所有项目都玩过来了一遍。 直到夕阳缓缓显现,他们终于来到了留到最后的海盗船。 需要有一个人留着看嘟嘟,朝晕毛遂自荐,决定自己先一探究竟。 结果就是,她去时多么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就多么无精打采。 看到了凌涧,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摇摇晃晃地跌近他,终于支撑不住倒进他怀里,眼神无光,气若游丝:“…凌涧…我…我好难受。” 凌涧看她苍白的小脸,又想笑又心疼,忍得深邃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不敢笑出声,扶着她找了一个人还算少的拐角处的长椅,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坐下,强忍笑意,清润的少年音里都是调笑,重复着她上海盗船前的豪言壮语:“我容朝晕,天不怕地不怕,区区海盗船,不足为惧。” 朝晕快难受晕了,听他这样说话,心里不爽,但是又没有力气和他犟嘴,只能哀叹一声,往他怀里钻了又钻,把他整齐的白衬衫都给蹭乱。 她越这样,凌涧越想笑,最后越笑越大声。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朝晕耳边,也让她没那么难受了。 唉,都是为了任务啊。否则,她怎么可能被小小的海盗船打倒? 她就这样倚着凌涧休息,中间偶尔有气无力地摸一摸嘟嘟。 凌涧就在旁边给她拿着水瓶,她伸手了递给她,喝完了就拿回来。 差不多十分钟过后,朝晕终于恢复了大半活力,猛地从凌涧怀里钻了出来,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条直线,没有感受到要晕倒的冲动,又做了好几个开合跳,终于确认自己恢复精力了,才叉腰扬头:“切。”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涧就拿着水瓶,抱着嘟嘟,弯着眼眸看她。 朝晕有点不好意思于让他伺候了自己这么久,挠了挠头,最后十分大气道:“凌涧,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两个冰淇淋,我请你吃。” 凌涧还没有来得及喊她,她就已经拐弯朝着人潮拥挤的小卖部去了,转眼间没影了。 青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里面分明有八分都在笑。 他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这一片好像还没有开发,难得能看到几个人影,周遭顿时寂寥了下来,竟然也让习惯了孤独的凌涧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他摸了摸嘟嘟,乖乖等朝晕回来。 忽而,有一道尖锐得刺耳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喊他的名字:“凌涧?” 这个声音,凌涧已经许久没有耳闻了,但是在一瞬间,他还是认了出来。 凌涧周遭的气焰蓦然一冷,他的指尖微颤,让嘟嘟抬头,冲他叫了两声。 凌涧抿唇,终于攒足了一些勇气,抖着眼睫,抬眸去看向声音来处。 是一个保养精致的妇女。 她妆容精致,体态雍容,穿着一身黑裙,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像是围了城墙,要把自己的气息都淹死。 凌涧唇瓣微微蠕动,想说话,却早就已经忘了要叫她什么,又重新收回视线,抚摸嘟嘟的频次加快了许多。 他的沉默让何超莲皱起细眉,开口就是责难:“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没礼貌。见人也不打招呼,也不笑一下。我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种货色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痛了凌涧,他那么宽阔的肩膀猝然一抖,突地冷笑一声,掀眸盯着她看,语气波澜不惊:“你要我怎么和你打招呼?叫你一声妈吗?” 何超莲一噎,拉紧了手边好奇的小男孩,声色俱厉:“你别乱说话,我早就和凌志勇离婚了,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凌涧耸了耸肩,无声地弯唇,眼里的讽意越来越浓,刺得何舒莲如芒在背,但她就像是一面镜子,那些刺同样也扎根在了他肌肤里。 他也看不懂何超莲。 明明两个人没关系了,她却还非要赶上来打扰他。 说起来,何超莲只是想要从他不幸的生活里,找到一丝证明自己当初的抉择是正确的的慰足。 于是,她又以一副刻薄的嘴脸,继续冲凌涧发难:“你现在应该上高中了?考上高中了吗?能考上大学吗?你从小学习就很差,不管我给你报多少班,都没有效果。” 果然,说到这件事,凌涧整个人都呈现出了蜷缩的姿态,沉默不语。 何超莲眉目舒展了,扯了一下旁边的小男孩,眉飞色舞:“这是我儿子,小辉。七岁了,考试可是次次第一名呢。” 凌涧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 他抬起阴晦的眼眸,看向了那小小的一团。 小辉依然睁着澄澈的大眼,歪了歪头,好奇地打量他。 凌涧骤然感到了一种悲哀,他逃也似的地挪开了目光,低声“嗯”了一句。 何超莲依旧不放过他,叹了口气,“好心”道:“凌涧,你整天打那破游戏有什么用啊?要我说,你也别上学了,直接去厂里上班。不然那不就是浪费钱吗?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我们母子一场,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否则,就这么下去,你能有什么好前途?” 第38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7) 凌涧抖得越来越厉害,头垂得越来越低。 他把自己拢成一团,像破不开的迷雾。 何超莲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话也说得更重了:“你从小就这样,一碰到事情就装死人,没有一点出息。” 她咄咄逼人道:“放弃你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这句话简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凌涧的心窝,来回搅翻,血肉飞溅,让他痛得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何超莲越看越来气,还准备说话,旁边陡然插入了一道很冷静的女声———— “阿姨,你在这里瞎着眼瞎指点啥呢?” 凌涧和女人都是一愣,豁然看向来人,只能看见少女拿着两个冰淇淋,面色很冷。 凌涧感觉到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在他身上攀爬,让他只能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朝晕。 何超莲一愣,眼神在朝晕和凌涧之间来回跳跃,没一会儿明白过味儿了,厉声道:“好啊,凌涧,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反而学谈恋爱?” 她又盯着朝晕,显出几分气势凌人来:“你也是,女孩子家家不学好,和男生谈恋爱,一点也不自爱。” 凌涧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如刀,把何超莲千刀万剐,红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闭!嘴!” 何超莲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又准备指责凌涧,少女却轻盈地往凌涧面前一挡,把他最脆弱的模样遮了起来,微微一笑:“阿姨,你丈夫是不是也有一个学习很好的儿子呀?他今年高三了,你整天像个仆人似的兢兢战战伺候他们父子俩。你大儿子学习不错?这次联考好像考了我们市第三?” 何超莲被她前面的话气到了,又被后面的话愉悦到了,连前面也不在意了,扬了扬下巴,傲慢道:“是又怎样?” 朝晕甜甜一笑:“阿姨,我是这次联考的第一名,我叫容朝晕,你们开家长会应该听说过我?我不仅是市第一名,还是联考第一名,你儿子差了我50分,他这辈子用命赶也赶不上。” 不是喜欢比吗?那她就好好比比。 何超莲瞪大了眼睛,气得手指哆嗦,指着朝晕的脸,冷笑一声:“别在这里蒙人,真是什么人和什么人玩!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朝晕冷笑一声,一把把手上的冰淇淋扔到了她身上,然后一把拍开了她指着自己的手,力气很大,让何超莲痛呼了一声。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自己心甘情愿为一个不在乎你的家瞻前顾后的也就算了,凭什么对凌涧指指点点?没事就乖乖待在家,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何超莲愣愣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被毁了的裙子,尖叫一声,伸手去擦,却越擦越乱,到最后都没法见人了。 朝晕把另一个冰淇淋给了小辉,在他懵懂的眼神下柔声道:“小辉,你是一个好宝宝,你要知道,凌涧哥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嗯?” 小辉接过冰淇淋,又侧过头去看凌涧,用力点头:“嗯!” 凌涧耳朵一动,眼里隐隐有水雾聚集。 何超莲还想和朝晕掰扯,但是她又极爱面子,只能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说了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拉着小辉匆匆离开了。 于是,这片空阔的大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天色骤阴,忽然落下了一颗豆大的雨滴,紧接着就是两滴三滴,猝不及防的,开始下起了一场灰蒙蒙的小雨。 打在身上不是很疼,但是朝晕有些懵。 她出来看天气预报了,明明没有雨,没想到天变得这么快。 她想要拉着凌涧去躲雨,但是在碰上他的时候,猛然发现他在抖,幅度极大,到了一种可能无法站起身的地步。 朝晕一愣,心脏狠狠一缩,有痛意在往外溢,不停地往外溢。 幸好,她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在包里带了把伞。 她麻利地撑开伞,举在他们头顶,摸了摸凌涧的头,低声和他说:“凌涧,没事了,她走了,别难过,我在呢。” 游乐园里的人们都在狼狈得四处躲雨,没有人在意这个角落里,一场声势浩大的灵魂交融。 凌涧眼眸里都是灰暗的残影,他竭尽全力想要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带着朝晕去安全的地方,但是他颤抖的身躯却在不停挤压着他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嗫嚅了下唇瓣,眉眼死寂而寂静,没有一丝活气。 何超莲那些恶毒得像诅咒一样的话历历在耳,像是把他本就崎岖坎坷的人生上了一道残酷的锁,他永远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自身坠落渊薮。 凌涧喉结滚动,胸膛急剧起伏,手却还在牢牢护住怀里的嘟嘟。 他的嗓音像一堵残破了千年的墙,深沉厚重却支离破碎,浩荡宏伟却满目疮痍,无处修补 “我…确实…和她说的一样。” “朝晕,算了。” 雨声微微,偶尔打在他身上,把他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他苦涩道,连说话的音调都在抖 “我是没有未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缄默。 凌涧不敢抬头,但是有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抚在他脸上,而后微微用力,让他不得已迎上她的瞳眸。 他双目猩红,眼尾隐隐洇着水渍,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无助又仓惶,像是一株独自淋了几轮霜雪,终于要枯萎在又一轮凛冽寒冬的衰草。 朝晕的眼前慢慢被雨模糊了,眼眶发酸,她也开始发抖,心脏钝痛。 她垂首,红着眼,难过地和他对视。 那一双总是浅笑嫣然的眼眸,如今碎得像玻璃。 凌涧一阵恍惚,深邃的眉眼里甚至有着惊惶的痛与不解。 为什么要哭呢? 是为了我吗? 你知道的,我最怕你不开心了。 朝晕艰难地吞咽了两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脸庞,哽咽着说:“凌涧,你才不是。” “你在其他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你是一个天才,你的未来光明璀璨,我们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一起玩,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好不好?” 她喉间又一哽,想到了凌涧原来的结局,与面前这张无助的脸庞重叠,一波哭泣的冲动又要袭来。 但是她忍住了,强咬牙关,目光慢慢变得清晰而坚定,她说:“凌涧,去做自己想做的,好吗?” 第39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8) 凌涧怔然地看她通红的双眸,耳边还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深处的颤栗,是来自灵魂的,来自内核的。 他哑声唤:“朝晕。” 朝晕低低地回:“我在。” 凌涧骤然伸出一只手,缓缓扣上了她的后脑勺。 他微微凑近,以下位的姿势和她抵着鼻尖,却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她逃,又像是在等她应。 可是她没有任何抗拒,只是睁着那双永远澄静的眼眸看他。 “抱歉。” 他喃了一声,贴上了她的唇瓣。 雨幕微落,雨势渐小,他的唇摩擦着她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柔软,和他此刻的心一样。 朝晕安静地感受着他通过这个简单的吻传递过来的不安、慌张、恐惧,他的唇瓣也在颤,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忽然,她轻轻回应,试着去慢慢蹭他的唇,告诉他——她还在,她永远都在,她像他忠诚于她一样,也忠诚着他。 感受到了朝晕回应的凌涧一滞,凝滞的双眸一热,蓦然滑落了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了衬衫上,和雨相混,让横祸和救赎相融又相离。 这个简单纯粹到了极致的吻,是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意的证明,证于青天。 是凌涧先结束了这个吻。 他抱起嘟嘟,站了起来,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 他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朝晕,力道很大却又珍重无比。 凌涧感受到了那抹温热,感受到了她的体温,有时候真的让他喟叹一句—— 活着真好。 活在有她在的世界,真好。 他们无声相拥,直到雨声落幕,凌涧才重新直起腰,冲朝晕轻轻弯唇。 “走了,朝晕,回家。”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3】 … 凌涧一如既往,体贴地送朝晕回家,中间也会和朝晕说话,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甚至把带着嘟嘟的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时,他也是笑笑,冷静沉稳。 朝晕终于还是转身,在凌涧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回了家。 他们晚上还聊了天,一起打游戏,都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可是朝晕就是觉得有了点不一样。 朝晕周一去上学时,凌涧还没来。 很正常,但是等到她放下书包坐下时,蓦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无一例外传递着一个消息—— 凌涧要退学了。 不知道是谁散播出来的,总之引起了一片哗然,都不要命地趴到了年级办处的窗口,你争我抢地往里面看。 年级主任忙得头都要炸了,出去呵了几声,但是人群散了之后又很快聚集起来。 凌涧回头,阴冷的视线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看热闹的立刻心头一紧,一哄而散,心里发毛。 怎么感觉校霸更冷了? 雷垣看着面前的手续,皱着眉,最后还是吐出了一声叹息:“凌涧,你家长真的同意?” 青年颀长的影子清澄,听到了他这个问题,淡薄的眉眼弯了下,有热讽从其中渗出。 “签名都有了,电话也打了,有什么不同意的。” 想到刚才电话里男人难听得让他不可置信的话语,雷垣又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凌涧藏在校服下、显得有些清瘦单薄的身段。 凌志勇骂的很难听,大概意思是反正凌涧上学也是浪费钱,上了也没什么出息,不上了正好。 当然雷垣都害怕凌涧被这番话刺激到,没想到青年只是漠然扯了下唇瓣,显得整个人更幽冷了。 他复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签了字盖了章,无可奈何地和他絮叨:“出去了要照顾好自己,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父亲说的话不都是对的。” 凌涧默了一瞬,而后轻轻点头。 年级主任也一言不发给他签字盖章,背过身去,也让他照顾好自己。 凌涧抿唇,冲他们两个微微鞠躬,收好文件,背过身去,决绝又冷情,出了办公室。 但是当他开门时,猝不及防撞上了一泓清水般的眼眸里。 他手指微蜷,整个人顿时柔和了下来,轻声唤:“朝晕。” 朝晕瘪着眼,嗓音低落:“凌涧,你要走啦?”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少女指责:“你没有和我说。” 凌涧声音暗哑:“…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可很快,他又松动了眉间的一抹封冰,笑道:“谢谢你,朝晕,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了。” “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有些忐忑,喉结来回滚动,终于还是问:“可以…等等我吗?” 看着一夜之间,抽枝萌芽、芝兰玉树的青年,朝晕眼眶微热。 她眼角慢慢沁出湿意,眼睛红红的,却还是狠狠点头:“我们还要一直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凌涧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一声柔软的轻叹藏在了心底,伸出手,温柔地别掉朝晕眼角挂着的一颗泪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容扩大:“好。” 他终于还是走了,身形清朗如月,背着一身清风,踩着一地碎玉,像是要天为他开似的,那么决绝,又那么孤廖。 不过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一个人。 还有一个影子,抱着一只小小的影子,在时光深处等他。 朝晕看着他的背影,偷偷抹眼泪。 她觉得,凌涧这一生,也太苦了。 周围原本来看戏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惊讶地捂住了嘴,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年级主任被他们烦的不行,出来一个一个骂。 有好事的被踢了一脚还凑过去问:“老师,凌涧和朝晕谈恋爱呢?” 年级主任横眉冷对,又踢了一脚,一本正经道:“人家那是挚友!挚友!” “切~!” “老头睁眼说瞎话……” “挚友就是挚友啊~挚友是不可以成为妻子的~” 不过他们也挺惋惜的。 毕竟是凌涧赤手空拳成了这四所高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而且他除了脾气差也没什么缺点,长得还帅炸天,这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他们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凌涧,这个世界上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恶意。但是其实,一直也有不由分说的善意在和它对抗着。 第40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39) 虽然凌涧没有再上学了,但是朝晕他们两个还是没有断开联系。 他们还是会一起玩游戏,打电话,朝晕还会专门给凌涧开视频,让他实名观看她给嘟嘟打扮。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涧把自己的游戏id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朝晕很开心,干脆也把自己的id从“容朝晕”改成了“朝晕”。 于是他们一个叫“朝晕”,一个叫“凌涧”,像是网络女神和网络男神似的,驰骋峡谷。 朝晕几乎已经把凌涧玩的所有英雄都摸会了,凌涧就玩瑶挂在她头上,再屏幕另一边,笑吟吟地看朝晕乱杀。 不过电子上冰凉的联系,远远比不过躯体的温热。 有时候在睡觉前,朝晕抱着手机和凌涧打电话,还是会无精打采地抱怨一句:“凌涧,我想你了。” 电话另一边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好久,凌涧才哑声道:“快了,朝晕。” 朝晕收了一个又一个承诺,然后抱着它们安然入睡。 高三的课程很紧,不知不觉中,一年又到了头,朝晕放了寒假。 放寒假那天,朝晕一如既往自己走路回家,但是走到一半,天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朝晕一愣,接着和身边所有的同龄人兴奋起来,高兴地伸手接雪花,好奇地打量起来,傻乐起来。 她想——要是凌涧在就好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闪现了下罢了,她加速了步伐,想要快点回家和凌涧说下雪了这件事。 她家本身就比较偏一点,人就越来越少,她没什么顾忌的,走路的速度很快。 但是离家门口越来越近,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瞪大了双眼,竭力想要看清那个在自家门口笔直站着的人影是谁。 那抹影子与记忆里的谁重叠,却又显得更高挑了一些,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像一座被点亮的灯塔。 朝晕脑子里一片混沌,又骤然加快了脚步。 那抹身影听到了脚步声,身影一顿,侧过身去。 看到了那人的脸,朝晕呼吸一窒,脸庞倏地亮了起来,直接飞奔了过去,嘴里还兴奋激动地喊:“凌涧!” 凌涧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朝他奔来,冷冽的眉眼葳蕤顿生,他笑着张臂,牢牢接住了朝晕,她带来的冲击力没有让他后退一步,可靠得让人心安。 朝晕抓紧他大衣的领子,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抱了又抱,说话的声音闷在凌涧的胸腔里,像是在和他的心跳共振:“凌涧,我终于看到你了。” 凌涧低低地笑了起来,环起手臂,把她抱得很紧:“嗯,我也终于看到你了。” 朝晕抬头,看着他深邃却柔和的面孔,突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脸,瘪眉:“凌涧,你瘦了。” 凌涧一怔,温柔弯唇:“是吗?” 朝晕肯定地连连点头:“你还变成熟了,像个大人一样。” 凌涧被她逗笑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已经初显成熟的嗓音低沉却欢愉:“不是学生了,当然就是大人了。” 朝晕想了想觉得也是,又开始眉眼熠熠地和他唠嗑:“凌涧,嘟嘟又长胖了,我现在都抱不动它了。你好久没有见它了,从屏幕里看都不真实,它实际上胖得像一条狗似的。” 凌涧眉眼间满是熨帖的温柔和笑意,他轻轻叩了下朝晕的头:“它本来就是狗。当时捡回来的时候我都和你说了,它是一只小猪。” 朝晕“嗷”了声,又往他怀里蹭,接着道:“静静和你的那些小弟都很想念你。” 她顿了顿,有些难过地瘪了一下唇:“我也很想你。” 风雪飘渺,天地银装,只有他们两个,一个是天地唯一的一抹黑,一个是唯一的一抹嫩黄,就那么撞在一起,静静地聆听风雪破碎的珠玉残声。 凌涧的声音蓦然从头上响起:“朝晕。” 朝晕疑惑抬头,想问怎么了,唇上蓦然落下了一抹柔软。 凌涧的吻和他现在的人一样,温柔到了极致,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一抹骨子里天生的凶狠,他不想把她拆之入腹,只想和她共享欢愉。 他在她唇上来回轻碾,像是在邀请她、取悦她。 朝晕呆住,眨了眨眼,一个没注意,唇间松动,让他趁虚而入。 他的吻变得极深,去抢夺她唇畔的每一寸空气,让她沾染上与他一般阴鸷执拗的气息,把日日夜夜不得诉说的思念凝为实质,回馈与她。 但是此刻,他仍然把控着力度,克制着手段,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 朝晕觉得浑身发软,但是心脏软成了一团,冒起了泡泡。 她轻轻仰起头,给他回应。 她感受到了他骤然一僵,而后像是失守了似的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他的吻变得嚣张、肆无忌惮、极尽疯狂,终于又有了几分从前不顾一切的模样。 朝晕被亲得头脑发昏,喘不上气。 凌涧的手把她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让她无处可逃,只能仰着头去承接这份如潮水般的爱。 她脸颊通红,眼眸迷离,伸手去急着拍他的胸口。 凌涧抽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她,微微退开,轻轻喘息着,抵着她的额头,眉眼间的邪气诡诡逼人,混杂着看到她时深嵌的温柔,看起来性感得让人脸红。 他终于垂首,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 “朝晕,”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些话不知道被他压抑了多久,如今说出来时竟然带着誓死般的偏执。 他又抱紧了她,压低的眼眸深处,流窜着猩红。 朝晕本身迷迷糊糊的,但是听到了他的话,眼里一下子就清明了。 她踮起脚尖,义无反顾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回应:“凌涧,我也喜欢你呀。” “我最喜欢你了。” 凌涧胸口起伏的波浪骤然一歇,而后又再次卷起了滔天巨浪,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坚不可摧的心门。 他轻轻阖了眼眸,高大的身影几乎要把朝晕盖住。 在风雪里,他成为了她的庙宇,里面供奉的,是他的神明。 第41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40) 朝晕那天回家要比平时晚一些。 王妈看到她都惊了,问她嘴怎么肿了。 朝晕胡乱回答,说是路边买热饮一下子烫到了,然后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里,钻进被窝里滚来滚去。 手机振动了一下,朝晕爬出来,脸上还带着两抹红晕。 是凌涧发来的。 l:我走了,要照顾好自己。 朝晕正准备打字,他又发来了几个金额不小的红包。 朝晕一下子就坐直了,急着给他发消息 朝晕:你不是很忙吗?你赚钱肯定也不容易,不要给我钱了,要拿着照顾好自己。 l:追喜欢的人怎么能不给钱,只靠卖情怀吗? 朝晕最后还是收了,立刻双眼放光地下单买了两箱酸奶,还有大大小小往嘴里送的东西,然后截图给凌涧。 l:这才对。_ 朝晕的寒假都是凌涧陪着的,他们没有一天是不说话的。 她能感受到凌涧很忙,但是她也从他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自信与沉稳。 虽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但是朝晕很开心。 有时候,他们就打着视频电话,朝晕学习,凌涧则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寒假时间很短,也就十几天时间,朝晕又要去拼搏高考了。 高三下学期学习压力大了不少,不过对于朝晕来说如过往烟云,都没什么。 经过几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所有人已经对她的逆天成绩肃然起敬了,甚至会有很多人来问她问题。 朝晕没有对谁不耐烦过,都细心地给他们讲,也就熟了不少,慢慢发现下学期以来,他们好像都时不时会聊一款游戏。 朝晕对这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是还是记得这个游戏叫弑命。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就算她无感,不仅也有些敬佩这个游戏了,能让临高三的学生抽出时间去玩。 不过朝晕还是低估它了。 接下来,这款游戏以极快的速度风靡全国,在朝晕高考前,已经到了她耳熟能详的地步了。 她也了解过,这款游戏是创新型游戏,完美融合了跑图、冒险、竞技、换装、养成等各大热门游戏要素,野心很大,面向了男女。 游戏的设计几乎无坚不摧,没有可以拿得出来诟病的地方,不逼氪,全看玩家心情。游戏分为各个支线,有不同的主题,但是最终的内核是:我命由我。 朝晕当时看得热血沸腾,要不是手机内存不够,她都想下来玩玩。 不过她也就说说,因为她要高考了。 容如翡和王妈比她还紧张,尤其是容如翡,原本想要在她高考的两天回来的,但是实在抽不开身,因为这件事,她偷偷自责了好几天,还是朝晕劝她放宽心,就是一个考试而已。 她也很期待自己毕业,毕竟之后就有很长一段休息的时间,她可以去找凌涧玩了。 和其他人相比,朝晕高考的两天过得很平淡,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考完最后一科出考场之后,甚至她不想麻烦别人,还是一个人拿着考试用具悠哉悠哉地回家的。 她忘带钥匙,只能敲门,边敲边喊:“王妈,我考试回来啦!” 王妈开门很快,脸上还挂着朝晕看不太懂的笑容,伸手就把朝晕拽进了屋子里,话里也藏不住笑:“朝晕考试回来了?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快去吃,再看看是谁来了。” 朝晕把自己的考试用具递给王妈,满脸疑惑,换了鞋子之后“噔噔噔”地走到了客厅。 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冷面女人。 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缎面职业装,带着银框眼镜,脸很白,冷肃凌厉的面孔和朝晕有四分相似。听到了声响,她的视线猛然射了过去,见到朝晕,眉眼又柔和了一些,但是话还是很死板,很冷:“回来了。” 朝晕喜笑颜开起来:“妈!”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容如翡对面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一顿,而后轻笑着转身看她,温声喊:“朝晕。” 朝晕这才注意到她妈妈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因为在暗处,还背对着她,她没有注意到。 但是在看清楚那张俊脸后,朝晕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瞪圆了眼睛,震惊道:“凌涧?!” 王妈暗笑着去厨房忙活,留朝晕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她妈怎么会和凌涧在一起啊?! 容如翡收回视线,犀利的目光又落在了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 她不太确定到底要把他界定在哪个年龄段。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通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她能确定,这个自称是朝晕的男朋友的小鬼不是很简单,至少他身上有的,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特质。 她敛眸,放话:“累了一天了,过来吃饭。” 朝晕眨了眨眼,有些慌,最后还是踌躇不定地坐在了容如翡旁边,和凌涧面对着面。 容如翡的脸色缓和了些,给朝晕夹了一口酸辣土豆丝,淡声解释:“他说他是你朋友,来你家等你高考结束一起出去玩的。不过我今天碰巧回来,就碰上面了,还和他畅聊了一会儿。” 容如翡把“畅聊”两个字咬的很重,让朝晕一个激灵,偷偷看向凌涧。 凌涧只是一直盯着她看,还冲她笑。 他出落得更有魅力了,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沉稳,原本藏在眉间里那些生人勿近的冷冽与不耐,现在都被看不懂的笑意和沉沉的野心代替了,从一种直白的危险过渡成了迷人又低调的危险。 但是在看她时,他眉宇里还是会流露出少年风气,永远都是她记忆里那个别扭还爱脸红的凌涧。 “啊…”朝晕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 容如翡突然哼笑,冷不丁地对朝晕说:“你知道他是《弑命》的主策划,还是华盛乐娱的高级顾问吗?” 朝晕二度震惊,看向了人模狗样的凌涧:“真的吗?你没和我说过啊。” 容如翡垂下眼眸,暗暗冷笑。 呵,还敢给她说什么喜欢朝晕,结果连这些都瞒着她这个女儿,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哄。 第42章 打架可以不要爆我头吗?(41) 然后,容如翡就听见她的傻女儿一声敬佩的惊叹:“哇,凌涧,你好厉害啊!这个游戏可火了。” 容如翡:……… 脖子上顶的是什么?把所有智商都拿去学习了吗? 她恨铁不成钢,想要直白地告诉朝晕,他这是欺骗,是隐瞒,但是看到对面青年柔软得不可思议、隐隐有爱意溢出的眼眸,听到他藏着高兴、无措、紧张的一句“…抱歉,我也没想到。谢谢你的祝贺,朝晕”,她又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没说话。 吃完饭之后,凌涧告辞,朝晕说要去送,还眨着大眼睛求助地看容如翡。 容如翡冷着脸,却还是默认了。 朝晕开心地亲了她一口,拽着凌涧的袖子出门。 容如翡僵化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斥责了一句:“没大没小。” 王妈在厨房听了,只是笑:“我看倒是好事呢,亲你你还不乐意呀?而且,我看凌涧这小孩儿,确实不错啊,长大真是一瞬间的事情,之前来的时候还总是板着脸的小孩子呢,现在都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了。“ 容如翡冷哼,不太高兴道:“谁知道呢。” … 凌涧的西装材质好像很好,朝晕拉着总是滑,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便皱眉宣泄不满:“你的衣服不好,老是滑。” 而且大夏天的,他穿什么西装呀? 凌涧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就是啊,毕竟我太穷了,只能买这些不好的衣服。” 朝晕冷哼一声,别开脸:“我才不信,你都那么厉害了,肯定有很多钱。” 她往凌涧那边靠了靠,最后几乎是瘫在了他身上,悄咪咪地问:“你是不是真的有钱了?那你能养的起我和嘟嘟吗?” 凌涧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捏了捏她的脸颊,里面酿着包容一切的宠溺:“再来一百个你和一百个嘟嘟,都完全没问题。” “哇!”朝晕没有理被捏着的脸,眼睛锃亮:“只有一个我和一个嘟嘟,却可以享受一百个我和一百个嘟嘟能享受到的待遇?” 凌涧挑眉,恢复了清透的少年音,驱散了夏日里的燥热:“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能享受的,多多了。” 朝晕欢呼一声,亲了他一口,喜笑颜开:“还是你这个声音听着舒服,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话像大人一样。” “毕竟,我在外面可是要装大人的,小孩的话,没人听的。”凌涧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见朝晕已经送了很远了,正了脸色,柔声道:“回去,不用送了。” 朝晕盯着他问:“你回来多久?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凌涧两只手扯了扯她的脸,笑得眼里都驶起了星船:“我这两个多月都在。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朝晕开心了,一蹦一跳地转身回家找妈妈了。 她一点也没有变,和从前每一个夕阳下的身影如出一辙。 其实,那段日子,说是他送她回家,他更愿意说是,她护送他残缺的灵魂。 …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朝晕以724分斩获了省状元,整个市都沸腾了,尤其是一中,挂了大大的横幅,招摇过市,乐得让朝晕的学弟学妹都多放了两天假。 容如翡到现在也没有接受这个成绩,觉得也太玄幻了,不过对于学校和专业,她还是认真地和朝晕谈了。 朝晕很决绝,要去上京都大学,专业选新闻业。 京都大学是国内顶尖,容如翡没有异议,随口问她一句为什么,她说因为凌涧在京都工作。 容如翡:…… 两个耳朵中间夹的什么,恋爱脑吗? 不过她也没反对,虽然一开始有些忌惮,但是这么多天下来了,她敏锐地发现,她女儿和凌涧之间,似乎是她女儿掌握着主导权。 这个认知让她安心了不少,也就任由朝晕去了。 凌涧知道这个成绩之后也很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分数到底多难考,但是他知道他的朝晕很厉害,逮着她就是一阵夸,还要为她组个局。 朝晕的小手盖上他为非作歹的大手,歪了歪头:“都谁啊?” 凌涧信誓旦旦地笑:“熟人局。” 朝晕笑着同意了。 果不其然,局里都是朝晕之前见过的凌家军,那一群特别自来熟的小伙子小姑娘。 到现在,他们还是觉得有点玄幻,毕竟老大摇身一变成大佬了,老大追着的小女生成省状元了。 但是他们又感觉很感动,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没忘了他们。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呈封和许择欢为代表的二中人也来了一波。 徐碧荷面色复杂地看着原本是自己手底下小妹现在变成了众星捧月的状元的朝晕,以及她旁边跟一条笑眯眯的恶犬似的的凌涧,不禁感叹命运耍人。 不过这一切感叹,在朝晕给了她一杯迟到的古茗奶茶之后通通消失不见。 饭局里,仍然是男女分开,朝晕在女生堆里玩的很开心。 凌涧看着变了很多,但是一到酒局上,还是那副放开了玩的邪肆模样。 他今天穿着很简单的黑色短袖,薄却有力的肌肉再灯光下显出虬结的纹路,嘴角挂着一抹舒畅的笑,眼眸里意气风发的得意把他凌厉深邃的五官都染上了驰骋般的飞扬,敬了呈封一杯:“谢谢你臃肿的机构把朝晕送来一中啊。” 呈封脸色很臭,“切”了一声,别开脸没理他。 朝晕今天玩了个尽兴,甚至还喝了酒,等到散局,只能醉笑着往凌涧怀里扒。 凌涧虽然也喝了一点,但是有轻重,整个人异常清醒,见朝晕这样,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哄着让她爬上他的背,而后背着她慢慢地走回家。 除了略燥的风,没有什么打扰他们。 朝晕揽住凌涧脖子,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猜我是谁?” 凌涧勾唇:“我最喜欢的朝晕。” “猜对喽!”朝晕亲了一口他的脖颈,然后趴在他的肩头,慢慢卷入困意,却还是自信满满地宣言:“我是最喜欢凌涧的朝晕。” 凌涧清磁的笑在风中弥漫开来,步伐沉稳。 走在这条路上,甚至让他有了一阵恍惚——有朝一日,他居然能真的这么幸福。 他又想到了初秋的天,他蓦然被她清澈的眼眸一震的那场初见。 他扬唇,缓缓地落在了一步又一步坚定得像是誓言的脚印,像镌刻在碑上的文—— 奉给你幸福,是我不止不休的承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100!任务完成!】 第43章 凌涧番外——不枯渴求 1月3日,雪。 今天下雪了,纷纷扬扬的,我们的第二次亲吻,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不过这次的声势更大了一些。 朝晕在客厅教嘟嘟生的小狗完成指令,比如握手,比如打滚,小狗什么也不会,只会瞪着眼睛卖萌。 她就严肃地指着它们,苦口婆心地教育:白白,胖胖,你们要是一直这样怎么能行呢?卖萌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你们这样下去,连大学都考不上。 没错,嘟嘟的后代,叫白白和胖胖,感觉以后会和嘟嘟小时候一样肥。 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从来不实践,她遇上问题,也喜欢对我撒娇卖萌。 不过也有点不同,我喜欢她这样,但是她会对这样的小狗提出批评。 不过,只要是朝晕说的,什么都对。 我们已经结婚半年,结婚纪念日是一个蝉鸣疯涨、阳光如金的夏日。 刚到法定结婚年龄,我就拉着朝晕结婚了,她总是这样,只要是我说的话,她都会眯起眼睛笑,干脆地说“好”。 我很喜欢我们的婚礼,全程都由我们操办,朝晕的婚纱也是我亲手设计的,她是我永远的缪斯,给予我永不枯竭的灵感。 不过也有一些让人烦的东西找上门。 凌志勇在婚礼前找上我,毫不客气地问我要钱,还对我的妻子指指点点,说她配不上我现在的身份。 唉,这个傻屌,我总觉得他脖子上,简直是一个马桶长成了脑袋,总说一些又烂又臭的话。 我的妻子,居然用他质疑? 我其实有时候也挺敬佩他的,蠢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也敢和我说他找过朝晕,警告她离我远一点,她配不上我。 我装模作样了这么久,竟然也会让别人以为我脾气好,我也就许久没有动粗了。 但是听到他居然去招惹朝晕了,我还是利索地给了他几个拳头,踢了几脚,听到了他鼻骨碎裂的声音之后才觉得没那么恼火了。 凌安没有告诉过他,不要去骚扰朝晕吗?如果是单纯来招惹我的,我还有闲情和他们玩玩。 哦,应该没有这个机会,毕竟他因为高考作弊被抓进去了,也是一家子老极品了。 最后没什么结果,把他丢医院去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尝到一点有钱的好处,毕竟我的钱,已经多到了不知道能拿来干什么的地步了。 朝晕是学新闻业的,她总是牛哄哄地和我说,她以后可是要去写新闻稿,为国家做奉献的。 我只能恭敬地点点头,让她以后多写点我的好话。 朝晕大手一挥,吩咐我去给她买一箱酸奶,她可以考虑考虑。 我的朝晕真的是一个懒虫,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只要一放假,微信步数不可能超过200。 她妈妈好几次拉下脸训她,让她有点出息,不要因为结婚就为所欲为。 我怎么可能让朝晕被骂呢,只能把她拉到身后,主动承认是我的错,于是她妈妈就转移战火,开始骂我了。 每次被骂完,朝晕都会心情低落,愧疚地抱抱我,说都怪她,她以后都不会这么懒,害我被骂了。 唉,这些话,我也就当是男人的情话,听听就过去了,当真了对谁都不好。 果不其然,她还是活成了一个懒虫,只不过每次被她妈妈骂的时候,都会把我锁门外面,不让我进去承认错误。 她被劈头盖脸骂过之后,就会出来叉着腰哈哈大笑,然后一脸郑重道:这就是我们女人的担当啊!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去给她买一箱酸奶当是奖励了。 弑命一众的游戏也陆续发布了,那些我从年少就开始策划设计的美梦,居然没有化作泡影,还被那么多人热爱,我有时候都怀疑这是一场命运编织的梦了。 不过后来,我慢慢觉得无聊,就开始画我和我可爱的妻子的日常,居然收获了很多粉丝,甚至被扒了马甲,不光是游戏策划这层,连作为一个有多个忙者荣耀刺客国服牌的玩家,却整天玩瑶跟着女朋友混分这件事都扒出来了。 那怎么了?朝晕打游戏厉害,我跟着混都不行了? 唉,这群无所事事的神经病,整天就逮着我的幸福不放,真是不幸福。 朝晕还为了我开始学编织,说是为我学一门新手艺。 虽然她半年做出来一个十厘米的玩偶,我还是很高兴,夸她说这个小猪钩得真可爱。 她说这是小狗。 我只能说,不是她的问题,毕竟我们家小狗肥得像猪。 但是朝晕总是有一种魔力,她开始学一件事,不管一开始多么坎坷曲折,之后都能一帆风顺,小有成就。 打游戏是这样,我现在还忘不了一开始和她打游戏时,她攒钱买的第一件装备居然是复活甲,我当时想,也是个牛人。 编织也是这样,不过她现在已经能完美钩织出来一个可爱的hellokitty了,我们有一个房间专门放这些编织品,这是她成长的证明。 我总感觉我现在说话文绉绉的,这一点,连后来来看望我们的老雷都察觉到了。 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因为朝晕是学新闻的,要看很多书,我老是犯贱去骚扰她,她一怒之下就让我一起读了。导致我现在有咬文嚼字的臭毛病。 老雷知道了之后很欣慰,说没想到当年连1000字检讨都写得不堪入目的学生现在也能变得有点内涵了,于是他邀请我为他写一份3000字检讨。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上班连续迟到了一周,上面让他写的。 我笑了两声,把他扔门外了。 朝晕又在外面哈哈大笑了。 她每天都能很开心,一点小事也开心,大事也开心,不知道整天是不是被人下笑药了。 不过我应该也被下药了,她一笑,我也想笑,我现在写字都在抖。 我听到了,她说,胖胖你带这个蝴蝶结真搞笑,真像一条狗。 唉,这个笨蛋,胖胖本来就是狗。 我要出去看看,到底多好笑。 我的妻子,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也是个笨蛋。 ……………………………… 话匣子 你是我终极的热忱,是我人生里不止不休的绵绵阴雨,是如黑夜般浓稠的白昼。 你是我从不停止渴求的朝晕。 ——凌涧《逢雨吻尔》 —— 第一个位面节奏有点慢,后面的都快了不少,喜欢的宝宝可以点点收藏?(?)? 第4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轻狂电竞选手) 朝晕回到空间的时候,999+这个小光球,正在背它的《2025年必考专业术语》。 朝晕好奇地问:“真的会考吗?” 999+的电子音里充满自信【当然!这个牌子的书可是最权威的。】 朝晕问:“那你2025年能去考吗?” 999+【当然不能,积分不够。】 “……” 那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999+围着朝晕转啊转,开心道【朝晕,我们已经有13点积分了!真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喵呜~姐姐~深夜寂寞…男色撩人…】 朝晕:…… 999+一怒之下关了弹出来的涩情网站,还愤怒吐槽【我是公的!是公的!】 朝晕突然开口问:“我还能再见到凌涧吗?” 小光球一顿,轻咳一声【他是小世界的一缕魂魄,当然不能呢。】 他严肃道【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就是……】 朝晕冲它做了个鬼脸,别开头:“我才不听呢。” 999+【……反正,你下次做任务时,我会把你留在上个位面的情感因素都清理掉。】 朝晕又冲它吐了舌头:“切,不清我记忆就行。” 她觉得从一个位面里得到的东西挺多的,就算没了情感,记忆也是一笔不薄的馈赠。 999+爽快地答应她,不会动她的记忆。 朝晕觉得999+这么上道,以后肯定是一个大官,拍了拍它的头,又躺下睡了好一会儿,等到精力充沛,直接去了第二个小世界。 … “商朝晕,你听到了吗?” 朝晕刚睁开眼,感觉身体晃晃的,应该是在车上,耳朵躁着另外一个女人焦急不耐到了刺耳地步的声音。 她呆呆地眨了两下眼,但是因为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什么,不敢贸然回应,于是决定再次闭上眼睛装死。 刘姐看她这个死样,气的要死,但是又不敢惹了朝晕背后的人,只能勉强柔和了一点腔调:“朝晕,你别再钻牛角尖了,被陈总看上,那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福分!你要是再这么作下去,陈总生气起来,我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朝晕被她吵得头疼,皱着眉翻了个身子,不理她。 刘姐快要心肌梗塞了,可又不能说重话,只能恶狠狠地给她下最后通牒:“你背着陈总和我偷偷接这个恋综已经让陈总不快了,我劝你最好拍完之后直接去认错,然后乖乖听他的话,还有个活路。” 这么说完,她也就懒得说了,抱臂看向窗外。 朝晕终于有机会好好接受世界信息了。 这个世界的女主叫陆清莞,是一个阳光积极小龙套,因为经纪人手下一个女星突然爆红看不上原本接的直播恋综了,就一头雾水拿到了这个机会。 但是她是一个勇敢上进的人,连恋综也好好对待,在拍摄放映的12天里,用自己在这个娱乐圈里少有的善良灵动打动了所有人,包括男主——一个背景很硬、无人不晓的京都总裁厉鹤扬。 两个人暗生情愫,收获了一大堆cp粉,陆清莞也借此机会一炮而红,精湛的演技被挖掘,从此走上了幸福道路。 而反派温厝,是她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 温厝,一名以“拥有绝对实力的狂人”为代表称号的电竞选手,因为不想在家听家里人对于自己职业选择的挑剔,直接收拾行李上了直播恋综。 他性格轻狂恣肆,办事随心所欲,在恋综里面是一个很迷人但是又很让人不敢接近的存在。 但是这么一个人,却在接触了陆清莞之后,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 温家亦是世代名门,在京都呼风唤雨,只不过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少爷非要出去闯闯,还在电竞上闯出了点名堂,从来不想以温家少爷的身份示人。 在看到心上人和另一个男人情投意合之后,温厝直接黑化,展开了一系列巧取豪夺,一度要与厉鹤扬同归于尽,最后只落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果温厝是女主幸福道路上的绊脚石,那么商朝晕是这条道路上不值一提的小石子。 商朝晕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刚出生就被扔在山里,所幸被一个老爷爷收养,小时候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 直到爷爷去世,商朝晕不得不去大城市打拼,却凭着一张明艳绝伦的脸蛋被星探看中,拉她去盛华公司签约。 商朝晕长得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肯吃苦,演技进步飞快,两年就一炮而红,成为顶流。 她以为她的幸福日子终于要来了,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她被偶来视察的公司总裁陈聿礼看上了。 陈聿礼在京都的实力不容小觑,盛华公司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公司而已,商朝晕是没有资格拒绝他抛出来的橄榄枝的。 但是商朝晕就是很抗拒他。 虽然他多金又体贴,长的也英俊,对于她的反感也只是一味地包容,可商朝晕和他相处时总是觉得毛骨悚然。 直到她偶然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一堆照片,照片按照顺序排列,拍摄的对象从远景的一个边陲孤房,到打开门,到血肉模糊的分尸,最后到一堆不可计数的头骨。 她猝然明白过来了那股子不对劲——陈聿礼是一个喜欢虐杀的变态,而她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她自己的抗拒在他眼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闹。 商朝晕魂都要吓飞了,但是她不是一个蠢货,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和陈聿礼抗衡,他能够到现在都不被发现,就一定具备强大的反侦察意识,就算是报警,以陈聿礼的身份,也只能无疾而终。 她绝望得快要疯掉,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心动预警》直播恋综。 她看到了她偶然听闻的一个京圈大佬的名字,厉鹤扬。 趁着陈聿礼出国,商朝晕签下了这个合同,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参加恋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勾搭厉鹤扬,希望能够倚仗他,最后甚至不得不使出下三滥手段,没想到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一下子沦为众矢之的,潮水般的辱骂随之而来。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私下里向厉鹤扬透露这件事,但是很明显,厉鹤扬并不想理会她这种离谱到虚假的消息。 她疯了,终于在节目组里崩溃,但是还没等说出来所有事,就被回国的陈聿礼强制接走,沦为他刀下又一缕亡魂。 第4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 朝晕身体一抖,感受到了一阵阴寒,连她这种从容淡定的人,也感到了有猛烈的火在心底燃烧。 这什么杀千刀的剧情?!原主这也太可怜了?! 原主让出身体给她去攻略温厝,条件是希望自己一生平安顺遂,再也不要步入噩梦一般的人生轨道。 朝晕慢慢平息着心情,尽量不让刘姐发现她的异常。 现在她正在前去录制恋综的路上,刚才刘姐和她说的那一堆话,无非是陈聿礼要传达的信息。 他虽然有些生气自己的猎物偷跑,但是也明白她只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要她利用这十二天好好想想,给他服个软,他也能让她死个痛快。 虽然刘姐不知道陈聿礼是个变态,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朝晕一路上都不想和她说话,直到最后到了目的地、拖着行李箱下车,她才正儿八经听了刘姐一句话。 刘姐”苦口婆心”地教育她:“朝晕啊,你要知道陈总是多少人想勾搭也勾搭不到的金主吗?我劝你别再作妖了,否则,陈总真的会放弃你的。” 朝晕:雾草,还有这种好事? 她没给刘姐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朝着海景别墅走去,留着刘姐在车上对着她怒目而视:“商朝晕!你别给我耍脾气!你要清楚,陈总让你跌落神坛就是一夜的事儿!” 朝晕已经走远了,听不到她的狗叫。 海浪时不时地拍打着礁石,扑腾着撞向海边,留下了一点湿痕,很快又消失无踪。 别墅内,七个人聚在偌大的客厅里,算不上拥挤,偶尔会有一两声尴尬的问好,很快又陷入寂静,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窸窸窣窣的,突然传来了拧动门把的声音,除了沙发上敛着眉眼一直静音玩手机的青年,其他六个人都豁然看了过去。 随着四杀播报页慢慢消失,温厝的游戏界面也变灰了,拉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队友的操作,慢慢压下了眉,黑曜石似的的瞳孔里凛光一闪,轻啧一声,暗骂这群人机是不是游戏里的小怪上身打的? 他这么想着,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道稳重温柔的女声:“抱歉大家,我来晚了。” 温厝身形一顿,掀眸看去。 来人一身暗红丝绸一字裙,皮肤白得让他一恍,青丝如瀑,发尾轻轻打着卷,每一簇像小钩子似的。 第一眼看过去,大多数人都会屏息细看她明媚到有些惊人的面孔。 她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眼尾上挑可眼头圆润,明艳又不锋锐,直鼻微翘,红唇精致,顿显几分清冷,但是整个人逸散出来的柔和又强行中和那些冷,于是整个人就显现出了一种几近于苍茫的、脱俗的明媚。 温厝却直直地盯着她勾着温柔笑意的唇好些秒,才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有再给她一点目光,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手机,似乎对她一点也不在意。 “商老师!”陆清莞紧张地眨了一下又一下眼眸,一张白皙清丽的脸蛋上飞上了两团红晕,小跑过去帮她拿行李:“我们也刚来没多久,没事的。我帮你拿东西!” 朝晕弯眸着她,没有拒绝,温和亲切:“谢谢你。” 陆清莞脸更红了。 没办法,谁让面前这个明艳大美人是她的偶像呢? 直播弹幕这才慢慢涨起来 [呼~终于能呼吸了,刚才这七个人相处也太尴尬了!要不是商朝晕来了气氛缓和了一点,我都退出去了。] [不愧是商朝晕啊…这张脸太美了…如果让我下辈子长这张脸就算是让我开豪车我也愿意啊!] [温厝这个脸为什么不进娱乐圈……他爹的帅的我吃了两碗大米饭!太帅了!] [嘴馋直说,你们是不知道温厝打游戏多强,进娱乐圈太埋没了。] [厉鹤扬这种人物为什么会上恋综啊?但是也对我的眼睛很友好嘿嘿…熟男我可太爱了。] 还有一些其他嘉宾的粉丝前来打call,气氛慢慢热了起来。 等到朝晕和陆清莞两个人下来之后,工作人员带着八个嘉宾去到了活动室,让大家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其实节目开始之前,大家也都知道来的都有谁,都是做什么的,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 男嘉宾里,除了厉鹤扬和温厝,还有一个性格温润的男演员封徽,不温不火,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只是不太爱说话;另一个叫郑初霖,是小有名气的专录综艺的艺人,有些话唠。 女嘉宾里,抛去朝晕和陆清莞,还有一个内向腼腆却唱摇滚音乐的歌手周可音,以及落落大方、谈吐间不拘小节的羽毛球明星岳箩。 说实在的,要不是朝晕、温厝和被爆出来权势身份的厉鹤扬,这个节目都不会有多少人看,毕竟嘉宾都没有多少水花。 在一一自我介绍之后,节目组就开始搞事情了。 他们把男女嘉宾分开,让他们按名字首字母顺序分别从四张牌里抽一张,男女一一对应,抽到的牌相同的男女嘉宾一组,在活动室的杯状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最后的分组顺序与结果是——厉鹤扬和陆清莞,郑初霖和周可音,封徽和岳箩,朝晕和温厝。 四组人坐好之后,节目组按顺序开始分别向每组的男女嘉宾问有关于对方的五个问题,一道十分,一组满分100,最后四组综合排名,最后一名要接受惩罚,惩罚内容暂时保密。 阐明规则之后,从陆清莞那一组开始。 陆清莞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五个问题勉强答对了三个。厉鹤扬在回答问题时,沉稳冷淡的目光一直在观察陆清莞,虽然两个人素不相识,但是他还是根据观察答对了四道,最后两个人一共得了70分。 陆清莞目瞪口呆,忍不住夸:“厉鹤扬,你好厉害呀。” 已经很少有人直呼厉鹤扬的姓名了,他罕见地怔愣,笑了一下:“你像白纸一样,很好懂。” 弹幕一下子就热闹了 [我靠,上来就玩这个?] [这对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微妙…哈哈哈哈哈…有的磕了…] [呜呜呜请支持我们莞莞,她真的是一个超级努力的小女孩!] 第4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 后面的两组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擦出火花的两个人,心里震惊。 郑初霖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可音,低声道:“你觉得我好懂吗?” 他不想接受惩罚。 周可音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而后点头,瓮声瓮气的:“我感觉你看起来傻傻的,挺好懂的。” 郑初霖:。 [哈哈哈哈哈哈] [郑初霖,你居然傻到了这个地步吗?] [啊啊啊对不起tat,我们可音没有恶意,就是觉得郑老师很单纯。她有点一根筋,请大家多多包容!] [没事,我们郑初霖粉丝出了名的好惹,你们不用道歉,我们也觉得他傻。] [笑死我了,除了周可音粉丝和郑初霖本人,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最终,他们两个也得了70分,郑初霖松了一口气,也算是没白挨骂。 封徽和岳箩有些表现不佳,拿了60分。 封徽看起来还是很淡然,没有一点不安和懊悔,岳箩眨着眼,好奇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封徽痛地“嗷”了声,一脸懵地看向岳箩,后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机呢,怎么都一个表情。” 封徽:有病吗? [啊啊啊这两组想干什么啊笑死我了!] [封徽就是很人机…一年发两条微博,还都是让粉丝给他家小猫起名字,好不容易开直播还把直播进入通道关了,还因为没人看他直播哭了。] [岳箩,都出去玩了,能不能收收劲,快把封徽打死了。] [这个恋综画风怎么这样…] 不论如何,最后到温厝和朝晕了,先是朝晕回答问题。 温厝弯着腰,支头直勾勾地看她,好奇她能答对几道。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犀利又直白,压迫感很强。 朝晕只是柔和地冲他笑笑,他一愣,又不在意地别过头去。 工作人员:“第一个问题,温厝擅长的游戏位置是射手还是打野?” 朝晕轻巧回答:“打野。” “回答正确。第二个问题,温厝上一场游戏比赛是在春天还是夏天?” 朝晕回答得还是很快:“春天。” “回答正确。第三个问题,温厝能吃辣吗?” 朝晕抬眸,看向了挂着桀骜不驯的笑容的青年,还冲她挑衅似的挑眉,像是在宣扬他多么无坚不摧一样。 朝晕微微弯眸,说话却很肯定:“不能。” 温厝表情一滞,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她,带着点对于她没上当这件事的不满。 “回答正确!第四个问题,温厝喜欢不喜欢粉丝叫他温神?” “不喜欢,因为他觉得和另一个瘟神听着很像。” “…回答正确!” 温厝的眼都睁圆了一点,里面带着轻微的不可置信。其他人也纷纷表示震惊,毕竟这是到现在为止第一个有拿50分的可能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工作人员的笑有点神秘:“温厝一共得了几次最佳选手奖?” 其他嘉宾惊疑地“啊?”了一声。 温厝皱眉,锐利的视线射向了工作人员,清磁的嗓音里是不客气的质问:“其他人不都是选择题?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 工作人员笑嘻嘻道:“商老师开到隐藏款了嘛。” 温厝黝黑的瞳孔钉在他身上,蓦然扯开一道轻狂的笑,转了转手腕,操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话音低沉:“要不要我把你揍成隐藏款?” 工作人员:不嘻嘻。 朝晕忙安抚他,轻柔道:“没关系的,温厝。” 她叫了他的名字,青年回眸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那样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爽地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了。 朝晕明亮的眼眸又移到了工作人员身上,悠闲而笃定:“七次。” 工作人员一愣,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终于还是宣布:“回答正确!全对!” 饶是温厝也怔住,歪头去看朝晕,那张总是写满了张狂的面孔上遍布疑云。 这个也说对了? 蒙得也太准了。 岳箩生无可恋地撞了一下封徽,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两个要接受惩罚了。” 封徽依旧温和地笑着,谆谆教诲道:“这是命运,不要试图反抗命运。” “否则,会让这个爽到。” 岳箩:? 其他嘉宾:? 观众:? 温厝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一语惊人的封徽,不过时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工作人员开始向温厝提问。 只要他答对两道题,就可以免去惩罚。 温厝坐直,心里一派运筹帷幄。 工作人员开始提问:“第一个问题,商朝晕是一个喜欢出去玩的人还是一个喜欢宅在家的人?” 温厝正儿八经地看了朝晕一眼,目光触及到她昳丽的容貌时,立刻自信回答:“喜欢出去玩的人。” 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否定:“回答错误。” 温厝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一凝。 “第二个问题,橙汁和桃汁,商朝晕会选哪一个?” 温厝又有些迟疑瞅了一眼朝晕,回答还是很快,但是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桃汁?” “错,橙汁。” “……” “第三个问题,大多数观众认为商朝晕的成名作是《绾青丝》还是《恨别离》?” 温厝:啥啊 其实这个问题不算难,只要是稍微了解一点娱乐圈的,这个问题基本上都能回答,毕竟其中有一部是商朝晕火了好一段时间才拍的。 但是,谁让温厝从来没有关注过娱乐圈呢? 犹豫了一会儿,温厝憋出来了一个答案:“…恨别离?” “错!是绾青丝。” 温厝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张俊脸慢慢凝重起来。 他就这么潇洒地答错了三道题,剩下的两道题是他唯一的翻盘机会了。 岳箩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激动起来。 游戏继续,工作人员继续问:“商朝晕是上一部影视作品上映是在春天还是夏天?” 温厝踌躇了一下,犹豫不定地回答:“…夏天?” “错!是春天。” “喔!”岳箩情不自禁高呼了一声,然后在温厝的死亡凝视下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 其他嘉宾都没忍住笑了出声,朝晕的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仍然保持着礼貌温柔的笑。 第4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4) 温厝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他其实运气一直都还不错,谁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不想抬眸,生怕一不小心和朝晕对上眼,然后把自己尴尬死。 工作人员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组里有一个全对的,还有机会再来一个全错的。 真是卧龙凤雏。 他有些激动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第五题,商朝晕得过三次最佳女演员奖还是四次?” 温厝:…到底想干啥?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关注这些东西啊。 虽然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的其他三道题他也没答对就是了。 温厝绷紧了神经,一直在3和4两个数字中间来回跳跃,想要回答4。 但是想到自己今天不凡的运气,他立刻刹了车,最后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咬着牙回答:“三次!” 满座寂静,都屏息敛声地等待着工作人员接下来的判定。 众目睽睽之下,工作人员故意很欠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兴奋地给了答案:“错!是四次!五道题全错!” 原本寂静的空间顿时充斥了其他嘉宾爆笑,尤其是岳箩得意的哈哈大笑,尤为明显。 温厝错愕地瞪大了一双长眸,整个人都呆滞了,没经过大脑思考,嘴里条件反射就想说:“卧…” 工作人员魂都要吓飞了,眼疾嘴快地制止了他的话:“温老师!慎言!这可是直播!” 温厝反应过来,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嘴唇,拼尽全力把剩下的一个字咽了下去,然后飞快地掀眸看了一眼朝晕,而后又很快垂眸,沉默了。 朝晕总是温和的面孔最终还是龟裂了一点,显出来了几分微妙。 与此同时,弹幕也跟着其他嘉宾笑了起来。 [我商姐营业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是圈内不败的表情管理神话,温厝能五道题全答错,让我姐表情管理失效,是个尤物【点赞】] [没错,我们打游戏的人就是这样,高兴了说卧槽,不高兴了也说卧槽。这就是心直口快的我们,有妹子加我吗?我再说一遍,我也是打游戏的。] [笑死我了,拽哥刚上来就被上了一课,蔫了?居然还知道去看看朝晕脸色,跟一条小狗似的。] [还是封徽这个老油条懂啊,既没有让命运这个爽到,又没有得到惩罚,也是一个人物。] 第一天的话题热度水涨船高,节目组立刻操纵起来,没过多久,不要试图反抗命运,否则这个会爽到和错!五道题全错!就上了各大平台的词条。 但是温厝现在不在意那些玩意儿,他轻咳一声,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终于还是小声、别扭地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朝晕的背挺得很直,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烦恼的小孩,轻轻笑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反而是安慰道:“没事,运气能差成这样,也是让我开了眼了。” 温厝:…… 他脊背一僵,抬眼去看她依旧笑吟吟的脸,看着他时甚至带了一点好奇,慢慢发现她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朝晕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笑道:“你都逗我笑了,我有什么怪你的。” 温厝指尖微微摩挲,伸手去摸耳垂,不爽地偷偷吐槽:“我又不是故意逗你的,我是真的在认真回答。” 朝晕听到了,很给面子地认同:“就是啊,温厝都这么认真地回答,居然全都判定为错,真是一个冷漠的节目组。” 温厝头埋得低了一点,没有说话了,耳垂被摩挲得有点红,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灭了大半。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 [卧槽…我刚才还在笑呢…怎么气氛突然就变了?] [怪不得商朝晕粉丝叫她天使…真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啊可恶。] [温厝你要寄八干啥?你之前不是说谈恋爱的都是傻吊吗?]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是好强的姐弟感…节目组快给他们递剧本,我要开饭了。] 工作人员轻咳一声,特意强调着说:“我们这个温暖的节目组设定的惩罚是,两个人要回答同一个问题。商老师,温老师,准备好了吗?” 朝晕含笑点头。 温厝听着他嘴里那句“温暖的节目组”,不爽地“切”了一声。 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恶趣味地念出了问题:“请说出对方身上和你的前任相似的三个地方。” 众人:(?o?) 听了这个问题郑初霖目瞪口呆,两个字准备脱口而出:“卧…” 周可音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嘴。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都面露同情。 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确实刁钻又刻薄。 但是两位当事人都不约而同地挑了下眉,而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抱歉,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可没谈过恋爱。” 工作人员:震惊。 他看了一眼优雅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的朝晕,又看了一眼温厝锋利精致的面部轮廓和不停散发着荷尔蒙的完美身材,终于也忍不住开口:“卧…” 这次导演魂也要飞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工作人员的名字,他才如梦初醒,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笑飞我了,真是一档素质很低的综艺节目。] [别的恋综主打高大上,灵魂的碰撞,心预主打低小下,素质的起飞。] [不过我也很震惊啊,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感经历很匮乏的样子啊!尤其是温厝,让我感觉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 [我们朝晕出道以来都是在努力拍戏,一年几乎无休,哪有时间谈恋爱。] [如果你看过温厝的游戏直播,你也会为他的素质和他未来的女朋友默哀。] 总之,这个传说中的惩罚根本攻击不到朝晕和温厝。 节目组很不甘,想要再来一个刁钻问题,但是朝晕和温厝拒绝买账。 朝晕:我们已经回答过一个问题了呢。 温厝:(摊手)┐( ?_?)┌这个节目组不仅冷漠,还没有诚信的美德,真没有素质。 节目组:…… 你丫的,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素质?! 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其他嘉宾和弹幕都笑作一团。 于是,一款适合大众,有各种人才的低素质恋综这个词条又悄无声息地袭击各大网站。 第4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5) 这样相处下来,八个人都差不多明白各自都是什么性格了,关系也更近了一点,气氛不再那么僵硬。 接下来,每个人都回了自己房间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只用等着晚上节目组喊他们下去吃饭,为明天正式的恋综拍摄做准备。 原主带的东西很少,她本身就是一个身如浮萍的人,一个人在异乡漂泊,稍微做错一点就会踏入深渊。 甚至,她现在什么也没做错,就要面临一场不速之祸。 朝晕觉得心里又沉重了一点,躺在床上,去抚慰那缕不屈的凄魂。 天色慢慢沉了下去,开始溢出淡淡的粉,而后越来越浓,越来越烈,流光溢彩。 潮水涌动,偶尔拍在岸上,冲撞朝晕不平的思绪,让她缓缓睁开眼眸,坐起身,摇了摇头。 手机响了一下,有人给她发消息。 朝晕打开手机去看,是陈聿礼发过来的。 陈总:朝晕,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才让你这么放肆,嗯? 陈总:趁着我出国这段时间去接恋综?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种? 陈总:算了,你趁这12天好好放松放松。正好我两个星期之后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恐怕你就有其他事情要做了。 朝晕看他说的话就想吐,心情一阵烦。 也不知道一个死变态在这里瞎装啥霸道总裁。 朝晕年轻时也写过霸道总裁,但是她笔下的霸道总裁除了霸道一点以外,根本无懈可击,连内裤都是自己洗的,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陈聿礼这种东西,也好意思包装自己。 朝晕把给他的备注改成“狗日的”,没有回复,起床下楼去透透气。 其他人都房门紧闭,楼下除了一个节目组请的在忙着做饭的阿姨之外没有人。 为了随时随地保持节目效果,厨房不是密闭的,和饭桌连为一体,下楼梯时能够将一楼所有的一切收进眼底。 朝晕下楼时就看见忙得有点掀不开锅的做饭阿姨了。 是真的掀不开锅。 可能是第一次在这里做饭,没有算好时间,她要忙着炒菜,但是吃饭的时间都快到了,她还要去盛米饭。 朝晕看她忙得团团转,连忙走了过去,温声冲她道:“阿姨,没关系,我来。” 阿姨讶异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说了几声谢谢,把米铲交给她,又开始去忙着炒菜。 这个活很轻松,朝晕只需要盛一碗饭再转身放在餐桌上就好了,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忙忙碌碌的,没有听到楼梯传来的细微声响。 温厝双手抄着口袋,耷拉着眉眼,眉宇间隐隐看得出来睡太长时间的惺忪之意,把他那张锋锐嚣张的脸都灭了一半气焰,举手投足中都是淡然的随意,正不紧不慢地下楼梯。 他不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目光触碰到了楼下正忙着盛米饭的一道清影,脚步蓦然一顿,而后停了下来,侧过身去,正对着朝晕。 他站姿闲适,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长臂交叠在胸前,倚着扶梯,弯腰伏在了手背上,垂眸淡淡注视着女人。 朝晕盛完了最后一碗饭,刚刚搁置在了桌子上,骤然觉得有一道毫不掩饰的视线正在坦然地打量她。 她微弯的腰一顿,突然抬眼看去,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青年略深却全无侵略性的眸海。 见她看过来,温厝先是一怔,而后挑起眉,唇角上扬。那抹不知是不是带着轻佻意味的笑像一把小钩子,抚过人的背脊,带起来了一阵颤栗。 他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青春荷尔蒙的人。 朝晕静静地看着他,缓慢地、轻轻地弯唇,眼下随着这个动作浮现出了笑涡,柔意像是一阵春风吹上了面,顿时有一种近乎于羞涩的舒畅袭来。 温厝没想到她会回应他,愣了一下,而后别开头,收起了笑,双手撑着栏杆起身,若无其事地下楼。 阿姨已经炒完了所有菜,又谢了坐着的朝晕几句,便直接离开。 温厝拉开椅子坐在了朝晕的对面,没有抬眼看她,不冷不热地问:“怎么干起来活了?” 朝晕只是笑笑,手搁在了桌子上:“阿姨忙不过来了,只是帮一点忙而已,不算是干活。” 温厝盯着她莹润的指尖,突兀地轻笑了一下,里面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的。 好人啊。 他不知道什么心情地在心里轻啧一声。 “辛苦了。” 听到青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朝晕第一次怔住,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后缩了缩指尖,温声回:“没关系。”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下了楼,看到了丰盛的晚餐都先是赞叹了一顿,而后就不客气地开动了。 吃过饭之后,天已经黑了,大家都各忙各的。温厝出门了,朝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岳箩在阳台做饭后运动,其他人都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晚上八点,节目组在微信群里让大家十分钟之内都在客厅集合。 朝晕刚看到这个消息,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先进来的是一阵冷冷的空气,还有略微湿润的海风味道。 温厝还穿着短袖,眉眼都沾染上了湿冷的寒气。他低估了夜晚海边的温度,有些冷,关了门之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自己没放心上,换上了拖鞋往客厅去,而后看到了那抹正在倒水的身影。 温厝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而后坐到了沙发上,觉得无聊,正要掏出手机玩,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有些温热的气体还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把他的脸庞打湿。 温厝怔愣,眨了眨眼,掀起眸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像永远都在温温柔柔笑着的面孔。 朝晕柔声劝:“外面有些冷,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温厝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古怪的情绪。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有些凉的手地接过那杯水,语气和动作一样僵硬:“…谢谢。” 朝晕弯眸,重新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其实,温厝不爱喝热水。 但是感受着纸杯传来的温热,他喉结滚动,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 第4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6) 喝完水之后,温厝就盯着那个纸杯看,眼睛眨都不眨,偷偷在心里揣测。 怎么对他这么好?还总是对他笑? 难道喜欢上他了? 嘶,不至于这么快?而且她看起来阅尽千帆的样子,他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万一被骗怎么办?还是需要再接触接触。 …不过,如果她真的单纯只是一个好人呢? 温厝立刻把这个冒头的想法掐死,面无表情地想————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闲得慌总是关心别人的好人。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目睹了朝晕起身,去给少量运动完回来的岳箩倒了杯水,又忙前忙后地给其他从下楼的人倒水。 温厝:……… 擦,还真是个好人。 八点十分,所有嘉宾在客厅坐着,节目组开启了晚间短暂的十分钟预热直播,因为下午的热度,晚上来凑热闹的人多了不少。 节目组给八个人发了一个小白板和一支笔,开始讲解这个小游戏要做什么。 大概意思就是,所有人都要在一分钟之内,在小白板上写下自己择偶的最低要求,以便相互了解。 工作人员之后又说了一堆废话,温厝不想听,无聊了就盯着对面朝晕的侧脸看。 她总是那样笑着,却从来不会让人感到疏离感和虚假感,整个人就像在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辉似的,每一个瞬间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温厝脑袋上慢慢冒出了一个问号。 怎么能有人一直这样笑着?不累吗? 他一时间有些好奇了,拿出手机,对着黑色屏幕调动着面部肌肉,尝试着去露出一个完美的温柔笑容来。 他就那么艰辛地努力着,最后艰辛地挤出来了一个惊悚的笑容,肌肉还在抽搐着。 温厝被恶心得不轻,立刻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离他最近的摄影机已经完全拍下来了。 [温厝在学朝晕笑吗?是在笑?我不确定。] [这已经不是一把石灰能解决的问题了,来人,把我的打野刀拿来。] [笑死我了,我一直都在盯着温厝看,他就是在学人家朝晕笑,幼不幼稚啊!] [但是学她笑这个动作好暧昧啊…他们两个有种磁场谁懂?] [温厝这个傻逼配不上商朝晕。] [前面的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是商朝晕粉丝也不能这样看不起别人,温厝多帅啊。] [我是温厝粉丝。] [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弹幕又火热了起来,温厝很悲催得不知道,还在跟着大家一起在小白板上写自己最低择偶标准。 一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停下了笔,节目组要求按照座位顺序一一展示。 第一位是陆清莞,她抿着唇,有些害羞地翻过自己的白板,上面写着“能够理解并支持我喜欢演戏的梦想”。 此话一出,大家都感叹着她这个要求好纯粹。 厉鹤扬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在陆清莞白净可爱的脸蛋和她手上的白板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低低地笑了一下。 之后是厉鹤扬,他随手一转,上面的字潇洒肆意———— “纯粹” 郑初霖大惊大怪地叫了一下,直接对他们两个贴脸开大,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 [卧槽!!] [卧槽!!开磕!!] [这一趴除了有点太像剧本了之外没有任何问题,郑初霖像疯狗一样的反应又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前面的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了?郑初霖粉丝看到你的话会难过的。] [我就是郑初霖粉丝。] 陆清莞脸皮本来就薄,一下子就红透了,脸埋在了白板后,不敢出声。 朝晕适时把水往郑初霖那里推了推:“初霖,笑了这么久,喝点水。” 郑初霖这才安歇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接下来是周可音。 这位腼腆的妹子写的是“能听懂我的音乐”。 又是一个纯粹的妹子。 岳箩写的是“能在羽毛球场打过我”。 [岳箩不想谈恋爱直说。] 郑初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一边翻过自己的牌子一边抱怨:“你们怎么都写的那么高级?显得我很肤浅。” 他的板子写的是“漂亮”。 岳箩拍了拍他的肩膀,进行了安慰:“你的要求听起来有点肤浅,但是你的傻恰好弥补了这部分,让大家看不到你的肤浅。” 郑初霖反应了一会儿,而后对着岳箩怒目而视:“哈?!” 其他嘉宾都强忍着不笑出声,弹幕顿时笑声一片。 封徽全程都是一副标准的微笑脸,感觉都有一点淡淡的死气。轮到他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把白板翻了过去,温润道:“大家见笑了。” 众人定睛一看,上面三个大字—— “是个人”。 “……” 弹幕顿时一大片“哈哈哈”飘过。 [招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见笑了!冷知识:只有封徽知道什么是最低要求。]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家封徽丢脸了!对不起对不起!] 大家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郑初霖叹了口气,无言地拍了拍封徽的肩膀。 这要求也太寄低了。 作为下一位的温厝轻咳一声,众人看过去,他不太自然地别过脸,修长的手指翻过自己的白板—— “是个女的” “……” 一片寂静。 朝晕看了,跟着轻咳一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缩了缩脖子,难得拘谨地抿唇笑了笑,也悄悄翻开了自己的白板—— “要是位男性人类” “……” 率先拍案大笑的是郑初霖,他指着脸色有些微妙的封徽,笑得喘不过气:“你…哈哈哈…真不严谨哈哈哈…性别都不限定…笑死我了…” 封徽神情严肃凝重,语气仍然温和:“抱歉,我要告诉大家一句,我并不是一个同性…” 工作人员崩溃地插声提醒:“封老师!注意影响!” 封徽呆了一下,而后没说话了。 所有人都笑得抬不起头,连厉鹤扬也用拳头抵着唇瓣,无声闷笑。 [啊啊啊啊啊这个恋综怎么回事啊!!画风这么清奇!我要笑死在这里了!!] [太搞笑了,真的是最低要求,有一个都是极品了,心预居然找来了三个极品。【点赞】] [这也是一种默契…朝晕温厝我们支持你们…]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心预再爆四大词条。 第5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7) 说是十分钟,就这么闹下来,已经将近九点了,八个人不知道节目已经爆了,都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休息。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有人起的早,有人起的晚。 岳箩作为一个运动员,七点钟早早起来去外面锻炼,朝晕晚了她十分钟下楼,没多长时间,除了温厝以外的其他人也在七点半之前起床了。 节目组要求嘉宾每天八点之前下楼,于是温厝在七点五十五的时候打着哈欠下来了。 他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黑,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整个人有种淡淡的疲惫,一看就熬了个大夜。 温厝觉得眼干涩得厉害,控制不住地往外溢着生理盐水,拿手在眼头轻轻按了一下,轻啧了一声,暗暗不爽自己怎么忘带眼药水了。 他有些模糊的视线在下楼时把一楼粗略巡回了一遍,有两个人吃过饭坐在了客厅,其他人都在饭桌那里吃饭。 温厝想了想,先去客厅倒一杯水润润嗓,喝着喝着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抹目光很奇怪,就算是直直地盯着,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磊落。 温厝动作一顿,眼眸顺着那抹视线回视了过去,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张明艳又温柔的脸。 目光往下移,就能看到她手上一本有些厚的书,看书名有点晦涩,温厝对此一向没有任何兴趣。 见他看过来,朝晕也不躲,反而是冲他微微一笑,把腿上的书放到茶几上,伸手从裙子一侧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瓶眼药水,在温厝还是有些迷糊的目光下走近他身边,把眼药水递给他,温声道:“看你好像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需要眼药水吗?” 温厝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关心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如沐清风又不容拒绝的靠近的他又扭捏又紧张,脚趾抓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头往旁边一偏,不是很领情地别扭道:“…没事,我没什么事,不用管我。” 一开口,他先是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感觉自己说话好像有点不客气,便又不动声色地拧眉,想接着补充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朝晕把他的反应都收纳眼底,像在包容一个忸怩的孩童一样眯眼轻轻笑了出来,把眼药水放在了和他肩膀一般高的柜台上,任由他用不用:“没事,我就放在这里,想用了就来用。你不用担心,这是我早上才刚刚拆封的,没有用过。” 她轻巧地说完便转身离开,又坐上了沙发,没有发出任何大声响,温厝怔愣得像发呆一样盯着她的背影看,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觉得她就像一片单薄轻盈的雾。 他觉得他应该解释些什么,但是和她一相处,就觉得她好像能理解并包容他任何并非出于本意的言行,没什么好苦苦解释的。 温厝眨眨眼,让干涩的眼睛水润一点,又看向了那瓶小小的眼药水。 恰好郑初霖刚刚吃完饭过来,见他一个人站着,好奇地凑了过去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温厝还没反应过来,郑初霖又大惊小怪叫了一声:“眼药水?!哥,我能用用不?我这两天打游戏打多了,眼疼疼的。” 温厝一滞,斜乜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哼笑了一声,抓起眼药水就抄进了口袋,朝着饭桌走去,懒散又嚣张地回应:“不给,你自己去洗手间拿杯子往眼里灌点水得了。” 郑初霖一呆,而后愤怒道:“哈?!谁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智商了?!” 回应他的只有温厝从远处飘来的一句“呵呵”。 朝晕坐在沙发上,没忍住笑了一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 [一大早上就让我磕昏头了。] [朝晕也太温柔了…如果让她和我在一起就算让我长温厝那样我都愿意。] [温厝这个臭屁鬼,平时看着不好招惹的样子,一遇见这个女嘉宾就那死德行,他想干啥?] [不出意外的话,温厝的感情要出意外了。] [没人在意郑初霖的死活吗…笑死我了…] 吃完早饭,大家听了节目组的话,再次聚集到了大厅,开始了第一天的正式拍摄。 首先仍然是最直接的抽牌分组,而后双方猜拳,输的一方要前去赢的一方的房间待一上午。 孤男寡女一整个上午都共处一室,节目组显然是想先来一波大的整点活。 最后的结果是,厉鹤扬前去陆清莞房间,封徽前去周可音房间,郑初霖前去岳箩房间,朝晕前去温厝房间。 虽然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节目组已经下令计时开始,两分钟之内还没有前去正确房间的小组要受到惩罚,大家还是只能忐忑地各奔东西。 温厝的反应很大,很不自然,上楼的时候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像被勒住了似的。 他看起来狂肆又傲慢,其实到了真枪实干的地步的时候是最拉胯的那个。 他思绪一团乱,手足无措的。 他不知道这个死节目想干什么,那可是人类最私密的领域啊?那是别人想进就能进的吗?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点。而且他们又都不熟,共处一室的多尴尬啊? 温厝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着,哪怕朝晕都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他愣是没吭一句,伸手就要关门。 摄影师是昨天被温厝怼了的那个工作人员,见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拦住,陪笑着委婉说:“温老师,你这…我们要拍摄的,你不能把门关了啊。” 温厝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终于有发泄口,于是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这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工作人员,放开了门把手,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房间里定定看他的朝晕,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 他挠了挠头,强装冷淡,有些含糊不清道:“…你先等等,我给你找个凳子。” 朝晕含笑点头,不急不缓地打量着温厝的房间。 第5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8) 温厝没有在装饰屋子上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房间整洁干净,但是没有点和气,和他的人一样,显出来一些不好惹的肃气和凌厉来。 朝晕只是看了两眼就没有再看了,接过了温厝递过来的一个凳子,道了谢。 两个人又尴尬得无言。 准确来说,其实是温厝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伸手拍了几下额头,又不知不觉地自己转了几圈,最后终于想起来了能说点啥了,把脸冷酷地往旁边一扭,拽得二五八万地问:“…你,你想吃点什么吗?” 其实,他们刚刚吃过饭而已。 朝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最后只是笑意满满地问:“好啊,你有什么好吃的吗?” 听到了朝晕表示了兴趣,温厝吊着的心才勉强落地,傲娇地一抬下巴,冲她慢条斯理地命令:“你坐着,等着我。” 他利索地拉来自己的大行李箱并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零食一下子都像烟花一样炸了开。 温厝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让,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爽利道:“你想吃什么,尽管挑。” 朝晕微微弯腰,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腿上,若有所思地浏览着那些零食,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声音里面居然听得出来打趣:“温老师,来了连眼药水都没带,却带了这么多零食啊?” 温厝一囧,抿唇,没有答话。 朝晕连忙挑了好些个零食,很给面子地夸了温厝一遍又一遍,说还好他贴心,她正好饿了。 温厝原本耷拉着的眉眼一下子又亮了起来,像一只得意洋洋、沾沾自喜摇着尾巴的小狗,完全忘记了他们刚刚吃过饭了,朝晕是不可能饿了的。 摄影机把这一幕完美录了下来。 [这溢出屏幕的姐狗感…太对味儿了…有没有代餐…] [我和我姐姐可以吗?] [不吃骨科。] [可是真的好甜啊!温厝在商朝晕面前一点也不欠揍!] [温厝真狗。] [哈哈哈,前面的,你这说的也太简单了,我还以为你在骂温厝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温厝粉丝?] 温厝在展示完自己的零食库之后又无所事事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坐立不安的,一张俊脸上都充斥着躁意。 朝晕看得出来,忙温声和他说:“不用管我,我吃会儿零食玩会儿手机都可以,你平时在房间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就好了,不要太拘束了。” 温厝听到她的声音,一方面觉得不适应,可是又觉得整个人熨帖了起来,一点也不急躁了。他迟疑地盯了她一眼,不确定地问:“…真的?” 朝晕连连点头。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交代朝晕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他就好,朝晕满口答应。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就眼睁睁地看着温厝打开电脑,点开了游戏。 [………] [请问你因为游戏都失去了什么?温厝:和商朝晕更进一步的机会。] [温厝,你他爹的是不是有病?] [我要笑死了……温厝要干啥啊?] 在温厝不知道的地方,他又悲催地上了热搜。 温厝一打游戏就全神贯注,比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看着靠谱得多,连着那张总是带着称得上是轻蔑的锋利的脸都成熟了些,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朝晕悄悄地搬着凳子离他近了一点,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他打游戏,安静又乖巧。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莫名舒适,看起来十分养眼。 [我将在这个直播间养老,太温暖了。] [他们两个就是很适配呀,各个方面。] [在这个节目之前,我根本不会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们两个差的有点大?商朝晕是当红女星,温厝只是一个打游戏的而已,商朝晕估计就是玩玩。] 温厝在打完五局游戏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他吐出一口浊气,随意往旁边一瞥,没成想直接撞上了朝晕聚精会神的眼眸。 他原本松弛的姿态又绷紧了,在那一瞬间,温厝大脑甚至空白了下,猛然想起来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他第一反应是不断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骂人,发现没有之后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觉得有些不道德了。 让一个女生在旁边一直看自己打游戏,就算是温厝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他轻咳一声,把朝晕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状似不经意道:“…你,你要不要试试?” 他说的是打游戏。 朝晕眨了眨眼。 [……我真服了。] [温厝:孩子们,感觉一直让女生看我打游戏有点过意不去怎么办?有了!教她打游戏!] [温厝你个蠢货!!快给我遗憾离场!让我来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搞笑但是我真心动了怎么办…邀请你进入我的世界…] [前面的没救了。] 朝晕看着面前绷紧下颚的青年,蓦得弯眸,成熟的嗓音里氤着笑:“好啊。” 温厝的脊梁在她话音刚落时就直了,他起身让开,让朝晕坐到自己的电竞椅上,自己坐上了她的凳子,搬着离朝晕近了一些,操纵着鼠标给她开了一局人机,先让她选个看得顺眼的英雄。 朝晕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女英雄。 她在选择完之后,猛然感受到了旁边青年的躯体僵硬了下,转眸过去,关心问道:“怎么了吗?” 她选的英雄是温厝本命英雄的官配。 他很白,甚至接近于一种病态的苍白,由此让他从耳根开始蔓延的薄红很显眼。 温厝吞咽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说没事,又给她介绍了这个英雄的技能。 朝晕听得似懂非懂,止不住地点头。 温厝爽快地给她开了游戏。 进入游戏页面之后,温厝点开出装板面,和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英雄常用的装备,问她第一个想出什么。 朝晕沉吟片刻,最后指了指其中一个。 温厝看过去,是复活甲。 温厝:……… 他眉眼染上几分无奈。 [快哉快哉,我还以为只有我刚玩游戏的时候会开局出复活甲呢。] [温厝真是快栽了,他以前最讨厌这种打游戏蠢蠢的人了。] [什么叫蠢蠢的呀?我们朝晕这是可爱。] 第5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9) 温厝最后否决了朝晕第一件装备买复活甲的请求,并且擅作主张替她买了其它的装备。 朝晕:坏。 不过温厝是真的在教她打游戏,尽管他并不主玩这个英雄,教朝晕操作的时候还是说得头头是道。在他的教导之下,朝晕很快就上手,能在人机局打出来一番操作。 她觉得很有意思,眼巴巴地看着屏幕,温厝就握着鼠标,教她怎么打连招,示范完之后,说了句“你来一下我看看”便要把手撤开,但是朝晕握鼠标很快,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两只手顿时摩擦了一下。 温厝只感觉手上短暂地贴上了一抹温凉,在这个酷夏里简直是一块玉石,让他猛地一麻。 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起来退了两步转了两圈来冷静冷静。 等到心绪平息,温厝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凳子上,发现朝晕压根没有注意到刚才无意间的触碰,仍然全心全意地盯着屏幕看。 温厝:……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温厝轻啧,伸手去拿桌子上放着的水杯,恰好朝晕转过头,仰眸看他,而后他便看到她弯了眼睛,眼下一滩小小的笑窝,弧度不大,但是十分真诚。 她微沉的嗓像泡了酒似的,居然有了一点甜,说:“我学会了,谢谢你,温厝,我今天很开心。” 温厝的心脏跟着动作一停、一震、一陷,面上却只是静静垂眸和她对视。 他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挪开了和她相望的眼,随意地“嗯”了一句。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朝晕重新转过头玩游戏,温厝则在她转移注意力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再次后退,在房间里茫然无措地转了三圈。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3】 [我请问呢?触发被动是扫地机器人吗?来回转啥呢?] [他!害!羞!了!温厝害羞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一个明艳大美人在我面前冲我笑我也害羞。] [温厝你装你爹呢你别真谈上了…否则你是我们温家军的敌人…] 在群里通知大家可以下楼吃饭的时候,朝晕刚刚取得真人局游戏的胜利,她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伸了个懒腰,回头去找温厝,就看见他坐在床边,伸着手,盯着它们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晕走过去,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说:“我们下去吃饭。” 温厝还是被吓了一下,快速收起自己的手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而后沉默着站起身。 他的身量极高,影子都把朝晕彻底笼罩,好像把她拘在了只有他的阴影处,让她无处可逃,又好像是让她与外界所有的痛苦都断掉缘由,只在他这片海里畅游。 他把电脑关掉之后就和朝晕一起下楼,其他人都已经坐到了餐桌上,朝晕一眼就看到了封徽。 他虽然还带着一成不变的温和面容,但是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 朝晕坐下笑问:“封老师,这是怎么了?” 坐在封徽面前的周可音叹了一口气。 封徽扯了扯唇,平和道:“我…我以后,不会再听摇滚乐了……” 周可音无奈地笑了一下,连声音都大了一点:“…封老师,你也没和我说你受不了大声音的音乐呀,否则我不会拉着你听四个小时的摇滚乐的。” 封徽一脸严肃:“我表现出来了的,你没发现我笑容的弧度比平时下降了两度左右吗?” 周可音:…… 你想咋地? 郑初霖笑点很低,张嘴就笑,但是笑的时候又扯住了拉伤的肌肉,顿时绷紧脸,一脸菜色,痛苦道:“我以后也不要做运动员!岳箩都把我训成啥了!” 岳箩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评价:“你想当还当不了呢,你这个弱身板,我撒把米弄来个鸡都比你练得好。” 郑初霖震惊,而后悲愤:“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完整完成了训练!” 岳箩敷衍地点头回应他,突然好奇地看向了朝晕,问:“你们两个都做什么了啊?” 朝晕还没回话,温厝已经率先一步,操着无所谓的腔调回答:“打游戏呗。” 郑初霖扫了他一眼,吐槽道:“那是你打游戏,商老师在你房间都做什么了?” 温厝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商老师跟着我一起打游戏啊。” 全场:…… 没救了。 朝晕连忙出来解释:“但是还挺好玩的,真的。” 温厝侧眸,见她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手指微微摩挲,低头喝了一口汤。 岳箩又问了陆清莞他们两个做了什么,陆清莞腼腆一笑,说偶然发现她和厉鹤扬喜欢同一个作家,一不小心聊了一上午文学。 郑初霖崩溃地“啊?”了一声,认真地看向岳箩:“姐,幸好你没拉我去讨论这么有深度的东西,谢谢你啊。” 岳箩再次翻了个白眼:“我心里有数,和你谈这个是让你塌房吗?” 郑初霖嘿嘿直笑。 [这傻子,乐啥呢?] [哎呀,我们初霖因为没文化这件事情都被黑多少遍啦,我们都免疫啦~不过还是顺便解释一下,我们初霖是经过正规检测的,智商确实有些低下,是真的读不下去书,不是不想努力哟!] […越解释越搞笑,越解释越心酸,还不如不解释呢。] [你们包容性也太强了…我的天…] [这个恋综又搞笑又温暖,一点也不修罗场诶…] 吃完午饭之后,大家都很闲,聚在客厅各做各的事。 朝晕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海浪翻涌起伏。 天朗碧清,蓝天白云,空气里微微湿润,却从不粘腻,像她遗失了的奔放的青春一样。 她看的出神,低低出声:“今天的海,真漂亮。” 旁边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想出去看吗?” 朝晕被吓了一跳,豁然往身旁看去,就看见了那一张带着轻狂随意的笑容的俊颜。 温厝五官深邃浓深,看他的第一眼永远只是轻轻一瞥,否则很快就会被割伤。 但是他现在带着笑,颇有一种炸掉世界也只为自己寻开心的恣睢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第5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0) 朝晕微怔,移开了目光,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节目组肯定有其他安排的。” 温厝桀骜不驯地“切”了声,直起腰,一派磊落又疯狂的气焰:“这算点什么。” 他转身,大声问客厅里的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外面的海滩玩一下午。 朝晕一下子就紧张了,伸手拉紧他的衣袖,想说她真的没有很想去,温厝却反而转眸看她,冲她挑眉,眨着眼笑,少年风气凛然风发。 她一默,居然把到了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其他人都很给面子,纷纷说想去。 温厝满意地点点头:“那都去看看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工作人员一脸懵,还没开口说话,众人就一哄而散,回到自己房间里看有什么能拿来用的。 十分钟之后,大家抱着东西下楼,居然把爬行垫、各色零食、甚至赶海用具什么的都凑齐了。 众人看着郑初霖齐全的赶海用具目瞪口呆,他羞涩一笑:“哎呀,不是海景房嘛,我寻思来都来了,录完节目去赶海,还省点钱呢。” “好,”温厝轻轻启唇,一声令下:“出发。” 大家欢呼着“耶!”,鱼贯而出,连厉鹤扬也轻咳一声,双手插兜,故作沉稳地踏步跟上。 工作人员实在忍不住了,严肃地看着温厝:“不行。” 温厝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背身离开:“谁理你。” 工作人员:(=。=) 他又看向呆在原地看他的朝晕,还想努力一下:“商老师,你看…” 朝晕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温柔得没有一丝棱角,说出的话却那么冰冷:“抱歉呀,我要跟上去了。” 碰巧温厝走了两步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个朝晕了,回过头懒洋洋地喊了她一声,朝晕应着小跑过去。 工作人员“诶”了句,看向导演,后者只是一脸无奈,让他们跟着去外面拍摄。 他能有什么办法?温家昨天晚上就联系上他了,让他好好伺候着温厝。 那可是动动脚就让京都抖三抖的温家,他还招惹的起吗?况且这可是温家的人情,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不过唯一让他咂舌的就是,温厝都是温家少爷了,怎么还出来当什么抛头露面的电竞选手? 毕竟是有钱人的想法,他搞不懂。 [就这么水灵灵地出去了吗?我去,温厝说话这么管用?] [我要磕死了这句话我已经说不动了,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努力帮你实现之类的…] [不过这是违约?温厝是不是要赔钱?不管了,我乐意看他装逼,如果到时候赔不起的话我能捐五块钱。]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郑初霖拿着他的赶海工具嘿嘿直乐。] 风光正好,阳光洒在海滩上,金灿灿的,像一幅未干却清爽的油画。蓝色绸缎般的海浪一波一波向前翻涌,肆意狂放地拍打进空旷幽深的心谷。 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开心地各玩各的。 郑初霖、岳箩、封徽和周可音分成两组去赶海,比赛哪一组抓的最多。陆清莞和厉鹤扬在海边散步,因为一上午的相处,他们现在交流起来已经流畅许多了。 温厝对于这些都不感兴趣,锦衣玉食的他早就看腻了海,提出那样的决议也是一时兴起,于是便决定朝晕做什么他做什么,也不用思考,和她捆绑挺好的。 朝晕站定在了爬行垫上静立了一阵风的时间,而后抱膝而坐,安静地注视着闪烁着碎碎磷光的蔚蓝海面,没有说一句话。 温厝困惑,还是跟着一起坐了下来,随意地弯下了腰,捧着脸颊盯着海面看,没多久就觉得眼睛酸酸的,眨了几下眼睛又揉了揉,旋即看向了朝晕,想问她怎么不去玩,却一眼望到了她静谧沉默到了心碎的侧颜。 他蓦然感觉心一悸,像他这么跳脱随性的人居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就一手支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朝晕看。 海风微拂,把她海藻般的发丝吹得轻盈飞扬,有一两缕轻轻刮蹭过温厝的脸,痒痒的,让他觉得她好像是馈赠他了一片羽毛的天使。 她总是那样温柔安静,眼眸总是那样温和有力,像水一样深厚却又轻薄,柔和却微冽,以至于万物从中萌生。 现在也一样,可温厝却敏锐地嗅到了她难过的气息。 他觉得她现在碎碎的,可不是破碎的碎,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碎,好像要带着积攒的绝望决绝地坠入、撕扯、刺破渊薮。 这个在脑海里冒出的比喻让温厝也为之一愣,皱着眉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 这幅画面实在太过于美好,青年的眼神直白又清澈,简直像是破开裹着朝晕的厚茧的剑,让他们因为一个眼神而相融。 弹幕都因为这个画面而安静了很多。 [为什么朝晕看着不是很开心啊?心情不好吗?] [我们朝晕很少营业,几乎不发自己的日常,除了演戏和宣发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是她的第一档综艺,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抑郁了。] [我之前都是上头了磕一磕,但是我现在真的被冲击了…好强的救赎感…] [温厝的眼神真的好不一样,和他平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神情判若两人…难道…] 不久之后,他们两个同框的这个镜头就顶上了各大热搜,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这两张脸同框的时候冲击力实在太强,另外还有温厝的反差感。 不久之后,温厝也是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才意识到自己种下朦胧的情种是多么早。 不过他现在不知道,就那么陪着朝晕坐着,好奇着她身上久久不散的忧郁的来源。 不过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不长,赶海的四个人回来得很快,争着抢着让朝晕判决一下他们哪一组的收获更丰。 朝晕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失效在两个桶中间来回跳跃,认真地进行判断,但是最后还是苦恼地皱眉,判断不出来。 温厝见她为难,眉峰一扬,直接下定决音:“平局。” 郑初霖不服:“温厝,我们是让朝晕评…” 温厝一挑眉,“嗯?”了一声,尾调上扬,锋锐的眼眸挑衅似的斜了郑初霖一眼。 第5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1) 郑初霖一下子就蔫了,嘀嘀咕咕道:“切,平局就平局,没输就行。” 他很快把自己哄好了,又开开心心地点头,再次肯定自己:“对,没输就行。” 朝晕笑得眉眼弯弯,温厝就双手插兜,在一旁半阖眼眸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6】 接下来,所有人都坐在爬行垫上吃吃喝喝,偶尔扯扯其他话题,玩些小游戏。中间在玩纸牌麻将时,陆清莞伸手去拿一瓶奶,被朝晕拉住了手,告诉她这是草莓豆奶,她不能喝。 大豆过敏的陆清莞一愣,旋即去看,果不其然写的是草莓豆奶,不是草莓牛奶。 她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忙不停地说谢谢,朝晕只是摆了摆手,“小事,小事。” 旁边的厉鹤扬虽然没扭头,但全程都支着耳朵听着,眼下一道精光划过,暗暗记下。 温厝倒是闻言瞥了朝晕一下,默思了会儿,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四个人之间暗潮涌动,而郑初霖还在手忙脚乱地问封徽自己要出什么牌,封徽思忖几秒,伸手帮郑初霖扔了一张牌。 郑初霖崩溃大喊:“我的幺鸡!!!”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岳箩:“……”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傍晚时,天稍微冷了下来,几个人穿的都有些单薄,便商量着收拾收拾回了别墅。 温厝若无其事地跟在朝晕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去看她,于是亲眼见证了在大家回别墅后各忙各的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先去开了热水机。 她似乎对他人的视线很敏锐,指尖微停便直勾勾地顺着盯她的眸线看了过去,温厝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强装镇定地伸手对着门旁边的镜子来回拨弄自己的头发,嘴里还欲盖弥彰地发出赞叹:“我也太帅了…帅得我自己都移不开眼。” 朝晕看了会儿,又迟迟地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温厝见状松了口气,凝视着镜子,眼眸里着落下了几分深色的墨。 好人吗? 天生的、没有任何私心的好人吗? 岳箩刚刚去楼上穿了外套,下楼看见朝晕在一杯一杯地接热水,不由得感叹:“朝晕,你也太贴心了?” 朝晕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什么的,都是小事。”她递给岳箩一杯热水,又端起一杯热水冲岳箩道:“我去给温厝送一杯。我感觉他好像…”她犹豫了一下,回想到刚才温厝对着镜子做出的那一番行径路线,挠了挠头:“好像是生病了。” 一直在偷偷听的温厝:“……” 他脸色有些发青。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男人就大胆地看啊你这小鬼…偷看什么本事?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对着喜欢的女孩表达心意啊你这个臭打游戏的!] [我就说温厝的粉丝都沾点。] [可是朝晕真的好温柔好体贴啊,像姐姐一样。] [我磕昏了,我有时候都想跪下求自己别磕了,结果发现跪下之后饭更香了。] … 吃过晚饭之后,节目组再次让大家齐聚一堂,说是在吃饭之前玩个游戏放松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但是直播间人数仍然居高不下,都在出游戏的损招。 游戏规则仍然很简单,通过抽签来把大家分成四组——陆清莞和郑初霖,岳箩和封徽,周可音和厉鹤扬,朝晕和温厝。 四组人分别面对面坐着,剪刀石头布分输赢。 接下来,输的人要从节目组准备好的各种称呼里盲抽,抽到什么就要喊对方什么昵称。 是一个很暧昧的游戏。 温厝把下巴靠在蜷着的手的指节上,懒洋洋地掀眸看了一眼脸上仍然刻着好脾气笑容的朝晕,眉头一蹙,耍性子似的一下子别开眼。 为什么又是他们一组?怎么一直捆绑?难道是她在背地里偷偷祈祷和他一组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那,她不会因为还和他一组而惊讶或者……开心吗? 不会吗? 从小就是人群中心的温厝忍受不了这种被一视同仁的滋味,就这样一直别扭着。 游戏已经开始了,一开始是陆清莞输了,抽出来了个男神,她大大方方地喊了声,郑初霖兴奋得上蹦下跳,指着自己嘿嘿直笑:“我吗?!男神?!我吗?!” 其他人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有厉鹤扬在旁边不清不楚地冷哼了一声。 第二组是封徽输了,温和地对着一脸期待的岳箩喊了声——“偶像”。 岳箩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膀,慷慨道:“今天你来着了,本女明星给你写一百张签名!” 封徽:“……” 完全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氛啊。 第三组是周可音输了,她抽出卡片之后,面色一言难尽,压下了嗓音,用气泡音喊了一声:“宝——贝——” 厉鹤扬那一瞬间感觉头皮微微发麻,突然觉得今天晚上的饭油加的太多了。 郑初霖放声大笑,赶忙凑过去学着周可音的声音在厉鹤扬面前犯贱喊“宝——贝——” 厉鹤扬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里来,郑初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胳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朝晕和温厝身上,然后见证了温厝毫无悬念地猜拳失败。 温厝撇了撇嘴,去抽卡片,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探头,想要看看是什么卡片,温厝却坏心眼地一扭身,隔绝开所有视线,抽了之后干脆利落地翻开。 看着卡片上面的字眼,温厝安静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在大家以为他玩不起的时候,他忽然一眯眼,粲然笑了起来,轻狂少年气几乎要溢出他的躯体。 他一手抓着卡片,一点一点、无意识间以跪坐的姿势探向了朝晕那边,两只手撑着地板将上半身靠了过去,在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有掩饰眼中故意为之的张扬的挑衅般的挑逗,清磁的少年音像破晓的晨束—— 他笑着,毫不害臊地脆声喊:“姐姐。” 朝晕原本平放在腿上的手一紧。 郑初霖呆了,没忍住想要爆粗:“卧…” 周可音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郑初霖呜呜呜地喊,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是想说—— 这游戏原来是这么玩的吗?!他净想占便宜了! 第5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2) 温厝不理会其他声音,他紧紧盯着朝晕,简直像一条张狂的蛇,要把她的灵魂都抽丝剥茧地吸食——还带着一些不甘心和不服气。 这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可偏偏又喊了一声姐姐,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声喊得多么心甘情愿、多么……忠心耿耿。 朝晕默默地回视他,蓦然把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让她像春风拂柳般轻盈又柔和。 她弯唇又弯眸,眼下的笑涡像是乡下的带着绿色气息的春泉。 她端坐着,伸手覆上了温厝的头,轻轻揉了揉,温声唤:“阿厝。” 其他嘉宾:() 观众:(‘’) 这一声太轻太柔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轻浮,像是某个昏昏欲睡的乡间午后,阳光轻晒,在脸上盖着薄薄一层金箔后,隔壁那个总是喜欢穿裙子的姐姐温柔的呼唤或者叮咛。 温厝简直是怔愣在了那里,他还能体味到发顶的力道,眼睛却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那几个字还在耳边久久回荡,他倏而红了脸颊,紧接着那抹粉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他的脖子,让他觉得浑身滚烫。 这种奇葩的感觉让他也不知所措起来,直接低下了头,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让朝晕看清了他红得夸张的脖颈,像是在露弱和求宠似的。 他一个四肢修长的男性,就这么跪趴在地上,任由朝晕摸摸头。 像……忠诚的狗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1】 郑初霖目瞪口呆,转身去问岳箩:“这游戏原来是要制造这种氛围吗?” 岳箩:“……” 弹幕也刷刷齐飞。 [本女子真的好想睡在朝晕怀里…如果能让我躺在她的腿上让她给我掏耳朵的话,我愿意和她结婚…] [温厝这个入,自己先出手撩拨人自己还先害羞上了……真是用心险恶的一个男的…] [呜呜呜朝晕宝宝要擦亮眼睛啊…不要轻易为一个男人坠入爱河…] [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坠入爱河的应该另有其人。] [这个电视剧怎么怪怪的?不过商朝晕演技一如既往的棒,虽然感觉演得有点奇怪,但是男女主还是挺有cp感的,支持商朝晕!] [前面的是不是喝多了?] 游戏结束后,节目组再次宣布增加事宜。 在每天直播结束前,每一位嘉宾都要挑选其他嘉宾中的一位发消息,内容限制在一句话,二十字以内。 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修罗场狗血戏码的小设计。毕竟如果发出消息却没有收到回信的话,会让局面显得有些尴尬。 陆清莞眼睛一亮,举手问:“如果是选择其他嘉宾中的一位的话,就是说也给同性嘉宾发是吗?比如我也能给商老师发?” 节目组:o_o? 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干啥? 工作人员驳回:“不行!” 温厝原本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眸中隐隐闪烁,好像还沉浸在那声“阿厝”中回不过神,一听工作人员这话又来劲了,来回扫了工作组一眼,嫌弃道:“你们自己说明规则的时候可没说这一条。” 虽然他其实挺满意这个新加的规则的,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怼天怼地,欠揍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工作人员:“……现在加上!加上行了!” 温厝冲他做了个鬼脸,便没有再看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过他在转头时猝不及防和朝晕的眼眸相撞,在看到她眼底熟悉的、似乎看到谁都会绽开的笑花时,眸色一敛,又拘谨地看向了别处。 [现在事态已经很明显了,坠入爱河的真的另有其人。] [真的很不一样…但凡知道温厝平时啥傻杯德行的人都会觉得他可能是鬼上身了。] [是不是演的啊…但是我真的是被当成狗耍的团团转…只对你一个人害羞就是最好磕的…] [不是,温厝的演技比我奶吃的肉都烂,这个混球绝逼有情况。] [温厝粉丝的画风真的很好辨认…说话总有一股攻击力很强的屌丝味儿…] 不论如何,所有人都在晚上九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被要求给一位异性嘉宾发一条消息。 温厝回屋后思绪还是很乱,他越复盘刚才在楼下的场景越想死。 他向来吊儿郎当又轻佻,喊出那一声“姐姐”充其量也就是觉得有意思,玩玩而已。 可是那一声“阿厝”却把他的灵魂都震得发烫,连带着那个模糊的“姐姐”的背影也越发清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两个原本只是填充了满篇戏言的字慢慢有了重量,让他的心也跟着下沉。 他只好逃避似的去看手机,一心去完成发信息的任务。 他有些纠结。 只不过不是纠结发给谁,而是纠结给朝晕发什么。 他又想到了下午在海边时,朝晕拦下的那瓶草莓豆奶,长眸微眯,隐隐有些不爽。 这位“可亲可爱”的商老师,绝对在来节目之前了解过所有人的喜恶。 所以昨天能够回答正确关于他的全部问题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嘉宾,她八成都会全对。 可真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人啊。 温厝暗暗冷哼一声,带着一股气去打字:“就算在昨天默契问答没有挑到我挑到了别人,你也会全对的?” 他发出这个消息之后,装作不在乎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后打开手机,发现她没有回话,顿时恼羞成怒地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又去洗漱来掩饰自己的在意,在那之后才“勉强”再次打开手机。 朝晕:反正最后都选到了温厝嘛 看着这句话,温厝轻轻抿唇,眉头蓦然舒展开,那股积攒的郁气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吹散,他唇角甚至挂上了点点笑意。 也是,被选到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嘛。 说起来,温厝也是自信得没边了。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朝晕会给别人发消息这个可能性。 他俩是说得开心,观众看到这两句话都懵了,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容我来大胆猜测一下,今天下午大家去海边的时候,我注意到朝晕连清莞不能喝豆奶这种事都注意到了,再加上她这个性格,我觉得她应该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所有嘉宾了。温厝长脑子了,觉得昨天朝晕回答他的问题回答全对并不意味着她认为他很特殊,所以他闹小别扭了。] 这个解释出来之后观众顿时炸锅了。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连cp都磕不明白…] [可怜的温厝被姐姐玩弄在鼓掌之中…] [都是逢场过戏,你们比当事人都投入,真是搞笑,温厝咋可能会喜欢这种比他大三岁的女的?他很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好。] [劳资爱寄磕啥磕啥,你管鸡毛啊?] 第5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3)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温厝打着哈欠下了楼。 他穿着很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勾勒出来了精瘦的腰身,少年感十足。 下了楼梯之后,站在原地呆了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没有声音?人呢? 温厝轻轻蹙眉,视线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看到沙发上温静坐着看书的女人时瞳孔一缩。她如瀑布般垂落的丝发让他的心抽提了一瞬,他迷蒙的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他手指摩挲了下裤边,装作不经意地一咳,待女人转过头来,才“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垂下眸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反而是盯着她的衣领,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朝晕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厝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运筹帷幄地勾唇:“都还没有起床对不对?我们是最早起床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他们也就能坚持一天早起,真要说持之以恒还是要看我…咳,我们。” 他臭屁耍帅的样子确实让他看起来更帅了,眼睛亮晶晶的,熠熠生辉的,像里面还藏着一颗太阳球。 朝晕没有打断他,耐心等他说话,才笑着摆了摆手:“不是,我们是最后两名起床的,其他人已经出去约会了。” “……” 温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最后两名?” 朝晕点头。 “…约会?” 朝晕再次点头:“嗯嗯。”她接着给他解释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第一个起床的是岳箩,第二个是厉鹤扬,他们是第一组,有1000块的约会资金。第三个是陆清莞,第四个是周可音,第五个是封徽,第六个是郑初霖。按照一一对应的顺序,陆清莞和封徽一组,周可音和郑初霖一组,约会资金分别是500和250。 她坐得很直,晨曦撒在她身上,让她带着点卷的墨发有些像灰玻璃,嗓音清冽却柔和,把夏天的燥热都抚平了不少。 温厝紧紧地盯着她,最后粗略计算了一下,脱口而出:“那我们是有125块的约会资金是吗?” 他第一反应是皱眉—— 这些钱够干什么? 之后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约会? 他?和她?约会? 约会是吗? 温厝骤然觉得有些热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个时候他倒也不想125块钱能做什么了,开始去想要穿什么吗?什么风格呢?姐姐会喜欢室内还是室外? 不过125块钱的约会,根本配不上姐姐? 管它的,他偷偷补点钱谁会发现呢?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总之,就算只是上节目,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出去约会,怎么能只用125块钱呢? 温厝还在沉思,朝晕连连摇头,忙否定:“不是不是。” 在温厝乍亮的眸光之下,朝晕温吞地笑了一下,不快不慢地讲:“我们的资金是负200。” …… 两个人影沉默地站在大太阳底下,蝉鸣高亢,枝叶疯长,桑阴如水,淹住了两抹影子,越发衬得两个人安静得可怜。 温厝神情恍惚地望着面前的小农场,面如死灰。他不死心地偷偷瞟了一眼朝晕,见她帽檐下还是一张带着浅笑的小脸,认命地吐了一口气。 呵呵,他们现在是欠债约会组。 节目组的都是活人吗?这是活人想得出来的吗?他温厝第一次约会,居然要让约会对象和他一起打工还钱吗? 他脸色很差,显出来了十分的不高兴。 他本身长相就凌厉锋锐,一冷脸看起来就更不好惹了,甚至让人不敢去搭话,朝晕却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和他说话:“阿厝,农场主人来了,我们要有礼貌一些。等挣了钱,我们可以去买好吃的了,对?” 温厝稍稍一怔,旋即抬眸,确实看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 男人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穿着皱巴巴的背心和短裤,看起来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温厝微微侧身,将朝晕挡住了一大半,呈现出十分自然的保护姿态,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和她小声讲:“跟着我。” 他们和男人会面,温厝露出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客气的笑来,语气温和谦逊:“您好,我们是来干活的。这大热天的还让您费心出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您叫我温厝就行。”语毕,他稍微让开了一些,介绍到:“她是朝晕。” 朝晕轻轻探头,冲男人笑了一下,像一泉清冽的水:“您好,我是商朝晕。” 男人一开始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眼神闪躲,双手无处安放,还隐隐透着戒备。 他的大半辈子都没有离开农场,更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是节目组给的报酬够他们一家子好长时间的伙食,他也不会同意外来人随意进出他辛苦经营的农场。 不过现在见他们两个这样,男人也稍微安心了点,他话不多,让朝晕和温厝叫他阿宽叔叔就行,紧接着就一言不发领他们进农场。 朝晕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农场,有些好奇地左顾右盼,温厝倒是没什么兴趣,温平着眉眼贴身保护着朝晕。 这样看来,身份倒有些颠倒了。 [温厝到关键时刻好可靠,好有魅力啊。] [他刚才挡住朝晕那一下我都心动了……谁想的剧本…] [你们没注意吗?朝晕刚才其实有一点紧张的,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很习惯接触陌生人的人,只是太温柔了喜欢照顾人而已,温厝挡住她之后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一些的。] [可是温厝冷脸真的好吓人…商朝晕居然直接上手拉他。] [人情好温暖…大自然也好温暖…感觉我的尸体暖暖的…] 阿宽带着他们两个大致转了一圈,告诉他们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 温厝点头,示意了解了,询问:“那我们的工作是?” 阿宽一顿,憨厚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点头痛,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他们说:“麻烦你们,帮我带一下两个孩子。” “………” 温厝:? 第5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4) 光阴轻转,时间推移到了下午一点。 温厝面无表情地和到自己膝盖的六岁小豆丁对视,无情拒绝:“我说了,我不要。” 小男生的穿着简直就是翻版的他爹,只不过小背心十分整洁平整,看起来干净利落,整个人圆滚滚的。他此刻插着腰,一双大眼睛也毫不认输地盯着温厝,稚嫩的童声没有一点怂色:“不行…你是来照顾我的…!我演奥特曼,你是大怪兽,剧情是,我打死你…!” 温厝眉心跳了跳,为数不多的耐心被耗光了,他暴躁地一把抓起这团小豆丁,狠狠地盯着他:“老子…我都说了,我要当奥特曼,你是小怪兽,这样我才会和你玩,你懂不懂?” 小木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倔强地和温厝对视,不饶人地喊:“不要!不要!你才是大怪兽!我要打死你!” 弹幕是不输现实里的热闹 [我要笑死了…温厝你就当怪兽。] [一会儿小木去告状的话,约会资金就是-400了。] [温厝,没想到?2022年1月18日,你在一场对局里杀了我12次,我记到现在…我关注了你三年,卧薪尝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哈哈哈哈哈哈!!] [温厝粉丝是真人?ai演不出来的。] 温厝头疼得都要爆炸了,拳头硬了又硬,却又没办法下手,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从小到大都是狂拽的样子,虽然小时候也喜欢奥特曼,但是因为家世,长相和性格,他从来都是演的英雄,现在上个节目,居然要让他演怪兽? 他不会干的。 温厝决绝地这样想着,而后听到小木接着说:“你要是不陪我玩,拿不到我爸爸的200块钱怎么办?我听我爸爸说,你可是欠了200块钱呢!不还账的话,你都没办法让朝晕姐姐吃饭!” 温厝一愣,看着小木得意洋洋的小脸蛋,恨恨咬牙。 这鬼阿宽,啥都和孩子说,一点也不宽厚,就应该改名叫阿窄。 小木见温厝不吭声了,乘胜追击,手指向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平道:“你应该像朝晕姐姐对小溪好一样对我好。” 温厝看过去,正好一阵风吹过,花聚成的一小片海涌动,变得模糊不清,在他视线中央的女人便显得异常清晰。 面容羞涩的小女孩摘了朵火红的花,轻柔地别在女人耳边。如火如荼的花瓣微颤,把她弯得没有冰冷棱角的眼眸衬得如瑰宝真迹。花朵轻摇,跟着她飞扬的发丝舞动,像是墨色的海上升起的红阳。 女人笑得更柔,喂了女孩一口糖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28] 阿木看得有些久,他回过神来看这个神经质的大哥哥的时候,发现他的视线竟然也没收回来,仍然毫不掩饰、一眨不眨地锁着那一对影子,或者说是,那一个影子。 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看得入迷了,如淬火弯刀般锋利的眉眼居然柔成了水墨,但是又淡声强调:“不许叫小溪,那是你姐姐。而且,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听话,我都不会一直想揍你。” 顿了不短时间,温厝突然垂眸看这个小豆丁,挑衅似的勾唇:“反正你朝晕姐姐对你们再温柔也只是一下午时间,但是我和她可是来日方长。” 小木听了,不高兴,横着脖子反驳:“爸爸说了,你们这个节目总共才录12天,你也只能和朝晕姐姐相处12天。” 被反驳了的温厝也不恼,反而是轻轻挑眉,少年风气呼啸而来,湛天透云都捕捉不到他眼尾闪过的一丝有些尖锐的柔意:“那是这个节目的极限,不是我的。” 他没头没脑地和一个六岁小孩说完了这句话,反而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虽然重新恢复了那一副要笑不笑的面容,却是提溜着小木去了一旁,勉强同意当了怪兽。 这一句话犹如投湖巨石,弹幕顿时炸了,各路瞠目结舌,没想到温厝真的演都不演了,在镜头前直接放了话,甚至激得cp粉狂喊有种,怒顶热搜。 小溪和小木是姐弟,差了两岁。虽然说是亲的,但是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小溪拘涩内向又腼腆,甚至隐隐有些自卑;小木性格欢乐跳脱,根本停不下来,非常贪玩。 朝晕带着小溪去观察花,抚摸树的年轮,体味风的温度。她喜欢问小溪一些很有趣的、很有想象力的问题,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小溪的笑容慢慢多了起来,眼睛总是亮晶晶地追随着她,看得人心软。 朝晕身上总是随身带着糖果,还有一些装饰用的首饰,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基本都在小溪身上了。 镜头切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弹幕都会安宁很多,人数却居高不下,大家都屏息敛声,惊奇地小心窥探这位神秘的女演员温柔纯粹的灵魂。 温厝那边就费劲许多了。小木年纪小,下手没有轻重,还有点爱耍脾气,恰巧温厝也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和小木这种不缺德但是十分欠揍的孩子一起玩难免会真情实感地欺负人,最后的结果是迪迦奥特曼被大怪兽揍得哭成泪人了。 温厝也不会去哄他,摆着脸色站在一边蹲着,捧着脸看着他哭,偶尔还对他做个鬼脸,小木哭得更厉害了,止都止不住,甚至都到了给朝晕还有温厝结工钱的时候,他还在哭。 阿宽和他的妻子阿柔也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抱着小木连连道歉,分别给了他们两百块的工钱。温厝木着脸接过,道了谢。 朝晕本来拿了钱想走,但是见小溪扯着妈妈的裙摆紧紧地盯着她,小木哭得根本哄不住,还是扯了一下温厝的手,走上前去,弯腰笑道:“要不然,姐姐请你们去小卖部?” ……… 温厝慢吞吞地走在后面,面色阴郁,没有摆脸色,但是也看出来心情不好。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前面拉着两个小孩儿的朝晕,狠狠地磨着后槽牙。 他心里不停地刷屏——什么意思? 第5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5) 她忙活一下午,挣了200块钱,现在要去给那两个小孩买东西?为什么? 小溪还说的过去,那个小屁孩呢?是觉得他哭得可怜吗? 呵呵,他温厝不可怜吗?他只是没有哭而已(╯-_- 他很乐意做大怪兽吗?又是被踢又是被踹的,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当怪兽了?一下午都累死累活的,他也很不爽好吗? 说到底,温厝才21岁,就算为人处世早就被家里教导得圆滑精通,但是他本身还是一个少年心性的人,钻牛角尖和不服气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他平时里倒也不会这么幼稚,只不过现在是不一样的人,他就会自动地放大一些小事。 这不,他越想越气,到了小卖部门口连门都不进,阿宽和阿柔和他说话,他还是别扭着不进去,语气还算好地让他们两个进去就行。 温厝就在外面站着,最后忍不住探头看了一下,就看见朝晕递给小木一个小奥特曼模型,还拍着他的头和他说话。 温厝更郁闷了,直接转过了头不去看,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一个人生着自己也搞不懂的闷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手扯他的裤腿,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了小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看到这张可爱却欠扁的脸蛋,温厝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小木率先开口:“阿厝哥哥,朝晕姐姐说的没错,你陪我玩了一下午游戏已经很尽责了。虽然你把我按到了泥坑里,还绊倒了我15次,还踹我的屁股,但是这都证明你在好好地和我玩。我不应该和你乱发脾气,对不起,谢谢你陪我玩了一下午,我今天下午虽然哭了很多次,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陪我玩。谢谢你,对不起。” 小木这些话说得很慢,却把温厝整的不敢动了,甚至都不会眨眼了。 他看着小木抱着的那个奥特曼,几次三番张嘴,最后都说不出话,只能无措地应道:“嗯…” 他睁眼说瞎话:“我,我其实,也还挺开心的。” 小木喜笑颜开,回头冲着小卖部里喊了声“朝晕姐姐再见!”,跟着抱着洋娃娃的姐姐还有父母离开了。 温厝站在原地,像一个僵硬的石像。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有些酸,有些胀,但是又很轻,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阿厝。” 轻柔的一声呼唤,让温厝的心脏顿时加速了不少,他蓦然回身,看到了浅笑盈盈的女人,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应:“嗯…姐,姐姐。” 其实喊出来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心脏似乎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懊恼害羞,一半在洋洋自得地上瘾。 朝晕笑开,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来了一个比小木的大不少的奥特曼模型递给他,冲他调皮地眨眨眼:“这是另外一名英雄的奖励。” 她低声道:“比给小木的大不少呢,你可不要告诉他。” 温厝这次是实打实的石化了,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大脑晕晕乎乎的,却使唤着他的身体僵硬地接过了那个模型,和奥特曼大眼瞪小眼,看起来滑稽得很,温厝却已经没时间在意这种小事了,有些失神地问:“我…我的吗?” 朝晕认真点头:“你陪小木认真玩了一下午,这是你的奖励。至于小木…你知道的,小孩子嘛,还是要哄着才能教育,给他买了东西也就听得进去话了,才能让他反思自己的行为,去给你道歉。” 温厝其实想说,他哪里需要她奖励呢?但是又有别的话涌了上来,他音量低了下去:“给小木买东西,是为了让他给我道歉吗?” 朝晕俏皮地眨了下眼,笑着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毕竟真诚的歉意才有接收的必要嘛,但是小木本身也挺可爱的。” 温厝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模型,晚风吹过他的心绪,重复着他的低语:“谢谢,姐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8。】 他内心深处,随着这一声一声的“姐姐”,一起被点燃,烧了半边天。 他们两个在小卖部等了五分钟,节目组派车过来接他们回别墅。 温厝在车上异常安静,手里抱着那个奥特曼模型,并膝敛眸去凝着它,看起来乖乖的,朝晕就坐在他旁边,靠着后座闭目养神。两个人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气氛却好到了让人不忍出声的地步。 两个人回到别墅的时候是六点,没有人在。温厝当时抱着奥特曼跟着朝晕走,那么长的腿,居然落在了朝晕后面。 室内有些暗,朝晕开灯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包在了光里,让温厝眼眸一瞬间变得锃亮。 他和朝晕打了一声招呼,而后马不停蹄地上了二楼,回自己的房间洗澡。 毕竟朝晕一天运动量不大,而温厝是实打实的蹦蹦跳跳了一下午,他自己本身都难受,在车上都不敢离朝晕近一些,怕有味道。 他回到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先为奥特曼模型挑一个好位置,最后选来选去,还是放到了电脑桌上。 原本空空荡荡的桌子顿时有了点活力,温厝左看右看,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下楼时看了眼钟表,已经是七点了。偌大的客厅空旷得有些寂寥,还是没有其他人回来。 出去玩得挺开心啊。 温厝面无表情地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带着姐姐去看了一下午小孩儿,他就觉得懊恼又不爽。 不过想到姐姐,他的思绪又是一滞,继而开始平缓却又不可逆地流动—— 姐姐呢? 温厝拨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碎发,往客厅中心走了两步,正准备开口喊人,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微蜷的睡影。 他呼吸一停,瞳孔微缩,一下子噤声。 他站在那里,眼眸中央像荡了一圈波浪,而后那其中就是清丽的一道人影。 客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留下的微型摄影直播机在隐隐闪烁。 温厝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步子迈得很小,像害怕惊动了谁似的。 ——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催更!我看到了都超级开心的!我会努力回复每一个评论的,谢谢大家! 第5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6) 待他走近,沙发前的茶几上冒着热水汽的水杯才晃了一下他的眼。 温厝盯着眼前漂浮着的缕缕白烟不说话,看了又看,最后才溢出来一声很轻很薄的笑。 又给别人倒水。 怎么就这么喜欢让别人喝热水呢? 温厝这样想着,却还是拿起了那个一次性纸杯,轻轻坐在沙发上,捧着开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眼睛却牢牢固定在了沙发上女人恬静到有些圣洁的睡颜,那其中的好奇、探究、以及怎么着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柔和,似乎都能惊动死板哀默的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3。】 他喝完了水后把水杯放好,起身,直勾勾地朝着朝晕走了过去,站定在她身前,像一座替她遮风挡雨的大山,垂眼定定看她。 弹幕顿时涌了上来 [他要干什么?!要公主抱吗?!] [太纯粹了怎么能这么纯粹…我真的要被净化了…] [温厝,快把她喊起来陪你一起打游戏啊!] [依我对这种恋综剧本的了解,要不然是公主抱回房间,要不然是盖毯子啊啥的,也就那样。] [就算是那样我也爱看,咋滴?] … 温厝不知道那么多喧嚣,不知道看了她的侧颜多久,他忽然缓缓单膝蹲下————蹲在她面前。 他捧着脸颊,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近似于发呆似的去凝望她的面庞。他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体贴温柔的行为,就那么安宁地、像一阵疏风似的看她。 好人吗? 很好很好的人吗? 他遇见的人中,居然还有纯粹的好人吗? 温厝抿唇,执拗地看她紧闭的双眸。 他平时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的,总觉得太亮,现在总算能去窥一眼,哪怕只是看她眼尾的弧度和刷子样的睫毛,他也喜欢看。 他发了会儿呆,一个垂眸,身体一顿,注意到了她垂落在沙发外的一缕发丝。 温厝第一反应是伸手,想要去碰,但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是一停,而后缩了一下。 他好像是思虑了几秒,而后又决绝地、轻柔地捻上了那一缕发丝,放到了手心,去看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去透过她的发梢,看她灵魂的光泽。 他蹲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脚都麻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抹温和的笑,简直像一块微暖的冷玉,唇瓣微动,却没出声,把一声“姐姐”散在了空中。 不过没过多久,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脸色一变,很凝重的样子,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还因为脚麻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很快稳住了身影,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是不是忘关水龙头了?] [应该是开了游戏忘打了,除了游戏还有啥能让他着急忙慌的。] 弹幕纷纷猜测,只不过没没一个靠谱。 半分钟后,温厝抱着个印着“温厝是神”的毛毯无声又迅速地下了楼,毛手毛脚又小心翼翼地给朝晕盖上。 从他庄重严肃的表情还有额角微微冒出的汗滴来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免会显得有些笨拙,但是又那么认真,坚决不让朝晕的身体露出来一点。 他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看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朝晕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都不是爱……] [这副场景传出去还以为朝晕是温厝粉丝呢。。。] [爱是想要触摸又收回的…后面忘了。] [有商家卖同款毛毯吗?倒给我52块钱我勉强收了。] [老铁们我真的垂直入坑了…温厝明显是第一次照顾人啊…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关心人的,可是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没有盖毛毯!而且捏发丝什么暧昧的动作啊啊啊为什么做的那么纯洁?!像教徒一样!我不行了,我要开画了……] [温厝…你这家伙…偷偷去关心女神吗…有点意思…] …… 朝晕这一觉睡得很沉,醒的时候觉得有些吵。迷迷糊糊睁眼坐起时,就看到了岳箩和郑初霖在笑着打打闹闹,动静却不大;陆清莞正在帮忙盛稀饭,周可音在端菜,厉鹤扬冷硬着脸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封徽正在一本正经地和温厝说话,收获了温厝一个白眼。 看着这副热闹温馨到不真实的场景,她心里蓦然一阵海啸般的悸动。 脑海里那个灰白调的综艺,慢慢被填上了绚丽的色彩。 温厝率先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没动弹的朝晕,撑着桌子就想站起,陆清莞却先他一步笑着喊:“商老师,起的正好,来吃饭。” 朝晕蒙着一张脸,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撑着身子下沙发,毛毯就这样从她身上滑落。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毛毯,眨了眨眼,伸手拿着看了下。 温厝见状,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彻,啪得一下坐回了凳子上,把头埋得很低,几乎算是掉进了碗里了。 偏偏旁边的封徽还眯着眼睛,肘了肘温厝,礼貌开口:“温厝,我忘带眼镜了,你看看商老师身上盖着的毯子上面写的什么?我刚看见有字。” “……”温厝咬了咬牙,闷闷道:“我不知道,看不清楚。” 封徽微微一笑,温馨鼓励:“不要害羞好吗?我之前刷到过报道你的营销号,你视力很好的不是吗?让我们把上面的字大声念出来好吗?” 温厝:“……” 这人要干啥?跟神经病一样。 弹幕简直要笑疯了,一连串哈哈哈把屏幕遮得差点看不见。 [封徽,很好的引导型人格,至于引到臭水沟还是独木桥你别管。] [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请多多支持我们封徽他有点没脑子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 朝晕只是笑了一下,轻柔细致地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角,便朝饭桌那边走去。 一顿饭的气氛很好,大家偶尔聊聊天,说一说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还带些吐槽,惹得大家一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温厝和别人相处起来还是那一副吊炸天的样子,但是眼睛老是往朝晕那里瞟,一碰到她的视线就立刻转移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岳箩将一切尽收眼底,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和郑初霖说悄悄话:“一对儿要成了。” 郑初霖原本在埋头吃饭,没听清她的话,抬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她,真诚发问:“姐,你撑了?” 岳箩:演的傻子跟真的似的。 第6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7) 吃过饭后,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朝晕上楼之前去客厅把毛毯拿了上去,去敲温厝的门。 跟着懒洋洋的一声“来了”之后的是门开了后投射出来的暖光,还有青年那张蓦然呆愣住的俊颜。 朝晕乖乖捧上毛毯,笑眼真挚:“我来还毛毯。当时只是想躺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谢谢你为我盖毛毯,”她故意停了一下,而后调侃地喊:“温厝大神。” 温厝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他别开眼,手忙脚乱地收过毛毯,装作没有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样子,嘴里含糊应答:“嗯……也没必要专门送上来。对了,不用谢。” 他当时见她只是收起来,在饭桌上也没有提起,以为她是想避嫌,心里别扭得很,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回二楼。至于这个毛毯,其他人看见他也就不在意了,原本只是想过一会儿自己下去拿,没想到朝晕直接送了回来。 温厝开心了,他觉得心里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奏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45。] 朝晕还了毛毯,转身欲走,温厝见状,赶忙叫了一声:“姐姐…!” 果不其然,朝晕立刻停住,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温厝一手端着毛毯,一手放在耳后无意义地摩挲,避开她的视线,但是话却十分强势:“你一会儿,要给我发消息。” 朝晕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点头应允。 温厝心安了,这才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关上了门。 他先是站了会儿,而后忽然把脸埋在毛毯里,宽阔的肩膀因为笑而止不住地抖动。 [温厝简直就是又争又抢啊。] [温厝好容易耳朵红,是体质原因吗?] [对啊,是不是体质原因,好难猜啊。] [看得我好心动……想谈恋爱了…] 温厝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才扑到床上打开对话软件,开始斟酌着要和姐姐发什么。 他打打又删删,原本嬉皮笑脸的,因为纠结内容而变得愁眉苦脸了。 最后,朝晕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好喜欢给别人倒热水。” 朝晕秒回—— “喝热水对身体好” 看到这条消息,温厝立刻扬起了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速度。 看,姐姐一点也不犹豫,一下子就回复他了。 温厝觉得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美妙过,好像找到了若干年前在游戏里第一次拿到五杀时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在这之后,温厝跟打了鸡血一样去打游戏,又玩的很晚,在第三天早上再次成为最后一名起床的人,大家都在楼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不过幸好,今天没有什么惩罚。 见他下来,郑初霖嘻嘻哈哈地凑过去打趣:“温厝,你还敢最后起床啊?下次再像昨天一样让你和别人去干活你不炸了吗?” 只是一句调侃而已,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温厝脚步一顿,突然面色严肃起来,紧接着开始深思,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再这样下去,下次还让姐姐跟着我去累死累活怎么办?” 在郑初霖慢慢疑惑的目光下,温厝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锤定决音:“我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要成为最后一个起床的。” 郑初霖:说啥呢 他悚然地盯着温厝看,忍不住插嘴:“喂…我说你呢,可没说你的搭档。而且,你怎么能确定每次和你一组的都是商老师?” 这次换温厝狐疑地瞅郑初霖,气势十足反问道:“不然呢?姐姐不和我在一起和谁?” 想来,从预热到现在,他每一次都和姐姐在一起,这就是天意啊。 温厝这样想着,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没有再理会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郑初霖,哼着小调去饭桌吃饭。 朝晕坐在沙发上,支头忖思。 昨天晚上,忍无可忍的陈聿礼亲自给朝晕打了电话。他咬牙切齿,阴冷地宣告了一遍又一遍对她的所有权,让她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等他回去,就把她的手砍断。 这个砍断,并非夸张手法。 朝晕害怕极了,遂回复了一声冷笑。 不过这也提醒她了,今天是拍摄的第三天,她也应该加速情感发酵时间,否则越往后拖就越危险。 就在她思考之际,节目组再次宣布下一项任务。 第一天分配到同一个小组、在一方房间呆一个上午的组别,需要再次共同呆在一间房间里,限时两天。 此任务一出,几个嘉宾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共同炸了。 节目组也许是觉得第一天的组别节目效果好,也许是想制造噱头,总之,同居,确实是一个很大胆的任务。 温厝闻言,有些坐不住。他刚刚吃过饭,坐在位置上,盯着不远处朝晕的侧颜眨眨眼,一股热血冲上了头脑。 姐姐和他吗? …待在他的房间,两天吗? 他什么也没多想,但是单单是“姐姐和我”以及“在我的房间住两天”这些字眼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的时候,他就有些目眩神迷。 他不断地头脑风暴,外在就变得呆愣愣的,一动也不动。最后只能朝晕走过去,轻声道:“阿厝,我先去我的房间搬一些必要的东西,你无聊的话,可以先回你的房间。” 温厝眨了一下眼,迅速反应过来,睁着一双眼亮晶晶地抬眸看她,脱口而出一句:“我也要帮你搬。” 朝晕微笑着摇摇头,那抹清浅的笑容像是在诉说他的幼稚:“不用,谢谢你。” 温厝慢慢压下眉头,眸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语气里却已然添上了不少委屈:“姐姐,不需要我吗?” 朝晕被他一副被她辜负的模样给吓得一怔,旋即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嗯…不是很…” “姐姐,”冷不丁的,温厝又喊,他双手撑在椅子上,肌肉紧绷却又显得精瘦的上半身躯体向她靠近,和她衣衫的面料紧贴着,像一条蜿蜒的蛇,却又无害漂亮到了让人不忍责怪的地步。他的头几乎到了朝晕的胸口,视线依然禁锢着她,嗓音略显低沉:“用用我,我很好用的。” 第6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8) 朝晕伸手去抵他的身子,模样看起来有些慌乱,但是脚却稳稳地顿足着,没有一丝要往后退的意思。 察觉到这点的温厝眼眸前精光一闪,笑得更张扬,越发愉悦了。 朝晕最后拗不过他,同意他跟上去给她帮忙。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朝晕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必要物品,两个人把所有东西抱到温厝房间整理完了的时候,才上午九点,其他人还在忙活。 房间里装的有小型直播摄像头,是定时开关的,他们现在就可以关门独处。 温厝表面上随意地关上了门,实际上手心已经微微冒汗了。他背对着朝晕,绞尽脑汁思考能做些什么逗姐姐开心,而后想起来他每天做的只有打游戏。 温厝看着笔直地在那里站着,其实已经碎掉很久了。 “阿厝——” 他听见了朝晕的声音,慌忙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就看见她拢着膝盖坐在床边,拿着一个钩针,旁边放着一些颜色各异的毛线团,把她团团围住,像真挚活泼的小精灵在绕着它们喜欢的仙子飞。 朝晕笑问:“你站着做什么?没有事情做吗?你可以打游戏呀。” 温厝听见姐姐心里也觉得他只会打游戏,心情更郁闷了,头低了一些,闷着嗓音道:“不想玩。” 朝晕直觉他好像不是很开心,但是又拿不准因为点什么,只能试探着问:“那…我教你编花?” 温厝豁然抬头,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一只大狗一样扑到了朝晕身边,却又很有礼节地没有越界,凑上去好奇地对着还没成型的小花看了又看,问:“这样可以编出一朵花吗?” 朝晕轻巧回答:“你猜。” 温厝“唔”了一声,有些狐疑,却又很快变得坚定:“姐姐说编花,那它一定能被编成花。” 回答他的是像雾一样在空气里散开的轻笑。 温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手,看她在不同色彩之间穿梭的、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的葱根指尖,去估摸她手的温度。 他渐渐看的入迷,安静地不说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朵小花已经快要完工了。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惊疑出声—— “咦?” 温厝没有看清这其中的门路,只是觉得时间像溪流一般淌了过去,单薄的线也密密麻麻地被织成了春意。 朝晕把线剪断,打了个漂亮的结,两只手捏着,转身在温厝面前晃了晃,在光晕下笑得朝气蓬勃:“怎么样?” 温厝第一眼看的是花,而后便不受控地越过花的屏障,去隐晦地看她温柔明媚的笑眼,心脏狠狠一跳,低声快应道:“好看,好看。” 朝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织针给他,微微探身,清澈的眸眼一下望进他心谷:“那我教你?” 温厝手足无措地抓紧了床单,很快又松开,干巴却又肯定地答应:“嗯…嗯!” 接下来,温厝开始了他漫长的学习生涯。 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温柔的、轻巧的动作,真正学起来,却让他别扭得不行,明明是一步一步跟着朝晕做的,最后做出来就是看着笑人。 温厝眼睛都盯得涩了,还是不服输,要继续做,朝晕手疾眼快地掩住他的手,待青年抬头看她,才眼珠子一转,道:“我累了,有些无聊,你教我打游戏?” 温厝闻言,立刻把手上的材料放在了桌子上,拉开了旁边的电竞椅,兴高采烈地邀请朝晕:“好啊好啊,姐姐你快来!今天我教你打我最擅长的英雄!” 朝晕觉得好笑,还要装作感激地和他道谢。 [刚来,温厝刚刚手里拿的啥?猪吗?] [那是他辛辛苦苦四十分钟勾的猫…] [笑死我了,温厝身后像长尾巴了一样,看着都不吓人了。] [我们运错cp超话已经2w粉了,每天吃饭嘿嘿嘿。] [他们两个给我的感觉很奇特,居然找到了我高中第一次谈恋爱的青涩感…只能说不愧是演员吗?] 温厝一打起游戏来就发狠了,忘情了,喋喋不休地和朝晕输出最顶尖的意识水平和手法。温厝玩的是在全国都很有名的竞技游戏,而他本身是一个令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天才电竞选手。 但是他很少直播,也很少说话,所以基本不传授任何经验手法,现在却在一个恋综直播里对一个女明星倾囊相授。 消息一出,很多打游戏的闻着味儿就来了,像狗追着骨头一样抓着温厝的花不放,甚至纷纷求朝晕把温厝驯得大方一些,让他以后别小气啦的一个字都不说。 朝晕不知道这些事,只是耐心认真地听着,有时候听他嗓音发紧,还会把手边的水递给他。 终于,温厝反应过来了。 他立刻刹住了口,去一旁拉行李箱,埋着头搜自己的存货,一边搜一边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我一直都在说…你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找好吃的和好喝的,等我一下。” 朝晕没有立刻回话,弯腰支着头看着他忙忙碌碌,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温厝刚刚找到一瓶酸奶和一个巧克力派,就听见了这清脆的一声笑,让他的耳朵麻麻的。 他呆呆地抬头看她,歪首问:“姐姐,你笑什么?” 朝晕笑着回答:“笑你好玩儿啊。” 温厝轻轻皱着脸,显出一些不解来,却没有生气,而是把行李箱收拾起来,站起来,乖乖把零食递给朝晕,小声抗议:“我有什么好玩的?” 朝晕毫不客气,抱着酸奶开始喝,还抽空笑说:“就是好玩呀,我又没说我很累,你就那么着急。你讲的那么好那么有趣,你都不累,我有什么累的?” 温厝又偷偷脸红了,背过身去,没说话,心里却偷偷傻乐—— 他讲的很好吗?很好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他们一整天就这样过着,游戏打累了就去编东西,编东西累了就去学着打游戏,直到天边擦黑。 第6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19) 他们两个下楼吃过饭后,又回到房间把下午没有做完的手工做完,之后各自去洗手间换睡衣。 这个过程进行得有些久,因为温厝在朝晕换完衣服之后,一直在床边捂着脸不进去,嚷嚷着等等,他有些热。 等他换完他写着“温厝最帅”的睡衣出来时,已经七点半了。 朝晕拿了本书看,温厝一开始也凑过去看,看了不久后直打盹,还强着要看,朝晕觉得好笑,和他说可以去打游戏。 温厝撇了撇嘴,想说自己可以接着看的,但是看着那些静静凝视他的文字,他顿时蔫了下去,乖乖坐下打游戏,却没有戴耳机,只是把电脑调成静音,想要去听朝晕翻书的声音,甚至偶尔能听到她的鼻息,让他清晰地知道,她还在。 除却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没有发出来一点声响。 时间流速飞快,等到朝晕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时,已经九点多了。 每个房间的床都很大,他们两个用各种玩偶排出来了一横墙,把床分成了两半,也足够两个人睡下。 朝晕把书合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眼时发现温厝还在打,温声提醒:“阿厝,已经九点多了,不要打太久,该睡觉了。” 温厝听到“睡觉”两个字身体猛然一抖,而后骤然加快了手速,结结巴巴地回复:“我…我可能还要一小会儿…姐姐,你,你先睡,不用管我。” 朝晕还想说什么,温厝已经起身去关了灯,她眼前的光亮骤灭,只剩下电脑还在发出一寸又一寸的冷光。 她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只好躺下,往被子里面拱,又拿脑袋蹭一蹭。 她睡着得快,睡眠却也浅,一次惊醒后,模模糊糊睁眼,还见温厝坐在电脑桌前,一动不动。 朝晕一只手支着身体坐起,微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向了电竞椅,困音里是止不住的担心:“阿厝,快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温厝其实也很想睡觉,但是一想到要和姐姐同床共枕,他就觉得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困,他刚才也尝试过走到床边,可每次看到一旁微微拱起的一团,他都控制不住地转身,抚摸狂跳微涩的心脏。 他觉得,他好像是病了。 如今,他还冷不丁地听到了朝晕的声音,更是吓了一跳,急忙回道:“不,不用管我…我吵到你了吗?我出去打手游。”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电脑,没说一句话,揣着手机急匆匆地去开门。 朝晕在后面愣愣地看他,眼眸里飞快闪过了些什么,犹豫着,还是出声:“现在吗?不要熬夜了?阿厝,回来睡觉。” 温厝听到后面两句话,身体又是一激灵,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疯狂沸腾。 他再不出去,人就要炸掉了,又不想耽误她睡觉,只能口吻有些急地答“不用管我…你睡”,便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朝晕一个人。 黑暗将她吞没。 她神色恍惚了下,抿住了唇瓣。 … 温厝在外面打了两局手游才差不多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归,也压下了那一抹心悸。 他眉头松动了些,可蓦然之间,他冷不丁地想起来了出来之前随口说的那句话—— “不用管我…你睡” 他又蹙起眉来,低声自己念了一遍,一遍比一遍迟疑。 …是不是有些冷漠了?他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是什么语气说的?没有现在这样不讨喜? 温厝本身性子急,脾气差,这样说话惯了,这倒是他第一次踌躇起来。 其实他是什么语气,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姐姐会介意吗? 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想到朝晕可能会多想,温厝一下子就急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转了三圈,可之后又觉得姐姐不会想这么多。 温厝正对着门,深吸一口气,伸手微微用力,开了门,悄悄探出一颗头,往里面看。 借着微弱的月色,他去看床上,心微微悬着,待看清后,情绪猛然一沉。 朝晕坐着,脊背单薄瘦弱,一头瀑布般的发像困住她的丝线,越发衬得她彷徨。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垂着头,看自己的被子,听到门的声音后一顿,转首看了过来。 温厝动作很小地关上门,竟然也犹豫着没往前走,只是轻声问:“姐姐,你还没睡吗?” 听到这个称呼,女人又是一停,而后无声摇了摇头。 顿了下,她蓦然出声喊:“温厝——” 听到这个称呼,温厝呼吸一窒,心里一慌,脑海里立刻发出了警报声。 他没有应,朝晕自顾自地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这个问题一进入温厝的耳朵里,他的大脑便一片空白,隐隐有巨大的恐慌感袭来。 这次他想回答了,但是朝晕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着道:“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不太喜欢我多管闲事是吗?是我的错,还要一遍一遍问你。”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甚至真的带了一点歉意。 但是就是因为听得出来她这番话是真心的,温厝才更觉得后悔,恨不得把刚才不过脑子说话的嘴撕烂。 “其实,你也不喜欢‘阿厝’这个称呼是吗?还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擅作主张这样叫你的,我们确实也没有那么熟络…对不起,我以后还是叫你的名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我…” 她一说起自己的错来,就好像说不完似的,不停机械地复盘,找出漏洞,而后修复。 见她已经开始不经意地抓紧被子,同时在心底狠心地切断他们之间紧密缠绕的线,温厝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他跌跌撞撞跑向床前,中间踉跄了许多下,手机也掉在半路,最后只能狼狈地半跪在朝晕面前。 他毫不在意,急切地去握朝晕的手,被过低的温度惊得一颤,旋即就是源源不断的疼痛往他胸口钻。 他猛地抬头,近乎于恳求地去靠近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哄求:“不是你的错,姐姐。是我的错,是我乱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紧张,我不敢说,都怪我,是我奇怪,你不要这样。” 他早就该想到的,她那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脆弱,都在隐晦地告诉他,她有多么敏感易碎,他却还是无意间说了有些伤人的话。 第6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0) 朝晕怔住,终于从漩涡般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一些,转眸看他,微微一笑:“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接受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厝却仍然止不住地摇头,握着她的手隐隐在发颤,说的话却很坚定:“是真的,我们就是很熟,我很喜欢你叫我阿厝,刚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态度差,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你误会,对不起。姐姐,姐姐,你不要多想了,姐姐,好不好?” 她一个人就因为那一句话,这样坐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他还在外面打游戏。想到这儿,温厝都恨不得抽自己巴掌。 朝晕缄默了会儿,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阿厝?” 温厝眼睛一亮,赶着应:“是我,姐姐,姐姐,我在。” 朝晕又不说话了,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厝小心翼翼地观察她,小声道:“姐姐,你困吗?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看出来了,这一句话惹出来的是非让朝晕的精神状况都有些不好了,他心里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耐着性子低声哄。 朝晕迟疑了一两秒,而后诚实地点点头。 温厝连忙接道:“那就睡,好吗?睡一觉起来,我们还是我们。” 在他接二连三的劝说下,朝晕慢慢躺了下去,在温厝几近于温柔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温厝终于松了一口气,握紧她的手固执地不肯松开。脚有些麻,他便换了个姿势,依然半跪在她面前,偷偷地看她,听她的呼吸。 “姐姐,我不会乱说话了,一定不会了,你也不许说胡话了。” 温厝自己一个人小声嘀咕着。 他老实了会儿,开始回忆刚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想到那句“我喜欢你叫我阿厝”,他藏在夜色下的脸庞偷偷红了。 可是很快,他又皱眉。 姐姐, 你经历了什么吗? 有人怎么你了吗? 他幅度很小地歪头,去窥探她安宁的睡颜,眼眸像是星华的分枝,诚挚地发亮。 姐姐,姐姐,你要开心,一直开心,有什么事情,和他说,让他解决,好吗? 明明才三天而已。 三天而已。 温厝趴在床头,呼吸都放得很轻,目光轻柔地略过朝晕每一寸容颜。 但是他就是很喜欢她。 喜欢她温柔纯粹的灵魂,喜欢她偶尔裸露出的、敏感的、击不破的坚韧,喜欢她一视同仁的善意,却会给他保留独一份的特别待遇。 他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像是上辈子没忘干净似的。 他们不仅有三天,不仅有十二天。他会让他们有许久,有岁岁年年。 … 第四天,朝晕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小心翼翼把热气腾腾的早餐搁置在桌子上的温厝。 她顿时清醒,眨了眨眼,脑袋上面慢慢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或许是对视线很敏感,温厝一顿,转头看她,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脸立即红了起来,收起了手,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早,早上好啊,姐姐。” 朝晕坐起,顶着呆毛,神志不清似的点头:“早,早…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温厝昨晚其实压根没怎么睡,他盯着人家看了大半夜,后半夜躺到床上神志清醒了俩小时才慢慢睡着,又记着自己立下的“以后要早起”的fg,起了个大早,估摸着时间下去把早餐端上了楼。 他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要怎么说,朝晕又问:“是昨天没有睡好吗?我感觉你黑眼圈重了。你昨天又熬夜了吗?” 她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我昨晚起来叫你了吗?怎么感觉忘了些什么似的?” …忘了? 思考了许久今天要怎么面对姐姐的温厝一愣,随即心情复杂起来。 想来也是,昨天姐姐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不记得也好。 …那他说的那些她也不记得喽? 温厝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了,只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睁眼说瞎话:“我昨天睡的挺早的…姐姐!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朝晕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温厝催着从床上下来去换衣洗漱了,只能作罢。 [到底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在这个直播间待了一整晚……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多刺激多好看……我已经被锤进坑底出不来了…] [刚看完cp粉连夜剪完的视频…视频已经转发5w了…看的我爽死了!我只能说温厝你别太爱…我的妈呀,那都直接跪下了…姐狗cp加油啊!!] [到底是不是演的我现在很需要!我真崩溃了一定要是真的啊!] [应该不是演的…昨晚呆在直播间的只有一千多个人,完全没这个必要?其实我更心疼朝晕,感觉她精神挺紧绷的,还很敏感。不过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怎么回事??我没睡醒吗??怎么把温厝干成男仆了??他不是不可一世的吗??] … 吃过饭后,朝晕把餐具送了下去,那时是八点半。 朝晕回去就坐到床上,拿出了几团青色毛线和钩针。 温厝又凑了过去,清爽的少年音撩拨得人耳朵痒:“姐姐,你又要勾什么呀?” 朝晕挑眉,神秘兮兮地回:“你猜。” 温厝注意到她笑容里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受尽疮痍的平淡的温柔了,那里面多了些难得的活泼跳脱。 只是对他的,绝无仅有的笑。 这个认知让温厝在心里手舞足蹈了好久,整个人看起来都雀跃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等我织完你就知道了。” 温厝乖乖“哦”了一声,趴在床上,捧着脸,两条长腿无所事事地闲晃,眼睛定在了朝晕的指尖。 朝晕怕他觉得无聊,边和他说,他可以去打游戏。 没想到这次温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让朝晕很是意外。 [卧槽?!温厝?!你丫的连游戏都不打了?!] [如果这都不是爱……我请问呢…表爸表妈我出生了…] [怎么回事啊??这不就一个晚上,怎么感觉他们更黏糊了?] [不解的可以去看热搜第三的那个视频…磕死我了…一开始以为温厝是坏蛋恶犬,没想到是治愈小狗…] 第6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1) 朝晕思考了会儿,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点了两三下,而后毫不顾忌地递给温厝,在后者错愕的目光下扬唇:“那你帮我建房子?” 温厝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手机上,吞咽了好几下:“…建房子?” 朝晕大大方方地点头:“在游戏里面建房子,你会?我想重新造个新的,但是只来得及拆,还没开始建。阿厝,帮个忙呀?” 温厝当然会了。 但是让他震惊的是,朝晕就这么直当地把手机给他了,没有一点戒心。 谁不知道,手机是一个人最私密的所有物了。 他艰涩地再次吞咽了一下,心里却像降了糖霜似的甜,他颤着手接过,保证道:“我一定给你建一个超级漂亮的房子!” 朝晕含笑点头:“好,相信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弹幕更是炸了。 [别撒糖了,快要请胰岛素了…] [说实话,我谈多久,多喜欢一个人都不会把手机交给别人…] [哎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嘛。不过这种毫无保留的真诚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 他们互不干扰,各自干各自的事,可温馨的默契又在其中流动,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治愈。 除了中间下楼吃一顿饭,他们上午下午的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因为温厝势必给朝晕做一个原创的漂亮别墅,所以他所有的设计都要自己构思,很耗费精力和时间。 他中间偶尔抬头去看朝晕的进度,慢慢看的出来她是在勾一个帽子,也没有多想,重新低头为了大别野战斗。 他本身昨天就没有睡好,神经还一直本紧绷着,现在还在做高强度的任务,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在他一次又一次强打起精神之后,终于没支撑住,手一松,头一歪,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朝晕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她无奈地瞥了一眼温厝,看了他没有以往凌厉狂傲的侧颜许久,才缓缓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起身给他盖上了薄被,又把他盖到一半的大工程别墅保存了,把手机拿去充电,这才重新坐下,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朝晕一直在注意温厝啊??不然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好明显的双箭头……] [朝晕真的好有耐心啊…一坐就是一整天…这种级别的耐心我只会用在手机上。] … 温厝睡了很好的一觉,大脑启动的时候清明又舒爽。 他轻轻嗅了嗅,鼻间弥漫着海水凉湿的涩味,混合着白莲霜顶般的清绝幽香,让他上瘾地闻了又闻。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暖黄灯光下,身着针织蓝色连衣裙的女人柔和明艳的侧颜。 她裹在柔光下,像一朵花苞,又像一把圣剑。 温厝呆呆地望着,脑子里一片浆糊,宕机了片刻。 但是他的心底,已经率先喊出了一声“姐姐”。 他喉结滚了滚,像被蛊惑了似的,也哑着嗓子低声叫:“姐姐。” 女人略显单薄的身影一顿,旋即转头,笑语盈盈地望向他:“醒了?” 温厝撑着身子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让他蒙上了几分隐秘的性感。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着急地冲着朝晕说:“姐姐!房子…房子!我还没盖完!” 朝晕眯着眼睛笑,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都保存了,等一会儿你接着盖。” “哎呀,先不说这个了。”朝晕说着,举起来了手上刚刚完工的帽子,在温厝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动作轻柔地给他戴上。 青色的针织帽盖在青年头上,把他凛冽锋锐的五官衬得越发深邃沉稳,像一座被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刻的俊山。可他如今目光澄澈呆滞,僵硬地坐在床上,又显出几分滑稽蠢萌来。 朝晕四下打量,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弯眸和他对视:“你最喜欢的青色。” 温厝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是给他织的。 他陡然一个激灵,伸手覆上头顶的帽子,又不舍得摘下,一针一线地摸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着:“…给我织的吗?姐姐?送给我了吗?” 朝晕看得想笑,给面子地用力点头:“是的,当然是给你织的,当然是送给你的。” 温厝笑得眼睛弯成了瘦瘦的月牙,里面不停泛着涟漪,高兴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他心潮澎湃地张开双臂,想要像一只大狗狗一样扑过去拥抱朝晕,但是还没抱住,理智就让他刹了车,眨了眨眼睛,忐忑地看朝晕。 朝晕一笑,也张开双臂,主动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 这个只是虚拢的怀抱,又让温厝想起了第一次听她叫自己“阿厝”的瞬间。 像是带着神性的温柔降临,没有任何暧昧和旖旎在,就像被天使短暂爱抚了一下。 温厝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涨,心脏被不知名的情绪泡得软绵绵的,让他脸上也飞上了两团红云,简直要不是他自己了。 可是—— 她好瘦。 好瘦。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在他的怀里了一样。 这个认知让温厝心沉了一下,他又想到了她身上那股子破碎来,又想到了她昨晚蜷缩的身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厝演都不演了,一个劲地给朝晕夹肉,并且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要把姐姐养的更健康。 其他人傻呆呆地看着,都暗自腹诽这俩人怎么进展一天比一天快。 郑初霖忍不住吐槽:“温厝,你在屋子里戴着顶帽子是要干啥?” 温厝得意洋洋地斜了他一眼,露出一抹俊俏又欠揍的笑来:“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顶帽子是姐姐给我织的啊?专、门、给、我、织、的、哦!” 郑初霖:谁问了? 众人惊诧,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朝晕,后者只是温和地笑笑,有些拘束地含了下肩膀:“随便织的…很简单的东西而已。” 陆清莞率先艳羡地惊叹:“谁说的,这针脚一看就很专业啊!朝晕,你真厉害。”她冲着朝晕眨眼卖萌:“朝晕,你也给我织一顶好不好?我给你钱!” 厉鹤扬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地搭话:“其实…我们公司旗下有一个知名衣帽品牌…你要是喜欢…” 陆清莞愣了好一会儿,才傻傻地转头看他:“厉先生,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厉鹤扬:…… 和木头说的。 第6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2) 陆清莞看起来想要得紧,朝晕当然是满口答应。 温厝一开始有些不爽,但是一想到这是朝晕主动送给他的,还是第一顶帽子,他也就大方地放过陆清莞了。 吃过晚饭后,节目组要求各自搬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第五天再搬的话就没有时间了。 温厝对此很不满,他还想要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好好睡觉,给姐姐留下一个好印象呢。再说了,他还没有盖好大别墅。 不过节目组都这样要求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板着脸帮朝晕搬东西,最后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是皱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朝晕无奈,只能在互发消息的时候,先主动和他发消息 “阿厝,别生气。” 对方立刻秒回 “姐姐我不生气。” 看着这个表情,朝晕恍惚了下,而后笑了笑。 第五天,温厝是第一个起床的人。 郑初霖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但是有时候也是真的觉得他是个精神病。 他承认,温厝能做到从倒一起床跃变成第一起床,确实有点毅力在身上,但是在对方得意洋洋地一撩头发,露出那抹熟悉的欠揍笑容,并张狂地说出那句“什么实力啊老弟?”的时候,他还是想揍他一拳。 … 朝晕洗漱完下楼时时间是七点四十,不早不晚,可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三位女嘉宾,神色各异地望着茶几上的四张卡片。 朝晕先去倒了杯水喝,润润嗓子,才走近问怎么了。 看见了她人,大家先是打了个招呼,而后给她解释。 节目组把四个男嘉宾都叫到了外面,并给他们颁布了任务——赶海。 大致意思是,四个男嘉宾要统一去海边,开始长达一天的赶海,最后让专业人士凭借每个人捕到的海鲜的重量和品相排出排名,按照排名依次选择约会地点。 而女嘉宾则是要自己随意抽卡牌,抽到哪个男嘉宾的卡就要和哪个男嘉宾约会。 她们三个在这里坐着,一方面是在等朝晕,另一方面也是有些不敢下手。 朝晕明白得差不多了,轻轻一笑,道:“那我先抽了?” “啊?”周可音一懵,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商老师,你确定要这么快吗?” 朝晕颔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毫不犹豫地按上了最右边的牌,顿了一秒,而后毫不犹豫地翻开。 阳光垂怜,晒在了牌面肆意张扬的两个字上——“温厝”。 朝晕唇边勾着的弧度扩大,对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女生举了举水杯,笑容潇洒,语气依旧温和得像涧水:“我翻完喽,你们继续。” 看着她走向餐桌的倩影,岳箩忍不住吐槽:“我去,跟演的似的,他俩就准备绑一块儿了?” 周可音腼腆一笑:“说不定是他们两个有缘分呢?我也感觉他们很般配。” 岳箩不信邪,盯着面前的卡面:“那也不至于随便一抽就是温厝啊,难不成这四个卡都是温厝?节目组逗人玩?”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信誓旦旦地也翻了个牌,然后看着上面的“郑初霖”,沉默了好几秒,而后苦笑了两声。 [笑死我了,岳姐你认命。] [这就是我们小情侣的威力…朝晕不费吹灰之力就翻到了温厝。] [不过朝晕真的一下子就翻到温厝了诶…是不是提前知道哪张是啊?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演的呗,这还用说,工业糖精。] [再扯着大牙瞎呲呢?温厝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偷偷在卡的背面画了一个小帽子专门让朝晕辨别,只不过卡背面颜色深不认真看看不出来而已,我们朝晕刚才借着阳光看到了,你看不到细节就别瞎造谣我们小情侣哈。] [我只求商姐轻点玩温神。。不然他情场失意了游戏能力直线下降我真的会崩溃。。] [温厝不是不喜欢被叫温神吗我记得?] [对啊,我故意的。] [清莞一定要抽到霸总啊!!我最磕你们了给我点糖吃……] … 最后结果是,温厝和朝晕一组,岳箩和郑初霖一组,周可音和封徽一组,陆清莞和厉鹤扬一组。 在分完组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毕竟要等到下午四点。 节目组不允许她们四个出去看战况,她们无聊,只能呆在一起说说话。 她们都是脾气很好的人,相处起来也没有压力,很快就从北聊到南,从东聊到西了。 直到中间,岳箩实在忍不住,贼兮兮地问朝晕:“朝晕,你觉得温厝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晕眉目一凝,沉吟片刻,最后笑吟吟地回答:“可爱。” 岳箩想到青年冷漠凶狠、张狂肆意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咦~可爱吗?” 其他两个人虽然没有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但是也是忍俊不禁地低头笑,周可音笑着还找补:“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朝晕一愣,微微抿着唇,眼睛别向一旁,一只手摸上微红的耳朵,抱紧了怀里的抱枕,小声道:“别乱说。” 美人羞赧,看得人脸红。 岳箩牙酸地“哎哟”了一声,决定转移目标,暧昧地冲陆清莞眨眼:“清莞,厉先生人怎么样?” 陆清莞微微拢眉,开始认真地思考,逐一罗列:“认真,严谨,可靠,温和。” 周可音想到厉鹤扬那张压迫感极强的冰山脸,打了个冷战:“温…温和吗?” 岳箩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朝晕也眯着眼睛,笑容可掬。 四个女孩儿谈天论地的样子简直迷人得不行,弹幕也纷纷跟着讨论各种事情,没有再拘泥于恋爱。 上午就这么在一言一语中溜去,中午也是她们四个一起吃饭,男嘉宾应该是在外面吃。朝晕看着外面暴晒的太阳,打心里同情他们四个。 下午,她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忙着自己的事情。等到夕阳渐斜,时针最后一下敲定在4的时候,朝晕准时开门下楼,站在门口等其他三个人。 三个女生出来的也不慢,但是下楼时看到已经站了会儿的朝晕,还是没忍住笑了笑。 第66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3) 海滩边的风不小,一股一股的海风掀飞间弥漫的都是海水清新咸涩的气味。橘阳染血,把天铺成了一片赤色,波浪滚涌,像大桶碎掉的瓦砾鎏金。 天际线把天和海切割成了利落分明的两片,却隐隐有人影浮动,将海天衔接得磊落又漂亮。 温厝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那副姿态虽然放纵,也能看得出来筋疲力尽,帽子下的脸上尽是泥尘,身上的短袖短裤也早就泥泞得看不下去,但他一双眼眸仍然亮得吓人,想到自己取得的优异成绩就忍不住嘿嘿直笑。 他双手撑在沙滩上,凝目望向远方的别墅,想到里面的人,眼眸就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倏尔,在沙滩和别墅的交界线上走来了一个人影,步履匆匆,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温厝眯起长眸,舌尖抵了抵下颚,也懒得站起来去细看,心里纳闷是谁来了。 在他刚刚在心里随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像通了电似的,温厝心底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答案,让他的心陡然打起鼓来。 郑初霖在旁边累得要死,又见温厝猛然站了起来,忍不住喊:“温厝,你要死啊?还要继续抓啊?你不都…” 他还没说完,就见温厝拔腿就跑,风风火火、刚毅果决地奔向了前方。 他疑惑地皱眉,撑着酸痛的上半身坐起,眯着眼睛看温厝奔跑的方向,而后猝然瞪大双眸,没憋住,爆了声粗口:“卧槽!” 温厝耳边是风鼓舞般的呼声,他在任务结束后甚至连走回别墅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现在却觉得四肢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眼里什么也盛不下了,只能紧紧地抓住越来越近的那抹晃动的影子,瘦弱又有力,单薄又坚韧。 他们离得越来越近,让他看清了女人在看到他的脸时微顿的脚步和瘪起的眉。 温厝的心骤然一缩,原本不顾一切的步伐也踌躇起来,隐隐害怕起来—— 他现在很丑吗?很狼狈吗?姐姐。 他慢慢停下,目光也委屈起来,眨眼的频次快了许多。 朝晕却猛地加快了步伐,直到她站定在青年面前。 他宽阔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太阳,她无所顾忌地抬眸,看着温厝那张彰显着他今天吃了多少苦的脸,从唇间滚落一声叹息,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捧起他的脸,开始温柔细致地给他擦脸。 “是不是很累?” 温厝蒙蒙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朝晕明显泛着担忧的脸颊,感受着她手下轻柔到了抚摸地步的力道,胸膛激荡起猛烈的惊涛骇浪,枝枝蔓蔓四处盘虬,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驻扎。 他的眼神又慢慢变了质,亮得像是被洗净了似的。 温厝微微弯腰,弯弯的眼眸像弯弓,而里面灿若星辰的光亮则像箭矢,真诚而热烈,他兴冲冲地直白问:“姐姐,你心疼我是不是?”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现在早就摇得人眼花了。 朝晕一边给他擦拭脸颊,一边还要无奈地回应:“不然呢?你不是累了一天吗?” 她闭口不问排名的事,只是一心一意给他擦脸,到最后还是只能皱眉看他的脸:“不行,擦不干净,早知道带湿巾来了。” 温厝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盯她,眼神直白热烈,滚烫到了灼伤人的地步。 朝晕笑笑,让他伸开双臂。 温厝疑惑地歪了歪头,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朝晕弯了弯眼眸,伸手抱了上去。 她揽住他的腰身,力道柔和,像是一团轻盈的雾在包裹他。 温厝猝然瞪圆了眼,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姐…姐姐,我,我衣服脏…也不好闻…” 朝晕只闻到了涩涩的海水味,微潮的泥土味,他身上的青柠薄荷味,以及很轻微的汗味。 她摇了摇头,只是带着笑意夸他:“温厝,你太厉害了,辛苦你为我们的约会做这么多了。” 温厝怔然,看她微微浮动的、海藻一般的发尾,像浮动的锦缎。 他一整天的疲惫与奔波,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泡影。 他犹豫着伸手,终于虚虚地抱住她,像在拥护自己的神袛,低声喊了一句:“…姐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5。】 等到他们两个结束这个短暂的拥抱的时候,其他人正好跟了上来。 看到了朝晕,郑初霖终于有地方吐槽了,开始叽里呱啦地倒苦水:“朝晕,你都不知道温厝这个货,大中午的,吃过饭之后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个小时,他非要自己去赶海,说一定要得第一,和你好好约会。” “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朝晕和你一组呢?” 郑初霖叉腰,看向了其他三个女生,看到了她们只可意会的眼神,愣了下,明白了过来,只能冲温厝比个大拇指:“佩服,我是真佩服。” 温厝只是看着朝晕笑,眼眸中有光时,像极了黑曜石。 [我去,这个综艺居然这么玩,我今天上午上线让我选看男还是看女,选看男居然一上午都不能看女嘉宾那边的状态。] [我说今天上午人怎么少了一点。] [朝晕抽到温厝了吗抽到了吗?] [抽到了姐妹!!上来就抽到了!!] [你们根本不懂…温厝他超爱…一整天压根就没怎么休息过,力气跟用不完一样,那一句“我要弥补给姐姐一场更好的约会”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快被甜晕了…] [什么?!?!这么直白?!温厝你演都不演了。] [我们朝晕也不遑多让,直接夸温厝可爱诶!!可爱!!还专门给他调了蜂蜜水!] [当女生夸一个男的可爱的时候,那证明她真栽了…99…] …… 他们一群人并着回别墅,四个男嘉宾回房间洗澡换衣服,朝晕也要回房间换衣服。 温厝回房间的时候人还很亢奋,洗完澡之后才看到了电竞椅上的一杯蜂蜜水。 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才控制不住地弯唇,抱着一杯蜂蜜水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尝,生生喝了五分钟。 甜。 哪里都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0。】 第67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4) 当天赶海比赛的结果是,温厝第一,厉鹤扬第二,郑初霖第三,封徽第四。 节目组给了温厝三个约会地点,分别是游乐场、电影院、动物园,要求他在不和朝晕商量的前提下自行选择一个。 温厝先是沉思片刻,而后拿出手机搜索了这两天的排片,最后果断选了电影院。 已经过去了五天,再加上今天赶海把四个男嘉宾折腾得有些狠,节目组放了两天假,让大家歇个周末。 温厝原本计划这两天好好和朝晕商量约会事宜的,但是转念一想,提前规划好的约会,有什么意思? 他应该沉稳可靠地把所有事情布置妥当,让姐姐在这个过程中不用费心费力,只需要安稳地享受。 温厝还在纠结之际,俱乐部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有些急事需要他处理一下。 俱乐部离拍摄地点不近,温厝没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只希望不要耽误两天之后的约会。 因为他一个叛逆参加了个恋综,俱乐部的事情多了不少,他去的时候有一大堆事等着他,让他忙得连轴转。 累得紧的时候,他控制不住的,会想听听姐姐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姐姐的联系方式。 五天了,他居然还没加人家微信,要是这两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他温厝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温厝立刻有了危机意识,给导演发了消息,简单明了 w:请把朝晕微信给我。 导演:温少…你看啊,微信得自己去要是不是?万一人家商老师不是很喜欢你,我再把人家微信给你,那我不是成罪人了嘛。 温厝看着“不是很喜欢你”那几个字,眼眸微眯,周遭骤降几个摄氏度。 w:? 导演:[推送名片] 温厝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冷淡地回了句 w:嗯,谢谢。 导演不禁汗涔涔了,在心里吐槽温厝真会演,他还真以为他是一个会卖萌会撒娇的三好男生呢。 刚发完这句话,温厝就立刻打开朝晕的微信名片,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姐姐姐姐,我是温厝” 他发出去了好友申请,耐心等了几分钟,始终没收到同意的通知。 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慢慢黯淡了下去,落差感袭来,温厝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恰好有人喊他过去商量比赛事宜,温厝关上手机,打起精神,先暂时去忙自己的事情。 再次有空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躺在床上了,他感觉眼睛酸困,却仍然提着一口气,打开手机,而后乍然看见了那个顶着电子小猫头像的联系人给他回的消息。 朝晕:我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一起来聊天! 朝晕:抱歉啊阿厝,我刚才在忙,刚刚看见消息。 朝晕:我听说你暂时回俱乐部了是吗?是不是在忙比赛的事情?你昨天劳累了一整天,到那里要照顾好自己。 朝晕:我有一个花茶配方,喝了之后能安宁心绪,辅助睡眠,我给你拍过去,你看看能不能买到。 朝晕:[图片] 温厝感觉自己半冷的心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他抱着个手机在床上来回翻滚,嘿嘿直乐,那几条信息被他来回地翻,一张照片被他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 他把朝晕的备注改成了“姐姐”,之后又兴冲冲地打字。 w:姐姐!我没事的,我也在忙,晚一会儿同意好友申请没啥的,我又不会掉块儿肉。 w:也没有特别忙,就是身上有点疼,有点酸tt w:我会去买的,谢谢姐姐分享给我,我正好有些睡不着,我正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朝晕回复他,只不过是发了句语音。 她应该在洗脸,或者做别的事情,不方便打字。话里的意思也很简单,让他多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要早点睡,不要熬夜。 温厝是埋在被子里面听的,不知道是他太跳腾了还是怎么着,面红耳赤的,还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 w:嗯嗯,谢谢姐姐,晚安! 然后,他又抱着语音听了许多遍,才慢慢有了困意。 不过想到后天的约会,他又清醒了过来,挑出来了好友列表里面几个情场风流的哥们儿,向他们求经。 温厝自从参加恋综之后,微信整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来骚扰。一直鼓励他让他快点去哄朝晕把他收了的家人就先不说了,那些调侃他的朋友、心碎表白的大粉什么的,每天都发一大堆东西,让他烦不胜烦,删了好几个才消停。 不过现在,他也发现,多几个朋友也是挺好的。 于是,温厝在好友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一直到夜半三更,困的受不了的时候才关上手机,欣然入睡。 第七天,温厝又是马不停蹄地忙了大半天,一闲下来就开始想约会的事情,把时间管理发挥到了极致。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晚上七点,他终于搭上了回拍摄地点的飞机。上飞机前,还特地让俱乐部成员给他买点朝晕说的那些干花,在飞机上好好品尝。 等他拖着一身疲惫到了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别墅的灯都没亮。 温厝上楼时路过了朝晕的房间,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她的门,把他很轻的一句“姐姐,明天见”给刻印了上去。 第八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天朗碧清,万里无云。 温厝睡醒时有些头痛,挣扎着起身,拿手机去看时间——10:30。 节目组要求下午中午十二点到达约会地点,他买的电影票放映时间在一点半。 温厝:……… ?!?! 他闹钟怎么没响?!还是他没听见?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温厝三步并作两步地下床、洗漱、搭配、穿衣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他着急忙慌地下楼,客厅里除了朝晕都在。 郑初霖率先冲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温厝,早啊。” 温厝冷静发问:“朝晕呢?” 陆清莞很有眼力见地解释:“你们是第一组出发的嘛,十点就有专车接朝晕去电影院了,毕竟我们这里离市中心很远。朝晕说你昨天晚上应该很晚才回来,让你休息一会儿再去没关系。她还和司机商量了好久,司机才同意十一点再回来接你。” —— 就是这种双标还喜欢喊姐姐的小狗最有心机了 第68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5) 温厝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缓了会儿,才勉强算是和颜悦色地道谢:“好,谢谢你。” 紧接着,他又对着郑初霖做了个鬼脸,随意吃了点东西,坐上沙发,闭上眼稍微休息了会儿,十一点准时坐上了车,前往电影院。 选的地方是市中心,温厝到的时候正好十二点,阳光灼烈,好像要把大地蒸开一道口子。 温厝手里抱着一小捧花,有些局促不安地眨眨眼,手心不免出了一层薄汗,看着不远处身着丝绸长裙、带着墨镜、打扮低调的女人,不太敢靠近。 她手里抱着点什么,阳光太晒,温厝看不清。 他吞咽了好些下,重振旗鼓,动作有些僵硬地朝她走去。 靠得越来越近,女人站在屋檐下,依旧垂首,安静地等着,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温厝看清了她手上抱着的三朵编花,连小框都是编的。 温厝瞬间感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步伐加快了许多,在这期间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走近朝晕的小女孩。 朝晕比他先一步看见小女孩,她眉目舒展开,轻轻弯腰,低声和她说话。 小女孩衣着朴素,一张脸却被养的白白圆圆的,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她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见朝晕主动和她搭话,也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夸:“姐姐,你手里的花真漂亮,你也真漂亮。” 朝晕垂眸,看向怀里五颜六色的花。 因为她编的时候,几乎用掉了所有的颜色。 她轻笑,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轻巧地拿出来一朵递给她,柔声道:“你也真漂亮,谢谢你的夸奖,姐姐很高兴,这朵花是给你的谢礼。” 温厝听得不太真切,也差不多能听懂,身后带着小型直播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也全部录了下来。 他看着目送小女孩欢天喜地离开的朝晕,总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星光熠熠的,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在他的世界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光亮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5。】 [我小时候要是遇见这样的姐姐,我会以为自己遇见天使了。] [温厝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看得我心脏酸酸涩涩甜甜的,这才是真正的视若珍宝的喜欢。] [有啥磕的?温厝让商朝晕等了一个小时啊,下头。] [你能好好看不能?朝晕都说了温厝忙了两天才终于赶得上时间来拍第八天了,他多睡会儿朝晕才放心。人家朝晕本人都没介意,你趴趴啥?] [现在我们cp超话粉已经7w了哈,是不是真的小情侣我们自有分晓。] … 温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光热靠拢,终于在离朝晕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低低地喊:“姐姐。” 朝晕猛地回头,见是温厝,眼眸瞬亮,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阿厝?你来了。休息的怎么样?” 温厝脸红得很,邪凛横生的脸庞上布满粉红疑云,懊悔道:“对不起,姐姐,我迟到了。” 朝晕笑着说没关系,把手上的花递给他:“谢谢你努力赶海,带我来看电影,这是送你的花。” 温厝屏息敛声,手握紧了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次,才颤着去收,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谢…我很喜欢。” 这是温厝第一次收下女孩子送的花。 他别过脸,耳垂红得要滴血似的,把手上的花捧了过去,干巴巴道:“这,这是我送给你的花,希望、希望你喜欢。” 朝晕笑眯眯地收下,向他道谢。 温厝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送朝晕到电影院门口,让她先去里面坐着休息,而后找了买冰淇淋的借口狼狈而逃。 他先买了一个冰棍吃,三两口吃完之后才觉得热意退散了不少。紧接着去了冷饮店,买了两个冰淇淋回去,和朝晕一起等待进场。 朝晕在兑过票之后才看到是什么电影,有些哭笑不得:“你花钱来看我的电影啊?何必呢。” 温厝眼眸亮晶晶地看他:“这是节目组出钱,而且是包场呢,我们给你贡献票房。” 朝晕只能笑着,轻弯指节,叩了一下他的头。 温厝又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才乐呵呵地带着朝晕进场。因为版权原因,工作人员不能跟着他们进去,温厝心情好,给他买了零食和可乐,让他在外面老实等着。 这部电影是朝晕半年前拍完的,是一部喜剧片,拍的还不错,她在里面是女二,算是一个戏份不多不少的友情客串。 温厝看得很认真,中间时不时笑两声。但是在朝晕出场的时候,他尤其安静,眼睛紧紧追随着大荧幕上那张熟悉到入梦的面孔,以及那之上陌生的表情。 他突然想———— 她出道这么多年,拍了这么戏,他是不是曾经有机会更早看到她?去窥探她柔软得像水一样的灵魂? 她五年前是什么样子?十年前又是姿态?有人见过她年少时的样子吗?比他更早吗? 她在遇见他之间是怎么笑的,怎么哭的,有过什么烦恼,又和什么人倾诉过,怎么走过那些岁月的,除了帽子和花,还织过些什么? 温厝止不住地想,有些酸涩的不甘像夏日疯长的枝桠,爬满他的血肉,捆住他的血管。 真正开始爱一个人的悸动,是想要参与她的过去。 可他参与不进去。 在温厝不可控地陷入这些痴缠的情愫时,朝晕忽然靠近他一些,轻轻笑:“还没有人陪我一起看过我的影视作品呢。” 温厝从情绪中抽离,愣愣地看她,忍不住问:“没有过吗?” 朝晕看着大屏幕,隐隐有些出神。她沉默点头,低声解释:“我没有多少朋友,这是第一次。” 她又笑:“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她那些玻璃一样的脆弱和孤寂又开始像水一样外漫,却让温厝的心疼得抽搐起来。 凭什么? 他接近于扭曲地想—— 他拼尽所有都无法参与的、她灰雾般的过去,为什么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其中孤单地蜷缩? 那些他跋山涉水也无法涉足的深谷,却被别人轻飘飘地抛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姐姐这么好—— 为什么,为什么让她不开心? 第69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6) 温厝忽然伸出了手,他控制着力道,握紧了朝晕的手腕,像是一把击碎她周遭噬命昏黑的剑,要拉她脱离困海。 朝晕一怔,转眸看他,却撞进了他坚毅决绝的眸海。 “那以后,我陪你看。最起码,有我陪你看。” 他松开手,又伸向了她,语气认真:“拉勾。” 朝晕有些恍惚地看着他,慢慢伸出手,却没有一丝犹豫不定。 当他们柔软的肌肤相触,最坚不可摧的誓言却被种下。 她抬眸看他,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8。】 电影结束后,他们出了放映厅。外面的工作人员吃零食都快吃吐了,见他们出来,才站起来开了直播,顿时有一大波人涌入直播间,没多久就涨到了几万。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地扫视他们,跟朋友讨论是不是明星。温厝怕朝晕被缠住,连忙拉着她出了电影院。 这一走不要紧,刚踏出一步,温厝就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差一点摔倒,最后稳了稳心神才勉强站定,终于畅通无阻地在朝晕被认出前带她上了车。 朝晕也看出不对劲了,她拢眉,摸了摸温厝的脸,惊呼一声,又忙不迭地摸上他的额头,慌乱喊他:“阿厝?你额头怎么这么烫?” 想想也是,他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在外面风吹日晒一整天,第六天第七天忙得团团转,今天没休息好,还吃了两个冰淇淋,现在才发烧也算是他身体健康了。 温厝觉得浑身没力气,轻飘飘的,睁不开眼,头晕恶心,还有些冷,但是他听到了朝晕喊他,迷迷糊糊的,依着本能向她靠近,摸索着把头靠在她肩上,闻到了熟悉的清莲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小声呢喃着:“姐姐…我没事…” 朝晕扶着他的头,急得用额头抵他的额头,幸好也没有特别烫,她才松了一口气。 温厝感受到了她的温度,敏锐地听到了他们鼻息交缠的声音,这让他的心尖都颤了颤,生出了潮水般的留恋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0。】 工作人员一般只能负责拍摄,但是见温厝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说:“别墅里有退烧药,等回去了让他吃了就行。” 他扭头,吩咐司机开快一点。 温厝在朝晕怀里哼哼唧唧的,没回话,朝晕冲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温声道谢,又轻轻摸了摸温厝的脸。 别墅里还是没有人。 温厝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的状态,只是走不直,朝晕只能扶着他回房间。 自从温厝第一次和朝晕独处一室觉得要开门很不爽之后,所有房间内拍摄都变成了微型摄像头拍摄了。 夜晚,明灯,星火,她,他们两个。 温厝脑袋黏黏糊糊的,只有这几个字眼在脑海里不停跳跃,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仁。 他自己乖乖脱鞋,躺进被子里,朝晕给他盖好,叮嘱他不要动,她下去找药,温厝又眨着亮闪闪的眼看她,听话地点头。 朝晕端着温水拿着药上来的时候,他果然乖巧地躺着,愣愣地看天花板。 朝晕心里一塌,笑了一声。 她哄着温厝起床吃了药,拉来一个凳子坐他旁边,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温和地注视他,让他好好睡觉,睡醒就好了。 温厝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看她,嘴里有些不清地说:“姐姐…你是姐姐。” 朝晕被逗笑了,点头应和:“是是是,我是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朝晕觉得他的脸更红了。 他憋了会儿气,突然快速小声道:“喜欢你。” 朝晕一愣。 挤在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沸腾。 见她不说话,温厝抿唇,跟着本能继续道:“喜欢姐姐,” 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像胶片里的颗粒,性感得撩人:“喜欢你,喜欢朝晕。”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藏了太长时间,他一直周而复始地重复:“喜欢姐姐,喜欢朝晕,喜欢朝晕,喜欢朝晕。” 朝晕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想逃开他的眼睛,却又逃不开,直接溺在其中。 她不知所措地应:“啊…好。” 她抿唇,头埋得低了一些,心里久久无法平息,反而席卷起了越发激荡的龙卷风。 终于,她鼓起勇气,温柔又坚定地回应:“我…我也,喜欢…喜欢你。” 没有听到回复。 她一愣,抬头去看,却见温厝已经睡过去了。 朝晕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只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又检查了好些遍他的被子,最后把空调调高了一些,才关了灯,无声地离开,留下直播间一众人崩溃哀嚎。 时间流动,温厝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他眯着眼睛,打开手机,凭借肌肉记忆,点开了节目的软件,看到了朝晕在五个小时之前给他的留言 “脆弱。” 温厝还没退烧,咧唇,傻傻地笑,慢吞吞地打字 “姐姐” 他眼前雨蒙蒙的,脑子还在秀逗,刚发完又忘记自己有没有发过,蒙着脸,又迷迷糊糊地再打 “姐姐” 这次他知道自己发出去了,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再次睡了过去。 第九天,依旧是艳阳天。 温厝是第一个起床的。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在郑初霖下楼的时候还罕见地和对方打招呼。 郑初霖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小子。 他不会还不知道他自己昨天告白了之后睡过去了的事? 他们其他人都知道了。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不知道。 虽然节目组已经要求他们把所有娱乐软件卸载,只能留下最基本的微信等必备软件,那也不至于没一个人和这货说啊? 唉,平时人缘得多差啊,这都没人告诉他。 郑初霖对温厝投以同情的目光,叹了口气。 温厝:? 他人缘差确实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的家人和朋友也觉得丢脸和恨铁不成钢,再加上温厝脸皮薄,他们怕和温厝说了之后,他一不小心疯了,不知道怎么和人家相处,这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于是统一决定不要打草惊蛇。 第70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7) 等朝晕下楼的时候,温厝还赶着上去兴奋地和她说,他已经把她送他的花放在了奥特曼模型旁边了。 他的状态和情绪,和一个大型护卫犬没什么两样。 朝晕笑着点头,看不出来一点不高兴和尴尬,这也让大家感叹真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奇女子。 早餐过后,节目组开始说明今天的任务。 节目组随机给嘉宾组队,两两一组,上午一起完成你画我猜比赛,下午一起完成你演我猜比赛,按照排名分发不同数量的烟花,大家晚上可以一起出去放烟花。 温厝坐在朝晕旁边,挨她很近,看着在角落里堆的几箱烟花,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他凑到朝晕耳边,小声问:“姐姐,你喜欢什么烟花啊?到时候我们可以全部拿你喜欢的烟花。” 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自己可以和姐姐一组了。 朝晕还没回答,节目组就冷酷无情地宣布,温厝和岳箩不能参与这场游戏,只能在旁边看着。 温厝顿时僵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急切地问:“为啥?!” 工作人员嘻嘻一笑:“因为你违反节目规定,在昨天晚上给商老师发了两条信息,我们只允许发一条信息哟。” 温厝:…… 他石化了。 工作人员说完,又看向了一旁悻悻摸鼻子的岳箩,毫不留情:“岳老师是因为昨天约会突然改道,不顾郑老师的死活要去羽毛球馆,违反规则。” 岳箩耸了耸肩,嘿嘿一笑。 郑初霖“哎呀”一声,替岳箩说话:“我又不是累死了,罚她干啥?” 工作人员斩钉截铁:“不行。” 不管温厝怎么大闹特闹、耍赖撒泼、装可怜,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他一整天只能像看客一样趴在旁边看姐姐和别人玩游戏。 岳箩倒是没啥在意的,她好哥们似的拍了拍温厝的肩,语重心长地劝:“温厝,人生就是这样啊!你看我,不过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罢了,就被如此排挤!”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 温厝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个回应:“谢谢安慰啊。” 他蹲在楼梯口,双手捧着脸,幽幽地望着不远处分好组准备开始游戏的几个人,像一个埋怨着不归家的妻子在外乱搞的怨夫。 郑初霖和朝晕一组,总觉得背后凉凉的,每次他回头,都会被温厝那双锋利冒火的眸子吓一大跳,但是在他着急忙慌喊朝晕要告状时,温厝的表情又会在朝晕回头的一瞬间变得可怜兮兮的,像落水了的大狗。 郑初霖:? 哎哟呵,还两副面孔?! 温厝一整天就这样蹲在后面观看战况,朝晕猜不出来郑初霖在画什么或者表演什么的时候,他骂郑初霖笨;郑初霖猜不出朝晕在画什么或者表演什么的时候,他还骂郑初霖笨。最着急的时候站起来冲着空气乱打拳,最后只能痛苦抱头无声哀嚎,痛恨为什么就让姐姐抽到他了。 岳箩在旁边笑得都快要抽过去了。 [郑初霖:?] [看他们玩游戏一点都不暧昧,纯好笑哈哈哈哈。] [我要被周可音和封徽笑死了,别人都快急死了他们还在慢吞吞地比画。] [只有温厝朝晕、厉总清莞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来这是一个恋综。] … 随着比赛接近落幕,看了姐姐和别人玩一整天的温厝已经快抑郁了,眼巴巴地盯了朝晕一整天,像一颗望妻石。 虽然他骂了郑初霖一整天,但是最后朝晕和郑初霖还拿了第一名,分到了最多的烟花。 等到那三组拿完烟花之后,节目组看岳箩和温厝这一对姐弟可怜,才施舍给了他们三根仙女棒。 两个人凄楚地举着三根仙女棒,暗暗骂节目组不是东西。 岳箩:“好歹给个偶数啊,给仨是啥意思?” 温厝:“你不要说他们了,说不定他们自己一个人单身久了,都不知道什么是偶数了。” 节目组:…… 导演气的把三根仙女棒收回去了,假笑着告诉他们,0也是偶数。 两个人还保持着举仙女棒的姿势,默默不语,在风中凌乱,更凄凉了。 弹幕快笑疯了,纷纷让他们以后好好说话。 温厝第一次感受到了有心无力的切实感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想要回房间休息。 他才不想看姐姐和其他人一起放烟花呢。 就在他准备和工作人员说要上楼时,他闻见了一阵熟悉的清香。 温厝瞳孔一闪,再次转眸,就看到了嫣然含笑站在他身旁的朝晕。 他觉得喉间一噎,低声唤:“…姐姐。” 朝晕颔首,算是应了,冲他晃了晃手上的仙女棒,发出了邀请:“阿厝,要不要一起去放仙女棒呀?” 温厝心头一悸,条件反射就要答应,但是很快住了嘴,眼睛瞥向一旁,有些不是滋味地问:“你,你不是要和郑初霖一起放吗?” 朝晕歪了歪头,追着他看,只是笑:“没有呀,他有别的人要约呢。节目组又没有说非要一组的人一起放,我们就在平分烟花之后分头行动了。” 又被发现漏洞的节目组:……… 真他爹服了。 温厝有些失神地愣住,朝晕继续真诚发问:“阿厝,你要陪我一起去放烟花吗?” 一抹粉红顺着温厝的脖颈爬上了他的耳后,晕开的时候,像赤色的水墨。 他双手紧紧攥着衬衫,梗着脖子,却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朝晕笑开。 另一边,郑初霖也在向岳箩发出一起去放烟花的邀请。 岳箩睁着无辜澄澈的眼眸,拍了拍郑初霖:“你是怕我当朝晕他俩的电灯泡是?想多了老弟,我没那么呆,你完全不用这样啊。” 郑初霖呆着脸,挠了挠头,老实回答:“你说啥呢?我就是想要和你一起放烟花。” 他同样瞪着清澈见底的瞳眸,冲岳箩捧上了自己努力一天得来的烟花,真挚到了呆板的地步:“岳箩,我们去放烟花。” 岳箩懵逼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啊……好,行。” 周可音坐在沙发上,捧着杯热水,看了一眼拘束害羞着交流的厉鹤扬陆清莞,温温一笑,语气平淡:“年轻真好。” 封徽同样抱着杯热水,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柔声插嘴:“你也才21。” 周可音又被对方不经意地怼了,她不语,只是一味喝水。 两个人像80岁的老夫老妻。 —— 一开始我也不想让他们一对一对的,但是八个人都太萌啦太配啦!这可不是配平哟,这是妈妈的爱。 第71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8) 夜晚的天和海都是深蓝的,风吹过时,如丝绸般滑腻,如水般清冽,豢养着干涸疲惫的躯壳。 晚上的海边空气有些凉,这是温厝开了门才觉着的。 他迅速上楼把自己印着“温厝最帅”的毛毯拿了下来,给朝晕披上。 朝晕没有阻止,任他耐心认真地给她整理。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离别墅不远处,点燃了两只仙女棒。 “啪擦”的一声,瞬燃的火光灼烧着空气,孕育了段段腾升的烟雾。在这个平静的、平凡的、平淡的星夜,随着乍亮的星火慢慢流泻蒸现的,还有笨拙地在心里藏了又藏的爱。 好安静。 温厝只听得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卷着海水的风声,噼里啪啦的星火声,因此,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就越来越不可忽视。 他偷偷抬眼,用目光去温柔地描摹朝晕被火光照得温柔又神圣的面孔。 他喜欢她明亮的瞳孔,喜欢里面都是幸福和柔情;喜欢她微微弯起的唇瓣,喜欢她柔软到好像没有刺的处世姿态。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大得他都快要忽视掉了,温厝看着她,却有些恍惚了。 他轻轻启唇,有两个很轻很细的字眼落下,差点被海浪卷去—— “喜欢。” 朝晕一怔,缓缓抬头,笑着把耳朵凑得近了一点,问:“你说什么?” 温厝脑袋晕晕乎乎的,他也忘了刚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他浸溺在她似乎能包容净化一切的眼眸里,心里那些按耐不住的喧嚣冲破了所有桎梏,又害怕地停在了他的唇边,最后只能成为月亮破碎的一角,被小声却坚定地道出:“喜欢,” 这两个字一出,温厝瞬间精神了,他立刻挪开目光,放在了烟花上,慌乱地找补:“喜欢,喜欢这个烟花。” 原本就如潮水一般的弹幕又多了不少,都在哀嚎这个不争气的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温厝现在都不知道脚要往哪里放了,他眼睛紧紧地锁着快要烧完的仙女棒,心里忍不住地打退堂鼓。 下一秒,他听见了朝晕轻笑 她也说:“我也喜欢。” 温厝抿唇,勉强扯出一抹笑,正要继续圆,就听见朝晕接着道 “不过,我喜欢的是你。” 砰 不远处,岳箩放了一个很大的烟花。 又是一阵陆风吹来 温厝分不清了 刚才的轰鸣,究竟是烟花的响动,还是他心脏颤栗的证明。 … 直到温厝回到了房间时,还是一阵恍惚。 他脑海里,还在不停回荡着朝晕那一句话。 他倒在床上,捂住脸,静止了好一会儿,突然从手掌间溢出了一声欣喜的笑。 这一笑打了个头,他开始止不住地笑,越笑越止不住,最后开始躺在床上来回打滚大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8。】 不知道笑了多长时间,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朝晕发微信。 w:姐姐? w:姐姐,姐姐。 姐姐:嗯? 温厝看着“姐姐”两个字,嘿嘿直乐,不停地打字 w: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超级喜欢你!! w:我喜欢姐姐,喜欢姐姐,无敌喜欢姐姐!! 姐姐:好 温厝看着那个“好”字,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降温,双腿止不住地扑腾,像一条溺水的鱼。 [??温厝干啥呢?] [一看就是跟姐姐聊微信呢呗。] [真是恭喜你啊温厝…被表白了…(冷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真表白了啊卧槽?!真不是演的?!] [我cp成真了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群里发红包!!] … 朝晕和温厝的cp粉队伍本来就很壮大,两个人都没怎么作妖,再加上各种cp粉的剪辑视频的催发作用,现在两个人的热度很高。 温厝发烧告白就上过不短时间的热搜,被直呼好磕。现在朝晕直接硬刚表白,各路热搜更是直接大爆——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cp正主真的互相表白了? 温厝想和朝晕聊到天荒地老,只是他知道姐姐习惯早睡,也不敢聊太晚,最后在节目组的软件里给朝晕发了一句“姐姐,我喜欢你。”,得到了朝晕打趣的“喜欢”两个字,才抱着手机安然入睡。 第十天,天有些阴,不是很适合外出活动。 温厝对待朝晕好像比之前更热情了,几乎要无时无刻不开外人家身边了。 厉鹤扬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真的太磨叽了? 第十天,节目组给他们请来了一个编织的老师,教他们编东西。和朝晕平时编的手法和类型不太一样,却总归都是编织,朝晕上手很快。 等到学的差不多了,节目组就要求大家聚在客厅,各自为某一个异性嘉宾编一个手工品作为礼物,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准时送给对方。 下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空气潮潮的,湿湿的,冷冷的。 朝晕打了个喷嚏。 温厝脊背都直了,慌乱跑上楼把一个写着“温厝好帅”的毛毯拿下来给她盖上,还皱着眉生自己的气,说他没早点意识到天凉了,都怪他。 朝晕只是笑着揉揉他的头,夸他很好。 封徽温温地笑着:“温厝,你毛毯上面是不是写的有字?写的什么?我没带眼镜,看不清,但是感觉和昨天写的不一样。” 温厝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昨天的洗了还没干,看不清就别看了。” 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到最后送出自己的手工品的时间时,导演要求每个人同时走向要赠送礼物的对象。 在“开始”尾音落下后,八个人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姿态各异地向不同的人走了过去,最后诡异地组成了四组。 节目组:………… 唉。 他们要的是修罗场啊!要的是话题啊!! 第72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29) 没人理会他们。 朝晕给温厝编的是一个奖杯,处处精美。 温厝颤着手收下,说了好几声“谢谢”,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认出了编的是他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赛事奖杯。 他很少哭,现在却觉得有热意在眼眶流转。 他稳了稳心神,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小玩意儿捧给了朝晕,骄傲地介绍—— “姐姐,我编的是你养的电子小猫,可爱?” 朝晕玩的那个可以建房子的游戏的自由度很高,还可以养小猫,她养的是一只橘猫,也就是她的那个头像。 温厝还尽心尽力地给它编了个西瓜皮裤。 朝晕没忍住,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把它捧在手心里左看看右看看,毫不吝啬地夸它可爱。 温厝见她开心,自己也摸着后脑勺,傻傻地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0。】 至于其他人都送了对方什么,温厝不在意。吃完饭之后,他和姐姐互道了好几声晚安,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捏着手机,觉得想说的话都可以在微信聊,才不要给其他人看他和姐姐都说些什么。 就算没什么在这上面说的,温厝还是在节目组的那个软件上给朝晕发了一句“姐姐,不要给别人发消息??”。 朝晕很快回复 “霸道。” 温厝开心了,又抱着手机,傻傻地勾唇。 第十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收官前一天。 因为节目组计划了第十二天要一起组团外出游玩,所以在第十一天的晚上,大家要一起吃个海边晚餐,谈谈心,聊聊天。 或许是临近于收官,节目组想干票大的,一大早就把四个女嘉宾聚在一起,给她们颁布了任务。 听了之后,四个人望着面前的卡片,面面相觑。 … 温厝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着姐姐出来。 第一个下来的是陆清莞。 她脸憋得通红,在四个人疑惑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走到了厉鹤扬面前。 厉鹤扬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实在不太正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清莞?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清莞没发烧,脸却越来越红。 她犹豫着伸出了手,慢慢拨开厉鹤扬另一只大掌,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直到交缠。 厉鹤扬瞳孔猛缩,僵化到原地。 完成任务之后,陆清莞立刻放开手,用手捂住通红的脸,开始不停道歉:“对,对不起啊厉先生,这个是我的任务。有冒犯的话请多见谅!” 她口齿清晰地快速说完,就一溜烟跑到了离他很远的沙发上坐着,把自己裹成一团,时不时看厉鹤扬一眼。 厉鹤扬愣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坐直,手指微蜷,眼神飘忽,唐唐霸总终居然磕巴了起来:“没、没关系,我,我不介意。” 其他三个男嘉宾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个下来的是周可音。 她抿着唇,走到了封徽面前。 封徽抬眸,淡淡地和她对视。 周可音动了,她伸出手,狠狠地捏上了封徽的脸,或许是感觉手感不错,她还多捏了几下。 封徽:……… 怎么和第一个不一样。 第三个是岳箩。 郑初霖反而紧张起来,他坐直,紧绷着脸看岳箩,一脸严肃:“我准备好了。” 岳箩狐疑地瞅他一眼:“你说啥呢,我抽到的是你单膝下跪,喊我一声女王陛下。” 郑初霖:? 经过漫长的十分钟,郑初霖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咬紧牙关喊了一声女王陛下。 到朝晕了。 温厝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情绪,坐如针毡。 朝晕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眨着眼看温厝。 温厝被看得心软,问:“姐姐?你的任务是什么?” 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 朝晕紧闭双唇,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 直到站定在了温厝面前,朝晕才停下,垂眸和他对视。 温厝喉结滚了滚,抬眼看她时,眼角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些渴望。 朝晕一顿,伸手摸上他的脸颊,微微用力,他便轻而易举地扬起了头。 朝晕的脸慢慢靠近,直到他们的呼吸开始热烈地交缠。 她微微张唇,朝他的脸缓缓吐出了白烟。 烟雾模糊了彼此的棱角,锋锐的线条,她身上的清香反而越发清晰,他们看到对方的瞳孔,又透过对方的瞳孔看自己裹挟着情的眼眸。 温厝的眼神骤暗。 他透过那些白烟,盯着她殷红的唇瓣。 他蓦然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迎了上去。 他吻上了她的唇角,深重又轻柔的情感倾泻时,总像微锈的刀。 浑身裹着要让世人亲眼见证的爱与欲望的温厝,简直性感得要命。 其他人都傻在原地,包括弹幕。 这是一个很简单轻柔的吻,温厝退开时,手还在抖。 他眼睫轻颤,鼓足勇气抬头和朝晕对视了下,触碰到她清冽的眼眸时,又逃似的挪开,双手环上她的背,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蹭了又蹭,害羞地喊“姐姐”。 众人:“………” 你爹的,你自己亲的,你害羞毛啊。 朝晕没反应过来,但是见他这样,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懵着脸应:“…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2。】 运错cp的第五张神图再次出世。 下午的时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晚上的海边晚餐。 第十二天节目组组织了外出游玩,所有这也是大家最后一次呆在别墅里了。 想到相处愉快的十来天,大家都难免觉得不舍和惆怅,做事都很认真负责。 等到夜晚,海浪拍打上岸,桌上烛火摇曳,八人齐坐一堂。 朝晕在开始吃饭之前,先把自己用这十几天空余时间给每个人勾的q版小人发了。 每个都编得十分精美,都有好看的衣服穿,比如封徽的是他比较出名的一个角色的经典扮相,岳箩的是她的运动衣。 唯一有些特殊的是她本人和温厝的,编的衣服是情侣装。 众人揶揄地起哄,朝晕脸红得不行,温厝还眼眸亮闪闪地看她,拿着小人一个劲地抱着她,往她怀里钻。 [看得我好酸……这么好的女神就这么被温厝追到了…] [呜呜呜我的电子榨菜啊!真的要完结了吗!我舍不得啊呜呜呜!你和我见过所有的恋综都不一样…] [大家都好真诚啊,就算最后没有走在一起也是特别好的朋友。] [好喜欢这个节目啊,能不能原班人马出第二季啊?] 第73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0) 弹幕说弹幕的,八个人聊八个人的,都没有注意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车。 夜色渐深,大家聊得有些多了,难免都感叹,在这么大的娱乐圈,遇见这么多真诚的人有多么不容易。 岳箩笑着看坐在一起的温厝朝晕两人,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尤其是,真诚的爱人。” 这句话被黑车里面的人听到了。 他握紧了方向盘,阴暗如毒蛇般的目光把人吞得渣都不剩。 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在疯狂地喧嚣,要他去把背叛他的人撕成碎片。 他暴躁地打开车门,沉着脸,一把推开要过来拦着的导演,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看似柔弱的背影。 朝晕只觉得有人带着一身阴冷靠近,她有些不适地皱眉,抱住了胳膊。 温厝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朝晕强着笑了笑,正要说没什么,就听见旁边的陆清莞警惕地问:“先生,你是谁?” 她一愣,正要转头,就感觉有人粗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几近于恐怖的极大力道把她往外扯。 他的手好凉,像毒蛇分泌出的黏液。 朝晕转眸,对上了陈聿礼一双阴毒的眸子,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尖叫出声,拼命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腕。 原本温馨的氛围被破坏,陆清莞被这个陌生男人的无礼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坐起去帮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强有力地抓住了男人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其甩了开。 温厝一把揽过朝晕,把她护在怀里,不停地去顺她的背,以此来安抚她。 她还在他怀里极大幅度地颤抖,害怕得浑身发软。 温厝心里陡然生出了毁天灭地的戾气,等他再次抬眸去直锐地看陈聿礼时,其中骇人的滔天怒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地狱新生的食人恶犬,暴戾的因子在他周围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抽皮扒骨,碾做尘烟。 饶是陈聿礼,也不免被吓到了瞬间。 但是很快,他又打心眼里轻蔑起来。 一个打游戏的而已,在他面前狂什么? 也是,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他最喜欢看弱小的人成为困兽,不停地挣扎起来。 他直白地盯着温厝怀里背着身的朝晕,露出来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语气亲昵:“朝晕,以后我们有的是时候见。” 他转过身去,扬长而去。 温厝眼眶发红,想要抬步追上去,可朝晕已经吓得走不了路,他只好作罢,阴沉着面色和其他人说:“我先带朝晕离开。” 六个人一脸凝重地点头,让他照顾好朝晕。 尤其是厉鹤扬。 他看着不远处快要消散的尾气,眼眸慢慢暗沉下去。 陈聿礼? 他不是再过两天才回来吗?怎么刚才出现在这里? 他又把目光放在走出不远距离的两个人身上,隐隐有了一个模糊又大胆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又是一沉。 陈聿礼身份不简单,京都的天贵,势力不小,现在直接在直播闹了这么大一通,很快占据了各大热点。 他自己本身没想瞒,这个疯子向来喜欢刺激和疯狂。 于是,关于他的消息很快被扒上了台,看到他算是朝晕最高级别的上司这里,舆论慢慢变了味道。 陈聿礼的脸长的不错,再加上层层叠加的贵人滤镜,很快就有人说是朝晕勾引他被他包养后,又私自上了恋综和温厝勾勾搭搭,陈聿礼恼羞成怒直接找上了门。 在他们眼里,有钱有权的男人一定是深情的,无辜的。 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一定是不堪的,水性杨花的。 当然,朝晕的粉丝以及运错cp粉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和这群乱泼脏水的开始battle,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下子,心动预警只能草草收官。 温厝虽然很少和京都那些人打交道,也不认得陈聿礼,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来头应该不小,果断决定先带朝晕回自己家。 温家一直关注着这些事,他们不可能让温厝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安排了不少人跟着他,出了事之后,立刻派人接他和朝晕回京都。 温厝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华,朝晕在他身边,最起码不会受苦受累受人威胁。 在坐车回京都的路上,朝晕一直在发抖,温厝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攥紧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哄她,绞尽脑汁逗她笑,把笼罩在她头上的乌云快些散开。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朝晕终于抿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温厝松了口气,眉眼上都覆满了温柔。 他向朝晕撒娇,让朝晕把手机给他,看他搭房子。 他们坐在一起,头挨着头。 温厝一边熟稔地搭房子,一边不停事地和她说话:“姐姐,你看我搭的房子怎么样?好看?等以后,我们就住和这个房子一模一样的大房子,再养一只一模一样的狗狗怎么样?” 没错,朝晕养的电子小猫叫狗狗。 朝晕嗫嚅了一下唇瓣,终于小声地说话:“还要给它穿一模一样的西瓜皮裤。” 温厝听见她说话了,眉开眼笑,蹭了蹭她的额头:“对,还要穿西瓜皮裤。再养一只狗,给它起名叫猫猫。” 朝晕接话的速度快了一些:“给它买橙子皮裤。” 温厝笑出了声,止不住地点头答应。 等到他终于把朝晕哄睡着之后,他就低垂着眉眼,一遍一遍地抚摸她的墨发,动作简直温柔得不可思议。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过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们在凌晨到的温宅,朝晕睡得很熟,温厝不想叫醒她,是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的。 温父温母强忍着没出去看,抓来司机问情况。 听到司机天方夜谭一样的描述,他们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也算是误打误撞,居然能碰上一个能收了他们儿子的好姑娘。 这小姑娘,他们看了,也调查了,确实很好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儿。 至于那个陈聿礼?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74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1) 朝晕半夜醒时,被柔软的暖黄灯光晃了一下。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后偏了偏头,便对上了温厝的眼。 他坐在床边,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眼尾带着点疲态的红,但是见她醒来,仍然及时温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朝晕坐起,摇了摇头,一头长发顺着她的脊背向下垂落,像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参天树。 温厝忙和她解释:“我们现在在京都,这是我家,我的房间。你暂时先待在这里,比较安全。如果你感觉不适应的话,我还可以…” 朝晕冲他微微笑开:“不用,我在这里很安心。” 有他的地方,就很安心。 温厝眼眸弯了弯,高兴得精神了不少。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姐姐,你可以和我说一说你和陈聿礼的事情吗?”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果我们要解决他的话,我需要知道他的信息,尤其是在你这里,和他有关的信息。” 不久前,温父温母已经把陈聿礼的所有资料送到他这里来了,确实有些实力,只是放在温家年前上不了台面,没什么能看的。 但是同样送来的还有朝晕的信息资料。 他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看过了,他们毕竟是一个世家,把事情调查得光明磊落一些,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温厝偏偏不想看。 他固执地认为,他和姐姐是情侣,情侣之间,怎么能靠调查来了解呢? 听了他的话,朝晕却先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柔和的光晕打在她身上,让她有了不少生机,她打趣道:“温少,这些事情不是你动动手指就能查到的吗?” 她听到了司机当时对他的称呼,再加上能在京都中心有这么大的庄园,她也猜得出来他的身份不简单。 温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着朝晕撒娇:“姐姐,我想你自己告诉我,他们给我的我一个字都没看。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朝晕揉了揉他的头发,沉吟片刻,开始和他低声倾诉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她是怎么被亲生父母丢掉的,怎么在那么小的年纪在大城市度过那么多个昏黑的傍晚的,怎么被唯利是图的经纪人压榨的,她都那么轻描淡写地略过去。 可是唯有说起还没来得及尽孝的爷爷,一直支持着她的粉丝时,她平静的声音会染上哭腔。 那光亮的、璀璨的、像珠宝一样耀眼的星途,被她当成了粉底,一遍一遍地涂饰她的创口和伤疤。 她又说起了陈聿礼。 说他那些恐怖的逼迫、骚扰,比如陈聿礼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邀请他去郊区外的某处场所,她总是觉得害怕,推脱了许多次。 她讲起他时,身体又会不自觉地发抖。 温厝立刻抱紧她,安抚她,让她不用往下说了,这些就足够了。 他骤然觉得恼怒、无力、痛恨。 凭什么? 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这么对他的姐姐? 就因为她美好,善良,所以一切苦难都可以往她身上倾轧吗? 那些他梦寐以求参与的、她的过去,不是他以为的美好的、梦幻的、纯净的,而是充斥着痛苦、罪恶、浑浑噩噩。 他甚至是因为她的苦难才和她相遇的。 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呢?如果遇见的不是他呢?如果甚至没有遇见任何人呢? 这么一个磊落的、纯粹的灵魂,会吞下什么本不属于她的恶果? 想到这里,温厝甚至觉得世界是铺天盖地的昏恶。 他的眼角,洇出了淡淡红痕,在血管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一些破碎的哽咽溢出。 朝晕的手背上遽然接住了几滴泪珠。 她微微后靠,整个人贴在温厝身上,闭上眼睛,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无声地安慰他。 温厝反而抱紧她,力道大到要把她揉进骨血。 他终于没忍住,再度落下了豆大的泪珠,为她灰暗又亮丽的过去泣血。 窗外下起了雨。 洗净尘埃后,又是一个冉冉新生的世界。 网上的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大,两边吵得热火朝天,朝晕所在的公司是陈聿礼的,自然不会为朝晕说话,甚至屡次三番联系朝晕回去听从安排。 朝晕觉得这群傻屌也把她当成傻屌了。 她不想和他们白费力气,通通拉黑删除,也没有再看过网上的信息。 温厝不想她被这些东西困着,黏着她去看他的线下比赛,朝晕没想就同意了。 比赛是在下午,温厝给朝晕留了第一排的位置,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去了也没多少人注意她。 温厝被称为温神是有原因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游戏天才,尤其是打野,手法狠辣利索。 温厝的游戏迷很多,线下有很多人扯他的横幅,举他的灯牌,喊他的名字。 他的职业名就是他的本名。 今天对打的两个战队很不对付,有过许多拉扯摩擦。温厝在的战队核心是他,对方的团队核心是射手路。只不过内部都知道,对方的核心一直被玩对抗的关系户排挤,过的不是很好。 这些事情和温厝他们没关系,他调整了状态,想到姐姐还在下面看着,他就觉得热血沸腾。 经过不短时间的角逐,温厝终于带着节奏赢下了比赛,拿下了最佳选手。 他站在舞台中央,捧着奖杯,眉眼棱角肆意张狂,意气风发,眼眸里是桀骜不驯的自信与热烈。 他特地看向朝晕,眨了眨眼。 朝晕毫不犹豫地冲他伸了大拇指。 另一个战队的发育路选手看着那个与天比骄的身影,忍不住小声出口夸:“不愧是…温厝,真的,很厉害。” 旁边一脸嫉妒的男生闻言更是恼火,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音量因为怒火而加大了不少:“你踏马知不知道那是我们对手?!厉害又怎么样,你没看最近的热点吗?他那个女朋友,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他话音刚落,猛然停住。 只见温厝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回头了,阴冷的视线盯着他,像是用毒牙狠狠刺穿了他的身体,遮天蔽日的狰狞暴戾席卷而来。 第75章 可是姐姐,我想吻你(32) 朝晕本来在台下看得好好的,一眨眼间,温厝就像一匹横冲直撞的狼一样冲到了舞台边界,把手上的奖杯往队友手里一堆,抡着拳头就往对面玩对抗路的选手脸上砸,一下子就让人倒下了地,而后捞着对方的衣领开始狠了命地砸下去。 观众席大乱,尖叫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朝晕猛地站起身,挤着人群往台上跑,不知道推开了多少人才挤到了温厝旁边。 温厝打得红了眼,没有停的意思,那么几个大老爷们都拦不住。 朝晕看得心急,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拉住温厝的手,护住他的头,吃力地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他:“没事了,温厝。没事了,我在这里,先停下好吗?我在这儿。” 温厝原本再次要落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鼻间是让他心安的花香,发红的眼眸轻移,颤颤地落在了朝晕的鼻尖。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瞬敛的气息。 温厝压下了眉,委屈起来。 他伸出手,牢牢拥住朝晕,清明的嗓音微哑:“…姐姐,他说你坏话。” 朝晕眉间松动,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前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傻呀,说我坏话的人多了去了。” 温厝抱着她的力道更紧了,坚决得有些幼稚:“不要。”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却透过温厝唇边半挂不挂的麦传遍了整个比赛馆。 这场赛事是全程直播,近90w人眼睁睁地看完了这场闹剧。 他们两个又要上热搜了。 不过这次是两个人压倒性的胜利,因为事态刚刚发酵,对方的发育路选手就主动发了声明,承认是那位对抗路选手率先造了朝晕侮辱性极强的黄谣,被温厝听到了之后才闹成这个样子的。 温厝向来没什么动静的微博转发了这条动态,配文“谢谢。”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颁布了第二条动态,配文是“我和姐姐和奥特曼和花”。 照片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合照,两张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贴得紧紧的,手里分别拿着奥特曼和编花。 这是朝晕在比赛结束后,为了哄温厝开心,专门开车到拍节目的别墅里拿回来的,温厝抱着开心了好久。 朝晕的粉丝已经看开了,他们姐姐虽然年轻,但是在娱乐圈混了不短时间,总是看着有些沉闷内向,通过这个综艺和温厝,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温柔的她。 他们既然喜欢朝晕,就证明不是多么激进的人,会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很快,温厝这条动态就爆了,底下被祝福给占据,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也被骂得注销了号。 陈聿礼看到的时候,直接把手机摔了。 他派的水军呢?怎么一点作用也不起?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两个在哪里??人呢??蒸发了?? 不过很快,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找温厝和朝晕了,因为他被警察找上门了。 他在京都郊外的那间专门珍藏他的“艺术品”的仓库被发现了。 慌乱过后,陈聿礼强装镇定,认定自己不会被怎么样的,毕竟他的势力还在那里。 可是,直到他被判了死刑时,他也没被人弄出去。 绝望又愤怒的他质问了一遍又一遍,等来的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恍惚之间,他听到打手义愤填膺地啐了他一口 “呸,真是个畜牲,温少治你真是脏了手了。” …温少? 温家? …温厝? 他猝然瞪大了双眼,无穷无尽的绝望吞噬淹没了他。 怎么会? 怎么会是温家的少爷? 陈聿礼的事情被爆出来后,众人哗然。 几乎全民都参与了对这个道德沦丧的禽兽的唾骂。 虐杀那么多无辜的女性,居然还做成了那么可怖的标本,有许多的尸骨甚至还未成年。 在这个时候,有人后知后觉地庆幸——幸好朝晕遇见了温厝。 彼时的温厝,公开温家少爷的身份已经三天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朝晕就是当初陈聿礼接下来的目标,怪不得朝晕当时那么怕他。 如果朝晕当时真的跟着他回了公司,后果不堪设想。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明星,甚至没有亲朋好友,消失了也不会有多少水花。 网友顿时都跑到了她的账号之下,有嘘寒问暖的,有忏悔的,不过这些对朝晕来说,都太晚了。 她只是拍了一张太阳的照片,配文 “太阳出来了。” 那天晚上,温厝抱了朝晕很长时间。 他甚至没有敢看完那间仓库的所有照片,看一眼就要多做一天的噩梦。 他一方面为那些无辜的女性心痛,一方面吓得每晚睡不着觉—— 他的姐姐,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化为那其中的一缕亡魂了。 每当想到这里,温厝就觉得心脏被攥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又自虐般去想那个问题了—— 如果姐姐没有遇见他呢?或者,遇到了没有办法与陈聿礼分庭抗礼的人呢? 那太恐怖了。 他还没有见到这么动人的她,她却已经化成了人间的白沫齑粉。 朝晕轻轻阖着眼眸,靠在他身上,哼着柔柔的调子去抚慰他。 不久后,她突然睁眼,笑着问:“阿厝,我听郑初霖说,他曾经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 温厝一愣,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也忘了他当时说了什么。 “你的回答是——”朝晕故意拉长了调子,在温厝疑惑的目光下笑了:“想让我喊你一声哥哥?” 温厝遽然僵住,迅速移开目光,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没有!” 朝晕不放过他,揽着他的脖子,凑上去,笑眼弯弯地调侃着喊:“哥哥?哥哥?” 温厝红着脸往后退,捂住脸,不敢看她。 朝晕更来劲了,一个劲地喊他哥哥,还伸手去扒他的手。 温厝的脸已经红成了虾,他小声求饶:“姐姐…别喊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8,目前好感度100。】 朝晕笑得捂住肚子,抱着他亲了又亲。 从额头到眼眸,从鼻梁到唇边,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温厝拥着她的腰身,回予了她一个深吻。 他感受着手下真实的体温,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轻轻启唇,口吻轻柔—— “朝晕,喜欢你。” 第76章 温厝番外——春蝶振冬 温厝的臭屁微博日记 一: 其实我从小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善人。 不过事态发展到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我的妻子就是一个纯粹的善人。 回看那个综艺那么多次,我却每每在她第一次出现时久久停留,像我第一次见她一样,迷恋更甚。 当我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的某一个瞬间意识到,我对姐姐其实是一见钟情时,我也会忍不住发笑。 他们有人开玩笑说,我是见色起意而已。 我不知道。 碰上和姐姐有关的事情,我的脑袋就会变成一团浆糊,怎么也晃不开。 但是我又偷偷和自己谈了又谈,最后的答案是——不是的。 我喜欢第一次看她时,她身上已经快要溢出来的纯色的温柔。 生在豪门,我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那些人身上都是冷的、暗的、凉的,每一靠近,就像是有冰棱戳穿我的骨头一样。 我不喜欢他们,便拼命往外跑,逃得越远越好。 然后?大家都知道嘛,知道我遇见了谁,知道我现在过得多么幸福。 所以,朋友们,还是多跑跑步,跑快一点,就算你遇不见朝晕,说不定还能望一眼本少幸福潇洒的背影? ? 不过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喜欢我。 毕竟如大家所见,我除了长得帅和游戏打得好以外,没什么优点。 不过我说说就得了,你也别相信啊,你打着灯笼去外面找找,能找到一个比得上我四分之三好的都算你走运? ) ? 有很多网友问我,和姐姐结婚之后有没有什么烦恼。 有的,有的哥们儿,当然有啊,你看我每天快乐得找不到烦恼不也是一大烦恼么? 没关系,不理解的话,我不怪你,毕竟我只是一个每天能和姐姐如胶似漆地生活的帅气小伙罢了。 话说你们真的很逊啊,真的不觉得我和姐姐的房子很眼熟吗?我每天拍一组照片你们都没看出来吗?你们这一群大笨蛋,还好意思说是我们两个的粉丝?这不是我当时在姐姐手机上造的那个房子吗?1:1还原的,你们居然没有人认出来吗?┐( ?_?)┌ 还有那只我每天都会发的橘猫,也就是狗狗,你们没发现其实就是姐姐在游戏里养的电子宠物吗?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诶,你们没见过吗?就是姐姐的那个微信头像。 嗷,抱一丝啊,我忘记你们没有姐姐微信了 随机在评论区抽三个人来我们家做客~~ 二 我请问呢??谁让你们仨来的时候带自己编的小花了?知不知道姐姐把你们的小花放在了专门收集我的编织进步集的屋子了? 编了拿来了也就算了,不是,谁允许你们编的那么好了?还说什么第一次织织的不好,装啥大尾巴狼呢? 切,不就是被姐姐夸了两句吗?你们知道我每天要被朝晕夸多少次吗?现在我在打字的时候,姐姐就在我旁边笑着看着呢。就在刚刚,刚刚!还亲了我一下,如何呢?┐( ?_?)┌ 算了,不理你们了,我要和姐姐出门比赛了,我们挑战谁吃路边摊吃得最多,我将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得这场比赛。 再见了,绿茶们。 三 外面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屋檐上悬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沿着纹路一路向下。 我们喝了一点小酒,朝晕现在在我的怀里睡觉,我快要连呼吸都不敢了,不管多少次,多少年,只要她在我怀里,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悸动。 你们知道她有多漂亮吗? 我说的是她这个人,她的灵魂。 我总觉得她是发光的,莹莹动人。 我害怕你们知道她有多好,知道她的降生于我来说简直是枯木逢春;但是我又偏偏想向你们宣告她的纯净温和,像是春从指缝间不小心滴落的一滴澈露。 我那些固执的、不安的、难读的,都是为她而生的。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在那档综艺里面,她总是碎碎的,你们发现过吗? 我想要一个人独占她的所有感官,在她的世界画满我的眼睛,但是又不可控地、绝望地想要让每个人读懂她的痛苦与隐衷。 她的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碎。 其实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清高的、脱俗的也罢;市侩的、浓艳的,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不想再从她身上看到一点难过的影子了。 你们都不知道姐姐一路走来到底有多苦,她到现在睡觉还是习惯蜷着,现在甚至都是变好了许多的结果。但是我看着她脆弱的脊柱,心脏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姐姐刚来京都打拼的时候,租的小房子的床只有一米,她一个人,还会面临各式各样的骚扰,所以她现在偶尔还是会半夜惊醒。 她现在还是吃不胖,瘦得让我心惊。我每次抱着她时,都会忍不住和她比一比胳膊,每次却总是失落。 姐姐,我是不是还是没有对你很好?怎么还是这么瘦呢?姐姐。 姐姐喜欢听睡前故事,她刚才就是听我给她念的睡前故事睡着的。 因为她小时候根本没有人给她念过,没有一个人,一个人也没有。 她甚至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她每天都要忙着照顾爷爷,她没有人一起玩,唯一的玩伴就是那只没有家的流浪猫。 后来,她收养了那只流浪猫,流浪猫有家了,不久后她却又没有家了,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就抱着猫去了京都,没过两天,猫被人偷了,她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之前怎么还会有人骂她没朋友,有心机呢? 骂她的那些人,你们知道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有多想冲进屏幕把你们那几张臭嘴撕烂吗? 我无法涉足的那些雾蒙蒙的过去,竟然也没有其它人修补,太天方夜谭了。 姐姐呀,我的姐姐呀,我其实也有烦恼的。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让你幸福,到底有没有让你的伤口愈合。 朝晕,我的朝晕。 朝晕,我爱你呀。 —————— 话匣子 只有幸福落在你脆弱的脊背上, 才是万物有公的赫然证明。 ——温厝《互错》 ———————— 爽了。下个世界请出我们的超绝养成系沉稳隐忍哥。 第7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沉稳克制财阀) 金碧辉煌、气度不凡的大厅里,有两只小小的影子,一坐一站,正互相对视,较量着。 旁边的佣人欲言又止,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是一个天才萌娃养成世界。 女主小荔,母亲在她两岁抑郁而死,从此倍受亲爹和后妈虐待。直到五岁那年,她被后妈关在门外,饿得昏倒在地,拿出了妈妈留下的手机,拨出妈妈经常念叨的那个手机号码,粗略报个地点就昏了过去。 号码的主人是京都首屈一指、财权甚至能从指缝滴出去的顶级豪门蓝家的家主,蓝庭。 蓝庭的手下奉命把她接回去,亲子鉴定之后,确定蓝荔就是他们家老头子的女儿和野男人私奔之后生下的女儿。 蓝庭把女主改名为蓝荔。 蓝家,上有雷厉风行蓝老爷子蓝庭,下有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三个少爷,蓝荔就这样一举成为京都最耀眼的一个明珠。 但是,多出这么牛逼的姥爷和表哥只是爽文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蓝荔开始展示自己的天才属性,这个外表精致可爱、性格活泼灵动的小女孩,随时随地都能崭露头角。 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甚至还有和动物对话、算命、驱鬼等不可思议的金手指。 她慢慢打动蓝庭和哥哥们的心,养成路上还收获了各种迷弟迷妹,无一例外都是权势滔天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贵人,最后打败boss,成为人人艳羡的小公主。 是的,这个天才萌娃养成世界还有反派。 蓝州,蓝家二少爷,性格放浪不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蓝引,蓝家三少爷,性格温和内敛,温润如玉。这两位和蓝庭,可真是对蓝荔千娇百宠。 唯独除了蓝家大少,蓝延尽。 蓝延尽,是蓝庭的大儿子和儿媳早年误诊不孕不育后收养的义子。他在襁褓之中时便被收养,从那之后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每天竭尽严苛,把小小的他压抑得不成人样。 结果几年过去,他四岁时,那对夫妇怀孕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不久后,夫妇外出旅行时因为飞机失事而双双去世。蓝庭悲痛万分,下定决心要让两个孙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要碰交往场任何虚与委蛇的事情。 毕竟,这不还有蓝延尽在吗? 蓝延尽从有意识开始,就被一次又一次告知,他只能收养来的,不是蓝家纯正血脉,他能有今天全托蓝家的福,他要学会感恩和报答。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甚至推着蓝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再上几个阶梯。 但是一天长在蓝家,他就一天被锁在笼子里。 他几乎没有被当成过有思想的人对待,没有一个朋友,从清晨到深夜没有停下过学习和练习的脚步。 蓝庭对他从来都没有温情可言,两个弟弟更是如此,就算是蓝荔,也勉强只能在他这里做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他生的凉薄、阴沉寡言,像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那些欢乐的轻松的,他从不驻留。 直到在蓝庭临终前,强势命令他要抽出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平均给两个弟弟和一个表妹。 那一刻,蓝延尽紧绷了27年的弦终于断了。 那些他拼尽全力攥紧的,又要他毫不留恋地放手。 凭什么呢? 蓝延尽黑化了。 准确来说,其实是疯了。 他想要拉着整个蓝家为他陪葬,把这个吃人的巨物拉入火海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察觉到他阴暗想法的蓝荔果断拉来两个表哥,还有自己的一大片伙伴,和蓝延尽分庭抗礼。 最后的结果是,蓝延尽葬身火海,而蓝荔和她的一众好朋友过上了幸福生活。 朝晕表示:(゜o゜; 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吃菌子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无暇同情大反派。 有反派,就一定有炮灰。 999+这个小废物,给她安排了一个绝顶炮灰。 她叫阮朝晕,是京都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千金。 父母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尤为溺爱,再加上原主长相是一等一的精致,像个瓷娃娃一样,在小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小跟班,因此被养得十分骄纵,还喜欢装小绿茶。 他们家在蓝家隔壁,原主父母想让她多和蓝家那几个孩子交好,最好再嫁过去,一家人鸡犬升天。 原主就这么心比天高、面上却装得乖巧懂事地去和同龄的蓝荔玩耍。 实际上,清醒的女主和两个大她们一岁的蓝家少爷早就看穿她的小把戏了,没多少戏份就被灰溜溜地整垮了。 至于蓝延尽,他压根没把原主当人看,他谁也不当人看。 在朝晕穿过来之际,原主这个六岁的女娃还在蓝家大厅里和蓝荔坐在羊毛毯上画画。 蓝荔回自己房间里拿玩偶,原主演都不演了,脱下自己粗糙的乖巧伪装,对别人家的佣人颐指气使,要人家抱自己去上厕所。 嗯,她被娇养得六岁还不会上厕所。 唉。 没想到早有预料的蓝荔半路折返,看到了撕破伪装的原主,冷静地吩咐女佣不能抱她去,让她自己去。 原主又是羞又是恼,坐在那里倔强地和蓝荔对视着。 朝晕现在很尴尬,她忍不住扣了扣自己裙子的蕾丝边,移开和蓝荔对上的视线,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小腿趔趄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地站好,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轻咳一声,双手叉腰,抬起了圆圆的小下巴,演都不演了,软软的嗓音里都是不可一世的娇纵:“那,那就按你说的做。” 于是,她拖着自己的小裙子,一扭一扭地摆着造型朝厕所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人呢。 女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矮矮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一脸莫名的小小姐,还是低声劝:“小小姐,以后还是少和阮家这位千金玩,感觉她……” 她伸出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点了点,一切尽在不言中。 感觉她是个脑残。 蓝荔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还抱着女佣的腿撒娇,让她陪自己画画。 朝晕的蓬蓬裙很精致,也很繁琐,上个厕所很麻烦,她觉得原主到现在还不会上厕所都是这些裙子害的。 不过她也喜欢这些漂亮裙子。 第7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 朝晕洗完手回大厅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在蓝荔背后站着的两个豆丁。 俩人都长得精雕细琢的,只是一个眉眼飞扬,一个生得内敛,都弯着腰看蓝荔画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称赞。 见到一身精致裙子的朝晕时,俩人不约而同地一顿,而后都很有默契地忽视她。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阮家的小妹妹不单纯,还盘算着怎么和爷爷说让她以后不要来了,缠他们缠得厉害,烦死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朝晕这次没再直奔他们过去,围着他们左哥哥右哥哥地喊了,反而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小羊毛毯,一屁股坐下,开始拿起颜料画画。 就算如此,蓝州还是不打算放过她,装模作样地看着蓝荔的画,大声赞扬:“荔荔画得真好看!比阮朝晕画的好看一百倍!” 蓝州兄弟俩虽然才七岁,但是脑子好使。 蓝引立刻明白过来了,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荔荔画的好多了!” 朝晕这才正眼去看蓝荔手下的画。 线条清晰流畅,颜色和谐明亮,构图完美无瑕。 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画—— 直线都画不直,颜色脏兮兮的,根本就是乱涂乱画。 那咋了。 这不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的水准吗? 俩大傻吊瞎逼逼啥呢?普通才是一个人至纯至善的最高境界。 999+表示无力吐槽了。 前两个世界,宿主和没什么素质的凌涧还有温厝待久了,就算把情感清除掉了,宿主的素质也直线下降了。 也是幸好是朝晕在这里,要是真让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这里听他们说这样的话,都不知道多难过了。 蓝家两个兄弟看着朝晕波澜不惊的一张小脸蛋,脸上的疑惑藏都藏不住。 这个阮朝晕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怪怪的。 只不过他们还没想多久,就听见了逼近的一阵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佣人们毕恭毕敬的问好:“大少爷。” 两个人脊椎都绷直了,僵硬着身子转身,不出意外,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年。 11岁的蓝延尽。 他年纪也小,但是那张精致俊俏的小脸已经有了初见端倪的阴沉冷漠,寒气都浸进了骨子里。 看着有点瘦,但是身高已经长起来了,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英伦校服,一双眼眸漆黑得有些吓人,整个人像一只阴森森的鬼。 蓝州蓝引吞咽着,往后退了一步。 蓝荔没什么动作,但是发出的声音也安静了不少。 她其实也有点害怕大表哥。 还是蓝州率先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蓝引紧随其后也喊了一声,两个人忐忑于不知道蓝延尽听没听到他们两个刚才的话。 蓝延尽小小年纪就有些古板,虽然和他们几乎不说话,但是每次说话都是教育他们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欺负小女孩? 不能做。 蓝延尽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们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步子都不带停的,直直地向二楼走去。 突然,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冲他跑了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蓝州蓝引蓝荔:?!!! 蓝延尽终于停下脚步,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无畏的小豆丁。 她穿戴极其漂亮,发型也打理得丝毫不错,一看就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白皙红润的脸蛋像上好的羊脂玉一样毫无瑕疵,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 他分明看到她眼眸里写着“老子不服”四个字,但她还是踮起脚尖,举起手里的画,歪着头乖乖软软地卖萌问:“延尽哥哥,你看我画的画好看吗?” 蓝延的视线擦着她鬼斧神工的画作挪到前方,看的时间没超过一秒,便径直绕开她,毫不留情吐字:“丑。” 啪嗒。 朝晕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啊,这也是个杀千刀的,一家子除了蓝荔以外道德都十分败坏。 朝晕面无表情地收起自己的画,心里暗暗冷笑,毫不掩饰地冲蓝延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紧接着,她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淑女姿态,双手交叉在前,面向那边目瞪口呆的三个小孩,有模有样地弯了弯腰,乖巧地装可爱:“蓝荔,两个哥哥,谢谢你们陪我玩,我要回家啦!” 他们三个还没来得及回她,她就自己一个人提着裙子,一扭一扭地摆着姿势出门了,留下三个人在风中凌乱。 两个…哥哥? 她平时不都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蓝州哥哥”“蓝引哥哥”地喊吗?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都喊错人了。 今天怎么回事? 其实,朝晕是忘了他们两个叫啥了而已。 她一回到家,就有一堆佣人就上前争先恐后地为她服务,又是擦手又是擦脸的,舒服到家了。 朝晕很享受,还会眯着眼睛对他们甜甜地说谢谢。 虽然佣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啥倒霉德行样,但看她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是被萌得心都快化了。 毕竟,他们确实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的小孩儿了。 原主的父母坐在大厅里喝茶,阮父话不多,看起来很稳重,阮母是一个长相美艳、雍容华贵、但有点夸张的女人。 见她回来,阮母先是抱着朝晕亲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在蓝家玩的怎么样。 朝晕立马告状,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卖萌:“那两个哥哥都不喜欢我!还欺负我!” 阮母大怒:“什么?!我女儿这么机灵可爱,居然欺负我女儿?!看老娘不扒了他们的皮!” 阮父也大怒,但是开口之前先让佣人去把门关了,然后才愤怒出声:“区区蓝家,敢瞧不起我女儿?!等我们家发达了,就把他们家俩儿子弄过来伺候我女儿!” 一家人就是这么窝囊,有啥事自己在家里骂骂得了,得罪蓝家的事,还是别干了。 发过火之后,阮母让朝晕自己上楼玩。 其实,到了朝晕这个年纪,比他们家厉害或者没他们家厉害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去培养爱好,锻炼心性了,就连蓝州蓝引也在劫难逃。 只有朝晕一个人,啥也不干,无所事事,整天除了玩还是玩。 因为阮家父母自信地认为,自家女儿漂亮又聪明,什么都不用学就可以嫁进豪门,享福一辈子。 朝晕:于是就这样养出来了一个草包。 第79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3) 周日的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像一条再也翻不开身的鱼。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像是被谁泼洒了一大片浓稠的血浆。 碎叶沙沙作响,被残风一卷,连残骸也剩不下来,在孤零零的影子的脚下留下了最后一抹断痕。 蓝延尽坐在山林峭壁旁的秋千上,幅度很小地一晃一晃,了无光泽的墨色瞳眸淡淡地放在不远处好像要烧过来似的夕阳上。 只有周日的下午,四点到六点,是他唯一能喘口气的时间。 但是他又有什么能做的。 没有朋友,没有自己拥有的任何电子设备,没有爱好,只能坐在这个不知道谁做的秋千上晃两下。 微微失重的感觉,有时候会让他想要发笑。 这是他枯燥的生活里,唯一一点变量。 但是他笑不出来。 清瘦孤高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是他走不完的孽路。 忽然,有一双小脚无声地踏上了背着他的影子。 朝晕屏息敛声,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攒足力气,“哈!”着给自己鼓劲,猛地伸手去推蓝延尽的背。 没推动。 她摔了一跤。 蓝延尽停下,扭头去看。 朝晕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见他看过来,重新插上腰,软糯糯的嗓音里尽是不满:“我怎么没有推动你?” 蓝延尽没理她,收回了视线,只当她是一团空气。 朝晕娇哼一声,绕过秋千到蓝延尽面前,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块小红毯,一板一眼地铺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 蓝延尽:……… 什么毛病,随身带红毯? 朝晕早就习惯了原主的做派,并且乐在其中。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女明星是要随时随地走红毯的。” 蓝延尽不想理她,觉得降智。 记忆里对这个小屁孩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老喜欢围着他的两个弟弟转,装乖巧,装可爱。 现在倒是演都不演了。 朝晕觉得这个反派很可怜,于是大发慈悲地主动讲和:“延尽哥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你记好了啊,我叫阮朝晕,今年,六岁,上一年级。” 奶呼呼的声音把残阳带来的凄凉给驱了大半。 蓝延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伸出手腕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他就要回去了。 算了,就当听小狗叫了。 他收起手,没回话。 朝晕锲而不舍地问:“延尽哥哥,你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啊?” 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刺激到了他,蓝延尽终于有了一点轻微的反应,垂眸看了她圆滚滚的脸颊一眼。 朝晕接着道:“不然,你坐我爸爸给我做的秋千,干什么?” 因为还小,朝晕说话慢吞吞的,像是说了一个字忘了下一个字似的。 蓝延尽一怔,侧目看了眼手上手上抓着的吊绳。 他不回答,朝晕就当默认。 于是,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还是掐着腰,生气地告诉他:“你要是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能,说我画画丑。”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蓝延尽早都忘了。 他冷着脸,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勉强想起来她在说什么了。 还是没吭声。 朝晕满脸的怒气渐渐转化为疑惑,她走上前去,倏而伸手扯了扯蓝延尽的脸,困惑问到:“你变成小哑巴了吗?” 蓝延尽大脑空白了一瞬,而后立刻偏头躲过去,终于寒声回答了她一句:“不是。” 他好像在变声期,不过不明显,嗓子有些沙哑,但是又很清透,很好听。 “喔,”朝晕后退一步,乖乖捧腮,和他说话:“我的小伙伴,都去上钢琴班啦~小提琴班啦~什么的,我没人玩,就,想起来这个秋千了。” “你看起来,好闲哦,”朝晕绕着他左看右看:“那以后,我们一起玩。”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蓝延尽闲。 他差点气笑。 “啊呀!” 小朝晕看了眼自己的白雪公主手表,吃惊地叫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住蓝延尽的手腕往小山下走:“快要六点了,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你真不让人省心,到了饭点,都不回家。” 她学着妈妈理直气壮地教育人,教育起来高她大半个自己的蓝延尽来一点也不害臊。 蓝延尽不语,垂眸看着握着他手腕的那只白生生的小手,居然破天荒地任她拉着走了。 算了。 当被小狗牵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 那天晚上,蓝延尽晚回家了五分钟,被蓝庭叫到书房,劈头盖脸地骂了好一顿。 他木着脸挨完骂,又吃了一顿气压极低的饭,回房间里完成蓝庭给他布置的任务。 隔壁的两个弟弟出去拿什么东西,蓝延尽听到了很细微的游戏机发出来的音效。 他握紧了手中的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没有一丝波动。 等到他完成所有任务,已经十一点了。 他起身,准备脱衣服换睡衣,却猛地摸到了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蓝延尽一愣,伸手去摸,摸出来了一颗菠萝味的糖果。 他站在那里,竟然有些恍惚了。 小狗放的。 …… 新的一星期一开始,蓝延尽又要忙得连轴转。 朝晕其实也很忙。 她忙着在学校呼朋引伴,做一个小霸王。 明面上,她乖巧可爱,勤奋好学,嘴还甜得很,长得还跟个洋娃娃一样,没有老师和同学不喜欢她。 但是背地里,她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势必要成为呼风唤雨的女王陛下。 这是朝晕小战队侵略地球的一小步罢了。 不过,她的那些小弟小妹们在周末也没有空陪她玩,因为他们都要去上各式各样的课。 朝晕冷笑连连,遂在周日下午再次登山。 于是,四点十分时,蓝延尽刚刚走到秋千旁边,就听见脆生生“嗷”的一声,一道小人影就从旁边小树的半腰上掉了下来。 蓝延尽:…… 没听到,没听到,小狗掉下来了。 他绷着脸,蹲到了秋千旁边,窝着看落日。 朝晕站起来,拍了拍灰扑扑的小裙子,叹了口气,也没哭。 ——— 主播不行了,主播原本说写短篇去赚点外快,研究两天硬是被现在那些短篇给震惊得吃不下饭了,把女主当日本人整,敬佩写的出来的人,我还是乖乖回来。。。 第80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4) 她一扭头,直奔那边蹲着的一团人。 蓝延尽眼前忽然被遮了个严实,而后对上了朝晕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朝晕问:“延尽哥哥,你怎么不坐秋千?” 蓝延尽淡淡地和她对视,没有回答的意思。 因为不想和她做朋友。 也不能说是不想。 蓝延尽想不清楚。但是一想到这是这个小孩爸爸做的秋千,他心里就不舒服。 朝晕的小脸蛋鼓起来,凶狠地盯着他看:“你为什么不坐秋千了?你始乱终弃。” 蓝延尽猛抬头,死水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来了一丝诧异。 哪里学的怪词? 朝晕还在喋喋不休地质问:“你不是上次还在坐秋千吗?不,不许嫌我的秋千不好玩…” 她还没说完,蓝延尽噌得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朝晕懵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蓝延尽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也不想解释。他不知道这个小鬼为什么非要缠着他,明明之前缠的另有其人。 他更不想和她说,他没有朋友,他也不习惯有朋友,更不要说是这么小的一个朋友;他喜欢这个秋千,但是他要是坐上这个秋千了,他就要接受一个莫名其妙要往他黑沼一般的生活里闯的小孩。 所以他用了一贯好用的方法,向后逃,却又被抓住。 他冷硬地回头,想要掰开她的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她水漉漉的眼,里面现在升腾着冉冉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蓝延尽懵在原地,心忽然一塌。 朝晕撇着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带着点哭腔和他说:“我,我不吵你了,你别走。” 她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娃娃了。 蓝延尽倏地吐了口气。 “别哭了。” 他听见他有些冷漠的声音这样说。 “去一边玩去。” 朝晕努了努嘴,擦擦眼,提着自己的公主裙,迈开小短腿往一旁的灌木丛里钻。 蓝延尽重新蹲回去,视线擦着天际线碰上落日,幽幽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样,他只是一个没有见过女生哭的小男孩。 朝晕安静了不短时间。 就在蓝延尽再次孤零一人沉浸地沐浴在夕阳之下时,朝晕“蹭”得一下从灌木丛里冒出来,然后拽拽地走向他,在蓝延尽凉凉的目光下,很有气势地把手里乱作一团的“工艺品”往地上一放。 “延尽哥哥,快吃,这是朝晕大厨做的,甜点。” 蓝延尽瞥了一眼朝晕大厨做的甜点。 几片孤零零的树叶被当成了盘子,上面躺着几朵花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果子,被特意精心地摆了摆,呈现出乱七八糟的状态。 他觉得头疼,额角“突突突”得疼。 朝晕凑上去,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蒲扇似的,甜甜地笑:“你吃呀,吃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又是哪几个字触了蓝延尽的弦,他再次沉默了。 朝晕站起来,走到秋千旁,很有大款气质地拍了拍秋千:“你坐在,我的秋千上吃。好朋友要,学会分享。” 蓝延尽侧眸,黝黑的瞳孔细细看她一遍又一遍。 朝晕用清澈到一眼望到底的眼眸回望他。 最终,少年挪开眼,深吸一口气,拿起朝晕坐的小甜品,安静地坐上了秋千。 他额前稀疏的碎发遮挡住他微颤的眼睫。 “耶!”朝晕欢呼一声,凑了上去,对着小甜品“嗷呜”了一声,而后抬头直直地看他:“延尽哥哥,你要像我一样,吃一口。” 蓝延尽迟疑地稍微抬起已经差不多零散了的小甜品,犹豫着轻轻张开略显苍白的唇瓣,无声地“嗷呜”了一下,作了吃的姿态。 他缩了缩脖子,一下子别开眼,脸上飞上了薄薄的红。 幸好夕阳色浓,否则朝晕看的清清楚楚。 “好耶!”朝晕再次欢呼,绕着蓝延尽转圈圈,晃头晃脑:“我和延尽哥哥是朋友喽!” 她的手腕被猛地拽住。 朝晕停住,回头就看见少年沉静淡漠的脸庞。 “该回家了。” 朝晕应:“嗷。” 蓝延尽刚一松手,朝晕却快一步反拉住他,哼着儿歌,拉着他下小山。 蓝延尽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就这样被拉着下山。 人小鬼大。 小鬼。 在蓝延尽11岁的时候,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 朝晕和蓝延尽是同一所小学的,甚至,其实和蓝荔同个年龄段所有有点戏份的角色都在同一所小学。 只不过贵族小学大得很,资源雄厚,师资力量不交错,低年级和高年级基本没什么可能碰面。所以就算知道两个人一个学校,蓝延尽也没什么心思要和朝晕碰面。 于是,蓝延尽站在体育办公室门口,看着对着门口的体育老师旁边站着的那个小豆丁时,再次沉默了。 他迈开腿,不声不响地朝她对面的老师那边去。 老师给他交代一会儿上课要让学生拿什么,他淡漠地点头,而后听到了小鬼清甜软糯的嗓音。 “老师,对不起呀,我的好朋友忘记上一节课是体育课啦,没有来问你要做什么。” “幸好老师厉害!没有课代表帮助,也上了一节好好的体育课!” 这两句话夸得中年男人止不住地呵呵笑,其他老师也纷纷回头,笑着看这个穿着小公主裙,甜甜笑着的漂亮小姑娘。 现在的小孩真是古灵精怪,一年级的体育课代表,他要是真的去指望,他才是真的神经病呢。 替自己的好伙伴道了歉,还被狠狠夸了可爱之后,朝晕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整个人身上就写着“伶俐乖巧”四个字。 蓝延尽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敛眸听老师的话。 等他出了门,一眼就看见了离他不远的两个小人。 朝晕已经撕了刚才办公室里纯洁无辜的笑脸了,换上了凶神恶煞的面具,轻轻点了点面前小男生的头,气势汹汹的,像一个大姐大:“你看看你,连道歉都要我去!” 小男生抽噎了一下,但是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充满敬畏地仰视她:“谢谢、谢谢朝晕女王陛下!!” 朝晕傲娇地把头一扬,哼唧一声,拂了拂手,放他离开。 第81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5) 刚把小男孩支开,朝晕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少年。 他看着她这边,好像在笑,弧度太浅,朝晕看不出来。 但是她还是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过去,喊:“延尽哥哥!” 蓝延尽一时间竟然觉得耳热。 他垂眸,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忽的嗤笑了下,不咸不淡地说:“演戏精。” 朝晕笑容一僵,眼睛闪了闪,而后背过手,扭捏地扭来扭去,装傻:“哎呀,哥哥,你说什么呢。” 回应她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突兀的,插进来一道诧异的女声:“蓝同学,你还认识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蓝延尽顿时收起笑容,瞥了一眼说话的女同学,没说话。 朝晕反而扑上去抱住了蓝延尽的腿,对着女同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呀是呀,姐姐,我是延尽哥哥的朋友。” 女同学被萌了一脸,笑呵呵地说:“是吗?” 还以为蓝延尽真的是一个阴暗变态呢,没想到只是表面功夫啊。 蓝延尽弯腰,屈起指节,敲了一下朝晕的头,淡声道:“起来,我要回班了。” 朝晕不太高兴地站好,突然迅速塞了蓝延尽个东西,而后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回自己的一年级。 蓝延尽目送她的背影,又纳回视线,缓缓摊开手掌,看到了在掌心乖乖躺着的糖果。 那一瞬间,女同学感觉他总是像冰一样的眸色,柔和了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6。】 这个周日,蓝延尽上山慢了些。 想到某个小豆丁,他微微抿唇,陡然加快了速度。 结果到的时候,他就看见朝晕掐着腰,一脸严肃地指挥着一群小豆丁干这干那的,男生就是爬高上低,女生就是打结捆桩,各有各的忙。 他来时,工程已经快要收尾了。 朝晕指挥着自己的小弟小妹给自己也搭了个秋千。 工程结束之后,朝晕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给了每个人两个软糖。 一群小豆丁灰头土脸的,拿着俩软糖高兴得一塌糊涂,高喊女王陛下万岁。 真是个邪教。 蓝延尽面无表情地想。 朝晕把小豆丁们解散,嘱托他们下山一定要小心。 等到目送大家都安全下山之后,朝晕转过身去看蓝延尽,伸手一股脑地给了他两包软糖。 蓝延尽有些一言难尽。 这才是真正的资本家。 不过,他开心。 他轻轻翘起唇角,整个人的棱角柔软了些。 朝晕坐上自己的秋千,还招手让蓝延尽来坐到旁边的秋千。 蓝延尽问她,不是说她的小伙伴都要去上课吗?怎么过来当苦力了? 朝晕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高高兴兴地回答:“因为我让他们来帮我的忙,他们就和爸爸妈妈请假了呀。” 蓝延尽对此表示怀疑:“他们的父母,同意了吗?” 朝晕一脸疑惑地看他:“他们喜闻乐见呀,他们也很喜欢我。我,我说,我带他们去做社会实践啦~” 蓝延尽:……… 天啊。 他迟疑了下,问:“为什么,不学点什么?” 他自己都意识到,说这么长的两句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得多了。 此话一出,朝晕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我还需要学什么?!我难道,还,还不够完美吗?” 蓝延尽平静地看着这个凶狠的小豆丁,扯了扯唇,笑了一下,只不过皮笑肉不笑。 朝晕对于他这个态度很不满意,一扬头,稚嫩的嗓音里满是笃定:“我,我才不学。” “而且,我每星期,要来找你玩呀。” 蓝延尽握着绳索的手猛紧。 他抬眸,看向了渐沉的落日。 就算是骗他的。 就算是骗他的,他也喜欢听。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20】 蓝延尽把朝晕的话当成随口一说,可朝晕却真真切切地兑现了。 他们在学校很少见,但是却会在每个周日,在这座小山,看一场落日。 不过,在蓝延尽刚上初一的第一个周日,他上了山,却没看到她人。 他第一反应是她没有来,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找。 最后是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的这个小小蜷缩的一团。 蓝延尽松了口气,皱着眉拍了拍肩膀,不确定地喊:“…朝晕?” 朝晕的肩一颤,慢慢转过头。 看到她盈满泪珠的眼眸时,蓝延尽呼吸一停,眉间沟壑皱得更深,急着低声问:“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朝晕一个没绷住,放声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伸手往蓝延尽身上扑,抱着他的腿来回蹭,上气不接下气:“延尽、延尽哥哥,我、我的牙齿呜呜呜呜呜呜…我,我不是,不是完美的女王陛下了呜呜呜呜呜…” 就在她张嘴的瞬间,蓝延尽看到了她空荡荡的门牙豁口。 他猛地咬紧唇瓣,笑意却已经从眼里跑出来了。 他紧绷着背,稍稍弯腰,还是没憋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变声器的少年声音清朗动听,珠玉落盘似的爽朗清润,终于有了些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朝晕一边哭一边举起拳头拼命打他,边打边哭着说:“不许、不许笑!不许笑!” 蓝延尽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护住她的头,低下头,弯下腰,把她护在怀里,笑得喘不过气。 朝晕不理他了。 她哭够了,捂着嘴巴,坐上自己的秋千,闷闷不乐地荡着。 蓝延尽把拳头抵在唇边,也坐在秋千上,板住脸,一本正经地开导她:“没多久就会长出来更漂亮的牙齿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流利地说出长句子了。 朝晕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蔫巴巴地坐着,像一个凄凉的小白菜。 蓝延尽轻咳一声,继续道:“其实,现在,也很好看。” “好看”两个字触发了朝晕的被动,她猛地扭头,捂着嘴巴,口齿不清地问:“真嘟吗?” 蓝延尽强忍着笑,点点头:“真的。其实,还挺可爱的。” 最起码,是他见过所有掉牙齿的小孩子里面,最好看的了。 朝晕总算振作了一丢丢,但是还是没多高兴。 ———— 很高兴收到大家的催更和评论!真的很高兴??。但是段落评我可能无法做到每个都回复了,古咩那塞!不过我每条都会看的!书评我一定会回复哒!么么么么! 也有点焦虑因为感觉后面的剧情没有前面的好,最近有点卡文,好在找回感觉了,我会努力恢复日更6000字的!爱你们! 第82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6) 蓝延尽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明明朝晕逗人开心就那么轻而易举,他却觉得寸步难行。 最终,蓝延尽拉着朝晕下山,给她买了一包糖果。 朝晕顿时喜笑颜开起来,抱着他的腿甜甜地喊“延尽哥哥”,夸他的句子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淌。 他没忍住弯下腰,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壳。 朝晕捂着脑袋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3】 那天,蓝延尽又晚归了五分钟。 蓝庭把他叫到书房,又是一顿严厉的责骂,蓝州蓝引在外面偷偷听着,忍不住抖了抖,汗毛直立。 结果等大哥出来,他们却感觉他心情不错。 完了,这不真被骂成傻子了? 上了初中之后,蓝延尽个头长得很快,脸也长开了,那张带着冷寒气的俊容,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越长大,身上的冷漠感越重,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他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长时间盯着你看时,你会心悸得做噩梦。 不过朝晕没这么觉得。 可能单纯因为她傻。 她老是和蓝延尽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成绩多么多么好,每次都考第一名。 蓝延尽总是点点头,其实没怎么放心上。 毕竟,她只有二年级。 但是,她有时候真的挺神奇。 比如,她能够一眼看出蓝延尽不开心——尽管他每天都是那副冰块脸。 每当那个时候,朝晕都会带着他干票大的。 在蓝延尽又一次因为循环往复的生活而感到厌倦时,朝晕拉着他下了山。 夕阳渐斜,把他们两个的影子拢在了光明璀璨处。 他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明明他才是大孩子,她却总像他灵魂的指路人一样领着他一步一步领略尘世的温度。 他喜欢她带着他掠过那些困住他的天地的条框,穿过各个街角。 最后,他微微喘着,跟着朝晕猫在一个广场的角落。 朝晕扒着墙,往前张望,忽然攥紧他的衣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示意他往前看。 蓝延尽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穿得勉勉强强像个人样,长得却是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他先是四处张望,见没多少人,阴恻恻地笑了笑,拾起脚边的石子就向广场旁的一个小猫窝砸去,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了有些凄厉的猫叫。 蓝延尽顿时压下眉头,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朝晕扯了扯他,他顺势低头,就被朝晕塞了一堆石头,有大有小。 朝晕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了一下砸男人的动作,接近着又比划了一下溜之大吉的姿势,然后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蓝延尽眨眨眼,好像明白了一些,但是有些僵硬地站着,不知道怎么下手。 朝晕才不给他时间反应呢。 她举起一颗石头,眯了眯眼,对准男人的背,攒足力气,狠狠出手砸了过去。 男人刚好弯腰要捡石头,这一下子被砸到了头,懵了一下。 朝晕给自己点了个赞。 枪枪爆头,好运连连。 “操!”男人怒骂一声,开始四下找人,嘴里说着粗鄙的话:“哪个比养的砸老子?!活腻歪了?!” 紧接着,他就看着一身贴身英伦校服的少年漠着一张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阴冷的眼眸死死咬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豆丁。 男人被吓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现在!”朝晕找准时机,扯了扯蓝延尽的裤管,大声喊:“让我们砸死他!!” 蓝延尽抿着唇瓣,从怀里挑出来一个个头不小的石头,撂了撂掂量了一下重量,眯了眯眼,毫不收力地砸了过去,砸到了男人的肚子。 他和朝晕可不一样,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力气不小。 男人被砸的弯了腰,眼看着就要无能狂怒了。朝晕扯了扯蓝延尽,赶忙往旁边的街道跑,让他快点跟上。 她人小,跑得倒是跟兔子一样,只落下蓝延尽一点点距离。 朝晕一边跑,一边扭头往后砸着一边骂人一边追上来的男人,大部分都命中了,一命中她就冲着男人做鬼脸。 风灌入蓝延尽耳朵里,又顺着鼻腔滚入了喉间。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鼻间充斥的都是傍晚风的气息,像是自由的味道。 他突然很想笑。 一颗被压满灌满的生锈了的心脏,就这么再次破冰,轻盈地跳动了起来。此刻的晚霞简直像是赠予英雄的献礼。 蓝延尽也侧过身,举起怀里抱着的小石头,冲着男人砸了过去。 男人顿时吃痛地叫了出声,更是穷追不舍,骂得更难听了。 朝晕在砸完所有石头之后,很好心地把他引到了警察局,然后一进去就开始趴在地上哭爹喊娘,抱着警察叔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怎么也不撒手。 最后,男人被留下做了好一顿思想教育工作。 不过朝晕也被警察叔叔批评了一通,但是她实在太可爱了,警察叔叔不忍心,转而批评蓝延尽了。 蓝延尽看着冲自己调皮眨眼的朝晕,终于没忍住,松动了眉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警察叔叔:?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30。】 蓝延尽回家的时候,蓝庭在大厅喝茶。 见他回来,半老的人掀开眼皮,没仔细看,操着沙哑的嗓音淡淡道:“成绩单发下来了,全校第一,联考第一,不错。” 蓝延尽对此没什么想法,清冷地“嗯”了一声就要上楼。 “等等,”蓝庭把茶杯搁置在桌子上,没看他,却问:“衣服怎么这么脏?” 蓝延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勾了一下唇,很快又平下了唇角,淡然回应:“摔了一跤。” 蓝庭皱眉,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瞥了少年一眼后,他意味深长地教训出声:“别和不三不四的人玩。” 他没闲工夫调查蓝延尽和谁出去鬼混。 蓝延尽从小到大都省心,只要他一出声警告,少年就永远不会再犯。 蓝庭以为这次也是。 可少年的背影微顿,背着蓝庭的眼眸迅速阴沉了下去,隐隐有着墨残痕之迹。 蓝延尽没吭声,抬脚上了楼。 第83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7) 自从蓝延尽上了初中之后,可谓是越来越忙,朝晕看着,有时候都感觉看到了在荷兰国努力的自己了。 在某个周日下午,她再次拍上蓝延尽的脸,嘟着嘴左看右看,不开心地抱怨:“延尽哥哥,你又瘦了。” 在朝晕这里,蓝延尽每天都在瘦。 少年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是眼尾却蕴着笑意,摇了摇头:“还好。” “骗人,”朝晕气汹汹地反驳:“你就是瘦了,你们家对你一点也不好。” 蓝延尽被这话冲得一愣,总是沉稳到冷漠的姿态变得有些退缩抗拒,小声地快速回答:“…没有,他们,对我还挺好的。” 他这样说着,却控制不住地垂眸,看着朝晕身上的小裙子发呆。 朝晕的家庭,在京都来说,排不上什么名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而已。 但是她家里每星期都会给她置办漂亮的裙子,蓝延尽每次见她,她穿的裙子都不一样。 她是真真切切被爱滋润长大的小孩。 和他不一样,他甚至除了她以外的朋友都没有。 就在蓝延尽怔怔时,朝晕却突然往他身上一扑,兴奋说到:“延尽哥哥,我去你的学校上学!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找你玩了!” 蓝延尽呆住,很快就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才九岁,你怎么能来初中上学呢?” 朝晕牛逼哄哄地叉腰吹牛:“本女子可是,每次考试的第一名!本女子是天才少女!” 在哪里学的口头禅。 蓝延尽很给面子地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天才少女。但是天才少女也不能连跳三级上初中。” 朝晕见他不相信,失望地摇头叹息,故作深沉地望着夕阳:“你这家伙,根本不懂。等你到了本女子的年纪,你就懂了。” 蓝延尽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跟一个老奶奶似的。 他在心底留下一抹叹息,安静地陪朝晕看夕阳,心里却压不住地开始想—— 和朝晕上一个学校啊 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看见她带着明媚笑脸的软乎乎的小脸蛋吗? 光是想想,蓝延尽就觉得自己的心软得快化了。 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朝晕为什么会突然找他玩,明明她有那么多玩伴,和她那些同龄的玩伴相比起来,他这个哥哥简直古板又无趣。 他甚至不知道这段脆弱的友谊关系会在哪天突然碎裂,所以每一次的见面都分外珍惜。 就这样就好了。 他还能要点别的什么呢。 朝晕却表示,你能要的多多啦! 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朝晕兴冲冲地和他说,她可以去他的学校了,他们真的可以每天见面了。 蓝延尽直接判定她在开玩笑。 毕竟,他没有听说他们初中要扩建一个小学的事情。 看着朝晕喋喋不休地绕着他蹦来蹦去、规划着要怎么监督他吃饭的样子,蓝延尽再次抬头看向落日。 已经够了,这样就够了。 而后,在周一,蓝延尽刚刚进班,就觉得教室不是一般的热闹。 他进来之后,教室的气压明显低了一些,但是那些围成圈的同学还是在乐此不疲地谈论着—— “卧槽,逆天啊我去,九岁上初一啊?该不会是走后门?” “走什么后门,我的消息还能有假?昨天我爹亲自监考呢!考完初一的题考初二的,考完初二的题考初三的,越考写的越快,正确率百分百,我爹都快汗流浃背了。” “为啥不考高中的?不会吗?” “哦,人家说要去找哥哥玩,不想写了。” “要不是快要早读了,我高低得去初一年级看一看啊。” “人家不仅是天才,听说长得萌萌哒呢,哎呀,真想去看看。” “萝莉控能去死不能?” 几个人还在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一回头,被蓝延尽那张冰块脸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为首的那个男生立刻堆笑,客气道:“蓝少,我们现在就散,马上开始读书哈,绝对不吵你!” 蓝延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细看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他勉强镇定下来,冷静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女孩,叫什么,知道吗?” 没想到他也是来问这个问题的,男生意外了下,紧接着绞尽脑汁地回想:“嘶……让我想想哈蓝少,没咋听说过的家里出来的,没怎么记清。” 他想的时间越久,蓝延尽周遭那股说不清的气焰越浓。 终于,男生灵光一闪,一拍桌子,自信道:“想起来了!姓阮,阮兆云好像?该说不说,名字起得真土。诶!蓝少,你也感兴趣啊?诶诶诶,别走啊!你还想听啥,我给你说啊!” 蓝延尽没搭理他,生硬地说了声谢谢,姿势有些不正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直身子,低头看书。 看不进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朝晕。 他的朝晕真的来找他了。 接下来的时间,班里时不时都会谈论起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少女。 虽然大家家里都有几个钱,读书在他们的人生里占比又不大,但是对于“天才”二字,大家都是乐于谈津的。 有几个好事的人也去下楼去看过,人太多,没挤进去,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上来伸着大拇指夸:“可爱!那是真可爱!就是确实在班里有点显矮,小小的一个,一个眼睛顶上王致远三个大!” 王致远上来给他一个肘击。 蓝延尽脑袋里的弦紧绷着,整个人都呆呆的。 大脑告诉他他应该去找朝晕,去问问她,夸夸她,实在不行,给一颗糖也好。 毕竟她是为了他才来的。 但是他又不禁有几分胆怯,在胆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大课间时间,大部分同学在玩闹,蓝延尽格格不入地坐在自己位置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要去洗把脸。 他刚转身,班里兀的一阵骚动。 “哪里来的小孩儿?” “我靠!阮兆云!” “小天才吗?!” 蓝延尽脚步顿停,瞳眸猛震。 第84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8) 朝晕一眼就看见蓝延尽了,她正要迈开腿往他那里跑,就听到有人篡改她的名讳。 她眉头一皱,板着小脸,一压一压地走向王致远,抬头,又信手拈来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哥哥,我叫阮朝晕哦,我是朝晕,指阳光的那个朝晕。” 王致远被萌得差点流鼻血,连连点头:“好的,朝晕,朝晕。” 朝晕满意了,重新叉腰,眼睛再次盯上一直保持着要走不走的姿势的蓝延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5。】 她猛地弯弯眼睛,笑容真心实意了许多,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嘴里喊着“延尽哥哥”,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腿,小脸在他的裤子上蹭了又蹭。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恍惚地看着这一幕。 什,什么? 延尽……哥哥? 他们目瞪口呆地移目到少年柔和下去的面孔,觉得今天应该是不宜上学。 蓝延尽不理会其他人是什么想法,他弯腰稍微一用力,抱起朝晕出了后门。 他刚一离开,全班就像炸开的油锅一样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大有沸反盈天之势。 朝晕一路走来,已经吸引来了不少视线,但是现在看到她和蓝延尽待在一起,顿时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蓝延尽走到人流量稀少的楼道口,把朝晕放下来,自己蹲下去,看着笑眯眯的朝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朝晕再次张开双臂,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甜甜地卖萌:“延尽哥哥,我想你啦。” 蓝延尽先是一僵,垂下眼眸,动作不太自然地回抱住她,干巴巴地说:“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朝晕口吻娇蛮地回他:“那怎么了?我说想你就是想你。” 蓝延尽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了,在别人面前就是装乖卖萌的好宝宝,一到他面前,就肆无忌惮地耍赖皮。 不过他喜欢朝晕这样。 他放开她,皱着眉,有些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却不严厉:“你这么小,初中任务量大,会影响你的身体发育。” 朝晕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晃着身子,绕着他转,说话甜滋滋的:“没有呀,我是特例生,早上八点到校,不上晚自习。” 说白了,她就是这个学校的一个活字招牌而已,规矩什么的,不太重要。 蓝延尽叹了口气,拉住她,认真和他讲:“再怎么样,你和你们班的人都不是一个年龄。你很难融入进去,和他们交朋友,你能明白吗?” “你的小学有那么多好朋友,你这么一走,怎么和他们玩?” 他从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朝晕一说不过他,就开始耍无赖,挣脱开他的手,从背后抱住他,闭上眼睛大声说:“我就要和你一起玩,我就要我就要。我的其他好朋友们才不会不理我呢。” 她一这样,蓝延尽那些看似无坚不摧的防范就土崩瓦解。 回应朝晕的是蓝延尽一抹长长的叹息。 他没有再说话了,问了她的班级后就抱着朝晕下楼,送她到了七一班门口。 朝晕就揽着他的脖子,心安理得地享受上门服务。 午餐时间,初三自己一个食堂,初一初二一个食堂,初一先吃,初二第二。等初二第一波人到食堂的时候,初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蓝延尽没有注意别人的习惯,一个人端着自己的饭,形单影只地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 他刚坐下,还没开始吃,对面就落下来了个影子。 少年面色无波地抬眸,就看见了朝晕那张圆圆的脸蛋。 “……” “怎么在这里?不回去上午自习吗?” 朝晕没心没肺地笑:“我们管的松呀,离记迟到还有20分钟呢,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哟!” 他没说话,朝晕捧着脸看他吃的饭,一本正经地蹙起眉头,像一个小大人:“延尽哥哥,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 蓝延尽绷直了身子,淡淡回答:“胃口小。” “骗人是小猪,”朝晕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鼻子:“像我现在这样。” 蓝延尽看她这样,唇角开始隐隐泄出笑意。 “你长得这么高,吃这一点怎么可能饱呢?”朝晕煞有其事地教育道:“我就是因为好好吃饭,才长这么高呢。” 她在同龄人里面确实高了不少,虽然和初一的女生比起来,还是一个小豆丁。 蓝延尽有轻微厌食的毛病,再加上他的大脑已经设定了用最短的时间吃饭,抓紧时间回班学习的指令了,吃这么一点已经是常态了。 他怕朝晕继续缠着他说这件事,简洁地保证:“下次吃多一点。” “喔,”她又推了推自己小巧的鼻子:“骗人是小猪。” 蓝延尽“嗯”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 没过一会儿,朝晕又开始指点江山了。她扑闪着胳膊,很着急的样子:“延尽哥哥,你吃得太快了!吃饭太快对身体不好!你要,细嚼慢咽!” 蓝延尽:…… 他别无它法,只能认命地慢下来。 朝晕就这样监督着他吃饭,等他终于按照她的要求吃完饭才喜笑颜开。 临走前,她还蛮横地叉腰,恶狠狠地冲他说:“我以后都会来监督你吃饭的,你明天还要在这里吃饭哦!” 目送她趾高气昂离开的小小背影,蓝延尽看了眼手表,比平时回班的时间整整慢了十分钟。 真是要命。 他这样想着,唇边的弧度却上扬更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8。】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晕又来了。 蓝延尽居然也乖乖在昨天的位置坐着。 自那以后,蓝延尽就过上了被朝晕监督吃饭的日子。出奇的,有她在身边,他吃的居然会多一些,个子长得更高了。 新来的天才少女和蓝延尽交情匪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个遍,虽然蓝延尽那边他们看不清楚,但是都能看出朝晕很缠蓝延尽。 她一有空就自己哼哼哧哧地上楼去找他,又是送糖又是送抱抱,看得人羡慕嫉妒恨。 ———— 写得萌我一脸,此女子太萌了。 第85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9) 朝晕长得好看,说话甜,还送礼物,乖巧精致又可爱,蓝延尽所在的班级里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所以,久而久之,有些人就开始对蓝延尽的冷淡态度不爽了。 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当小朝晕的哥哥吗?他居然每次都这么冷淡?! 对于这件事,王致远持有不同意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意味深长道:“蓝少那是深陷其中不自知,你看哪天小朝晕不来找他,他比死了都难受。” 其他人呵呵了:“你就替他找补,你说的这些他自己知道吗?” 王致远“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不都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都不相信他的判断,等着,以后有他们震惊的。 他经常见蓝延尽一个人在晚饭间趴在窗边,沉默地往外看。 他有一次大着胆子凑近,看见了出校门的小朝晕。 外面还围着一堆小豆丁,等朝晕出门之后,激动地大声恭迎:“恭迎朝晕女王陛下放学!” 真是一个具有强大号召力的小女孩。 至于他们蓝少嘛…咳咳… 王致远坚定认为他们蓝少就是沉浸其中不自知。 至于到底是不是,就让时间见证。 过了不长时间,到了秋末,蓝荔生病发烧了。 她的人生轨迹和剧本一样,已经有了很多好朋友了。 和剧本不一样的地方是,在孩子堆里,有一个人和她的名号一样响亮。 阮朝晕。 不过自从6岁的厕所事变之后,朝晕就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家玩,不久之后更是带着“天才少女”的帽子去上初中了。 虽然对于蓝荔来说,课本知识也和喝凉水一样简单,她还是对朝晕有些好奇。 或许是她的好奇灵验了,蓝荔生病后,不少小孩子都争着抢着要去看望她,朝晕也要去。 不过,她是被其他小孩子拉去的。 毕竟,她是他们的大姐大。 朝晕并不是很想去,她挺喜欢真正可爱纯洁的蓝荔的,但是不喜欢她的两个亲表哥,尤其是那个蓝州,怪里怪气的,招人烦。 但是一想到周末蓝延尽肯定也在家,她还是跟着去了。 其他的小孩先跟着佣人进去看望蓝荔,朝晕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先去了他们家的后花园,站到了一盆植株旁边。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这盆有毒的植株是有心之人送来祸害蓝庭的,等到天冷之后佣人搬进房子里,温度升高就开始散发毒素,蓝荔也差点中招,幸亏她找到问题根源,最后把植株处理掉。 朝晕倒是不在乎那个偏心老头如何,不过想到蓝荔和蓝延尽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株草拔了。 蓝州刚到房门口,就望见了后花园的女孩儿。 她穿着漂亮的冰蓝公主裙,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精致地梳了起来,圆润白静的脸蛋上五官明媚精致,在一众五彩缤纷的花朵中央,简直像一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 蓝州看得有些呆,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了几下。 好眼熟。 是谁? 就在他猛然想起来“阮朝晕”三个字时,他就看见她伸手拽掉了一盆植株的叶子。 果然还是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 想到刚才他还看着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小孩看呆了,他心里都生出来了羞耻的火气来。 蓝州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推搡了朝晕一下,大声斥责她:“你有病!拽我家植物叶子干什么!” 朝晕被推了个措手不及,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皱眉,一双已经有上挑走势的眼眸喷火似的瞪着蓝州,也大声地骂他:“你才有病呢!你这个五子棋盘格子乌龟王八精!丑八怪!” 蓝州没想到她会骂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格子衬衫,气得脸红,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朝晕,却不会放狠话,只能说:“你!你再说一遍!” 然后他就看见朝晕原本恼怒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委屈,张开双臂就往他的身后跑去。 紧接着,他感到了背后一阵熟悉的阴冷。 蓝州脸色煞白。 他僵硬地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了他阴沉冷漠的大哥,以及————扑在他身上告状的朝晕。 朝晕伸手一指就是告:“延尽哥哥!他刚才骂我!骂得好难听!” 蓝州觉得她恶人先告状,急冲冲地反驳:“是她自己发神经,先拽我们家植物叶子的!” “蓝州,”少年轻启薄唇,冷淡如水的眸光射向他,压迫感极强:“道歉。” 蓝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大哥!是她…!” 他还没说完,就见大哥眸中的温度又降一分,隐隐有动怒的征兆。 他害怕,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 朝晕冲他做了个鬼脸。 蓝延尽垂眸,铁面无私地再次张口:“还有你,为什么拔叶子?” 蓝州重新振作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朝晕。 朝晕才不理他,仰头眼眸亮晶晶地看他:“我感觉你们家这个植物怪怪的,闻起来也怪,我不喜欢。” 不喜欢算什么理由?!等着被骂! 蓝州畅快地想。 没想到大哥轻轻拢眉,叫来了佣人,把植物端下去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蓝州:? 朝晕欢天喜地地跟着蓝延尽进房子了,留下蓝州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因为蓝荔生病,全家上下都要围着她转,蓝延尽也不例外,需要亲自处理和蓝荔有关的大小事宜。 这个时候他反倒可以松一口气,休息一会儿了。 朝晕看得心酸,心里不舒服,又在心里把那个死老头拖出来打了一百遍。 蓝延尽领朝晕进了蓝荔房间就出去了,一群小孩子就开始欢天喜地地畅所欲言。 蓝荔有心地和朝晕搭几句话,发现她和一般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和以前一样有些刁蛮,但是她就是无缘无故觉得朝晕顺眼多了。 朝晕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恰巧蓝延尽又进来送水果,她伸手,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拽了拽他的裤腿。 蓝延尽面色不变,没什么反应,放下水果就出门了。 朝晕气到鼓脸,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跟着出了门。 第86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0) 蓝延尽刚准备上楼,裤管又被拽住。 他没回头,却叹了口气,才转过身去,蹲下,小声和她说话:“你不去和朋友们玩,来找我做什么?” 朝晕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控诉道:“你刚才没理我。” 蓝延尽心里一陷,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让别人知道你和我走的近,对你没好处。” 朝晕反驳:“学校里的人都知道。” “…那不一样。” 在家里亲近和在学校亲近,是两码事。 朝晕不想听他解释,抱着他的腿耍赖:“我不想和她们聊天了,我要去你的房间。” 蓝延尽一开始是明确拒绝的。 他的房间对他来说是十分私密的领地,至今为止没有多少人可以踏足。 但是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她,只能牵着她的手,带她上楼。 朝晕踏进蓝延尽的屋子里时,第一印象就是——冷漠,苍白,空旷,像一头吃人的水兽。 深蓝的色调,这么大的空间,却没有多少东西,甚至没有多少能留下个人色彩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房间。 她走进去,心直口快把心声说了出来:“延尽哥哥,你的房间好空旷,什么也没有。” 蓝延尽关上门,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朝晕倏而转过身,举起双手,蹦了一下,笑得阳光灿烂—— “现在有我啦!” 那一瞬间,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好像都明亮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5。】 他站着,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朝晕开始好奇地在他的房间东翻西找,刨出来一大叠奖状,惊叹道:“延尽哥哥,你有好多好多好多奖状呀!” 蓝延尽瞥了一眼那些除了自己无人在意、只能待在暗处生锈的荣誉,抿了抿唇:“…还好。” 朝晕坐上他的床,把它们宝贝地抱在怀里:“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有这么多奖状。”她抬头,笑嘻嘻地问他:“延尽哥哥,我能把它们带回家吗?” 她伸出一个指头,悄咪咪道:“就一点点,就几张,我拿回去贴到我的奖状旁边。” 其实这些东西,没有人在乎。 她就算全部都拿走,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少了一个少年十几年的心血。 蓝延尽轻笑:“这是我的奖状,上面有我的名字,你贴到你的房间有什么用?” 朝晕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回应:“你的就是我的呀!” 少年轻愣,最后还是别过头去,闷声答应。 朝晕欢呼雀跃,又在他的房间跑来跑去好一会儿,最后抱着他的胳膊打哈欠,眼皮摇摇欲坠,没过多久,就靠着他睡了过去。 真奇怪。 在这个像积雾遍布似的阴冷房间,他都总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却睡得香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8。】 蓝延尽轻手轻脚地把她的鞋子脱掉,给她盖上了被子,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下楼继续忙着蓝荔的事情。 朝晕的小伙伴见到他,有些害怕地问他朝晕去哪里了。 蓝延尽回答说,睡着了。 她们这才放心下来。其中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在蓝延尽准备离开的时候,悄悄和他说:“哥哥,朝晕可喜欢你啦!在我们面前说过好多次你呢!” 蓝延尽背影一顿,良久后,哑声说了句“谢谢”才离开。 等到朝晕的小伙伴们要告辞时,蓝延尽才上楼去喊朝晕。 朝晕显得很不舍,但是一想到他们很快又能在学校见面,也就没有多不开心了,抱着几张奖状笑着和他用力挥手,大声喊到:“哥哥再见!” 她周围的小伙伴纷纷表示“哇塞”,笑着相互挤眉弄眼,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大厅。 蓝延尽面对着一群小孩子没什么感觉,但是看到朝晕认真的神色,居然又感到了熟悉的耳热。 他镇定着面色,挥了挥手,回了一句:“再见。” 当天晚上,蓝延尽再次被蓝庭叫到了书房。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埋在了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气势雄浑威严,不清不楚地问:“我听说,今天旁边阮家的千金也来看小荔了。” 蓝延尽绷直的背在夜色下像一棵不沉的青松,闻言没什么感情地应:“是。” 蓝庭下一秒就跟着问:“随便拔我的草?” 蓝延尽微微低头,声音生硬:“调查结果出来了,有毒。” 蓝庭噎了一下,伸手捏了捏眉心,不大高兴:“误打误撞罢了。我让你在家照顾小荔,你反而把她带去房间里照顾,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阮朝晕,他听过,尤其是最近,号称什么天才少女。 都到他这个地位了,天才不天才的,他早就漠视了。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坐到这个位置了,他知道不能轻易轻视任何一个人,这个阮朝晕什么样,他还要观望观望。 能让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子关心,也算是有点手段。 不过想到来委屈告状的孙子,蓝庭还是有些不爽,冷哼一声:“一个小姑娘,有点本事就开始胡作非为,指着长龄人骂,也是没什么教养…” 他还没说完,蓝延尽忽然冲撞似的,态度冷硬地喊:“爷爷。” 蓝庭的话戛然而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抄起一旁的拐杖就往蓝延尽身侧打过去。 质地厚重坚硬的拐杖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蓝延尽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蓝庭发了火,沉声警告他:“你不要以为你是继承人就可以任性妄为。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你要用一辈子来报答的。” 他有足够的信心把蓝延尽拿捏在手掌心,不用任何手段。 蓝延尽没应声,微微低下了头,显出服从的姿态。 蓝庭喝了口茶,语气很差地让他出去。 蓝延尽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蓝州蓝引在外面偷听着,下一秒就看见蓝延尽低着头出来。 疏落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此刻整个人被冷白的灯光拢着,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蓝州看得心里发慌,正要拉着弟弟离开,蓝延尽却骤然向他们这边看来。 蓝州对上了他的视线,呼吸一窒。 他的目光阴狠毒辣,像一条蜿蜒而至的毒蛇,冲他们露出毒液涔涔的獠牙,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 作者终于找回码字的手感了呜呜呜 第8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1) 他吓得一恍,可是再一眨眼,蓝延尽却又是那副沉寂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恐怖画面是错觉。 蓝州回去,又心神不定地问蓝引,蓝引只说没看到那么吓人的大哥。 蓝州也觉得自己看错了,但是还是吓得做了噩梦。 后来朝晕还是看到了蓝延尽手臂上的淤青,大怒着问蓝延尽是谁干的,少年含糊其辞,没有认真回答她。 因此,朝晕向999+求助。 好消息:999+终于派上一点用场,查出来是蓝州给蓝庭告状,蓝延尽被蓝庭打了。 坏消息:999+干了这么点小事之后直接瘫痪了,不停地问朝晕“哥哥在家聊天吗?哥哥在家聊天吗?” 朝晕悲从中来,把它屏蔽之后,决定新仇旧仇一起报。 她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定下了缜密的计划。 于是,蓝州过了好几天倒霉日子,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最后甚至生了病,蓝庭怀疑是鬼上身,还特地找人来驱鬼。 朝晕瞒都不带瞒的,和蓝延尽说的时候捧腹大笑。 蓝延尽就只是淡淡笑着看她,没有把给她兜底的事情说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0。】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少年的身影在时间的缝隙里渐渐抽条,越发沉稳内敛,眉目如画。 蓝延尽17岁,最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成为了同龄人眼里可望而可不及的璀璨骄阳。 那年,朝晕12岁,眉目已然慢慢长开,显出不可一世的明艳来。 她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喜欢缠着蓝延尽,号召力还是那么强,有一堆小孩子愿意为她框框撞大墙。 蓝荔12岁的生日蓝庭大办,誓要拿出最大的架势来,阮父阮母居然也收到了宴会的邀请函,受宠若惊。 朝晕:也是蹭上了。 蓝荔的这个生日宴会无疑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无不梦幻浪漫,处处都是用钱砸出来的,装扮得像一个真正的魔法城堡。她本人穿着在璀璨灯光下像琉璃一样璀璨夺目的长裙登楼时,简直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仙女。 所有人都惊艳出声,纷纷鼓掌。 朝晕对这些精心布置的场景反应平平,但是也为蓝荔卖力鼓掌。 旁边的人凑到一起说悄悄话:“这蓝家真是下血本了呀!这一场宴会不知道要烧多少钱呢!” “人家蓝家在意钱吗?最重要的是用心啊!这明显就是花大心思了啊,没有一处是敷衍了事的!” “也是,听说宴会全程都是蓝大少爷操办的,年纪轻轻,居然策划得这么完美无缺,可见也是对这个表妹上心了啊。” “唉,要不是说人家命好呢。”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朝晕闭口不言,在一旁竖着耳朵悄悄听着。 蓝荔的出场秀华丽落幕,灯光乍亮,众人纷纷开始不留余力地攀谈起来。 有些小孩去围着众星捧月的蓝荔转了,有些小孩来找朝晕了。 朝晕越长越漂亮,精雕细琢的,和其他小孩站在一起不像一个图层的,总是引来众人侧目。 在京都圈子里,朝晕的名号甚至比阮家响亮。 不过其他小孩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嫉妒或者爱慕之情,因为他们觉得老大是真正的仙女。 朝晕故作深沉地和小鬼们说自己今天法力有缺,他们需要乖乖跟在父母后面做乖孩子,把乖宝宝之力传给她,她才能恢复法力。 小孩儿们一哄而散,朝晕才有时间去找蓝延尽。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交谈。 青年高挑精瘦,芝兰玉树,气质变得更为内敛,像山涧似的,平稳流深,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魅力。 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看他,青年微微蹙眉,凭着直觉直直地朝目光来源看去。 然后看到了一身精致礼服的朝晕。 青年眉头松动,视线微顿。 见他看过来,朝晕先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紧接着傲娇地别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赌气离开。 蓝延尽撤回视线,再次冷静地和男人对话,只不过这次的速度快了不少,当他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段对话时,他微微颔首,疏离又不失礼节地告辞。 男人目送他离开时有些急切的背影,心下遗憾。 蓝延尽找那个小影子找了足足五分钟,最后才在人影疏落的侧厅柱子后面的小花园找到她的。 看着她一个人蹲着的可怜小模样,蓝延尽总是冰冻着的眉眼总算是化开了,动作很轻地走过去,也跟着蹲了下去,再开口时,已经是外人听了都要惊讶的柔和了:“一个人蹲在这里,不怕被当做小花骨朵被摘走吗?” 朝晕在他过来时就辨别出来他的脚步了,只是还在别扭着不肯理他,但是现在一听他在夸自己是小花,就立刻泄火了,转过头去,笑得灿烂:“蓝延尽,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蓝延尽纠正:“是哥哥。” “蓝延尽。” 青年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她耳边调皮的一缕发丝别在她的耳后。 很亲昵的动作,他做出来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如此自然而然。 不学着说话好听一点要怎么办呢?朝晕越长越大,越来越不好哄了,这逼得蓝延尽这个大冰块都不得不去学习一下怎么说好话了。 他又问:“所以呢?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你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可以一起玩吗?” 听到他提这个话题,朝晕收起笑容,又瘪起了眉,再度赌气地撇开头,气鼓鼓地说:“我不开心。” 她总是不开心。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没心没肺的大姐大,或者是体贴的小可爱,在他面前就总是为所欲为,随地不开心。 他耐心地问:“为什么不开心?” 朝晕回头定定地看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很肯定:“蓝荔的这个生日宴会,真的是你一手操持的吗?” 蓝延尽被问得怔愣片刻,旋即有些不太硬气地回应:“……嗯。” —— 宝宝们,我们的小书快到书测字数了,哎呀,我还得想五个名字,还要做五个封面,好愁啊(t▽t) 第8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2)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朝晕更生气了,破口大骂:“你上高中都这么忙了,每天累死累活的,上周量体重的时候都瘦了两斤,居然还让你干这种消耗精力的事情,真是一家子尔必!家里没有活人了吗!” 蓝延尽被她的话整得一愣,而后兀的笑出了声,闷闷的笑像是一场雾蒙蒙的小雨,把他们两个之间干燥清冽的氛围都淋湿。 朝晕就瞪着他。 蓝延尽笑够了,又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敲了一下她的脑壳,严肃道:“不许说脏话。” 朝晕捂着脑袋,吃痛地“嗷”了一声,更生气了:“连你也和他们一伙!我不和你玩了!” 蓝延尽又上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哄:“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好的。蓝州蓝引还小,没办法担事。” 朝晕别扭地哼了一声,还是不高兴。 于是,蓝延尽伸手摸了摸口袋,笑着把手上的东西递到朝晕眼下看。 朝晕瞥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再瞥一眼,最后不太自然地问:“这是什么?” 蓝延尽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有些好笑地解释:“葵花种子。” 朝晕的眼一下子就亮了,接过去看了又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随口一说,你真买呀?你什么时候买的呀,还随身带着。” 其实,长大了也很好哄。 朝晕当时确实随口一说,她就爱随便说点啥,但是每次蓝延尽都放在心上,她现在有很多他买的一些她随口提到的小玩意儿。 见他态度端正,朝晕也就不找事了,反而笑得贼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根仙女棒,往蓝延尽那边挪了几步,递给他一支:“快快快,我们来放仙女棒,我专门带来的。” 蓝延尽有些懵地接过,很快又接受了。 毕竟,她总是随时随地掏出来一些古怪的东西。 朝晕又拿出来一个打火机,对着自己的仙女棒,正要开火,就被蓝延尽拦了下来。 “我来。” 没人注意他们。 身后金碧辉煌,灯火万千;而他们只有一身月光轻荡,花影绵长。 扑闪扑闪的仙女棒火星簌簌地落,把他们两个的眉眼照得更是清辉。 朝晕凝视着自己手中一截快要燃尽的仙女棒,突然语气笃定地说:“我们要一直这么好。” 她继续强调:“永远这么好,不管怎么样,都要很好很好。” 蓝延尽眼睫轻颤,手抖了一下,在夜色里并不显眼,他自己都差点没看清。 他垂低了头,轻轻回应到:“……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0。】 蓝延尽高中毕业时,蓝家难得搞了点动静。不仅蓝庭亲自去接他,还带着一家子去了奢华的海鲜餐厅吃饭。 不过,蓝延尽海鲜过敏。 他全程没有怎么动筷子,绷着嘴角,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蓝庭也不管他吃多少,吃不吃得饱,只是借着饭局敲点一下他。 成人之后,他就要开始去公司实习,真刀实枪地干了。 蓝州蓝引14岁,蓝荔13岁,听也是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一味地吃。 一开始蓝延尽还在安分地听,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擦黑,他便越来越难耐,开始皱起眉头,被碎发遮掩的眼眸里隐隐有不耐的冷光闪动。 等大家吃完,已经是八点钟了。结束的时候,蓝延尽猛地站起来,说自己有事,便急匆匆地往外赶。 蓝庭不是很在乎他有什么事,只当他是高考结束之后想要放松一下,也就自认慈悲地由他去了。 蓝延尽刚出去就打车往小后山赶。 没有人旁人,他不用再看人脸色,粉饰装扮,就那么冷着一张脸,有些急躁地在看向窗外。 这是他和朝晕的一个习惯。 每次当两个人生日或者有什么大事的时候,等到白天的热闹散尽,两个人都会偷偷地在后山见面,再给对方送祝福,送礼物。 今天因为这些难缠的家伙,他慢了不少,也不知道朝晕在那里等了多久。 想到这里,蓝延尽慢慢压下眼眉,蓄势的火气更甚。 八点二十五,他到了那个熟悉的秋千处,看到了某人一晃一晃着腿看月亮的背影。 月亮出奇得圆,也出奇得亮,像被泡在河里洗过了一样,把山林照得清绝明亮,大有苍山负雪之景。 他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慢慢向她走去。 朝晕听到了声响,背过身去看,见到蓝延尽的脸便立刻绽放出一抹笑容来,挥着手喊:“蓝延尽!” 蓝延尽不拘小节地坐在她旁边的小红毯上,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哥哥。”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朝晕叫他哥哥了,现在一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想念。 至于为什么不叫哥哥,蓝延尽不知道,只是简单以为小姑娘有自尊了,叫起来害羞。 他皱着眉,把朝晕的发丝理了理,忍不住问:“是不是等了很久?抱歉。” 朝晕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呀,我出门前的时候,爸爸妈妈和我说了你好像被接走吃饭了,我就晚了一会儿出发。”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你们家终于当回人了,还知道带你去吃顿饭。去哪里吃的呀?” 蓝延尽跟着她一起抬头看月亮,语气平和:“水生阁。” 空气凝滞了一瞬,连躁动的蝉鸣都好像静默了下去。 “什么?!!?!” 朝晕怒不可遏,瞋目切齿:“他们带你去吃、海、鲜?!” 朝晕大人生气了,连小山林里的小昆虫都吓得不敢吱声了。 朝晕知道蓝延尽海鲜过敏是很久以前了,她12岁生日的时候尝到了一只很好吃的龙虾,晚上的时候傻乎乎地带给蓝延尽吃。 蓝延尽见她好意,也不想拒绝,给了面子吃了一口,结果没过多久,身上就开始冒红疹。 朝晕还以为他要死了,抱着他哭天喊地了好一阵子,幸好最后他回家找了医生才没有怎么样。 自那以后,朝晕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海鲜过敏。 可是,就算他因此找过医生,家里还是没人知道他海鲜过敏。 第89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3) 朝晕仍然怒不可遏:“他们不知道你海鲜过敏吗?!这群大傻叉!!” 蓝延尽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她这么一说,他又开始觉得好笑,便又放声大笑起来。 清润疏朗的笑声都像被月光蒙了一层纱似的,雾蒙蒙的。 朝晕真的觉得蓝家那群人不地道,根本没有把蓝延尽当家人看,还指望他以后稳住蓝家,给他们家打工,护着那几个屁事不干的小孩。 她抽了抽鼻子,又不开心了。 不过想到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她又擦了擦眼睛,伸手把旁边的花束抱起来,郑重其事地捧给蓝延尽。 青年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下这捧花。 “这是我自己插的哟,”朝晕牛皮哄哄地往他怀里塞,弯了弯月牙一样的眼眸,语气雀跃:“祝蓝延尽毕业快乐!” 蓝延尽蓦然觉得眼酸,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在顺着心脏的纹路往外溢。 只有她在意。 还好有她在意。 他犹豫着伸手,最后还是慢慢接过,弯了弯唇瓣:“谢谢朝晕。” 朝晕双手撑在地毯上,小腿晃悠悠的,眉飞色舞地和他说:“我妈妈说,你高考之后就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蓝延尽,你一定要快点自由。” 蓝延尽闭上眼睛,压抑住喉间的点点涩意,忽然极其珍重地抱住她,埋在她的颈弯。 朝晕呆了一下,然后欣欣然紧紧回抱了回去,还在笑着打趣:“哎哟,延尽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都是大人了耶。” 蓝延尽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月色如水,繁星如钻。 没有人打扰他们,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66。】 高考完之后,蓝延尽终于有了手机。 因为这件事,朝晕没少在蓝延尽面前骂蓝庭那个老头钱袋子兜得紧,连手机不给他玩,不然他们两个每天都能在网上一起聊天了。 不过现在他一有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已经背下来的朝晕的手机号给存起来,又去加她的微信。 “你好,我是微信用户zis39ejfnsk\/” 朝晕原本还在打游戏,看到这个好友申请一下子就乐了。 她调出微信页面去看他的头像,果不其然,也是初始头像。 朝晕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谁了,她笑了好一会儿,同意了好友申请,改了备注,然后开始装傻。 朝晕晕倒喽:你是? 延尽尽尽:我是蓝延尽。 朝晕晕倒喽:我不信,你说是就是啊? 蓝延尽在屏幕另一边,苦恼地皱眉。 延尽尽尽:朝晕,真的是我。 朝晕晕倒喽:我不信。 蓝延尽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 朝晕晕倒喽:除非你打字说,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蓝延尽看着那么长的一串字,先是一脸懵地缓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之后又慢慢红了脸。 他死板地调出打字板,照着那些字一个一个打。 延尽尽尽: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朝晕晕倒喽:还是没有信服力,这样,你发语音过来,把这一句话说出来。 蓝延尽脸更红了,被一个小孩子这样耍,让他觉得有些羞耻,没有回复。 朝晕晕倒喽:不发就是心虚哦?再不发我就把你删了。 蓝延尽一下子就慌了,慌忙去搜怎么发语音,然后照着教程点开语音,语气有些僵硬,一板一眼地用清冷动听的嗓音念:“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又抱着笑了好一会儿,又是录屏又是收藏的,两分钟之后才“恍然大悟”。 朝晕晕倒喽:哎呀,真的是你呀蓝延尽! 蓝延尽神色缓和了不少。 延尽尽尽:嗯。 朝晕接下来就开始教他怎么改名字和头像。 学会改名字之后,蓝延尽就把微信名改成了“蓝延尽”。 朝晕:唉。 朝晕不同意。 朝晕晕倒喽:不行,你不能叫这个名字,你应该和我学,你就叫“延尽尽力啦 ??” 蓝延尽保持怀疑态度。 延尽尽尽:必须要这么改吗? 朝晕很认真地开骗。 朝晕晕倒喽:对呀,你不这么改,微信就会把你的号封掉,然后你就再也找不到我的账号了。 蓝延尽没有回复她了,但是没过多久,他的微信名就改成了“延尽尽力啦 ??”。 朝晕乘胜追击,又教他怎么换头像,而后给他发了一对猫猫狗狗头像。 朝晕晕倒喽:你用这个狗狗的,我用这个猫猫的。 延尽尽尽:为什么?不能是人吗? 朝晕理直气壮地回复 朝晕晕倒喽:不是呀,我喜欢这个。这是兄妹头像。 蓝延尽立刻换上了。 接下来,朝晕又教他怎么改备注,之后又义正言辞地要求他给她换上“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这个备注。 磨蹭了好久之后,蓝延尽终于还是妥协了。 不过蓝延尽不是一个笨蛋,没过几天就把手机玩明白了,严肃地去和朝晕说—— 延尽尽力啦 ??:朝晕,你骗人。我的微信名怎么改都可以。 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延尽哥哥。 她总是这样,他一有生气的迹象,她就开始叫延尽哥哥。 他自己也不争气,她一这样叫,他的火气就没了。 不可爱不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可是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名字吗?延尽哥哥? 蓝延尽报复地改完备注之后,看到她这条消息,又犹豫了。 不过很快,他又坚定地回复:不喜欢。 朝晕只能沮丧地说:好。 蓝延尽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要取什么名字,最后只是打进去了一个英文字母“l”。 不过,他倒是没有找头像的事,朝晕猜他还没有摸清头像的门路。 那就让他自己摸索去~ 蓝延尽气消了,又把备注改了回来,又变成了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朝晕。 第90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4) 蓝延尽的初中和高中是连在一起的,他之前就算是上了高中,朝晕也可以偶尔去找找他,他一毕业她就没办法找他玩了,朝晕也就没有往上上学的动力了,于是心安理得地在初三呆了整整三年,蝉联三年中招第一,让每一个学生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 在她要上高中的时候,她让阮父阮母给他换了一个学校,成功让原来那个高中的莘莘学子松了一口气。 朝晕去了离蓝氏集团很近的一个高中。 当天晚上她就回去给蓝延尽打了视频电话。 蓝延尽忙碌一整天,刚刚到家就接到了朝晕的视频电话。 他吐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因为工作原因,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在每个周日下午和朝晕赴约。但是也许是关门就开窗的道理,他们可以用手机畅所欲言地聊天,一起打视频电话,一起玩游戏。 虽然蓝延尽简直是一个游戏黑洞,但是朝晕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回到房间里,他点了接听,就看见了朝晕清丽的剪影。 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时候胖嘟嘟的小姑娘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张轮廓完美的玉白鹅蛋脸上嵌着一对标准的上扬桃花眼,翘鼻小巧精致,唇瓣嫣红,已然有脱俗的风华之影了。 朝晕抱着手机,不怎么优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蓝延尽,我要上高中了。” 蓝延尽把手机搁置在桌子上,含糊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里面熨帖平整的衬衫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折起了皱褶,在灯光下,绰绰约约能看到他精瘦性感的腰身。 朝晕死死地盯着,一派虎视眈眈的模样,伸手就是利落的咔咔截屏。 蓝延尽听到奇怪的电子音,松领带的动作一停,疑惑地看了过去,问:“什么声音?” “啊?”朝晕一脸正经:“不知道呀,我没听到。” 蓝延尽半信半疑地领带扯了下来。 朝晕的眼神更是变化莫测了。 蓝延尽绝对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性感,介于青年和成男之间的这个模糊的暧昧介质散发出来的韵味,还有冷淡疏离与成熟随性碰撞交错出来的烟火,简直让他有着十足的魅力。 朝晕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我要上的学校离你们公司不远哟,我今天还特地去试了试,开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蓝延尽此刻已经坐到椅子上了,认真地看着屏幕听她讲话,闻言一顿,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果不其然,朝晕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你以后能来接我吗?” 见他准备推辞,朝晕直接放出大招,可怜兮兮地说:“上高中以后放学就晚了,天我爸爸妈妈太忙了没空接我,你想想,天快要黑了,我一个人走路回家,多害怕呀。我只有你了蓝延尽。” 蓝延尽心里门清,这小鬼又给他下套。 她爸爸妈妈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把公司埋了都要接她回家。 再说了,爸爸妈妈不能接,还能没有司机吗? 但是理智让他条理清晰,心意又让他犹豫不定。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想去。 他不想就这么错过她的青春,想要就这么掺入进去,哪怕就能捕捉一点光亮,他也心甘情愿。 于是,蓝延尽敛下眼眸,遮掩住那一丝不自然,口吻有些僵硬道:“…给我点时间,我去征求爷爷的同意。” 那一边的朝晕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抱着手机说了好几遍“我最喜欢蓝延尽了!”。 蓝延尽眼眸中的冰山再次融化,有春水般的柔情在里面缓缓流动。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9。】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蓝庭那边很严格,他不在意蓝延尽每天要拿固定的四十分钟干什么,但是他需要蓝延尽为那一个小时拿出来诚意来。 于是,蓝延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忙前忙后,做出来了一个很漂亮的项目,蓝庭那边才松口。 这些,蓝延尽都没有和朝晕说。 朝晕知道老头子不好糊弄,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事情进展什么样了,她知道,蓝延尽答应她的就一定会做到。 她见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疼得不行,好几次都想说,要不然算了,很快又止住。 不行,怎么能算了呢?才不能算了呢。 在蓝延尽休息过来之后的某一天,他决定开始去接朝晕。 给她一个惊喜。 从小到大都是她给他惊喜,怎么着,他也要给她一次惊喜? 朝晕和他提过,他以后要七点半的时候过去接她,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蓝延尽做事一向严谨,还是提前了一段时间开车过去,果不其然早了一些,到的时候才七点钟。 接孩子的高峰期,有些堵车,蓝延尽在不远的地方把车停下,走路过去。 校门口鱼龙混杂,有各式各样的人,顶着红红绿绿的头发的社会青年更是高调地嘻笑打闹,这让蓝延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暗想果然挺危险的。 要是朝晕一个人走路回家,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事。 他这样想着,站着等了等,还是没见朝晕人,便去问旁边接孩子的一个妇女,高一是什么时候放学的。 蓝延尽虽然整个人冒着冷气,但是长得实在是俊俏逼人,妇女看得感觉眼睛都被洗亮了,乐呵呵地说:“高一?高一不是六点五十就放学了吗?早就走完了?现在出来的都是高二。” 蓝延尽一愣,而后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朝朝晕家那边走去。 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他如是想。 —— 第91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5) 因为离校门口远了一些,人也没有很多,声音也就不那么大了。 蓝延尽加速了脚步,想尽快找到朝晕。结果刚路过一个小巷子,猝然从巷子里传来了一个男生激动的问询—— “朝晕姐,终于把这家伙堵住了,现在怎么办?” 朝晕……姐? 蓝延尽步伐骤停,一向清冷的长眸此刻因为震惊微扩,豁然看向了小巷那边。 只见朝晕穿着校服,坐在墙头上,双手撑着墙边,绑着利索潇洒的高马尾,裙下两条笔直纤细的腿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张明艳到有些嚣张的脸蛋上尽是不屑。 她闻言冷笑:“追不到我的美丽同桌就造黄谣?居然敢爬我头上动土,给我按着打!” 一众小弟小妹整装待发:“遵命!” 邪教的队伍不减反增。 朝晕看着自己的小分队拥拥簇簇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但是却猛然感到有些冷。 她瑟缩了一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随意地回头一瞥,结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看见了,蓝延尽那张阴沉如墨的脸。 “………” 今天晚上的风,有些喧嚣。 朝晕默不作声地走在蓝延尽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过了好久,蓝延尽都没说话,朝晕鼓起勇气,打着哈哈说:“哈哈哈…延尽哥哥,你也出来走路呀?你最近是不是健身了呀?感觉壮了不少呢!” 蓝延尽目视前方,没理她,朝晕尴尬得脚趾扣地。 她轻咳一声,眼神四处乱飘,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又开始胡说八道:“昨天下的雪真好看呀,你看了吗?延尽哥哥?” 现在是夏天。 蓝延尽依旧没鸟她,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下颚的线条生硬得冷漠。 朝晕不得不停下,拽上他的衣服边角,乖乖低头闷声认错:“我错了,延尽哥哥,别生气了。” 这次蓝延尽反应快了不少,他停下,转身,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问:“错哪了?” 朝晕老实回答:“我不应该骗你说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害怕,不应该带着一群同学去打人,嗯…刚才不应该坐得那么高,容易着凉。” 蓝延尽也说不出来他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见她认错态度诚恳,又不争气地灭了火,可态度依旧很冷淡:“现在知道错了?骗我的时候可没心没肺的。” 朝晕突然又来劲了,攥紧他的衣袖,往前迈了一步,倔强地和他对视:“我又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要是实话实说想让你来接我,你才不会来呢。” 蓝延尽被她倏然的变化弄得一怔,后退了一步,很快又拧眉,冷淡的嗓音夹杂着轻微的疑惑:“你又没有问,怎么知道我不会来?” 朝晕别过头,嘴硬道:“你每天那么忙,肯定觉得我矫情,连回家都让你接。” 蓝延尽不知道她整天心里哪里那么多小九九,什么时候心思变的这么难猜,但是现在看着少女白皙的侧脸,那些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叹了口气,主动拉上她的手腕,带她走到车旁,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上车,回家。” 朝晕立刻变脸,笑眯眯地探头看他:“蓝延尽,你不生气啦?” 一看他不生气就立刻变了称呼。 蓝延尽心里发笑,面上却板脸:“再不上车,我就生气了。” 朝晕立即钻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得意洋洋地哼着歌。 蓝延尽真不知道她这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但是事态很明显,他被她这种性格吃得透透的。 虽然知道朝晕不是一个害怕一个人回家的无害小白兔,而是一个让别人害怕一个人回家的凶恶大灰狼,蓝延尽在第二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男人一身正装,身材高大,抱臂站在校门口,气势冰冷漠然,周围的人都不敢近他三尺,却都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等了不知道多久,蓝延尽看到了众人簇拥之下,高高仰着头,高傲出了学校门的朝晕。 “……” 真是小孩面前装大人,大人面前装孙子。 朝晕一眼就看见蓝延尽了,眼眸一亮,穿过人群,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那一瞬间,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4。】 朝晕上来就抱着他的胳膊,脑袋在上面蹭来蹭去:“蓝延尽,我上了一天课好累啊。” 大庭广众之下,蓝延尽懵了一瞬,很快垂眸低声教育她:“朝晕,站好。” “我不要,”朝晕耍起无赖:“我就要这样。” 于是,蓝延尽妥协了。 没错,就是这么快。 朝晕坐上他的车,直接开门见山:“蓝延尽,你们公司对面那个商场有一个游戏场,里面抓娃娃的地方搞活动,两个人一起去抓娃娃的话,最后可以送一个20的小娃娃哟!” 蓝延尽读出了她语气里的翘首以盼,微微回想了一下,而后微微颔首:“可以陪你玩二十分钟。” 朝晕顿时欢蹦乱跳地喊“耶!”,一个人就把车里的气氛给搞得热闹起来。 蓝延尽摇了摇头,唇角却带着止不住的笑。 然后,他们到了商场,蓝延尽看着面前写着“情侣双人抓娃娃花费超70元可额外挑选一个20小公仔”的牌子,陷入了沉默。 他毫无表情地低头看向朝晕,问:“这就是你说的两个人一起?” “哎呀,”朝晕敷衍潦草地惊呼一声:“我只看见双人,没看见情侣。” 她只花了一秒就释怀得很坦然:“哎呀,来都来了,不玩一玩多浪费了。” 蓝延尽还想说,对这种事情要认真一点,结果还没有说出口,朝晕就已经拉着他进了游戏场了。 他的手猛地张开,又猛地握紧,没有反抗,任由朝晕乖乖拉着进去。 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吗? 他要做出什么反应? 蓝延尽不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任人摆布,只有看到“情侣”两个字时耳垂的猛热感让他还保留着些残存的理智。 第92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6) 抓娃娃的人不少,见有人进来了只是轻飘飘地瞟一眼,结果一瞟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他们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真是一对权威的组合啊。 朝晕先拉着蓝延尽去买币,非常自然而然地在一旁站着,等着蓝延尽付钱,而后端着一大篮子硬币去抓娃娃。 她找了一个很可爱的喜羊羊娃娃机,把手里的篮子塞给他,眯着眼笑的样子像大尾巴狼:“你付的钱,你先来。” 蓝延尽没有玩过抓娃娃,朝晕在旁边耐心地教他怎么玩,然后就双手一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蓝延尽生疏地弯腰,开始笨拙地抓娃娃。 眼看着都花了13个币了还没抓到,朝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拍着蓝延尽的肩膀哈哈大笑:“蓝延尽,你是一个小笨蛋!” 蓝延尽耳根子有点红,不声不响地站到了旁边,板正了脸:“那你来。” 朝晕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派大师风范:“啧啧啧,看好了,神只教一次。” 她动作熟练地弯下腰,晃着方向杆,找准时机按下了按钮,一次就抓到了。 朝晕洋洋自得地把可爱的喜羊羊拿出来放到小推车篮里,瞥了一眼蓝延尽,语重心长道:“还得练。” “………” 蓝延尽的胜负欲就这么被激发出来了,他面上毫不在乎,背地里咬紧牙关,拿着一筐硬币就到处投。 他应该不明白抓娃娃机其实就是次数凑够了就能抓到的道理,真的以为是要凭技巧和实力才能抓到,锲而不舍地换了好几个。 朝晕看不下去,拉着他和他坦白这个道理。 蓝延尽消化了一会儿,最后皱眉道:“那这样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买。” 朝晕笑盈盈地说:“因为抓出来会有成就感啊,而且和别人一起抓出来的娃娃和买来的不一样,比如,我就很喜欢和你一起抓来的娃娃。” 蓝延尽面色一愣,别扭地撇开了头,把嘴里那一句“不都一样”给咽了下去。 最后,他们抓了一车的娃娃,见者无不惊叹。 到了柜台那里,热情的小姐姐先替他们打包,而后笑眯眯地询问他们是否是情侣。 蓝延尽脑中的弦猛地一紧,正要条件反射地否认,朝晕却已经环住了他的手臂,心安理得地笑应:“是的是的,我们是情侣。” 小姐姐看着朝晕身上的校服,又看了一眼她旁边西装革履的蓝延尽,不禁感叹世道太包容了。 她热心地让朝晕挑了一个玩偶,帮她把这个玩偶塞到了包里,和他们说欢迎下次光临。 朝晕很满意她的服务态度,暗暗发誓一定会再来光临的。 至于蓝延尽,他甚至都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姿势僵硬地被朝晕拉出了游戏场。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抹视线。 蓝州看着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眯了眯眼,对于心下的猜测有点心惊。 …不可能,大哥现在应该还在公司呢,至于阮朝晕…她现在应该还在堵人打人。 不过背影真的太像了,像得他有点心焦。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姿和一张明艳四射的脸蛋,握紧了拳头。 他和朝晕是一个高中的,朝晕刚刚转来就因为单挑学校老大出了名,后来更是凭借潇洒的做事风格和一张俏丽的脸蛋一举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这些男男女女里面,包括他。 他不想关注她,想要把她从脑海里面驱逐出去,但是越是这样想,她的身影便越是挥之不去。 想到他现在对曾经避之不及的小姑娘情不自禁,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为了调节情绪,他甚至答应了班里面的女同学出来抓娃娃的请求,结果又看到了两道让他心神不宁的背影。 旁边的女同学羞涩地不敢看他,腼腆地说:“蓝同学,谢谢你愿意陪我来抓娃娃…我…” “抱歉,”蓝州骤然打断她,有些不耐地转身离开:“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一脸呆滞的女同学,烦躁地扬长而去。 蓝延尽坐上车时,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想教育朝晕不要因为一些小惠小利就和别人撒谎,但是想到这个说辞,他自己心里又不舒服。 他瞥了一眼当事人,发现她正乐呵呵抱着那个小公仔摸来摸去,看起来真的是喜欢得紧。 也是,说不定她本人没有多想,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蓝延尽越想越头痛,最后毅然决然地决定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先送朝晕回家。 虽然有一些小插曲,但是自那以后,不管多忙,蓝延尽还是尽心尽力地每天接朝晕上下学,风雨无阻。时间一长,朝晕那些好朋友们和小弟小妹们都知道自家老大是夫管严,啊不是,兄管严。 真是的,一看他们老大就对人家有那种意思啊,还装什么正人女子。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将近一年,在高二某个寻常的傍晚,他像平时一样耐着性子在校门口等朝晕。 看到总是人群中的焦点的她走出来后,蓝延尽正要过去接他,就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生,抱着一小束花,红着脸弯腰递给了朝晕——旁边的小女生。 蓝延尽原本瞬燃的火气一下子就灭了。 朝晕看着旁边羞涩慌乱的朋友,又看了一下满脸红云、告白时只敢盯着脚尖看的男生,用了很短时间做了决定,把花拿过来塞到女生的手里,拍了拍女生的肩,示意她要勇敢一些。 女生最后和男生一起并肩回家了,朝晕远远地望着,一脸惆怅。 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她还没惆怅完,就有人在背后叫她。 朝晕回头,看见了蓝延尽明显不大自然的面孔。 她瞬间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跑了过去牵上他的手,跟他一起回家。 第93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7) 一路上,直到坐上车,朝晕没有提刚才那件事,蓝延尽也没有问起来,但是心里总是慌慌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慌个什么劲。 果不其然,经过了一阵漫长的沉默,朝晕冷不丁地开口问:“蓝延尽,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蓝延尽心里一紧。 没关系,没关系,长辈向晚辈传授一下这方面的经验,也没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于是他握紧了方向盘,冷冷吐字:“没有。” “哦~这样啊,”朝晕意味不明地轻挑着嗓音回,又问:“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蓝延尽喉间一哽,立刻回答:“不知道。” “这样啊。” 朝晕不知道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又是一阵沉默。 蓝延尽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而后他就听见朝晕再次语出惊人—— “我有理想型,我的理想型是你这样的人。” 蓝延尽呼吸一停,而后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背过气去。 朝晕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看,你又不小心。” 幸好这一带车不多,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 蓝延尽缓过劲来,这次是真的冷了脸色,厉声道:“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还小,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我不会再来接你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9。】 反应这么大,看来她还是来猛了。 朝晕“哦”了一句,没有再提。 可是她不提,种子已经在蓝延尽心里边种下了。 朝晕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这种话了,直到蓝延尽把她送到家门口,她下了车,扶着车门,十分诚恳地和他说:“蓝延尽,我又不是说我的理想型是你,说不定我以后遇见像你一样的人,也会喜欢上的。” 趁着蓝延尽愣神,她又快速地讲:“不过真说起来的话,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话音刚落,她就利索地甩了门,潇洒离去,留下蓝延尽一个人在车里发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1。】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延尽突然把脸埋进两个手掌里,低头砸上了方向盘。 他的心,彻底乱成一团麻线了。 —————— 蓝延尽回到公司又忙活了一会儿,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回了家,进了自己的房间,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他的思绪非常紊乱。 他是不是应该纠正一下朝晕危险的思想? 是的,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他大她五岁,理应在她要误入歧途的时候把她掰回正途。 她只是到了青春期而已,这样子很正常,他只需要给她开个会,开导一下她。她这么优秀,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听他讲一些道理,说不定就会奋发图强,不再想这些了。 不会想这些了…吗? 他的心还是堵着,不通畅。 反正不是喜欢他,只是喜欢像他一样的人是? 要是她以后遇上了和他有些像的人,然后… 思绪到了这里,蓝延尽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想开,反而越来越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挫败地倒在床上,用手背盖住眼睛。 好烦,好烦,好烦。 在这个惺忪的夜,蓝延尽再一次失眠了。 尽管如此,蓝延尽还是认命地接朝晕放学。 但是在朝晕那一次语出惊人之后,他每天都在好似不动声色实则图穷匕见地给她讲一些大道理,说什么她现在年轻的很,不能把眼光局限于这么狭隘片面的地方,等以后见到的人多了,自然会发现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朝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却还是要装得一脸严肃深沉,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蓝延尽这才心安,满意了点,为朝晕的改变而欣慰。 直到某一天,他因为公司的事晚来了一会儿,听到了朝晕旁边的妹子好奇地问她:“姐,嫂子今天怎么没来?” 正巧那个时候朝晕看到了他,一把捂住了小妹的嘴,扬起了乖巧的笑,小跑过去喊延尽哥哥,还欲盖弥彰似的给他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蓝延尽一开始还云里雾里的,直到晚上入睡前一秒才猛然惊醒———— 他爹的,嫂子喊的是他。 蓝延尽顿时觉得朝晕这个货没救了。 他一边羞恼一边苦恼,最后决定视之不理,等朝晕长大了自己就想开了。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等朝晕想开了的时候,他自己估计都还没有想开。 时间飞快流逝,眨眼之间,到了朝晕高考的时候了。 朝晕在高考前夕缠着蓝延尽要在最后一门考完之后去接他,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蓝延尽永远没有办法拒绝撒娇的她,只能答应。 在酷热的六月,蓝延尽抱着一大束花,刚刚下车,就看见了陆陆续续出来的考生。 因为工作的事情,他来的有些晚了。 蓝延尽心里急,用视线张望着,一边看一边找。 幸运的是,少女的身影永远那么纤细显眼,他没过多久就在路边看到她了。 不幸的是,他刚准备过去,就看见了捧着一束花,红着脸挡住朝晕告白的男生。 蓝延尽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边两个身影。 他旁边的人顿时感觉凉快了不少。 不知道朝晕说了些什么,男生原本红彤彤的脸慢慢煞白,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和朝晕鞠了个躬,捂着眼睛跑开了。 他身后一众跃跃欲试的青年顿时按耐下了心思。 看到这里,蓝延尽才安心了些,抱着花迈向朝晕,装作刚刚来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拉着她上车。 朝晕抱着花,笑眯眯地看着蓝延尽的侧脸,那副洞察一切的表情成功让男人有些汗流浃背了。 蓝延尽今年23岁,正式成为了蓝家的一把手,刚刚上任就推行了一系列切中肯綮的改革,蓝氏集团大有革故鼎新之势。 他自己也拥有了大把的自由,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人,实实在在地陪朝晕吃一顿饭了。 —— 改变计划,今天更8000?(?)? 第94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8) 最后,两个人选在了一个湘菜馆,因为人少,没有订包间,就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 蓝延尽为朝晕挑菜,非常熟练地把她不爱吃的辣椒之类的挑了出来,偶尔问问朝晕这次考试的难度。 朝晕有啥答啥,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实际上心里在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让蓝延尽自我规劝之下,他们之间只会进行得越来越艰难。 于是,两个人原本吃的好好的,朝晕突然出声说:“蓝延尽,我今天下午高考结束之后,被告白了。” 蓝延尽的筷子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夹菜,看起来毫不在意地说:“嗯,很正常。” “不过,”他话锋一转,犀利的视线落在朝晕身上,但是他一和朝晕对视,又很快挪开了目光,颇为色厉内荏地道:“朝晕,你还太小了,不能谈恋爱。” 朝晕看起来不是很放在心上,懒洋洋地别开头,没搭腔。 蓝延尽见她这样,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朝晕,我是你哥哥。” 朝晕把脸一扬,漫不经心地应:“哦。” 蓝延尽听她接腔,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就听见朝晕以一种格外认真的口吻和他讲话—— “可是,我想和你谈恋爱。” 啪嗒。 蓝延尽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因为朝晕这一句话,从吃饭到送她回家,蓝延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但其实————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4。】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85。】 … 朝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这次,蓝延尽似乎铁了心了要让朝晕放弃,连再见都没说,见她关了车门,直接一狠心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但实际上在不远处盯着朝晕安全回家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瘫在驾驶座上,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完了,这下子彻底完了。 怎么能这样呢? 他实打实地比朝晕大了五岁,是她名副其实的哥哥,他对她没有一点其他意思,一点也没有,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真的。 而且,蓝延尽自认为没有什么魅力让朝晕认定他。他这个人,阴沉,古板,不会说话,游戏也打得不好,实在没什么值得迷恋的地方。 但是朝晕不一样,她美丽、豪爽、有趣、有魅力,正值青春,完完全全可以和与她一个年纪的青年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是想到这里,蓝延尽立刻打住、否定。 不行。 不能和别的男生谈恋爱。 他,他的意思是,朝晕虽然快18了,但是还是一个小孩子,很容易被别人骗。 作为一个哥哥,他有为妹妹把关的责任。 蓝延尽如是想。 当晚,蓝延尽再次失眠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朝晕怎么和蓝延尽发消息,大多数都石沉大海,只有有些时候朝晕真的气急了,他才会偶尔回两句。 朝晕冷笑连连。 还说什么指导她呢,明明自己也是张白纸,别扭幼稚得要死,跟个小孩儿似的。 朝晕决定晾他两天,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于是,蓝延尽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朝晕的信息了,自己反倒更愁苦了,每天都要怀疑八百遍朝晕是不是把他删了。 两个人就一直保持这种微妙的关系。 转折点出现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朝晕的18岁生日在暑假的尾巴。 蓝延尽收到了请帖。 18岁生日,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蓝延尽不去都不行。 他考虑了好些天,最后送了一颗价值千万的蓝宝石项链,京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哗然。 知道两个人关系好,没想到这么好。 蓝庭有些生气,但是蓝延尽花的是自己的钱,他无可奈何。 生日宴当天,蓝延尽挑了好久的衣服才勉强满意地莅临现场。 阮父阮母宠坏了朝晕,生日宴自然会大办。 不过来了不少人,活人多的很,大多数都带着自家孩子,要不就是小时候和朝晕玩的,要不就是长大和朝晕玩的,要不就是从小到大都和朝晕玩的。 朝晕大王就是这么牛叉。 蓝延尽入场时,毫无意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对这些视线早已经习以为常,反而是一眼就看向了被众人围着的阮父,以及他旁边不冷不热笑着的朝晕。 不知道那些人在和阮父说什么,蓝延尽也不在乎,只是盯着朝晕看。 少女早已亭亭玉立。 她一身冰蓝拖尾礼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略施粉黛的小脸上摆着不冷不淡的笑,明眸善睐,光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有风姿绰约的魅力。 阮父率先注意到了进门的蓝延尽,和其他人暂时告别,带着朝晕往蓝延尽的方向去。 原本还在争先恐后和阮父攀谈的那些青年人或者中年人,见他要去找蓝延尽,虽然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没拦。 毕竟那可是蓝延尽,商界势力可怖的后起之秀。 蓝延尽一双瞳孔里只剩下朝晕向他款款走来的身影,和那些不可计数的她奔向他的倩影重叠。 阮父乐呵呵地走过来,爽快地敬了蓝延尽一杯,客气道:“蓝少,别来无恙啊。” 蓝延尽收回视线,微微点头,很给面子地微微抿了口酒。 “小女这些年多蒙你照顾了,这算起来,都有十几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呀。” 蓝延尽微愣,倒是没想到时间已经这么长了。 他又木讷地回应:“是。” 阮父又打趣似的说:“你说你,要送礼物,随便送点什么就好,怎么还送那么贵重的?我们家可真是消受不起。” 蓝延尽一顿,突然低声说:“送就要送配得上她的。” 阮父声音戛然而止,眨了眨眼,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朝晕就站在阮父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蓝延尽心里慌乱,视线躲闪,只能通过不停地吞酒来躲避她的眼神。 刚才围着阮父转的那一圈人还是没散,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 第95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19) 见蓝延尽看过去,阮父才想起来解释,笑得合不拢嘴,压下声音说:“那群呀,要不就是来和朝晕说话的,要不然就是替家里的孩子来和我说话的,话里话外都不动声色地谈婚论嫁,苦恼得我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他们。” 刹那间,蓝延尽觉得如坠冰窟。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却又很快被压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 “…那挺好的。看看她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能好好照顾她。” 朝晕骤颤,豁然抬头看他。 一阵穿堂风吹过,轻而易举就将那些年所有模糊的、清晰的、酸胀的通通卷烂,吹散。 蓝延尽轻颤着眼睫,轻轻抬眸,却猛地冲撞上了她微红的眼眶,那里面有什么坚持了许久的东西轰然倒塌。 他瞳孔猛震,原本被理智占据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本能已经牵引他的肌肉去拉她的手腕。 可朝晕已经决绝地背过身去,孤绝而狼狈地跑开。 阮父“诶!”了一声,不知道朝晕怎么突然跑开了,他还没说话,另一边的蓝延尽也撇下了酒杯,仓促地踉跄着追了上去。 阮父站在原地,歪了歪头,一脸迷茫:“诶?” 蓝延尽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焦急地望了又望,但是每次却只能捕捉到她的一面裙角。 但是他不死心,只能焦灼地一次又一次追上去,中间有些人想要上来和他搭话,可是一向注重礼节的蓝家大少连理都不理,只是一脸急切地绕着大厅转了又转。 他最后在一个暗色的楼梯转角找到了蹲在墙角的朝晕。 蓝延尽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而后便是带着一丝怯意地靠近。 靠得足够近的时候,他看到了她颤抖的肩膀。 裸露的薄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在夜色下像破碎的晶体。 他以为是她冷,可是他耳朵一近,听到了她压抑着的破碎啜泣。 蓝延尽顿时刹住了脚,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有巨大的恐慌在他心底蔓延。 他颤着嗓音,低低地试探着喊:“……朝晕?” 那背影狠狠一抖,那些泣声被死死地压进了喉咙,但是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哽咽还是把蓝延尽的心脏攥得流血。 他慢慢靠近,像是在靠近自己奉为信仰的神明。 等脚步停在她脚边,蓝延尽垂眸,有无声的碎裂的悲哀在他眼底静静流动。 他微微弯腰,伸手想要拉她:“朝晕…” 他还没有近她多少,朝晕已经反应很大地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蓝延尽怔忡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一阵恍惚。隐约之间,他的背影佝偻了下去,像渐沉的落日,心脏传来的撕裂痛感让他几乎麻木。 但是他还是无言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要给她披上,朝晕反应更大地一把甩开,噌得站起来,接近于崩溃地冲他喊:“蓝延尽!你到底要干什么?” 蓝延尽僵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似的,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她眼眸里粉碎交缠的爱与恨。 胸膛处令人窒息的痛意压得他快要弯下腰。 在无人问津的月夜里,男人的眼眶慢慢攀染上了一丝薄红,压着他眼眸里的痛苦挣扎往下坠。 他的嗓音变得更为沙哑,只是看着她,用近乎于祈求的语气颤着喊她:“朝晕……” 不要这么和他说话好吗?不要这样对他好吗? 朝晕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像岩浆一样喷涌的情绪,冷静地问他:“蓝延尽,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把我当什么?” 蓝延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他总是挺得板直的脊背终究还是弯了下去,他的眸光迷茫又脆弱,但是已经低声说出了那句:“朝晕,你要知道,我们差了五岁,我是你的哥哥……” 她太小了,太年轻了。 和他从来到冰冷得像棺材一样的蓝家后就潮湿了的一生相比,她那么明亮,那么璀璨。 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世界,她不知道外面还有许许多多更好的人,她不知道蓝延尽也只是被她的光照耀到了的众生里的一个而已。 他耽误她了怎么办? 她小,他不小了。 她不懂,他也该懂了。 他只想好好地为她光明的一生保驾护航,却从来不敢想做舵手。 他永远这么冷静,这么理智,倒衬托得朝晕像个疯子了。 朝晕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决绝地厉声道:“现在给我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不要再看见你!” 蓝延尽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听着朝晕毫不留情离开的脚步声,每踩在地上,都像在踩着他的心脏。 他孤绝的背影被月光垂怜地照拂着,可月光也照不透他周遭刺骨冰心的冷。 他已经分不清脸和心谁更痛了。 蓝延尽一个人寂寥地站在原地,像一只形单影只的孤魂野鬼,单薄得可怕。 突然,他喃喃出声:“朝晕…” “朝晕…” 他终于坚持不住,无力地蹲下,把脸深深地埋入掌心。 隐隐有水滴沿着指缝落下,像是星辰陨落的痕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0。】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后院离开时,遇见了一个搬着花进房子的佣人。 佣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诧异,但还是认得他的,叫了一声“蓝大少爷。” 蓝延尽精神有些恍惚,一开始没听见,但是看到她端着的花眼熟,哑声问:“…这是什么?” 佣人笑了:“您不记得了吗?这是您送给小姐的葵花种子开出的花呀。小姐白天让我们把它拿出去晒太阳,晚上冷了就端回去。小姐对它很上心呢,每年如此。” “您不在里面待了吗?小姐似乎很期待这次能在她的生日宴见到您。” 她越说,蓝延尽越觉得全身钻心地痛,痛得他甚至快要站不直。 他强撑着摇了摇头,有些摇摇晃晃地出了大门。 女佣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疑惑,但终究是没有管,尽心尽力地把花端回了房间。 等到出门,重新坠入冷清的街,他才倚着墙,无力地滑落在地,怔怔地望着天边的月亮。 为什么呢? 他在心里迷茫地问,他从来没有这么迷茫、孤独、恐惧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他们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蓝延尽失神地望着那一轮明月,有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慢慢滑落脸颊。 —— 被打一巴掌就什么都想通了?(?)? 第96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0) 在接下来的几天,蓝延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蓝庭气得差点进医院,蓝延尽也懒得理他。 用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对某个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比如,这份感情有多深。 比如,他能不能承担得住就此放手的后果。 等到他再次开门重见天日的时候,与他消瘦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坚毅的神色。 他又花了一些时间重新把外形养好,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妥当。 接下来的每天,他都上阮家登门拜访。 每次带的礼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各形各色的礼物,简直不要命地花钱。 一开始,阮父阮母还乐得呵呵笑,不过在蓝延尽来了四天之后朝晕还是闭门不见客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女儿脑的夫妻立刻脑补了一场蓝延尽强取豪夺的大戏,立刻警铃大作。 阮父甚至大着胆子和蓝延尽谈判。 “蓝总,我知道你以前和朝晕玩得好,朝晕这几年几乎都围着你转了。但是呢,人也要知足是?虽然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追求我们朝晕的天才也不止你一个。朝晕不愿意的事,你要是敢逼着她做,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 说这话的时候,阮父心里也虚。 追求朝晕的青年才俊确实不少,但是天才呢,确实只有蓝延尽一个。 而且,蓝家这么一个蒸蒸日上的庞然大物,他们阮家翻脸无情又怎么样?踩人家一脚,人家都不一定会痒。 可是在外铁血无情的蓝延尽只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着站起身,礼貌告辞。 礼也没带走。 阮父也没舍得喊他带走。 蓝延尽在外一个人魂不守舍地游荡了一会儿,又倚着天桥望了会儿后山,背影落寞。 在他思绪渐远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后山上熟悉的地方,落足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吹得她的长裙翻飞。 一瞬间,所有慌乱的、急切的、欣喜若狂的情绪通通涌上心头,甚至让蓝延尽有些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直觉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唯一的机会。 他急忙下了天桥,开着车到了山脚下,又一口气爬上了山,他已经分不清狂跳的心脏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当蓝延尽再一次看到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的时候,他居然有了一丝不太恰当的,近乡情怯似的恐惧了。 他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向她移过去。 他突然觉得她好瘦,像一团随时能被风吹散的雾。 想到这个比喻,蓝延尽骤然加快脚步。 少女若有所感,身形微顿,回头看他,待看清了是谁,她瞳孔一缩,想要略过他直接离开,却被猛地攥紧手腕。 她一愣,旋即挣扎起来。 蓝延尽怕她痛,松开了手,待她准备下山时却遽然委屈出声:“朝晕,别走。” 朝晕顿足。 这一刻,蓝延尽甚至不知道要是什么滋味了。 那些后悔的懊恼,固执的疯狂,明白她还是喜欢这么可恶的他的愉悦,都如同毒药一样蔓延他的全身。 他转过身,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像曾经无数个拥抱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想到这些煎熬的日夜,他失神片刻,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 “朝晕,不要躲我。” “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却不让我见你,那我要怎么办?” 他的嗓音被压得更低,透出来一种将近于偏执的茫然与疯狂:“我被你抛下,会变成疯子的。” 其实,冷静的是他,但是疯子也是他。 他或许,远远没有朝晕懂事。 朝晕被他禁锢在怀抱里,闻言有些惊异,却很快不服气地和他犟嘴:“到底是谁先抛下谁的?你不是大我五岁吗?你不是我的哥哥吗?” 揽着她的臂膀猛紧,又怕她疼,很快又松开。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让人心安的味道,眼眸里怎么也剪不断的暗与缱绻:“都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 朝晕眼眶微热。 她突然伸手把他抱得紧紧的,带着哭腔的嗓音已经让人分辨不出来是难过还是高兴了:“蓝延尽,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坏蛋!” 蓝延尽低低地笑:“是,是。” “朝晕是最可爱最乖的超级无敌漂亮宝宝。” 朝晕被他这句话哄得开心了,窝在他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 蓝延尽慢慢松开她,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拥抱自己最珍视的珠宝。 他缓缓敛起柔情似水的眼眸,缓缓靠近,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了一枚吻。 这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是他证于青天的爱。 朝晕俏皮地眨了眨眼,揽住他的脖子,刚刚哭过的眼睛亮得像珠宝,她调侃道:“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 蓝延尽轻笑出声,那里面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和爱足够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他再度抱紧她,低声应:“嗯,我不是哥哥。” “我是蓝延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97。】 ……… 阮朝晕和蓝延尽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对京都圈来说简直是震撼。 还是那句话。 他们知道俩人关系好,但是没想到能好成这样。 说好的哥哥妹妹呢? 请问呢?说好的哥哥妹妹呢? 不少的青年才俊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偏偏不信邪,嚷嚷着说,他们的朝晕女王陛下才不会看上那种古板到出去说是40岁了都有人信的霸总呢。 但是,朝晕看不上,也有可能是阮家看上了,逼着女儿去勾搭豪门呢? 阮父阮母:额滴娘嘞,天地良心! 他们要是知道女儿这么快就会被掳走,他们肯定收800个玉观音啊! 当然,就算收了也不会同意的哈。 总之,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段感情不会长久,毕竟落差太大,蓝延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心了呢?朝晕一被伤到,他们各家的儿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蓝延尽觉得,这群人是把他的脑袋当皮球了。 —— 妈呀,刚看见居然出评分了!谢谢大家的评论!!爱你们!?() 第97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1) 最后的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因为他们逐渐发现,在这场恋爱里,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朝晕。 两个人只要一成对出现,蓝延尽的视线就准黏在朝晕身上,那个忠犬样,让人根本联系不到平时雷厉风行的蓝总。 他们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自卑。 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简直要把所有值钱的都往朝晕身上堆。 他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质疑,再到麻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别说蓝延尽人机不人机了,人家脸在江山在,钱在江山在,权在江山在,就冲那个腻乎劲,他们家儿子就没有可以竞争的机会。 他们已经接受了。 但是也有不接受的。 譬如蓝州。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就背离了他的预期。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能清楚看出他们之间斩不断的丝线,但是他还是天真地以为一场争吵就能彻底让他们分道扬镳。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他还在筹划着告白,两个人却已经在一起了。 巨大的不甘与恐慌席卷了他。 蓝州决定找蓝延尽谈一谈。 书房内。 蓝延尽把窗帘拉上,原本洒满阳光的书房顿时阴暗了下去,像是一个阴冷的洞窟,把所有不知死活的入侵者绞杀殆尽。 蓝州想到这个比喻,打了个冷噤。 蓝延尽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正对着蓝州,轻轻笑了一下,眼里却很冷。 “蓝州,喝茶。” 蓝州视线躲闪,应了一声,却没喝。 蓝延尽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自己倒是先悠闲地品了一口茶,问:“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句好像给了蓝州莫大的勇气,他抬眸看着蓝延尽的眼,终于决绝地开口:“大哥,你和朝晕根本就不适合,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况且,你大了她五岁,你怎么可能懂她呢?” 他只顾着一个人说,没有注意到他在说出第一句话时,蓝延尽就猛地收起了笑容,眸中的温度一降再降,森冷的目光把他原本就黝黑的瞳眸衬得更可怖了。 蓝州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发现早就被蓝延尽身边像黑雾一样避不开又打不散的阴冷烈焰包裹住。 蓝延尽卸下了所有伪装,一切的外在都变得那么有攻击性,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刺穿人的喉咙。 见蓝州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压力,他便垂眸喝了一口茶。 再度抬眸时,蓝延尽脸上已经挂上了要笑不笑的表情,像是在逗弄猎物的毒蛇:“那,蓝州,你是觉得你懂朝晕是吗?” 蓝州被这么一问,第一反应居然是害羞。他艰难地抉择着语句,却猛然对上了蓝延尽嘲弄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蓝延尽是在嘲讽他。 蓝州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语气变得针锋相对:“大哥,你其实自己也很自卑?你不是我们蓝家的人,只是给我们打工的而已。你也怕你比不上其他人,争不到朝晕?” 他以为蓝延尽会恼羞成怒,没想到男人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甚至还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他有些遗憾地说到:“蓝州,如果朝晕所有的追求者都像你一样愚蠢的话,我会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他是自卑,但是他只是自卑于朝晕那么好,自己的灵魂底色配不上她,害怕朝晕随时随地抛弃他。 如果他是自卑于害怕别的男人比得上他,那他蓝延尽还活个什么劲? 蓝州豁然站起,脸色难看得很,开始口不择言:“蓝延尽!你不要忘了,朝晕小时候可是围着我喊哥哥的!你不要以为你趁虚而入了就万事大吉了,我迟早会把朝晕从你这个疯子身边解救出来的!” 他站着,没有注意到男人原本玩味的眼眸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瞬间凝冰。 书房的温度越来越冷,光亮越来越少。 蓝州被磅礴又深厚的气势压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 良久,蓝延尽缓缓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得像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蓝州,趁我还有理智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之前,赶紧滚出去。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 蓝州顿时脸色煞白。 他想要大声质疑一句“你敢!”,但是对上男人缓缓抬起的、像蛇一样幽深刺骨的眼眸,他又是心神俱颤,转身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可是蓝州还是不放弃。 于是,蓝延尽又被蓝庭叫到了他的书房。 蓝庭看着面前泰然坐着的蓝延尽,想要出声斥责,却猛地咳嗽起来。 蓝延尽观赏似的看着,偶尔发出一两句慰问:“爷爷,没事?”,却不见有什么动作。 蓝庭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却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轻轻掀起眼皮,通知似的和他说:“你和阮朝晕的事,我不同意。” 书房里一阵寂静。 蓝庭喘了口气,继续道:“再怎么说,你和她也差了五岁。要我说,蓝州和她正好合适,不如择日选个吉日,把两个人的……” “老爷子,”蓝延尽骤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了,坚硬的轮廓被阴影遮住,一张坚毅冷峻的脸硬生生多了几分混不吝的邪气。 他蓦地粲然一笑,话却是背道而驰的阴寒:“是我给你了太多好脸色,还是你老糊涂了?” “居然让你到现在还觉得,你依旧能够命令我?” 蓝庭瞳孔一震,吃惊地看着他,连生气都忘了。 “你!你!”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23年。 蓝延尽静静地看着他的丑态,灵魂深处的冷漠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阴狠毒辣,等待着给予猎物一击毙命的时机。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楼下隐隐传来很小的喊声。 “蓝延尽!我来找你啦!你在哪里呢?我们说好了一起去看电影呢?你人呢?你不会忘了混蛋!” 蓝庭就眼睁睁地看着蓝延尽兀的收起了那副可怖的神情,继而换上了一个无害的笑来。 他站起身,沐浴在阳光之下,居高临下的眸子里却是阳光怎么也照不透的冷。 他背过身去,留了一句话 “老爷子,如果你还想让你们家三个孩子平安无事的话,最好少管我的事。” 蓝庭瘫在椅子上,绝望地看向天花板。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第98章 哥哥是不能亲妹妹的(22) 他们家是完了,但是朝晕和蓝延尽的美好生活没完,甚至才刚刚开始。 蓝延尽到了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朝晕买的票是a国进来的恐怖片,主打一个血腥。 他没什么时间看电影,更不要提恐怖片了,再加上题材原因,片场里面没有多少人,于是他便心里有些慌。 但是很快,他又下定决心,他不会给朝晕丢脸的。 他不会被吓到,朝晕害怕的话他也要挡在她身前。 事实上,他看这部电影,除了有时候感觉有点恶心以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但是有一件事情让他很不安。 朝晕每次看到那些血腥暴力的片段的时候都会双眼发亮,异常兴奋,甚至还好奇地凑得近一点,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蓝延尽:……… 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 最后两个人看完电影出去,蓝延尽给朝晕买了冰激凌,两个人边吃边朝车的方向走。 蓝延尽瞥了朝晕一眼又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朝晕,你看这部电影,不觉得害怕吗?” 朝晕歪头看他,眨眨眼:“为什么会害怕?这不是解压的嘛。” “……” 解压吗? 他决定和朝晕聊一些这个电影里面为数不多的内涵。 “可能是。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挺令人深思的,比如最后变成厉鬼的旁森违抗了本能,没有对自己的家人痛下杀手…” 朝晕停住脚步,眉头一皱:“旁森是谁?有这个人吗?” “……” 这是男主角啊。 感情只看血腥部分解压了啊? 蓝延尽正式接手蓝家之后,蓝家更是有欣欣向荣之势,不过他也会更忙,很多时候不能陪朝晕。 朝晕作为一个美丽大方的女朋友,决定亲自去看望一下自己辛劳的男朋友。 她去了一次两次,就和很多人打成一片了。后来每次出现,就有人对她挤眉弄眼,调侃着问:“又来看嫂子啊?” 朝晕贼兮兮地一笑,直奔总裁办公室。 蓝延尽每次看到她就会先亲她一口,让她先自己坐在沙发上玩,他工作结束之后带她出去吃好吃的。 朝晕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对蓝总颐指气使:“小蓝,去给我倒杯茶。” 蓝延尽笑着看她一眼,很给面子地温和回应:“好的,阮总。” 于是,蓝延尽不管多忙,还是会自己给朝晕端茶倒水,而后加速处理工作的速度,带着因为等待而疲惫的朝晕去胡吃海喝。 不过这不代表,朝晕的幸福生活会没有大傻叉。 在她的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蓝荔上门找她,诚恳地请求她去看望蓝州。 蓝州? 朝晕都快忘记这么一号人了,毕竟六岁厕所事变之后,她就没怎么去过蓝家。 让她去看他做什么? 她半信半疑地去了,就看见在床上躺着抑郁成疾的青年。 在看到她之后,青年好像生出了不少活力,哼哼哧哧地和她深情告白,还激动地告诉她,蓝延尽不是一个好人,让她千万要远离他。 对此,朝晕的反应是———— 她一脸质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吃菌子了。” 她虽然没有和蓝州有过什么正面接触,但是一直都知道他的一些事,知道他从上初中开始就从未间断地谈恋爱,撩拨人的真心,在热情退散之后又无情地把别人的真心踩到脚底。 这些事情和她无关,但是她到底不会对他有多么好的印象。 现在突然对她声势浩大地告白,只给了她惊吓,没有惊喜。 对这个货的这个行为,朝晕只有两个字评价:尔必。 蓝州把她的反应收进眼底,心里更是一痛,他挣扎着起身,急切地想要拉住朝晕继续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兀的传来了男人带着笑意的沉稳嗓音—— “诸位,在这里要和我的女朋友,说些什么?” 这廖廖几些字虽然裹着笑的皮,但是刻在里面的阴冷不悦与轻嘲才是这几句话真正的骨。 朝晕以外的三个人俱是惊恐一颤。 蓝延尽走进来,同时带来了几欲要剥夺人的呼吸的强势威压。他在朝晕背后站定,几乎要贴上她,淡淡笑着垂眸看蓝州,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森冷的寒意。 三个人噤若寒蝉,压根不敢说话,蓝州甚至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 朝晕不想在这里待了,亲昵地抱上他的手臂,撒娇说要去吃烤肉。 蓝延尽先耐心地把她哄好,对自己的弟弟和表妹置若罔闻,揽着朝晕的肩往外走。 只是在临走前,他蓦然回首,漆黑幽深的瞳孔被阳光折射得像薄薄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地扎进蓝州的心脏。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蓝州才敢大口大口呼吸。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朝晕没过多久就要去上大学,虽然还是在京都,每天都回家,但是到底是换了一个新环境,由于她的体质,又招惹来了一堆狂蜂浪蝶。 蓝延尽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不安的人,这种情况在朝晕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之后只是缓和了一点点。 有些时候,朝晕在半夜起床时,还是会撞见他一个人窝在椅子上盯着她看,甚至偶尔会抹一抹眼角。 朝晕20岁生日是蓝延尽一人操办的,办得风风光光。 等到晚上的时候,朝晕说为了感谢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带他去了她在蓝氏集团旁边购置的房子,里面布置得精致温馨,到处都是他们两个的合影或者纪念品。 蓝延尽看得入神时,朝晕悄悄走到他身边,偷偷在他的无名指套上了一个素戒。 蓝延尽愣了愣,举起手看,戒指冷冷的银光被暖黄色的灯光染得温暖。 他犹如晴天霹雳了似的,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眼睛定在了戒指上,眨都不敢眨。 “蓝延尽,”朝晕捧起他的脸,笑眼弯弯,一双眼眸认真注视他的时候像是一汪春水:“我们结婚。” 蓝延尽突然轻轻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抖动的幅度尤其大,戒指的光一动一动的,像是浮动的一连山脉。 他倏地低下头,用另一只手覆上眼睛,隐隐有泪珠落下,在地板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朝晕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分二十七秒,蓝延尽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抽泣着,哭着答应:“好…好,我们结婚…” 朝晕喜笑颜开,踮起脚尖抱紧他。 蓝延尽缓缓揽紧她的肩背,把头埋在她的颈弯,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的孤帆,肩膀无声地抖动,越哭越凶,手指不经意间把朝晕的衣衫攥皱。 终于有一天—— 蓝延尽的眼泪,是为幸福而流。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0】 第99章 蓝延尽番外——秋雨落幕 朝晕问我,如果把小时候的我比做一个动物,会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野狗。 朝晕一皱眉,隐隐要开始心疼。 我很快改口:“其实是乖乖的小狗。” 朝晕松开眉头,很快又觉得好玩,指了指我的鼻尖,笑着说:“汪两声。” 我笑着去咬她的脖子,她只是推着我一边叫一边哈哈大笑:“果然是小狗。” 其实,朝晕,我小时候,真的是一条无人看管的野狗。 我从小就长在蓝家,叫着一对夫妻父亲母亲。 母亲眼里总是覆着一层浅浅的哀愁,她很美丽,也很脆弱,尤其是在听到我喊她母亲之后,总是一个人悄悄地哭。 小时候的我不明白这么简单又复杂的事情,却朦朦胧胧意识到了,她并不喜欢我叫她母亲。 等到我差不多能记住事情时,他们讲给我听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你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这一切都不是你的,你应该心怀感恩,奋发图强。 我歪了歪头,听不太懂。 但是那一天下了秋雨,冷冷的,味道是清透的,空气里都是带着些腐烂的树叶香气。 我在外面蹲了很长时间。 我好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我这一生,都要笼罩在这悲凄的秋雨里了。 我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只是每天在没有太阳的清晨起床,在没有太阳的深夜入眠。 我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过他们,一开始是为什么太阳会从西边落下,为什么小猫是喵喵叫小狗是汪汪叫。后来变成了你们到底爱不爱我,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只是我从来没问过,他们也再也没有机会回答了。 那总是下着蒙蒙雨的童年里的灰败残影,简直就像是一条没有尊严的野狗。 算了,有些事情,说太多也无济于事。 朝晕只需要知道我小时候是乖乖的小狗就好,其他的,她也不需要知道了。 我的朝晕,只需要明白,她这一辈子本来就是要幸福的,什么苦都不应该吃,什么累都不应该受,就要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做一个漂亮又骄傲的女王。 壁炉里面在烧着火,她睡觉的时候也抱我抱得很紧,我喜欢和她气息交缠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们是彼此不分的骨血。 外面似乎下雪了。 朝晕的颜色应该是粉色的雪。 我这样想着,慢慢也睡着了。 我睡着的时候朝晕在睡,我醒的时候朝晕还在睡。 我就说,朝晕是最棒的,连睡觉都能睡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她有点不高兴,睡醒之后埋怨我为什么不叫醒她,她都没时间做饭了。 没错,朝晕大王最近和厨艺较上劲了,非要学出来来个一二三。 她第一次做的菜是最简单的番茄炒鸡蛋,味道还不错,如果没有忘记加盐、生抽、味精什么的,也许会更好吃。 我确实觉得也能吃,不过她吃了一口就吐了五分钟,吐完之后抱着我痛哭流涕,说她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生化武器了,让我不要因为吃了她做的番茄鸡蛋而死掉。 我只能摸着她的背慢慢哄,说这个鸡蛋应该是笨鸡蛋,聪明的朝晕炒出来不好吃也是理所当然的。 朝晕终于破涕为笑了。 我跟着她笑,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死呢?朝晕。 我已经不幸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幸福抓在手里了,怎么能那么轻易死掉呢。 我们养了一条白色的小狗,朝晕取名叫嘟嘟,说希望它以后长得肥嘟嘟的。 我就说朝晕是仙女,嘟嘟现在已经是一辆狗了。 不过也许是狗随主人,嘟嘟每天都活泼好动,有一次自己跑出去玩,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调监控发现是去领老奶奶过马路了,它自己都快比老奶奶大了。 不过,虽然它的两个主人的爱情顺风顺水,它自己在爱情上还是受挫了。 它喜欢楼下的一只小博美,但是却被屡屡拒绝,一时间抑郁成疾。 这我们就没什么办法了,虽然它是我们的狗,但是我们一向不是巧取豪夺的人,要怪只能怪它自己没能力。 朝晕只能安慰它说:“唉,嘟嘟,不要泄气嘛!你看我,我不就是死缠烂打追到的你嫂子吗?老天迟早会奖励坚持不懈的人的。” 我就站在旁边,满脸认同地点头。 可能是被朝晕鼓励到了,嘟嘟又欢天喜地地去找人家玩,结果把人家惹恼了,一脚把它干绝育了。 可怜啊,真可怜。 但是这也不能怪朝晕,朝晕说的话都是对的,这是嘟嘟自己的实践方法有问题。 结婚之后,我很少做噩梦惊醒了,但是仍然偶尔会梦见那两张早就模糊的脸,梦见那些不绝于耳的斥责,梦见形单影只的背影。 每次我喘着气惊醒时,朝晕都会睡眼惺忪地抚摸着我的背,轻声安慰我。 我在这个时候也会恨自己,明明都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想那些无所谓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是意识到了我的想法还是单纯想要开解我,朝晕和我认真谈了一个下午。 她让我慢慢去接受,接受生命里不完美的一部分,那也是我自己捱过的岁月,也是我悲哀底色的惊天壮举。 那晚,我又梦见了那场秋雨,那个偷偷蹲着埋头哭的小孩儿。 我不想把他的影子撕烂了。 我坐在他身边,和他讲朝晕给我的答案。 太阳从西边落下是因为太阳是左撇子,小狗汪汪叫小猫喵喵叫是因为它们上辈子大冒险输了,其实在上辈子,小狗是喵喵叫的,小猫是汪汪叫的。 那些像乌云一样遮蔽住我的人生的问题,也算有了一个答案。 他不哭了,好奇地看着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问我这是什么。 我只是笑,说,这是我的雨伞。 我这下着绵绵不休的雨的一生,终于撑开一把精致的小洋伞了。 雨蓦然停了。 阳光在我面前轻晃,我在梦里竟然也有些恍惚了。 他看着初生的灿阳,晃了晃腿,像在荡秋千一样,只给我留下了模糊的背影和含笑的语句:“不对,哥哥,这好像是你的太阳。” 我骤然睁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我人生里这场似乎永无止尽的萧雨,似乎停了。 我慢慢举起左手,月光把我的银戒照得锃亮,像天地银田间,起伏的小舟。 朝晕迷迷糊糊地伸手,小小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指,包裹住那枚比月亮还漂亮的戒指。 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 就是这一刹那,就是我的朝晕把我的无名指套牢的这一片刻—— 我这一生悲哀不止的簌簌秋雨,终于落幕了。 朝晕,朝晕, 我的太阳,我的日光。 —————— 话匣子 我迷茫地吞咽下了每一轮凄夜下繁生的那些难言的苦和衷,原来,是灵魂在等待天亮。 ——蓝延尽《终见天明》 —— 大家都要幸福! 第100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忠犬纯情杀手) 朝晕被清除情感之后,坐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安静地待着。 空间里有一道电子音在喜极而泣地和她说话 【嘤嘤嘤……朝晕,我们已经有33积分了!我们快要上榜了!我终于快要可以考公了!!】 朝晕陡然生出一种儿子勤奋好学、但家里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的凄凉感,感觉自己已经在白天卖豆腐晚上做针线活的路上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滋啦一声,999+安静了几秒,而后说 【老公不在家,偷偷看这个漫画,解……】 朝晕悚然闭眼,猛地跳进了世界旋涡。 古代世界。 第一金牌杀手沈冷月一朝遭人陷害,含恨而亡,再次睁眼,已经是相府的草包嫡女。姨娘欺,庶妹厌,被结有婚约的三皇子抛弃。没关系,看她搅动风云,翻云覆雨,让所有人都记住她沈冷月的名字! 朝晕:爽! 就是这个味儿。 她喜欢这样富有魅力的女角色。 大概的剧情就是这个样子。 沈冷月在逆袭打脸的过程中,吸引了镇北王司马澹的注意。司马澹本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在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结果有一次打仗不幸被暗算,从此双腿残废,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他自我厌弃,上交兵权,终日不肯见人,被天下遗憾于自甘堕落。 但实际上,他只是察觉到了当今圣上忌惮他,想除他而后快的意图。司马澹只是自己布戏,有个让皇上放下戒心的时机而已,实则暗暗培育自己的势力,只等造反夺权。 他的腿并无大碍,不愿见人也只是思虑到旁人可能会看出破绽的原因。但随着他渐渐爱上沈冷月,他也会为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伪装成另外一副样子救她于水火之中;再比如,为了迎娶她甚至不惜雇佣杀手去解决掉自己的未婚妻子——御史大夫家的嫡女。 终于,两个人日久生情,一路打怪,修成正果,司马澹成为一代明君,沈冷月母仪天下,两人神仙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朝晕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如洗的碧空,久久不愿说话。 她,就是那位被司马澹计划毫不留情地做掉的御史大夫家嫡女,冷朝晕。 呵呵,拿别人的命当条命,说杀就杀啊。 冷朝晕,御史大夫家唯一一个嫡女,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御史大夫冷名,娶妻之后育有一女,此后夫人再也没能育有子女。两个人甜情蜜意,冷名也没有再娶的想法,想着只有一个女孩也好。 不过,原主却长成了十分古怪的样子。 她对内孤僻易怒,闹着自己一个院落,不许有人跟着伺候,每天的饭菜都要端到院门前供她吃;对外性格刁蛮刻薄,喜爱追随潮流,树敌不少,还对自己那位瘸腿的未婚夫格外厌嫌。 不过有趣的是,司马澹在派出杀手刺杀原主之后,她居然还在后期蹦哒了会儿。 这就要说起本个世界的反派,杀手青完。 青完,名声远扬的风影阁第一杀手,尤善用剑,扬名后惯用一剑封喉的残忍手段,来无影去无踪,行事诡秘,在外提起他的名号,无人不是忌惮退让三分。 他是上一任楼主亲自筛选出的绝世天才,不仅在百人大斗中成为唯一一位幸存者,更是经过了百中剧毒的淬炼而百毒不侵,几乎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杀人机器。 但是在上一任楼主去世之际,青完找准时机,亲手斩了楼主手下操纵他神识的蛊虫,自那以后只接十恶不赦之人的单子,其他的,一概不理。 他想赎罪。 那些在他无可奈何时,只得葬送在他刀下的无辜的凄怨灵魂,总是在深夜发出令人心颤的剑鸣。 风影阁的每一个杀手体内都会种下蛊,只要一有叛心,死亡就成为唯一的黑路。 但是这管不了青完。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怕死,他早就没什么惦念的东西了。 为了杀朝晕,司马澹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捏造原主无恶不作的谎言,并花重金聘用第一杀手,只求一个万无一失。 可惜,不知怎的,青完发现原主顶多就是一个蠢货,实在算不上十恶不赦,便放了她一命。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青完中了埋伏,受了伤,恰巧被沈冷月所救。精通艺术的沈冷月就他一命,甚至还顺手把他体内的蛊虫取出。 在那之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青完屡次三番救沈冷月于危难关头,甚至还在相处之中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但是结果总是不如人愿,在沈冷月和司马澹互通情意、两相情悦之后,青完黑化,一窝端了风影阁,成为了新一任阁主,而后就以玉石俱焚的疯狂决心与司马澹相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惨败而亡。 唉。 何必呢。 朝晕这样想着,调整了一下躺姿,舒服地眯了眯眼。 现在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司马澹逐渐对沈冷月倾心,对原主产生杀意的时候了。 就在今天晚上,青完就要来杀她了。 算了,事到如今,先睡觉。 月黑风高夜,夜色朦胧,乌鸦振翅,偶有一声杜鹃啼鸣。玉盘高悬于净夜之中,洗尽铅华,渡洗苦主。 蒙蒙中,有一矫健身影彻底融入夜色,与黑暗相伴而生。 青完抬眸,一双淡紫眼眸里毫无波澜,寡淡如水,只有原生的肌理在借着月色,精确地衡量面前瓦墙的高度。 下一秒,他平空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上,衣服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就在他准备下一步动作时,忽然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去,精准地看向了在庭院内的瓦墙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女子。 “………” 一阵夜风吹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 他一语不发地盯着朝晕的眼睛看,朝晕同样也在打量他。 —— 第101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2) 青完背着月色,整个人浑身都是密不透风的昏黑,却不难看出颀长的身姿和紧绷的肌肉。不知是黑衣还是青衣,着装利落简洁,并不华荣,竖起的马尾利索,却全无少年风气,像秋霜一般,能划伤人的脖颈。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身冰冷的肃杀之气,像把他整个人都镀上了铁,冷硬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此外,还有冷漠到无声无息的紫色眼眸。 月光只在他的眼睫上悲悯地落下了垂怜,把那双足以惊艳世俗的漂亮眼眸曝露,却让那其中死一般的寂静与荒芜也冒出了头,生生把那抹神秘的紫染得诡谲。 他们两个还是没有说话,微妙的沉默在蔓延。 男子微微眯眸,手中的剑一横,被月色泡出了森森冷光,见一眼便遍体生寒。 他似乎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意思,然而张口时眼神一个颤动,落在了地面。 从高往低处看一个人的眼睛或许没什么,但是落在地面上时,就能迅速反应过来高墙和地面之间的距离。 他瞳孔猛缩,高度的落差带给他的晕眩感让他大脑发昏,四肢僵硬。 下一刻,青完双眼一翻,直直地从墙上掉了下来,砸在朝晕身上,昏死过去。 刚准备和他谈判的朝晕:?咦 她没忍住“哎呦”了一声,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块石头。 男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进入她的鼻腔,让她原本清醒的大脑有些犯困。 怎么回事?不是睡了一下午吗? 唉,正常,她现在年龄还小,嗜睡是身体发育的迹象。 朝晕这样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使尽力气才把身上压着的人给翻开,这才有机会喘口气。 月光淡淡流泻,落在身旁模样只能称得上是少年的脸上。 他五官处处都是狂野与精致,眉眼间的锋利开了刃一般,可独有的冰冷又强行压下了那份狂狷,便又骇人了不少。 是一种很罕见的气质。 朝晕看了会儿,然后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拍了拍屁股,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去。 999+:? 宿主什么时候还会鲤鱼打挺了? 而且她不管反派了吗? 算了,她自己爱干啥干啥。 999+给自己系上写着“我要考公!”的抹额,开始沉浸式读书。 朝晕其实没有什么计谋,她只是单纯困得不想思考了而已。 反派晕都晕过去了,她也没办法和人家谈判。他倒头就睡,她干脆也回去睡。 如果他真的要半夜苏醒之后继续来杀她———— 她也无能为力啊。 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没有缘分。 不过朝晕安心地睡到半夜,忽然被风打在窗子上的噪音吵醒了。 毕竟是初春,夜里变了天,寒气顺着窗子弥漫进来,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朝晕在这方面可马虎不得,手脚麻利地从衣柜里搬出来了一套荔色薄棉被,又给自己床上铺了一层,刚刚躺上去正要闭上眼,蓦地想起来了外面还有一个人。 朝晕无可奈何地爬起来,勉强把衣服穿了个7、8分整齐,又开始去柜子里面刨,刨来刨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原主很讨厌的被子。 被子虽然不重,到底还挺大,朝晕哼哼哧哧地搬出去时,一眼就看见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少年,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好生凄凉。 唉,这也不怪她呀,谁让他自己恐高呢。 朝晕尽心尽力地给他盖上了被子,确保他没有漏出来一点身体部位,才心安理得地重新回了自己的屋里。 风声就这般侵袭了一整夜,在天刚破晓时才堪堪狼狈离去。 青完是被鸟儿清脆的啼鸣吵醒的。 头有些发胀,他轻轻皱眉,捂着额头慢慢坐起来,缓了会儿才睁开了眼,腿上颜色鲜红的大红棉被就蛮不讲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 ? 这是何意。 他眼里终于流露出来了一分与冰冷相斥的迷茫来,昨晚因为恐高而晕倒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让他顿时清醒,掀开被子起身,机警地四下探看,然后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的石桌前,正悠闲捧茶入口的少女。 她衣服选得娇嫩可爱,只是穿得不大像样子,这儿不是这儿那儿不是那儿的,不太规整,也没有梳理头发,青丝如瀑,就那么乖巧地垂落在她单薄的背之后。 青完冰凉的视线一路向下,便看到了满桌精致的菜色,身形一滞,瞳孔猛缩。 朝晕先是听到了一阵从容中带着急切的脚步,心下疑惑,还没等抬头,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着就要去拿她右侧的桂花糕。 ?!! 朝晕顿时呵了一声:“停!” 那只手停在半空,青完侧目,目光从食物跳跃到了朝晕身上,那其中罕见的热情与兴奋便被浇灭,再次只剩下无垠无边的冰冷。 朝晕低头喝了一口粥,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他,小巧精致的下巴往他身侧早就放好的水盆抬了抬,不容抗拒地命令:“先去净手。” 青完一动也不动,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无声地拒绝。 哎呦呵? 朝晕也算是遇见一个不吭声着蛮不讲理的怪人了,她板起素静的小脸,再次强调:“快去净手,不然吃了还闹肚子呢。” 两个人僵持不下。 最后,青完觉得因为一块糕点把人砍了太麻烦了,也不符合他的价值观,还是听了朝晕的话,乖乖到旁边去洗手,身侧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在阳光下偶尔射来阵阵寒光。 青完洗完手之后,又速移到朝晕旁,无声地伸手给她看。 两只手干净漂亮,骨节分明,手指瘦削而修长,指尖带着淡淡的血色,把那些茧子都磨得有些看不见。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在旁边落座,还贴心地递给他一双筷子。 青完双眼锃亮,着急地往石凳上一坐,抓过朝晕手里的筷子去夹胭脂鹅脯,另一只手去拿桂花糕,噎住之后赶忙低头灌了一口温热的八宝粥。 吃相有些粗鲁,但也不是很难看,甚至还有些赏心悦目。 就这样,一个杀手和一个要被杀的任务对象,诡异又和谐地同桌而食。 第102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3) 等到饭饱茶足之后,朝晕看着一桌狼藉,深慰自己早有预料,让今天早上来送饭的丫鬟又添置了一副碗筷和些许饭菜。 朝晕还记得小丫鬟颤颤巍巍地问她,是因为什么。 朝晕虽然觉得她可怜,但还是不得不板着脸,阴恻恻地反问:“我给我的猫吃,不行么?” 小丫鬟被吓得汗毛竖立,顿时不疑有它,赶忙按照她说的做了。 毕竟,他们的小姐,就是这样一位古怪的人。 朝晕看着她见鬼了似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息,决定给她涨点月银。 青完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顿饭菜来得多么容易,只是将胳膊肘放置在石桌上,捧着脸颊,微微眯起眼睛,被风吹得神清气爽,一副餍足的模样,看着都不是那么吓人了。 朝晕在一旁倚着石柱看着,不知道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问:“不杀本小姐了?” 青完闻言身子一僵,低头打量着自己沾了些落叶灰尘的衣衫。 确实很容易被认出来是杀手。 他这样淡淡地想着,却挺直了背,转身去直白地盯着她看,眼神犀利却清澈,没有一丝杀意,嗓音是独属于少年的清磁—— “不是你。” 他如此简单明了地说。 朝晕:? 她狐疑地瞅他:“什么不是我?” 或许是吃饱了之后有些耐心,青完开始扩句:“我要杀的,不是你。” 朝晕饶有兴致地上下瞟他:“那你要杀的是谁?” 青完瞒都不带瞒的:“冷朝晕。” 朝晕:呵呵哒。 她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冷名朝晕。” 青完虽然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是朝晕看得出来他的面色凝重了不少。 “……” 青完欲言又止,唇瓣开开合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个所以然。 骗他。 那个男人骗他。 青完垂下眼眸,其中略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冷漠。 他再度抬眼,站了起来,玄色的发带随风而动,颇有少年风范。 “我不会杀你的。” 她一看就和他得到的信息不符。 她愿意给他饭吃,一定不会是坏人。 青完思虑着,越过朝晕,直直地往瓦墙那边去,想要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开。 朝晕:? 请问呢? 吃完了喝完了拍拍屁股就要走吗? 朝晕一张小脸写满了无语,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待少年疑惑地向她看来,她转过去抬眸看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你就这样走了?” 青完:o_o? 不然呢? 他冷冰冰的神色里终于带上了丝丝烦恼。 那她要什么样? 最后,他犹豫地问:“…你要钱吗?我下次给你行不行?” “……不是这个事情。”朝晕初听到钱还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便立刻板正了脸:“我也不向你打听是谁要我的命了,不过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这样,以后你就贴身保护我,行吗?” 此话刚落,朝晕就看见青完的神色瞬间机敏警惕起来,像是识破了她的阴谋诡计一样。 朝晕锲而不舍地劝他:“你看,你要来杀我,我还给你盖被子,给你饭吃,我都这样以德报怨了,你舍得看着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死吗?” 青完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你这次前来没杀了我,保不准要杀我的人会坚持不懈地派人来要我的命呢?我都这么危险了,你不会可怜我吗?” 青完那双紫色瞳眸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差点就把“关我什么事”写在脸上了。 朝晕一咬牙,直接放出底牌:“这样,你贴身保护我,你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都供你吃喝。” 然后她就看见原本无所谓的少年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他急切地朝她近了一步,像是生怕她后悔了似的急声道:“你保证?每次的饭菜不能低于刚才的水平。” 朝晕的心情可以用五谷杂陈来形容了。 她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点头。 青完纠结地皱眉,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我,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保准在你身边,这点你介意吗?” 朝晕还没说话,他着急地补充:“不过我的任务很少,大多时间都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 现在身份彻底颠倒,变成青完求职了。 朝晕一边悲哀于自己刚才浪费的口舌居然还没有一顿饭管用,一边又好奇起来——像青完这样的金牌杀手,居然吃不上好饭吗? 不过见少年那副眼巴巴的模样,她立刻点头,爽快地同意,而后便见他轻轻翘起唇角,眼睛亮闪闪的,终于有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色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朝晕看得心情也好了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毫无戒心,直爽地回答:“青完,丹青的青,完好的完。” “青完,”朝晕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紧接着问出了自己格外好奇的问题:“青完,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青完:“风影阁里面的做的大锅菜。”他顿了顿,用所剩无几的耐心和她解释:“风影阁是我待的地方,平时我就在那里面接任务。” 瞧瞧,一被包饭就什么都招了,比什么都管用。 朝晕接着问:“很难吃吗?” 青完:“不算难吃,只不过我每次吃了之后都要吐几回才好受。” 朝晕:……… 妈呀,这不就是很难吃吗? “我看你很厉害的样子,你赚的钱不多吗?” 青完略一思索:“不算少。” 何止是不少,他的钱在房间里快堆成山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过得快把刀镀上金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外面买东西吃?” 青完苦恼地皱眉:“不想和别人说话。” 朝晕觉得他在撒谎,瞅瞅,现在不和她说的好好的吗? 她还要说话,青完见状,眉间沟壑更深,耐心被消磨精光,他提起内力,下一秒便不见了踪影。 原本还准备问东问西的朝晕:? 第103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4) 她呆呆地站着,素面朝天,冲着空气喊了两声:“青完?青完——” 没人理她。 朝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嫌弃话多了,青完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呢。 朝晕要气笑了—— 吃她的,用她的,现在和她多说几句话都嫌烦,真是欠揍! 要不是有点武力值在身上,早就被人打死了?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伸脚狠狠踹了旁边的榆树一下。 她没注意粗壮的榆树上一颗摇摇欲坠的果子被她这么一踹,晃了几晃,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探出,悬停在她发顶,毫不费力地替她接住了这颗果子。 朝晕闻着略微熟悉的皂角香气,眨了眨眼,迟疑了几秒,悄悄抬眸,便对上了青完清俊的眉眼。 他护着她呢。 这么一接,朝晕顿时神清气爽了,也不气恼了。 青完微微蹙着眉,一把扔开榆树果子,拍了拍手,还没拍完,他的衣袖又被扯住,他顺着看过去,对上了少女清丽娇媚的笑眼。 “……” 朝晕开门见山:“陪我去墨文房。” 墨文房,一处较为有名的卖各式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 青完还没说话,朝晕补充:“不许藏着掖着,就要跟在我身边。” 这是什么鬼要求? 青完简直无法理解,不是保护她就得了吗?管他在明处在暗处要做什么? 他正要直截了当地拒绝,就见朝晕就小跑进屋子里,出来时手里拿着油纸包,走到他面前,递给他,直接道:“绿豆糕。” 青完到了嘴边的拒绝顿时被咽了下去,眼睛亮晶晶地伸手接过,一句话也不说,铺开就开始吃。 朝晕拿他没辙,正要拉他出门,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虽然这个朝代风气较为开放,但是到底还是封建时代,女子是不被容许披头散发的。 再者,因为觉得麻烦,她一清早也没怎么好好穿衣服。 她认命地重新回自己的屋子,开始长达半个时辰的整装。 幸好原主因为偏好一人居住,所以穿衣束发的技巧十分熟练,她没花多长时间,镜子里多出来了一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的美人儿来。 朝晕看着镜子,还是轻轻蹙眉。 原主五官生得明艳,格外招摇,朝晕思虑再三还是佩上了面纱。 不幸的是,等她出屋时,青完已经把绿豆糕吃完了,朝晕重新提起一起出门的要求,他又皱起眉头,大有翻脸不认人的拒绝之势。 朝晕气得差点踹他,但是想想两个人的武力差距,还是决定做一个忍辱负重的善人,咬着牙再次回了屋子,出来时又面无表情地甩给了他一包马蹄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 青完双眸发亮地看着手上的糕点,感觉幸福地要飞上天了,任由冷脸的朝晕带他左绕右引,从后门出了府上。 府上都知道她为人乖张,故而很少有人靠近她的院子,更不必提拦她,就连后面这个小门都是原主父母为了不让她每次出门的时候闹事,专门给她建的。 朝晕觉得这对夫妇也是够可怜的。 回想起来,御史大夫其实也没什么大志向,做官只是为了多挣点银子,他这辈子唯一的志向就是搞钱,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混到了这个官位上,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朝晕想了想,把目光放在了埋着头吃糕点的青完身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一路上,俩人都没碰上下人,出门都没人拦着。 青完吃完了马蹄糕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乖乖地跟着朝晕走了一段路。可是随着到道路越来越开阔,两人遇见的人越来越多,青完隐隐躁动起来,但是朝晕手还拉着他,他逃不了。 朝晕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 街道两边的各式小摊上的物品琳琅满目,朝晕站定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看着这些工艺精巧的手工品,忍不住惊叹一声,松开了拽着青完的手想要去拿面具看,结果就在松手的那一刻,人唰一下就没影了。 摊主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瞪了又瞪。 朝晕懵着脸,转着圈圈找人,最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人又藏起来了。 她心头顿时直冒火气,气得跺脚。 什么鬼啊!吃了她的东西就乖乖办事啊! 她气得鼓起脸颊,张口喊:“青完——” 话音未落,青年低沉的嗓音便在她耳畔骤响—— “我在。” 撩人的嗓音刺得朝晕心尖一颤,她迷茫地揉了揉耳朵,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下一刻,那道声音又说 “我在用内力和你传音,你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只是不喜人多的地方。” 朝晕一愣,很快释然地弯眸,蹦蹦跳跳地朝墨文房奔去,倩影娇俏轻快,明丽的嗓音里尽是慷慨:“好,原谅你了。” 摊主目瞪口呆地目睹了少女一连串的反应,吓得话都不敢说,只敢惊恐地用眼神送她离开。 他是不是遇见鬼了? 墨文房的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许是还早,人也不多,零零星星的。 朝晕抬步进去,步影摇曳间有一阵清幽的莲香。 她边走边说:“青完,我要丰富我的精神世界和内涵,遂决定做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青完虽然不知道精神世界和内涵是什么,但是大概也能明白个7、8分,他在暗处细细打量着她精俏却毫无书卷气的眉宇,冷静地说:“…虽然艰难,祝你得志。” 朝晕听着他的语气,呵呵了,顿时炸毛:“你这是什么意思?哪里艰难了?而且谁允许你称我为‘你’了?以后要尊称小姐,小姐,懂吗?” “哦。” 朝晕勉强满意提着裙摆往书架深处去,没想到路上遇见了两个不算熟的熟人。 女主沈冷月,男二南琢玉。 南琢玉为邻国不受宠的皇子,作为质子被送来求和,风光月霁,也忍辱负重。只因沈冷月是唯一一个抛却他身份与外表与他相处的人,便一门心思扑到了她身上,情深不负。最后他回到邻国颠覆政权,甚至为了沈冷月派兵援助司马澹。 第104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5) 援助司马澹攻打谁呢? 朝晕沉默了,想到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窝着的青完,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小子,回去再给他吃点啥。 对面听见她叹气的两人:? 两个人都知道冷朝晕性格尖酸刻薄还喜欢阴阳怪气,因此都做足了准备应对她,没想到朝晕只是敷衍地向他们两个行了礼,便急匆匆地略过他们往店铺里面去。 沈冷月一愣,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回头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才再度垂眸,麻烦南琢玉为她择书。 他们两个在四书五经面前停着,朝晕则是直奔爱情小说去的。 青完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她捧起一本爱情小说读得津津有味,漂亮的紫色眼眸隐隐闪烁,觉得一言难尽。 这是在这儿丰富啥呢? 朝晕鬼鬼祟祟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才喜眉笑眼地一口气拿了四五本书。 青年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起 “小姐,你选的这些书,对你无甚补益。” 朝晕被吓了一跳,而后挺了挺胸脯,一本正经地反驳:“胡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离她不远的沈冷月和南琢玉听见她模模糊糊的话,俱是抬头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她一个人,不由得轻愣。 朝晕哼着小调往旁边逛,看到了写着“武功秘籍”一栏的书,不由得深思熟虑了会儿,问:“青完,我给你买个武功秘籍?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青完回话很快,但是音调平平 “没必要,这些都是下三滥不入流的东西,也就哄着那些想要学点什么的小孩子玩玩。” 朝晕意味深长地“诶”了一声,认真地给出了分析:“以后给你孩子用嘛。” 青完回得更快了,嗓音里有了几分情绪的起伏 “不会有。” 朝晕又“诶”了一下:“说不定呢。” “……” 青完不理她了,估摸着是被她整恼了。 于是,朝晕判定他默认了,欢天喜地地拿了一本武功秘籍就去结账,留下风中凌乱的沈冷月和南琢玉,满脸凝重。 南琢玉缄默了会儿,终于还是试探着问:“冷月,刚才这位冷小姐这里是不是……”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太阳穴点了点。 瓦特了? 沈冷月脑子自动地把话补了上去,反应过后立刻痛批自己。 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毕竟冷朝晕虽然性格不好,到底也没有怎么样过她。 不过,她也懵啊。 以前只知道她有些蠢,有些坏,没听过说有些傻啊。 朝晕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的小九九,爽快付了钱之后,便喜滋滋地提着自己的书回府,没想到路上碰到了一个卖糖人的老爷爷。 朝晕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眼睛看着那些精致的糖人,嘴里去喊:“青完——” 没人搭理她,老爷爷狐疑地瞅了她一眼。 “哎呀,青完,快出来,我给你买糖人。” 下一刻,青年从天而降,闪现到了她身旁,脸色还是冷冷的,好像还在生刚才朝晕说的话的气。 朝晕随手把手里的书递给他,弯腰去看,去问青完的意见:“我们要什么样子呢?要不然给你画个小狗,给我画个小猫。” 青完不说话,朝晕就自顾自地点点头:“就这样决定了。” 老爷爷颤颤巍巍地给他们做糖人,最后把成品交给他们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朝晕付了钱,刚把小狗给青完,他人影一闪,又不见了。 老爷爷:?!?! 天呢,他今天到底碰上什么人了? 朝晕已经司空见惯了,反正青完还拿着她的书,跑不了,便没顾上他,自己一个人吃着糖人回府。 到了自己的院落时,朝晕把最后一口糖人咬掉,悠悠哉哉地喊:“青完——出来。” 一道黑影瞬间落在她面前。 朝晕伸手:“本小姐的书。” 青完听话地把手里的书递给她。 朝晕翻了几下,确认了没什么损坏,便把最上面那个武功秘籍扔给他。 她扔得不准,青完手忙脚乱地接过,垂眸看着篆体写的“武功秘籍”四个大字,沉默了。 他几次三番地张口,想要和朝晕说自己真的不需要,但是又想到朝晕那个刁钻的性格,最后还是机智地决定暂且收下好了,否则又要和她好一顿拌嘴。 朝晕见他顺从地收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空注意到他唇边残留的糖渍。 这么一张俊俏冷漠的脸却沾上些糖浆,看起来有些幼稚好笑。 朝晕看了会儿,拿出自己的手绢,忽地伸手捏住青完的下巴,直接凑了上去。 青完许久没有与他人有过肢体接触,瞳孔猛缩,一时间竟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任由朝晕用生猛粗糙的力道擦他的唇角。 等到朝晕收回手,对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看看,自认擦得干净了之后才再次满意地颔首。 青完后知后觉地用手指去摸唇边,丝绢绵柔顺滑的触感好似又在脸上走了一遭。 他终于很迟地反应过来了,蓦然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你!你,你摸我!” 朝晕:? 她呆了一瞬,见他反应这么大,又觉得有趣,冲他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来,怎么看怎么欠:“怎么?要我对你负责啊?” 青完那张总是写着冰冷与不耐的面孔渐渐染上了绯色,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语气掀起了波澜,疑惑又气恼:“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哟,还知道男女有别呢。 朝晕抱臂,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他,差点吹一声口哨出来,但她还是咽了回去,反而一脸严肃地纠正:“不许直呼我,要叫小姐。” 青完呆了一下:“哦。” 他脑子缓了一会儿,才又重振旗鼓,质问她:“男女有别,小姐你不懂吗?” 回答他的是朝晕潇洒离去的背影。 青完皱眉,伸手摸出自己身侧的剑,抱着开始生闷气,跟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她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她怎么能碰自己呢? 第105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6) 恰好这时,一只信鸽扑哧着翅膀落在他结实的小臂上,青完顺手地抓住它的脚,从它身上解下来一封信。 朝晕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身姿如玉的少年放飞信鸽,低头快速浏览着手上的信件。 她慢慢靠近,想要探头去看一眼,青完已然察觉到她的气息,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斜乜了她一眼,还未消气。 朝晕不知道他在别扭个什么,不过谁让她一向体贴善良呢? 她站直,笑眯眯地把身后的一包核桃酥提了出来,放在他眼前晃悠,软了点语气:“青完,别生气了,我又不知道你的规矩。这是我的赔罪礼,怎么样?” 青完的眼眸里又点亮了一束光。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好哄了,他别开脸,手确实很诚实地把核桃酥接了过去,惜字如金:“还行。” 朝晕手都痒了,想给他一拳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 青完刚把核桃酥拿手里就想拆,但是很快又停住,皱了皱脸,没再拆了。 他抬头看朝晕,总是漠然的脸上带了些认真:“我要去做任务了,暂时不能在你身边,你小心些。” 笑死,其实除了男主根本没有人理会朝晕。 不过这还是青完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这么多话,还挺像人的,朝晕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青完的眼眸更亮了一些,图穷匕见:“最好,也好好保护一下糕点。” 朝晕:呵呵,快滚。 少年交代完便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身形几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晕看着他这些身法,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金牌杀手,有点实力。 青完一走,朝晕一下子就觉得清闲了不少。 僻静小院,遮天榆树,曲径凉亭,朝晕一下午就躺在院落里的美人椅上看自己买来丰富精神的爱情小说,旁边摆着葡萄,偶尔有几阵风吹来,她便欣欣然眯起了眼。 悠闲怯意地这么过了一个下午,朝晕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书,才幸福地上床,安然入睡。 她睡着得快,结果大半夜的,又迷迷糊糊地醒了。 窗外洒进来了几缕月光,朝晕艰难地睁了睁眼,抬着惺忪的睡眼随意一瞥,顿时吓得失声。 只见一道满身血色的高挑瘦影木木地站在她床前,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他淡淡地敛眸看她,幽冷的紫色眼眸见她渐醒,竟然愣了一瞬。 朝晕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捂着被子一脸呆滞地抬头盯着他看。 青完剑眉一瘪,清冷的少年音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些委屈地说到:“小姐,我饿了。” 朝晕:………… 她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先把青完赶了出去,半死不活地坐起来穿衣服,又在屋子里面东翻西找了会儿,才憋着一肚子气去开门。 屋外,月光下静立的少年闻声回首,清绝的眉眼看到她时,竟然稍微弯了弯,把那些血腥的煞气驱得一干二净,恍惚间,风光霁月。 他这样冲她笑,朝晕再怎么样也生不起气来了。 她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把那一小包枣泥酥递过去。 青完先是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起来不像特别生气的样子,才慢慢伸手接过,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手。 朝晕看他这个样子,心又软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说:“你等等。” 青完懵懂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盯了一会儿枣泥酥,蠢蠢欲动地伸出了好几次魔爪,到底还是忍住了,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动。 朝晕打了一盆水回来,先是让他洗了洗手,又去找出来绣着原主不喜欢的花色的手绢,扶住他的额头,认真地把他有些脏污的脸擦干净。 一开始,青完总是想避开,直到朝晕冷下脸斥责了一声“不许动,再动我就把枣泥酥收走”才安分下来。 借着月色,朝晕有时候能看清手帕上的血迹,顿时一阵惊悚。但是想到青完只杀奸人,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青完一开始不知道要把眼睛往哪里放,最后才只是垂着眼睑落在了地上,微微出神。 他疑惑地问:“小姐,你不害怕吗?” 朝晕没好气地回:“有什么害怕的?” “唔,”他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又问:“那你不嫌脏吗?” 朝晕刚刚擦完,正弯腰搓洗手绢,闻言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面如冠玉,暗紫双眸里流动的却是清冷澄澈的月光。 他问这话的时候,就像她理应嫌脏一样。 朝晕忽地又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不嫌你脏,你快吃。” 青完居然没急着吃,反而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仔细地注视了朝晕好一会儿,最后才轻轻皱眉,说:“小姐,你真奇怪。” 但是他好像也有些奇怪了,他觉得心尖有些痒痒的,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3。】 朝晕没理他,端着水盆去处理。 青完独立了好些会儿,才慢慢坐下,拆开了手上的油纸包,等到香甜的气息顺着月色渡进他的鼻腔里,他才弯弯眼,微微笑了起来。 朝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沐浴在夜色之下,孤零零地坐在石板上,半弯着腰,缩着修长的四肢,一声不吭地吃着手里的枣泥酥。 看起来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朝晕的眸光柔和了许多,也走过去,陪他一起坐着。 他安静地吃糕点,朝晕支着侧脸,对着他浸满鲜血的衣裳上下扫量了几下,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青完,你受伤严重吗?” 青完手里捏着一枚枣泥酥,闻言稍稍侧眸,口吻随意:“我没有受伤啊。” 他跟着朝晕的目光一起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衣服,才恍然大悟,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都是别人的血。” 朝晕:……听起来更害怕了好吗。 青完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紧接着补充:“我很厉害的,小姐,我不会受很严重的伤的,我可以保护你。” 他想一直在她这里吃很多好吃的。 朝晕知晓他误会了,但是又无力解释,只能气得磨牙,低低地骂:“笨蛋。” —— 第106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7) 夜色低迷,冷月无声,这一声柔软气恼的低骂轻飘飘地进了青完的耳朵。 他眨了眨眼,身子蓦然一抖,半身一麻。 笨蛋? 他吗? 青完想说自己不是笨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见朝晕瘪着弯弯的眉眼,不太高兴的样子,便不说了,想着骂就骂,她能高兴点就骂,不要整天生气了。 反正他还没被多少人骂过,毕竟没有人在乎他。 朝晕见他一声不响地低头吃东西,又好奇地问:“那你这个衣服是做一次任务换一次吗?” 青完把嘴里的那一口咽下:“不是,要自己洗。” 朝晕:震惊。 都这个样子了,要怎么洗? 她情不自禁地脑海里想着少年冷着一张脸,哼哧哼哧洗衣服的样子,就无端觉得好笑又凄凉。 “你不能自己多买点衣服吗?” 青完不在意:“没必要,不想买。” 朝晕皱眉,强硬道:“那你以后做任务尽量不要让衣服上沾血,我看了害怕。” 青完这次没说话了,无声地拒绝这件麻烦的事。 朝晕见状直接放出杀手锏:“不然我就不让你再来了。” “………” “哦,好。” 朝晕这才眉开眼笑,没有再打扰他吃东西,抬眸望向一派清辉的月亮。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1。】 自那以后,青完总是时不时半夜来骚扰她,委屈地看着她说饿。只是后来也守规矩了,衣摆上很少有血迹,也不会再夜闯闺房,而是站在外面,静静等待。 朝晕气都气笑了,问他能不能敲个门,她要是不醒,他就要站在外面一夜吗? 他说,他不想吵她睡觉。 朝晕都想揍他一拳,他都半夜来找她了,还怕吵她? 不过有很不方便的地方,朝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有时候他来了还吃不饱,每次没吃饱就坐在外面,摸着肚子叹气,十分凄凉,朝晕看得又气又想笑。 于是,这样几个来回之后,朝晕决定干就干票大的。 她找上了冷名,直截了当地说,要在自己的小院里面盖个厨房。 忍无可忍的冷名吹胡子瞪眼,终于爆发了:“成何体统!!” 朝晕冷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小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嫣然一笑,把怀里揣着的钱袋子扔到了他桌子上:“爹,我做正经生意的。” 冷名狐疑地接过,在看到了里面的小块黄金后目瞪口呆。 这其实都是青完做任务挣的钱,朝晕说要他就给,什么也不问,也是个人才。 朝晕看着不可置信的爹娘,轻咳一声,开始胡编乱造。 她说她其实一直在外面向酒楼卖食谱,只是恐于父母怪罪才一直没有说,现在有了起色才敢来坦白。造厨房只是因为想起了新菜色可以立刻上手试。 这个朝代风气开放,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都是很正常的事,卖个食谱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对便宜爹娘信得真真的,见她不愿意说在哪里做生意也就不过问了,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天有眼,他们的孩子果然不是什么脑子有病的疯子,这是藏拙呢。 朝晕:别骂了可以吗? 朝晕的小厨房盖起来的速度很快,没花几天工夫,只不过盖小厨房的时候,青完就不能来了。 当她和青完说起时,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但是周遭的气息就是蔫了下去,像一朵枯萎的小花骨朵。 朝晕只能和他说好话,又是哄又是承诺等建好小厨房后把那些小菜甜点加倍还给他,还给了他不少糕点,青完才有精神重振的趋势。 等到朝晕把短工遣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小厨房前面,很有精神地上看看下瞧瞧。 青完冷不丁地冒了出来,站在她身后,也跟着她好奇地左顾右盼。朝晕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人跟着,转过身去看见是他,吓了一跳,惊讶地问:“怎么来得这么快?” 青完精简道:“这几天一直都在。” 只是没露面而已。 朝晕很快释然,笑眯眯地伸手介绍自己的小厨房,容光焕发:“看我专门给你建的小厨房。” 青完原本准备直接跟着她进去的,闻言却定在了原地,微微瞪大眼睛,有些结巴地重复:“专门、给,给我建的,小厨房?” 朝晕比他更疑惑:“对呀,不然呢?我自己一个人还需要小厨房吗?” 青完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他只是给了钱,听朝晕说起要建厨房,这个厨房可以用来给他做好吃,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想过是专门为他建的。 他懵懵地在心里重复—— 专门给他建的,专门给他建的。 于是,朝晕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脸“噌”得烧了起来,背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踩着虚空翻跃几跳,没几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那抹背影怎么看怎么慌乱。 朝晕:? 人呢? 怎么了? 不是要看厨房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3。】 没有人回答朝晕,只留她一个人一头雾水。 不过朝晕也不担心,就青完那个性子,没过多久自己闻着味儿就回来,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因为他来不来的事抓心挠肝的。 朝晕想的不错。 青完落荒而逃之后下了一场蒙蒙小雨,空气湿润清凉,让人心神舒畅。第二天早上,朝晕吃了早饭又懒洋洋地窝进被窝睡了一觉,等到顶着散乱的头发出门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院落里坐着的青完。 少年弯着腰,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脚边趴着的小猫的背,高高束起的马尾里偶尔有几缕发丝随风而动。他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在这烟雾迷蒙的春天里,生出了别致的一番温柔来。 “它的名字叫狗狗。” 少女娇俏的嗓音划过虚空,砸进了青完的耳朵里。 他瞳孔一缩,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居然没有对这个名字生出一丁点质疑。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不会起这种新鲜古怪的名字的才不是朝晕呢。 第107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8) “前一阵子它还没有在这里。” 朝晕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因为它是昨天来我的院子的。” 青完一噎:“那有可能是别人的猫。” 朝晕娇蛮地冷哼了一下:“在我的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青完也是,你有异议吗?” 如果是别人家的猫的话,它自己回家不得了,反正它一天在她这里待着,它就一天叫狗狗。 青完一开始还听得认真,辨别出后面两句话的意思时人都傻了,微微收了力,呆呆地问:“我,我也是吗?” 朝晕懒散地倚着墙,就那样看着青完,似笑非笑:“你说呢?” 今天的青完好像不太一样,看着有点傻。 青完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他应该不是任何人的,毕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生死。 但是那也只是以前的事了,如果小姐愿意在意他的生死的话…不,倒也不用这么上心,她愿意给他吃好吃的的话,他可以是她的吗? 青完怎么想都想不通,于是他缄默了片刻,忽地出声:“小姐,我饿了。” 朝晕:……… 呵呵,就知道。 她二话不说进了厨房,简单给他炒了三个菜,又蒸了些豆沙糕,再把这两天给青完留的他最喜欢的酥饼翻了出来,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待到亭子里的石桌上几乎被菜色占满,青完才亮了神色,迫不及待地要去拿筷子,被朝晕一斜,才垂头丧气地去乖乖洗手。 他吃饭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孩子,又快又急,没有任何的拘束,想吃哪个吃哪个,朝晕本身胃口小,看他吃饭都会不由得多吃几口。 吃过饭之后,收拾碗筷和刷碗之类的事情都是青完做的,最后还要老实地朝晕留下几两银子。 其实,他本身是只是需要保护朝晕的,但是这么几天过去了,他也发现了,压根就没有人鸟她嘛。 她也不出去,也没有人来找她,好像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小院落里面能扎根似的,青完曾经甚至一脸严肃地问朝晕,她是不是人缘和他一样差,把朝晕问生气了,直接断了他的糕点。 他去刷碗,朝晕就在小凉亭里面坐着看自己的爱情小说,偶然瞥见了刷完碗走出来的青完,却越看越不对劲。 不是,这小子……… 怎么走不成直线了?! 朝晕一把扔开书,像一支被放出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把拉住青完,在看到他红彤彤的脸蛋后心下一惊,不容抗拒地把他按到了石凳上,一脸凝重地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朝晕惊呼一声,一把抱住青完的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青完懵懂地看着她,觉得她有重影了,端坐着皱眉,严肃认真地说:“小姐,你不要晃来晃去,我有些头晕。” 朝晕真想骂他。 她敲了敲脑袋,有些头痛:“不是说白痴不会生病的吗?”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青完听到了,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啊,我没生病。” 朝晕面无表情:“你个大白痴。” 她火急火燎地回自己的房屋,扯出来了几个不太好看的床单铺在了地上,又把那套大红棉被扔了出来,再出去扶着青完进屋子。 青完歪了歪头,目睹着她忙得不可开交,低头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莲花香气,眼眸里卷起了一道浅浅的鱼尾光。 “小姐,你为什么不让其他两个分身干其他的事?这样会更快。” 朝晕冷笑一声:“那是你生病了产生的幻觉,本小姐天地间独一份。” 他不知道现在心脏酸酸的疼疼的滋味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只觉得确实有些不一样,可他不想朝晕再接着为他瞻前顾后了,便低声说:“小姐,我没有事,我应该不是生病了,我之前也这样过,过两天就好了。” 朝晕听得心里难受,呵呵了:“过两天你就死了。” 他察觉到了朝晕态度强硬,便乖乖闭嘴,没有再说话,依着朝晕乖乖躺到铺了厚厚几层的床单上,听话地躺着,任由朝晕给他盖上花棉被。 朝晕一丝不苟地给他盖被子,甚至不让他的一片衣角露出来,盖得严丝合缝的。 青完迷迷糊糊地垂眸,盯着这个大红棉被看了片刻。 或许是觉得朝晕会宠他,又或许是生病了胆子大,他闷闷地说:“不喜欢这个被子。” 朝晕差点炸毛,想说“你还挑上了”,就听见少年塞着不安的微哑声音—— “颜色像血一样。” 朝晕怔然。 她不语,只是又从柜子里找出来了一个和她的被子差不多的荔色棉被,快速地给青完换上。 青完老实的很,就侧的头看她忙碌的背影,轻轻咧着嘴笑。 等到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后,朝晕给青完敷上了冰毛巾,又拿来一把凳子,坐在他身边,语气轻柔:“你现在乖乖闭上眼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青完睁着眼看天花板,闷声道:“不想睡。” 一生病,人还娇了。 朝晕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眼睛一亮,出去把自己的爱情小说拿了进来,在青完亮闪闪的眸光下将唇一扬:“那我就给你读我的。” 接下来,朝晕在旁边口若悬河地给青完讲这些狗血又上头的爱情故事,青完就睁着被水泡过似的的清澈双眸看天花板,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不过很快,他就变成了一个问题宝宝。 “为什么媚离会喜欢上率齐?她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率齐只是一个家徒四壁的书生。” 朝晕立刻纠正他的错误想法,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铿锵有力地回答:“青完,这就是爱啊!” 青完闻言,乖乖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问 “为什么营均会爱上珂艾?他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柯艾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小乞丐。”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纠结主人公的身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故弄玄虚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第108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9) 这些问题,也不算什么,朝晕还能回答得上来,有些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答。 比如———— 青完:“他们成亲,喝了酒之后为什么要害羞地脸红?” 朝晕:“…因为要做一些事情。” 青完:“什么事情?” 朝晕深呼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最后给出来了一个惊悚的比喻:“……他们要吃了对方。” 青完:“好恐怖。” 朝晕抓耳挠腮,最后决定放弃解释:“…不是你吃核桃酥的那种吃…哎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青完闻言,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最起码也没有追问。 或许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他的问题,他喋喋不休地问了好多个,有些朝晕答不上来,就开始胡乱说,最后青完获得了很多没有用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的知识。 慢慢的,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侧是她的曼裙轻罗,鼻间是她独有的清幽莲香,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封闭着,隐隐有些风掠叶动的响声,在他模糊的眼前勾勒出来了一个别有滋味的暖春。 他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叫做“心安”的情绪,像是春枝抽条一般,开始无声地、热烈地拔地而起。 终于,青完慢慢阖上了眼眸,把那抹惊天动地的暗紫盖上,把那些血腥的、罪孽的过往通通翻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33。】 这一觉睡得不短,他再度睁眼时,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本能让他很快清醒,扶着额头坐起,荔色的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 青完垂眸去看,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那些记忆如一阵梨花雨一般,裹挟着阵阵香气卷进脑海。 他居然还不要小姐第一次给他的被子吗? 青完稍稍歪头,眼眸里流淌着淡淡的迷茫。 这真的是他干的事情吗? 青完是一片孤萍,他从地狱爬出来,就注定这辈子坎坷飘荡,也就不必提什么合欢美满。 但是,在这里,这个榆树遮天的院落,他甚至有选择盖什么颜色的被子的权利。 他缄默着,翻开被子,站了起来,身姿已如过往那般孤挺坚韧又单薄。 可这次,他却弯下了腰,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没有朝晕的身影,他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 青完伸手拉开了门,门外已然是绯色夕阳,连成了一大片,颇有悲凄之感。 但很快,有一抹随风蹁跹的倩影落入他的眼眶。 朝晕坐在石阶上,素手扶额,一截皓腕白得晃人,骨骼纤细;另一只柔荑正懒懒地揉着小猫的头,玉指纤纤,光景动人。 她的侧颜在夕阳下楚楚动人,寸寸精致,恍若天人,可唇边灵动的那分笑意,把那份不近人情的冰清玉洁给打破了三分,她便又真实了起来。 青完定在了原地,怔愣地望着。 他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可他没有生病了,他的病已经好了。 那,这是什么? 心在跳什么? 青完不知道,他想不通。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难解答的问题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若有所感,她转眸看去,见青完出了门,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意又绽了几分,笑问:“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青完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快得让她觉得她应该还没有好全,但是看着她的笑容,他又出奇得心安,摇了摇头:“没有。” 朝晕又不确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放心。 她又重新坐回去,和狗狗玩,蓦地想起来了点事情,和青完提了一嘴:“对了,我明天要进宫去为皇上贺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 朝晕其实是想说“你明晚不要来了,实在怕饿的话我给你买些糕点”,但是她还没接着往下说,青完立刻接了话茬 “好,我会跟过去暗自保护你的。” 他说完,停了会儿,又自己纠正:“我会跟过去暗自保护小姐的。” 朝晕:………… 她复杂地盯着他:“那可是皇宫啊。” 青完一脸无所谓:“小事而已。” 朝晕有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感觉。 青完从来不是逞强的人,但是朝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你真的会平安无事?你不会被抓住死翘翘?” 青完第一次被这么直白地关心,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很快又骄傲地把头一扬:“我真的会平安无事,我不会被抓住死翘翘的。” 他那双紫色眼眸从来不会显得妖冶,此刻在夕阳下信誓旦旦地眯着眼睛笑看她,显出来了一种熠熠生辉的漂亮。 他轻声说:“小姐,你不用担心我。” 朝晕还不是做不到不担心。 再怎么说,那可是皇宫啊。 直到她在第二天傍晚坐上马车,还是心惊胆战的。 同行的冷母见她状态不太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朝晕,到了大堂之上不必拘谨,见了镇北王陛下还是要去问候的,再怎么样,也要做做样子。” 朝晕这才想起来已经被她忘的差不多的男主了。 想到这狗丫的还要杀她,朝晕就一顿无名火。 但是顾及着冷母,朝晕还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连连应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朝晕牵着冷母的手下车时,便见了阴沉夜色下令人震撼的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外家灯火千万,甚至比不上皇宫一盏灯明亮。 外面聚集了不少官家少爷小姐,朝晕刚下马车,原主的一堆塑料姐妹花就围了上来,装得亲密无间的。 实际上无人在意她。 朝晕都来了这么久了,这些面孔一个都没见过。 不过她也乐得和她们多说几句话,只不过碰上一些挤兑别人的话就含糊地跳了过去。 有些人见她今天没有什么和她们说闲话的兴趣,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偏偏有一个人十分固执——御史中丞家的千金,林妙。 ———— 你们咋都这么可爱,每天抱着手机看你们的评论傻笑? ˙?˙ )? 第109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0) 林妙是一个很典型的恶毒女配,尽管与沈冷月无仇无怨,偏偏就爱挑着人家刁难。 唉。 朝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还评价别人呢,她的戏份也差不多。 朝晕顿时生出来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来。 林妙觉得冷朝晕今天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跟她娘看她一样。 不过很快她又把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抛之脑后,再次费心费力地和朝晕说沈冷月的小话。 她一边骂沈冷月水性杨花,最近还勾引镇北王破坏朝晕的姻缘,一边又说沈冷月妖艳贱货,要占两个,退了婚拉着三皇子不放手,还一直拍马屁说她和三皇子般配。 朝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这一号人物。 三皇子司马言,沈冷月原来定下姻缘的未婚夫,只不过沈冷月刚刚穿来就和他退婚了。 他浪荡成性,最爱调戏各家女眷,原主也不例外。 不过他倒是偏爱原主不少,毕竟原主长得实在好看。 林妙和她说着说着,突然兴奋地伸手给她指:“你看你看!三皇子看过来了呢!” 她满脸羞涩春光,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她是什么心思。 不过朝晕也没什么心思刁难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身着艳紫长衫、摇头晃脑着冲她们微微一笑的男人。他看清朝晕之后心里更是运筹帷幄,自认为风流倜傥地略一点头。 旁边的林妙好像快要被帅晕了。 朝晕摸了摸下巴,一脸凝重地凑近林妙的耳朵,好奇地问:“你不感觉他长得像茄子吗?” 林妙笑容一僵。 冷母拉着朝晕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林妙的位置在她对面,一脸恍惚,还没有从朝晕新奇又恶心的比喻中回过神来。 朝晕表示很抱歉。 待皇上现身落座,朝晕随大流一起装模作样地行礼,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所事事。 林妙比她忙很多。 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个冷朝晕怎么跟中了邪风似的,但是她还是要借刀杀人。 于是,在到众家献才艺的关节时,林妙立刻抬头,冲着朝晕挤眉弄眼,不停地使眼色,希望她懂自己的意思。 在原世界中,恶毒女配冷朝晕和林妙唱了双簧,逼众所周知是个草包的沈冷月为皇上献上一舞贺寿,结果沈冷月跳了一曲惊鸿舞,惊艳众人,两个恶毒女配偷鸡不成蚀把米,阴谋翻车。 而现在,林妙竭尽全力地过剧情 而她面前的朝晕不语,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吃。 林妙被长时间忽视之后,快要崩溃了 这大馋丫头,平时要在府上饿死了吗! 在她阴恻恻的眼神下,朝晕终于若有所感,停下了动作。 林妙简直要喜极而泣,继续对她使眼色,希望她重振旗鼓,带着自己硬刚沈冷月。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朝晕小心翼翼地四处瞅了瞅,紧接着偷偷摸摸地摸了桌子上好几块糕点,悄悄藏起来。 林妙:…………有病吗? 她生无可恋了。 没了朝晕的带头,其他的恶毒女配简直是群龙无首,没人敢当出头鸟。 大家就这样和谐又怪异地度过了一个相安无事的晚宴。 连沈冷月自己都不禁有些怀疑了。 这种大场面居然没有人找她的事吗? 待宴饮散尽,宾客归散,饭饱茶足的朝晕乖乖跟着爹娘出了大堂,朝着马车走去,路上遇上了一脸哀怨的林妙,她还乐呵呵地和人家挥手。 就在她要登上马车之际,突然有一道人影截住她,吓了朝晕一跳。 “冷小姐,王爷有请。” 来人为了镇住她,靠的有些近,气息阴冷,杀气很重,冲得朝晕很不舒服。 是司马澹的心腹暗卫,夺风。 他口中的王爷是谁,不言而喻。 夺风还欲再说,突然暗处弹出两三枚石子打在他脚腕处,他踉跄几步,顿时离朝晕离得远远的。 夺风稳了身形便使用内力向四周探查,却探不出一丝旁人的气息,心下大骇。 有人暗算他,他却一点也没察觉到,甚至现在也找不到人在哪里。 他甚至感觉得到,来人刚才弹出的这几枚石子仅仅是信手随力便令他难以招架,要是真用上三四分实力,他这双脚恐怕都要废了。 朝晕不知道夺风惊惧的心理轨迹,只觉得他离自己远一点才舒服不少。 旁边的冷父冷母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朝晕无奈,只能让夺风带路。 等到朝晕真正站到司马澹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相互打量。 朝晕觉得司马澹长得也像茄子。 司马澹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确认她完好无损之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连鼎鼎大名的风影阁第一杀手都没杀了她吗? 派了杀手之后,他却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未婚妻暴毙的消息。 司马澹也有所怀疑,但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也相信金牌杀手的实力,只觉得是御史大夫家瞒了下来。 所以刚才在宴会上见她完好如初,他跟见了鬼一样。 不过现在,他不能露出破绽。 司马澹平息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和朝晕说话:“冷小姐,别来无恙。” 朝晕还没回话,他却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冷笑:“刚才见冷小姐和三皇子交谈甚欢,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 这语气让朝晕听了很不舒服。 她皱眉问:“王爷的腿疾是不是好些了?” 司马澹被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得云里雾里。 朝晕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不然怎么眼睛也坏了不少,是不是病况转移了?” 骂他眼瞎呢。 司马澹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勃然大怒:“你!” 朝晕粗糙地福身,敷衍地说:“王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还不等司马澹应,她自己率先转身,潇洒离开,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司马澹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冷!朝!晕!” 岂有此理! 她非死不可! 夺风一开始准备追上去,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谨慎地退了回来,把刚才奇怪的事和司马澹说了一遍。 司马澹并不在意,还在盘算着要放几波杀手去要朝晕的命。 夺风只能又重复一遍。 司马澹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你自己绊住了。” 夺风:……… —— 第110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1) 朝晕一路上把自己偷摸拿回来的糕点藏得很好,冷父冷母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反而是开解了她几句。 大意就是不用太介意镇北王腿的事情,他再怎么样也是曾经威名赫赫的英雄,她嫁过去不会受多少苦的。 朝晕也不想让他们操心,敷衍了事地应了两声,就杵着头在脑海里勾勒出青完拿到糕点时开心的神情。 想着想着,她的唇瓣便不自觉勾了起来。 待回了府上,朝晕匆匆给冷父冷母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地转身回自己的院落。 月明星稀,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庭院之中,缥缥缈缈,不成实色。榆树枝叶轻摇,墨影婆娑,影影绰绰。 朝晕深吸一口气,声音清脆悦耳:“青完———” 又是尾音未落,那道熟悉的缄默身影便闪到了她身前。 只是这次,他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小姐。” 朝晕看见他就觉得开心,笑眯眯地把宽袖里藏在纸包里的糕点摸出来递给他,得意洋洋地炫耀:“没有人注意到我带回来了呢。” “你快尝尝,我觉得和我们平时吃的很不一样,不愧是九五至尊啊,吃的就是好。” 她说话一向没什么文采,直白得很。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青完今天看起来并没有以往那么雀跃,他一声不响地接过,冷不丁地道:“小姐,那个男人欺负你。” 朝晕一愣,挠了挠头,想了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他在说谁。 青完见状继续补充:“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边跟着一个不怎么样的暗卫的,”他不知道又想起来什么了,微微抿唇,别开了眼,语气莫名:“小姐的未婚夫。” 朝晕这才想起来了,是男主那个茄子。 她惊奇地打量着闷闷不乐的青完,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她原本还想问他今晚有没有跟着自己去赴宴,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 不过朝晕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司马澹欺负她这个结论的,但是不妨碍她觉得他可爱。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他还欺负得了我?他想的美。” 青完被掐了一把后呆在原地,而后猛地捂上脸,月色薄纱羞怯地遮掩了他脸庞上的两抹红云,他的话音倒是显得更清晰了:“你…小姐,你以后不能动手动脚,男女有别。” 朝晕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不过她突然板正了脸色,严肃地告诫他:“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去招惹那个男人。” 青完一愣,以为她的意思是不让自己伤害他,垂在一边的手猛地握成拳,害羞也顾不上了,沉默着不回话,等朝晕催促时才瘪着唇角,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不然你要是不小心被抓住了,我还要上门和他谈判,我才不要呢。” “而且,”朝晕不满地纠正:“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才不会嫁他呢。” 青完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他迷迷糊糊地揣摩着这两句话的意思,眼眸越来越亮。 他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他就是高兴。 不过他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实力,忙说:“小姐,我才不会被抓住呢。” 朝晕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回自己的屋子:“你这个笨蛋,肯定会被抓住。” 青完急了,站在原地气得举起手边的剑,气冲冲地反驳:“小姐!我不是笨蛋!我是金牌杀手!” 少女懒洋洋的嗓音顺着月色藤蔓渡进了他的耳朵—— “你就是。” 青完第一次被质疑实力,但是无论他怎么尝试,怎么调动,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他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回事,心情却越来越明快,像是被春雨洗净的荒原萌生草芽。 他动作熟稔地坐在台阶上,三两下拆开手上的纸包,看着里面已经因为颠簸不成样子的点心,蓦然勾唇,傻傻地笑了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5。】 晚上参加了一个晚宴,虽然朝晕只是在低着头胡吃海喝,但是已经让好吃懒做的她筋疲力尽了,于是在第二天,朝晕理所当然地起得晚了一点。 她胡乱套了几层衣服,把头发梳顺,自己看得顺眼了就不再管了,一把推开门,率先是被阳光刺了一眼,再定眼细细一看,就看见了拿着扫帚,替她一丝不苟扫理院落的青完。 少年一袭暗紫长衫,外罩玄色马甲,干脆利落,身姿颀长,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怎么看怎么移不开眼。 “哎呀!”朝晕的眼眸顿时笑成了月牙,拍着手凑了上去,热切地夸赞:“青完真厉害,长的也好看,让人越看越喜欢!” 青完刹那耳热起来,藏着脸往后躲,语气却一本正经:“小姐,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呀,”朝晕懒洋洋地往自己的美人椅上一躺,支着下巴,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在阳光下清润无双的身姿,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说还是青完穿紫色最好看了,昨天那个谁,穿紫色跟一只茄子一样。” 青完也想起了昨天晚上没有想起来问的男人,不由得翘起唇角,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吗?” 朝晕点头如捣蒜,十分认真,还伸手画了一个很夸张的圆:“对呀,他和你的差距,有这么——这么大呢。” 青完别过头,没有搭腔,扫地的动作却轻快了很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8。】 他替自己忙活,朝晕也不好意思一直出声打扰他,四处瞟了瞟,结果一眼就注意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小桌子上还没有雕成的一个小猫木雕。 她惊叹着捧起来,惊讶于这么一个栩栩如生的手工品,举起来冲着青完问:“青完——这个是你雕的吗?” 青完闻言回首,看到她手掌心里那个还未完成的小猫木雕,身子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是,是我做的。” 他有些羞涩,还有些懊悔。 做杀手的日子都是刀光剑影的,好像每天都活在炼狱里面一样。 但是当他每次雕一样东西时,他又会觉得自己短暂地回了一趟人间,一趟春天。 第111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2) 朝晕眼眸更亮,隐隐闪烁着期待和探寻。 “你手这么巧,还会做其他的东西吗?” 青完一歪头,疑惑于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朝晕耳边还回溯着昨天晚上林妙的话:“再过几天就是暮春节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约三皇子一起放风筝呢!” 她当时觉得无聊,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但是现在想起来,要是和青完一起放风筝的话,她肯定喜闻乐见。 朝晕越想越开心,直接袒露目的:“你会做风筝吗?你做个风筝,我们暮春节一起去放!” 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嗓音婉转清丽,那双乌黑莹润的眼眸就那么笑眯眯地盯着他。 青完总觉得,她在用眼神拉他的衣摆,摇啊摇的。 这个想法让他耳朵蓦地一烫。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0。】 风影阁阁主最近有些头痛。 他一身锦衣玉服,站着门外踱来踱去,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敲,他看见那条野狗的眼神就发怵。 不敲,唉,客户那里施压,他也得弄清楚任务对象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原因。 就在他愁眉苦脸地暗暗发了一顿牢骚之后,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阁主一个激灵,抬头看,一下子就对上了青完那双冰冷刺骨的暗紫眼眸,此刻全然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黄泉地狱烧起来的鬼火。 他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挤出来了一个生硬的笑:“青…青完,你忙什么呢?” 青完略一蹙眉,侧了侧身子,把门挡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里面还未完成的风筝,不耐道:“有事?你在外面走来走去很吵。” 阁主一噎,又是恼羞成怒地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面上却还是不得苦哈哈地笑,谨小慎微地问:“额…那个…我想问一下哈,那个御史大夫家千金的任务…你是忘了吗?” 他尾音刚歇,周遭温度骤降,阴冷的气息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华贵的衣裳和丑恶的嘴脸,吓得他都不敢说话。 青完垂眸,死死地盯着男人大汗淋漓的面孔,慢慢压下了眉眼,总是终年结着冰的眼眸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晦暗与狠辣,本就锋锐的眉宇间杀气更重。 他寒声道:“你给我假情报,还敢来找我?” 男人呼吸一停,背后“唰”得一下出了冷汗。 他干笑着摆手:“别这么认真嘛…我不记得啊,可能是我看错了……” 青完没有掩饰自己的嫌恶,看都没看他一眼,背过身去,冷声说:“趁我现在还不想见血,赶紧滚。”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关门声,好像打在他脸上的一声清脆的巴掌。 阁主站在门外好久才缓过来劲。 他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现在反而又不忿起来了。 他恼羞成怒地一转身,无声地淬了一口,心里翻滚着滔天怒火,带着一肚子火灰溜溜地离开。 谢谢都没有拖慢青完的步伐,他的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交给了朝晕一个做工精美的风筝。 朝晕喜出望外,抱着风筝上窜下跳了好久,还一直绕着青完止不住地夸他,把少年都夸得抬不起头来。 朝晕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暮春节的日子,她甚至特地叫来负责梳洗的丫鬟,给她扎了漂亮的头发上了妆。 等到所有人退下,她一个人耐心地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按照约定的时间现身的青完,在他面前转着圈圈,娇俏地问他好不好看。 青完看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有些发怔,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儿,着急地躲避视线,口齿不清地应和:“好,好看,好看。” 虽然他夸也夸不完整,也说不出什么花样,但是朝晕还是硬生生又提高了一个兴奋度,拿上他给自己做的风筝,拉住他的袖口,不由分说地往外奔去。 青完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外跑。 柔软又有些锋利的风灌入他的耳朵,他的五感却好像被蒙上了细纱,什么也搞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怔愣地望着她随风飞舞的墨发、她小巧精致的耳垂,还有那一只漂亮的玉耳坠。 他这个生来就被关进血骨交结搭成的笼子里的杀生恶鬼,刀尖舔血十几年风霜,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居然有朝一日能体会到自由的滋味。 但是在自由的当下,他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有那一道声音在自言自语—— 漂亮。 小姐,很漂亮。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3。】 青完知道朝晕要带他去放风筝,她和他说过。 她还说,放风筝就是放晦气,今天把风筝一放,他们两个——嗯,再带上冷父冷母,就会有齐天好运,永远欢乐安康下去。 人越来越多,人潮拥挤,一见到这么多人的青完就瞳孔一缩,喉结不停滚动,脚步也迟疑了下去。 朝晕察觉到了,也自行慢了脚步,安慰着说:“青完,没关系的,我们走慢一点,一会儿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放风筝。” 青完低低地“嗯”了一声,额角滚落一滴汗水。 朝晕耐心地牵着青完,一段短短的路被他们两个走得很长。 终于,两个人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到了太平山前的一小片平原。 春光明媚,色彩鲜亮,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朝晕抬头看太阳,被刺得眯了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笑。 她扯了扯青完的衣袖,正要说话,就见迎面走来了三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沈冷月、南琢玉,还有一个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三个人一看就是往他们这边来的。 朝晕一皱眉,想要装作没看见,带着青完往别处去。 没想到青完见有人来找朝晕,身子一抖,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留朝晕一个人在原地,孤零零的。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愣在原地。 “………” 青!!完!! 反应过来后的朝晕双眸喷火,气得跺脚。 给她等着! 第112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3) 在朝晕在心里捏着一个q版青完小人狠狠捏搓的时候,有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唤她:“……冷小姐,你也来放风筝吗?” 朝晕一顿,转过头去,看见了沈冷月那张冷冰冰却不太自然的脸。 是女主来找她的吗? 朝晕看着她,决定消一点点气,点了点头。 见她回应,没有阴阳怪气,沈冷月心里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朝晕和别人不一样。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其他女孩子都像疯了一样针对她,无一例外。 曾经,站在她面前的冷朝晕也是,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沈冷月感觉她不一样,最起码,她不会在一见她就露出针尖对麦芒的神情了。 南琢玉刚才见她犹豫,便温声劝导她,可以去找朝晕说一说话,她略一思索,还是试探着朝她走了过去。 旁边还伪装着的男主浑身散发着拒绝的气息,但是沈冷月察觉不出来,南琢玉看他不爽,更是视而不见。 站在双脚健全,一身白袍的司马澹,哦不,是完颜覃,不悦地上下打量着朝晕,最后率先对她的风筝发起了攻击:“你这什么风筝?飞得起来吗?知道冷月手里的是谁家的风筝吗?这可是望月楼的风筝!” 他在外伪装,人设一向是毒舌腹黑。 不过不幸的是,今天他踢到铁板了。 朝晕本来就因为青完临阵脱逃心情不好,站在司马澹还挑她心心念念的风筝的刺,顿时直直地对他怒目而视,话里带刺:“你是不是家里有新丧啊?穿一身白。” 南琢玉和沈冷月俱是一怔,司马澹愣了一秒之后脸色直接黑如锅底,直接怒了:“你……!” 他还没说出第二个字,腿弯蓦然被弹上了一枚石子。 司马澹顿时疼得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不愿意痛呼出声,一双鹰眼警惕地望向四周,放出内力,探测气息。 没想到没找到人,反而脚踝又让人弹了一枚石子,力道大了不少,他直接脱力,半跪在了地上。 南琢玉一开始还准备小心应战,结果见来人似乎只是按着司马澹打,顿时喜闻乐见地看起热闹来。 沈冷月如临大敌地左看右看,时不时喊一声:“是谁?!出来!” 没人搭理他们,司马澹最后挨了不少石子,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朝晕看得心烦,和沈冷月打了声招呼便摆了摆手,转过身,往别处去,衣摆在空中转出了一小朵花。 不过她走的时候,气恼固执地说了一句“别跟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南琢玉沉重地想,这个冷朝晕脑子果然有点问题。 青完在暗处藏着,抱膝蹲着,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裸露出的一双紫色眼眸里又是委屈又是自责,还有些犹豫。 他也不想的。 但是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他这样手上沾满血腥的人朝夕相处。 她的气息简直像阳光一样,让他所有的阴暗与恐惧甘之若饴,却又疯狂退散。 但是看着朝晕气鼓鼓离去的背影,他又担心了,忍不住动摇了几分。 在他终于忍不住要跳下去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少女,拉着朝晕一起去放风筝。 青完记得她们,她们昨天还和小姐说话。 看着那么欢快活泼的一群人儿簇拥下的朝晕,青完眼瞳轻颤,最后还是沉默着蹲了下去,没有说话。 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了他的小臂上,歪着头,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他。 青完垂眸,耳边充斥着少女们悦耳的欢笑,眼睛却盯着它身上绑的那一小卷信,怎么看怎么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伸手抓住信鸽的脚,把它提起来,解下信封。 … 月黑风高,乌云密布。 王员外平日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府邸,几乎要流成血河,在夜色里斑驳凝固,尤为可怖。 那些平日里和他酒池肉林的狐朋狗友气息已绝,死状凄惨,而杀戮者连衣角都没脏一片。 青完横着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夜色下,他那张冰冷生硬的脸庞,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王员外踉跄着脚步,一点一点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他绝望地看着带着恐怖的气压逼近的少年,已然心如死灰,突然冷笑一声,大声冲他喊:“我知道我今日非死不可,但是你!我听说过你!” “你杀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杀的是我们这种人你就不会遭报应了吗!” 他模样疯癫痴狂,用尽全力喊到:“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青完总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步伐蓦然一停。 这些恶毒的诅咒对他来说就像是经年的风霜,构不成威胁,他甚至早已无动于衷。 但是不知为何,这次,他被血浸泡得森亮的剑尖颤了颤,眼前恍惚了一下。 王员外见有机可乘,带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捡起一旁的短刀,嘶吼着朝他刺去。 青完冷冷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挥剑之间,王员外看见了自己断掉的手臂。 他凄厉的惨叫还未出口,毫不留情刺入他心脏的剑便堵住了他的嘴,那些未喊出口的哀嚎,就断在了咽喉里,埋进了星光里。 他唇边顿时呕出一大滩鲜血,喘了一口气,而后四肢一瞪,死不瞑目。 霜月不忍再看这桩祸事,叹息着敛着身子躲进层层叠叠的晚云之后,便没有几分光亮垂怜青完了。 脚下暗凝的血迹刺得他眼眸深沉,手中的剑缓缓往下滴着血珠,像串串由不止不抑的血孽与纠缠凝结成的红宝石,又像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眼睛。 一阵阴风吹来,把他高高束起的马尾吹得翻飞,他静静矗立着,像躲藏在最阴暗处的年久失修的黑墨画。 终于,他手腕一翻,转身,无声地离去。 夜色昏沉得像狰狞的野兽,他的脚下连影子都没有,所有的黑暗涌动,把他孤寂的身影都吞没。 …… 不得好死吗? 第113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4) 朝晕睡到半夜,又蓦地醒了。 她模模糊糊地睁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洒进来的淡淡月光。 她睡觉的时候,月亮好像藏起来了,半夜却又出来了。 朝晕在脑子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又翻了个身,正要再次闭眼入睡,却又被眼前默立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拽着被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定眼一看,又是青完。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朝晕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声骂他,就听见少年闷着嗓音,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饿了。” 朝晕:……… 她一把捂着头,平复了情绪,旋即恨恨地掀开了被子,气冲冲地嘀咕:“真是欠你的!” 她身上单薄的轻纱被月色拢着,竟然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月亮。 青完睁着清澈的眼眸,安静地看她,那其中被夜晚涂抹着,居然漫出来了一丝让人奇特的柔情与缱绻来。 朝晕披上衣服,在屋子里东翻西找,又去厨房翻了又翻,最后勉强给他找出来了存着的两包核桃酥。 她一把塞给跟着她出来,站着院落里干巴巴看着她的青完,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我才不要给你做饭,你将就着吃。”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先生气了,怒睁美目:“不对,你应该感恩,你今天没有陪我放风筝,自己偷偷跑了,也不见影儿,我就应该饿着你!饿着你!” 青完听到这个话题,悄悄低下头,抱着糕点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个所以然,只是沙哑着声音唤—— “小姐。” 朝晕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闻道了很淡的血腥味,混杂着一些皂角香气,也就猜到了他是去做任务了,轻啧一声,摆了摆手,撇着嘴道:“算了,算我倒霉,你快吃。” 他们两个坐在台阶上,朝晕一开始没有看青完,捧着脸看月亮,但是许久没有听见声响,疑惑地朝身侧看过去,就见青完盯着手上的核桃酥一言不发地发呆。 “……你吃呀,你不是饿了吗?” 青完听见她的声音才回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朝晕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拿起来一个,塞进他嘴里,凶神恶煞地恐吓:“吃!吃!你给我吃!!” 他其实不饿。 他只是,想她了。 青完被迫着仰头,艰难地咀嚼着酥香的核桃酥,他的余光里是朝晕生动活泼的脸,嘴里是小姐专门给他买的好吃的。 吃着吃着,他恍然觉得眼角一热。 待吃下一个,朝晕拍了拍手,青完又低下头,冷不丁地出声问:“小姐,我以后会死得很难看吗?” 他语气低迷又迷茫,像徘徊在阴影里找不到光亮的小兽。 朝晕闻言,重新支着头看月亮,认真思量了会儿,沉吟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不会,你长的这么好看,就算死翘翘了,也一定一样好看。” 青完眨了眨眼,呆呆地消化这个答案,朝晕又接着说—— “哎呀,不过你肯定不会轻易死翘翘的,你这么厉害,人是单纯了点,但是个好人,为民除害,你怎么可能会轻易死翘翘呢?你不要问奇怪的话了。” 青完突然觉得喉间哽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什么话都显得那么苍白。 他声若蚊蝇,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迫切的渴求:“真、真的吗?” 朝晕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语气莫名:“当然是真的啊,不然呢?” 青完心间深扎的一抹刺蓦然松动,紧接着被骤然斩碎,捻成了尘泥。 他傻乎乎地咧嘴笑,弯着眼睛看她,也伸手拿起一个核桃酥递到她唇边,语气也有些傻:“小姐,你吃。” 朝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往旁边退,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要。” 青完很强硬,固执地盯着她看,一直往她嘴边塞:“你吃,你吃。” 朝晕反抗不过,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张嘴咬了一口,没几下就把一个核桃酥咽了下去。 青完这才又笑了起来,眼眸熠熠生辉,像一弯欲流的星河。 他安静下来,一声不响地低头吃东西。 他喜欢。 他喜欢核桃酥,他喜欢小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63。】 青完平时似乎都很闲,有事没事就来朝晕的小院里晃悠,要不就是缠着朝晕做饭,要不就是殷勤地给朝晕卖力干活,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 他偶尔也会去做任务,回来的时候依旧一尘不染,还笑容满面地往朝晕的桌子上扔一大堆钱,眼睛亮亮地等夸奖。 其实朝晕拿钱没什么用,她每天宅在自己的院子里,混吃混喝,没什么需要钱的地方。但是看到青完那么期待的神色,她还是要一脸欣慰地摸一摸他的头,夸一句真厉害。 这些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青完交的饭钱。 毕竟,他当初留下来的承诺是好好保护朝晕,结果到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根本就没人搭理朝晕,更不要提保护了。 朝晕是这样想的,但是事情不如她所料。 某天晚上,乌云遮月,几个黑衣人屏息敛声,谨慎地望着不远处似乎平平无奇的院落。 这是个大单子,似乎是一个来头不小的王爷的单子,不惜花费重金,要杀的居然就只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他们一开始觉得有诈,打听来打听去,结果都一样——就只是一个性格有些古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也就是身份尊贵了一点。 不过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过往云烟,他们只管杀,其他的都不归他们管。 趁着夜色正浓,几个人相互使着颜色,静悄悄地潜进,等到几个人都到了瓦墙边,准备提起内力翻进去时,一抬眼———— 率先看到的是一把斜搁着的寒光闪闪的剑。 这把剑,看着好生眼熟。 几个人略微皱眉,等脑海里终于想起来这是谁的剑的时候,惊惧地瞪大了双眸,惊恐地抬头看向站于瓦墙之上,持剑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们的少年———— 他衣袂飘飘,眼里却充斥着阵阵寒光与血腥肃杀。 玉面罗刹,青完。 第114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5) 青完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几个人时,已是深夜。他把外面清理了一下,直到看不出一丝痕迹为止,又在外面把自己的剑擦拭得干干净净,才重新回了院子里。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安静地坐在朝晕给他添的一把椅子上,眸光渐渐回温,里面冰冷无情的杀意已经被冲淡。 青完借着又出来的月色看了眼手,确定没有一点脏污,才把桌子上放着的雕了一半的小人儿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操着刻刀,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来一个明艳可爱的小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去雕刻。 他还时不时动一下耳朵,去听屋内朝晕平静沉稳的呼吸声,听个几十秒才放下心来,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厚茧的手指蜷缩了下,轻轻地摸了一下手中小人儿胖嘟嘟的脸。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8。】 … 春天快要过去了。 朝晕在某天晒着太阳突然流了一滴汗之后,反应过来了。 她不知道在这一段时间青完为她解决了几波杀手,只是每天悠闲快活地过日子。 青完刚刚刷完碗,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朝晕随手塞给他一块绿豆糕,眯眼想了想,突然说到—— “青完,咱们出去游湖?” 青完刚刚咽下那块有点噎人的绿豆糕,眨了眨眼:“游湖?” 朝晕点点头:“我们不能老是在家吃吃喝喝啊,我们也该出去玩一玩了,等夏天去游湖的话,也太热了。” 青完神色一僵。 自从上次去放风筝之后,朝晕对青完进行了一番思想批评教育。慢慢的,他也能做到跟着朝晕出去买买买了,但是要说起来正儿八经地再去人多的地方活动,朝晕还真不确保青完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身边。 少年还没说话,朝晕立刻抢着说:“不许拒绝,到时候也不许突然消失,不然我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青完皱起脸,苦哈哈地看着她。 朝晕就这么强势蛮横地决定了,自己在心里盘算着日子,随手扔给青完一本书,躺在自己的椅子上一晃一晃的,闭上眼睛,嘴里还指挥着:“青完,继续往下读,上次读到哪里了来着?” 青完老老实实地接过,坐在朝晕旁边的椅子上,正经地回话:“小姐,读到他们两个成亲的地方了。” “嗷,”朝晕睁开眼睛,随意说到:“那你接着往下读。” 青完已经给朝晕读了两本书了,这是第三本,但他依旧如临大敌的模样,清了清嗓音,紧张地盯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慢慢地念。 朝晕睁着眼睛看天空,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突然问:“青完,你说我们成亲的时候,都要叫些什么人啊?” 这么平静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颗闷声惊雷,直接把青完炸得呆若木鸡,书都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朝晕还在自顾自地说—— “咱们两个好像没什么推心置腹的好友啊,我爹我娘肯定要来的,把冷月也叫上?嘶,林妙也可以来——” 见她实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青完急忙出声:“小姐——!!” 因为激动,他的音调都有些扭曲了。 朝晕停下,转过头看他。 青完都不敢看她的眼,立刻低下头:“小姐,你不要乱说话了。” “啊?”朝晕凑近,一脸认真:“我没有乱说话啊。你不喜欢冷月还是不喜欢林妙?” 是这个问题吗? 不是这个问题。 青完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这里了,他手忙脚乱地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继续给你念,小姐。” 朝晕反应平平,继续躺回自己的椅子上,双目放空,一看就知道还在想她嘴里的那件事。 青完把脸藏在书后,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却翻滚着滔天的酸涩。 小姐,不要胡说了。 我们怎么会成亲呢。 他不知道哪天就曝尸荒野了,她却要光鲜亮丽、幸福美满地活着。 他只要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在她旁边受着她的垂怜,已经足够了。 他捏紧书边,指尖泛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3。】 微风正好,天气不燥不热,温温和和的,像没有脾气似的。湖边的各色人来来往往,摩肩擦踵,有不少摊贩摆着摊,时不时喊一嗓子,拉拢客人。 朝晕拉着青完的衣袖,发誓自己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他逃掉。 青完身体紧绷着,机警地向四处看了又看,时时刻刻不在履行着保护小姐的责任。 还是那句话,实际上无人理会朝晕。 他们两个抄了一个近道,虽然有些难走,但是人少,走的也快。等到了湖边,有两处人家在经营着泛湖生意。 西边的人少一些,朝晕毫不犹豫地牵着青完往左去,青完却一动不动,低声和她说:“小姐,那边有你认识的人。” 朝晕眯了眯眼,手搭在眼上望了一眼,看到了林妙。 “怎么了?”她不知道有林妙又如何,但是问出来之后恍然大悟:“你不想让她和我们一起是不是?” 青完抿唇,点了点头。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小姐和她这种人在一起,不想听见别人问朝晕自己是谁,更不想听朝晕的答案。 他们两个相识这件事,只要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 朝晕摸着下巴,一脸神秘莫测地打量着青完,最后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其实就是不喜欢林妙是?” 青完一愣,不知道怎么扯上喜欢不喜欢的。 其实他几乎不喜欢所有人,朝晕这句话也不算不对… 青完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就听见朝晕宽宏大量地道:“那我们成亲的时候,就不请她了。” 青完:……… 都说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莫名其妙地,又牵扯出来了这个话题,青完避而不答,反而拉上了朝晕的手,红着脸、低着头,带她往东边去。 朝晕还在后面叽叽歪歪:“唉,青完,我就是这么宠你,但是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哦,自己平时还是要认真给我做事。” 青完闭紧嘴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头埋得更低。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6。】 —— 第115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6) 可是,他们两个躲过了林妙,却再次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朝晕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身着紫袍、拿这个大扇子摇啊摇的三皇子。 她心下一凉,反手就拉着青完,准备扭头就走,天不遂人愿,那道故作清朗的声音已然出声拦:“冷小姐,且慢。” 朝晕:………… 装啥呢,茄子脸。 这个三皇子风流成性,最爱拈花惹草,有时候还动手动脚,朝晕对他尤为不喜。 但归根结底,到底是个皇子,她不想得罪,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在背过身去的时候猛地把青完往身后一拉,而后收回了手,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两三步间已然站定到她面前的司马言笑了一下,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 司马言几近于痴迷地盯着她柔顺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直接伸手去扶她的手臂:“晕儿,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他话说得暧昧不清,脸都伸到了朝晕跟前,让朝晕越看越觉得像茄子。 她被他恶心的称呼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强忍着脾气,嗓音的温度有些冷:“三皇子自重。” 司马言对她的话很不满意,板了脸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了朝晕身后的少年,这才想起来她刚才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走的很近的样子。 只要青完想,他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话,他慢慢压下了气焰,让司马言顿察他的存在。 司马言满脸阴鸷,盯着青完的脸看,不悦道:“晕儿,这位是谁?本宫可从未见过你与除了本宫之外的男人走得这么近过。” 青完原本低着的头一顿,缓缓抬起眸来。 他那么平静、平淡,但是那双眼眸却阴寒得像经年不融的孤潭,化都化不开,连杂草都无处生长,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原,和呼啸的寒风,眼眼冰寒凛冽,霜雪满天。 第一眼像毒蛇,第二眼倒否认了前面的话——就是一把是非不分、张狂到只知道杀戮的刀剑。 饶是自小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的司马言,都被他眼中浓重的杀气吓了一跳,立刻别开了眼。 朝晕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对峙,只是听着司马言的话把眉皱得很深,直接把排斥摆到了明面上:“三皇子,无根无据的,您别乱说话,我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无权干碍我身边的人事。” 司马言被她拂了脸面,一愣过后,脸色越来越阴沉,死死地盯着她这张脸,忽然冷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朝晕的脸颊。 朝晕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连忙别开头,气得咬紧牙关:“三皇子自重!” 司马言勾唇一笑,看朝晕的眼神简直像是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话很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晕儿,别说气话了,你迟早都是本宫的,若是不信,我们走着瞧。” 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少年眼下陡然划过的一道锐利的冷光。 朝晕闭了闭眼,实在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踩上了司马言的脚。 司马言那张脸顿时变得五颜六色,死死地咬住牙才没有喊出来,脸慢慢憋成了猪肝色,颤着手指朝晕,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你…!你别不识好…” 他还没说完,朝晕又狠狠踩上了他的另外一只脚,这次他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双手抓地。 因为他今天出来主要就是花天酒地的,没带多少人,唯一的两个人还在他看见朝晕之后被他支开了,没有一个人来扶他。 朝晕只觉得心口畅快,装模作样地关心:“三皇子,你怎么说着说着突然躺下了呀?困了吗?” 司马言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他的脚都快要断了似的,痛得说不出话。 朝晕冷笑一声,拽上青完的手,毫不留情地扭身就走。 青完很乖顺地跟着被朝晕拉着走,只不过在他们两个差点消失在司马言的视线的前一秒,他蓦然回眸,深深地看了司马言一眼。 那一眼,直让司马言骨髓发冷。 但是他很快就把那一眼忘却了,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还敢在他唐唐皇子面前班门弄斧吗? 因为朝晕的那两脚,他的双脚已经肿了,等下人搀扶着他回到皇宫时,天已经黑了。母后还大惊失色问他怎么回事,他又不可能说是被女人踩的,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 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司马言更是心里窝气,大发雷霆,直接把房间砸了个稀巴烂,面色阴鸷:“冷朝晕!等我什么时候把你弄回来,我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旁边跪着服侍他的少女瑟瑟发抖,生怕他一不高兴还像以往那样凌辱折磨自己,想到那副画面,她更怕了,抖得不像样子。 司马言越看她越觉得碍眼,想要伸脚踹她的心口,但是忘记了自己的脚还受着伤,一不小心又撞上了桌腿,顿时疼得脸色铁青,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 他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接在上床之后把众人遣散,躺在床上,脸色阴沉如墨。 今天的仇,他记下了。 “等着,只要我稍微在父皇耳边吹一吹枕边风,你冷朝晕会嫁给那个瘸子?” “我只要勾勾手指头,你不还得乖乖上我的床。” 一想到她那张脸,那个身段,司马言就觉得血脉喷张,身体燥热起来。 “也不知道在床上虐起来怎么样,会不会和其他女人一样无聊……” 众人被他遣散,只有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自言自语。 倏而,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盏盏烛火瞬间熄灭,只有袅袅白烟尚有余存。 窗外,一束月光洒落,成了唯一的光源。 第116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7) 司马言暴躁地“啧”了一声,原本想从床上爬起来喊人,结果手刚刚拨开床前的帘子,一道颀长的黑影便被月色照上了他的被单。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淡漠地垂眸,那双平时纯净漂亮的紫眸,如今在夜色里发着亮,只剩下诡谲的阴冷。 他的身影被月光拔得极高,像一个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弑杀的恶魔。 司马言无端生出来了一种致命的恐慌,他吞咽了好几下,又不得不强撑着,色厉内茬地警告:“你,你是冷朝晕身边那个…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我是三皇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动我一根汗毛,否则……” 青完看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不想听司马言的废话,手上稍一用力,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便乍响。 司马言这才看见他手里寒光岑岑的剑,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想要开口求饶,但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只能惊惧地抓紧床前的帘子,连连摇头。 他祈祷着快点有人进来,但是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早就中了迷药,昏迷不醒。 青完的眼眸不慌不忙地顺着他颤抖的身体看了个遍,像一条毒蛇在慢条斯理地思忖如何用最残忍的手段肢解猎物。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他攥紧帘子的手上,眸色渐深,控制不住地蔓出了暴戾。 他慢慢地把剑搁置在了司马言的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像蛇舌的舔舐,冷淡的嗓音被月华泡得清冽,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狠劲 “就是这只手,碰了小姐的脸,是。”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顿时令司马言面露惊悚,拼了命地想发声说话—— 晚了 一阵寒光劈裂,青完刹那间削掉了他的两根手指,带着不止的血掉落在地板上,染红了天际。 司马言顿时疼得抽搐起来,生不如死地在床上翻滚,连哀嚎都哀嚎不出。 青完横着剑,有缕缕血珠顺着剑身滑落,滴在了他的衣摆上,他也不在意,欣赏似的观摩着他的惨状。 他又慢慢地靠近痛不欲生的男人,再次举起了剑,眸中又迸发出了剑锋似的狠戾。 又是一道寒光,司马言的整只右手被砍了下来,森森白骨被涌出的鲜血瀑布盖了层红被。 听着他喉咙间挤压的嘶吼,青完竟是稍稍勾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夜,还很长。 … 三皇子暴毙而亡,次日凌晨被下人发现在床上,死不瞑目——哦,这样说,有点不对。 手脚俱断,双目被挖得只剩两个睁着的血窟窿,舌头被切,一剑封喉,似乎生前被剑捅穿了整个喉咙。 死状诡异可怖,惨不忍睹,见者无不惊惧昏厥。 三皇子一派一向在朝廷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树敌无数,再加上没有目击之人,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简直死得无声无息又鬼怪至极。 最让人恐惧的,是来人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不让任何人发现。 龙颜大怒,下命令要彻查此事,可日子一晃而过,案情仍然没有进展,朝廷愈发人心惶惶,都猜测有人藏着大的没露出来,反而安定了不少。 朝晕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直到林妙因为伤心过度昏迷,她作为“好友”,还是要前去探望一番的。 不过因为都是女子家,大家也对司马言诡异的死法避而不谈,朝晕只知道是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的什么样,更不会和青完联系在一起。 她回到了院子里,和青完说起此事,不禁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啊,真不知道哪天人就死翘翘了。” “所以我们还是要珍惜光阴,把每天都过得幸福又充实,我决定明天晚点起床。” 青完眼眸清澈地望向她,咽下嘴里的糕点,也跟着点点头。 朝晕瞥了他一眼,突然惊奇道:“青完,你买新衣服了啊?没见过呢。” 青完一顿,低下头扫地,和平日无异:“嗯,之前的那件,脏了。” 朝晕点了点头,也没追问,重新躺回了椅子上:“青完,你穿什么都好看。” 青完一愣,旋即轻轻勾唇。 …… 别人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死在何人之手,风影阁阁主这几日却睡不好觉。 他想起近日听到的那些关于司马言死相的流言,越听心里越慌。 不会真的是青完?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居然已经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皇子了吗? 那可是一只苍蝇都进不去的皇宫啊! 他以为他是天下最了解青完实力的人了,但是这件事如果真的是青完干的,就不仅仅是打他的脸那么简单了—— 他眼中划过一抹猜忌,握紧了拳头。 — 青完进门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阁主还站在窗边,惴惴不安的样子。 青完瞥了他一眼,径直坐上了凳子,目不斜视,口吻依旧那么冷:“找我来有什么事?” 阁主这次根本没有闲心置喙他的态度,忙堆着笑也坐了下去,和声和气地问:“青完……三皇子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啊?” 青完眼眸微顿,旋即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口气微沉:“别管我的事。” 这番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阁主低下头,吞咽了一下,敛下眸中的狠辣,再抬眼时,又是谄媚的嘴脸,忙把手边的茶递给他:“是是是……我怎么会干涉你的事呢,你可是我们的金牌杀手,有你在,风影阁再怎么样也倒不了。” 他恭恭敬敬地把茶给青完,一副青完不喝他就不放的样子。 噼里啪啦燃着的烛焰往外冒着烟,让青完觉得喉间稍渴。 在毒里,他从来没有棋逢对手过。青完接过,一饮而尽,算是给他一个面子,冷着脸把茶杯放下,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结果他刚一站起来,脚步便有些不稳,身上“噌”得冒了热气。 与此同时,阁主桀桀一笑,遗憾道:“青完,今天你不和我好好谈谈,恐怕是走不了了。” 第117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8) 青完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如刀的凶狠视线一下子就射向了他,恨不得把他的骨头都拆了。 阁主被吓了一下,却又很快觉得他只剩下表面功夫了,呵呵一笑:“青完,毒药对你不管用,我有的是管用的其他药。” 青完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攥紧了拳头。 阁主慢悠悠地坐下,喝了口自己的茶:“青完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道藏拙,你说,你连皇子都敢杀,是不是哪天,也能无声无息地把我给杀了?” 青完死死地咬住唇,双眸猩红,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阁主还是被吓得不轻,咽了一口唾沫,不敢靠近他,只能和他谈判:“不如这样,你自废一半武功,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立刻给你叫来几个美人给你解决问题。” 他弯了弯嘴角,笑得奸淫:“你还不知道那销魂的滋味?你只要试试,保准上瘾!”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门外一下子拥入三个细腰长腿、妩媚动人的女子,身上一股子撩人心魄的幽香,争着抢着往青完身边挤。 青完闻到那些香气,身子更是热得几欲沸腾,但是恍然间,他鼻腔里似乎飘进了朝晕身上清淡的莲花香。 刹那间,他略微迷蒙的眼眸犀利起来,双目赤红,怒吼着挥剑:“滚!滚!别碰我!不许碰我!” 几个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顿时跑得远远的,不敢再碰他。 青完此刻像一个竖着满身尖刺的刺猬,仅有一丝理智残存,让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倒下。 阁主见青完这般模样了居然还是没从,气得拍案而起,正要警告他不要不识好歹,就见青完举起剑,毫不心软地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剑,顿时鲜血如注。 几个女子吓得尖叫起来,往门外跑,阁主也被惊得呆住了,话都说不出来。 疼痛让青完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一咬牙,拖着身子转身,破窗而逃,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阁主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跑到窗边,窗外已然入夜,一片漆黑,他望来望去,没有看到青完的人影,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喊出几个暗卫,语气慌乱又愤怒:“追!给我追!天涯海角也要给我追到!” 青完一边在黑夜里穿梭,一边给伤口包扎,不让血迹暴露行踪。他划的时候控制着力道,伤口不深,很快就凝结。 但是流血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的大脑也越来越昏沉,浑身烧了似的热,一股火气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坏。 他的脑子里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有一道倩影,一道欢脱可爱的倩影,蹦蹦跳跳的,似乎在伸手给他灭火。 青完到了熟悉的院落时,在确定身边没有人跟上来后,才终于翻身进了院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朝晕的房间。 朝晕刚刚睡下,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清来人,有些迟疑地唤:“……青完?” 她撑起身子,柔顺的长发落在她身前,月光蒙在她身上,在青完眼里,她像骤降的神女。 在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的一瞬间,青完脑海里紧绷的弦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松了,让他顿时无法思考,身上更是热得冒气。 他没有搭腔,把剑扔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朝晕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反而是歪了歪头,睁着眼睛抬头看他。 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欲望侵蚀着青完的理智,但是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知道他在热切地渴望着朝晕给他些什么,但是又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身影晃晃悠悠地到她床前,急切地半跪在她床头,哑着嗓音不停低声叫:“小姐…小姐,朝晕…朝晕,朝晕……” 朝晕懵着脸:“我,我在啊。” 她皱眉:“你是不是饿了?” 她的气息好近,好近,像是一把野火,把那把火吹得更旺了。 “嗯,我饿…”青完低低地喘息了一声:“但是,我不想吃东西,我什么,也不想吃。” 朝晕隐隐觉得不对劲,她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不由得惊呼:“青完,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简直像一团火在裹着她。 青完觉得头上一阵熨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轻吻,月光照耀着他,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烫的,他觉得她身上是凉的,便止不住地往朝晕怀里蹭,蹭得她衣衫尽乱,偶尔的肌肤触碰让他心里蓦然一盈,很快就是更而热烈的渴望。 他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闻着她,渴求着她,却又止不住地彷徨着,无知着。 朝晕再怎么样也明白过来了。 她眨了眨眼,低声问:“青完,你是不是中药了?” 青完蹭着她的脸,语气迷茫:“…中药?我不知道,小姐,青完不知道。” 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小姐,朝晕,朝晕,我的小姐,我的朝晕……” 他喊了一声又一声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缝隙。 朝晕被他喊得脸热,一把环住他的腰,惹得有人痛苦似的闷哼一声。 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调琴师,熟稔地握着他的手,去教他生涩地调试一把漂亮的琴。 他不成技巧,下手没有轻重,每一个动作都把心翼翼刻在骨子里,生怕划伤琴身。 琴师又拉上他的手,漂亮的琴会发出悦耳悠扬的乐音,待他熟练起来,便像失智了似的,任由期望与欲望驰骋在琴谱上,野火燎原,四处点火。 害怕慌乱与盈满心脏的热切不停穿插,交缠成了扎根的粗壮榆树,让他觉得冰火两重天,他不停地去安抚她,像她安抚自己一样,用手、用嘴唇、用爱。 晚月初隐,琴音渐歇。 在云雨退散后,青完垂首,虔诚而神圣地去吻朝晕的唇角,一滴泪蓦然从他的紫色眼眸中滑落,无声地砸在了朝晕的颈窝。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却藏着无穷无尽的恐慌与祈求—— “小姐,别不要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6。】 第118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19) 窗外翠鸟啼鸣,桃花含笑。 朝晕皱着眉,不适地睁开了酸困的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神识归笼,她蓦地瞪大了眼,“噌”得一下坐了起来,动作太大,疼得她“哎哟”了一声,呲牙咧嘴的。 但是她身上清清爽爽的,没有一点粘腻的不适感。 朝晕缓缓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去穿衣服、套上鞋,站起身,走了两步,发现还好,没有那么夸张。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差不多适应了,便去伸手,悄悄地拉开门。 门外,少年孑然一身,默立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木人儿,朝晕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青完给她雕的她自己。 她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然后猛地拍上他的肩膀,依旧是那副娇蛮的样子:“青完——” 少年的肩狠狠一颤,而后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慢慢转过了头。 与此同时,朝晕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以及其中流转的泪珠。 朝晕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你,你怎么了?” 诶,不是—— 为什么哭的是他啊?! 青完慌忙低下头,咬着牙不说话。 他就算再迟钝,也朦朦胧胧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全部都是他的不对。 他的小姐,那么光鲜明亮的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一切都错了。 现在,就算是小姐亲手拿剑划过他的脖颈,他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姐会讨厌他,会厌恶他,会赶走他。 一想到这里,青完就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给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他不说话,朝晕就只能自己猜。 见他惶恐不安的模样,她摸着下巴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 她轻咳一声,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明知故问:“青完,你不会是后悔了?” 青完呆住,都忘记眨眼了,红彤彤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她:“…小,小姐?” 朝晕不饶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亲?” 青完浑身都僵硬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那双眼睛看着朝晕时,就像是只能容纳她一个人一样。 “成,成亲?” 他艰涩地问,带着些哭腔:“小姐,你,你不讨厌我吗?” “你不会赶我走吗?都怪我,全都怪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微微哽咽:“就是,别不要我…” 朝晕见他这样委屈惶恐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破功了,弯眸笑了出来。 她越笑,青完越慌,越想哭。 终于,朝晕停住笑,捧着他的脸,话里都是轻松的笑意:“我当然不会讨厌你,也不会赶你走。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天经地义,不怪你,什么都不怪你。” 青完惊得止住了哭,微微弯着腰看她,嗓音因为哭腔微微梗塞:“喜…喜欢我?小姐,喜欢我吗?” 朝晕笑得更欢了,一心一意盯着他的眼却那么认真:“喜欢,超级、超级喜欢。” 青完觉得他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紧紧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试探着地问,像是在问这是不是一场梦:“那…我,可以亲你吗?” 朝晕忍俊不禁,张开怀抱:“当然了。” 青完眼眶更热,他急切地凑近,也有样学样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落下两行清泪,摇摇欲坠,最后滴落在了朝晕的衣襟上,打湿、深染。 喜欢小姐—— 他再也不会像喜欢小姐一样,喜欢任何人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8,目前好感度94。】 风影阁阁主一直没有打听到青完的下落。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死到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去了。 他刚这么想,像是要验明他的想法似的,“砰”得一声,楼下发出好大的声响。 阁主心里像有密密麻麻的蛛丝在爬似的慌,他慌里慌张地推开门,尖锐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是谁!不知道关门声音要小一————” 他还没说完,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瞪大了双眼。 青完手里提着那把剑,逆着光,立在风影阁门前,影子被拔得很高,像遮天蔽日的一棵青松,眼眸轻转,忽地抬首,杀气腾腾、如刀似剑的眼神便穿透空气,射向了楼上惊惧的男人。 他利落地把剑一横,提气而起,直直地冲风影阁阁主飞去。 男人武功不差,但是正是因为太清楚青完实力的恐怖,便连应对都不敢,惊惧地连连后退,不顾一切地喊:“来——来人!!影卫!护主!!” 青完面前顿时闪来两个黑影,他眼中一丝波澜都未起,瞬间闪避开了两个人的刀,身形漂亮地一翻,一脚踢开一人的头,脖子碎裂的咔声在空中一响,与此同时,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便从空中掉了下来,激得人头皮发麻。 其他杀手都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再抬眼时,另一个人的胸膛已然被少年刺穿。 “………” 一脚……踢碎脊骨吗? 阁主双腿发软,竭尽全力地嘶吼着,让其他杀手来保护他,他可以给很多很多钱。 但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他们都知道青完强,但是他鲜少露面,做任务又惯用一剑封喉,他们都对他的实力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亲眼看见了,只敢老老实实地当鹌鹑,一言不发。 那道飞来的轻盈又肃杀的影子在阁主的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大,最后,阁主的嘶吼和还未说出的求饶,都被封在了喉咙中。 一剑封喉。 很便宜他的死法。 尸体在他旁边倒下,再也没有了声响。 青完淡淡地垂眸,俊秀的侧脸上被溅上了道道温热的血,却再也无法把他染上煞气,拉入地狱。 他缓缓站直,风把他的劲衣吹得翻飞,勾勒出他矫健精瘦的身姿。 越上杀主,自成主。 从此以后,风影阁变了天。 第119章 小姐她为何这样做(20) 青完其实并不想搭理风影阁的事,但是朝晕却有些想法。 她不可能再让青完去做危险的事情,但是要是他不去搞钱,冷父冷母这里一定过不去。 风影阁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不仅仅是杀人接单的场所,也是一个小型情报站。 只是这个阁主实在是一个蠢货,经营很少,只知道一味地花天酒地,脑子都生锈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都没有想起来在青完身上种下的蛊虫。 只是他想起来也没什么用,朝晕带着青完亲自上沈冷月的门,求她为他取蛊。 沈冷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同意得很痛快,否则朝晕根本不敢让青完一个人去风影阁报仇。 不过,其他杀手的蛊虫,朝晕没有要取的意思。 她不知道其他杀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弑杀的人一旦被放出去,后果不可想象,朝晕需要这些蛊虫牵制他们。 在风影阁阁主死了之后,他们专门把风影阁翻了个遍。 有青完在,没人敢造次。 最后,朝晕在阁主房间后面的暗门里面找到了成千上万只母蛊,只要母蛊已死,对应被种蛊的人都会立刻毙命。 朝晕想了想,最后还是花重金换了机关,机关钥匙在她和青完手里。 接下来,风影阁迎来了大改造。 凭借每个杀手过人的能力,风影阁成为了最大的情报站,对各国、各行、各业所有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卖情报可比卖命挣钱。 这还不够。 在这之后,朝晕又和沈冷月合作,开始合伙开酒楼、饭店、服装店、兵器店,生意越做越大,直接成为各业的龙头。 不同的行业暗线牵扯,连脉众广,根本无法撼动。 这个过程里不是没有人来找事,不过不论是明刀还是暗箭,青完统统都是一个字———打。 他虽然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朝晕要他做一个名不副实的阁主有什么用,但是小姐要做什么,就一定是正确的,其他妄想阻路的人,通通不给好果子吃。 他一开始的态度是杀,遇见有人找事就要提刀去砍,朝晕和他生了好几次气他才消停了,只不过打人的时候下手忒重,看的人毛骨悚然。 其实青完打人第一拳的时候,人就服了,但是青完觉得他们没服,就一直打。 沈冷月从一开始的小心应对变到后来的麻木品茶,时间甚至不超过三个月。 等到风影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成了在天下各国呼风唤雨的机构时,其他人想拦都晚了。 沈冷月有着宏图壮志,她深谙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朝廷风起云涌,百姓哀声连天,便誓要做天下之主。 朝晕觉得沈冷月做皇帝比那个茄子脸靠谱多了,所以举双手支持,青完不懂,但是见小姐举了手,也乖乖举起双手。 南琢玉作为只属于沈冷月一人的钟情男配,自然也是鼎力相助,唯一的变量就是——司马澹。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沈冷月突然义正言辞地和他说,她要做皇帝? 做皇帝的,不应该是他吗? 她应该是皇后啊。 其实在原剧情里,要不是沈冷月势力壮大得太慢,最后的皇位还不知道是谁坐上呢。 司马澹不同意,两个人不欢而散。 沈冷月不是傻的,司马澹对她有所保留,她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司马澹心狠手辣,他知道沈冷月惊才绝艳,生了恻隐之心,居然生出了除掉她的想法。 这个悬赏名单最后甚至是被送上沈冷月桌子上的。 沈冷月冷笑一声,说不用青完出手,她有的是手段。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居然还敢到她沈冷月头上动土,也是个天下牛人。 朝晕对官场的事情不清楚,只知道没过多久,司马澹蓄意篡位,犯了欺君之罪,择日砍头。 也不知道是砍之前还是之后,沈冷月一举造反,一夫出百者应,甚至没有流多少血,这个国家已然改朝换代。 朝晕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她和青完还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悠悠哉哉的。 青完还是纯情得很,给她读爱情小说,读到成亲时,书里的角色脸红,他也跟着脸红,话都说不利索了。 朝晕看得有趣,想逗逗他,于是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青完,难道…这种事情是要成亲之后才能做的?” 青完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她,没听懂她的意思:“啊?” 朝晕“冥思苦想”,最后十分痛心地猜测:“我们提前做了,可能就不能成亲了。” 青完顿时脸色煞白,慌乱地摸上她的裙摆,拽着她的衣裳摇啊摇:“不,不要,我们要成亲,小姐,你答应我了的,我们要成亲的。” 朝晕心里都笑开花了,面上还是十分痛苦:“我也很想和你成亲呀,可是,我们已经做过这种事情了。” 青完急得手忙脚乱,上前蹲下抱住她,止不住地往她怀里钻,一刻不停地想阴招:“那,那我们假装我们没做过,我们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做。” 他抱紧她,紧张兮兮地小声说:“小姐,你要记好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别人问起来,我们都这样说。” 他自顾自地说:“我们要成亲。” 朝晕快要止不住笑了,弯了弯眸,夸张地讲:“哎呀,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的,‘小姐~你别胡说~我们怎么可能会成亲呢~’,青完,你猜猜这是谁说的?” 青完一愣,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抱着她不撒手,居然也被宠得学会耍赖了:“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他还惦记着朝晕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小姐,你要记好了,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你听到了吗?” 朝晕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终于演不下去了,捧腹大笑起来。 青完疑惑地歪头,见她怎么也笑不停,就安静地呆在她旁边等她笑完。 等着等着,他慢慢反应过来,倏而看向了朝晕,生气地问:“小姐,你是不是骗我?” 朝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抹了抹眼睛,冲他俏皮地眨眨眼:“你说哪件事?” “如果是不能成亲这件事,我确实在逗你玩,”朝晕见青完生气了,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和你成亲这件事,没有骗你。” 青完一愣,眼眸里倒映着少女笑语嫣然的面孔 “青完,我真的很喜欢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00。】 他又被哄好了,翘着唇角扑到了朝晕身上,像一只大狗狗。 他想—— 如果小姐的这句话是认真的的话—— 那,他就暂时不生气。 第120章 青完番外——断剑重铸 我的前半生,应该是寸草不生的荒原。 应该是这样。 那片被血迹一遍一遍染透的天地,生不出来任何的颜色,只有黑,铺天盖地的黑,让我不分日夜。 但是后来,里面被放了桂花糕、绿豆糕、核桃酥、杏仁酥,好多好多,慢慢有了好多颜色。 都是朝晕的颜色。 我娶到朝晕了。 我娶到朝晕了哦,青完娶到朝晕了。 嘶,不对,我应该是嫁给朝晕了?因为那些聘礼,其实都是朝晕赚的。 我严肃地和朝晕说,不能撒谎,这明明都是她赚的。 朝晕让我听话,这是我们两个一起赚的,如果不这样说,我们就没办法成亲了。 不行,我们要成亲。 对不起,就让我撒个谎,这是我撒的第一个谎,就算有惩罚的话,也等我死后到地狱的时候再降临。 我想和朝晕成亲,发了疯地想。 朝晕的父亲一开始不喜欢我,主要是因为觉得我看起来不像一个正经人——正经人谁天天穿得这么暗? 我有些局促不安,朝晕拉着我的手,一脸关切地和她父亲说:“爹,正经人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会天天在家待着啊。” 她爹脸一下子就绿了。 嗯,朝晕的父亲被革职了,是沈冷月革的,她一向大公无私。 朝晕说革得好,她爹做官畏手畏脚的,一点也不大气,整天就知道抱着银子过日子,还说幸好她爹胆子小,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虽然贪财,最多也就是去别人家赴宴的时候多吃几个肘子,不会贪污受贿,要不然一家子都得被拉去砍头。 她还说,她爹这个死样子,胸无大志,怕软怕硬,能坐到御史大夫那个位置,才是应该让人惊奇的事情,要不是没机会,她真想去问问脑袋坏坏的前皇帝,那个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不过再怎么样,我也不想让朝晕因为我和他的父亲生了嫌隙,正要去劝,朝晕拍了拍手,把我们准备好的彩礼抬了上来。 她爹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跑过去挨箱数,抱着不撒手。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沉重地想—— 唉,朝晕说得对,幸好把她爹的官职革了。 我们成亲的时候,邀请的人很少,我记得清的只有沈冷月和南琢玉。 他们现在其乐融融,举案齐眉的。 南琢玉做了沈冷月的皇后。 我不知道天下在反对什么,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啊,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要是朝晕做了皇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和我争着做皇后呢,想想就烦。 幸好朝晕就喜欢在后院里看看自己的小说。 她很懒,懒洋洋的,像一朵云,柔软轻飘。 我觉得我是一个贪心的人。 在我人生中全是暴风骤雨时,我只想吃一口糕点,桂花糕也好,绿豆糕也好,都好,我吃一口就行。 在我吃了朝晕给我的第一口桂花糕后,我又想吃马蹄糕。 等我吃遍了朝晕的所有糕点后,我又想和朝晕一直在一起,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就好了,什么身份,在一起多久,都不重要。 可是时间久了,我又止不住地想和她成亲。 成亲之后,我还贪求着和她一生一世,岁岁平安。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像我这种本来应该下地狱的人也不例外。 我不想和朝晕分开,我就拼命地做好事,那些福分再浅薄都无碍,只要能让我和朝晕多在一起一天,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是我又忍不住惶恐地想—— 死之后呢,死之后,我会去地狱,朝晕要去哪里?我们死后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很害怕,有时候甚至都睡不着觉,只能抱着朝晕,抱得紧紧的,生怕她像仙女一样,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朝晕察觉的很快,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有些惶恐不安地问:“小姐,我死后要是下了地狱……” 我还没说完,朝晕一下子就笑了,用着肯定的语气和我说:“你怎么可能下地狱呢?你这么好,杀了那么多坏人,做了这么多好事,你长命百岁之后,一定会去天堂的。” 我问:“天堂是哪里?” 朝晕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和我比划着:“天堂是一个圣洁的宫殿,等好人去世之后,就会有很多小天使来接他\/她,带他\/她去天堂,享受幸福和永生。” “小天使?” “对呀,小天使是守护天堂的使者,美丽善良,纯洁可爱。” “那朝晕就是小天使。” 朝晕被逗乐了,拍了拍我:“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我没说笑,这样说的话,朝晕就是小天使。 朝晕知道的可真多,天堂、小天使,我都不知道呢。 不过,我有些不太相信,但是这是朝晕说的,她说的,我都信。 我就这样将信将疑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生辰那天,朝晕送了我一本书。 是她写的,字体放浪不羁,书名是《朝晕和青完,小猫和小狗》。 我没见过这样的书名,朝晕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真多。 我认真捧读了好几天,发现写的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不过大多数写的都是我,写我哪天做了什么好事,什么时候给她做饭,什么时候给她读书,什么时候哄她睡觉,什么时候抓着她的手和她说有趣的事。 直到最后—— “朝晕和青完在幸福快乐度过了一生后,一起拉着手,被小朝晕带着到了天堂,他们又能永远在一起了,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我看着这句明显比其他写的认真的话,发着愣。 我慢慢伸出手,一点一点摸上那些字,摸上那些曾经潮湿后来风干的笔墨。 字缓缓变得模糊了起来,黑黑的,像好多浮动的小船,我看不清。 “啪嗒”一声 我的眼前清晰了,纸上“永远”两个字被一滴水洇得晕开,像是被强调了一样。 我呆呆的,试探着摸上我的眼眶,只摸到了湿湿的泪水。 这像一个机关一样,我止不住泪意,慌里慌张地去找朝晕,去激动地拥抱她,颤抖着去亲吻她的眉心、眼眸。 我的怀里—— 生出了一簇,漂亮的春天。 原来, 我真的捱过冬天了。 —————— 话匣子 我这大雨滂沱的荒芜半生,长出了一把鲜绿苍藓,自此,万物永生,春光绵绵。 ——青完《翠色燎川》 —— 第121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冷漠恶趣味作家) “堂哥,我求你了,你就三个月登录一次就行了,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了!” “到时候等我从那个破学校出来了,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我还可以买你的书!买一百本!” 女孩儿祈求的嗓音很轻,还带着一丝怯意和惶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这个阴晴不定的堂兄。 岑阙捏了捏眉心,冷峻的面目上已经积起了不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悦的阴冷气息,在炎炎夏日都把人冻了个半死。 惴惴不安等待着的女孩儿叫岑之,今年高三,是他的堂妹,性格跳脱还话唠,喜欢嚼舌根和追星,还混一些社交软件的网红圈。 她的父母都是学问很高的大学老师,性格温和,但是家教很严,在发现岑之在网上发表辱骂他人的不当言论之后勃然大怒,狠心要把她送到全日制高中改造半年,不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发誓要改掉她这些臭毛病。 见父母实在是铁了心了,岑之只能把自己宝贵的账号交给好友。 但是有一个账号却很特殊。 那个账号,是一个黑帖网站的站主,平时主要是发布一些黑一名在某着名社交软件慢音直播的女主播的言论,已经有30w粉丝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女主播了,因此在上面说了不少不能给别人听和看的坏话,账号还要定期登录,超过三个月不登陆该帖就会被解散,粉丝那么多,她怎么舍得? 她本身品行不好,没有什么真的能够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找不出一个能够经营这个黑帖网站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了堂兄岑阙。 岑阙这个人,父母离婚之后分居两地,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保姆带大的,甚至不知道见过父母的次数两只手数不数的过来。 他今年24,高考之后考上了最好的京大,毕业之后却每天都窝在家里写小说,听说还挺有名的。 岑之从小无法无天,唯一敬而远之的就是岑阙。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她没见他笑过,整个人都很阴沉冷漠,不爱说话,不管闲事。长开之后看起来硬朗冷厉,还人高马大的,简直像一个亡命之徒。 岑之小时候觉得他这种人长大是会被送进监狱的。 不过没有。 他这种人奇怪是奇怪了点,但是恰恰又能证明,他绝对不会管她的账号这种小事。 岑之豁出去了,在开学前专门来求他。 岑阙还是沉默着,气息很暴躁,他心情一不好就想伸手想去拿烟,结果又想起来了岑之在,只好烦躁地摸了摸头发,把手收了回来。 他真想把人提起来打一顿扔出去。 不过后果太麻烦了。 看岑之的样子,估计是不会放弃的,岑阙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她的父母交涉,实在麻烦。 他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哪种解决方式更简单一点,凝目片刻后,轻啧一声,冷声道:“把账号给我。” 岑之大喜过望,连忙拿出纸笔写下串串数字。 待岑之恋恋不舍地离开,岑阙一把抓起烟盒点了一根烟,心里快要爆发的烦躁才慢慢平息。 他眯了眯那双鹰眸,随手拿着岑之给他的那个账号进了卧室,坐到电脑桌前面,冷白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着,最后毫无阻挡地登上了账号。 他只是试一下能不等登上,见能登上就准备退出,不过随意一瞥,就见网站里几分钟前发的一条吐槽黑帖,有些话说的很难听,不过全篇无外乎是吐槽这个网红说话矫揉造作令人作呕,还配了一张截下来的直播短视频。 照片里,打扮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儿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头前,妆发完美,漂亮得不像真人,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像会说话似的。 岑阙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停留一秒,便眼都不眨地退了账号。 心里却隐隐想—— 黑帖都能有30w黑粉,牛逼。 而另一边,朝晕坐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里面,望着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的桌子深思。 这个世界里,她叫黎朝晕,是慢音一个不温不火的小网红。 男主叫祁野,是祁家独生子,生性狂妄张扬,同时也是是慢音一个接近于大头级别的颜值博主。 女主叫庄不梵,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公司的创业总裁。 庄不梵性格冷淡,雷厉风行,是一个实打实的工作狂,由于性格过于强势,哪怕长得好看,男人见了她一般都是退避三舍。 她也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打算,一心扑在事业上,只是偶尔上慢音刷刷帅哥的直播,刷点钱,听他们说些好听话也就算了。 直到某天,她刷到了一个长相和人设都十分对她胃口的直播,刷得多了一点,也多看了几天。 直到有一次她去参加宴聚,觉得合作对象家的那个独生子长得有些眼熟。 就是这样一个甜甜的姐弟恋。 在这样一个甜甜的世界里,却生存着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黎朝晕,网名夜黎明,职业是——早餐店小员工,咖啡店小员工,颜值博主。 这才是真正的多层马甲,深扒不掉。 原主的父亲早亡,是母亲杨娴一个人辛苦把她拉扯大的。她也争气,从小就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还考上了最好的京大。 可惜,在高考后的暑假,杨娴被查出了病。 幸运的是查出来的早,治疗成功几率很大。 不幸的是,她们根本支付不起医疗费。 原主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不停地去打工赚钱,给母亲看病。 只是她学历低,很难大把大把地挣干净钱,只能做一些卖力不讨好的体力活。 在存款告罄之时,她一狠心,决定试一试直播。 她花了些成本买化妆品和漂亮衣服,还上网学直播技巧。 可是在美女如云的慢音里,她也很难被别人一眼注意到,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直到有一个姐姐给她建议,说她可以试着走黑红路线。 第122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2) 原主想了想,最后试了一种方法———矫揉造作地说话,直播全程卖嗲,怎么夹怎么来。 她顿时以极快的速度一炮而红,人气急剧上升,收入直接翻倍。 坏消息是,来看她直播的没几个是喜欢她的,原主的后台私信简直惨不忍睹。 原主才22岁,性格温软随和,从来没有面对过满天飞的谩骂,更过分的还有p黑图造黄谣。 但是她都忍下来了,她知道她自己做的不对,不应该哗众取宠博眼球,但是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给她带来了流量,给她带来了救妈妈的钱,她还要感谢他们的。 原主从来没有拿母亲的事出来卖惨过,她很清楚,赚钱就是赚钱,她不需要别人同情和可怜。 可惜好景不长,她有一次不小心和祁野打pk,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卖嗲,结果祁野的粉丝直接猛烈出击,把原主给冲抑郁了,终于承受不住退网了。 其实祁野的粉丝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网暴像是连串的珠子砸在人身上,不被砸死也被淹死了。 那是她直播六个月的事情。 现在是她开始直播后的第二个月。 至于反派,朝晕发现信息有些少。 岑阙,24岁,职业是作家,父母离异,性格暴躁阴沉,脾气很差,在宴聚是对庄不梵一见钟情,紧接着展开了猛烈追求,在被拒绝后黑化,疯狂打击男女主的公司,最后被打败,惨败收场。 听起来,他好像和她没什么交集啊。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他。 现在七点半,八点的时候她就要开始直播了。 原主的愿望很简单,她只希望多赚钱,把母亲的病治好,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去读梦寐以求的大学。 小镇做题家朝晕保证完成任务。 只不过让她直播的话……… 朝晕看向桌子上放着的简单的直播设备,皱了皱眉头。 她没直播过,顶多就见过凌涧和温厝直播打过游戏,见过猪跑但是没吃过猪肉。 但是她的抗压能力很强,尝试着播了两天之后,慢慢就摸清楚套路了。 不管有谁骂她,她都一笑置之,听而不闻。 只有那些阴阳怪气的,她会真诚地嗲嗲地回复:“谢谢~谢谢泥萌这样夸窝~~”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还是有几个纯正的颜值粉的,也会发出来一两句很正常的话,比如问她喜欢吃什么,问她一天过得怎么样。 朝晕最喜欢回答这些问题了,甚至在看到这些正常的话的时候,都会觉得被治愈了,才有精力继续坐在直播间迷之微笑。 一开始她觉得有些疲惫,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大概的模式就是,他们骂他们的,她就坐着,当一个发泄树洞赚钱。 只是有些话实在难以入耳,尤其是后台私信,简直是重灾区,连朝晕看着都皱了眉,直接关了私信功能。 这还不算完,她发现她居然还有一个着名的黑帖网站,网站还有30w粉丝。 这是什么概念呢 朝晕自己才有50w粉丝。 朝晕:呵呵 她带着尝尝咸淡的态度去看了一眼,果断退了回来。 和她的后台私信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恶劣。 算了,随他们去了,大不了她以后不看。 她虽然懒,但是一定会认真对待原主的愿望,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早餐店去帮忙;下午去咖啡馆打工。 只不过那个咖啡馆的老板人不咋滴,老是想对朝晕动手动脚,朝晕在一狠心跺了他一脚之后辞职,又找了一家离她喜欢逛的公园很近的咖啡馆,过两天就去任职。 这两天她也去看杨娴了,和她说说话,聊聊家常,杨娴老是说对不起,或者说要不然不治了,朝晕立刻就板起了脸,说她再这样说话就给她吃她最讨厌吃的鱼肉。 杨娴一下子就被逗笑了,笑久了就叹息,让朝晕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什么钱都赚。 朝晕满嘴答应。 毕竟,她是在家里赚钱的。 …… 岑阙码文卡到一半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天际线,已经把一个小时前黑白分明的两界融合了彻底,只剩下了如血盆大口一般降临的黑暗了。 他揉了揉眉心,黑边边框的眼镜反射出了蓝光的冰冷肌理。 想到接下来的情节,岑阙轻轻蹙眉,眉间的沟壑像隆起了一道山。 下面的情节涉及到宗教,他原本想要前几天上网查一查,结果被岑之打扰了,后面自己也忘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保存了刚才写的东西,把电脑放在一旁,拿出了手机,点开慢音。 慢音作为当下最火的社交软件,查东西的效率和齐全度都要比其他软件好很多。他平时虽然不刷视频不刷直播,但是也习惯在这上面搜东西。 页面刚刚跳转进去,岑阙想要去点右上角的搜索,却在看到页面首推的时候一顿。 是一个女主播的直播间。 以往的时候,他不会施予一分注意力在这上面,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因为他发现,这人有些眼熟。 能让他眼熟的人不多,让他眼熟的活人更是少之又少。 他是一个很强迫症和完美主义的人,一旦觉得她眼熟,他就必须要想起来这是谁才算完。 女孩儿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端正地坐在镜头前,双手交叠在身前,肩膀单薄,身姿纤细,容貌精致到挑不出一丝差错。 岑阙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反而是略沉地注视着她的那一双眼眸———清澈纯净,不染尘埃,简直像灰色的玻璃。 他想了想—— 要不要写一个和她相像的女鬼? 岑阙一向这样,他的生活里只有自己写的恐怖小说,看到什么能挑起兴趣的事就想加进小说里。 也不能说他没礼貌,毕竟——他又没说出来。 就在他还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手机里的少女微微一笑,嗲着嗓音,以一种听人让人难受到呼吸不上来的粘腻腔调说:“谢谢‘黎明的宝宝’送来的热气球,谢谢。” 岑阙:……? 谁在说话? 第123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3) 或许是这一声打通了任督二脉,岑阙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她是谁了。 他手下的那个账号里被黑得很惨的对象。 岑阙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懒散地垂眸看着手机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孩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差不多明白了,这是她引流的一种手段罢了,走的黑红路线,他也见怪不怪了。 他记起来那个网站账号似乎有30w粉丝,心里便有些丝丝好奇漫出来—— 她本人有多少粉丝? 岑阙盯着那张脸,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直播间。 直播间放着悠扬悦耳的纯音乐,听多了感觉心旷神怡,很好听。 岑阙一进来,先看到了不停刷新的评论。 话都说得很难听,男的女的都有,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言论甚至让岑阙这种人都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却又很快松开,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没什么好说的。 不停有人给她送礼物,都是很便宜的小礼物,但不管是多小的礼物,她都会一板一眼地用那个听了让人难受的声音去道谢,有些id是专门起来攻击她的,她会声音一停,只念前几个字,然后道谢,她一说话,又开始有潮水一样的恶评袭来。 很无聊的一个直播间,可或许是因为背影音乐,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岑阙居然耐下了性子,观察了会儿她的表情。 说实在的,在表情管理这块儿,她做的不是很好,看得出来是个新人。 她的笑容怯生生的,有些腼腆,在有时候不小心看到一些糟心的评论的时候还会变得僵硬,而后又立刻藏了起来,继续那样笑着播下去。 她基本不回复评论,骂的不算过分的,骂的格外难以入耳的,她统统视而不见,像一个瞎子一样。 偶尔有些不算骂她的阴阳怪气的言论,她才会搭理一两下,但是回复的话却毫无攻击性,好像只是在安慰自己。 蠢。 岑阙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水,像一台精明计算的机器。 如果想要靠这种方式赚钱的话,最好直接一气呵成,连着骂她的人也骂回去,热度肯定更爆。 但是她就这样,用愚笨的方式固执地引流,却不愿意开口骂回去两句——也可能是没想起来还可以骂回去。 可是———— 偶尔有一两个人会评论一些正常到不像应该在这个直播间的话,这个时候,女孩儿僵硬的笑容会忽而变得自然柔顺,连眼睛都明亮了几分,看起来像是跳跃的春光。 她虽然还是用那样的嗓音回复,但是岑阙听得出来她那些普通的回答里面的小小雀跃。 岑阙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时候,会捏了捏杯子的手柄,看她的眼眸的时间会更长。 不冷:黎明宝宝,我这两天想给我小侄女买糖吃,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喜欢吃什么糖是吗?我忘记了,你再说一次呗? 这个id岑阙都眼熟了,是她为数不多的正常粉丝。 他看到了这条评论,朝晕也看到了,然后露出了看到正常评论时,一贯有些收敛的抿唇笑:“是爆果汽的糖果,很好吃。” 岑阙指尖一顿,微微摩挲,眼眸久久地停驻在冰冷屏幕上映射出的,她的眸海。 不冷说了谢谢,然后又被一大堆恶意评论淹没。 大概都是说别侮辱爆果汽了,爆果汽知道她这种人喜欢它这个品牌估计都要哭了。 岑阙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孩儿唇角的弧度降了几分,笑容重新变得僵硬,有些怯。 他莫名烦了起来,直播间悠扬的乐曲落在耳朵里也变成了杂音。 岑阙拧眉,点开她的主页,目光直接落在了她的粉丝数上——50w。 她的黑粉都有30w。 岑阙:……… 此刻,他还是那一句话—— 牛逼。 在看过她的粉丝数量之后,岑阙直接退出了直播间,还记得去搜资料,把小说下面的剧情写得差不多了才在午夜睡了过去。 至于他手里的那个黑粉网站—— 说真的,像他这种生性冷漠的人,要是真觉得同情才是见了鬼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就要承担后果。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那样说话,就能招惹来那么多难听的谩骂,但是这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岑阙薄情且心冷,完全觉得天经地义。 首先,这个网站没有对她造成直接的伤害。 其次,这是她自己选择道路的后果之一,不需要其他人负责。 最后——这个黑粉网站又不是他的,他关心个什么劲? 这件事,甚至没有在他本就狭窄挤仄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的作息一向不太正常,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随便给自己做了顿饭,岑阙就坐在电脑桌前,开始构思剧情。 思路有些枯竭,想了一个小时也没想出来多少东西。 不过他也没恼。 他在写作这上面几乎从来不生气,说他脾气差,只限于除了写作以外的事而已,简直是一点就炸。 面对没有思路这件事,他也有应对的策略。 岑阙起身,随便换了一套衣服,提起自己笔记本电脑出门。 他要去家旁边的那个咖啡馆。 咖啡馆装修精致,是中古世纪的装修风格,氛围幽静,人不多不少,来的人也都各形各色,旁边还有个公园,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和一些流浪动物,每天都在上演抓马戏码。 没错,这都是岑阙的写作素材。 比如他有时候看一个长相刻薄做事势利的精英男,觉得不合眼缘,晚上就会回去以他为原型创造一个角色,然后把他写死。 这事儿,倒也不犯法,就是太缺德。 不过岑阙不在乎。 等到了店门口,岑阙率先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人挺舒服的。 然后他才注意到,今天的人好像多了一点。 可能店主人去庙里求神拜佛了。 岑阙面无表情地想,开始排队。 他和店主人挺熟的,店主人是一个信神信佛的人,自诩热爱咖啡艺术,实则只想暴富,不管是东方神还是西方神,东方鬼还是西方鬼,让他遇见了就是跪下求发财。 第124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4) 岑阙半阖着眼眸,四下看了看,寻找着自己的写作素材,在等到前面就剩两个人的时候,他抬眼瞟了一下前台,身体猛然一顿。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网络名为夜黎明的那个网红的脸。 岑阙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她和直播间的差别差异实在不大,而且连笑都那么像——一贯微微弯起的眼眸,唇角微扩,稍稍抿着唇,怯意和灵动混在一起,十分有特色。 只有一些细微不同之处,比如她素面朝天的小脸其实更加淡雅一些;穿的衣服很朴素,有些旧,洗得发白;和客人交流时候的笑容比在直播间真心实意得多。 等到了岑阙的时候,朝晕抬眼,对他弯了弯眸,里面好像有星星在闪,声音清脆悦耳:“先生,您要点什么?” 她真实的嗓音清甜,柔和,充满活力,听了都让人为之一颤。 岑阙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摩挲,面上毫无波澜,语气平淡地点了一杯自己平常惯喝地咖啡,付了钱,拿了排号单,转身去寻找座位。 他不是一个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人,只是稍稍意外了一些,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构思,一个人自成屏障,好像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这个地方确实能给他灵感,他刚坐下就有了新思路,便很快下手打字,耳朵里敲击键盘的声音。 中间有些饿了,他就又去前台点了个蛋糕,女孩儿的笑容依旧暖暖的,没有一丝疲倦,服务态度很周到,周到到岑阙都有些看不清她的真实性格是什么样子了。 总归和他无关。 岑阙咖啡馆里面待了一下午,等回神的时候,窗外夕阳渐沉,霞光满天,金灿灿的。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扭动了一下脖子,感觉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一点,觉得今天写的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的小说未来发展里要有一只黑猫,但是他从来没有养过猫,连见都很少见,正好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花园,岑阙记得那里面有一只看起来总是很酷很拽的黑猫,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他决定顺便去公园观察一下那只黑猫。 临走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前台。 已经换人了,她好像只有下午的班。 岑阙只是随便看看,没放在心上,收回目光,迈开步子出了咖啡馆。 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儿,还有陪着他们的父母,母亲居多,很热闹,不过这种热闹落在岑阙耳朵里就是嘈杂。 他轻轻蹙眉,加快了步伐,往公园深处走去。 他记得那只黑猫喜欢在西边一个小角落里待着,而公园的游乐设施又大多都在东边,所以他往里走反而越宁静。 约莫走了个七八十步,岑阙已经完全听不见那些嘈杂声了,鸦黑的眼睫微抬,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背着他的黑猫。 可再往上看,他的脚步猛然一停。 黑猫面前蹲着一小团蹲着的身影,夕阳金光灿烂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穿上了层层叠叠的金纱,甚至把她的五官都描摹得像一幅水墨一样柔和清润。 她正低着头,弯着眉眼,喂小猫吃火腿肠,气息恬静温和,看到她的第一眼都回想起来一个令人难忘的绿色的春天。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朝晕原本摸着小猫的手指一缩,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幽深平淡的眼眸。 岑阙离得不近不远,清楚地看到女孩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拘谨却真诚的笑容,脸上有些红。 或许是不习惯这种寂静的气氛,她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先生,你好。” 岑阙一顿,旋即又恢复平静,语气和人一样平淡,听不出来情绪:“你认识我?” 朝晕把火腿肠放到地上,站了起来,岑阙能看到她灰扑扑的、没有光彩的鹅黄色短袖,还有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 她抿唇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你点了一杯很苦的咖啡。” 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岑阙没什么表示,淡淡地回应:“是吗。” 他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打开手机,给黑猫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开始举着手机盯着它,观察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那副模样像是在打量物品一样。 刚才在咖啡馆的时候,999+就跳出来和她说面前这个人就是任务对象,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又中毒了,朝晕头都是疼的。 岑阙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朝晕也就安静地不打扰他,重新蹲下和小黑猫玩。 小猫很喜欢她,特别喜欢往她身上蹭,朝晕被它蹦着蹦着,有时候会笑出声来。 岑阙面色无波,好像毫不在意,但是在听到她的笑声、看到她被小猫逗笑的样子的时候,手却会情不自禁地按下拍照键。 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相册里面已经多了好几张照片了。他想为自己找借口——他只是在拍猫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但是在看到完全没有猫的痕迹、只有女孩儿清丽的笑容的照片时,他自己又沉默了。 朝晕看过去,好奇地问:“先生,你在拍小猫的照片吗?” 岑阙身子一僵,而后若无其事地点头,依旧是死板的语气:“我写小说要用到,不过好像不小心把你也拍进去了,你介意吗?”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简直听不出来一点偷拍别人的羞耻感和愧疚感。 朝晕先是一惊,而后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介意的。” 她这样说着,更好奇了,双眸熠熠地看着他:“你居然是小说家吗?那你到咖啡厅也是在写书吗?怪不得要喝那么苦的咖啡,是为了保持清醒吗?” 岑阙又故作样子地对着小猫拍了几张照片,原本垂着眼眸掀开,也去看她,有些疑惑:“真的很苦吗?” 他喝了没什么感觉。 “很苦!”朝晕皱起一张小脸,很夸张地说:“比苦瓜还要苦。” 第125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5) 岑阙看着她鲜活灵动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奇妙。 昨天在手机屏幕里僵硬又沉默的人,现在就水灵灵地在他面前,如此生动。 朝晕说完,忍不住问:“先生,你真的不觉得苦吗?” 岑阙悠悠地盯着她,轻轻勾了下唇,笑容很淡很淡,朝晕甚至没看出来他在笑。 “如果我说苦的话,你要怎样?” 他说不苦的话,她又要怎样。 没什么价值的问题,他干嘛要回答。 岑阙如此心不在焉地想着,就见朝晕站起来,向他这里走来。 他退也不退,避也不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走近。 朝晕走到他跟前,手放在口袋里摸索了几下,而后把手放在他面前,摊开手掌,笑眯眯地和他说:“那我可以给你一颗糖吃。” 岑阙敛眸,视线落在了她手上那颗印着“爆果汽”“菠萝味”的糖果,终于有些怔然。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直播—— 她也说过,她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果。 他微微抿唇,伸手接过:“……谢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 朝晕豪爽地说了一句不用谢,歪头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还没说话,朝晕就自己自报家门:“我叫黎朝晕,黎明的黎,表示阳光的那个朝晕。” 岑阙又猛地想起来了她的网名——夜黎明。 他以为这些早就被他从脑海里面清除出去了,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 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有联系,非常不适应,有些无礼地沉默着。 朝晕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忙说:“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有些激动,你……” “岑阙。” 他微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说到:“山今岑,宫阙阙。”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做过自我介绍了,现在猛地一说,还有点不习惯。 说起来,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刚才有些忘了我叫什么了,想了想。” 他用寡淡的语气这样解释自己刚才的沉默。 朝晕一愣,旋即笑起来,重复着:“岑阙,岑阙。” 岑阙被她这么叫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烫,让他的心脏热了一下,只有一下。 他别开了脸,很无趣地回应:“嗯。” 朝晕交到朋友了,显得很兴奋,坐到他旁边,一股脑地给了他好几颗糖:“岑阙,我今天出门带了不少糖呢,都给你。”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表,惊呼一声:“哎呀,我还有事,我要回家了。” 她神色匆忙地站起,和岑阙挥了挥手,说有时间再见,又去摸了摸小黑猫的头,才沿着小径飞奔。 岑阙看着手心里七八颗糖果,眨了一下眼。 他抬起腕表看时间——7:15。 是不是要回去直播了。 他这样想着,抬了下眸,结果和黑猫对视上了。 黑猫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糖看。 岑阙罕见地轻轻挑眉,语气还是死气沉沉的:“我的。” 黑猫不爽地冲他“喵呜”了一声。 岑阙不理它,拆开了一个糖果,放进嘴里,靠着长椅,闭上眼,慢慢品起来。 颜色是鹅黄色的。 有些酸。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6。】 — 岑阙回到家之后,先是把今天要发布的章节发布出去。在外面码了一整天字,有些累,他也不想做饭了,随便泡了一桶泡面吃,又去洗了个澡。 外套荡上了一些灰尘,该洗了,他摸了摸兜,结果摸出来了好些糖果。 岑阙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还收了礼,他把它们拿出来,放在电脑桌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去把衣服放进洗衣机。 他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收到别人给的东西,给的还不是刀子。 等干完这些事情之后,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时针指向了“8”。 岑阙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干了,如果是平常的话,他可能会去刷一刷自己之前的小说找找毛病和灵感,但是今天晚上,他有了其他想干的事情。 他坐到电脑桌前,拿出手机,打开慢音,直接去搜“夜巴黎”。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这样做,但是就是想,又何必问出来一个原因呢? 岑阙觉得人就是太喜欢寻因溯果了,如果少一点这些毛病,应该会过的更快乐一点。 页面几乎是瞬间加载了出来,他又听见了那阵悠扬的乐曲,看到了那个精致的女孩儿。 他点了进去。 鹅黄色的连衣裙,完美的妆发,精致的面孔,标准的微笑,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但是很假,说不出的假,和他见到的那个明媚有生机的朝晕截然不同,这让岑阙都不禁有些好奇了——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他以为她只是想走捷径挣点钱,但是今天的事情好像又直接打了他的脸。 她还在别的地方打工挣钱,看起来手头并不宽裕的样子。 可网络流量,他知道的,她这个样子,不应该没有钱的,最起码不至于还要去干咖啡馆那种劳累活。 她想要钱吗?那要钱做什么?她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会花很多钱在打扮自己上面的人。 岑阙居然都想不明白了,他支着头,黑暗包裹着他,手机屏幕的蓝光把他的眉眼染得深邃又立体。 评论还在不停刷着,这么多人不止不休地骂着她,说些难听的话。 岑阙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显出来了一些疲态,笑容更加不自然,眼神有些寂静闪躲,似乎不愿意再看评论区,但是又不得不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但是寂静的房间里却突然漫出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岑阙抬手打字—— 只舟片词:你吃爆果汽的糖果,最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那么多不堪入目的评论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么清新的一条,还问起来了自己最爱的糖果,朝晕眼睛一亮,高兴得连夹都忘夹了,用清甜的嗓音兴冲冲地道:“菠萝味的!我喜欢吃菠萝味的!” “………” 甚至空评了几秒。 第126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6) 朝晕说完,表情直接僵住了,还算合格的表情管理直接崩了,她立刻慌乱地夹起嗓子说:“菠萝味哒~~我最喜欢吃菠萝味哒~~” 直播间这么多人又不是一群傻逼和傻屌 “刚才主播的麦说话了。” “哪里来的女鬼,从我们圈钱姐身上下来好吗?声音好听也不行。” “我弟知道我老骂她,刚才听见了狐疑地问我换主播骂了?” “私人飞机六人座一架,出发去见圈钱姐,目前已有5人,差1人出发,第6位要有私人飞机,不然我们都去不了了。” “我操?第六个人再带六个男模过来。” ……… 局势越来越不对,朝晕越来越慌,拼尽全力力挽狂澜:“你们在说什么吖~~我什么都听不懂耶~~” 观众们并不买账,自己狂欢 “圈钱姐退场,我们要刚才上身的女鬼。” “女鬼也不是不行,最起码声音甜。” “姐你好好说话的话多讨人喜欢啊,你咋非要用这种声音说话?” “圈钱姐都50w粉丝了也不发点粉丝福利?能不能报警把自己抓走?” “刚才听到圈钱姐的原声我想我这几个月受的折磨是应该的…应该你爹,圈钱姐别圈了。” “圈钱姐在令人吃惊这上面从来都这么令人吃惊。” “………” 朝晕,22岁,直播时人设崩塌,拼尽全力力挽狂澜,终无法战胜,遂于心中悲痛哀嚎。 而惹出来这一系列生非的岑阙,还呆呆地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屏幕里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的朝晕,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似的,他开始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总是冰冰冷冷的房间都因为他的笑显出来一丝暖意了。 岑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抹了一下眼尾的生理盐水,曾经堆满了冷漠和阴云的眼眸里如今满满都是促狭的笑意。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9。】 朝晕还在手忙脚乱地忙着修补人设,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个提示音。 但是她的修补毫无用处,接下来的时间基本就是她说她的,评论区说评论区的,一度产生爆梗,连后面来的‘不冷’都懵了。 今天姐的评论怎么都不刻薄犀利难听了? 而且还变得怪怪的,跟疯了一样。 朝晕心都凉了,好不容易熬到下播就扑进自己的床上,哭唧唧地想——她的人设崩塌了,她不能再靠这个赚钱了。 第二天她老早就起床去早餐店,忙活完了中午回家,一打开慢音,铺天盖地都是报道自己的营销号。 朝晕:? 营销号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捕捉,像朝晕直播间的这种截片又很好剪,第二天满天都是。 而且还爆了。 朝晕不小心忘记夹了的前后反转,反应过来之后震惊僵硬的神色、骂她的那些人的某些搞笑评论,都十分有趣味性,有很多人都开始关注她,她一晚上涨了20w粉丝,并且还有再涨的意思。 虽然这些人肯定都是来看热闹的,黏性很弱,而且大多是来骂她的,但是也算是另类的出圈了。 朝晕懵了,甚至在咖啡馆工作之前还在思考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但是工作之后就直接进入状态了。 她精心的服务让很多顾客都很满意,咖啡馆的人多了一些,不过这些朝晕都不关心,她只是希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又有一个身影站定到柜台前,朝晕笑着问:“你好,请问要点——” 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朝晕微微瞪大眼睛,显得有些高兴:“岑阙——” 她刚出声,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上班,生生压下了那份激动,轻快地问:“你好,请问要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朝晕总觉得今天岑阙看她的眼神里有些促狭,满满都是恶趣味,但是她再定眼一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像在告诉她她多想了。 岑阙点了杯他常喝的那杯咖啡。 朝晕低头忙活着给他结账,嘴里还嘀咕:“又喝这个,这么苦……” 岑阙听到了,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喜欢别人指点和管束他的选择,但是现在听朝晕说这些话,他却也不觉得烦。 岑阙今天其实没有灵感枯竭,但是他就是很想过来看看朝晕。 原因无他,他就是觉得听她说话、捉弄她,很有意思。 他倒是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恶趣味感到羞耻,反而乐在其中。 他这个人的道德感,真的不是一般的低。 岑阙有很多存稿,不怕写的慢,因此就写一会儿看她一下,写一会儿看她一下。 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十分认真地工作,负责得岑阙都开始怀疑那个贪财的老板给她开了多少工资。 在人少的时候,她习惯发呆,或者盯着柜台里放着的小蛋糕看。 有一次,她紧张地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果。 鹅黄色的,应该是菠萝口味的。 她朝晕把包装拆开,立刻低下头,把糖果从包装里咬出来,抬起头,一脸享受地让糖果在嘴里滚来滚去。 然后,她看见了看过来的老板,神色一僵,把包装袋藏到身后,露出来了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来,等老板走后,松了口气,无意间见他在看,便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岑阙立刻垂下眼眸,心脏却发了疯似的狠狠跳动了几下。 他一愣,陌生的感觉让他皱眉,低下头去,抚上心脏。 跳这么快做什么? 他要猝死了吗? 不至于?他昨天晚上没有熬夜啊。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2。】 朝晕在下班之后,又去了公园和小猫玩耍。 她觉得和它们玩耍很治愈,能让她短暂地忘却她自己的身份。 又是一阵脚步声,朝晕回头,看到了岑阙。 她愣了一下,笑问:“岑阙,你也来看小猫啦?” 才不是。 他又不是什么喜欢动物的人。 不过他还是胡乱地点头,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看着朝晕逗小猫。 慢慢的,他的心情也宁静下来。 第127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7) 忽然,岑阙冷不丁地问:“你今天带昨天的糖了吗?” 朝晕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的眼眸亮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火腿肠,兴高采烈地坐到他旁边,一股脑地把口袋里的糖往他手里塞:“有,我每天都带着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好吃?我也觉得好吃。” 岑阙呆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起来昨天晚上直播的事情,想逗她一下,没想到她直接就把所有糖给了她。 这让他有些沉默。 不过他是不可能内疚的,他这种人,哪天要是内疚了,说不定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大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0。】 他毫无负担地把糖收了起来,语速加快了一些:“是挺好吃的,谢谢。” 朝晕眯着眼笑了,两只腿晃来晃去的。 岑阙觉得她像一个小孩子,她慢音的主页上写着22岁,但是一点也不像一个成年人,浑身都是不服输的骨气和韧性,但是又那么柔软、固执、天真而真挚。 像还没有成年一样。 他这么想着,突然出声:“你很喜欢猫?” 说到喜欢的东西,朝晕立刻来劲了,喋喋不休地说:“是呀,我喜欢小猫,我还喜欢小狗,只要是可爱的小动物我都喜欢。”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狗。” 岑阙又问:“什么品种的小狗?” 朝晕很快回答:“小土松,我最喜欢小土松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晚上,朝晕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开播,直播间顿时涌入了2w+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朝晕第一次见这个阵仗,都有些害怕了。 不过想到钱,她一咬牙,继续挤出来标准的微笑,嗲着嗓音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 评论更混乱了,有人还在持之以恒地骂她,有人在刷“你喜欢爆果汽糖果的什么味道?”,还有人在故技重施,想要让她再次露出真面目,不停事地问东问西。 不过朝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他们问什么,她还是夹着嗓子,一点也不给他们机会。 就在网友都疲惫了的时候,一条评论横空出世—— 只舟片词:主播喜欢什么类型的小狗? 朝晕眼眸一亮,嘴比脑子快,用清亮的嗓音欢快地说:“小土松!我最喜欢小土松了!” “…………” 她再次僵住,一张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评论区一默,旋即哗然。 “卧槽,谁成功了?” “看id好眼熟,估计又是昨天那个哥。”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怪,数值怪老觉得自己有操作。” “姐你原本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啊啊啊啊啊你放过自己!!” …… 朝晕又想钻进被窝里哭唧唧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到下播时间,她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继续夹:“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呢~~” 罪魁祸首岑阙已经笑到锤桌了,爽朗的笑声传遍卧室。 要是让他那些亲戚同学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吓得要请人跳大神了。 他一年到头都那副死了全家的表情,简直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他们真的没有见他笑过。 至于为什么他的朋友看到他这个样子不会惊吓呢—— 因为岑阙没有朋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3。】 接下来,岑阙像是找到乐子了一样,每天傍晚都去找喂小猫的朝晕问这问那,朝晕还不设防,乐呵呵地什么都说。 晚上的时候,岑阙就守着直播间,在朝晕最疲倦的时候抛出来一个问题,然后在她再次没有防住暴露本音时弯眸笑。 有些人注意到了岑阙的id是一个着名的恐怖小说家的名字,倒是很快就有人反驳了,谁都可以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只是粉丝呢?能写出来那么精彩的文字的作家才不可能这么幼稚。 岑阙:哦? 这样过了几天,朝晕也慢慢意识到不对劲了。 终于,在某天晚上下播,怀疑人生的朝晕找到了“只舟片词”的账号,给他发了私信—— 夜黎明:岑阙?你是岑阙对不对? 只舟片词: 虽然这看起来不像是岑阙用的颜文字,但是就这么一个表情,朝晕立刻就确定了这是岑阙。 她有些生气 夜黎明:你这个坏人,你骗我! 岑阙挑眉,被骂了也没有一点意外或者生气的样子。 朝晕骂人跟挠痒痒一样,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在撒娇呢。 不过岑阙却知道她好像是真生气了。 只舟片词:别生气了。 朝晕没有回复他。 只舟片词:我只是想逗你开心。 朝晕看到了这条消息,气不打一出来。 夜黎明:我哪里开心了?谁会开心? 岑阙有点不明白,她不是更火了吗?不是可以赚更多钱了吗?而且这算骗吗?她又没有问,他也没有骗她。 不过见她这么生气,岑阙还是决定不说这些话。 只舟片词:不要生气了。 朝晕没有理他了,气呼呼地关手机睡觉。 岑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对,于是决定弥补一下。 第二天下午,他照常出现在了公园里。 朝晕当时正摸小猫,先是抬头看,见是他,立刻低下头,没有像以往一样笑着喊他的名字。 岑阙挑了挑眉,居然还有点不舒服。 他走近,微微弯腰:“原谅我。” 他甚至都不认错,也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想到这里,朝晕更恼了,固执地低头不说话。 岑阙一点也不意外,他直起身子,把身后的笼子提出来,递到朝晕面前:“抬眼看看。” 朝晕没理。 岑阙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总是古井无波的嗓音里甚至还蕴着一丝笑意:“赏脸看看。” 他这样用词,朝晕反而有点不自然了,她很快地抬眼瞥了一下,又很快垂眸,但是当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她瞪大眼睛,豁然抬眼,惊喜地看着笼子里面乖乖摇尾巴的小土松。 第128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8) 她几乎是欢呼雀跃地惊道:“小狗?!” 见她这样,岑阙似乎也被感染了,笑着说:“嗯,小狗。” 他微微软了语气:“原谅我。” 朝晕一僵,别过头,颇为不自然:“那,那我就原谅你。” 岑阙勾起唇角,点点头。 两个人重归于好了,朝晕抱着小狗又是亲又是摸的,看起来喜欢得不得了,连旁边的小黑猫都有些吃醋地围着她叫。 这条狗是岑阙精挑细选出来的,看她这么喜欢,他觉得也算值。 不过和它久了,朝晕有些失落:“可是我不能养。” 她自己才只是勉强过活,没有多余的钱养小狗。 岑阙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已经隐隐猜出来了朝晕家里可能有些困难,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辛苦地赚钱。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有什么困难,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那我先养着,我来公园的时候把它带过来。” 他慢悠悠地回,语气平淡,朝晕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一直问他“真的吗?!岑阙,真的吗?!” 看到他点头,朝晕欢呼:“岑阙,你真好!” 岑阙一愣。 真好? 他活了二十多年,这种评价还是第一次听见。现在猛地一听,居然有点想笑。 如果她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估计都要后悔说这些话了。 他现在只是一时兴起,又没有说每天都会来公园,说不定哪一天直接销声匿迹了,她都没地方找他。 很明显,朝晕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话里给自己留的退路,只知道乐呵呵地和小狗玩。 岑阙看了她两眼,又把目光落在脚前的青石砖上。 算了,反正最近可能都要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8。】 朝晕还在继续着自己的直播事业,每天都很忙,抽出时间也会去陪一陪杨娴。 杨娴一直担心她为了钱误入歧途,朝晕只是和和她说,自己挣的钱都是光明正大的,她没有事,一定会把妈妈治好的。 按理来说,从那一次火了之后,朝晕的热度应该会慢慢冷却,朝晕也早就做足了准备,但是不知为何,热度就是不降,朝晕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实际上,只是因为观众们觉得她说话太好玩了。 看她直播的人多了,也会有些人认真地和她说话。 :“姐,我数学这次才考了46了,我今天还刷到高斯生平了,他7岁就能用等差数列求和公式算出1到100的和,我到现在还不会!” 朝晕一愣,神情严肃了些,这个时候还不忘敬业地夹着嗓音道:“这样看来,高斯的数学恐怕在你之上。” 岑阙现在都习惯她这个声音了,随手打到 只舟片词: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评论直接爆笑如雷,甚至都没有人骂朝晕了。 :“姐,我今天去约架了,八个人打我,我都没趴下。” 朝晕疑惑:“他们把你绑在树上了?” 只舟片词:也没把你当厕所撒点什么? 发出这条评论的人崩溃了。 :“姐,我家养了一群羊,今天我爹去喂它们的时候有一只羊居然顶我爹,我爹直接抽了它几十鞭,把它烤了哈哈哈哈。” 朝晕:“开服就送十五连抽。” 只舟片词:666这只羊开团没羊跟,逆天匹配机制。 发评论的人:…… :“姐,我感觉我妈根本不爱我,当她知道怀了我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吐了。” 朝晕:“你不是也将近两年没和她说一句完整的话吗?抵消了。” 只舟片词:你妈也不对,你不是给了她十个月时间接受了吗? 评论区快笑抽了。 朝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一直赖在自己的直播间不走,但是她的收入多了很多,她也挺感激的。 虽然她其实不喜欢直播,而且还是有很多人锲而不舍地骂她,那个黑帖的粉丝数量也增加了。 她火了,有人就坐不住了,纷纷开始行动了,有一大堆人开始煽风点火,说都是剧本,只舟片词是朝晕找来的演员,两个人都是商量好的,简直是欺骗观众,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各种谣言纷至沓来,有骂朝晕的,也有骂岑阙的。 骂朝晕的,她也就受了,毕竟她上网直播就是赚钱的,骂了又不会少肉。 但是骂岑阙她就没办法忍了,岑阙一分一毛都挣不了,还每天看她直播,现在还要平白无故被人骂。 岑阙不是一个会受委屈的人,直接跑到原po视频底下发 只舟片词:我是专业演员,你死全家的时候用不用我去演哭丧? 众人震惊,纷纷感叹恶俗啊! 但是朝晕显然不是武将,正式发布了一个声明,本人录视频解释说,只舟片词不是她请来的演员,希望大家不要骂他,他是无辜的,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只不过这个视频发布十分钟就被删除了。 原因是————朝晕崩溃地发现自己在视频里忘记夹了。 她又火急火燎地录了一个夹着嗓子的澄清视频发布出去。 但是第一个版本已经有很高的浏览量了,见她又搞这出,她的粉丝们都笑翻了,纷纷传播最初版本。 岑阙看到这两个版本的时候也笑得止不住。 但是他心底又有一些异样。 他一意孤行地走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人为他说过话,替他打抱不平。 可是他们两个才认识多长时间,她就因为他被骂而专门出了澄清视频。 全程中她没有提到任何骂自己的言论,就像是觉得自己挨骂天经地义一样。 起初,岑阙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现在猛一意识到她居然自己都这么想,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于是,在笑过之后,他盯着视频里女孩儿认真严肃的脸,慢慢皱起了眉。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3。】 从这以后,朝晕就被冠上了“呆”的名号,正面评价也慢慢多了起来,甚至都有了正常粉丝,朝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各路盘点里,朝晕的粉丝群是公认的最畸形的一个。 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粉丝帖和粉丝网站的人,也没有很固定的榜一大哥大姐,因此不少人拿这个出来嘲讽她,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她有钱可赚,她就谢天谢地了。 第129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9) 不过,这些福利到底还是岑阙给她带来的,朝晕自己也清楚,在咖啡馆工作的时候会请他吃蛋糕,晚上回去的时候也会像朋友一样和他聊聊天。 他们两个已经添加微信了,聊天会方便很多。 在爆果汽出新口味糖果的时候,朝晕第一时间是给岑阙发微信消息 朝晕:岑阙,爆果汽出新口味的糖果了,你要尝尝吗?我可以给你送过去,还有一些我做的饼干,你可以把你的地址给我。 过了几分钟,无人回应。 黎朝晕:岑阙?你在吗? 窗外一声闷雷,旋即淅淅沥沥下了雨,没过多久,哗啦一声,雨势大了不少。 朝晕莫名觉得有点心慌,又发了几条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岑阙手机叮铃铃得响,不停振动,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又重新垂下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任由风雨打在身上。 女人尖酸严厉的话语还历历在耳—— “岑阙!你这个不孝子!我是你妈!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你现在还有一点人样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24年了,今天是他见他妈的第9面,最后落入耳朵里果然还是这些谩骂。 他都觉得奇怪,让他浑浑噩噩地自己度过了24年,现在反而还要求他人格健全了,他们不觉得自己搞笑吗? 丢她的脸?她居然还有脸面吗? 他轻轻牵动唇角,眼眸漆黑,笑容里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嘲讽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表情而已,诡异瘆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把他从思绪的深渊里面拉出来。 岑阙抬手看了一眼,是朝晕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冷硬的那颗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的速度了,让他微微皱起眉头了。 多管闲事的人。 他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他自己清楚未来肯定会有哪一天会突然和她断联。 但是她好像不这么觉得,她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一个朋友。 岑阙抿唇,胸腔隐隐振动起来。 就算不久前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骂得不成样子,岑阙都没有什么心情波动,现在反而有了。 他坐在树下,挡住了部分雨,但是大部分还是落在他身上和手机上了。 手机还一直在振动着,好像不打通就不罢休似的,岑阙拿起,把上面的水珠抹掉,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岑阙:我在外面,不用了。 黎朝晕:在外面?外面不是在下雨吗? 岑阙不想解释,信口胡乱说了个谎:忘带钥匙了,回不了家,现在在外面躲雨,不用管我。 朝晕停了会儿,而后直白地和他发 黎朝晕:岑阙,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一滴水珠落在,打在屏幕上,把“岑阙”两个字模糊开,像是把他这个人逐渐拆解开了一样。 岑阙微怔,静静地坐着,像是一尊枯坐的雕像。 旋即,他一咬牙,甚至带着一些愠怒,生硬地打字:你忙你的事情,不要管我。 发出来这句话之后,他像是逃避了一样,直接摁灭了屏幕,不愿意再看到朝晕发过来的任何一句话。 不要装作很了解他好吗? 乖一点,识相一点,听他的话不行吗?别管他不行吗? 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他故意忽视掉心中的慌乱,闭上眼睛,任由石子般的雨珠打在脸上,孤零零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雨没有那么大了,甚至没有雨滴打在他身上了。 有些怀疑地睁开眼,岑阙一眼就看见了举着伞,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的朝晕。 他瞳孔猛缩,一下子僵住:“……朝晕?”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他似乎很抗拒叫她的名字,相比于朝晕总是熟稔地喊他,他却一次都没有喊过她的名字,生怕记住了,生根了,摆脱不掉了。 朝晕点点头,眼眸依旧温和包容,她弯唇:“猜到你在这里啦。” 从他的那些回复里面,她就猜出来他心情不好了。 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是朝晕还是觉得可以尝试着找找他。 她先去了咖啡馆,没见人,这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岑阙垂下眸,声色略暗:“你找我做什么?”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朝晕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弯腰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爆果汽新出的口味,桃子味的。” 岑阙觉得她就像听不懂话一样,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他不想被别人打扰,不想让她自作主张地来寻找他,更不需要这一颗糖果。 他张口,想要说些难听的话,但是在触及到她那张总是温婉笑着的脸的时候,又惊异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狠话。 他那些能够对别人轻而易举放出的难听话,现在却无法说出来一句。 岑阙猛地握紧手里的糖果,低下头,另一只手盖上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哑:“你当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走,你干什么在这里陪我淋雨?你不冷吗?” 她明明穿得也薄。 朝晕闻言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就在岑阙以为她走了的时候,她垂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你不是暂时回不了自己家吗?” 她弯弯眸,依旧好脾气:“跟我回我家。” 岑阙身体一僵,埋在手里的眼眸微闪。 朝晕试探着伸手去拉他已经湿透的衣袖,他没有甩开。 她屏息敛声,又稍微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岑阙,听话,不要淋雨了。” 听话。 她为什么不听话一点呢? 岑阙在心里这样问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就是被朝晕拉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顺从地被她拉着走。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听话的为什么是他,或许是在想她想做什么,又或许是在想那一个字—— 家? 在他眼里的家,只是一个用来容纳自己的住所,没有任何情绪倾注在里面。 但是,听她说的话,听她说的“家”,他又蓦然感觉有一丝温暖从指尖前掠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30。】 第130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0) 直到到了朝晕的家,看着面前这个虽然狭小但是处处温暖细心的小窝,岑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有点想问,想问朝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把一个相识不久的男性带到家里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暴露她的住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她走近,拿着一条毛巾,盖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又很有分寸地松手:“我走之前烧了热水,你现在去洗澡,应该不会感冒。” 岑阙眯了眯眼,几乎是锐利、审视地盯着她看,她一点也不恼,用超乎常人的耐心,淡淡地笑着,任由他看。 败下阵来的是岑阙。 他低下头,换了拖鞋,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朝晕这才笑开。 她给岑阙准备了一件睡衣,是她之前买来的,不小心买大了,本来睡衣就偏大,她还买大了,应该够岑阙穿。 虽然是长袖的,但是薄,今天下雨了,还有一点冷,朝晕觉得正好。 大概和岑阙交代了一下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之后,朝晕就关上了门,去做饭。 岑阙四处打量着,眸子里阴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每件物品都摆放得非常整齐,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能看出来她有多节省。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痕迹,怎么看都有人的温情。 岑阙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脱衣服。 他用了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她身上的味道,暖洋洋的,和他一点都不配。 他洗完之后穿上了朝晕给他准备的睡衣,微紧,但是也能穿。 等到把自己全身上下检查过一遍之后,岑阙才出了浴室,闻到了饭香味,肚子一下子就叫起来了。 岑阙:……… 他抬起脚向厨房走去,看见她忙忙碌碌的背影,烟雾缭绕在她身边,让他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岑阙抿唇,走近,口吻平静:“我可以帮你。” 朝晕回头,就看见了穿着hellokitty睡衣却一脸正经的男人,没忍住笑了一下,等男人幽幽的目光投过来时,才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土豆:“那你帮我削土豆。” 岑阙姿势有些僵硬地接过。 他平时在家里,说是做饭,实际上只会下面下调料下鸡蛋,或者直接泡泡面,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好像过不了几天就会死的时候,才会点个外卖。 但是岑阙非常讨厌自己家里有外来物品的感觉,所以大多时候吃的都不是正常东西,自然—— 也就不会削土豆。 不过箭在弦上,他还是硬着头皮应了。 结果就是,朝晕都炒了两个菜了,他连一个土豆都没削完,甚至越削越急眼。 朝晕无奈地问:“岑阙,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岑阙一顿,皱眉:“这个土豆削不干净。” 为什么他削了之后,刚才削的地方还会脏?害他还要重削。 朝晕捂额:“你削之前没洗,手被染脏了,把刚削好的地方又染黑了,然后你又把染黑的地方当成土豆皮了是不是?” 她跟开挂了似的,把他的心理历程都说了出来。 岑阙倔强地不吭声,但是慢慢僵化的背影已经印证了朝晕的猜测了。 朝晕摇了摇头,笑了出声:“还是我来。” 岑阙被她好言劝出了厨房,坐在沙发上抱臂不爽。 他只是第一次做而已,等下一次做肯定能够做好。 水壶咕嘟咕嘟地叫,岑阙忙去帮忙倒水,两杯水算是倒得很完美,他心满意足地看了很久,又若无其事地晃悠到朝晕旁边,说话还是很平:“我把水倒出来了。” 朝晕停下,笑意生辉的眸子看向他,赞叹道:“哇!这么厉害!” 岑阙慢腾腾地挪开目光,轻咳一声:“也没有。” “没你厉害。” 不过,他微红的耳垂,以及略显柔和的眉眼,已经证明了他很喜欢这句夸奖。 他又坐回了沙发,耳朵里热闹得很 切菜声,油溅声,脚步声,还有——电视机里喜羊羊的声音,这么有烟火气,恍惚间都让他以为是自己家了。 他没有事情干,就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又开始奇怪了—— 怎么能有这种人呢?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直到朝晕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之后,岑阙还没有想明白。 但是他已经被菜色完全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朝晕看得明白,把筷子递了过去,笑说:“快吃,肯定很累。” 她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淋雨,为什么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就只是提供着她可以提供的东西。 岑阙接过,默了会儿,终于小声说:“谢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3。】 吃过饭之后,碗是岑阙刷的。 他似乎很不习惯待在别人家了,刚刷完碗雨就停了,便说要告辞。 “你不是没有带钥匙吗?” “刚才在口袋里找到了。” 朝晕都不想拆穿他,看着他这一身,欲言又止:“你确定吗?穿成这个样子?” 岑阙却是瞥开眼,反应平平:“又不犯法。”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穿成这样在他眼里已经不错了。 朝晕见他执意要走,也不拦着了,站在门口送他。 临走前,他拿着自己的衣服,冷不丁地喊:“朝晕。” 朝晕抬头,“啊?”了一声。 他抬眸,用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不要善心泛滥,毫不设防了。 岑阙甚至不觉得她带回来的人是他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朝晕一愣,歪了歪头,笑着说:“岑阙,你还管起来我的事了?” “我不后悔的事情,为什么不要我做?” 岑阙眼睫微颤,很快又回归于平静:“以后有可能会后悔的。” 接触过他的人,没有几个是不后悔的。 朝晕耸了耸肩:“那就到时候再说。” 固执的人。 岑阙背过身去。看似毫不留情地离开。 但其实——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5。】 岑阙做事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咖啡馆老板也总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有时候甚至半年也未必能见到。 但是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怎么老是往自己的店里面来? 他的店里有谁是他很执着于放进小说里面杀的人吗? 老板细心观察了一下,最后猛然发现那个人是他新招来的很满意的员工——黎朝晕。 不过岑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想杀她的样子,反而有一点诡异的……亲近? 不对,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岑阙身上。 第131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1) 岑阙到咖啡馆的次数多了不少,两个人都差不多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 朝晕依旧很感激岑阙给她带来的流量,总是想好好报答他,觉得自己平时做的一些小事很微不足道,不过岑阙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 他这个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直到某一天,岑阙在点单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朝晕的前台桌上放着的一个新开发的树林游乐公园的传单,又多看了几眼。 朝晕想去这个地方很久了,但是门票虽然只有几十块钱,她还是舍不得;而且要去的话,就要请一天假,不直播不工作,少赚很多钱。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了,每天看看宣传单解解瘾就好了。 但是现在岑阙居然多看了两眼,朝晕一下子就支愣起来了。 如果岑阙想要去的话,她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去的。 其实,岑阙本人只是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树林游乐公园当作他的小说里面的一个副本,这才多看了两眼。 所以,在某天,看着两眼发光、献宝似的拿着两张票给他看的朝晕时,他沉默了。 岑阙欲言又止:“你……” 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朝晕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看了那个宣传单好几眼吗?你也想去对不对?我们明天一起去!” 岑阙默然。 他知道朝晕是一个很节省的人,不久前他去她家的那一次,她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家里根本没有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直播穿的裙子也就那么几件,而且放得很宝贵,根本没有穿出来过。 现在就因为他多看了两眼,就直接把几十块钱的票买下来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外出的人,他甚至抗拒热闹嘈杂的地方,只喜欢一个人在家里独处。 但是现在听到她说“我们一起去”这一句话时,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反感。 岑阙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没有意识到他心里经历了多少起伏,情绪转了几个弯,就睁着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他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淡声骂:“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朝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骂她一句,但是最后岑阙同意了,她很开心,马不停蹄地去和早餐店还有咖啡馆老板请假,也请了直播的假,一丝不苟地去做森林公园的攻略。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一个出去游玩的好日子。 他们两个坐的是地铁。 岑阙会开车,也有车,但是见朝晕一脸兴奋地和他说,她完全把中转路线背下来了的时候,还是默认坐地铁了。 他不怎么出门,出门也是开车,没怎么坐过地铁,只能被朝晕拉着,穿梭于人群之中。 感觉有些新奇。 他侧目,盯着开心得止不住的小姑娘,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也不知道新奇的到底是地铁还是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40。】 两个人到森林公园的时候,朝晕望着一大片乌泱乌泱的人,忍不住出声感叹:“哇,人好多啊。” 岑阙也看,只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用这么多人突然直接变成丧尸做副本高潮似乎不错。 两个人的磁场迥异,却又融合得很巧妙,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朝晕活蹦乱跳地在这么大的公园里面跑了又跑,双目锃亮,好像很久没有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样,对什么都有无限的好奇心。 岑阙在后面跟着,不让她跑丢。 看着她这副样子,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见她开心,他其实,有一点点开心,就一点点。 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一些让他烦躁的痛处在蔓延,很细微,不足为道,但是总归让他不舒服。 没有出来玩过吗? 岑阙眯了眯眼睛,抱臂看着她雀跃的身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真的会这么开心吗? 他又想起来了她从来没有提起过的家庭,她不说,人又如此明媚,恐怕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她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可是,那些他以为早已忘却的细节冲击着他的脑海。 ——“我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可是我不能养它。” 还有简陋的房子,朴素的衣裳,一切的一切都撞击着他的脑海,让他有些头疼地蹙眉。 如果换作以前,他会冷漠地想——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他造成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也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这是真谛,但是远远地望着她纤细又坚韧的背影,心脏就是被攥得很难受,甚至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站在一旁,一向漆黑沉寂的瞳孔里有些迷茫。 他昨天没有熬夜啊。 心脏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落在他的脚下。 岑阙眨了一下眼,转眸看了过去。 朝晕递给他一块雪糕,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很热?给你吃。” 景区的雪糕一向不便宜,更何况朝晕买的好像还是牌子货。 ……不是很节俭吗? 为什么给他买雪糕? 岑阙简直不知道她那个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了。 朝晕一把塞给他,催促道:“你快吃呀,一会儿就化了。” 岑阙无言地接过,撕开包装,盯着雪糕上面的霜珠。 他扭头看向朝晕,她只是从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拿出来一个脱色的杯子,仰头喝了好几口水。 那一瞬间,岑阙的心脏冒出来的难受浪潮甚至让他有些想要弯腰。 朝晕喝完了水,见他还不吃,疑惑地歪了歪头:“岑阙,你怎么了?你不吃…” 她还没说话,岑阙突然把雪糕举到她唇边,双眼紧紧地锁着她,用凶神恶煞的语气说道:“吃!” 她眨了眨眼:“这是买给你的……” 岑阙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气场更凶恶了,吓得朝晕赶紧咬了一口。 冰凉糯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朝晕幸福地眯起了眼,感叹道:“真好吃。” 岑阙一言不发地收了回来,无声地也咬了一口,才觉得心中的烈焰被扑灭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5。】 直到不久之后,岑阙才恍然想起,那天心里的痛感,叫心疼。 第132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2) 朝晕见他也吃了一口雪糕,心情有些复杂,想说她刚才吃过了,但是见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 她拉着岑阙继续转悠,看见什么都想给岑阙买,他冷硬地拒绝后还非要再提,气得男人差点张嘴咬她。 偏偏岑阙还不能给她买东西,不然她又要想东想西,自责自己没有好好报答他了。 总之,岑阙逛得十分憋闷,和旁边的朝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太吵的地方,于是朝晕有意识地把岑阙往没有游乐设施的地方带,两个人就这样走走路也挺好的。 没想到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孩儿的哭声。 朝晕一惊,带着岑阙往哭声源地走去。 是一个小女孩,哭得肝肠寸断,一直喊妈妈。 两个人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向她走去。 朝晕是为了行善积德,至于岑阙—— 他是觉得小孩走丢也可以作为一个副本,他要去观察观察小孩儿是怎么哭的。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朝晕摸着小女孩儿的肩膀蹲下,伸手温柔地给她擦眼泪,低声哄她,还拿出来背包里的面包给她吃。 阳光把森林切割成了利落分明的两边,没有丝毫褶皱,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用力驻扎生长,一半阴风阵阵轻而易举就能被吹散。 他们两个就站在截然不同的两边。 岑阙突然握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 等小女孩儿不哭了,朝晕耐心地问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她说不知道。 朝晕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去服务中心,岑阙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盯着她。 走到一半,朝晕还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泡泡机,兴冲冲地扭头问岑阙要不要。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给他买东西,岑阙都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了,冷着脸拒绝。 等到了服务中心,小女孩儿一眼就看见了着急等待的母亲,扑上去哭着喊妈妈。 朝晕松了一口气,对着感激不尽的一对父母摆了摆手,有些腼腆地说谢谢。 岑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朝晕一整天都玩得相当开心,在出了森林公园拉着岑阙进地铁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好玩。 岑阙就听着,跟着,默着。 一整天,朝晕像一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 直到两个人出了景区,岑阙实在忍不住了,让朝晕在原地等着,突然说要去买彩票。 朝晕义正言辞地和他说,这种东西不要上瘾,不然赔得hellokitty睡衣都没了。 岑阙只是冷笑,伸手敲她的脑壳。 朝晕在原地乖乖等着,等了半天,等来了岑阙转来的500块钱。 缺缺缺心眼:中了1000,分你一半。 朝晕:? 岑阙回来的时候,还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凶,但是看到朝晕冲他挥手,冰冷的锋芒又软化了些。 等到他走到她跟前,她一脸狐疑:“你真的中1000块钱了?” 岑阙面色不变,看起来很唬人:“嗯,老板说我很幸运。” 朝晕惊呼:“那你肯定是个好人,这么幸运,我都没有中过呢!” 好人这两个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形容岑阙的。 他垂在一侧的手突然握紧,又很快松开,瞳孔微颤,冷不丁地开口:“…你也幸运。” 就算你不幸运,我也偏要给你带来。 朝晕只是眯着眼睛傻乐,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她一开始不想收钱,但是岑阙说如果她不收,他就要买两箱雪糕放她家门口,她吓得一下子就收了,抱着手机美滋滋,一直和岑阙说谢谢,听得岑阙不自然,直接把兜里的糖全部塞给她,让她安静点。 逛了一天,朝晕坐上地铁没一会儿就打起盹,最后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岑阙肩膀上睡着了。 岑阙毫不意外的样子,轻轻转过头去,垂眸看她的侧脸,很长时间,他的耳边突然起了声声鼓点,贯穿每个脉络。 她的侧颜安静,秀气,纯净。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喜欢看她的眼睛,但是到了现在,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仍然移不开视线。 他有些迷惘地想——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不想了,不知道是想通了却在逃避,还是压根没想通。 他一直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谁和他在一个世界。 岑阙早就做足了分离的准备了,他只是觉得她好玩,有趣,仅此而已,哪天突然觉得无聊,随手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 但是在他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很难从她身上挪开的时候,他总是死寂无声的胸膛却开始回荡起不灭的撞钟声。 到底要怎么样,自己是怎么想的,岑阙都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伸手把朝晕额边的碎发理了理。 他还是冷冰冰的神态,但是眼眸已然不是只有默然的泥潭,姿态认真,唇瓣轻启—— “笨蛋。” 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天真的、顽固的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中间要到中转站的时候,岑阙毫不留情地把朝晕拍醒了,带着一脸懵的她出去,换地铁。 等到出了地铁站之后,朝晕看着渐落的夕阳,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眸亮亮的,像是一株不服输的小草。 她回头,笑着和岑阙说:“今天真好玩。” 岑阙面色不变,走在她身后,只是点了点头。 朝晕原本想说各回各家的,不过看岑阙的样子好像是要送她回家,她知道岑阙不喜欢说废话,也就没有拒绝,一直不停地和他说好玩的事情。 岑阙就默默低头听着,偶尔应两声。 走到一半,旁边路过他们的两个女生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惊异地盯着朝晕看,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嘴里不可置信地嘀咕着:“不会真的是夜黎明?!” 朝晕和岑阙都听到了。 岑阙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朝晕的反应却有些大,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步伐快了很多,最后甚至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岑阙有些错愕,他跟着她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逃走。 等跑到自家楼下,朝晕喘了口气,有些失神,很快放开了他的手,勉强笑了一下:“抱歉啊,条件反射。” 岑阙不语,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朝晕一反常态地躲过了他的目光,捏了捏衣角,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的嗓音比以往单薄了许多:“岑阙,我不喜欢直播。” 岑阙一愣。 “我知道它为我带来了很多东西,带来了我最需要的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她轻轻勾起唇角,有些苦涩:“但是,我害怕它为我带来的一切。” 她知道她挨骂都是应该的,这是她赚钱的方式,她也不能去抱怨。 但是她有梦想,她喜欢读书,喜欢上学,她喜欢很多东西,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事业,却不得不囿困在一块小小的屏幕里,强忍着被骂的酸楚,不是滋味地赚钱。 她知道她不能怪任何人,但是,最起码让她有逃避的权利? 在现实生活中,她再也不想作为“夜黎明”生活了,不想那么狼狈,那么没有尊严。 不过她并不想把这些事和岑阙说,她没有理由卖惨,毕竟她是受益者。 于是,朝晕扬起一抹笑容,冲岑阙摆了摆手:“今天玩得开心,再见啦。” 岑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他没有动,孤零零地站着。 他好像,有些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哪怕她不愿意多说。 如果是以往,他会不屑,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可是现在,就现在—— 他将近于惊惧地发现,他没有办法不为她难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第133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3) 或许是因为太累,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岑阙回去之后睡得很早,从来没有那么早过。 他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双模糊的泪眼,就那么望着他。 仅仅是那样远远地看着,岑阙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去找手机。 6:30。 真是一个陌生的数字,他从来没有这么早醒过。 他真是疯了。 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笑了一下,岑阙的黑色眼眸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昨天晚上回来就没有吃东西,岑阙肚子有些饿,家里又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也不想做。 于是,岑阙居然惊天动地地决定要出去吃早饭。 他随便穿了身衣服出门下楼,去了一个离家不远的挺有名的早餐店。 今天晚上人不是特别多,他在店里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灌汤包和八宝粥,然后坐在那里翻小说看漏洞。 没过几分钟,热腾腾的包子和稀饭放在了他桌子前,他瞥了一眼,没说话,反而是送来的人轻快地说:“祝您用餐愉快。” 岑阙收手机的手一顿,这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他抬起头,和女孩儿正对了眼睛。 朝晕见是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快笑得甜得不像话:“岑阙?你来吃早餐啦。” 岑阙僵硬地“嗯”了一声,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疯了。 人慢慢多了起来,朝晕对他眨眨眼:“你先吃嗷,我先去忙。” 岑阙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揉了好几次眼睛,最后终于确定,她还在这里打工。 “………” 到底打几份工啊?! 岑阙简直觉得天方夜谭,早上在早餐店工作,下午在咖啡馆工作,晚上还要直播,她到底多缺钱? 岑阙从来没有为了一个问题抓心挠肝的,他在早餐店坐了很久,人多了就去外面树下站着,远远地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熟悉的暴躁感袭来,岑阙深吸一口气,往旁边站了站,掏了掏口袋,原本想拿烟,结果只拿出来了一颗糖。 “………” 他盯着手心的那一颗糖,认命地闭了闭眼,把包装撕开,直接扔进了嘴里。 其实效果还不错,最起码没有那么烦了。 在岑阙把它咬碎、咽下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体一僵,转过身去,就看见了朝晕脸上挂着的笑。 朝晕已经脱下了工作服,笑眯眯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啊?太阳都这么大了。” 岑阙定定地看她素面朝天的一张小脸,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问:“你很缺钱吗?” 很冒犯的问题。 朝晕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她微微一笑,没有任何隐瞒或者拘谨的样子,痛快地承认:“对呀。” 岑阙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平淡,但是又有一些复杂晦暗的情绪在往里面钻:“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你的父母呢?”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别人问起私事,感觉很奇怪,他问的时候觉得奇怪,听的人可能更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朝晕好像没有这个感觉,她依旧持着平静、温和的态度,轻声说:“我爸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我妈妈生病了,我在赚钱给她治病。” 岑阙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觉得有铺天盖地的巨浪在席卷他,把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揣测都磨成尖刃,全部刺向他的心窝。 他的喉结滚了滚,却感觉有一把刀卡在喉咙里,刺得生疼。 朝晕却没觉得有什么,她笑了笑:“怎么了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妈妈的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我没有很辛苦的。” 她这样说到,似乎还在安慰他。 岑阙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盯着她的脸庞,不动声色地迎接着属于他自己的山崩海啸。 她永远这么坦然,那么感激地拥抱善意,那么包容地面对苦难。 在这一刻,岑阙终于明白了,他们真的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是,也是在这一刻,看着她总是温温柔柔却蕴藏着无限能量的脸,岑阙也终于后知后觉、朦朦胧胧明白过来,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他,似乎、应该、大概是,心动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岑阙抿紧唇瓣,所有情绪开始蛮不讲理地翻滚,酸涩、茫然、恐惧、还有淡淡的甜,甚至让他有些不敢呼吸。 他听到了自己无法再冷淡的嗓音—— “……我可以帮你。” 朝晕愣了下,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哪里需要你帮啊?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有你一直做我的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你昨天不是已经分给了我500块钱吗?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的眼里永远生着韧性和温柔:“我会好好生活的,你也要好好生活。” 她好像有些急事,说罢朝晕便和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不。 我不是可以帮你。 我想帮你。 我要帮你。 我要让你的一切,都光明璀璨。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岑阙指尖轻颤,缓缓摸上了心口处。 那里,还在热烈地跳动着。 —— 当天晚上,朝晕开始直播。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有一些人骂她,有一些人玩梗,有一些人和她正经说话,大家偶尔给她砸一些小礼物。 但是这一切,都在只舟片词进场之后发生了变化。 直播间有人看到他进来了,还准备起哄喊他逗朝晕玩,结果下一秒—— 【只舟片词送出玫瑰花捧x999】 【只舟片词送出火箭x999】 【只舟片词送出爱心气球x999】 【只舟片词送出航母x999】 ……… 直播间空评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齐刷刷地开始—— “卧槽?” “卧槽?!” “我操????” “我草?!!!” 朝晕比他们都懵,她一把扒上手机,看起来很急的样子:“岑……” 很快,她咬住了舌尖,一张脸上满是慌乱,这次是真的不夹了:“你让人盗号了吗?你在干什么啊?别送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礼物,就算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也知道要花不少钱。 过了会儿,岑阙送累了,看到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轻轻勾唇,摸了摸她的眼睛。 只舟片词:没被盗号,乐意送。 朝晕不信:“他肯定被盗号了,你放过他,他每天就挣那么点钱,我怕他吃不起饭。” 岑阙一怔,旋即低低地笑了出声。 知道他每天挣多少钱吗?就在这里瞎说。 只舟片词:真无情啊,嘟嘟都不要了? 嘟嘟是朝晕给小土松起的名字,他当初用了只是因为懒得给这只小狗起名字,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在唇角辗转着,越想越觉得可爱。 第134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4) 他把嘟嘟都搬出来了,朝晕愣了愣,终于愿意相信对面是岑阙本人了。 但是,这就更不对了呀。 朝晕急得不行,这么爱钱的人直接把直播关了,给岑阙打过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 朝晕听到接通的声音,赶忙说:“岑阙,你要干什么啊?你给我送那么多礼物做什么?” “我看你整天穿得也不修边幅的,也不怎么吃饭,肯定过得也不容易,你给我送礼物,你自己怎么办?” 她突然瞪大眼睛,警铃大作:“你不会要自杀了?!岑阙,你冷静一点啊!” 岑阙一直都在另一边笑着听她讲话,越听越想笑,在听到朝晕自顾自猜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朝晕很少听到岑阙笑,也只是见过他勾勾嘴唇而已,还真没听见他笑成这个样子过。 她有些害怕,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安静地等他笑完,才小心翼翼地说:“岑阙,你冷静一点啊…你先和我说,出什么事了?” 岑阙“唔”了一声,在电话另一头眯了眯眼:“朝晕,我明天早上想吃早餐。” 朝晕都没意识到他连语气都全然变了,挠了挠头,抓不住他话里的重点:“……啊?” 岑阙:“你明天早上给我送个早餐行不行?我给你跑腿费。” 朝晕根本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迷迷瞪瞪地被推着走,试探着说:“那…那你想吃什么?” 岑阙眼里都是沉甸甸的笑意:“小笼包和小米粥。” “哦……”朝晕记下来,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了,认真说:“岑阙,我在和你说礼物的事情,你不要转移话题。” 岑阙避而不答,反而是软了语气,撒娇似的喊:“朝晕。” 朝晕抖了抖,心都被他喊的痒了一下,耳朵热热的。 她稳了稳心神,还是叹了口气:“你把你的地址给我,我明天早上上完班给你送过去。” 今天晚上肯定是说不清楚了,明天当着他的面好好说。 岑阙笑着说好,在电话结束之后给朝晕发了一个信息地址。 时间还早,他知道朝晕可能被吓到了,也就不给她发消息了,反而是坐在电脑桌前码了一会儿字发出去,然后去找嘟嘟玩。 嘟嘟已经是一只漂亮的小狗了,最喜欢的玩具是一个橙色的球。 岑阙看着它玩,时不时逗它两下,最后学着朝晕的样子点它的鼻子,笑着说:“你是小朝晕。” 真像。 文章发出去了,很快就有读者发现有点不对。 “怎么感觉词大今天发的内容好温和,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 “在铺垫期吗?不是词大的风格呀,虽然还是挺好看的。” 他们也只是问问,都知道只舟片词从来不回评论,也不接受采访。 意料之外的是,他今天晚上随便挑了一个说好像没有特别吓人的那个评论回复到:是吗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读者们:??? 他们词大怎么了? 岑阙只是好心情地回复了那么一条,然后就躺上床开始睡觉。 不过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朝晕那张脸。 他睁开眼睛,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翘起了唇角,拿起手机开始在慢音上搜索“夜黎明”这三个字。 他一开始看得还算开心,可是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深,尤其是见有些人骂朝晕、或者嘲讽她没有榜一和粉丝网站的时候,气得眼眸渐深。 他坐起身,打开电脑,按照教程去建了一个朝晕粉丝站,id还是自己的id。 网上说,等粉丝积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希望大家不要尝试一步登天,慢慢来。 岑阙最不喜欢的就是慢慢来。 他直接上网,花钱买水军,给的价钱很高,要求必须每天都活跃在这个网站里面做活粉丝,给朝晕剪视频,把网站的名号给他打出去。 安排完这一切,岑阙安心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完之后就坐在客厅等着。 八点半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岑阙眼睛微闪,过去开门,入眼就是朝晕纠结皱着的小脸。 他侧了侧身:“请进。” 朝晕斟酌了一路的台词,在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的时候,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岑阙怪怪的。 “打,打扰了……”她硬着头皮说,走了进去,按照岑阙的话换上了一次性拖鞋。 等岑阙把门关上,她抬眼看了看,发现和她想的不一样。 嗯,在她的意识里,岑阙应该住着那种小小的,昏昏的出租屋。 她在进公寓的时候还在想,岑阙真会打肿脸充胖子,还非要找高级公寓里面的小破屋住。 现在看来完全不一样,这完全就是一个有钱人住的地方嘛。 只不过少了一点人气,冷冰冰的。 朝晕看着这个房子发呆,岑阙抱臂在旁边看她,歪了歪头,笑着说:“怎么了?很失望?” 朝晕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说:“没有,没有。” 她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挠了挠头:“岑阙,感觉你好像变了。” 岑阙接过后往客厅走,还示意她跟上来,闻言挑眉:“是吗?” “对,”朝晕肯定地说:“你看起来比以前开心,话还多了。” 以前他沉默寡言的,冷硬得像一块石头。 岑阙笑了一声,没有回话,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享受自己的早餐。 朝晕有些拘束地站着,见他完全没有提起送礼物这件事的意思,于是吞咽了一下,还是主动说:“岑阙,我昨天看了一眼,你送了大概,嗯…30万的礼物,平台给我折了24万,我只能暂且还你24万,其他的……” 听到这里,岑阙蹙眉。 只给她24万? 这死平台还挺会赚。 朝晕误会了,以为他是不高兴,蔫巴巴地说:“你皱眉我也没有办法呀,我哪里还能再给你拿出来八万……” 岑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想多了,一把放开手中的杯装稀饭,抬眸笑眯眯地看她:“我不差钱,也不用你还。” 第135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5) 朝晕一懵:“那你……” 岑阙打断她:“是这样,我不是和你说我在写小说吗?我把你当成一个人物的原型写进书里了,需要每天让你做我的参照人物观察你,你就当那24万是你的工资。” 朝晕眨眨眼:“小说?” 可是,这应该不用这么高的工资。 她有些警惕地问:“什么小说?” 岑阙说瞎话不打草稿,眼睛眨都不眨:“言情小说。” 呵呵,他写的那些东西要是能被叫做言情小说,这个世界才是真的完蛋了。 朝晕犹豫了一下,再三确定他没有说谎,又问:“你,你写一本书,能赚24万吗?” 别花二十多万看着她吭哧吭哧写了本小说,最后挣二十多块钱。 岑阙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朝晕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24万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甚至可以把妈妈的大部分医药费付上,她就再也不用每天强逼着自己去直播了。 但是她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对方把自己当作小说人物原型收他这么多钱,她以后还是要还的。 不管怎么样,朝晕还是很感激他。 岑阙见她张口,一下子就猜出来又要说谢谢了,他不想听,伸手递给她一个包子,抬了抬下巴:“吃。” 朝晕眨了下眼:“我,我不饿。” 岑阙看她清瘦的小脸,在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则板起了脸:“吃。” 朝晕只能接过,讷讷地道谢,坐在一旁乖乖吃起来。 她还是觉得有些奇幻,不知道岑阙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虽然他们确实是好朋友。 岑阙坐在一旁,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舒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67。】 朝晕对岑阙很感激,在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他之后,还每天晚上给他送早餐,送糖果。 岑阙乐在其中,最喜欢拉着一直说自己不饿的朝晕坐下陪他吃早餐,看她吃东西,他自己也会吃不少。 有时候朝晕觉得自己不能再吃他的早饭了,琢磨着要不要以后就放在他家门口,岑阙就把嘟嘟抱出来,悠哉悠哉地叹口气:“你是不是不喜欢嘟嘟了?以后也不想每天早上来看它了?” 朝晕:!!! 她一定会来的!每天都会来的! 朝晕不喜欢直播,更喜欢用自己的劳动赚钱,在有足够的钱给妈妈治病之后,她直播就懒散了许多。 她的粉丝不满,纷纷叫嚣圈钱姐给点阳光就灿烂,现在都不认真圈了。 朝晕表示那怎么了,她就不好好播。 她腾出来的时间,绝大部分都去看杨娴了。 夏天慢慢溜走,秋天带着一地的碎玉落叶来了。 岑阙提着一袋东西,脸色阴沉地在医院漫无目的地转。 他的编辑,在立秋那一天出去旅游,触景伤怀,站在一块石头吹风吟词,结果一个踉跄摔了下去,骨折了。 骨折了也就罢了,住院之后非要给岑阙打电话,要求去看望他,顺便一定要带上他最喜欢的习记糕点,要不然他就把给朝晕刷了30w的那个只舟片词账号就是他本人在用这件事说出去。 岑阙自己倒是不在意,但是就怕给朝晕带过去麻烦,只能压着火气去了。 呵呵,这个傻屌,怎么不掉下去摔死。 这种诅咒对于岑阙这种没有道德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不怎么出门,在医院左拐右拐也没找到那个老登的病房,他又不想问别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啊走。 “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你就好好养病,不久之后等你出院了,我一定带你出去好好玩儿玩儿。” 音量略小的熟悉嗓音透过墙渡进岑阙耳朵,他一顿,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下子就停住,看向了左侧刚刚路过的病房。 现在,他只要听见朝晕的声音,心情就会好很多。 他停在门口,贴着墙壁,低头听着,没有一点偷听的不堪。 另一道略显成熟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心疼:“小晕,你怎么又瘦了?都怪我,让你忙前忙后的,你实在做的太多了。” 朝晕毫不在意地笑笑:“哪有呀,妈,我直播赚钱,那些观众都很喜欢我呢。” 岑阙眼神一个恍惚,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妈记得你之前成绩那么好,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就因为我这个病……唉…” 女孩儿静默了一瞬,似乎是云淡风轻地回答:“上大学吗?哎哟,我早就不想啦,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岑阙蓦然想起来了自己之前问她的话—— “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 他猛然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眉心前,从未体验过的懊恼侵蚀着他的心智。 “妈,这些你都不用管了,我什么都好,遇上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你只需要好好养病,我们以后一起开心生活。” 她总是这样,好像有用不完的善良和包容,不管遇见了多少难过的事情,都能重新振作起来,毅然决然地前进。 岑阙慢慢蹲下去,闭上眼睛。 一墙之隔,两种人生。 可他就是想要认真听,他想要和她同频共振,想要体味到她百分之一的痛苦。 他,喜欢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4。】 朝晕是在好几天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粉丝网站,她表示震惊,暗暗咋舌,她这种主播居然都会有粉丝网站吗? 不会是又建了一个黑粉网站? 朝晕有些忐忑地去搜索,一进去就看见了帖主。 岑阙演都不演了,用的居然还是慢音的名字。 她往下滑,竟然真的都是一些正向剪辑视频,把她录得很漂亮,还给她p图做壁纸,还有很多夸夸和应援词,看得朝晕都忍不住脸红了,捂上自己的小脸。 虽然朝晕的粉丝网站建得晚,但是发展规模壮大得很快,已经快要赶上那些一线网红了。 对此,其他家粉丝直接开喷,说岑阙花钱买粉,要不然都没人理会这个粉丝站。 岑阙都不带装的,直接怼 只舟片词:老子钱多得花不完,你管得着? 第136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6) 朝晕最后还是给岑阙打了个电话,对方绝对不会让朝晕等得超过三秒。 她有些腼腆地说:“岑阙,谢谢你给我建粉丝网站。” 岑阙眯了眯眼,决定索取一些报酬:“朝晕,我要吃小饼干。” 朝晕连连点头:“好呀,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岑阙指尖轻捻,呆呆地看向前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朝晕口味的。” 女孩儿没听清,“啊?”了一声。 岑阙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呼了一口气:“你看着做,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跟个神经病一样,瞎说话。 朝晕做完好吃的,一般会在咖啡馆交给岑阙。 岑阙到那个时候,就装模作样地把自己的电脑放到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一边吃小饼干,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朝晕看。 他自己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直白地看人家,见朝晕对别人笑会皱眉,不小心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就会咬牙。 咖啡馆馆主才是真正的旁观者清,他叹了一口气,不止一次地和岑阙说:“你不能老是这样啊,你要是真的喜欢朝晕,你就应该直接和人家表明心意,别整天像一个变态一样把眼睛黏在人家身上。” 岑阙别开头,口吻嫌弃:“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朝晕,你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馆主:我嘞个惊天大日啊 “哥们儿,那你要怎么样?你就这样一直什么也不说,就在这里暗着吃醋啊?不是,你不会还准备让朝晕主动和你告白?” 岑阙撇了撇嘴,有些不自然:“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还没想好。” 馆主一言难尽,最后还是拍拍他的肩膀:“那我还是劝你尽快想好,已经有不少人问我要朝晕联系方式了。” 岑阙一愣,骤然转头,双目喷火似的瞪他,一字一句:“你不许给。” 馆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毕竟他以前就那么冷冷的,跟一个死人一样。 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不可能给啊,我又不像你一样道德低下,但是防不住朝晕给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趁早抓紧时间追,别到时候被别人抢先了,你都没地方哭。” 给出了忠告之后,馆主深深地看了一眼,继续去自己的房间求神拜佛求发财,留着岑阙一个人发呆。 朝晕才不会给别人联系方式呢。 岑阙在心里冷哼。 而且也没见有人和朝晕搭讪啊?就是为了恐吓他。 这种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能……… 他还没想完,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趁着没有人排队点单、钻着空子去和朝晕聊天的精英男。 朝晕耐着脾气笑,问:“先生,你要点什么?” 男人一笑,油嘴滑舌:“哈尼,给我一杯带着你砰砰的心跳声的美酒。” 朝晕:……… 她呼出一口气,强忍着扇过去的冲动:“先生,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 “哈尼,我看你整天在这里忙来忙去,真的是心痛到不行诶…”男人一叹,凑了过来,展示着他的低音炮:“要不然你跟了我,我给你5w块钱一个月……” 他还没说完,屁股就被踹了一脚,连连踉跄,险些趴在地上。 他恼羞成怒地回头,气冲冲地找罪魁祸首:“谁?!是谁?!” 岑阙双手插兜,穿着黑色夹克衫,身材高大,虎背蜂腰,此刻抬着下巴睥睨着他,深邃的眼眸阴沉着墨,五官棱角分明,气场恐怖,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轻蔑地勾了勾唇:“我一个月给你烧100w的纸钱,你能不能去死?” 男人见他这个体型一下子就怂了,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故意伤人,我要告你!” 岑阙垂眸,看着那只手指,强忍住把它折断的冲动,眯了眯眼睛:“好啊,正好我钱多,你试试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容慢慢扩大,阴恻恻的:“人命官司,我也不是不能打。” 男人被这个疯子吓得不轻,嫌丢人,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岑阙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压下了眉眼,浓浓的嫌恶在其中翻滚。 他低下头,强行压下了那一份狂躁与戾气,转身看向朝晕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声音柔和了不少:“朝晕,你不要听他瞎说,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回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朝晕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口袋里的手都有些冒汗。 朝晕笑了笑:“嗯,谢谢你。” 岑阙又接着说:“你以后不用理那种人,他们都是心怀不轨,一定不要被他们骗到。” 朝晕看着他,突然好奇地问:“那你呢?” 岑阙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女孩儿睁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接着说:“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岑阙呼吸一窒,背过身去,匆匆离开:“我,我先不打扰你上班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9。】 朝晕目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杯早就空了的咖啡喝,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 他就这样充当着护花使者,每次都把那些来骚扰朝晕的赶走,但是自己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咖啡馆馆主都要气笑了。 岑阙也不好受。 他想要把朝晕身边所有的异性都驱逐,但是他自己又什么也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隐隐约约地害怕她讨厌冷漠的自己,但是又疯了一样地想要占据她的视线。 朝晕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总是时不时地问他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只能一直逃避。 这种滋味格外不好受,甚至都让他有些压抑,心情总是不太好。 正好这几日他写书的网站要举办一个作者座谈会,邀请他去参加。 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不然有哪一天吓到朝晕,他才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他去出差了两三天,刻意不和朝晕联系,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吓人了,便心满意足地打开了慢音,去看朝晕直播。 刚点进去,他感觉血液瞬间冰冻了 他死死地盯着和一个和朝晕连麦的男主播,咬了咬牙。 第137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7) 他的脾气似乎没有变得很好,反而变得更差了。 岑阙紧握双拳,隐隐有青筋的脉络凸现,在他的手背上绵延,像是条条暗沉的河流, 他双目发红,手把鼠标握得吱吱响,碎裂的声音在他的神经上来回跳跃,压得他头痛。 他双手抱住头,几乎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有阴暗的藤蔓在悄悄滋生,把他藏了这么久的暴戾情绪拔地而起。 他目光沉沉,如狼似虎,控制不住地想——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喜欢朝晕的人? 确实,确实,朝晕就应该被喜欢。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贴着脸上来找她?他们自己什么水准,什么德行,他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那些人是主动找朝晕的,朝晕并不喜欢。 但是连麦不一样,连麦是要经过朝晕同意的,证明她是想要和对方说话的。 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吗? 他真的很不会说话吗? 岑阙低着头,面无表情,幽冷的瞳孔下划过一道冷光,却是迷茫和惶恐。 朝晕对这些全然不知,硬着头皮和祁野尬聊,心里有些发慌。 为毛这个男主看起来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要啊,不要这样好吗? 她已经有钱了,现在也不用每天夹来夹去了,而且剧情里她就是因为发嗲才被祁野的女友粉冲的,她就是不想被骂而已,怎么这个祁野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和她说话? 她本身是理都不想理他的,但是这个pk居然花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强制拉入,搞毛啊! 朝晕都快崩溃了,见祁野越聊越上头,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朝晕只能装肚子疼,快速点了取消连麦,然后匆匆下播。 怎滴,她现在又不缺钱,直播的时间越来越短,她都准备再播几天就不播了。 说到这个,朝晕又想起来岑阙了。 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了?都见不到人影。 朝晕拿出手机,皱着眉点进岑阙的聊天框,气到鼓起了脸蛋。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为什么不和她告白?难道等着她告白吗? 她可是一个女孩子呀,怎么能让她来主动呢? 朝晕气恼地点点他的头像,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主动给他发消息 朝晕:岑阙,你最近在忙吗? 朝晕:在忙什么?要不要吃小饼干呀? 信息石沉大海。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不鸟自己,哼了一声,自己去洗漱去了。 岑阙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他不想看任何的消息,只想一个人在外面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他越想越气,根本无法冷静,想到刚才两个人同屏的样子他就想把对面那张脸撕碎。 岑阙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没办法见到朝晕,他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就只能在外面逛完之后回到家,先是抽了一根烟,但是发现压制不住情绪,于是就一个劲地吃糖。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晚上,他第二天刚把手机打开,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他睁了睁眼,见是他妈,更是烦闷地把手机甩在一边。 可是这次对方可谓是愈挫愈勇,简直是不要命地开始打。 岑阙咬牙切齿,强忍住把手机摔碎的欲望,坐起身,接了电话,冷冷地“喂”了一声。 女人先是不由分说地骂了他一通,然后才说今天晚上有个聚宴,让他跟着一起去,把地址都直接报给了他。 像是怕他不来一样,女人强硬地说,如果他敢不去,就直接停了他的卡。 岑阙听得想笑,他妈都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有收入了,她打来的那点钱根本没什么用。 算了,去就去,全当去喝酒了。 岑阙没吭,直接挂了电话,什么信息都没看,再次把手机关机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花了一天时间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去喝些酒放松一下心情,等明天,就明天,他要亲自去和朝晕说,把所有都说明白。 想是这么想,岑阙也想这么做,但是悲催的是,他晚上到了宴聚场上,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脸—— 昨天朝晕连麦的那个小白脸。 岑阙的火气又噌一下冒出来了,昨天他们两个同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坐着的男生,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大有喝不死就往死里喝的架势。 或许是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恶意,祁野蹙眉,四下看了看,最后一下子撞上男人幽深阴冷的双眸,一下子让他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谁啊? 神经病吗?盯着他看做什么? 旁边那个女的也是,怎么老是盯着他看? 祁野觉得天降横祸,好不冤枉。 岑阙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他妈都看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小声和他说:“我让你来是和别人交涉的,你只顾着喝酒做什么?别出来丢我的脸行不行!” 岑阙闻言,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像一条毒蛇般粘腻湿冷,在琢磨着眼前的人的死法似的。 女人一愣,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有些恼羞成怒:“岑阙!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妈!” 岑阙斜乜着她,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却有无穷的哂意渗出,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女人还要说什么,岑阙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蒙着人,像一张吞食欲望的网。 他喝了那么多酒,眼里竟然还是那么冷,淡声说:“我走了。” 说罢,不顾女人气急败坏的喊声,岑阙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但是他知道,他醉了。 他的脑子并不清醒。 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留他,她不怕他一会儿发疯掀桌吗? 岑阙把手机开机,有几条消息蹦出来,他也没看,打了辆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万千黑影,眼眸黑得要渗墨。 有一个身影在脑海里久久不散,他握紧了手机,一手盖在眼上,遮住里面深不见底的痴狂。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喝多的,但是看到祁野就止不住来气,喝了不少,撑着身体回到了家,摇摇晃晃地跌上了自己的床。 第138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8) 可是他越是醉,越是有罪,越是有不可见人的欲望蛊惑。 他握紧了拳头,需要有地方泄火,便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电脑。 酒精上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打开的是什么网站了,只是眯着眼睛看。 因为朝晕最近越来越火,甚至昨天还和网红圈的头部选手祁野连麦了,这让她的顽固黑粉们气死了,纷纷恼羞成怒地在黑粉上骂祁野不长眼。 岑阙看到有人骂祁野,就坏心眼地点赞,但是看到紧接着又开始骂朝晕了,便又死死地皱着眉头,不悦地取消了赞,反而点了举报。 紧接着,他就一直重复着这个行为,有人骂祁野,他就点赞,结果那人又骂朝晕,就又取消举报一条龙。 这一套下来,岑阙没消火,反而更生气了。 什么东西,也敢骂朝晕? 岑阙不爽地眯眸,都不记得这是朝晕的黑粉网站,一把甩开鼠标,不想再看,也不关机,重新爬上了床。 他打开手机,觉得有些重影了,又摇了摇头,咬着牙,最后一狠心按出去了一个电话。 朝晕那时候已经准备睡了,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着来电人,她意外地挑眉,点了接通。 接通之后,对方没有说话。 朝晕耐心地等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舍得找我了?” 岑阙一开始是盯着手机发呆的,听到她的声音才恍惚了一下,如梦初醒一般,撇了撇嘴唇,哑声说:“你是个坏人。” 朝晕:? 她笑了:“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为什么这么说?” 岑阙固执地说:“你和别的人连麦,你喜欢别人。” “是不是因为我不会说话?我说话不好听。” 朝晕一下子就愣住了,挠了挠头,左思右想,才想到了不久前和男主的那次连麦。 “你知道啊?” 岑阙咬紧牙关,没说话,紧紧盯着通话上“朝晕”两个字。 朝晕深吸一口气,还是笑了出来。 “青天大老爷,那是系统强制把我拉进去的啊,又不是我自己同意的,你因为这个这么久不和我说话,到底谁冤枉?” 岑阙原本猩红阴鸷的眸色一呆,又慢慢凝滞住了,憋了好久才又说:“…你也不找我。” 朝晕真的比窦娥还冤枉:“我给你发信息了啊,你自己不回复,怪我吗?” 岑阙怔愣,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地点出微信,唯一一个的置顶联系人果然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关机了,接电话和打车的时候没注意到。 他抿了抿唇,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但是又清楚地意识到了一切都被推翻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8,目前好感度87。】 酒劲上来了,岑阙觉得脑袋昏沉得不行,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朝晕”两个字,他本来应该是心虚的,愧疚的,但是可能是朝晕太宠他了,他居然委屈巴巴地喊:“…朝晕。” “干什么?” 他乐呵呵地咧嘴,又喊:“朝晕。” “唔…你是不是喜欢好人?你是个好人,我不是。你要是喜欢好人,我……” 他的嗓音慢慢弱了下去,最后连尾音都没有了,朝晕觉得不对劲,忙问:“岑阙?岑阙?你说话啊?” 没有人回答她。 朝晕蹙眉,凑近听,竟然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人睡着了。 她顿了顿,最后只能无奈又无声地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却看不出怒气。 固执又别扭,简直就是个幼稚的大笨蛋。 这样看来,还是要她主动去找他啊。 算了,就当便宜他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晒在脸上,有些刺眼。岑阙皱了皱眉,缓缓张开眼睛,头痛欲裂,他倒吸一口凉气,撑着身体起来。 坐了会儿,缓得差不多了,岑阙伸手捂上额头,慢慢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好像打车回来了,回来之后干什么了来着?然后他就躺上床,给朝晕打了电话…… 给朝晕打了电话?! 岑阙一下子瞪大眼睛,抓起手机打开通讯记录,果然有一个时间7分钟的通话记录。 他心里一塌,拼力回想两个人都说了什么,但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 岑阙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酒量怎么这么差,喝成这样。 他又调出来微信,点开朝晕的对话框,惊讶地发现有好几条消息,他都没有回。 他僵硬的目光往上移,崩溃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印象,可是却又显示已读。 岑阙一把捂住头,差点忍不住哀嚎出声。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他卧在床上懊悔了好一会儿,直到大门口传来了门铃声才耳朵一动,慢慢直起身子来,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 又是谁啊? 岑阙穿上鞋子,生无可恋地走向大门,有些不耐地问:“谁啊?” 少女清丽的嗓音传来:“是我。” 岑阙猛地一僵,哪怕几天未见,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是朝晕。 他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一摸头发,乱糟糟的,他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有多么恶心。 岑阙心里一慌,扬声道:“你,你等等!我有点事!” 他立刻钻进卧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套整齐的衣服,又冲进了洗手间,拿着梳子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得勉强像样,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几日不见,她好像又变好看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时,岑阙总觉得所有的喧嚣都静默了。 他别开眼,声音有些虚:“朝晕…你来找我做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朝晕就知道昨天他昨天晚上是断片了。 初秋的清晨,居然还有一点点冷,岑阙侧了侧身:“……先进来。” 朝晕说了声谢谢,进去之后把手上的小盒子递给他:“我做的小蛋糕,要吃吗?” “要。” 几乎是话音刚落,岑阙就直接应到,但是他好像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迫不及待了。 他抿唇,低着头小心地接过,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 朝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岑阙,喝断片了就不认人了?” 男人一僵,偏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朝晕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昨天已经和你说明白了,那个连麦是系统强制拉我进去的,我也给你发信息了,你自己不看。” 岑阙豁然抬头,有些结巴:“强、强制拉进去的?”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有些急切地问:“你,你没有喜欢他是不是?” 朝晕瞥了他一眼,有些生气,自顾自地往屋子里面去:“我才不知道。” 第139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19) 岑阙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拿着蛋糕进了厨房,慌里慌张地给朝晕调她最喜欢喝的蜂蜜水,唇角忍不住地翘。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2。】 朝晕一开始是想去客厅坐着的,但是见岑阙房间的门开着,一点不设防的样子,又起身往他房间去。 他的房间和外面没什么不一样,还是那么冷,没有人气。 朝晕绕着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很感兴趣的,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了那台安安静静的电脑。 好像开着机的样子,有提示音蹦出来,还接连发了好几条,是看起来很急的信息。 朝晕凑过去看,是他的编辑给他发的信息。 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正要离开,却猛地瞥见了对话框后一个熟悉的网站名。 岑阙调蜂蜜水调得有些久,直到他尝起来符合朝晕的口味才给朝晕倒了一杯,端起来,拿着小蛋糕去找她。 人没在客厅,岑阙转了一圈,看到了他大开的房间门。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在电脑桌前坐着的朝晕,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前走,电脑放射出来的蓝光微微一闪,电闪雷鸣之间,昨天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回溯。 拨打出去的电话、没有看到的聊天信息,还有——滚动的黑评。 岑阙瞳孔猛缩,一把放下手上的蜂蜜水和蛋糕盒子,急匆匆地往朝晕那边跑,中间甚至踉跄了一下。 朝晕听到了动静,但是没有回头,纹丝不动。 岑阙颤抖着眼眸,慢慢看向电脑屏幕,在屏幕上显示着的那个黑粉网站就那样安静地待在上面,那些刺眼的文字还那么张牙舞爪着。 岑阙一张脸迅速变得惨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心脏跳动的速度骤快又骤慢,濒死了一般,失去了规律。 朝晕慢慢转过身子去,面容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眼神却冷得让岑阙感到害怕。 她语气平淡:“是你。”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甚至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任何人说话。 岑阙拼命地摇头,百口莫辩:“不,不是我,朝晕,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回应他的是朝晕的一声冷笑,其中的刺几欲让他的理智溃散。 朝晕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绕过他要离开,被岑阙一把抓住手腕。 男人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握着她的力道很轻,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他抬起头,眼眶微红,祈求地看她:“朝晕,我可以解释的,这是我堂妹的账号,我只是代她保管,这不是我的号……” “所以呢?”朝晕冷静地打断他,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在这之前没有登上过这个账号吗?你不知道这个账号是骂我骂得最厉害的帖主吗?但是你还是选择任由他们这样做是吗?岑阙,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她越说,岑阙的脸色越白,抖得越厉害,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这么恶劣,只要和他无关,他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万劫不复。 朝晕的眼也慢慢红了,她开始哽咽:“岑阙,我知道这是我的工作,我挨骂也是我活该,但是怎么能是你呢?就算是你只是在保管账号又怎么样?他们这样毫无根据地谩骂我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心痛吗?” 岑阙只觉得心揪着似的疼,他拼命摇头:“…不,你不是活该,你不应该被骂,你很好……” “岑阙,”她打断他,泪珠簌簌地落,话却很冷静:“如果你没有认识我呢?如果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你就能放任不管,就算有一个人被骂死了也无所谓是吗?” “你知道这些话有多恐怖吗?我被这些话逼死过你知道吗?” 岑阙听得快要崩溃,五脏六腑搅动了似的疼,他身子微微佝偻着,却强撑着不倒下,在看到她落泪的时候,他简直痛不欲生,伸手想要为她抹去泪珠:“朝晕,不要哭……” 朝晕别开脸,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抹去自己的眼泪,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岑阙,我讨厌你。” 岑阙一怔,被这句话彻底压垮,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愣愣地望着,耳边回荡着关门声,眼前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阙慢慢爬起来,坐在床上,目光落在桌子上已冷的蜂蜜水和蛋糕盒子上。 他目光呆滞,却还是僵硬着动作,视若珍宝地把蛋糕盒子抱过来,轻轻拆开。 里面的小蛋糕精致漂亮,看得出来很用心。 旁边还有一张便利贴。 岑阙颤着手,摘下,放在眼前看。 “岑阙,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向我告白。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我自己来。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清楚你对我很好,你是我这几年里唯一一个好朋友,很抱歉我对你的感情变了质,不过你应该不会对我没有一点感觉?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就一直做好朋友,做支持彼此的好朋友,我不会让你觉得困扰的! ——朝晕” 岑阙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水光浮动,有什么东西在坠着往下落。 便利贴被一滴水模糊了几个字,紧接着就是两滴、三滴。 岑阙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突然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那之后,声声哽咽骤起,压抑不住他难忍的悔恨和爱意,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7。】 朝晕把关于岑阙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无一例外。 杨娴已经出院了,医生说治疗很顺利,幸好手术进行的及时。 杨娴和朝晕说,要好好谢谢给她那么多工资的人,朝晕一愣,抿着唇没有说话。 妈妈出院了,朝晕就不用那么急着要钱了。 她短时间内不想看到岑阙,就把早餐店和咖啡馆的工作都辞掉了。虽然她讨厌直播,但是做事要有始有终,她还是决定最后播一天,告个别,没想到岑阙直接给她刷了60万,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下播,恐怕要刷更多。 朝晕还没办法还,拿着折现后的48万手足无措,最后还决定放在一边,不用。 这些时间,她也存了点钱,于是决定开始念书。 第140章 你是说你也是黑粉(20)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她就赶上了成人高考,考上了京大。 杨娴高兴得不得了,给她准备了很多上学用的东西,最后在3月开学的时候,朝晕带了大箱小箱,和妈妈告别。 她身体不好,朝晕坚持不让她送,让她留在家里,反正都在京都,京大离得并不远,朝晕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杨娴到底拗不过她,只能把她送到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朝晕哼哧哼哧地抱着一大堆东西下楼的时候,看到楼下停了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 她觉得有些眼熟,还没等想起来,车里的男人已经下来了,远远地望着她。 将近半年未见,他看起来更成熟了,宽肩窄腰,眉眼锋利,气场深沉。 朝晕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低下头往公交车站牌走,没走几步就撞上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鼻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香味。 他嗓音低沉:“我送你。” 朝晕抬头看他。 他比之前更能藏情绪了,朝晕已经看不透他眉眼之间到底都是些什么。 他的态度并不算强硬,但是朝晕已经知道他不送不罢休了。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吵起来,反正是白送的苦力,不要白不要,便点了点头,生疏地说:“谢谢。” 男人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到底又松开,一言不发地帮她搬运行李。 朝晕打开后车门,发现被东西堆满了,她只能坐副驾驶。 “………” 朝晕从善如流,毫不在意地坐上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没有说话。 一路无话。 朝晕随意一瞥,被他放在收纳盒里面的爆果汽糖果吸引了视线。 菠萝味的,已经吃了好多颗了。 半年前所有的回忆纷至沓来,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翻滚。 她闭了闭眼,强行按下。 到了京大门口,朝晕才睁开眼睛,正要再次道谢,却突然听见男人颤着嗓音喊—— “朝晕。” 朝晕看过去,男人的身影高大却孤寂,死气沉沉,比以前看起来还要恐怖。 他只是这样喊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好像就只是为了喊这一声。 朝晕眼睫颤了颤,最后还是落下一声叹息。 “岑阙,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事,不只只是因为那个黑帖。” 她平静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些什么:“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她善良得过了头,他冷漠得过了头。 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岑阙知道。 他当然知道,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想通这些了。 但是在听到朝晕亲口说出来之后,他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才重新直起身了,低声说:“我帮你搬行李。” 朝晕点头道谢。 她下车,拿着行李,目送汽车扬长而去,就像有一个人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一样。 她不知道,岑阙开着车,没有回家,只是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逛。 他去了公园,又行如枯木地略过一道道曾经看过的风景。 直到他听到灌丛下一只奶猫虚弱的叫声,才顿然止步。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不会为此停留的。 但是如今,他却毫不犹豫地往声源地走去,蹲下,看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猫,瑟瑟发抖,看起来受了不少苦。 他还是无法觉得难过,还是这么薄情。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又没有被爱过,天生冷漠,他再怎么竭尽全力想要温暖地爱这世界,都是痴心妄想。 可他已经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了,很快去买了火腿肠,再次蹲下去,耐心地喂它。 岑阙的动作已经得心应手了,像是做了很多遍,明明在遇见朝晕之前,他连养自己都困难。 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到对万物保持怜悯与爱,但是只要一想到,朝晕这样孤苦伶仃地流浪,脏兮兮的,吃也吃不饱,他的心就猝然一塌,冒着酸水,眼里涌着水花。 于是,小猫吃着火腿肠,突然感觉头顶落了两滴水,一抬头,就看见这个人类在面无表情地流泪。 他无法做到爱世界,爱万物,但是他爱朝晕。 只要一把它们受的苦代入是朝晕受的,岑阙就完全没办法坐视不管,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只要是他碰到过的那些可怜的生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他都在尽心尽力地养着。 他同时也祈祷着,未来朝晕要是遇见困难了,也有一个像现在的他一样伸以援手的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 他又有方法做到垂怜万物了。 因为他深爱着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所有他连带着可以毫无保留地对滋养她的世界好,只要那个人以后能欢乐无忧。 两个星期以后的某个晚上,朝晕周末在家休息,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虽然删了岑阙的电话,但是并没有拉黑。 朝晕一眼就认出来了来电人是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放在耳边。 一片漆黑的卧室,岑阙无神的眼眸在看到电话被接通之后才亮了一下,继而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迅速地凋落。 他迟迟地出声,声音沙哑得像将死的枯木,绝望又无助:“怎么办…朝晕,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了。” 满地都是糖果包装纸,他手上拿着刀,胳膊上鲜血淋漓,新旧疤痕交错,面目狰狞。 他每次一想去见她,就会划自己一刀,直到不想见为止。 但是如今,什么办法都没用了。 吃糖不行,划伤自己也不行。 他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做到不去打扰她的生活?非要死了不可吗? 但是他很自私,他不想,他想看看她。 朝晕直觉不对,语气有些急切:“岑阙?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了?” 岑阙听到的终于不是她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的冷漠语气了。他扯了扯唇,竟然有些开心。 “朝晕,你还在担心我。” 他这样说,缓缓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非要这么善良好心?” 他当初都说了,把他从公园接回去,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偏不信。 朝晕咬了咬唇,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然坚定而决绝—— “岑阙,明天下午两点,咖啡馆,我再见你一面。” 说罢,她挂断电话,没有给岑阙反应过来的时间。 岑阙愣了好久,直到遮月云雾散去,光亮顿生。 倏而,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 第二天,朝晕在一点四十五到的咖啡馆。 她以为她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咖啡馆馆主在门口等着,见她来,快速走近,低声和她说:“岑阙已经在102号房等了两个小时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朝晕:“我还以为他真疯了,正准备送他到精神病院呢。” “唉,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但是岑阙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毕竟你脾气这么好。不过他最近变得很奇怪,老是做好事,做慈善啥的,我都怀疑他鬼上身了。” 朝晕闻言一愣。 “他真的很喜欢你,他在遇见你之后才像人了一点。”他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也确实是个变态,你要是真的讨厌他,直接拒绝他,大不了让他死了得了。” 嗯,这就是大家对岑阙的态度。 朝晕都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了,只能拍拍馆主的肩膀说:“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她提着自己的包,义无反顾地走向了102。 房间里,岑阙已经紧张得发抖了,不停地喝水,但是抿了一口,又想反胃。 他突然听见门开的声音,瞳孔一缩,不敢抬头看,对面落座了人,他还是不敢看,颤着眼睫,缩着臂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杯子。 朝晕看他这样,心又泛起疼痛来。 心脏不骗人。 她还是喜欢他。 思及如此,她轻声说:“岑阙,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话?” 男人一僵。 “如果你说的让我不满意,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有!”岑阙慌忙回答,再度抬眼时,已然满眼泪水。 朝晕也不禁愣住。 岑阙捏紧手中的杯子,低下头,哭着说:“朝晕,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所有办法我都试了,我也想让你离开,但是我做不到……” 他动作的幅度有些大,衣服跟着被牵扯,朝晕一眼就看见了他衣袖下那些交横的刀疤。 她心下一惊,垂下眼眸,装作没有看到。 岑阙双手支着头,泪水顺着清瘦的脸庞往下流:“你喜欢好人,我就努力做一个好人,我不会再做一个那么冷漠的人……” “我不想禁锢你…你,你也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他好像压抑了很久,哭得停不下来。 “我…我,我求求你了……” 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冷硬得像顽石一样的人。 朝晕又看见了自己面前摆着的,封面是闪亮亮的太阳的笔记本。 翻开时,海水般汹涌的爱意就奔涌而来。 一整本都是岑阙这半年来给她写的信,像是要千倍万倍还给她,还给写给他的那张便利贴。 笔触谨慎,用词斟酌,她看到了他救过的小猫的照片,小狗的照片,小花的照片,每张照片后面都有一句话——我想朝晕了,朝晕也要好。 偶尔可见几个斑驳圆点,是泪水的残页。 到最后一页,是一张卡。 那里面,是岑阙所有的资产。 其实,除了钱,岑阙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他把自己唯一有的都送给朝晕了,有没有回应都没关系。 褊狭,无声,只有悲恸似的抽泣。 朝晕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慢慢摸上他的脸,稍微用了力,把他的头抬起来,和他对视。 见他眼眶通红,满脸泪痕,朝晕忍不住勾唇,一点一点擦去他的眼泪。 在他哀求的目光中,朝晕眨了眨眼,轻轻弯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无奈地笑骂 “大笨蛋。” 岑阙眼又蓦地一热。 他得到答案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她,力道大得好像要把她融进骨血。 他哽咽着说 “朝晕,我喜欢你,我爱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00】 像他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也能担当得起上“爱”这个字。 第141章 岑阙番外——阴潮褪色 岑阙要结婚了。 收到喜帖的人都一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来看去,看了又看,最后才勉强相信自己的眼睛。 岑阙这个老阴比,居然还能结婚?!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结婚了居然会请他们这些同学? 不是,他估计都喊不出他们的名字?为什么要邀请他们? 众人觉得天方夜谭,纷纷相互转告,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岑阙几乎把能请的人都请了。 是不是家里破产了?要他们上礼了? 不过出于好奇心,大家还是去了。 但是被告知不用上礼,甚至每个人还能拿一份小礼物回去,菜色精致,一看就花了不少钱。 他们都懵了,不知道岑阙要搞什么鬼。 直到新娘新郎出场,看到岑阙意气风发的脸庞,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货炫耀呢。 炫耀他娶到了他深爱的人。 他们从来没有在岑阙脸上看到那种温柔缱绻到了骨子里的表情,还是那句话—— 感觉他都像人了。 等到婚礼结束,大家有些人到后台去看,纷纷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岑阙拿下。 不过岑阙这个时候又暴露本性了,只要有人靠近朝晕近一点,或者看她的时间长一点,他就会目露凶光,吓人一大跳,于是,朝晕会轻轻拍他一巴掌,岑阙反应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委屈巴巴的。 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不过后来,等到宾客散尽,他们都差不多明白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朝晕。 岑阙被拿下了也不意外。 但是,岑阙一直觉得他的妻子不爱他。 或许可以说他过度揣测,但是又可以说他过度自卑。 他总是觉得他的妻子是一个大善人,善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她当初原谅他、答应他的求婚,是不是只是因为他可怜? 算了—— 算了。 觉得他可怜也好,如果他可怜一辈子,她也许就能真的在他身边一辈子。 岑阙觉得这样也好,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了,但是他还是会惊惶,会害怕。 他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虽然他已经把黑帖解散了,在堂妹回来看到朝晕开口就骂的时候直接出手把人打了一顿,但是他还是觉得实在无法弥补。 他甚至害怕这一切都是妻子的一场报复,在某一个普通的凌晨,或者平淡的深夜,她就会收拾自己的行李,默默离开,只给他留下浪花泡沫似的回忆。 于是,岑阙总是做噩梦,半夜惊醒,去查看妻子在不在身边,在摸到她的时候,会伸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朝晕一直都很受欢迎,哪怕她一直戴着婚戒,还是挡不住一些狂蜂浪蝶。 毕竟,她结婚了的话,他们就只有一个竞争对象了。 岑阙对外人下手很狠戾,但是他最怕的就是朝晕动心。 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 真的发生了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呢? 他做过对不起她的错事,哪里还有资格阻拦她? 就算她把他丢在万劫不复的深谷里,也是他罪有应得。 于是,朝晕发现,她的丈夫总是多愁善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哭,就像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一样。 她每次都只能把人揽在怀里,耐心地一遍一遍说,自己不会离开他,她也喜欢他。 了解岑阙一点的人,都会说岑阙有病。 但是朝晕却只是笑笑,说:“我丈夫只是太爱我了而已。” 朝晕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没有自己打扫过卫生,也从来没有见过那对对自己十分不满的公婆,妈妈就住在自己对门,什么时候想见就可以见到。 结婚之后,她的人生从来没有烦恼。 不过之前的事情好像给岑阙留下了一个很严重的创伤,让他整个人都十分焦虑。 某天,咖啡馆馆主给岑阙发了一个视频。 打开之后,岑阙发现是朝晕许久没有启封的慢音账号的视频。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之间的疤痕,根本无法痊愈。 他从来没有要求朝晕对外说明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只是自己安静地想要把她身边的人都赶走。 但是朝晕登上了那个现在被网友怀念的抖音号,发了和岑阙的结婚照,配文—— “直播是因为缺钱,我现在有学业,有亲情,有爱情,我这么幸福,干什么回来直播呢?” 她好像还买了热度,两个人的结婚照被疯传,最后网友扒出来,这个人就是只舟片词本人,也是那位恐怖小说家本人。 朝晕大大方方地公布了岑阙,告诉了世人她的爱人是谁。 那晚,岑阙抱着朝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朝晕就指着他的鼻子逗他:“小狗又要哭啦,小狗又要哭啦!” 岑阙埋在她的怀里,哭得更凶,一边用泣声低说:“小狗还要咬你。” 但是他没有张嘴咬她,只是把她收紧了臂膀,好像把自己的太阳抱在了怀里。 后来,朝晕自印了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画集,在岑阙29岁生日那天,摆到了他的桌子上。 《全舟整词》 第一幅画是一个火柴人,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岑阙”,画的是好像是他做饭的场景。 第二幅画是两个火柴人,不过已经懒得再写名字了,画的是朝晕妈妈拉着他说现在网上的小猫都会自己炒菜了,他可以养一只做他的助手的时候,他拘束呆笑的模样。 岑阙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傻傻地咧嘴笑。 这么厚一本书,朝晕的画技越来越好,最后只是寥寥几笔就能看出来画的是他。 有他因为读者给他和朝晕献上千字长评的时候他抽纸巾呜呜哭的画面;有他在看到他们资助的山区儿童写来感谢他们的信时,他高兴得抱着傻乐的画面;有他因为两个人养的小狗生病时急得挠头的画面;有他因为被骗说是朝晕和他的cp粉结果点进去发现是朝晕梦男时勃然大怒的画面。 他的喜怒哀乐,都被朝晕用温暖的笔触画了下来,在时光深处凝结成了不灭的琥珀。 他不再是片面的,孤薄的,残缺的,他这阙残词,终于被用温暖的字给填得丰满了。 他不再是孤舟片词。 他那一切的悲哀孤寂,都被爱和温暖挤兑得不成样子,他的灵魂健全,他的人生圆满。 舟身完好,长词无缺。 岑阙一页一页地慢慢翻,越来越觉得觉得眼角有些痒痒的,他还以为是碎发,一摸上去,居然有些湿润。 朝晕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小狗又哭喽!” 岑阙看过去,看她冲他做鬼脸,又蓦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岑阙一直不明白—— 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本来应该烂掉、毁掉、死掉的人—— 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岑阙觉得,他的妻子爱他。 和他浓烈地爱她一样,真挚热烈地爱他。 —————— 我不朽的扶光,我不枯的黎明,我以鲜血滋养的纯白鹤羽,我以腐骨催长的瓦亮梅魂,我的朝晕,我的荣光。 岑阙——《饲肉哺爱》 —— 第142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乖顺自闭少年) “晕姐,还是没找到人。” “这不怪我们呀,晕姐,谁知道那小哑巴跑哪里去了,明明走路慢吞吞的。” “是不是觉醒异能了?我靠,不会要末世了?!晕姐,末世了你也要罩着我啊!” … 风卷残云,夕阳沉寂,瑰丽的粉紫色沿着天空铺开,偶尔卷起绿叶,哗啦哗啦的。 少女坐在墙头上,两只手撑着墙,两只纤细的腿晃来晃去,一张脸画着夸张的杀马特妆容,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头顶还特意做了造型,团了一个角,用发胶固定,觉得这样可以显得发量很大。 朝晕悲伤仰头,用自己忧郁的眼眸静静地望向天空,一脸深沉。 小弟小妹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来说去。 “都怪你!要不是你动作慢了我们能追不上吗!” “我靠,你总不能让我拉肚!我哪能想到我只是酸奶配火龙果就摧毁了我的肚子!” “你就不能憋着吗!找到了再上能咋滴!” “他爹的!早知道你话这么多,我就拉你嘴里!” 听着越来越粗俗的聊天内容,朝晕忍无可忍,爆发了:“粗鄙不堪!粗鄙不堪!!” “没看到你们老大我触景伤情呢吗?!” 小弟小妹们沉默了,而后忽然眼睛闪闪—— “我操!晕姐!你刚才是不是说成语了?!妈呀!晕姐牛逼!” “晕姐牛逼!晕姐天下第一!” 朝晕:……… 她深吸一口气,让他们快点滚蛋,回家吃饭去。 看着自己浩浩荡荡但是一事无成的队伍离开,朝晕闭上眼睛,颇有怀才不遇之感。 这是个校园世界。 女主林清薇,家庭贫困,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工人,虽然穷得有点揭不开锅,但是家庭氛围却十分和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林清薇逐渐长成了坚韧不拔、乐观刻苦的性格。 因为过于优异的成绩,林清薇在高三时被贵族高中星格破格录取,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 她感激不尽,发誓要好好学习,回馈社会和祖国。 但是她是一个贫困生,初来乍到就被不断针对,尤其是星格高中的风云人物——厉云川。 厉云川的家庭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长相帅气,冷酷高傲,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在林清薇转来之后,他就对她起了兴趣,带头欺负她,甚至还擅作主张把人从a班转到了项项倒数的f班。 林清薇从来不会容忍别人的欺凌,每次都奋起反抗,哪怕知道自己力量弱小也要以卵击石,厉云川慢慢被她别具一格的风骨打动,从最初的感兴趣慢慢变成了深爱。 他追妻火葬场,在读书期间对林清薇穷追不舍,还是没能成功。还是在林清薇工作之后成了她的顶头上司之后,两个人在朝夕相处中慢慢磨合性格,最后情投意合,终成眷属。 他们两个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那反派厘止就像是现实文学里的一抹败笔。 厘止,出生时就患有轻微自闭症,攀爬、走路,都比同龄小孩慢很多,甚至到五岁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的家庭并不富裕,因为他的出生,父母总是吵架,甚至决裂离婚,母亲改嫁,父亲丢下他不管,自己外出打工。 厘止被爷爷奶奶带大,性格越发沉默寡言,没有朋友,没有同伴,没有很好的成绩,像是一个被创始者抛弃的孩子。 在厘止17岁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就没有了家,没有人可以照顾他。 幸好有好心人上报政府,当地政府报道了这件事情,召集好心人能够捐款帮助他。 星格高中的校长无意间注意到了这则报纸,发现厘止的爷爷就是曾经救过他一命的军人。 为了报答恩情,校长邀请厘止去星格上高中,免学费,提供给他的三餐,还在学校旁边租了一处公寓给他住。 厘止只是轻微自闭症,和一般人并没有很明显的不同,木讷寡言只是环境造就,他有情感,对校长感激不尽,不想再麻烦他。 所以,就算别人欺负他欺负得再狠,他都不会说一句话。 他的高中生活黯淡无光,艰难漫长,荆棘丛生,没有人喜欢他,只会有人厌恶他,孤立他。 他一直都是这样长大的,没什么关系。 但是林清薇无法容忍,哪怕她自己已经处境困难,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厘止说话,给他一抹抓得住的温暖。 厘止不懂喜欢,不懂爱,但是知道有来有往,知道感激。 他也想对林清薇好,会悄悄保护她,为她做便当,在她被围堵时喊来老师。 但是在男主发觉之后,误会了厘止对林清薇的情感,便直接将人打了一顿,动用势力把人赶出了高中。 这么一个小可怜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还失去了上学的机会,终于忍无可忍黑化,想要和男主同归于尽,然而失败,遂进局子,一生凄惨。 朝晕:? 朝晕觉得,这反派还没男主坏呢! 这个校园世界还挺清净的,最坏的也莫过于给男女主的感情捣乱。 原主很悲催的就是其中一位。 时朝晕,暴发户家出来的小千金,胸无点墨,飞扬跋扈,是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头子一枚。 如果非要说有点特殊,可能是她和厉云川青梅竹马——因为他们两家住的近。 不过厉云川很讨厌这个一直跟着他屁股的所谓的青梅,在学校见了都是绕道而行的。 时朝晕是很典型的恶毒女配,为了拆散男女主得到厉云川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事儿都干出来过,蹦哒了很久才被忍无可忍的厉云川连着家底都收拾了。 朝晕有时候都觉得,和厘止相比,原主才是反派。 或许是吸取教训了,原主的愿望是平安活着。 也是一位很知足的小姐姐。 朝晕从墙上一跃而下,摸了摸头上的角,确认角角还在,才心安地插着口袋大摇大摆地朝路边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唉,这群小弟小妹真是一群笨蛋,找个人都找不到。 她心情有点差,往贩卖机里投了几枚硬币,选了一罐橙子汁。 她撬开橙子汁的拉环,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点,哼着小调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朝晕突然停下,然后人机似的倒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自动贩卖机和墙围成的那个小角落里,眼睛眨了眨。 第143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2) 看着安静乖顺蹲在小角落里,一言不发抱紧怀中小猫的少年,朝晕眼眸一亮,很没有边界感地靠近,大大咧咧地喊他:“厘止!你在这里呢?” 唉,那一群傻蛋,这都没找到。 厘止垂着的眼睑一颤,慢慢抿唇,缩了缩脖颈,呈现一种防御的姿态。 没有回答她。 朝晕自顾自地说:“你听见我们刚才在找你没有?让那群傻蛋找的你好苦啊。” 厘止充耳不闻,就只是默默地摸着怀中刚刚捡来的小猫,模样就像是在平静地等待酷刑的折磨。 他不搭理朝晕,朝晕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到他怀里的猫,左瞧瞧又看看,最后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小猫长得真好看,跟你一样,可可爱爱的。” 厘止长得很是清秀漂亮,精致到了头发丝的清秀,一双乌亮的瞳眸宛若灰色的温墨,透着不明世事的纯净,像是跌落在了人间的一缕阳光,凑近都能闻到清新的太阳味。 朝晕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被夸了,厘止还是没什么回应。 也可能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心里那个表示心情的小水池,慢慢地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疑惑泡泡—— 她不打他吗? 那找他做什么? 真奇怪。 不打的话,他就要回家了。 厘止抱着猫慢吞吞地站起来,在朝晕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往自己家里挪。 是的,挪。 他走路很慢很慢,像一台破旧的小马车,但是姿势没有大差错。 他好像习惯把肩膀拢着,埋下头,膝盖微微弯着,每走一下,不大合脚的鞋子都会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连带着轻微摩擦的声音。 朝晕是个话唠,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学着他慢慢走,一边走一边感叹:“你走得怎么这么可怜。” 事情很明显,她不仅是个话痨,情商还奇低无比。 厘止拖拖拉拉地走着,没有一丝反应。 事情也很明显,厘止是个笨蛋,甚至意识不到她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 被当成了一团空气,朝晕也不生气,枕在双手上,吹着口哨,一路跟着他,像一个觊觎他的老流氓。 从本质上来说,这个说法其实也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隐隐擦黑了,厘止终于停在了公寓门口,朝晕也跟着停下。 厘止低头,看着怀中瘦骨嶙峋的小猫,伸手,慢慢摸了摸它的头,站着不动。 朝晕打量着面前这个高级公寓,眯了眯眼,面向厘止,问:“你的公寓不让带宠物?” 厘止还是没反应,像是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了一样。 可是他面前的朝晕是一个话唠,一点也不担心他搭不搭理她。她弯腰去挠了挠小猫的脑壳,爽快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交给我,我帮你养。” 少年终于有一点反应了。 他洗得发皱的白衬衫在傍晚的光晕下泛蓝,像是他眼底扑闪的犹豫光色。 朝晕一根筋,伸手准备去抱小猫,厘止却突然一个转身,让朝晕扑了个空。 少女踉跄了一下,回头呆呆地看他,一阵风吹过来,她头上的角屹然不动,显得她人更傻了。 厘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肩膀向前倾斜,呈现出保护小猫的姿势。 明明自己也这么瘦弱。 “怎么?你还不愿意给我了?”朝晕嘟囔着皱眉,化得不成样子的脸藏在渐沉的夜色里,但是语气却是清楚的微恼—— “你看看小猫都成什么样子了?都成猫排了,你不能把它带回去,是不是就只能先放在楼下?它能不能在外面熬过今天晚上还难说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少年眼睑一颤,唇瓣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 朝晕发现他的反应其实很快,至少和她比起来没差多少。 只不过是涉及到小猫的话题的时候才会这样。 厘止还是固执地站着,又不把小猫给朝晕,又不上楼,一个人站在那里和自己争吵。 朝晕就耐心地跟他一起站着,站相懒散不成样。 蓦然,厘止怀里弱小可怜的小猫探出头来,弱弱地冲朝晕“喵呜”了一声。 厘止顿时僵住,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而后把平静的眸光一同放在那个…嗯…女生身上。 小猫和他说,它喜欢她。 是“她”? 应该是个女孩子。 虽然两个人在一个班,但是厘止从来没有注意过任何人,他的世界里没有出现过这种骇人的扮相,一时间难以理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还是在没有恶意的前提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出手帮他照顾小猫。 不过,他相信小猫的选择。 厘止揪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姿态略微僵硬地往前迈了一步,一帧一帧地把怀里的小猫递给朝晕。 朝晕动作一停,抬眸看他。 少年模样俊秀,唇红齿白,睫毛惯性地微微震颤,像扑朔得蝶翼,一双眼眸水汪汪的,没有一丝棱角。 他此刻抿着唇看她,了无表情,但是又处处都是温和。 他没有说话,却在用眼神请求朝晕帮他照顾这只小猫。 朝晕蓦然弯唇,毫不客气地把小猫接过来,眯着眼睛逗它,信誓旦旦:“交给我,它以后绝对白白胖胖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厘止看着她,又垂眸和小猫对视,轻轻歪了一下头。 这是他在和小猫告别。 他双手抓上自己书包的肩带,恋恋不舍地半侧身,看了小猫最后一眼,而后慢吞吞地抬脚离开。 朝晕就目送他开始挪。 刚才跟着的时候没那么明显,现在这样一看,走得确实够慢的。 朝晕把小猫往怀里揣得紧了一些,眼睛盯着那抹身影,一眨不眨,心里感叹—— 萌成啥了都。 第144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3) 朝晕回家花了些时间把小猫安顿好,洗洗漱漱之后就睡了,第二天再睁眼已经是八点半,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这能怪她吗?很显然不能。 这是身体给她的警告,她只能含泪收下,不能推辞。 朝晕再次顶着带着角的头和乱七八糟的妆容出现在班里的时候,正好是上午的大课间,她刚一踏进去,也被这个喧闹到无法想象的班惊了一下。 她一进门,手底下那群小弟小妹们顿时涌了上来,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这说那。 朝晕听得头疼,威严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小弟小妹们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朝晕非常满意,宣布:“我要去补觉了,都不许打扰我。” 说罢,她双手插兜,背影潇洒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老大简直像一个威武的雌狮,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老大真帅,不过为啥没有背书包啊?昨天不是有很多作业吗?” “你懂个鸡毛,老大肯定在学校写完了……” 朝晕落座前特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厘止一个人一张桌子,坐在最后面,旁边是垃圾桶,和他们离得很远。 清瘦的少年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衬衫牛仔裤,配上一双刷得微微发黄还不合脚的鞋子,低着头,长长的碎发遮掩住好看的脸,坐姿拘谨,看得人难受。 不过暂时没人欺负他,星格设施很好,垃圾桶也没有异味,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赖。 朝晕想着,自己也点了点头,坐下之后正要趴下睡觉,她的同桌就贱兮兮地凑过来了,揶揄道:“怎么这么困?是不是忙着和厉云川聊天呢?” 朝晕困得睁不开眼,听了她的话还是在睡晕之前翻了个白眼。 这个性缘脑,整天脑子里就这些东西。 同桌见状十分惊异,平日里她只要一说到厉云川这个名字,时朝晕不管怎么样都会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说东说西。 她试探性地问:“那就是偷偷把厉云川的照片印出来贴满自己的屋子了,才睡得这么晚?” 朝晕在睡过去之前听到了她的猜测,在心底呵呵了一声—— 在房间里贴满照片干啥?拜大神吗? 这就不怪同桌了,毕竟这是原主之前和同桌提到过的梦想。 朝晕很快睡过去,梦都做了一半了,却突然被很激烈的争吵声吵醒。 她幽怨地睁开眼,坐起身,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转过头向声源看去,待看清之后,一下子就精神了。 就在后面的垃圾桶旁边,一男一女一来一回,吵得不可开交,话虽然都还没有说得很难听,但是都越来越急,隐隐有要大吵一架的趋势了。 就在他们的旁边,朝晕睡觉前还好好的少年,此刻几乎把自己蜷缩在书桌前,头都快要埋到胸口前了,像一块闭合的岩石,用木讷来应对一切冲击。 刘安觉得面前这个林清薇简直不可理喻,他只是偷懒不想走远,想把酸奶盒扔进垃圾桶,又不是故意想要砸厘止。再说了,他不是道歉了吗?就算敷衍了点也是道歉啊! 林清薇也觉得面前这个男生性格很差,都砸到人了,怎么能只是那么敷衍地道歉?!厘止本来就内向受欺负,他这样一整,厘止肯定会更难过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班里的人都远远地观望着,时不时问同桌要一把瓜子。 眼看着两个人都要恼羞成怒了,朝晕“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兜,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朝战场走去。 厉云川原本只是看好戏的神色一凝,表情沉了下去,以为朝晕是要过去为她的小弟说话,撸起袖子,也作出要去参战的架势。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场,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朝晕一巴掌拍在林清薇肩膀上,慷慨激昂道:“好人!好人呀!林清薇,你已经通过了我的测试,你现在可以正式成为朝晕小纵队的一员了!” 林清薇:……? 同学们:……? 刘安怔然,而后愤愤不平地瞪大眼睛,义愤填膺:“晕姐!你怎么这样!明明是…” 还没等他说完,朝晕又一巴掌拍在了刘安身上,一脸欣慰:“刘安,你也很不错,以前的你那么混那么缺德,现在打到人了居然还会说对不起,不错了,很不错。” “我宣布,你升级了。” 刘安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晕姐,我、我升级了?!” 朝晕严肃认真地点点头:“是的,你现在去把你的酸奶盒扔到了垃圾桶里,去认真和厘止道个歉,你就是我们朝晕小纵队的副队长之一了。” 众目睽睽之下,刘安乐得咧嘴笑,呆头呆脑地去把酸奶盒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老老实实对蜷缩在一起的少年道个歉,得到朝晕肯定的眼神后,手舞足蹈地回自己座位上,还喃喃自语说:“哈哈哈!升级了!升级了!” 这么多人一齐目瞪口呆。 朝晕清了清嗓子,叉着腰,大声喊道:“看什么看?!不知道快该上课了吗?!快点读书!” 大家立刻跟做贼似的回头,眼观鼻鼻观心,自己干自己的事。 虽然朝晕家只是一个暴发户,但是她的小弟小妹众多,看起来精神还不太正常,他们一般也不想招惹她。 见没人看热闹了,朝晕才重新把目光放在始终没有说话的厘止身上,挑了挑眉,走上前去,往他桌子上扔了两颗糖,弯腰小声赞美:“居然没被我的兵吓哭,你有两把刷子哦。” 厘止眼睫一颤,终于通过声音识别出了她是谁。 昨天晚上的那个神经病。 他们居然是同一个班的,他都不知道。 说实在的,这个班里,除了林清薇,厘止一个也不记得,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现在多认识了一个。 朝晕见他一直不抬头,也不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角,惋惜道:“你不抬头看看我吗?今天我的发型很不错诶。” 厘止:…… 他想起来了她昨天那个怪异至极的发型,更不敢抬头。 第145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4) 上课铃响了,朝晕见他的肌肉已经没有那么紧绷了,这才直起身子,丢下一句“反应不过来就吃颗糖冷静冷静”,便潇洒转身,回自己位置上,不留功与名。 厘止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两颗糖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其中一颗糖果,确定它不会张嘴咬人,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把两颗糖收起来。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严厉古板,家里背景很硬,没有学生不害怕她,道上称呼灭绝师太。 朝晕刚刚自认帅气地回自己的位置上,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板着脸说查作业。 昨天根本就没背书包的朝晕:……… 666原主演都不演了。 她刚刚坐下,就又被灭绝师太骂着赶出了班,站在外面罚站。 外面没啥人,只有她自己,朝晕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悲从中来,垂头低吟:“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朝晕刚唱了这么一句,突然听到身旁发出了很轻微的响声,她机敏地看过去,就见少年一身光月,轻轻站定在了离她有些远的地方,跟着一起罚站。 厘止身形清瘦,薄薄的一片,像一张棉云团的白纸,在这个初降的绿野渐冒的春天,宛若一块忽落的薄荷冰块。 朝晕的眼里顿时冒出了一束光,很没有边界感地用双脚摩擦地面,移了过去,先是探头看了眼窗户,确定灭绝师太不会出来,才悄悄地问:“厘止,你也没写作业啊?” 少年缄默,无言。 他写了。 但是有人欺负他,把他的作业拿走了,他找不到,英语老师不听人解释——当然,他也不会解释——所以也被赶了出来。 不过这些,他也不打算告诉别人,包括在他走出门这段时间里,有人偷偷回头看他,捂着嘴嘲笑他的走姿这件事,都不打算告诉别人。 因为陌生人的靠近,厘止纤细的手指抓紧了衣角,但是他挪动起来又很费劲,于是就决定安静地不说话,等她什么时候自己感觉无聊了再退开。 可是,他低估朝晕了。 这个牛皮哄哄的话唠,在他耳边说了一整节课的话。 “厘止,你要不要跟着我混?我真的感觉你很有天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太阳从西边落下?” “因为太阳是左撇子哟~~” 厘止:“……” 他有多少话淹没在喉咙里,她就有多少话要说。 到最后,这个已经容忍习惯了别人任意欺凌的少年,竟然都有些恍惚难忍了,直到下课铃声一响,厘止才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灭绝师太今天居然没拖堂,下课铃刚响就从班里面出来了。不过在走到他们两个面前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压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轻轻瞥了他们两个一眼,说话的嗓音很干,很扁平,像是一把钝钝的刀子,除了严厉便没有其他情绪在了:“你们两个,快点给我把作业补出来,下次上课的时候我还要检查。” 语毕,她挪开视线,脚步生风地离开。 朝晕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回过头去看厘止,不满道:“你看她这像是求我们写作业的态度吗?” 厘止:……… 朝晕又凑过去和他说:“我记得你是不是总是自己一个人去小树林吃饭啊?你到时候坐在那个小树林外面一点,我吃完饭过去找你。” “你记住了啊,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说了好几遍,虽然厘止还是没反应,但是她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就冲他挥挥手,跑向隔壁借作业。 厘止见她终于离开了,又迈开自己的腿,慢吞吞地回教室。 给他东西看? 给他点颜色看看。 果然还是要揍他。 厘止平静地这样想着,果断决定中午吃饭的时候往小树林里面藏深一点。 因此,朝晕在吃过饭去学校小树林时,怎么也找不到他人。 朝晕气急败坏,找了好久才在树林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他。 少年坐在长椅上,没人的时候把背挺得很直,瘦削的一道影子几乎和身后挺拔的新树相叠。树叶筛过层层阳光,直到把光束滤得纯净,才怕惊扰了似的轻轻洒在他身上。 朝晕看得心情好,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一边朝着他那边走去,一边大声质问:“厘止!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听到了她的声音,厘止身子一抖,头更低了。 被找到了。 要挨打了。 算了,打就打,他走路这么慢,又没办法逃。 他低头自顾自地想,朝晕已经三两步站定到他眼前,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瓜。 敲了两下之后,朝晕也就彻底消气了,问都不带问地直接坐在他身旁,把背着的书包小心翼翼地搁在腿上,往厘止那边看了一眼。 掉漆了的黑色便当盒里面一份米饭,一份菜,米饭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一个几近标准的长方形,另外一边的菜也是刚好吃了一半。 吃饭吃得一丝不苟的。 朝晕看着那半边菜,皱眉:“怎么只有蔬菜啊?你不吃肉啊?” 厘止慢慢伸出手,揉了一下刚才朝晕敲的地方,有些懵—— 这就算了?就这样吗? 一点也不疼。 她不是来打他的吗? 厘止想不通。 朝晕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厘止收回手,终于有了点反应,摇了摇头。 政府每个月会给他发几百块钱,校长每个月会给他打2000块钱,本来是足够他温饱的,但是他大部分都用来买画具和颜料了,剩下的钱又习惯存起来,没有在饭食上浪费钱。 虽然没说话,但是他有点反应朝晕都感叹不尽了。 她坐直,催促道:“你快点吃,吃完我给你看我带来的东西。” 哦,吃完再打他。 刚才的是预热。 那她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挺好的,最起码让他吃完饭。 厘止这样想着,居然也就接受了,拿起筷子,慢腾腾地往嘴里送饭菜。 朝晕坐在旁边,很快又坐没坐相了,在嘴里哼着歌,偶尔还爆发出一句怒音,而后惊喜地看向厘止:“咋样?我刚才这句的爆发力?” 厘止:…… 厘止不语,只是埋头吃饭。 第146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5) 等到厘止终于把饭吃完,把餐盒收起来,朝晕停止了唱歌,探头探脑的:“你吃完了?吃完了我就把我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了啊。” 厘止淡淡地看她,等着她带来的拳头。 朝晕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又没多想,笑嘻嘻地拉开书包链,把手伸进书包里,模样小心谨慎,把里面安静乖巧的小猫抱出来,把书包扔在一边,才重新抬眼,把手里的小猫递到他面前。 她一张脸被画得已经看不出原本什么样子了,但是眼眸亮得像银河初诞,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雀跃:“厘止,你看,你看,小猫已经没有大碍了,昨天好好吃饭了。” 小猫睁着圆圆的黄猫瞳,撒娇着冲他叫唤。 厘止怔愣着,骤然瞪大眼眸。 朝晕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嘘。” 厘止眨了一下眼,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他黑得像墨一般的瞳孔颤颤,缓缓伸手,轻轻把它抱过来,轻柔地揽进怀里。 小猫兴奋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厘止垂眸,鸦黑的睫毛像细羽,每眨一次眼,都有温和的光晕流泻。 他慢慢地帮它顺毛,漂亮的唇角微微勾着,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绵延的自然气息。 洗了以后果然很好看,健康了不少,昨天抱在怀里还在发抖呢。 真好看。 她照顾得很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 朝晕在一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戏份,站起来张开双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让管家把它送到小树林旁边的那个小洞那里了,刚刚才拿过来,我聪明?” “我告诉你,我们混的人可不是瞎忙活的,这个学校的所有我都了如指掌。” 她用骄傲的语气这般说着。 厘止安静听着,轻轻点头。 朝晕又想到了一件正事,收敛了神色,认真道:“我给它取了名字。” 厘止手一顿,抬眸看她,乌黑的黑瞳仁已经有了些光泽,隐隐有些期待。 朝晕叉腰,牛叉哄哄地宣布:“它以后就叫‘狗狗’了。” “………” 厘止无言,毫不留情地低下头,继续摸猫。 朝晕对他的反应非常不满,伸手拍上他的脸,强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什么意思?你和我说好不好听。” 厘止就睁着圆润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她,用沉默来回答她。 朝晕明知故问:“不好听吗?” 厘止刚要点头,朝晕又继续说:“不好听你可以说出来。” “………” 厘止闻言,眼眸闪烁了一下,抿紧了唇瓣。 朝晕鼓舞他:“你说呀,你说呀,你不说我就默认你觉得好听了。” 厘止最后还是没说,等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朝晕重新把小猫从洞口送出去交给管家的时候也没说出口。 但是他一直锲而不舍地看着朝晕,不停地摇头,试图用目光和行动告知她自己的想法。 太难听了。 不要。 朝晕视若无睹,把头发一甩,那只小角屹立不动,双手插兜,背影洒脱:“走了,回去上课了。” 呵呵,和朝晕大王斗,他还是太嫩了。 厘止咬了咬唇瓣,还是抱着自己的餐盒跟在朝晕后面。 她不想打他。 她对他没有恶意。 但是又很喜欢找他。 厘止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却已经悄悄把她的气息纳入善意范围了。 就是这么一个人,就是这么一个不停地被恶意攻击、不停地宽容接受、又不停地原谅期待的少年。 朝晕一回到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有些困了。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诅咒。 不过朝晕是不允许自己堕落的,她一个下午都在努力认真听课,等下课放学之后就背上书包大大咧咧地跟着厘止回家。 班里面少数的正常人同情地望着厘止。 这得被时朝晕打成傻子。 朝晕不知道别人令人心寒的揣测,哼着小调子跟着厘止一起慢腾腾地走。 厘止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有足够多的让人忽视不了的奇怪视线了,现在后面还跟着一个行事诡异的杀马特,吸引来的视线够多了。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被别人用怪异的视线盯着看时,会下意识捏紧书包的肩带,但是朝晕被人用恶意的视线看的时候,会扬起下巴,对看来的人比中指,气势嚣张:“你看你爹呢?来打一架啊。” 然后,那个人就会匆匆跑开。 朝晕的小弟小妹们偷偷跟在后面看,有一个人忍不住问:“晕姐这干啥呢?” 另一个撩拨了一下头发:“晕姐说这是善心守护计划,要帮助弱小。” 大家顿时动容,声泪俱下:“这…就是我们晕姐啊!” 不是大家一起把哭着不去幼儿园的小孩儿扔进幼儿园的时候了。 大家纷纷要求也去护送厘止,那人又撩拨了一下头发:“晕姐说你们现在还不够资格,你们得从第一步做起。” 大家充满了雄心壮志:“什么?!” “回去做十五道圆锥曲线题。” “………” 晕姐是不想让他们做第二步了。 在朝晕的护送下,厘止一路走得是前所未有的平坦。 人们平时喜欢看他,是因为没有更吸引视线的人去看。 现在有了。 等到了公寓底下,厘止站定,回过身去看朝晕。 朝晕还是那副懒散骨头的样子,冲他吹了声口哨。 厘止捏紧衣角,突然朝她走去,到了一个对厘止来说已经是极限的距离。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张嘴,蹦出来了一个字:“不。” 朝晕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厘止见她这样,又深吸一口气,嗓音清透:“不好…听。” 声细如蚊,很小很小,但是朝晕听见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明白过来厘止是在抱怨她给小猫取的那个名字。 她顿时乐了,拖着腔说:“不好听啊————” 厘止盯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朝晕笑开,眯着眼说:“不好听也得叫狗狗,怎样?” “………” 厘止反应过来了,她在逗他。 耍人,恶趣味。 他在心里批评着朝晕,但是毫无攻击力。 但是他根本没办法因为逗弄而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第147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6) 厘止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转过身要走,朝晕又喊了他一声。 “你明天还想不想看狗狗了?” 厘止身形一顿,又背过身看她,认真点头。 朝晕笑了,掏出自己的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我可以每天给你发它的照片,我第一次养小猫呢,你也不想我一个不小心养砸了。” 原本还在犹豫不定的厘止一下子就正了神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款式老旧的手机递给朝晕,让她自己操作。 他不是很会用。 朝晕愉悦地接了过来,开始进行加微信的流程,越操作眉头皱得越紧。 这什么手机,卡得人吃不下饭。 好不容易加上了,朝晕都累了,把手机还给他,忍不住吐槽:“你这手机真卡,卡得不行。” 厘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机收起来,冲她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卡。 朝晕一开始想笑,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手机的反应是两秒,厘止的反应是三秒,刚好不卡。 不错,不错。 朝晕敷衍地颔首,冲他扬了扬下巴:“快回去,天都要黑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7。】 厘止垂下眸,安静地点头,背过身去,这次是真的走了。 直到确认他进了公寓,朝晕才搓搓手臂,自己也回家去了。 她今天可是带书包了,回家吃过饭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做作业。 洗漱前,她去和小猫玩了一会儿,又给它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想了想,还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厘止刚写完作业就收到了朝晕的信息。 他很少玩手机,操作有些生疏,但是最后还是成功进入了和朝晕的聊天页面。 是几张照片。 他从第一张开始看。 是小猫的近照。 小小的一团身体,亮闪闪的明黄眼睛,漂亮的花色,都让厘止慢慢绽开了一个轻轻的笑。 手慢慢滑动着,滑到了最后一张—— 少女顶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造型,浓妆艳抹,表情嚣张狂拽,正挑衅地盯着镜头。 惹事也不怕事\/:怎样?美不?【呲牙】【呲牙】【呲牙】 厘止的笑容立刻就收回去了。 他放下手机,一点也不带犹豫地去洗漱,只剩手机在无力地散发苍白的光芒。 朝晕没有收到厘止的回复,也没生气,刷了一会儿小猫的养护技巧就睡了。 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全校都知道了朝晕大姐大好像是在护着那个小哑巴。 朝晕每次听见这些言论,都会不厌其烦地纠正:“他不是哑巴,他会说话。” 不过没什么人在乎这件事,只是好奇于朝晕这次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家都默认朝晕这样做只是因为想要吸引厉云川的注意,包括厉云川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冷笑连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已经对这个“青梅”厌烦不已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想说的,那就是——时朝晕眼光真差,真是饿了。 不过因为朝晕的名号,确实不再有人明里暗里欺负厘止了,就这样过了两天,星格高中放了周末。 厘止在写完家庭作业之后,就会把周末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画画,这次也不例外。 周六,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厘止家旁边有一个公园,公园里面有一个连着外面的湖,现在里面的水草都冒出了头,绿油油的,生机勃发,很漂亮。 厘止一大早就搬着自己画画用的东西到了湖边,支起画板,端着颜料,一坐就是一上午。 公园里面的人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纷纷让开,给他就一个清净地方。 大自然的气息让厘止平静了不少,只要一画画,他的背就会非常板正,当那只骨骼分明又白皙漂亮的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在白纸上涂抹出明亮的色彩的时候,厘止的眼眸就会亮很多。 静谧的气息安宁平和,像是厘止自发形成了一个屏障。 然而,下一秒就有人打破了这个屏障。 厘止前方的湖边骤然掀起来了一个很大的水花,然后“哗”的一下冒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水花大部分又没入了湖里,有些点点滴滴撒在了厘止身上。 他瞳孔一缩,就算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也足以看得出来大惊失色。 水鬼?! 朝晕吐出一口水,呸了又呸,甩了甩手,把黏在脸旁边的湿发别在一边,淌着水吃力地往湖边走。 她脸上的妆花得不成样子,头发湿漉漉的,只有那个小角还在顽强地挺立着。等到她人好不容易上了岸,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咳嗽了两声。 她套着一个黑色夹克,下面穿着一个黑色紧身裤,此刻都湿答答地往下滴水,把下面初露草色的土地淋湿了一片,呈现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深褐。 朝晕抹了一把脸,看到手上惨不忍睹的色彩皱了皱眉,又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顿了一下,而后眼眸骤亮,豪迈地冲近在咫尺的厘止打招呼:“厘止,好巧啊!” 厘止:……… 他呆呆地坐着,很明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朝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朝晕休息了两分钟就又精力充沛了,扶着地站起来,叉着腰吹牛:“我被人堵了,1v5干趴了四个还跳进湖里游到这里了,什么实力?” “………” 厘止沉默着不说话,缓了会儿,弯腰从自己的透明塑料袋里拿出来了一条崭新的备用毛巾递给她。 朝晕眼一亮,不客气地接过:“谢谢喽!” 她拿着毛巾,站在厘止旁边看他画画,出声赞叹:“你画得真好看啊厘止,真漂亮。” 厘止手指一紧,抿了抿唇。 有些……害羞? 朝晕没注意,依然啧啧称奇:“看得我心情都变好了,你还会画画呢?真好。比我爸认识的那个只会画女生裸体的什么脑残艺术家画得好多了。” 没有人夸过厘止画画好看。 他眼下款款游过一尾光。 他的心,轻盈了一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0。】 第148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7) 不过朝晕这副样子站在厘止旁边,让他实在有些难以下笔。 春天上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厘止瞥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不得已放下了画笔,澄莹目光落在还一心看他画画的朝晕身上,比划了几下,但是看朝晕一脸迷茫的样子,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艰涩地吐字:“冷…” “冷……洗。” 朝晕迟疑了两秒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她这个样子会冷,让她回去洗澡。 朝晕迟迟地挑眉,而后一本正经道:“我钥匙丢了,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家还离得远,我怎么洗?” 厘止清秀的眉眼慢慢蹙起,被她问到了,正在认真地思考。 朝晕趁热打铁:“那我去你家洗。” 出乎意料的是,厘止似乎是茅塞顿开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解决方式,之后又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朝晕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格外欣慰:“好厘止!” 身上湿答答的,她不想再大老远地跑回家了。厘止家就在不远处,很省事。 她也对厘止两肋插刀的反应很满意,止不住地点头,眼眸亮晶晶地黏在他身上,语气轻快:“你快画,画完我们回你家。” 不知道为什么,厘止突然有一种被狼咬进口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拿起画笔,却怎么也下不去笔了。 朝晕关心道:“怎么了?” 厘止只是摇头,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画不下去的时候就不会画了,这样是对自己和自然的不尊重。 如果回去还有灵感的话,就回去继续画。 再者,再让她在这里吹风,说不定就生病了。 朝晕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也跟着一起忙前忙后地收拾,不过一般都是在帮倒忙,越帮越乱,最后厘止都忍无可忍了,直接出声说:“停,别动。” 朝晕一下子就收手了,眼睛挂在厘止身上,笑眯眯的,都让厘止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不,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坏。 厘止这样想着,还是加快了手下收拾的速度,回头示意朝晕一眼,自己先迈步走开。 不过在回厘止家之前,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干。 因为朝晕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干,所以他们必须要去给朝晕买衣服——花的是厘止的钱。 厘止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句怨言,朝晕让买啥就买啥,不管别人看他们两个的目光再惊异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也许是因为,旁边站着的少女给了他足够多的安全感——一种大家只会看她不会看他的安全感。 买完了衣服甚至是内衣,朝晕心满意足地跟着厘止进了他的家门。 朝晕的第一反应是,好少的生活痕迹,接近于无。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过的房子,没有一点个人特色的残余,他自己的东西更是少得可怜,好像是能随时随地搬出去一样。 厘止带着她进了浴室,把洗澡要用到的东西都从柜子里拿出来,无声地用手指挨个点,示意她分别是什么,确认朝晕都记住了之后才出去。 朝晕在洗澡之前看了眼镜子,先是被里面女鬼一样的人吓了一跳,而后热血沸腾。 厘止刚刚出去,就听见朝晕在里面感叹:“厘止,我现在这个样子好酷啊,你难道没有被我迷到吗?” 厘止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收拾自己画画用的东西,有两个字在心里偷偷回荡—— 笨蛋。 朝晕洗过澡之后又吹了吹头发,看着镜子里可爱软萌的小脸叹气。 原主长得很好看,桃腮粉脸,杏眼潋滟,笑起来时两颗酒窝若隐若现。 但是长得实在太萌了,不化妆根本震慑不住别人。 她爱怜地摸了摸头顶上顽强生存的那个角,欣慰地止不住点头。 这才配做她的头发。 朝晕低头转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不对之后,直接拉开门,浴室里的雾气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而后渐渐埋在空气中。 她一眼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坐着的少年。 厘止的坐姿很标准,并着两膝,背挺得笔直,稍稍低头,聚精会神地读着手里的书。 朝晕仔细一看,发现书上面写的是《如何用三块钱活三天》。 朝晕:呵呵,老鼠药都不够买的。 她步伐闲散地走近,喊了他一声:“厘止——” 厘止原本要翻页的手微顿,而后掀起眼眸,看向干干净净的朝晕。 他眼里好像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没有惊艳,没有疑惑,没有对于她画成那个鬼样子的嘲笑,只是在确认她洗干净之后,淡淡的柔和,整个人乖乖软软的。 朝晕看得心痒,不由分说地逼近,在厘止因为过近的距离开始显现出不自然的时候,出其不意地伸手撑在他身后的沙发上,低哑的嗓音在厘止耳边荡起:“你还小,我不碰你。” 厘止:?疯掉了?? 朝晕紧接着道:“叫声老公,命都给你。” 厘止:?? 他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白净的侧颊,没有一点要害羞的意思。 是不是还是晚了,已经把脑子泡秀逗了? 厘止面色沉重地这般想。 朝晕没有看到他脸红的样子也不失望,放开禁锢他的手,笑容满面,掏了掏兜,然后晃了晃拿在手里的钥匙,说瞎话不打草稿:“厘止,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突然就找到了我的钥匙,没丢呢。” 她眨了眨眼:“你要不要去我家呀?” 她只是想要来一趟厘止的家,方便以后再来而已。 丢钥匙?像她这种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的老大,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厘止纹丝不动,看她的眼神澄澈又清明。 他第一次觉得,大家好像真的低估了他的智商。 朝晕见他没反应,扬起眉尾,直接抛出了杀手锏:“我们一起去看狗狗呗。” “………”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春天,温暖的季节,柳树的枝条把各色的风光连成一串,处处都是新生与萌芽。 厘止一言不发地跟着朝晕身后,步伐比平时快了一丢丢。 只有一丢丢,但是也算是进步。 他一边走一边神游,思考着一会儿见了小猫要怎么抱它,怎么挠挠它,想得入迷了,一时间没注意前面的朝晕已经停下了,一下子撞到了她。 第149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8) 他虽然有些瘦,但是不矮,高了朝晕大半个头,撞她一下还让她手忙脚乱地往前趔趄了好几步。 朝晕凶恶回头,厘止手足无措地伸手,眨了眨眼,语气温吞:“抱…” 他还没说完,朝晕气冲冲地朝他走去,在厘止以为她要打他的时候,她却踮起脚尖,直接伸手抱住他。 少女清亮的嗓音桀骜不驯:“你撞我,还要我抱?” 很快,她又勉强施舍地道:“算了,那就抱一下。” 少女身上裹着刚洗完澡的馨香,铺成了一片花海,慢悠悠地钻进厘止的鼻腔。 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轻盈温柔,随着着这个拥抱扑了个满怀,和他相近、相合、相融,在春天的季节里,给他留下了樱花般的粉红颜色。 厘止愣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应该要推开她,但在喉间滚了又滚的话最后还是被轻轻吐了出去:“抱歉……” 朝晕一怔,默了,旋即放开手,笑哈哈地挠了挠头:“哈哈…你看这事儿整的……” 厘止眼睑微颤,抿紧唇瓣,衣角被他攥紧又松开,皱得不成样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4。】 朝晕见他状态不太对劲,忙转移话题:“我家快到了,我家快到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文具店:“我的笔用没水了,我要先去买一支笔,你得陪我去一趟文具店。” 但凡了解一下朝晕的人都知道,她上课根本不拿笔,这两天才开始学习,真的用没水了才是怪了。 可惜,厘止不了解朝晕,只能懵着脸,任由朝晕拉着他进文具店。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却又乖乖地没问,只是跟着朝晕一起进了文具店。 朝晕交代他好好待着,她家就在对面,她回去拿个手机就回来。 说什么厘止就做什么,留在原地乖乖等着,1都没动过。 等到她拿着手机回来之后,看都没有看一眼排排精美的笔,反而直勾勾地朝着画画专区去了。 她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手上拿着两种画画纸,掂量了掂量,又“苦恼”地望向厘止:“这两种画画纸哪个好?” 厘止清润的瞳孔里扩散开点点不明不白的水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成功说出来话,伸出玉白的手指,指了指已经有些远了的笔架,用眼眸无声地询问—— 不是说要买笔吗? “哎呀,”朝晕眼珠子一转又开始瞎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笔。” 她连忙催促:“你快说呀,这两种哪个好?” 厘止收回手指,又把手挂在了衣角边,轻轻捏着衣角才会觉得有些安全感。 他张口,发声有些艰难,看她的眼睛永远那般认真:“什…什么,类型?” 已经说出四个字了,太好了。 朝晕笑颜逐开,精致明媚的脸蛋上的笑容热烈温暖。 “和你画的那种类型一样。” 厘止轻轻皱眉,作思考状,指了指朝晕右手举着的纸。 朝晕一口气拿了三大板,厘止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朝晕又拉着他去看颜料,故技重施,问了一样的问题,当厘止问她是什么风格时,朝晕又说:“和你一样的风格。” 厘止好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绷着下颚,用清灵的眸子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了。 朝晕一本正经:“我是买给自己用的哦,我也会画画,你可别多想。” 厘止左瞧瞧右看看,见她不太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又轻易释然了,继续一丝不苟地为她挑选工具。 朝晕几乎把所有画画用具问了个遍,最后买了一大堆东西,花了不少钱,她却眼都不眨,直接付了。 在出店的瞬间,朝晕站定,转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厘止,张口就来:“厘止,我突然想起来我不会画画了。” 她弯眉轻瘪,苦恼不已:“哎呀,这可怎么办呀?我没办法用呀,如果不能送给别人的话,我就要把它们扔掉了。” 厘止怔愣,脑海里警铃大作起来。 但是警铃刚响,朝晕已经一把递过来了她手上那么一大袋的画画工具,圆润可爱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厘止,你画画这么厉害,不如我就送给你?” 厘止骤然绷紧脸,表情十分严肃,坚决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她又骗人。 她总是骗人,他还总是信。 “啊?不要啊,”朝晕“垂头丧气”地收了回来,转身就往垃圾桶去:“你不要的话我就没地方用了,要不直接扔了——” 厘止猛地握紧拳头,克制住冲动,眼睛紧紧地锁定住朝晕手里那一大袋东西。 刚才他很用心地在为朝晕精挑细选,所以里面的名单几乎都是他尝试过多次的精华,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扔进垃圾桶—— 厘止终于还是动了,走向朝晕的速度快了不少,低着头,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手指紧了紧,像一只淋雨的小狗,微哑的嗓音里还缠着几缕委屈:“…别。” 朝晕的诡计得逞了,“讶异”地回眸看他,笑着问:“怎么啦?你愿意要了?” 厘止抿紧唇瓣,妥协了,轻轻点头。 “好耶!”朝晕爆发出欢呼,得意洋洋地把袋子塞到他手里,而后突然正经了脸色,严格要求:“既然已经有这么多存货了,就不能再不舍得花钱好好买菜做饭吃了。” 厘止握着袋子的手指有些泛白,迷茫的眸色盯着她总是恣睢肆意的表情,缓缓淌泄出不鸣的涧水,温澄明澈。 他明白过来了,骤然别开眼,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好。” 朝晕这才笑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9。】 确定他已经收下了这些画画用具之后,朝晕才回家把小猫抱了出来,看着少年抱着小猫眉眼温润地笑的模样,朝晕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绑架小孩威胁家长的无恶不作的歹徒了。 歹徒? 怎样? 朝晕傲气地哼了一声。 做歹徒,她也是最厉害的歹徒。 和朝晕告别之后,厘止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拿出手机给朝晕转钱。 荔枝:[转账] 朝晕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气笑了。 这傻小子,这时候还聪明起来了。 第150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9) 朝晕一开始是准备直接点退还的,但是一退还钱又会回到厘止账号上,这小子肯定又要锲而不舍地给她转。 朝晕突然回心转意了,没搭理这个转账,给厘止发了一张自己之前拍的美美自拍。 厘止耐心地举着手机,等朝晕收款,没等到收款信息,等到了她发来的图片。 图片没加载出来,在那里转圈圈,厘止简直一身好脾气,就那样等待着照片一帧一帧地卡出来,最后呈现出来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图。 厘止:………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朝晕化着奇形怪状的妆,冲照片俯视比中指的照片,慢慢地发出了一个—— 荔枝:? 荔枝:收钱。 朝晕没有理会他,又发来了一个照片。 依旧是卡着转圈圈,厘止依旧是耐心地等了又等,最后又等来了一张丑图。 厘止:……… 他纯洁无污染的脑袋钝钝地转着,考虑着朝晕没有看到他的转账的可能性。 厘止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再次发起了一笔转账,这次甚至还在后面加了后缀 荔枝:我给你转钱了,收。 朝晕慷慨地回赠给了他又一张丑图。 厘止:?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多次,厘止终于消停了。 不是他放弃了,而是—— 他的微信没钱了。 这就是深谋远虑的朝晕下的一盘大棋,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傻乎乎的笨蛋,也让她感到格外自豪。 厘止也慢腾腾地明白过来,朝晕不想收他的钱。 他纯洁到与月色争辉的眼眸里,缓缓沁出了一弯溪流,淡淡的迷茫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漂流。肉体几年的漂泊无依,灵魂十几年的流离失所,已经让他无法分辨善恶的皮囊有什么不同了。 为什么? 那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他只有这些钱。 他不懂她。 厘止关上手机,把自己蜷缩在床头的角落里,伸出手指,轻轻捏搓着自己的衣角。 这是他和自己对话的方式,这么多年,他也就只能和自己说说话。 他问自己,她想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迷茫地眨了一下眼,又问,他讨厌她吗? 月光像一波一波锦缎柔纱,从窗框渡进来,铺潵一地光华。 他听见自己说—— 不讨厌。 和她一起,很安心。 — 又是一个怨气很大的周一,朝晕吃完饭就兴高采烈地抱着管家送过来的小猫,去后面的小树林里找厘止。 厘止在和小猫玩的时候,朝晕就喜欢在一边盯着他看。 他们两个,一个毫不掩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一个反应迟钝,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看他。 时间差不多了,朝晕看了眼手表,又抱着小猫,举起它的爪子,和厘止摆摆手表示再见,正要把它抱去洞外面,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厉云川倚着树,眼角贴着一个创口贴,嘴里叼着烟,冷脸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吓人。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朝晕手里的猫,吐出一口烟雾来。 厘止同样也看到了他,身体一下子就绷直了。 他其实也不笨,知道之前班里面的人都在八卦说时朝晕多喜欢厉云川,只是不知道谁是时朝晕。 厉云川他知道,因为他老是欺负林清薇。 厘止本来坐得很规矩,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现在因为紧张而攥成了白白的拳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朝晕的背影。 学校是肯定不允许带动物来的,厘止害怕朝晕因为对方是厉云川,不想让他误会,直接把小猫交出去。 三个人心思各异,但是却又都古怪地沉默着。 终于,朝晕动了。 她毅然地冲着厉云川比了个中指,嚣张地叫嚣:“你看个鸡毛啊你看看看?” 厉云川:………?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1。】 厘止猛地松了一口气,重新松开了手,把裤子给抚平,乖巧地做着当小哑巴。 他被骂得连耍帅都忘了,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朝晕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慢慢反应了过来,气得眼冒凶光:“时!朝!晕!你踏马敢这么和我说话?!” 朝晕冲他做了个鬼脸,弯下腰把小猫放了下去,刚一着地,小猫立刻就蹿没影了。 它现在聪明得很,来了两三天都认路了,现在自己都能找到那个洞回家。 厉云川忙着生气,压根就没注意到那只猫。 朝晕直起身子,翻了个白眼,口吻嫌弃:“居然爆粗口,真没素质。” 厉云川:?!?! 她敢说他没素质?!她自己有素质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打扮成那个鬼样子,要不是他好心大发,早就让她赔精神损失费赔得倾家荡产了! 朝晕不理他,转身拉起厘止,和他偷偷摸摸说:“我们快点走,谁知道这个精神病要干什么,说不定仗着这里没监控,专门跑过来上厕所的。” 说着说着,她抖了抖,面露嫌弃:“咦惹,好恶心。” 厘止懵懂地听着,跟着朝晕走,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赞同地点了点头。 来这里上厕所?确实好恶心。 他明天不要来这么里面吃饭了。 厉云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脑发昏,气急败坏地怒吼:“时朝晕!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朝晕:当我是傻逼吗? 她顿时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脚底抹油似的,带着厘止迅速离开了厉云川的视线。 厉云川报复了。 他当然不可能把她打一顿,毕竟两家关系还挺好的,他妈特喜欢朝晕这个杀马特。 所以,他怒气冲冲地去找老师,告状说朝晕私自带宠物。 朝晕来了,拒不承认,厉云川冷笑连连,一个劲地要查监控。 朝晕找的洞那里当然也是监控死角,于是只能拍到她背着书包进了小树林,没过多久,一只小猫蹿了出去,没办法证明是朝晕带来的。 但是,监控确确实实拍到了厉云川叼着烟进小树林里的画面。 监控室里一片沉寂。 朝晕看着石化的厉云川,慢慢露出来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 呵呵,傻屌。 第151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0) 厉云川被停课了两天,走之前和朝晕放狠话让她等着。 朝晕觉得,他有钱吸烟,还不如去医院看看。 — 初春动人,星格要举办春季运动会。 朝晕班的班长是一个说话声音很小的萌妹子,拿着报名表绕着班里转,还是没几个人报名。 最后,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走到了朝晕身边,磕磕巴巴地问她,要不要报名参加运动会。 朝晕吊儿郎当地接过,随手在“女子800”“女子50”“女子跳高”“女子跳远”四个上面打勾。 班长看懵了,小心翼翼地问:“时同学,你确定吗?” 朝晕挑眉,又在“女子跳绳”后面打了个勾,冲她抛了个媚眼:“就当送你的了。” 班里面哄笑,朝晕的小弟小妹们高喊“晕姐威武!” 朝晕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在当天傍晚回家的时候,路过自动贩卖机时,又买了两罐橙汁,一罐给了厘止,一罐自己喝。 厘止已经明白自己是没办法拒绝朝晕的,只能收下,一板一眼地说:“谢、谢…” 朝晕摆了摆手,看着这个自动贩卖机,感慨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啊。” “那时候的你,还风华正茂,那时候的我,也正值年轻。” 厘止:? 现在不是吗? 朝晕动容了,又开始低唱:“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厘止听得头皮发麻,却还是认真着神色,给朝晕鼓掌。 等到了厘止公寓楼下,朝晕和他挥了挥手,正要转身走,衣摆却猝不及防地被拉住。 她疑惑地回过头去,在夕阳不留余力挥洒的橘色笔墨之下,看见了少年瘦削的下巴,微微嗫嚅的唇瓣。 他的眼眸忽闪忽闪地躲着,却努力地在和她说:“别、别,逞强…” 朝晕挤弄了几下眼睛,转了转眼眸,忽然笑着凑近:“什么别逞强?” 厘止真的以为她没听懂,又慢吞吞地吐字:“运、运动会。” 朝晕“哦~”了一声,就在厘止以为她明白了的时候,她却又问:“运动会怎么了?” 厘止瘪眉,歪头看着她,暗想——不对呀。 她之前有这么笨吗? 怎么感觉变笨了?他说得很不清楚吗? 厘止又耐心地说:“你,报的、项目,太,太多。” “所、所以,不要,逞强。”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厘止说话的时候,就像字和字之间有深仇大恨似的,离得很远,导致他说话也慢的不行。 朝晕一点也不急,亮晶晶的眼眸弯起来漂亮的弧度,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 等到厘止终于说完了不算句子的长句子,朝晕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爆发出一阵欢呼,抱着他的肩膀摇,止不住地兴奋:“厘止!你知道你刚才说了多少个字吗!这是你说字说的最多的一次了!” 厘止被晃得头晕,本来脑子在日常生活里就转的慢,现在被晃得转得更慢了,只是见她笑,自己也轻轻翘起唇角,傻乎乎地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3。】 但是笑着笑着,他自己也明白过来不对劲了。 厘止立刻板正了面孔,两只手抓住她在他肩上为非作歹的手,强迫她停下,认真地问:“你,刚才,听懂了。” 说是问,其实已经是在陈述了。 朝晕神色一僵,很快又跟没有道德感地扬起下巴,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对啊,我装听不懂的。” 她又笑,虽然脸上被画得妖魔鬼怪的,但是那双眼眸亮得出奇:“我就是想听你说完整的话,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真厉害,厘止,你说了这么长的句子。” 厘止一愣,又习惯性地抿唇,轻轻低下头,没有说话,耳朵却被阳光轻轻抹上了红晕。 除了爷爷奶奶,还没有人夸过厘止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8。】 不过为了让厘止安心,朝晕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说自己会证明给他看的。 在运动会当天,所有选手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后——看着朝晕一骑绝尘。 长跑、短跑、跳远、跳高,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注定生存在她的阴霾之下。 原主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会,大家见她上场,都以为她就是来凑数垫底的,包括朝晕自己班里都是这么想着。 于是,在看到她一连拿下多个项目的金牌之后,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头脑如此简单,四肢如此发达?!?! 厘止坐在观众席里,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场上意气风发的身影。 她赢的时候,他的眉眼会舒展开;她偷偷冲着男子比赛那边的厉云川竖中指的时候,他的唇角会轻轻翘起。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越热闹他就越不安,现在整个人围在沸反盈天的场所里,显得非常局促。 但是他只要看到了朝晕的身影,就会慢慢放松,小心翼翼地抱紧怀里的便当盒。 在朝晕挂着五枚金牌下场、回来的时候,班里一大群人围了上去,纷纷感叹她真牛逼。 朝晕把他们通通打发走,直奔厘止去,在少年温和的眸眼里叉腰,哈哈大笑:“怎么样?我帅不帅?” 厘止止不住地点头,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 朝晕接过,喝了一口解渴,又伸出手。 厘止心领神会地把镜子放在她的手上。 朝晕坐在他旁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居然没怎么脱妆,酷爆了。” 厘止又捧场地连连点头。 周围其他同学:……… 你倒也不用这么宠她。 朝晕放下镜子,在厘止疑惑的目光下,伸手把自己挂着的金牌一股脑地挂上了他的脖子。 少年呆在原地,愣愣地看她,连拒绝都没想起来。 朝晕被萌得不行,找来小弟小妹们把他们围成一圈,掏出手机对着厘止咔擦一顿拍,又把手机交给一个小弟,伸手拉起厘止,和他肩挨着肩,一脸认真地嘱咐小弟—— “好好拍啊,把我拍得威武雄壮一点。” 第152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1) 厘止的脑子在平时本来就不是很好用,现在更是一片空白,只能紧绷着身体任由朝晕挨着,察觉到自己的僵硬之后,甚至努力放松了一点点,让朝晕挨得舒服一点。 他的呼吸很慢、很慢,但是风把朝晕的发捧起来低嗅,同时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像凉丝丝的叶片。一阵轻盈馥郁的花香顺势涌进了他的五感,伴随着呼吸的起伏,厘止的胸膛被香气和意味不明的清浅情愫给撑得饱满。 厘止的脑海里,开始不停地闪过一些词语。 春天,青绿,萌芽,吵闹——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3。】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在他心里落尾,朝晕的小弟说拍好了。 朝晕把手机拿过来,看到成片眉头一蹙,拍了一下小弟的头,十分不满意:“拍成啥了?为啥我看起来就165那样?” 小弟捂着头,委屈地小声说:“姐,你装啥呢,你本来就165。” “哎哟呵?!”朝晕被反驳了,直接炸毛,伸脚就踹了过去,被笑嘻嘻地躲开。 朝晕该说说,还是收了起来,把小弟小妹们遣散,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见厘止还愣愣地站着,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坐下。 厘止猛地回神,僵硬着动作,把位置上放着的盒子拿起来,重新坐了回去。 朝晕看过去,随口一问:“手里面拿的什么?” 厘止这才想起来,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去。手脚有些不伶利地把便当盒盖子拆开,语气一向认真:“我,我做的,便当。” 朝晕眼睛一亮,探出头去。 他刚刚掀开盖子,扑面而来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朝晕原本不饿的,闻到味道之后一下子就饥肠辘辘了。 便当卖相格外好,琳琅满目,有饭团、炸鸡腿、小香肠、蔬菜、汉堡肉,看起来花费了好多功夫。 朝晕凑得更近,眼眸因为开心而不停扑烁:“这是给我做的吗?!厘止?!这是给我做的吗?!” 厘止轻轻点头。 朝晕开心得都快飞上天了,拿起厘止递过来的筷子,夹起来一块汉堡肉送进嘴里,顿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幸福得都想要晕过去。 “太好吃了!厘止,你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萌物。” 厘止听不懂萌物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她吃得开心,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捧着便当盒的手指我的松了些力道,本来发白的指尖慢慢恢复了血色。 她又夸他。 怎么这么喜欢夸他。 他其实,没有什么好的。 班里有些同学闻风而来,都垂涎欲滴地盯着厘止手里的便当盒,笑嘻嘻地说些好话凑近,想要伸手拿一些。 朝晕眼疾手快地拍掉他们的手,理直气壮地宣布:“这是厘止做给我吃的,尔等宵小都给我退散!” 同学们不服气地冲她吐了吐舌头:“切~!行行行,你俩好,你俩最好!” 朝晕放下筷子,一把抱过厘止,蹭了蹭他的脸颊,不服输地回话:“我们就是很好,我们天下第一好!” 血液在倒流,像逆溯的河流。 厘止觉得自己的关节都僵硬了,双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四周都是欢腾的,吵闹的,揶揄的,还有人大叫着吐槽朝晕都把脸上的妆蹭给厘止了,朝晕不理,一个劲地抱着他蹭来蹭去。 他晕晕乎乎的,可是心里却蓦然绽开了一道春光。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0。】 刚刚拿下长跑第一名回班级的厉云川,原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是班里人的吹捧,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那边拉拉扯扯的两个人。 他脸色骤沉,咬牙切齿。 为了表示对厘止的感谢,朝晕在周末约他一起去看画展。 如果是其他的,厘止肯定立马就拒绝了。 但是这是画展,朝晕还给他看了参与画展的老师的名单,里面有好几个他喜欢的画师。 他犹豫了好久,才慢慢打字 荔枝:票价多少? 惹事也不怕事\/:的,我爹吃肘子中奖了拿来的。 厘止脑袋里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吃肘子中奖了拿来的? 画展还和肘子联名吗? 荔枝:真的吗? 惹事也不怕事\/:真的,如果我说谎,厉云川出门掉臭水沟。 经过朝晕连蒙带忽悠的不懈努力,厘止最后终于同意在周六和她一起去画展了。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出门散散心的厉云川看着被臭水沟跑得发黑的裤子,更气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晕每天中午吃完饭,都拿着地图去找厘止,不厌其烦地和他说明到哪里上车,到哪里下车, 厘止第一次出远门,严阵以待,每次都做一个认真听讲的乖宝宝,把朝晕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不知道是不是画展提醒了他,厘止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一幅画没有画完。 这几天,在朝晕来之前,他都坐着看那张因为朝晕突然从水里冒出来而不得已中断的画。 他在晚上回去就会接着画,等白天了就拿到树林里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一次朝晕看见了,凑过去,神色蓦然被点亮:“这个是你上次画的画对不对?你快画完啦?” 还没等厘止回话,她又自顾自地皱眉,伸出手指着湖边那个爬上岸的人影,面露鄙夷:“这个水鬼是谁?真丑。” 厘止:………… 他有时候都分不清,这个朝晕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沉默。 朝晕很快又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又乐呵呵地拿出来了自己的地图,开始一点一点教他哪里是哪里。 她虽然有信心不让他丢,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做做功课的。 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期待,一个星期就这样在他们的期待中溜走,他们如愿迎来了一个明媚的周六。 第153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2) 早上八点,朝晕准时到达厘止楼下去接他。 迎着晨曦,朝晕看到了站在楼下等着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毛茸茸的毛衣,下面穿着一条很简单的黑色牛仔裤,特地背了一个鹅黄小挎包,双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挎包背带,微微低头,略长的碎发掩映着他的眉眼,只露出来了轻抿的薄唇和瘦削的下颚,对着在他脚边路过的野猫微微一笑。 朝晕再次在心底感叹—— 妈呀,萌成啥了。 朝晕先是跑过去给了厘止一个大大的拥抱,再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个遍,确认没有大碍之后,直接带领他出发。 其实朝晕是可以直接带着厘止坐车去的,但是她还是想让他去融入一下这个世界,看看花,看看草,触碰风的温度,抚摸阳光的指针。 朝晕还是那副杀马特的样子,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妆容和发型。 她这几天已经把路线背得滚瓜烂熟了,拉着厘止,轻车熟路地绕来绕去。 厘止从始至终都跟在她后面,任由朝晕牵着他的衣袖,低着头。 旁边路过的野狗野猫见到他都会停下来,冲他叫。 这个时候,厘止就会慢慢侧过头,看着它们,缓缓勾唇,眸光里漾开了圈圈柔浪。 朝晕注意到了,顿时觉得有些惊奇。 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招小动物喜欢的人呢。 不过她也开心,语气轻快:“厘止是猫猫王和狗狗王。” 这个称号在厘止耳边荡着,像是一块不断敲撞的钟,钟鸣钻进他的耳朵里,一路向下,最后化成一圈青涩的悸动,坠入了他的心脏。 他把头埋得更低,说话声音有些小:“没…没有。” “我说有就有。” 朝晕蛮不讲理地回复,顺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上下打量他们两个的一个人。 厘止一直在看脚下的路,不知道朝晕在尽心尽力地给他当保镖,把拽着身前挎包肩带的手挪了出来,轻轻摸了摸红红的耳垂。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3。】 今天是周末,地铁里面人很多,他们两个只能站着,朝晕拉紧厘止的衣袖,再三和他说:“不要离我太远,要跟好我。” 厘止如临大敌似的,狠狠点点头,往朝晕身边靠了靠。 地铁上虽然人多,但是大家大多数都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没有多少人看他们,厘止反而还觉得放松了不少。 朝晕正要休息一会儿,突然一阵警觉,四下看了又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在车厢最后站着,偷偷拍他们的一个男人。 朝晕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也对着他一阵噼里啪啦的拍。 男人面色一白,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没有再作妖。 朝晕又做了一件保护厘止宝宝的事情,并且深藏功与名。 她欣慰地点点头,暗暗夸赞自己——朝晕,不愧是你!你已经长大了!你再也不是两个星期之前那个只会用拳头解决危机的小姑娘了! 厘止没注意她的动作,正在垂首慢吞吞地剥菠萝味道的糖果,把最后一层糖纸剥开后,迟迟地放在朝晕唇边,“啊——”了一声。 朝晕连看都没看,听到他的声音就不假思索地张嘴:“啊——” 糖果入口,酸甜可口的滋味刺激着味蕾,让朝晕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厘止看着她的表情,也慢慢地笑,再次低头剥了一颗,自己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在上午十点的时候,他们两个终于结束了这一路的跋涉,成功进入画展。 这次画展规模好像不小,参加画展的画师都挺有名的,有些连朝晕这个对艺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人都略有耳闻。 厘止刚刚踏进偌大的会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神抖擞着,眼睛亮得像黑色的玻璃珠,拽着胸前鹅黄的挎包带,加快了点速度,迫不及待地前往第一个版区。 他加速之后速度正好是朝晕慢一点的速度,她也不累,就悠哉悠哉地枕着胳膊跟着。 第一个板块是动物板块,厘止双眼放光地一个一个挨着仔细看,扯了扯朝晕的衣袖,指着一个橘色小猫的油画:“小,小猫。” 朝晕看过去,装作很懂的样子,点点头:“嗯,小猫,可爱的小猫。” 厘止又扯着她往前去,没过一会儿,再度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眸亮晶晶的:“小,小狗。” 朝晕看着他指着的那个画着金毛的油画,再次认真地颔首:“嗯,小狗,可爱的小狗。” 厘止不在乎朝晕说什么,只要她看了他指着的话,回应他,他唇角的弧度就会上扬更甚,形状清润的眼眸轮廓也会因为开心而更加清圆。 画展很大,还有整整四层,厘止就像加满油了的小火车,前前后后不停事地带着朝晕转,指着各种各样的画给她看,话都多了不少。 朝晕不厌其烦地跟在后面,看得也挺开心的。但是见到了十二点他都没有要停的意思,只能自己停下脚步。 厘止走到一半觉得后面沉沉的,疑惑地回头看过去,也停下来,用眼神问她怎么不继续走了。 朝晕:“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外面有餐厅。” 厘止立刻摇头:“不饿,继续,看。” 朝晕:? 是不是她给这个萌物好脸色给多了?居然敢违背她的命令?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朝晕板了脸色,态度强势:“去吃饭,不然一会儿饿晕你。” 厘止还想摇头,但是朝晕已经踮起脚尖,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他的头:“你再敢摇一下头,我就不让你见狗狗了。” 厘止泄气,耷拉着脑袋跟着朝晕出去吃饭。 这一片是京都的繁华区域,来了很多时髦的餐厅,朝晕最后带厘止去吃蛋包饭。 厘止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蛋包饭,又抬眼,问朝晕:“多少钱?” 朝晕把第一口米饭咽了下去,随口说:“我们的门票里面有伙食费,的。” 厘止半信半疑:“真的?” 朝晕认真:“真的,如果我撒谎,厉云川出门掉臭水沟。” 刚换完衣服出门又掉进臭水沟的厉云川:我操? 第154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3) 厘止最后还是信了,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吃几口就会抬头看朝晕一下,见她还在,又会眯起眼睛笑一笑,然后再低头乖乖吃饭。 今天好开心。 开心。 和朝晕一起来画展,开心。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8。】 吃完饭之后,厘止一刻也不带歇的,又拉着朝晕,步伐轻快地冲进了画展。 朝晕身体素质很好,一点也不累,就又跟在厘止后面,他说什么就应什么。 厘止对那些抽象的画作还有露骨的画作都不感兴趣,尤其是喜欢小动物和大自然的主题。 朝晕觉得,他就像是一阵轻飘飘的风一样,纯粹、干净、明亮。 慢慢的,她发现厘止给她指的画,有绝大部分都是同一个画师的作品。 她若有所思地拿出宣传单,在上面的画师名单里找,找到了他的名字——庚惜。 是一名颇负盛名的油画师,淡泊名利,不喜入世,作品都是自然主题。 她拽了一下厘止,待少年回眸,问:“你喜欢庚惜老师?” 厘止眨眼的频次又快了一些,止不住地点头,因为朝晕发现了他喜欢的画家,显得尤为高兴:“嗯!嗯!” 朝晕见他这样,也不由得笑起来:“这样啊。” 下午四点,画展闭馆,厘止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才意犹未尽地跟着朝晕离开。 他的步伐又慢了下来,看起来蔫嗒嗒,朝晕却觉得好笑,再三承诺,下次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厘止好像振作了一点,用力点点头。 出口有卖纪念品的,厘止原本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结果被一个三只瓷烤小猫给吸引住了视线,站在摊前不动了。 朝晕跟着他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小桌子,上面坐着三只橘猫,两个大一点在两边,一个小的在中间,都睁着大大的猫瞳,微微张着嘴,萌萌的。 朝晕又看向厘止:“你喜欢?” 厘止点了两下头,冲着摊主指了指这个纪念品,又比了一个“2”。 摊主明白过来了,语气还挺好地报价:“两个是不是?一个二十,给你打个折,两个35。” 厘止冲摊主微微弯眸,表示感谢,又拉开身前的小挎包,拿出来一个略旧的小猫钱包,里面的钱按照数额排好了顺序,他一板一眼地数出来了35块钱,乖巧地放到摊主手里。 摊主用两个盒子装起来,递给厘止。 朝晕在一旁看着,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和厘止在一起,心情总会很好。 不过她还挺好奇的,为什么要买两个?就这么喜欢吗?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少年已然收起钱包,然后拉起朝晕的另一只手,把一个盒子放在她手上,冲她弯眉笑。 少年像一弯清瘦的月亮,朦胧柔和,没有一丝生硬的棱角,没有一丝污浊的恶意,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填满了荔白的棉花一样,找不出一点昏黑的影子。 朝晕的心蓦然一塌,旋即像被冲垮了一样软得溃不成军。 她爽快地接过,也笑眯眯地说:“谢谢厘止。” 她又轻巧地补充:“我也很喜欢。” 厘止更开心了,微浓的喜悦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淌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1。】 他们两个原路返回,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手里的纪念品。 等到了厘止公寓门前的时候,晚霞已经冒出了头,把天边都烧成了一望无际、如火如荼的势焰。 朝晕把他安全送到了门口,让他自己快点回去。 厘止没动,睁着漂亮的眼睛看她。 就在朝晕要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的时候,他有了动作。 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少年身骨略瘦,肩膀并不十分宽阔。 但是此刻,他把她虚拢在怀里,给出的是无尽的安全感。 朝晕闻到了他身上带着阳光气息的香皂气味,听到了他如人一般清澈的声音—— “谢谢、朝晕。” 谢谢朝晕。 朝晕笑出了声,一把回抱住他,力道很大。 相比于他,她的拥抱很热情。 她的嗓音脆生生的:“厘止是最可爱的猫猫大王!” 厘止轻轻眨了下眼,耳朵有些热。 他低下头,蹭了一下朝晕的衣服,不太好意思地轻轻抿唇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6。】 厘止回到家,洗个澡,洗个衣服,把用手机拍的照片整理了一下,把买来的小猫联盟放在了桌子上。 天已经黑了。 他把灯关了,准备睡觉。 他习惯早睡,不过不是因为睡觉,是因为不想再晚上开灯浪费电。 但是厘止刚要准备躺下,又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猫纪念品。 月色顺着窗边,无声流进了房间里,洒在三只小猫上,清辉漂亮,绵柔飘渺。 厘止坐着、看着、心里像被月光撑开了一样,回想起从未有过的开心的一天,甜意在其中汹涌、激荡,却又那么平静。 他有些睡不着。 他穿上睡衣,下床,轻轻坐在桌前,没有发出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三只小猫。 桌子上的物品零零星星,少之又少,这三只小猫占据着中心位置,像是蒙蒙细雨之下那些破碎的情与爱,结出的一枚玲珑玉,一颗红石榴。 厘止趴在桌子上,露出来一双清俊的眉眼。 他伸出手,微微摩挲了一下,轻轻点在了左边那只有些大的猫猫脑袋上,小声地喃喃细语:“这是我。” 手指挪开,又点到了右边那只有些大的猫猫脑袋上,轻轻勾唇,语气轻快了不少:“这是朝晕。” 最后,是中间那只小小猫。 厘止点上去,嗓音温柔得像不成形的水—— “这是狗狗。” 这是他们三个。 月似火烛,清蓝的冷焰给他穿戴一身清亮的透纱。 厘止想了想,又小声说:“我是,假的小猫,朝晕和狗狗是、真的小猫。” 朝晕和小猫一样可爱。 厘止眯起眼眸,觉得好玩似的,又在代表朝晕的那只猫脑袋上点了又点,轻轻笑出声。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60。】 第155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4) 朝晕和厘止走得近,已经是每个人都清楚的事了,也就没什么人再赶上来欺负人。 按理来说,厉云川应该松一口气才是。 他不喜欢时朝晕,更厌烦她不知羞耻,每次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的那群小弟小妹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最近他们又发现,他们厉哥老是往和厘止一起说话的朝晕身上看。 因为上次的解围,林清薇和朝晕已经算得上是好朋友,两个人遇上了都会打招呼,朝晕甚至直接放话说林清薇是她罩着的,都不许动她。 林清薇格外感激,甚至连带着更讨厌厉云川了。 同样都是混的人,厉云川讨人嫌很多,老是欺负她。 要是说厉云川喜欢她,她才大惊失色呢,哪有喜欢是欺负人的? 况且,她之前不止一次亲耳听到厉云川用着无比难听的词汇骂朝晕恬不知耻,但是又毫无负担地收下朝晕之前送的礼物。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原本感兴趣的女生对他避而不及,曾经粘着自己的小青梅如今对他爱搭不理。 厉云川心烦意乱,每天都更为暴躁了。 他的小弟们面面相觑,后来又跟着不服气起来。 说起来,这一切都怪厘止! 相处要不是因为他,刘安和林清薇就不会吵架,时朝晕和林清薇就不会交好,林清薇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们老大了。 说起来,朝晕也是在那个时候和厘止走的近的。 几个小弟年轻气盛,暗暗发誓要替他们老大收拾一下那个厘止。 周二下午放学,朝晕要留下来替自己的一个小弟值日。 说起来她也是无语了,她都告诉他不要再每天吃火龙果配酸奶了,奶奶的非不听,这下子把肠胃都吃坏了,刚放学就苍白着脸要去医院。 朝晕让其他小弟小妹们把他送医院去,自己留下来值日。 平日里,厘止都是自己先下楼,等朝晕在校园里和小弟小妹们闹够了再下去找他,送他回家。 只不过今天朝晕有事要留下,再想起来厘止的时候,人都已经下去了。 朝晕:……… 合着她的小弟刚才倒在地上哀嚎不止,他是一点没在意。 朝晕只能拿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惹事也不怕事\/:厘止,我要帮我朋友值日,你先乖乖在下面等着,我打扫完卫生马上下去,你别乱跑。 厘止很快回复 荔枝:好。 他慢慢地打进去一个字,刚刚发出去,就感觉有人影遮住了光。 他缓缓侧头,手机被猝不及防地打落。 … 朝晕花了最短的时间把卫生打扫完,回过头来看时间,才过去七分钟,太阳还没落山,完全可以在日落之前把厘止送回去。 她松了口气,背上自己的书包,双手插兜,大大咧咧地出了校门,朝着厘止一向喜欢站着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越走近,她越感觉不对。 怎么站了这么多人? 看着有点眼熟。 朝晕眯了眯眼睛,骤然加快脚下的速度,心里面越来越觉得危险。 厘止缩着脖子,手紧紧地攥紧衣角,靠在墙上,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就站在他旁边,其中一个见他这样,眼里嫌恶更甚:“怎么?在时朝晕那里不是很会说吗?在我面前装什么哑巴?”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两下的嘛,存心给我们厉哥添堵是?” 他越说越气,伸脚狠狠踹向厘止的腿。 厘止眼角有一块被砸过的淤青,嘴角也微微沁着血,见状肩膀一缩,竟然偏了一下身子,躲过去了。 他先是愣住,紧接着恼羞成怒起来,吩咐另外两个人按住他,而后阴狠地勾了下唇,扬起了拳头:“今天老子不打死你……” 拳头刚要落下,被猛地擒住,他第一反应是想抽出手,结果发现使尽全力都抽不出来。 男生皱眉,不耐地侧头,嘴里也不干净:“谁他妈……” 三个字刚刚脱口,凌厉的拳头就带着呼啸得像虎口的风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惨叫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在夕阳的映衬下更显凄厉。 锢住他的手也松开,他被这一拳头打得扑倒在地,捂着脸痛的打滚。 朝晕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眼眸冷得像刀。 制住厘止的两个男生目瞪口呆,其中一个稍微冷静了一些,看向朝晕,语气莫名:“时朝晕,你敢打厉哥的人?” “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怎么?我们之前收拾这个哑巴的时候你不理会,现在就要插手?你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他这样说着,目睹着朝晕冷着脸走近他。 一股阴寒从他脚下升起,但是他强装镇定,自以为是地以为朝晕不可能怎么样他。 下一秒,朝晕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和巴掌声一起回荡的,是她冷冷的声音:“我说过,他不是哑巴。” 力道之大,甚至让他头晕眼花起来,这么高的个子,被打得摇摇晃晃,差点站不住。 “操!”地上的男人爬起来,顿时怒火中烧:“真他妈给脸不要脸!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他就不信了,他们三个男的,打不过一个女的? 厘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晕一个人和别人缠斗,他想要上前帮忙,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用,甚至反而会牵扯着朝晕。 当他看到朝晕因为躲避不及时硬生生抗住了一个拳头而闷哼时,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一刀,令他颤栗的痛意和绝望从肋骨中渗出,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无能,甚至没办法上去为她做些什么。 朝晕1v3,最后把三个男的揍得屁滚尿流,狠话都不敢放就落荒而逃,下定决心不要再招惹这个怪力女了。 操,简直他妈的不是人! 朝晕缓缓吐了一口气,撑着疲惫的身躯靠在墙上,慢慢休息。 她摸上脸,碰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厘止赶忙跑过去,因为太急,脚步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第156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5) 他手脚冰凉,满眼都是疼痛和悔意。 他手足无措,想要伸手碰碰她,又怕自己不知轻重,让她疼。 厘止脸上的伤不比朝晕轻,但是他心里激荡的痛苦比那些皮肉伤痛重过千倍万倍。 他低低地说话,破碎、彷徨又迷茫 “朝晕,是不是、是不是很疼?”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他甚至不敢碰她,也不敢看她,只能愣愣地垂头,看着地面。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滔天的无力,这么苍白,这么凄楚,这么招人痛恨,这么让人——不想活。 朝晕还在想着那三个渣滓的事,闻言只是摇摇头,想说怎么能怪他呢,完全都是那三个人的错。 但是她还没说话,厘止就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了似的,轻轻开口—— “朝晕——” “你…以后,还是,还是不要,管我了……” 他实在是不想,让她再因为他受伤了。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想去做出改变。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行动迟缓,根本没有办法替朝晕做些什么,甚至只能为她招来麻烦。 他这句话说得很艰难,一字一字,皆有千斤巨石重,就像是十几年来压在他肩上的辛辣的恶意与难言的苦难; 但是这些字眼却又很轻很轻,一阵风就能吹散,和他的人、他的灵魂一样,单薄得可怕又可怜,慢慢地融入了稀薄的空气中,驻足、消散、无影无踪。 朝晕本来还疼得呲牙咧嘴,此话入耳后,连疼都忘了,赫然抬眸看他,语气不对起来:“你说什么?” 她打了这么久架,一回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厘止听到她不对劲的语气时,已然慌乱起来,一双眼里苍白的迷茫又被惊惧的潮水淹没,他急着开口:“我……” 朝晕已然冷着脸站好,呼吸有些急促,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往家走。 厘止想喊“朝晕”,想喊她的名字,但是却发现在这两个字喉咙里卡着,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幸福一样。 他有些发病了,一发起病,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动也动不了。 他很少发病,被父母丢下发过几次,爷爷奶奶去世发过几次,第一次被欺负发过一次,此外就再也没有过了。 如今,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仅仅是不理会他,绕过他,他就猛地感受到了穿心窒息的难受。 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晕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消失在,他们共同沐浴过的夕阳下。 朝晕满腔怒火,气得几乎没有理智。 她回到自己家,先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找来佣人给自己上药。 佣人惊讶于她的伤,一直在和她说,让她以后小心一点,不然老爷夫人看到了要生气。 朝晕抽了抽嘴角。 他们家不就是暴发户吗?还整什么老爷夫人,这俩人也是没救了。 她心情不太好,看着小心翼翼给她上药的佣人也好了一些。 佣人又要换棉签,随意透过窗户往外一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楼下怎么站着一个人啊?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朝晕一怔,跟着看过去。 少年单薄孤寂的身影停在她家楼下,从前只能感受到局促与麻木的气息,如今竟然溢满了恐慌与无措,仔细一看,还在细细地发抖。 朝晕眉头一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然而还没过三秒,她突然起身,对着一脸懵的佣人说:“等我一下,我下去一下。” 厘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 她现在应该是不想看到他的。 但是他还是跟随着谁的牵引,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来。 他只是想看她一眼,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还好。 所以,在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冷脸的少女时,厘止瞪大了双眸。 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然下达了指令,他忽然有了无穷的气力,无尽的勇气,让他身形摇晃地奔向她。 厘止踉踉跄跄地跑到朝晕面前。 他抬眸看朝晕,眼圈红了一圈,张口时,竟然是泣诉的一番姿态:“你、你丢下我了。” 恍惚间,厘止想—— 他真的是疯了。 是他自己不识好歹,胡作非为,拒绝了她。 他是一个坏人,他变得这么任性。 厘止觉得眼睛有些痒痒的,但他不在乎,只是伸出手,想要去抚朝晕的伤口,但是快要触碰的时候,又蜷缩一下,没敢碰。 他红着眼睛,小声问:“疼…不疼?” 朝晕一忍再忍,最后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语气凶巴巴的:“你真是烦死我了!” “厘止,你真烦!” “疼!疼!被打了,你说疼不疼?” “你真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我就不要不管你,我非要管,你以后不能这样说话了。” “我和你玩,你和我玩,我们这么开心,凭什么因为一些杂碎就不一起玩了?” “算了,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厘止,你一点也不烦,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的一切。你也要喜欢你的一切。” “你不许自卑,更不许胡思乱想,我管着你,你管着我,我们不要分开。” 她果然是个话唠,又开始说个不停。 厘止颤抖的幅度蓦然剧烈起来,他双手发颤,却紧紧地回抱住朝晕,埋在她的颈窝里。 像是回到了港湾的怀抱,他的泪水一下子不停地落。 厘止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眼泪。 婴儿降生时止不住的哭啼,似乎耗尽了他一生的泪水,好像把他面临所有苦难的发泄口都给堵住了。 除了爷爷奶奶去世以外,他从来没有哭过。 没有因为爸爸妈妈哭过,没有因为欺凌哭过。 相比于信手拈来的蜷缩与忍耐,他对于哭泣,简直没有任何天赋。 但是现在,他却遽然发现,他流的出泪水了。 那些潮湿的液体,甚至不再仅仅是绝望和伤悲,里面竟然还有如此陌生的希冀、渴求、震荡。 他终于哭出来了,连着十几年的孤独、困惑、心死,都给浩浩荡荡、大大方方地哭出来。 自此以后,他的人生那些黑暗与苦涩,终将落幕。 他的黎明,他的扶光,降临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70。】 —— 第157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6) 朝晕不是一个老好人,厉云川的小弟们做出这档子事,她就不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她先是把自己脸上的伤发给了厉云川妈妈,哭唧唧地撒娇,说厉云川的小弟们打她,都打成这样了。 她虽然不喜欢厉云川,但是很喜欢他妈妈,也就是她妈妈的好闺闺。 不出意外,厉云川在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脸色更阴沉了,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暴走似的。 至于那三个大傻叉,朝晕决定让自己的小弟小妹们对付。 他们三个被朝晕打得落花流水,卧床不起了好几天才去上学,结果一去上学,要不然就是胶水粘裤子,要不然就是作业被偷,要不然就是掉厕所,总之命苦得不能再命苦了,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再也不要去惹时朝晕这个疯子了,这个厘止以后肯定有的受的。 厉云川通过他们三个也知道了到底发生什么了,看向朝晕的目光变得更复杂了。 他知道朝晕长的好看,从小就知道,更知道她爱惜那张脸爱惜得不像样。 如今,居然因为那个哑巴,连脸上受伤都不在乎了? 厉云川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也就越来越暴躁。 这两天朝晕班还挺像班的,主要原因是要期中考试了,大家还是要努力一下,争取不回去被骂。 朝晕自己倒是不担心,反而是用心辅导厘止做功课。 期中考试之后放了两天假,回来就出了成绩。 朝晕来得早了一些,看到厘止的成绩进步了,就欣慰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管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看成绩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这次大家看着成绩,争论声大了不少。 初灵惊愕地看着榜首的“时朝晕”三个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惊叫出声。 这个时朝晕怎么可能是第一?! 她不是在最差的班吗?!成绩不是很烂吗?! 初灵,是这本书的一个标准恶毒女配,全心全意都只有厉云川,所以看朝晕和林清薇都很不顺眼。 她直接冲进朝晕班,装模作样地拉起朝晕的手,大声说:“朝晕!就算你成绩再不好!也不能作弊呀!你的实力我清楚,怎么可能考全校第一呢!” 班里面静默了一瞬,而后沸腾了。 “晕姐?!你考全校第一了?!” 初灵轻轻勾唇,挑衅地看了一眼朝晕。 “我靠?!牛逼啊!” 初灵笑容一僵。 这群人是聋子吗? 初灵咬字更重了:“朝晕!你不能作弊啊!!” 快给她攻击这个时朝晕啊! “我靠!是兄弟就两肋插刀!晕姐, 说说在哪里买的答案?” “牛逼啊晕姐!咋抄的啊?教教我呗!” 朝晕瞥了一眼初灵,笑容张狂,配着辣眼的妆容十分滑稽:“谁跟你们说我作弊了?我每天晚上都回去偷偷学习好不好?” “卧槽!敢背着我们偷偷卷?!” “他爹的,这个太吃操作了,谁知道怎么作弊考第一啊?” 初灵:…… 一群疯子!! 朝晕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女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颗百香果味糖果扔给她,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快拿着糖去一边玩去,别烦我。” 初灵:? 朝晕考第一的事情引起了一些风波,但是也没波及到她本人,她也不在乎。 直到傍晚,她和厘止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倚在墙上的厉云川喊住。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厘止,又看定朝晕,淡声说:“作弊可耻。” 他希望她不要误入歧途了,倒也不是关心她,只是出于情分提醒一下而已。 朝晕气笑了,伸脚就踹上了他屁股,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我去你爹的,给你脸了。” 把厉云川踹趴下之后,朝晕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厘止就离开。 趴在地上的厉云川呆了好久,直到朝晕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才突然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喊:“时!朝!晕!” 无人理会。 厘止跟在朝晕身边,忙低头,小心细致地剥糖果,递到朝晕嘴边:“不、不生气。” “信、你。” 朝晕一口闷下糖果,被萌得不行,伸手把厘止揽了过来,抱着他蹭了又蹭。 少年也不动,任由她蹭,最后耳根子都红了,也不知道是蹭的还是羞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3。】 朝晕送厘止回家之后,又加快速度回自己家,写完作业之后才打开手机,再次锲而不舍地给庚惜发消息。 惹事也不怕事\/:大师,你就同意了呗,我就见你一面行不行?你别这么固执了。 庚惜:……… 到底是谁固执?!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了?! 他是看她爹老实才把联系方式给他的,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无赖了?! 这都缠他快三个星期了,他都快崩溃了。 行,就见一面是? 见一面就见一面,他要把话说清楚,他庚惜早就淡世了,是不可能收徒的。 尤其是这种冥顽不灵,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人! 于是,在周末,朝晕成功约庚惜见面。 两个人打了照面,庚惜看到朝晕这个鬼样子,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种人到底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来? 朝晕的态度还挺好的,去前台点甜品和咖啡,结果前台是林清薇。 为了给她提业绩,朝晕点了一大堆东西,获得了林清薇感激不尽的眼神。 庚惜则看着面前堆成山的甜点,陷入了沉思。 怎么?不同意就撑死他? 朝晕慷慨地让他别客气,尽管吃,然后就直接开门见山,诚恳地说:“大师,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非常崇拜你,能不能让他拜你为师?” 哦,搞半天,不是她拜师啊? 庚惜居然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反应过来,直接拒绝:“不行,我早就出世了,我是不会收徒的。” “既然这样的话……” 他看见少女慢慢收起了笑容,面色凝固起来,好像隐隐要放大招了。 要来硬的了?打他?骂他? 庚惜猜测着,下一秒就见朝晕双手合十,毫不犹豫地开始祈求:“哎哟,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庚惜:…… 毫无尊严!毫无尊严! 第158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7) 庚惜一脸严肃地教育朝晕不能随便求人,做人要有尊严,也要有底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朝晕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幅画,递给了他,面色诚挚:“大师,这是他画的画,你瞅一眼。” 庚惜嘴角抽了抽,出于礼貌还是接过,嘴里还在絮叨:“你给我好好听我说话!你以后不可以随便……” 话戛然而止,他看着手上这幅画,隐隐激动起来。 “这、这真的是你朋友画的?”庚惜将信将疑,又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语气是说不出的激动,赞不绝口:“虽然有些地方还是有瑕疵,但是实在是太有灵气了,瑕不掩瑜!瑕不掩瑜!” “除了这个违和的水鬼,简直完美无缺!” 朝晕想起来这幅画上面的水鬼,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厘止画的是啥。 临走的时候,庚惜再三交代朝晕,一定要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她嘴里那个有点呆的朋友,一定。 要不是朝晕说,如果庚惜自己加厘止,厘止可能会被吓到,庚惜自己早就去加人家了。 说回来,之前他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以为是朝晕要拜师。 朝晕在下午的时候敲响了厘止家的门,少年开门见是她,甚至还慢慢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她还是没消失,弯眸一笑:“朝晕——” 朝晕上前,抱住他蹭了又蹭,瞬间感觉精力充沛了。 她关上门,把手里拿来的庚惜的联系方式交给他,然后直冲冲地跑到沙发上,躺了上去,像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厘止疑惑地看她,又回眸,展开纸条,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看。 过了好几分钟,他骤然瞪大眼眸—— ……庚惜老师的联系方式? 他愣在原地,又转眸,看向了瘫在沙发上的朝晕,急匆匆地走过去:“朝、朝晕…这个…” 朝晕撇头看他,笑眯眯地说:“我帮你要来的呀,他一直夸你画的好呢。” 厘止僵住,怔然:“我、你……” 朝晕知道他又要开始经历漫长的付出对等衡量了,便及时打断他:“我饿了。” “…啊?” 朝晕:“我要吃饭。” 厘止把头歪向一边:“吃、吃饭?” 他的意思其实是,现在吗?现在已经下午了。 朝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不然呢?吃你?” 厘止眨了一下眼,还是转身进了厨房给朝晕做饭。 等到朝晕吃完,厘止还是攥着手上那片纸没放,一直来回地看,生怕是做梦。 他碗里面的饭根本没下多少。 朝晕看在眼里,忍不住翘起唇角。 厘止开心,她也开心。 她决定今天不去打扰他,给他时间和他崇拜的老师好好聊聊天。 她了解厘止,厘止也同样了解她。 他知道朝晕并不想听他说那些拒绝的话,知道她从来不图回报。 但是他仍然觉得自己欠她太多,她太好,他甚至不知道能用什么留住她。 朝晕临走之前,他还是轻轻抱住她,嗓音闷闷的:“谢谢、谢谢朝晕。” 朝晕立刻伸手把他抱紧,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8。】 朝晕想的没错,第二天去上学时,厘止眼下都有黑眼圈了,但是整个人又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但是也不是尽如人意的,中午朝晕去找他吃饭的时候,他情绪又有点失落。 最近这段时间,朝晕都是吃的厘止做的便当。厘止给她做肉吃,她就一脸嫌弃地把肉挑给他,不做肉吃,她又“大发雷霆”,指责厘止根本不把她的健康当回事,敷衍了事。 总之,厘止这段时间也被朝晕喂得圆润了一些。 朝晕坐到他旁边,厘止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唇角动了动,但又很快平了下去。 朝晕把一个虾仁塞到嘴里,也不问他,就自己一个人吃东西,等他自己说。 没过多久,厘止慢慢平复了心情,轻轻开口:“朝晕——” 朝晕抬眸,用胳膊蹭了蹭他,示意他自己在听。 少年顿了一下,继续说:“庚老师说,可以、让我去,他那里训练。” 他现在说话流利了不少,只是还有些慢。 朝晕眼睛一亮,把手里的便当放下去,咽下嘴里的丸子,直接表示赞同:“好呀好呀!这不是好事吗?” 厘止却反而轻轻瘪起了眉,眼眸里慢慢升腾起了一些情绪,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不想。” 朝晕一滞,疑惑地眨眨眼。 “和你,一起。” 他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不想,忍受分离。 朝晕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看着他那张纠结到皱在一起的面庞,朝晕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直接伸出手扑了过去,再次抱着他蹭来蹭去,忍俊不禁:“哎呀,厘止,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呀?” 厘止还在很认真地郁闷着,但是朝晕这样一打扰,他也生不起来气,也伸出手,抱住她,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发丝弄得朝晕有些痒。 她坐直,捧住他的脸庞,笑眼弯弯,声音清脆,态度坚定:“厘止,你当然要去呀。”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怎么能不抓住呢?” 庚惜:?到底在不容易些什么? 她慢慢地劝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温和欢脱的嗓音简直像极了厘止笔下的春风:“我又不会跑掉,我不是一直都在星格吗?我还指望着你成名之后,带我吃香喝辣呢!” 厘止又垂眸,抱她更紧。 是的,他现在,一点也配不上她。 他现在不想分离,以后迟早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人事能让他们分离。 他指尖紧了紧,把血色逼走,微微泛白。 在这个春夏的过渡篇里,厘止闭上眼眸,感受着她的体温。 他嗓音微哑:“我知道了,朝晕。” “如果,可以的话——” “请你,等等我。” 请等一等,等到,他们再也不会分别,每天都能给予对方暖洋洋的拥抱的那天。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1。】 第159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8) 厘止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找庚惜进行规范科学的训练。 这个时候,他的孤苦伶仃倒还显得有点作用了,没有什么人拦他。 庚惜惜才,所以格外严格。 厘止上过美术课,但是还是有些吃不消,每天都有些累。 但是他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他知道他在进步,他很高兴。 他很乖,从来不会违抗老师的命令。但是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和朝晕打视频电话,有时候是听她说有趣的事,有时候是看她写作业。 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朝晕看他画画,等他画完,他就拿着笔,一个一个地给朝晕介绍。 他指着那个带蝴蝶结的小猫,笑眯眯地说:“这个,是朝晕。” 朝晕骄傲地扬起下巴,点点头,表示非常满意。 他眼中笑意更浓,又指着旁边那个安静端正的小猫:“这个,是我。” 朝晕皱眉,表示不满意:“不行,这个太瘦了。” 厘止轻轻地笑,又指他们中间那个橘色小猫:“这个是,狗狗。” 朝晕撇了撇嘴,把一旁的小猫抱了过来,点它的头:“看到没有?厘止画的才应该是你的正常体格,你这只超级无敌大胖猫!” 小猫,不对,是这只超级无敌大胖猫别开了脑袋,装作没看到她。 厘止温和地盯着屏幕里的一人一猫,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块小屏幕里,是他的一方天地。 —— 厘止离开了,朝晕也没什么当大姐大的必要了。 她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卸了妆,穿上了校服,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爸她妈没什么高兴的表现,反而忧心忡忡地问她,是不是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她班上的同学倒是很给面子地震惊了好多天,甚至其他班的人都纷纷跑过来,瞧一瞧这个大姐大是不是真的要改过自新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朝晕乜斜过来,冲他们竖起了让人熟悉的中指:“看看看,看毛啊?” 众人:……… 死性不改。 朝晕当然不是要抛弃她的小弟小妹们了,相反,她要带领她的小弟小妹们走上人生巅峰! 于是,朝晕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不得不每天跟着朝晕好好学习,流的泪水都能把恒河洗干净了。 朝晕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和厘止打视频电话。 庚惜一开始很反对厘止和朝晕联系,他认为厘止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他那些在俗世里面可以称之为不幸的家庭状况,其实恰恰可以造就出来了一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家。 而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朝晕。 他想方设法地想让厘止和朝晕切断联系,甚至还因为没收过厘止的手机。 然而,他慢慢发现了—— 根本不是朝晕死缠烂打着厘止,而是厘止完全没有办法离开朝晕,他简直就是一棵无骨的藤蔓,离开朝晕就无法过活,只能放任自己萎败下去,哪怕再也无法见到春天孕育的生命。 他实在乖得骇人,在庚惜收了他的手机之后,也没什么很大的反应,情绪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仅仅是一晚上没有看见朝晕,在第二天,厘止那只漂亮的手,甚至连一条线都画不直了。 庚惜简直不可置信,他不解地问厘止,为什么会这样。 厘止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低下了头,声音依然温和:“我想见朝晕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声嘶力竭,就那么淡然地说了出来。 没有办法实现,也没关系,就让他一个人慢慢死了就好,他不会去麻烦别人的。 直到这个时候,庚惜才恍然明白,厘止手下诞生的每一幅画里,藏在那些清新明亮的色彩之下的、令人惊心动魄的一抹虔诚痴狂,到底从何而来。 他再也不敢收他的手机了,当天晚上就把手机还给了厘止,少年依旧温吞地冲他笑,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庚惜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那天晚上,厘止接了朝晕的视频电话,看到了朝晕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听到了她抱怨的问询—— “厘止,庚惜是不是把你的手机收走了?我们昨天都没有打视频电话。” 厘止弯弯眼,慢腾腾地夸:“朝晕,好厉害。猜对了。” 朝晕冷哼一声,厘止又解释:“可是,已经还给我了。以后,不会了。” “这样吗?那个老头有这么好心?”朝晕半信半疑地拧眉,又很快笑了出来:“那他还挺好的嘛。” “嗯。”厘止慢慢颔首,又接着说:“朝晕最好。” “朝晕才是最好的。” 朝晕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扬起了头,得意洋洋地认同:“那当然!我是最好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快速补充:“厘止也是最好的,最好的要和最好的永远在一起!” 朝晕夸张地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大动作,示意厘止,这个“永远”有多么认真,多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 厘止眼眸含笑,那其中的破败与荒芜,早已经悄悄萌发新芽,悄悄生长,等待着繁茂的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高考也慢慢落幕。 在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之后,朝晕还要回到班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有很多人都在恋恋不舍地相互告别,说好了以后还要一起玩,朝晕周围还聚着一群人,都痛哭流涕,说感谢朝晕的提携,朝晕嫌弃地踹了他们每人一脚。 可是,这些七嘴八舌的对话,在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少年时,都停了下来。 他们怔愣地盯着门口风光霁月的厘止,下巴都合不拢了。 ……厘止? 是厘止吗? 他们看着少年温柔如水的面孔,都恍惚了一下。 这才两个月没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与其说是他长的好看,倒不如说气质实在纯粹,像新抽的枝条,又像洗净的明月。 厘止看到人多,虽然还是会有些不适应,但是已经可以正常应对了。 第160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19) 厘止对旁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朝晕,手里还拿着一大袋东西。 待他走近,还没看到人,朝晕已然若有所觉,拨开人群看了过去。 看清来人是谁的一瞬间,朝晕的眼眸一下子被点亮,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扑进了厘止的怀里,嘴里还是和平时全然不同的兴奋呼喊:“厘止!” 厘止的眸子更柔和了,他笑着微微张开双臂,在朝晕扑进来的一瞬间收紧,像是心脏重新回归了正位。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6。】 他身上的香气那么熟悉,温度那么熨帖。 厘止莹润的指尖慢慢覆上她的秀发,一下一下地抚着。 他轻轻说:“老师,让我来,找你了。” 庚惜其实没有那么好心,只是这两天厘止又画不直一条线了,他无可奈何,只能先放他回来。 厘止悟性很高,做的太好,画的好几幅画已经被高价买走了,他自己甚至都有些感觉技不如人。 或许,朝晕的存在,对厘止来说,是天降奇运。 朝晕欢呼了好一阵时间,才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一大袋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厘止松开她,把袋子打开给她看。 “都是吃的?”朝晕眼里精光一闪:“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不会是要给别人分?” 众人一愣,旋即有些动容, 嗷呜,厘止回来看朝晕,居然还给他们带东西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厘止走到朝晕桌子旁,一个一个往外拿,一句一句往外说—— “草莓布丁,朝晕喜欢的。” “旺仔牛奶,朝晕喜欢的。” “菠萝味糖果,朝晕喜欢的。” “红枣酸奶,朝晕喜欢的。” “………” 众人:? 朝晕喜欢的挺多啊。 不是给他们带的。 朝晕这才舒心,直接当着众人面说:“就是,不给他们买,他们当时不和你玩,有人还欺负你,让欺负你的那群人都饿死!饿死!” 众人:…… 哈喽?小姐姐?我们都在呢。 而且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嘛。 再说了,后来她不是一个一个都报复回去了吗?他们班几乎每个人的作业都被朝晕的小弟小妹们偷走过,然后被灭绝师太叫出去罚站。 厘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朝晕不想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把那些零食都收起来,没撂下一句话,背上自己的书包,拉着厘止就跑了出去。 朝晕拉着他的袖子,一边走一边和他絮絮叨叨地说事情。 “唉,狗狗这阵子胖得不像样了,简直是一辆卡车。” 厘止耐心地听着,另一只手把朝晕单肩背着的书包取下来,拿在手里,语气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是,你喂的。” “我也没想要让它那么胖呀!”朝晕嘟囔着,攥紧了拳头:“我已经给它制订了严格的减肥计划了,不然还威胁它的健康呢!” 厘止赞同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朝晕说的,都是对的。 天有些热,朝晕觉得自己是时候尽地主之谊了,她把手上的袋子交给厘止,自己跑去那个熟悉的自动贩卖机那里,点了两罐橙汁,往里面投了五颗硬币,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朝晕:……… 她瞪大眼睛,抱住自动贩卖机,不停地晃:“喂!你给我醒醒!!我橙汁呢?!” 自动贩卖机没有反应,朝晕直接声嘶力竭:“给我把我的钱吐出来啊!!混蛋!!” 天太热了,自动贩卖机都不灵敏了。 厘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刚准备走过去,朝晕就伸手制止他:“不行,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对面的小卖部买。” 厘止看向对面,小卖部里人潮拥挤,这附近的学校很多,应该都是刚出来买东西的,朝晕不想让他去人多的地方。 他微微皱眉,想要跟上去,朝晕却已经先一步穿过了马路,还不忘放声承诺:“我一定会给你买来冰橙汁的!一定!” 他顿下脚步,背着朝晕的书包,提着朝晕的零食,无奈地目送她挤进小卖部。 她的影子越来越小,像一个浮动的黑舟。 厘止眯了眯眼睛,微微笑出了声。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身后蓦然插入一道微冷的声音—— “你就这么没用?人多就不敢进去了?” 厘止没动。 厉云川原本以为厘止会破防,见他对自己置之不理,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加大了音量:“厘止!你听到没有!” 厘止这才身体微顿,慢慢转过身去看向他,头微微偏向一侧,指了指自己,神色有些迷茫:“你在,和我说话吗?” 少年声如珠玉,温润悦耳,把燥热都驱赶了不少,厉云川却越听越心烦。 他握紧拳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又变成了冷漠狠厉的模样:“你根本就配不上时朝晕。” “你难道自己不清楚这件事情吗?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你还有病,甚至没办法和别人正常交流。” “我要是你,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不让别人看见。” 厉云川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一路跟他们到现在,越来越恼火。 他固执地说服自己,他是时朝晕的发小,就算对她没意思,替她赶走不对的人也是正常的。 他自己都清楚刚才这些话有多尖酸刻薄,但是他根本不在意,只想让厘止赶紧识相点,自己滚。 但是结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厘止还是那一副乖顺好脾气的样子,甚至没有一丝被伤害到了的黯然神伤。 他伸出手,慢慢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你是谁啊?” 这谁啊?突然跑出来和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所谓的。 他认真了神色:“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要误会,厘止是真的以为面前这个同龄人有什么精神上的疾病。 厘止掏出那个碎了边角还卡得不行的手机,一本正经地说:“你把、你家人的,的电话号码,和我说。” “我,我给他们,打电话。” 和朝晕还有庚惜以外的人交流,厘止还是会有些磕巴,不过无伤大雅。 厉云川一下子就红温了。 第161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20)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有病?!到底谁有病啊?! 其实厘止之前是认识厉云川的,但是现在嘛,他脑子里只有朝晕、画画和庚惜了,其他人的生存空间,早就被挪过来作为规划他和朝晕的未来的场所了。 厉云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除了朝晕,厘止是第二个能够让他如此愤怒的人了。 他没有和厘止解释他是谁,加快了语速,直接说:“你和时朝晕迟早会分开的,你现在离开她,还有点活路,不然,我们就走着瞧。” 余光瞥到朝晕从小卖部里出来了,厉云川警告地瞪了厘止一眼,转身离去,背影还有些急促。 他可不想让朝晕逮住他给他几个拳头。 怪力女。 朝晕拿着两罐橙汁回来的时候,厘止还在盯着后面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走近,用手里的橙汁冰了一下他的脸,等到他被冰得瑟缩了一下,才坏心眼地笑了出来,把橙汁塞进他手里,打开自己的饮料,重新牵上他的衣袖,往家里走。 厘止反应过来,乖乖地跟着,但是模样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 分开? 其他的词,厘止可能都不在乎,也听不懂,更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这两个字,却恰好刺进了他的心门。 他眸色迷惘,盯着少女柔顺的长发,讷讷地出声喊:“朝晕……” 朝晕瞬间应答:“嗯?” 厘止歪了歪头,语气有些急促彷徨:“我们以后,会分开吗?” 厘止不知道什么是门当户对,什么是天作之合。他不知晓这世上会有许许多多横生出的枝蔓,绞缠上人的魂灵,竖在人中间,把世间的污泥都涂抹上去,变得更为厚重,也更为粗糙。 它拔地而起,两边锲而不舍的祷告和山盟海誓的承诺,都会被暗沉的颗粒尽数吞下,直到爱意被绞杀,徒留下两副空荡荡的壳子。 他更不清楚,别离不是人能决定的,是天定音的,是地锤落的,是河降谕的,唯独不能是人拿捏的。 厘止当然不知道,因为在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他甚至没有一个纠葛的对象能供他领会世间法则,只能无助、盲目地摸索着过活。 他以为,只要朝晕说要分离,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朝晕说永远,他们的花路就真的那么长。 但是,在他面前的是朝晕。 朝晕,是一个有魔法的仙女。 厘止想要的,她都会做到。 听到他这个突然的问题,朝晕只是诧异了一瞬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回头冲他笑,口吻坚定,和她动人的眸光如出一辙:“不会。” 她咬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站定,在厘止忽闪的目光下,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如羽毛般清浅的吻,却把少年厚重的情意都震荡。 “我们才不会分开。” 她又这样说着,向厘止传输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厘止愣愣地看她,坠入了她眼眸里无穷无尽的星野。 他后知后觉地摸上了唇瓣,感受着灵魂的震颤,轻声问:“这是什么?” “这是亲亲呀。” 朝晕笑眯眯地看着它,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表示喜欢的时候,就要用亲亲哦。” 厘止脑海里“轰”得放了大片烟花,他慢慢地消化着,心里满满的、沉甸甸的,还在毫无节奏地打着鼓,像是装了馥郁繁纷的花。 他略微低头,眼睛黏着她,小声说:“还要,亲亲。” 他的眼神永远这么纯粹、纯净,但是又总是直白、露骨。 朝晕一愣,旋即笑了。 人来人往的,她其实也会不好意思的。 她直接拉上厘止的手,带着他绕了又绕,最后把他们两个的身影隐没在一条狭窄只能容忍下两个人并肩的小巷。 安静,还是安静。 疯长的枝桠遮天蔽日,构成了一条绿色的河流,随着阵阵轻风而流动。 它们把阳光遮得严实,只有那些不能诉之于口的干净的爱暗暗发酵,生出了欲望,又生出了心疼,生出了许多,却又总离不开爱。 当欲望和纯粹交融交织,无法分割时,爱的隐义,才真正重见青天。 朝晕捧住厘止的脸,连她的心脏都隐隐打起雷鼓来。 距离好近,她能看清少年清隽的眉眼,澄澈的眸子,幸福得有些目眩神迷。 她凑近,柔软的气息再一次落在厘止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少年乖乖地站着没动,垂眸,鸦睫颤颤,看着少女的瞳孔简直要溢出水来。 他的手指捏紧了衣角,又倏而放开,转而轻轻扣上她的后脑勺。 他拥着她,缓缓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喜欢你。” 厘止的气息缓缓漾开,连带着这三个字都被雕饰得带着致命的真挚。 他又细细地轻吻她的眼,她的鼻尖。 “喜欢朝晕,所有,都喜欢。” 他这般说着,眼眸深深。 朝晕的呼吸都轻了,她一只手捏紧橙汁罐,一只手拽紧厘止的衣服,大脑晕晕沉沉的,只有爱和幸福在不断地从心脏往外溢。 厘止的气息又近了。 一分米、五厘米、一厘米,直到没有空隙。 他贴上了她的唇,轻轻地辗转着,温柔得不像话。 他的爱太满,但是人又太柔和,那些情感,就只能不停地往外流,直到把他们包裹其中,再也逃不出去。 他都这么轻柔了,朝晕还是招架不住,整个人都软成了水,被他清透的情意给裹住。 她闭上眼睛,慢慢回应着。 蝉鸣嘶鸣,把心照不宣的爱,倾诉了个干净。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93。】 朝晕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干净,只能摸着唇瓣不争气地笑。 她爸她妈看她这样,还以为是中邪了。 朝晕准备上楼,她爹喊她下楼欣赏他重金买来的画。 朝晕过去一看,觉得风格好眼熟,指着问:“这是谁画的?” 她爹吹胡子瞪眼地拍开她的手,洋洋自得道:“这可是厘止大师的画作,知道有多难买吗?厘止你也不知道?唉,真没文化,他可是庚惜大师的唯一亲传弟子!” 她爹个小学毕业的还牛起来了。 “厘止,我知道啊。” 她爹狐疑地瞅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欣慰地点点头:“看来是学会丰富自己的修养了……” “他是我男朋友。” 她爸她妈:…… 他们就说中邪了。 第162章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21) 不管朝晕怎么说,俩人都一直认为朝晕是疯了,气得朝晕在上楼前,冲他们做鬼脸:“以后我让他把画卖你们两个亿!” 两个人面面相觑,她妈忍不住说:“要不先把画卖了,给她看看病?” 她爹护住自己的画,立刻拒绝:“不要,傻了又不是不能活。” “也是。” —— 高考之后是暑假,朝晕没有很多事情,每天都很闲。 厉云川家就在她家隔壁,她不喜欢厉云川,却很喜欢他妈妈。 上了高中之后,朝晕就没怎么去他们家玩过了。主要是因为厉云川不让,他妈妈想见见她,想得紧,非想让朝晕去她家玩一玩,不知怎么的,厉云川也同意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朝晕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厉云川妈妈是一个温柔又刚强的女人,拉着朝晕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就会瞪一眼在老远坐着玩手机的厉云川,骂他不会说话。 朝晕乐意听他被骂,乐呵呵的。 慢慢的,女人又开始不动声色地说起来其他事了。 “哎呀,时间过的真快,你和云川都认识十几年了?小时候你俩就玩得好,我还开玩笑和你妈妈说,干脆直接定个娃娃亲……” 厉云川耳朵一动,把手机盖上,有些别扭地看向一边,出奇地没出声。 朝晕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礼貌地微笑着,直到好久都没听到厉云川的反驳声才警铃大作起来,一抬眼看过去,他耳朵都红了。 朝晕:??? 你脸红个毛蛋啊?? 厉云川靠不住,朝晕只好自己去解释:“阿姨,其实我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大门蓦然开了,走进来一个约莫40左右的英俊男人,招呼着后面的人抬着画往家里面进。 看到了她,男人也笑了下,喊了声朝晕,又看向女人,笑容满面:“我买到你一直想要买的画了。” 女人惊呼一声,男人继续说:“我还把画师请回家了呢。” “他说他女朋友住在附近,结束之后可以去找她。” 他一顿,语气竟然有些惊奇:“不过,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呢。” 他侧了下身子,很有礼貌地邀请:“厘老师,不用客气,请进。” 朝晕的神经一下子紧绷,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一抹纯白的衣角闯入她的视线,旋即就是清瘦的身影,或许是朝晕的目光太过灼热,他身影微顿,回头看了过去,而后立刻扬起了温和的笑:“朝晕——” “厘止!”朝晕欢呼一声,高兴得蹦了起来,张开双手直直地扑进少年怀里,“我好想你!” 厘止眼眸的弧度更弯,轻轻揽住她:“不是,昨天晚上,才打过电话吗?” 朝晕哼了一声:“那才不一样。” 大厅里的人都被这个变数弄得一怔。 厘止居然这么年轻?这样看上去,都看不出来有没有成年呢。 怎么会和朝晕认识?看起来还关系匪浅? 朝晕高兴得不行,拉着厘止过去,热情洋溢地给女人介绍:“阿姨,这是我男朋友,厘止。” 厘止歪了一下头,嗓音温润:“您好。” “啊…您好。” 女人一头雾水,根本没办法把自己满意的儿媳妇和喜欢的画家联系在一起。 她暗里恨恨地瞪了一眼儿子,恨他不争气。 厉云川:……… 不要这样好吗?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心碎? 朝晕在厉家留了一会儿,又迫不及待地告辞,带着厘止往自己家去。 厘止全程没说一句话,朝晕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留下厉家三个人风中凌乱。 朝晕爹妈不在家,她恨得咬牙,可是厘止在旁边,她又很快消气,带着他噔噔噔上楼,去自己的房间。 她把厘止按坐在自己床上,把自己准备了好久的小画板拉到他跟前,敲了敲黑板,指着上面的两个火柴人,抬起小胸脯:“这是我精心画的哦,我其实每天也在提升我的画技。” “你是第一个看的,要保持感激。” 厘止端正地坐着,双手合十,表示感激。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清了嗓子,指着其中一个火柴人,牛逼哄哄道:“这个是朝晕。” 厘止眼眸亮亮地止不住点头。 朝晕又指向和朝晕手拉手的另外一个火柴人:“这个是厘止。” 厘止笑得更开心了,点头如捣蒜。 朝晕又指向了他们两个身前一团不明物体:“这个是狗狗。” 厘止一不小心,“噗嗤”一下笑出声。 朝晕不满叉腰:“你笑什么呀?它现在就长这样。它还在睡觉,等它醒了,你去抱抱,你肯定抱不动!” 厘止笑着举手投降,认错:“是,是我的错。” 朝晕哼了一声,从角落里拿出自己买的一套画具,塞给他:“你会画,那你画呀,你教我画。” 这套画具是她一时兴起买的,她发誓要让厘止回来的时候对她刮目相看,结果这是第一次拿出来。 厘止认真了,拉着朝晕,开始慢慢地给她讲比例,讲人体结构,讲构图。 天色慢慢昏黑,擦着天际画出来了一道不明的灰线。 朝晕不想听,但是是厘止讲的,她又不得不听,就这样坚持再坚持,终于栽下去了,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厘止看着她,又慢慢地笑起来,那双黑亮的眼眸,像黑珍珠。 他摆正了画架,调正了画板,搬来了一个凳子,拿出炭笔,看着朝晕,慢慢在纸上勾勒轮廓。 空气渐渐变成了深蓝色,把朝晕的五官也涂抹得不清不楚,纸张的颜色也被染透,看清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厘止有时候会站起来,悄悄靠近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指引着他伸出手指。 以手为笔,以爱为墨,轻柔地描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聆听她的每一次呼吸。 指尖每一次的降落,都像是一个饱含诚挚爱意的轻吻。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再次重新坐回去,用炭笔安静的沙沙声来绘出汹涌波涛的爱意。 他画得那么小心,那么谨慎,那么温柔,每落下一笔,又有一张鲜艳明媚的笑颜在他脑海里闪过。 最后,一切都已落幕,那张笔触细腻的画,却独独少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厘止又动笔,在眼眸处之上,轻轻蒙上一层薄纱,把涌动的思潮,都通通掩埋。 他画不出她永远衔着明媚爱意的眼眸。 厘止轻轻搁笔,又无声站起,缓缓蹲下,用目光去描绘她的眉眼,像是一个永远卑微、永远隐忍、永远忠诚的骑士。 他淡色的唇瓣微动,身躯微微前倾,在朝晕额头上落下一个颤抖又轻柔的吻,随着这个吻一同流泻出来的,有不止的月光水色,以及难以克制的卷天情动。 他画不出她满含爱意的眼。 但是那里面的爱, 都属于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100。】 第163章 厘止番外——花蜜酿酒 厘止的童话日记: 从前的从前的从前,森林里面,有一个小兔子,还有一个大灰狼。 小兔子笨笨的,是最笨的兔子,没有兔子愿意和他玩,因为他不爱说话,行动迟缓,连保护自己都不会。 他的家人也不喜欢他,唯一爱他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 大家都觉得,这只小兔子一定很快就会死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淹死啦~不小心撞到树死掉啦~要不然就是被大灰狼抓住吃掉啦~ 不过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会可怜这只天性不全的小兔子呢? 小兔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又或者是说,死亡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去觅食,连反应都比别的兔子慢半拍。 其他的小兔子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跑开,他还在低头吃草,想着——其他小兔子怎么都不吃呀?突然跑开做什么? 他们跑了,他就把所有草都吃掉了哦。 是不是大灰狼要来了? 算了,死了就死了,死前总要吃饱? 因为他太笨了,甚至都闻不到天敌的气息,就缩着自己的身体,慢腾腾地吃草。 等他终于吃饱了,还是没有大灰狼来。 他迈开小短腿,跑得比别的小兔子爬的都慢,但是他又习惯低着头跑,根本不看路。 他跑着跑着,思绪放飞,想着,如果今天他还能活下来的话,他要去把森林深处奇怪的植物采回来,做成颜料画画。 大灰狼看着顶着自己放在他面前的爪子,一直迈着腿跑,连自己一直在原地慢跑都没有发现的小兔子,抽了抽嘴角。 她闭了闭眼睛,最后一抬脚,用力跺了跺脚,大地都被震得晃了晃,小兔子这么轻,一下子就被震得弹了一下,“啪叽”一下,屁股落在了地上,四条短腿缩在身前,呆呆地看着面前狼的爪子。 他慢慢地抬头,看到了大灰狼威武雄壮的身影。 啊哦。 他今天要死翘翘了。 小兔子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等待着死亡。 大灰狼见他这么恶意揣测自己,非常生气,又跺了跺脚,把小兔子的眼睛震开,指了指他面前的大树,又伸出爪子打了一下小兔子的头。 小兔子的脑袋被打得歪了一下,呆呆萌萌地盯着面前的参天大树。 如果大灰狼没有拦住他,他就一头撞上去归西了。 难道… 大灰狼不喜欢吃死掉的兔子? 她喜欢吃生兔子? 真残忍。 小兔子再次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 可是他没有等到尖利的獠牙刺穿身体,反而等到了头顶轻飘飘的触感。 他睁开眼睛,眨了一下眼,伸出小短腿去碰头顶,拿下来了一朵小花。 见他拿了下来,大灰狼又生气了,伸手又拍了一下他的头,重新转头拔了一朵小花,放在了他的头上。 萌萌的。 大灰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为自己的品味洋洋自得。 小兔子再怎么傻,也反应过来大灰狼不想吃他了。 虽然看不懂她,但是他活下来了,还不错。 他扶正自己头顶的小花,重新迈开小短腿,慢吞吞地向森林深处走去。 大灰狼就跟在他身后,一般等他走了五分钟,她跑两步跟上,闭上眼休息,等够五分钟,又睁开眼,再次跟上。 她跟着小兔子先到丛林深处采她没见过的植物,植物长的很好看,她没忍住,嗷呜一下吃了下去。 甜的。 小兔子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就被抢先一步,安静了几秒钟,又很好脾气地开始去找其他的植物。 他又找到了,刚刚抱在怀里,又被旁边的大灰狼抢过去吃掉。 他有些失落,再次重振精神,再次踏上寻找植物的旅途。 在植物第三次被吃掉之后,小兔子坐在大灰狼面前,伸出一只小短腿晃了晃,表示“no”。 大灰狼别开眼,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表示她知晓了。 小兔子终于采集植物成功了,叼在嘴里回自己的窝。 大灰狼也跟着回去了,但是看着那个小得可怜的兔子窝,她沉默了,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直接低头衔住小兔子,大摇大摆地带他回自己家。 小兔子乖乖的,没动,叼着自己的植物,任由大灰狼带着自己走。 其他的兔子都面露同情:这个大灰狼最凶残了!他一定连骨头都没办法剩下! 那太好了,他们不用去为他收尸了。 大灰狼带小兔子回到自己的大窝,骄傲地扬起了头。 小兔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窝,伸出小短腿蹭了蹭大灰狼的脸,意思是——她真厉害。 但是小兔子走得实在太慢了,甚至能在她的窝里迷路。 大灰狼无可奈何,又在大窝给小兔子造了一个小窝,小兔子终于不用每天蜷着身体睡觉了。 为了感谢大灰狼,小兔子给大灰狼画了一幅画。 他嘴里叼着树枝,一丝不苟地在地上勾勾画画,最后画出来了一个q板大灰狼。 大灰狼特别喜欢,甚至驮着小兔子在森林里跑了好几圈,小兔子就乖乖地趴在她身上,等到什么时候遇上了能做颜料的植物,就伸出短腿拍一拍大灰狼的背,示意她停下,自己慢腾腾地下去采植物。 植物刚刚被叼着回来,就被大灰狼回头给吃掉。 小兔子不生气,又趴在她身上,耐心地继续找。 大灰狼把小兔子养的越来越好,他的毛发越来越有光泽,走路也渐渐快了一点。 他先是给大灰狼的族人画q版画,又开始给其他种族的小动物画画,最后名声越来越响,大家都尊称他为“兔子大王”。 小兔子不知道这个称号是什么意思,他每天就是跟着大灰狼去吃带回来的草,回来画画,然后躺在大灰狼旁边睡觉。 后来,其他动物说,大王的意思是,大家对认为最厉害、最崇拜的人的称呼。 小兔子半知半解,想的是——那应该是大灰狼大王。 他慢吞吞地靠近大灰狼,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然后乖巧地窝在她旁边,把大灰狼给他找来的花放在头顶,闭上眼睛睡觉。 小兔子喜欢大灰狼。 就像厘止喜欢朝晕一样。 —— 话匣子 我念念祈祷,我生而背负的那般苍白,灰败,落寞,化作你裙摆下的蝴蝶潮时,也能如春夜夏水般动人。 ——厘止《落茧倏惊》 —— 这是我们厘止小朋友自己写的哟~~ 第164章 你可以养我吗(冷淡腹黑原始兽人) “朝晕,你想好了吗?你要去哪里住呀?” 少女清甜的嗓音带着些焦急,又喊了她两声。 朝晕猛地回神,入目是一个只穿着用兽皮制成的抹胸短裙的漂亮女孩儿。 她眨了眨眼,又低头看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裙子,早已经泥泞不堪。 这是个兽人世界。 女主安和与原主是大学的好闺蜜,没想到一朝意外,穿越到了一个远古兽世。 安和被一个实力强大的聚落首领狮莱发现,竟然意外地能听懂对方的语言,甚至自己也无师自通。 狮莱对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产生了恻隐之心,把她捡回了部落,两个人在朝夕相处的过程当中暗生情愫,一起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携手一生。 原主就是困难之一。 她没有安和这么好运,自己一个人在丛林里面摸爬滚打了将近一个星期,好几次都差点葬身其中,每天勉强采野果果腹。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误打误撞闯进了狮莱所在的聚落里,和安和相见。 安和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原主,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异世天地,姐妹相逢,下定决心要和原主相依为命。 原主却妒忌安和初来乍到就被这么孔武有力、英气逼人的男人带回去,看起来还过得这么滋润。 在安和询问她要和谁暂时搭伙过日子的时候,原主直接表示要和狮莱他们两个一起住,安和这个傻白甜居然也是同意了。 原主就开始了锲而不舍勾引狮莱的漫长旅程,然而一次都没有成功,最后甚至因为激怒狮莱而把她扔出了聚落,活活饿死。 饿死啊。 听着好饿。 朝晕看了一眼在安和旁边的那个威武雄壮的英俊男人。 目测身高将近190,小麦色的皮肤上盘虬着结实的肌肉,在娇小可爱的安和身边站着,显得更恐怖了。 妈呀,这要是被打一拳,得直接死了。 朝晕立刻移开视线,下定决心不要招惹他。 在这个兽人世界,每个雄性都是由动物进化而来,比如狮莱就是狮子,他有一头金闪的头发和震撼人心金瞳。 雌性从出生起就没有原型特征,与现代人体几乎无异,这也就导致了她们的生育能力极其珍贵。 因此,雌性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很高,为了争夺一名雌性,好些雄性激烈竞争甚至大打出手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为了提升自己的吸引力,彰显自己的实力,雄性在发情期一般通过兽态的发出的声音来吸引雌性,从而达到求偶的目的。 比如,作为万兽之王的狮子,狮莱能发出的声音无疑是魅力最大的,他是部落里、甚至是其他部落里所有雌性的梦中情人。 也就是说,原始形态发出来的声音越没有竞争力,雄性能获得雌性青睐的可能性就越低。 巧了,这个世界的反派,甚至都没有办法发出原始形态的吼声。 祉泫,这个部落里的医师,性格古怪,沉默寡言,一个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除了为别人治伤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活动,简直不像是一个群居动物。 一般来说,雄性的名字里都会有一些自己原始形态的体现,比如他们部落里第一强的首领——形态是狮子的狮莱。 但是祉泫格格不入,他是在很早之前主动来到部落里的,主动请求做他们的医师。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观念,更不要提专业医术了,但是祉泫就是无师自通一般,能够把丛林中各种草药搭配在一起为他们治疗不同的病症。 可以说,他们的部落这么强大,一部分功劳是狮莱的,一部分功劳是祉泫的。 但是他们不可能像敬重狮莱一样敬重祉泫,他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的原型是什么——毕竟他的名字里面没有一点信息。 他从来没有发情期,也不会发出向雌性求偶的声音,性格还那么阴郁古怪,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部落里的人都不愿意主动招惹他,甚至还隐隐有些担心他是什么不祥。 祉泫自己也不在意,习惯了独来独往。 不过善良的安和慢慢觉得他是个好人,不应该被孤立,便多找他说了几次话。 直到部落里有一个长期看他不惯的兽人趁机污蔑他对安和有爱慕之情,再加上祉泫在后期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狮莱直接决定把他逐出部落。 祉泫黑化,展开了报复性的攻击,部落损失惨重,但是他的人却又在不久之后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朝晕:? 怎么报复性攻击了?为什么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 能说清楚一点吗?他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啊? [宿主,这个世界好像很草率的样子,没有写明反派的具体身份耶…一个人寂寞吗…点击下方链接,一起进入极乐世界!] 朝晕都习惯999+这个死样了。 她叹了口气。 现在的剧情点是,原主刚刚摸到了部落和安和相认,安和为了自己的小姐妹,恳求狮莱把全部落的人聚集在一起,让原主找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 朝晕:好姐妹啊!! 安和又喊了她一声,示意她快点抉择。 朝晕环视一圈层层叠叠的人,他们看她的神色不一。 有些是警惕机敏,仍然对于她的好坏有所顾虑,有些是灼热——毕竟原主确实有优越的相貌和身材。 越过重重人海,朝晕利落地伸出手指,指向了在人群最外围显得格外安静的身影,清脆的嗓音十分坚定:“我要和他一起。” 安和松了口气,顺着她葱白的手指看过去,那口气又提上来了。 祉泫? 天呐,她好姐妹颜控的这个毛病在这里还没改掉吗? 祉泫静默着,漠然地和朝晕对视。 他长得实在漂亮。 男人身姿颀长,薄肌恰到好处,线条优美流畅,或许是因为不用出去打猎,通身白得像瓷玉。 他容貌精致,五官深邃,一双水蓝色的眼眸像不化的寒冰,在鸦色睫毛的衬托下显得清透又令人心惊,与雪白的长发交相辉映,气息冰冷。 这一整个人,就是活生生的利刃冰川,漂亮又锋利。 第165章 你可以养我吗(2) 安和看向狮莱,后者那双黄金瞳眸也是稍显意外,而后出奇地沉默了下来。 她又把目光转向朝晕,忍不住劝:“朝晕…你要不然再想想?祉泫他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而且他家里有挺多药草的,有点不方便…” 朝晕听进去了,而后拨开人群,直直地走向祉泫,一叉腰,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一点不怂地抬头盯着男人完美的面孔,满意地点点头:“你叫祉泫啊?” “名字好听,我叫朝晕,名字也好听?” 姓氏什么的,入乡随俗了,不要了。 安和:……… 闺闺,听听她的话如何呢? 祉泫淡漠地垂眼看她,冰河般的眼眸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凝结了千年不融的雪山。 朝晕没有一点不被搭理的尴尬,自然得像本来就是这儿的人一样,毫不客气地说:“祉泫,我选择你了,你带我去你家。” 祉泫:…… 其他人也纷纷面露震惊与不解。 她是不是一个正常的雌性?她难道感觉不出来祉泫身上没有一点兽人的气息吗?正常雌性怎么会被他吸引到? 那些对朝晕有点意思的兽人见状,一方面是在心里暗骂朝晕没眼光,一方面又不甘心于居然输给了祉泫这种神经兮兮的人。 朝晕和祉泫还在无声地对峙,大眼瞪小眼。 本来,不管朝晕选择谁,狮莱都有权力定下的,但是她偏偏选择了这个部落里面最特殊的一个人。 说实在的,狮莱自己对祉泫也有所忌惮,毕竟他是一个首领,要为全部落的人负责,像这种底细不明的人,他实在没办法交付太多信任。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让朝晕再另寻他人,就见祉泫转过了身,毫不犹豫地离开,那个方向,是要往他家去。 朝晕眼眸一亮,回头给闺闺挥了挥手:“安和,我要跟着祉泫回去了喔!谢谢你嗷!” 安和僵硬着冲她摆摆手,她弯眸笑了一下,小跑着追上,蹦蹦跳跳地在他旁边跟着。 “祉泫,你要带我去你家是不?” “哎哟,你说句话呀,你说说话行不行?” “你不会是个哑巴?天呐……” 清亮欢脱的嗓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聚集起来的人还是在沉默。 有一个小孩扯了扯妈妈的手,童言无忌:“妈妈,这个姐姐真厉害,敢和祉泫哥哥说话。” 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干巴巴地笑了两下。 祉泫的房子挺大,也很孤立,很空旷。 在这里是按劳分配的,虽然祉泫不用跟随部队外出打猎捕食,但是也为部落做出了很大贡献,部落中的那几名支柱没有一个没被他救活过一条命的。 因此,虽然大家都不太待见祉泫,但是对于给他多分一些食物,让他住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些事,也没什么异议。 朝晕跟在祉泫身后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都无人问津,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答。 朝晕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别开脸,也不和他说话。 对于她跟着回来这件事,祉泫虽然没有说出表示拒绝的话,但是其实也没有点头同意,全程都把她当做空气,回到屋子里就开始摆弄自己的那些药草。 屋子很大,但东西只有零零星星。石床、桌凳、草药,有条不紊,空气里也弥漫着和装扮一样清浅的植物香气,闻起来清凉得让人上瘾。 朝晕猛吸了好几口,觉得和祉泫身上的气味好像,清冷疏离,淡雅脱俗。 她打量够了,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裙子,故意在祉泫面前晃了又晃,晃了又晃,指望祉泫抬头看她一眼,和她说一句话。 然并卵。 晃晃悠悠的朝晕终于恼羞成怒了,一下子走近到他身边,生气道:“祉泫!你不是治病的吗?你看不到我受伤了吗?!” 她一个柔弱的小女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丛林里战战兢兢活了将近一周,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擦伤,有些只是微红,有些却已经肿胀了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祉泫终于有反应了,掀开眼眸,那抹动人心魄的蓝,毫无感情地在她身上转了几圈。 他忽的站起身,径直朝朝晕走去。 他不像外面那群雄性一样,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可是靠近的时候,又会有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威压。 但,朝晕这个大笨蛋察觉不出来,依旧怒气冲冲地叉着腰看他。 祉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一旁做工略有些粗糙的石凳上,转身去那些琳琅满目的药草里挑挑拣拣,挑出来之后,又开始捣药,直到空气里都是微涩的苦味。 朝晕坐在凳子上,直起腰,好奇地探出头去看。 没过多久,祉泫拿着一块布料回来,上面还放着黑乎乎黏唧唧的草药。 他把布料放在一旁,半蹲下去,直接撩开她的裙子,开始查看朝晕腿上的伤势。 朝晕被他大胆的动作弄得一惊,完全不敢动了,震惊地垂眸看着他。 祉泫的判断没错,丛林里灌丛茂密,和胳膊上那些轻伤相比起来,她腿上的伤势显然更为严重。 他毫不避讳地伸手覆上伤口周边的皮肤,查看伤口的情况。 朝晕四肢更僵硬了。 好冰。 他手的温度很低,简直像是蛇冰凉的鳞片,在这种炎炎夏日里都让朝晕瑟缩了一下。 他又开始去看别的地方,发丝垂落,刮蹭到了朝晕小腿的位置,朝晕把腿一缩,笑起来:“嘿嘿…好痒啊。” 祉泫有些无语,强制性地钳住她的腿,直接把她扯了回来,力道之大不禁让朝晕心里一颤。 妈呀,感觉祉泫一拳头也能把她打死。 不过祉泫的脾气看起来会好一点。 朝晕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祉泫已经开始给她敷药了。 黑乎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第一感觉是凉,然后就是火辣辣的蛰痛往里面钻,疼得朝晕开始胡乱扑腾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腿,但是无奈男人力气太大,根本抽不动,她只能无能狂喊—— “疼疼疼……祉泫!嗷!疼呀!!你这个大笨蛋!!我说疼!” 她动作太多太闹腾,祉泫没办法继续上药,还被她无意间踢了两脚,在多次尝试依然无用之后,他细细皱眉,冷淡出声警告:“别乱动。” 嗓音清冽透彻,像雪顶融水一般冷冽,和他整个人简直完美匹配。 少女一下子就不扑腾了,坐起身子,好奇地弯腰探头,满目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笑着说:“祉泫,原来你会说话呀?” 第166章 你可以养我吗(3) 她的转变之大,甚至让祉泫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演的了。 不过祉泫在那以后就没再说过话了,不管朝晕怎么做都不说,用各种新奇古怪的草药把她的伤口敷好包起来后,他便重新站起,给出时间,朝晕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祉泫也不清楚这个雌性为什么要选中他,他当时去也就是凑个数而已,但是她选都选了,他也不想浪费口舌去推辞。 总之,没有什么人能和他长时间共处一室,估计过不了几天,她自己就忍无可忍地另择出路了。 不过,在她待的这段时间,他总要给她一个能住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又轻轻转眸,看向在凳子上坐也不安分的朝晕,正好对上了她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睛。 “……” 到底在好奇些什么?他有什么好看的? 祉泫刚坐下没多久,又重新站了起来,推开身侧不大显眼的石门。 朝晕:(゜o゜; 有些许的尘土荡开,在阳光的照射下纷纷扬扬地抛洒又坠落,借着光束,朝晕看到了门后面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这个时候都有暗门了吗? 后面的屋子看起来是堆放杂物用的,不过也格外规整,和正屋简直一模一样,井然有序,一看过去就差不多知道主人有些强迫症。 祉泫淡淡扫视着这间屋子,来回之间,脑子已经差不多有了规划。 他先把一些平时用不到的东西搬起来堆到一边,拿着扫把把原本用来放置物品的略高平地给打扫干净,又搬来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块,开始大致圈划床的位置。 朝晕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先是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去打量这间屋子,见符合自己心意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走进去,在一旁看着祉泫摆石头。 她看着看着,伸手挠了挠头,恍然大悟。 这是在给她圈出床的位置吗? 这可是朝晕的终生大事,她必须严阵以待。 朝晕也拖着身体慢吞吞地去拿石块,开开心心地抱着过去,跟着祉泫划出来的半圆一起放。 祉泫瞥了她一眼,见她差不多明白自己的意思,摆得也说得过去,便又收回视线,没有管她了。 结果他才没管没多久,下次随意看过去,就见朝晕乐此不疲地在这个椭圆旁边摆了一个小小石头阵。 祉泫:……… 他静静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气压慢慢下沉,凉意开始侵蚀肌肤。 他在无声地制止朝晕的行为。 这是祉泫一贯的用法,他一向不喜欢说话,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的问题,就不必大动干戈。 然而,那个忙前忙后的笨蛋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仍然傻乐着把那个小石头窝堆得更好看。 祉泫觉得,她这个脑子和敏感力,能在丛林里活7天,也算是神明显灵了。 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祉泫缓缓吸了一口气,收回气压,终于还是冷冷开口:“摆错了。” 说她不敏感,刚才明显不对劲的气氛她没一点反应;说她敏感,他刚一说话,她就敏锐地回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朝晕刚把最后一个石头放好,她直起身子,再次叉腰,理直气壮:“才没有呢,这是我给我的小兔子摆的窝。” 祉泫:? 哪里有兔子。 朝晕轻咳一声:“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小兔子,但是我这几天一定会抓一个回来的,我要养小兔子。” 刚说完,她生怕祉泫不同意似的,忙补充:“我自己养,不会麻烦你的,祉泫。” 她卖可怜地眨了眨眼,弄得跟他们两个多熟似的。 她这几天在森林里转来转去的,看到了好多可爱的小兔子,萌死她了。 祉泫依旧面无表情,漂亮到极致的眼眸盯着人看时,却让人无端觉得冷。 他没有回话,背过身去,挺拔如雪松的身影还是那么冷漠,意思很明显—— 随意。 不过如果她的兔子打扰到他了,他会毫不犹豫地重新把它扔回去。 祉泫又出去抱了些干草,还有一张毛绒绒的皮,把朝晕的床铺得厚厚的,看起来很好睡的样子。 朝晕开心极了,一直绕着祉泫甜滋滋地夸他,就算祉泫像一块石头一样冷冰冰的,毫无反应也不不在意。 祉泫没有其他意思,这些东西他有的是,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不想让朝晕睡过之后又跑过来说床不行,他还要费心费力地再铺,麻烦死了。 他们刚刚把床造好,就有人登门拜访。 安和在门外焦急地观望,见朝晕完好无损地出门才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把手里的衣服交给朝晕,十分体贴:“朝晕,你那条裙子应该不能穿了?我把我的衣服给你,一开始穿可能觉得违和,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说完,她快速往朝晕身后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压低了音量:“还有,你要是实在在祉泫这里待不下去了,你告诉我,我努力让你去其他地方。” “我知道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是祉泫性格真的很奇怪,你这么喜欢热闹,话这么多,我都没听过祉泫说话,他应该是个哑巴?你应该和他相处不来。” 安和一时间说话快了,反应过来自己吐槽朝晕话多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朝晕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她伸手抱了抱安和,乖乖地和她道谢,然后牛逼哄哄地叉腰,扬起精致的小下巴:“才不会呢,我一定会在这里待得很开心的。” “还有,”朝晕正了神色,“祉泫会说话呀,他都和我说了两句话呢!而且他人很好,还给我上药,给我铺床呢,我感觉他一定被我迷得死死的,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安和:…… 在屋子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的祉泫:…… 在胡说八道什么。 安和有些欲言又止。 祉泫这个人有强迫症,看到有人有伤就一定要给人治,不治都不行。 可是和别人说话…… 安和沉思起来。 她到现在还没和祉泫说过话呢。 第167章 你可以养我吗(4) 没准她闺闺这个大笨蛋真的能和他和平共处呢? 安和这样安慰自己,见朝晕当下态度坚定,只能点点头,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可以和她说。 朝晕又热情洋溢地抱了抱她,和她挥手说再见,又哼着歌转身回屋子里。 祉泫还在摆弄他那些药草,情绪波澜不惊——哪怕是听到了朝晕那些惊悚的豪言壮语之后。 不过—— 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一个人,夸过祉泫好。 他冰蓝色的瞳眸后蓦然划过了丝什么,很淡,很轻,像鱼尾拨开的水纹,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 朝晕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才又蹦蹦跳跳地回了屋子,见祉泫还在那里坐着,便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语调欢快:“祉泫,原来你不和别人说话吗?你就和我说话呀?” 祉泫无动于衷。 那是因为,其他人没有她这么蠢,也没有她这么麻烦。 她但凡聪明一点,他不会说一个字。 朝晕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不满意了,冲他做了个鬼脸,走向祉泫的床,清透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距离拉开而稍显模糊:“切,又不说话,你真喜欢害羞,你这样做也是不会引起我的兴趣的。” 祉泫:…… 她到底正不正常? 他皱眉,抬头看过去,就见朝晕在他床前微微弯腰,好像放了点什么,之后又悄咪咪地回过头,见祉泫盯着这边看,面色一僵,又若无其事地哼着歌,晃到石门面前,伸手推开,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祉泫闭了闭眼,按耐下想要把她扔出去的想法,又重新低头整弄手里各式各样的植物。 朝晕一下午都没出来,到饭点了出来了。 她推开石门,就看见了正对着她捣药的祉泫,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能在那片小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一下午?也是很牛了。 朝晕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没注意到祉泫耳朵一动。 男人流畅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停顿,闷闷的捣药声让朝晕有一种把她的脚步声给掩盖了的错觉,让她更自信了。 她越靠越近,直到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唰”得亮出“爪子”,凶恶地吓他:“嗷!!” 祉泫捣药地动作压根没停,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一个,很没听见一样。 朝晕疑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捣药声把朝晕大王的声音都盖了过去吗? 她不甘心,又把“爪子”举得更高,加大了音量:“嗷!!” 祉泫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淡淡瞥了她一眼,复又开始下手挑选药材。 朝晕懵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第一次就听到了,但是不想搭理她,是不想听见第三次了,才回头看她一下,告诉她他听见了。 朝晕蹙起秀气的眉,气得一把放下手,人都立正了。 不过很快她又蔫巴了,小声说:“祉泫,我饿了。” 祉泫修长漂亮的手一顿,这才正眼看她。 她已经换上了安和给她带来的衣服了,一片挡在胸前,还有一片小短裙。 冰肌玉骨,体态轻盈,精致的锁骨像漂亮的图腾,一双笔直白皙的腿上敷着半干的药草。 她第一次穿这种有些暴露的衣服,但是却没有一点不适应,大大方方的。 祉泫看着,却慢慢皱起了眉,脑海里闪过了她上午穿的那件白裙子。 他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虽然泥泞不堪,但是穿在她身上还是意外得动人。 还是原来那件的好看。 祉泫淡淡地在心里想着。 或者说,还是长一点的裙子好看。 他就是这样,脑子里想到什么,就任由它想什么,从来不觉得不对劲,也从来不加阻拦。 朝晕还捂着自己的肚子,干巴巴地盯着他看。 祉泫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他从来没有饥饿感,但是见朝晕这样,还是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往外面去。 朝晕眨眨眼,欢呼一声,美滋滋地坐在石凳上等饭吃。 没过多久,祉泫拿进来了一提风干的肉,在朝晕猛然僵硬的目光下朝她走过去。 朝晕瞪大了双眼,立刻站起来往后退,大声喊:“停!停!” 祉泫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朝晕吞咽了一下,看到那些肉上面油腻泛白的肥肉,胃里就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去:“我不要吃这个,我不要吃肥肉。” 祉泫微微蹙眉,把手伸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是之前部落里的雄性打猎回来之后,狮莱拿来分给他的。 他不怎么吃,处理过之后全挂在外面,不过这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朝晕觉得自己这副反应不太好,便站直,扭扭捏捏地晃着身体,小声说:“祉泫,我吃了肥肉会吐的…” 除非你把瘦肉挑出来。 朝晕当然不会这么说了,只不过祉泫脑袋聪明,听了之后,一秒都不带犹豫地转过身,把肉拿了出去。 朝晕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就又见祉泫背着渐沉的夜色,给她抱来了一堆水果。 朝晕怔了一下,而后再次举起双手,欢呼出声,跑过去把水果抱过来,还一直嘴甜地夸:“祉泫,你真好,你最好了!!” 祉泫都听麻木了,等朝晕重新坐回椅子上乖乖啃水果之后,才又去摆弄自己的药草。 太麻烦了。 祉泫面色无波地这样想。 养这么一个雌性,实在太麻烦了。 他脑子里还在不停刷新“麻烦”两个字,鼻间忽然一阵清香,他垂眸,看到了一颗嫩生生的青梨。 他侧过脸,便看见了朝晕洋溢着清甜笑容的脸颊,甜丝丝的。 她脆声说:“祉泫,你吃呀,你快吃呀。” 他还没有回应,她又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莫非…你要我喂你吃?”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宠溺地叹了口气,作势要把梨子往祉泫嘴里塞:“唉…真拿你没办法…” 男人呼吸一沉,直接伸手把梨接了过去,没有给她再进一步的机会。 第168章 你可以养我吗(5) 就这样一来一回,祉泫最后甚至吃得有些撑,都没什么闲情逸致研究草药了。 月光如水的晚上,祉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耳边还有石门另一边另外一个雌性用水擦拭身体的哗哗水声,还有她清浅的呼吸。 他严肃地想—— 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会受不了他? 能不能快一点。 祉泫第一次有了心事,他翻了个身,鼻尖却触碰到了什么,痒痒的。 淡淡的月色沿着空气流了进来,像雨一样淋在了眼前的小花束上。 是几朵鹅黄色的小花,零零星星地铺散在他床头,像几颗圆润的眼睛,在月光下一闪一闪。 是朝晕上午放到他的床上的。 花香很淡,几乎没有,但是他偏偏五感敏锐,于是,淡雅的清香便缭绕在他身侧,像朝晕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祉泫猛地闭上眼睛。 简直是一个,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 朝晕好不容易有个安生地方睡觉,睡得神清气爽,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推开石门时,就看见了打来水泼在脸上的祉泫。 水珠顺着他瘦削锋利的下颚慢慢滚落,把深邃的五官衬托得鬼斧神工。 朝晕远远地看着,迷迷糊糊地想—— 祉泫真精致啊,居然还洗脸,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她僵硬地迈开腿,一板一眼地走向祉泫,在他回头看来的时候,先是被他惊心动魄的蓝色眼眸给震了下,而后举起一只手:“我也要洗脸!” 祉泫看了她一眼又背过身去,扔给了她五片不大不小的叶子。 朝晕捧着,和它们大眼瞪小眼,又举起来看了又看,迷迷瞪瞪地问:“这是我的早饭吗?” “好少哦。” 祉泫一僵,回过身去,就见朝晕一把吃进去五片叶子,转着眼珠子嚼啊嚼,两秒之后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 味道有点像现代薄荷味的牙膏,但是很刺激,把她的瞌睡虫都赶走了。 祉泫见她喉间微动,以极快的速度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防止她咽下去,冰冷的声色微厉:“不许咽,吐出来。” 朝晕睁着眼睛和他对视,又在嘴里嚼了两下,听话地吐在了祉泫给她递过来的布料上,顿时感觉嘴里一片清爽,精神上也是。 牙膏呀?! 朝晕把布料揉成一团,扔进昨天祉泫扔垃圾的那个小筐里,眼神灼热地看向祉泫,又开始夸夸:“祉泫,你连这种东西都找到了?!好厉害呀!” 祉泫懒得听她这些跟不耗精力似的不停说的好话了,又扔给她一把骨梳,单手提着陶盆出去。 朝晕乐呵呵地拿着骨梳把头发梳的顺直,祉泫也已经端着打好清水的陶盆回来,放在了另外一个空闲的石桌上,供朝晕洗脸。 朝晕简直觉得小生活太滋润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用凉水洗了脸,再次准备拍马屁,被早有预料的祉泫一把捂住嘴,被强迫着把夸夸吞了下去,只能眨巴着眼睛看他。 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了,祉泫松开手,塞给她几个水果,见她吃得开心,便默不作声地背上自己的药筐,一如既往地踏上了去采药的路。 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祉泫走了不过十五步,最终还是回了头,看到活蹦乱跳跟上来的朝晕时,面上的冷淡终究还是有了几分皲裂。 他有些头疼地指了指朝晕身后的屋子,让她快点回去。 朝晕懵懵地歪了一下头,继而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已经关好门啦!” 祉泫:……… 他缄默了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决绝地离开,势必不说一句话。 他不会再和她说话的,一句也不会,直到她发现根本无法和他相处而离开。 朝晕见他又继续走,暗暗欣慰,果然是让她关门,又没心没肺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有雄性有雌性,有成人有小孩,但是无一例外,都对祉泫避而远之,一句招呼也不打。 男人自己也毫不在乎,背着自己的药筐一路往前走,就像是走在一条独木之上,行在无人汪洋之中,背影永远孤绝,仿佛是天地中最后一树神骨。 部落里的人在看到祉泫时都神色一致,秘而不宣地远离,但是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时又俱是一愣。 捡来的小雌性没有一丝彷徨,漂亮明艳的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拨云见月般的笑容,连乌黑的发丝都是高兴的,就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跟在祉泫身后,遇见了只是好奇的人,便扬起一抹笑当回应,遇见对祉泫撇嘴的,就呲牙咧嘴地做挥拳动作。 总之,她身上鲜活的生命力简直让人忍不住侧目。 豹峥盯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冷笑一声。 他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强者,也是坚决要求把祉泫这种来历不明的怪人逐出部落的人里面的典型代表。 他喜欢好看的雌性,安和被狮莱抢先一步时,他就有些不爽,本以为这个新闯入的雌性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没想到她居然瞎了眼选祉泫?? 呵,等着,他等着她后悔。 —— 祉泫走的路挺远的,还故意加快了速度,就是想让朝晕快点回去,没想到她人不大,力气还不小,不仅跟上来了,甚至还没有一点累的迹象,脚步依然轻盈。 祉泫差不多明白,她这副头脑还能在森林里活七天的原因了,也明白她今天大概率是不会回去了。 想清楚这点的祉泫又很平静地接受了,放慢了脚步,任由朝晕跟着。 朝晕见他慢了下来,眼睛一亮,一股气跟了上去,自信地给祉泫打包票:“祉泫,你等着,今天有我帮你,你一定收获颇丰!” 祉泫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摆明了不相信。 她不给他找麻烦就不错了。 第169章 你可以养我吗(6) 祉泫一般是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慢慢去搜罗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的。 他停下来,朝晕也跟着停下来,也装模作样地跟着一起搜罗,然后兴冲冲地把和其他植物长的不一样的植株拔出,兴高采烈地小跑到祉泫身旁,举着手给他看。 祉泫甚至都不用看一眼,单单是轻轻一嗅,就立刻侧过身看其他的植物,淡声道:“有毒。” 朝晕震惊,一把收过来,怒火喷射向着手里漂亮的植株:“你怎么能有毒?!” 果然最美丽的最危险。 不过植株长的实在太好看了,朝晕又释然了,再次跟上祉泫,扬了扬手:“没关系,好看就行。” 祉泫停下动作,回过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朝晕越来越心虚,“嗷”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把植株扔回了原来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都在重复着这个过程。 “祉泫!” “…有毒。” “嗷!” “哎呀,没关系啦,好看就行。” “……” 这一趟下来,祉泫在差不多摘够草药后,抬头看看天色,发现比自己以往回去的时间都晚了不少。 他闭上眼睛,平静了下思绪,背着筐往回走了两三步,没察觉到朝晕的气息,又回头看去,就见朝晕正偷偷摸摸地蹲在不远处的树下,眼睛正聚精会神地黏在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祉泫也不想知道她在看什么,原本想要释放威压让她看过来,不过又想到她是个笨蛋,只能无声地叹一口气,而后冷淡出声:“回来。”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朝晕听得很清楚,也让她眼前那只可爱的小兔子听得清楚。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兔子猛地跳起来,三两步就跑了个没影。 “……” 朝晕瘪眉,遗憾地“啊”了一句,直起身子,直直地望向祉泫,笑眯眯的模样里还带着丝讨好:“祉泫,我在抓兔子呢,你等等嗷。” 祉泫猛地闭目,直接转过身,当机立断要直接走。 朝晕急了,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直接伸手拽着祉泫身上围着的兽皮裙。 祉泫只觉得行动忽而受到了束缚,蓝眸一顿,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地垂眸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雌性。 朝晕被他看着,手还是理所当然地拉着人家的衣服,毫不畏惧地抬眼和祉泫对视,双眸一弯,那里面烁烁的星河简直亮得有些刺目,拽着他晃呀晃:“你不要丢下我呀,我保证!我一定不会用太长时间的!” 她的神色慢慢转成了认真和庄重:“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一个没有把握的人吗?我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祉泫信她才有鬼了。 他一把扼住朝晕的手腕,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把她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手给扒开,而后态度强硬地拉着她那截皓腕往来的路上走。 朝晕呆呆地眨眼,心里一急,直接张开手抱住祉泫的腰,被凉得抖了一下,而后闭上眼开始快速输出:“祉泫祉泫最好的祉泫,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我真的很想要一只小兔子!你不觉得我们家有点太冷清了吗?我们养一只小生命,肯定会更热闹更好玩的!” 祉泫的动作猛地僵停,有可能是因为从未经历过的亲密接触,有可能是因为那声“最好的祉泫”,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句“我们家”。 他低下头去,眸光依旧冷冷的,如冰山一般冷厉的面孔上仍有一丝不自然的意外,还有些淡淡的怒。 朝晕慢慢睁开眼睛,试探着抬眸,直接和祉泫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她一愣,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唇角弯弯,跟裹了蜜似的:“祉泫,你生气也好看。” 祉泫手上力道又是一紧,第一个挪开了视线,目光擦着层层林叶落在了天边,此刻第一次想真心实意地叹口气。 他把朝晕像八爪鱼一样扒在身上的手给掰开,才感觉呼吸微微畅通了些。 他缓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眼眸中隐没了一缕幽深,如今仍然是不可撼动的冷淡,言简意赅地道:“快。” 朝晕反应了一会儿,旋即眸子愈发明亮,振臂欢呼,又扑上去抱住他,语气轻快:“祉泫最好啦,祉泫最好啦!” 祉泫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她自己倒是很识趣地松开了,转过身去,再次投入了卖力的抓兔子事业。 他刚伸出的手就那么悬滞在空中,没有血色的指尖上跳跃着轻轻抖动的阳光,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颤动了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 他猛地握紧了手,把那抹阳光给抓散,又随手甩开,放下背上的筐,单膝蹲下,在里面挑挑拣拣。 等到祉泫都把摘来的药草给整理好了,抬眸去看时,朝晕还是两手空空,四下看望,希望找到一个小兔子的身影。 忽然,她神色一亮,全神贯注地盯着离自己不远的一只白生生的小兔子,屏息敛声,悄悄地伸出魔爪,猛地扑上去,没抓住。 祉泫觉得没眼看,又别开了眼眸。 兔子比她聪明多了。 “哎哟。” 朝晕扶着身体坐起来,看了会儿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重新把它们握成拳,燃起了斗志,给自己打气:“不要放弃好吗朝晕?这只是你成神的第一步而已,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后悔去!” 祉泫:…… 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开始计算时间,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他们再不走,中午饭时间都要过了。 再看看朝晕,还是那么活力四射,大有不抓到一只兔子就不走的意思。 祉泫伸出手,扶上额头,觉得又头疼起来。 她要是把这些活力分一点给智力就好了。 他面无表情地这样想着,旋即猛然释放出强烈的气压。 肉眼看不见的玄色气焰骤然烧了起来,宛若一道霹雳而落的神光,像一道不可抵抗的神谕,只带着最高级别碾压势的蛮横实力,不由分说地往下压。 不知道是不是朝晕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森林里好安静,连一声鸟的啼鸣的听不到,没有一丝声音,像是来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纷纷退避三舍,生怕一个呼吸招惹来杀身之祸。 第170章 你可以养我吗(7) 朝晕还在疑惑,祉泫疏冷的嗓音在她耳边骤起:“左手边,第三个灌丛,往前走两步。” 朝晕挠了挠头,按照祉泫的指示一步一步走。 左手边,第三个灌丛,走两步。 她一边这样做着,一边期待地往灌丛后面探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雪白小兔。 很小一只,比朝晕的手掌大一点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威胁恐吓了一样,朝晕靠近了也不跑,任由她抱进怀里。 朝晕大喜过望,欢呼着抱它举高高,连蹦带跳地跑向祉泫,结果中间被绊倒了一下,啪叽摔在地上,“哎哟”了一句,手里还举着小兔子,不让它受伤。 祉泫:…… 到底准备蠢成什么样? 朝晕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毫不在意地冲着祉泫弯眸,小跑了就几步,把兔子举起来给他看,清脆的嗓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开心和敬佩:“祉泫,你好厉害呀,你看我们一起抓到的小兔子!” 不知道被哪几个字触动了,祉泫身形微停,又再次若无其事地敛眸,反应很平淡:“嗯。” 不过小兔子好像很害怕祉泫,尤其是男人若有似无地瞟了它一眼之后,更是吓得抖得不成样子。 “哎呀,”朝晕把手收回来,狠狠在它头上揉了一把,语重心长地和它讲:“你不要害怕祉泫,他虽然看着很恐怖,但是其实是一个好人哦。” “你以后遇见的人不可能都是像我一样面善心好的,遇见一个单纯心好但是不面善的,也要心怀感激,知道吗?” 她的目光又在白白兔子和祉泫之间来回游离,最后还找出来了一个颇有道理的理由:“而且,你和他都是白毛诶,白毛一家亲,你们说不定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是亲戚呢。” 小兔子竖起兔耳朵,抬头用红宝石似的眼睛看了朝晕一眼,然后开始往朝晕怀里钻,一点也不想和祉泫有接触。 祉泫根本不在意这只兔子怎么看他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箩筐,听着朝晕那些大道理,手上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背上自己的药草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察觉到朝晕没更上,他这次甚至都没有情绪波动了,只是回头,看着那个还在对着一只未开灵智的兔子滔滔不绝的笨蛋,淡淡地说:“回去了。” 朝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一点也不累似的在那里跑,一下子冲到了祉泫身侧,兴奋地喊:“回家喽!” 祉泫手指微蜷,移开视线,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她像是玄色森林里,蓦然落下的一场晚霞雨。 回去的路上好像比来的时候轻松一点,朝晕一直在祉泫旁边叽叽喳喳地和怀里的小兔子说话,问它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兔子,喜欢吃什么,想叫什么名字。 对于自己就这么被抱走的事,小兔子好像接受得很坦然,没过多久就闭上眼睛在朝晕怀里睡着了,祉泫也是觉得一人一兔简直就是两个极品。 问来问去,朝晕还是觉得名字的事情最重要了。 她一只手托着小兔子,一只手摸着下巴思忖:“我叫朝晕,祉泫叫祉泫……” 她眼里划过一丝势在必得,直接一锤定音:“那你就叫米团子了。” 祉泫:? 这三个名字的联系在哪里? 实际上,朝晕只是胡乱说说的而已。 但是,她对于这个一听就软糯糯的名字格外满意,凑近祉泫,用胳膊蹭了他一下,开心地问:“这个名字怎么样呀?米团子,好听不好听?是不是听着超级可爱!” 祉泫本来不想理她,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他只要不说话,朝晕就会一直问,于是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祉泫的认可,朝晕心满意足,又重新看向了怀里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兔子,看似十分民主地再次发问:“你觉得呢?” “……” “你默认了。”朝晕立刻说道,丝毫不掩盖唇边狡黠的笑:“太好了,你以后就叫米团子了!” 她好像总是那么开心,一身取之不尽的活力根本用不完,就像是初至雪顶的第一束春阳,破了寒冬凝起的最后一块残冰。 祉泫去来的这条路上,居然有朝一日,能这么热闹。 俩人回去的时候,也吸引了不少视线,没有比去的时候少多少,只不过神色却更加怪异了。 要是从前祉泫一个人去,早就回来了,现在饭点都要过了,两个人却才回来。 孤男寡女,丛林深处,不由得他们不多想。 只不过……… 他们看一眼依旧一身寒霜的祉泫,还有她身后活蹦乱跳、没有一点疲倦意思的朝晕,陷入了沉思。 祉泫,好像比他们想象中,更菜一点。 他们不由得有些同情朝晕了。 他们也都看到朝晕怀里边抱着的小兔子了,不过都没多想。 兔子,不就是拿来吃的嘛。 这种一看就是刚生下来不久的兔子,虽然肉少,但是十分鲜嫩,也挺好吃的。 米团子感到骤落在自己身上的十几道熟悉得让它惊恐的目光时,一下子就清醒了,跳一下就往朝晕怀里钻。 它错了,祉泫不是最恐怖的,最起码他一点也不想吃它,其他那些愚蠢的凡人是真的想要吃它! 朝晕不理会其他人的眼神,开开心心地在祉泫后面跟着,看起来快乐得紧,和豹峥的预想简直是背道而驰。 他一头紫色短发,四肢精壮有力,和狮莱一样的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微亮的光,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此时,他不爽地盯着面前走过的两人,冷笑一声,以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讽音调道:“哟,哑巴还抓兔子吃啊?” 祉泫的面容依旧平静漠然,甚至都让人分不清到底听没有听到了。 这是祉泫的一贯作风,面对任何交流,不论是友善的还是带刺的,尖酸刻薄的还是温和有礼的,他统一的反应就是——不搭理。 这是一块万能的盾牌,也是大家现在不和他说话的原因。 说过非要说的话,这个豹子精算个意外,祉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这么不顺眼,见他一次挖苦一次。 算了,总归和他没关系。 第171章 你可以养我吗(8) 祉泫可以不搭理,但是朝晕不能做到视而不见。 她一下子停下,美眸含怒,全身都竖起了刺似的,伸手直接指向了豹峥的鼻子,凶巴巴地怒目而视:“你想怎么滴?这是我要养的兔子!” “我们祉泫才不是哑巴呢!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地对着这边三个人打量。 豹峥第一次被雌性指着鼻子骂,脸色红了又紫,让朝晕觉得像紫茄子。 他没办法忍受这种自尊狠狠被踩在脚下的感觉,也恼羞成怒地展开了攻击:“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的?!我骂他哑巴怎么了?他自己不也没反驳吗?” “哎呦呵,”朝晕气笑了,一把把兔子塞到祉泫手里,撸起了并不存在的袖子,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来了大大的能量,气势汹汹地要向豹峥那边冲过去:“你有本事站在那里别动!” 她作为一个姿态娇小的雌性,居然想要直接过来和雄性打架,这个反应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球,包括豹峥本人在内,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朝晕用着生火的步伐朝着他走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祉泫伸手攥住朝晕的手腕,面容平静地拽着她往家里回,眉眼中熨贴着丝丝说不出口的无奈。 朝晕看着来势不小,一拽就被拽走了,步履踉跄地被祉泫拖着,但是还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豹峥,一刻不停地胡乱挥动着自己没有被钳制的手臂,嘴里喋喋不休地放话:“你有本事过来呀!你过来呀!你看我不打服你!小鬼!过来!!” 娇蛮的音色随着拉远距离而慢慢削弱了音量,但是其中烧满的怒火仍然清晰可闻。 简直就像,丛林深处才会长出来的,像月亮一样弯弯的红色植物。 豹峥愣愣地用视线送着已经走远不少的两个人,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在目光所到之处消失不见。 直到已经走了很远的时候,朝晕还在锲而不舍地放狠话,直到口干舌燥了才舔舔唇瓣,回过头去,话里的火焰早就被灭得干干净净,此刻又成了润人心肺的清甜:“祉泫,我渴了。” 祉泫见她正常了,这才松开她的手,闻言也没有很大的反应:“渴了就少说点话。” 朝晕瞪圆了眼睛,那里面的情绪丰富多彩,惊愕混杂着愤怒,野火又有烧起来的趋势:“他可是在骂你,骂你你听得懂吗?我就要说,我就要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抽空把他打一顿!” 她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喉咙里爆发出间接性的吼声,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祉泫轻轻扫她一眼,如冰盖般不可撼动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扬,这一点点罕见的笑容,刹那间都让他那张犀利冰冷的面孔生出了花色,漂亮到了令人呼吸一滞的地步。 不过朝晕没有看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只听见了祉泫没有带多少情绪的质疑:“可是刚刚我随手一拽,你就被拽回来了。” 朝晕张牙舞爪的动作一僵,又开始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不是因为是你吗?你可能比我强一点,但是那个紫茄子肯定不可能比我强,我一定能打过他的!” 祉泫不知道什么是茄子,但是他知道紫色,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指的是谁。 朝晕这个奇怪的人,明明知道他在村子里被传的是根本不是兽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那点药草之外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却还是固执地认为他能打过在部落里数一数二的豹峥。 他微微眯了眯深邃的眼眸,轻轻“唔”了一下,便没有了下文。 朝晕见他不信,挺起胸脯,很有自信的样子:“不然你现在让我回去和他打一架!” 祉泫不信,也不可能把她放回去。 他又轻轻瞥了一眼朝晕,用清冷的嗓音缓缓道来:“在部落里,打架是会被鞭挞的。” “严重的话,还会被逐出部落。” 祉泫自己没有意识到说了多少话,朝晕也没有注意到。 她呆呆地看向前方,用力地把那些张扬的话咽了回去,嚣张的气焰瞬间落了下去,“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我才不要。” 她脚下加速了步伐,把米团子从祉泫怀里抱了回来,又重复道:“我才不要,有安和和你在这里,我不要走。” 朝晕秀眉一瘪,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算那个紫茄子好运!” 她好像真的坚信自己能打过一个兽人,祉泫都不想说她了。 笨蛋。 要不然不想让她被豹峥一拳砸飞,他才不想管她想做什么。 他这样想着,想要完全地、彻底地把她仅仅是因为豹峥对他说的一些难听话而暴怒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其实那些话,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就像是独自跋涉过了许多轮严寒暴雪,踏碎过了许多座雨桥霜船后,那层落在肩上的薄雪,无论叠加了多少层,都再也无法给他带来一丝透骨的冷,钻心的寒。 可是,有人猛地用火烧它们,反而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疼痛,那些微微的抽痛,竟然像是千万孤独后的馈赠。 他自己一个人被丢下,又一个人走来,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无坚不摧了,却又在一瞬间被击碎。 他躲避着,不想承认。 但是,总有东西骗不了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3。】 朝晕刚回到家,就去不远处的小河里打水回来,想抱着米团子到庭院里面给它洗澡,结果刚准备出去就被祉泫抓住,被极简告知:“吃饭。” 朝晕乖乖说好,又围着祉泫转来转去,又笑嘻嘻地夸起来:“祉泫,你还记得给我吃饭呀?你真好。” 祉泫被她说得双唇抿起,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在她通过不停眨眼告诉他,她不会再说了之后,才蓦然收手。 朝晕只啃了两个果子,却吃了很多肉。 或许是不想她闹腾,或许是看她太瘦怕把她养死了,中午祉泫下了一番功夫做肉。 他割下瘦肉后,又拿来树枝削成的细签烤,临了还往上洒了些朝晕没见过的颗粒调料。 这是祉泫做的,她不带犹豫的就一口咬下去,美味得让她感觉飘在云端,幸福地嚼嚼嚼。 但是当她发现祉泫只是简单地吃两个水果就不再吃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172章 你可以养我吗(9) 朝晕这才思考起来,她来的这两天,祉泫好像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吃的话也只是吃些小水果,其他的都一概不碰。 朝晕挥舞着双手,挡在又要去自己桌前的祉泫身前,神情严肃,忧心忡忡地教导:“祉泫,你要好好吃饭。要不然你要是连紫茄子都打不过了怎么办?” 祉泫一手放在她肩上,轻轻往外一扯,就把朝晕给拉开,径直走向自己那些药草,态度颇为无所谓:“这不是有你吗。” 朝晕愣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发觉自己的价值被挖掘了。 她轻咳一声,又步伐轻盈地朝着祉泫靠了过去,语重心长:“就算我很厉害,那我也不能一直保护你是不是?你还是要学会自立自强。” 朝晕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又回头看屋子里在暗处摆放的凳子,弯下腰,笑嘻嘻地给出建议:“祉泫,我们一起去庭院里面呗?我给米团子洗澡,你在外面的桌子上整理你这些花花草草,行不?” 祉泫没理,朝晕又靠近了一点,又摆出了严肃的架势:“哎呀,你要多晒晒太阳知道吗?不然你都长不高的。” 祉泫动作一停,转眸看了过来,静静地凝视她。 朝晕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打着哈哈:“嘿嘿,你确实还挺高的哈……” 很快,她又板正了脸色,换了招数,死缠烂打起来:“我不管,我们三个一起出去晒太阳。我和米团子一起晒没意思,祉泫,我们一起晒太阳才有意思呀对不对?” 一言不合就耍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祉泫立刻移开眸子,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样子,薄唇轻启:“不去。” 朝晕眼珠子咕噜着一转,这次倒是放弃得很利索:“喔。” 她只在他身边停了几秒,便动作轻巧地出了屋子。 祉泫一直在垂眸研究手上的一棵草的脉络和气味,没有抬眼看她,闻言也只是稍微一愣,一丝意外从心底划过,不过这点清浅的情绪,甚至还不足在他身上落下一道浅痕,就又被扑灭。 这次倒还挺听话的。 要是以后都这么省事儿就好了。 祉泫平静地想着,眼睛仍然钉在手上难得一见的药草上,一只手往脚边的药筐摸,想要拿一棵新植株来。 没摸到。 他一滞,右手又划拉几下,别说草了,框都没摸着。 一道猜想在脑海里猛地闪过,祉泫轻轻移目,往右边看去—— 果然早已空空如也。 祉泫骤然闭眼。 他就知道。 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身后披散的白丝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摇晃,漂亮得晃眼。 落足于门口,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蹲着给小兔子洗澡的雌性。 她四肢纤细修长,乖乖蹲着时,像一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金黄的阳光化成了朝露,附着在她身上,像神迹,也像一首因为动听而从来不会被遗失的歌谣。 仔细一听,她嘴里还在蹦着欢乐的节拍—— “你爱洗澡,皮肤好好——” 祉泫又挪开眼,轻轻一扫,轻而易举就看见了朝晕身后已经许久没有人落座过的石桌石椅,以及—— 它旁边放着的像俘虏一样的药筐。 祉泫深吸一口气,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无奈还是生气了。 他就知道。 朝晕哼着歌,等到一个长长的影子把自己给遮住时,歌声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抬头,圆滚滚的眼眸在触及到祉泫那张清隽的面孔时,又蓦然开出了笑花,先嘴甜地打招呼:“祉泫,你出来晒太阳啦?” 祉泫一点也没有被她这副模样迷惑,指了指她身后的药筐,直接问:“怎么回事?” 朝晕的目光沿着他净白修长的手指向后看去,“惊讶”地“啊”了一声,再度回头和祉泫对视时,一张小脸上已经满是无辜、认真,和严肃。 “它自己偷偷跑出来?真恐怖,我都没有注意到它在我身后。” 祉泫:? 他看起来很像白痴么? 他依旧以那副处变不惊的神情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盯着人时,总是让人觉得一身想法无处遁形。 不过,他面前的,是一个笨蛋。 朝晕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还在锲而不舍地劝导他:“它可能也想让你出来和我们一起晒太阳,祉泫,你就在这里和它们玩呗。” 她又低头看陶盆里眯着眼享受的小兔子,问:“米团子,你也想让祉泫陪我们?” 米团子一个激灵,双眼睁大,转了个身,用屁股朝着祉泫。 朝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祉泫,语气坚定:“米团子也希望和你一起晒太阳。” 米团子:…… 朝晕又弯唇,笑眯眯地说:“我也想和你一起晒太阳,祉泫。” 祉泫默立,静静地和她对视,而后突然近了她两步,毫不犹豫地伸手,屈起食指和中指的关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下朝晕的头。 “嗷,”朝晕抱上头,原本想笑嘻嘻地说一句“不疼”,但是触碰到祉泫的眼眸时,还是憋了回去,老老实实说:“好疼,我错了。” 不过紧接着,她的眸子更亮了:“但是你都出来了,就坐这里和我们一起玩嘛。” 祉泫没搭腔,微微弯着腰,和朝晕交换着眼神。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率先败降似的挪开了目光。 ……算了。 他今天要是不坐在这里,她还不知道要多少次绞尽脑汁打扰他。 他不是自己想要在她旁边的。 祉泫这样想着,最终还是冷着脸把凳子擦干净,坐了下去,一点也没有考虑过直接用强力把朝晕扔出去的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6。】 朝晕在祉泫落座之后显得非常开心,絮絮叨叨又开始说,一会儿问祉泫有没有那种一吃就会饱三天的药草,一会儿问有没有那种一吃就饿的不行的药草。 祉泫被问得烦,又是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等到她举起三根手指保证自己不话多了之后才松开。 第173章 你可以养我吗(10) 祉泫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吵成这个样子,他感觉脑袋里都嗡嗡嗡的,直到安和找过来,带着朝晕去跟着雌性们一起摘果子,他才觉得安静了不少。 祉泫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着片刻的安宁。 他轻抬眉眼,打量着被朝晕放在石桌上、因为和他相处而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冷淡地问:“你是不是也感觉她很吵?” 米团子:……? 哥,在和我说话吗? 吵又怎么了,最起码没有你吓人呀。 米团子依旧用屁股对着他,压根不敢和他对视一眼。 祉泫也不清楚自己干什么突然和一只兔子说话,他又垂下眼睑,继续摆弄手上的一朵莲状的植物,嗓音平淡如水:“是么,确实没我吓人。” 米团子瞬间汗毛直立,震颤着偷偷远离了他靠了一厘米。 妈呀!听得到它在想什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呀? 朝晕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兔子正在形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她正挽着安和的手,和其他雌性一起前去摘野果。 和身强体壮但是也略显笨重的雄性相比,雌性的身体会更加纤细灵活,十分适合爬高上低,这也让她们格外擅长抓野果。 原始时代的森林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深渊,就算雄性结伴而行,有时候也不能保证能带回来什么很有价值的猎物,这个时候,往往就需要野果来度日。 安和看起来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集体,和朝晕走在一起,离其他雌性的距离有些远,也没办法插上话,显然还是有不小的隔阂。 雌性在这个世界稀有又珍贵,哪怕是这个最强的部落,所有雌性加起来的数量也不过20个出头。 有些看起来已经饱经沧桑,经历了岁月的沉淀,被风吹日晒摩擦锻造的麦色皮肤像是最锋利的武器,总是冷静而沉着的眼眸深邃得令人安心。 有些看起来和朝晕他们差不多年纪,往往会闹腾一些,有些和年长的雌性是母女关系,还会亲昵地挨在一起,说说笑笑。 而处在这两者中间的壮年雌性的数量最多,大多都兼备敏感力和活力朝气,格外迷人。 安和走在朝晕左边,有些拘束地环上她的胳膊,一直在和朝晕找话题,不过看起来还是很不合群。 朝晕压低了嗓音,用汉语问她:“你还没有和她们混熟吗?” 安和闻言咬了咬唇,落寞道:“我…我…朝晕,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敢和别人说话,而且她们之中有很多人喜欢狮莱,因此并不是很喜欢我。”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又感到庆幸:“幸好你来了。我刚来的时候一直哭,差点抑郁了,我根本没办法想象我在这里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朝晕拍了拍的手表示安慰,侧头去悄悄打量那些似乎和她们泾渭分明的雌性。 其实,女孩子之间的敌意总是很微妙,有时候可能来的很突然,甚至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但是在简单的交流之后,那点甚至没有多少攻击性的敌意就会转化成瀑布一般的善意。 她牵上安和的手,一个用力,安和就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着往雌性堆里去。 安和一脸懵,还没来得及着急和紧张,就见朝晕带着她挤到人群中,甜甜地和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女孩搭话:“哇,你长的真好看!” 小女孩一愣,不着痕迹地躲闪了几下眼眸,语气雀跃:“…是,是吗?” “真的呀,”朝晕惊叹着,用欣赏的目光把她可爱的脸蛋和漂亮的栗色头发看了个遍,真诚道:“你的眼睛还有头发的颜色真让人惊艳!安和也这么觉得呢!” 感觉到朝晕轻轻捏了自己一下,安和回过神来,立刻磕磕巴巴地跟着应:“对!对!真的很好看!” 小女孩儿害羞又激动地垂下了眼眸,有些别扭地说:“你、你们,也挺好看的。” 朝晕粲然一笑,把她们那一圈小女孩儿夸了个遍,又往后退了一步,艳羡地看着一个年轻雌性的肱二头肌,赞叹道:“你的肌肉真漂亮!” 后者眉头一扬,爽朗一笑,在朝晕面前蓄了力,显出一块薄又有力的肌肉,豪爽又得意:“是?!我也这么认为!” 朝晕认同地连连点头:“我和安和感觉,你们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她这样说着,又离旁边一个年龄较大的沉稳雌性近了一点,惊呼一声:“哇!你身上带着的这个小人是你孩子给你编的吗?手也太巧了!” 后者一愣,冷淡戒备的目光柔和了不少,粗粝的手慢慢摸上了用草绳挂在身上的小人,轻轻笑了一下:“是呢,她才五岁,还不能出来,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些。” “那也太厉害了!这么小就会做这些事了!”朝晕敬佩不已,“我和安和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还只会打架呢!” 女人被逗得掩唇笑。 就这样,没过多久,朝晕就带着安和彻底打入内部。 安和:(‘’) 她带着朝晕和其他雌性分头行动,一起去往一边的灌丛,往后看了好几眼,确定雌性们没有往这边看,才偷偷用家乡话兴奋地和朝晕说话:“朝晕,你太厉害了!她们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话!” 朝晕冲她抛了个媚眼,语气骄矜:“这算什么?” 她伸手去拨弄草丛,想要去摘一种很小但是很甜的野果,结果脚边突然响起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皱眉望过去,就见一条两根手指粗的小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游走,像是也被她吓到了一样,往远处爬去。 朝晕瞳孔一缩,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刚要尖叫出声,就被安和捂住了嘴巴,吓得不敢乱动。 第174章 你可以养我吗(11) “嘘!!”安和瞪大眼睛,偷偷摸摸地往四周看去,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捂住她的嘴的手,“我知道你很害怕蛇,但是,朝晕,你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一点讨厌或者害怕蛇的样子,一丁点都不行。” 朝晕惊魂未定,自己后知后觉地摸上了唇。 安和见她冷静下来,小声和她科普:“狮莱告诉我,他们这里,不管是哪个部落,信仰的都是蛇。” “在他们的传说里,万物是由两条玄蛇繁衍而来的,后来,世界慢慢变得混沌,日夜不分,没有生物可活。为了保护万物,一条蛇化成了天,一条蛇化成了地,成为了世间的真理,保佑万物生灵。而它们的孩子则继续独自保佑这片土地。” “如果你表现出来一丝抗拒蛇的情绪,就被会当成怪物,活活烧死。”安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颤,显然也是害怕得不行,不过她很快又撇撇嘴,表示不信服:“不过就是很扯,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用的是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她的底气足了点,声音也大了一些。 朝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笑两声:“嗯……还挺有意思的,最起码还挺有神秘色彩的。” 她们聊天是聊天,也没有耽误做事情,一直跟随着队伍任劳任怨地干活,一点也不偷工减料,在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相处之后,终于彻底融入了这些雌性之中。 当然,她们拿的不是万人迷系统,还是有人不喜欢她们或者对她们保持警惕,不过朝晕相信,时间久了,这些问题就会土崩瓦解。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打通关系,祉泫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各类草药整理规整,又开始研究新的药品。 祉泫以往的时候并不喜欢晒太阳,或者说,天生对于阳光敏感,并不乐意曝晒在其中。 不过今天在外面坐了一下午,感觉倒也不坏。 带着温度的光束倾洒在身上,像是要把这具冰冷的躯壳给暖热。 他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热闹交谈声。 祉泫眯起眸子,刚一抬眼看过去,就见朝晕被一众人围着,口若悬河地和她们聊天,时不时发出一声爆笑。 她去时只有一个安和陪着,回来了倒是众人拥簇了。 只不过到了离祉泫家不近的地方,其他雌性就望而却步了,悻悻地让朝晕自己回去,她们实在不想在没有伤的情况下和祉泫交流。 祉泫对此习以为常,他是天地间的一个不朽又腐烂的过客,那些温暖、热情,以及所有本应该与万物生灵搭边的美好情感,通通不应该落在他身上。 他的使命,他的枷锁,把他的痛恨都吞食得渣都不剩。 然而,他的思绪很快被一道惋惜的声音打断—— “啊?” 他听见朝晕这般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们不和他说话,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 “算啦,没关系,反正时间这么长,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朝晕说着说着,还自顾自地点点头,冲那些用复杂甚至夹杂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雌性挥了挥手,朝气蓬勃地冲她们摆了摆手:“再见!明天见!” 在目送她们离去后,朝晕转过身去,步履悠闲地往家里走了几步,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远远地看见了庭院里的祉泫。 他雪白的发丝像薄薄的冰刃,深蓝色的虹膜冷得像刀,在残血般的夕阳之下,也没有一丝暖色。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重重空气幻化成的成见大山,但是朝晕的目光此刻却犀利得像荆棘,凿穿山的每一个孔隙,落在祉泫身上时,竟然只剩下了温柔。 祉泫被这个想法给惊到,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上植株的叶子——这是他紧张的时候的条件反射,但是很久以前就被他舍弃了,义无反顾地、或者说被逼着坠入无求无欲的泥潭。 他眼睁睁地看着,朝晕脚下步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轻盈得像丛林间的一个雾气精灵,连阳光都眷恋地贴在她的发丝上,久久不肯散去。 但是她的目光却只放在他身上,那其中坦荡的开心、直白的欢喜,像是一场浩荡的震动,把他沉寂的心脏都震得发麻。 她奔向他,甚至没有捂住耳朵,甚至反驳流言,就这么不假思索地、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祉泫立刻垂下眼睑,薄薄的眼皮和雪白的睫毛连带着颤动,一下、又一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20。】 朝晕跑回来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的。 她的小脸上有着土的痕迹,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一定是在丛林里瞎玩了不短时间,但是越是这样,她的眼就显得越锃亮。 朝晕一把伸出手,把手上一个奇形怪状的植物递到祉泫眼下,语气轻快:“祉泫,你快看,我在摘果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长得好丑的植物哦,我采来送给你。” 很快,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不好听,连忙找补:“我不是说你丑,你最好看了。” 她笑得眯起了眼:“祉泫最好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如血的残阳过于红热。朝晕恍然间居然看到了祉泫的耳尖充血了一瞬,像雪顶融化后,露出的鲜嫩春色。 但是只有片刻,一眨眼间,他的气息还是那么冷,耳朵也没有红。 朝晕挠了挠头,“咦?”了一声。 祉泫松动下僵硬的手指,把朝晕手上叫嚣着“我才不丑!”的草接过来,只是一眼,就淡声开口:“有毒。” “啊?”朝晕失望地叹了口气,撅嘴嘟囔起来:“长得丑也就算了,还有毒。” 祉泫眉眼间熨帖着的清冷疏离似乎溶开了,他微微扬眉,猜测着朝晕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她立刻恢复了精神,动作熟练地抬起下巴:“没事,长的有特色就行。” 祉泫猜对了,他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万千阳光都照不暖的人,顷刻间便柔和了不少,像柳枝条。 第175章 你可以养我吗(12) 祉泫无言,却还是把这株草收了起来。 朝晕还在一旁叽叽喳喳:“祉泫,你知道吗,刚才我和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不想靠近我们家呢,说什么害怕你啦之类的。” 祉泫又因为“我们家”顿了一下,而后平静地回应:“是吗。”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在经久岁月之前。 “嗯!”朝晕肯定地点点头,又笑了起来,双目灼灼,小声说:“看来,我是第一个发现你超级超级好的人。” 祉泫停下动作,抬头掀眸看她。 她似乎感到无比骄傲,对他是个好人这件事深信不疑。 自己是个好人这件事,祉泫不知道。 他骤然觉得她的笑容刺眼,别开头,音调古板无波:“……不是。” 也不知道是在否定“我是第一个”,还是在否定“你超级超级好”。 朝晕已经跑开,抱着米团子往自己屋子去了,边跑边回头,大声笑着喊:“就是!就是!” 他扭头看去,就看见她纤细的身影轻盈地跃进了房间,像是下一秒就不见了的一个梦影。 祉泫抿唇,指节微蜷,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捞起脚边的药筐,也跟着转身回了屋子。 暮色慢慢降临,一如他的黎明浮出水面。 朝晕带着米团子在屋子里面玩,自己的屋子里不够大,又去占祉泫的屋子。 米团子能在朝晕的屋里撒泼,但是不敢在祉泫的屋子里为非作歹。 朝晕这个时候就轻轻拍拍他的头,一副威武霸气的样子:“你知道我和祉泫是什么关系吗?你这个胆小兔,他一定不会怪我们的!” 祉泫把所有药草都整理完了,坐在自己的石床上,靠着后面的草幔闭目养神,闻言缓缓张开眼,模样有些懒散,语气很轻,却又利落:“会。” 朝晕一把捂住耳朵,听而不闻:“哎呀听不见听不见。” 祉泫坐直,口吻有了些变化:“晚上想吃什么?” 朝晕听这个听得可灵了,哪怕捂着耳朵,眼睛里的光也一下子燃了起来,一眨一眨地望着祉泫:“烤完齿猪肉!” 祉泫扯了扯唇,眸光清冽却不冰冷,就盯着她,意思很明显,淡然着问:“不是听不见?” 朝晕眼珠子转了几圈,又莫名其妙地哼着小歌,避而不答,低头和米团子说:“我们来赛跑,因为你有四条腿,我有两条腿,所以只要我到了终点就算赢。” 米团子:…? 怎么感觉听着不太对劲。 它本来在开智边缘,但是不知为何,一来祉泫家里就觉得灵力充沛,在从前只觉得似是而非的话,现在能听懂个七八分。 但是它还没点头,朝晕这个坏人就直接喊了开始。 米团子输了。 可它不服气,越挫越勇,还要和朝晕再比。 于是,祉泫只能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他们的蹦蹦跳比赛、走路比赛、跨障碍比赛——障碍是朝晕叠得老高的草堆,有十个米团子那么高。 一人一兔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祉泫闭上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外面准备晚餐,留着朝晕和米团子在屋子里竞技。 等到把肉烤熟,把果子洗好,他扣了扣门,吸引了活力四射的一人一兔的注意力,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家长。 “吃饭了。” 朝晕看向米团子,认真道:“看来今天不能一决胜负,我们下次再战。” 米团子蹦出屋外,表示同意。 在吃饭的时候,朝晕又被烤肉美味得团团转幸福地眯起了眼眸,弯唇时,嘴边的两颗酒窝甜丝丝的,摇头晃脑地夸:“祉泫,你最好了。” 祉泫在一旁垂眸看着火堆,注意着肉的火候,听到这句话时,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 火光把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抹上了艳丽的色彩,竟然让他的眼底都荡起了一圈很小的涟漪。 但是他依旧语气平平:“每次都说一样的话。” 她嘴甜,而且也只有嘴甜了,有时候还话多,最多的时候还把嘴甜这点不让人窝火的优点给盖住了。 每次都夸他好,祉泫都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他有什么好的,没有人喜欢他。 “哎呀,”,朝晕一口咬下一块精瘦的肉,笑嘻嘻地添话:“那我也最好了,你好,我也好,米团子也好,我们三个最好了。” 米团子安静地一边吃干草,一边欢快地吱吱叫。 虽然这个白毛怪有点奇怪,还有点恐怖,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还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朝晕这样说听多了,反正它现在也不怎么怕祉泫啦。 它以后会在兔兔们面前说祉泫的好话哒,毕竟它是兔兔大王( ˊ?ˋ )。 火焰在祉泫手下扑簌燃烧,但是他却又感觉周围冒出了许多火,滋滋作响,像是要把什么烧得斩草除根,又像是要让什么从地里拔地而起。 总之,它们把他团团围住,烘得他心里都有点热。 他眼睫微颤,像是解冻后蹁跹的白蝴蝶:“…嗯。”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3。】 吃过饭之后,祉泫又扔给朝晕两片叶子。 朝晕舔了舔唇瓣,“嗷呜”一下咬了下去,嚼嚼嚼,清新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让她神清气爽,又有一点想要咽下去。 她悄悄偷看了一眼整理灭了的火堆的祉泫,又咀嚼了两下,刚要咽下,一只手从天而降,带着点力道按在了她的头上。 “唔。”朝晕惊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抬眼,祉泫那张淡漠如烟的脸就映入眼帘。 她眨眨眼,悻悻地笑了一下。 “不许咽,”祉泫的话很冷硬,甚至还凑近,幽声道:“咽下去之后,你的肚子就会烂掉,死得很惨很惨。” 朝晕震惊地瞪大眼睛,连忙接过祉泫另一只手递过来的布料,把嘴里的碎叶子吐出去,还连着“呸呸呸”了好久。 祉泫看她后怕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也没忍住,唇角上扬,看戏似的看她。 朝晕呸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去看祉泫,想问都吐成这样了行不行,没想到与他带着稀疏笑意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第176章 你可以养我吗(13) 朝晕慢慢地反应过来,而后恍然大悟,拍了一把头上的手,幽怨道:“你骗我。” “我都夸你了,你还骗我。” 她刚才那么害怕的样子一定很萌,面对自己这样的萌物,这个杀千刀的居然不心疼?有点意思。 祉泫收回自己的手,淡然地把视线移向别处,口吻还是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忏悔:“自己笨。” 朝晕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回屋的背影,冲他呲牙咧嘴地出拳。 这个小祉泫,还有两副面孔,居然还会耍人! 朝晕又给了他的背影两拳,又大度地原谅了他。 算啦,祉泫对她这么好,她就不生气啦。 于是,朝晕站起身,也抱着米团子蹦蹦跳跳地回屋,庭院里的声音慢慢跟进了屋子—— “祉泫,等等我呀,我也要回去。” “为了防止你多想,我可要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你听到没有?我原谅你了哦~” “嗯。” “就这样?!” “就这样吗???”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不用谢不用谢(≧?≦)!” 三来一回的对话被夜色稀释得轻薄模糊,却像水面一般,轻柔地拢住了这座孤独的院落,网纱飞扬。 月光垂落,终于有朝一日,倾洒到了它过往从不光顾的人与物上。 原来,要破开冰,不只能用刀,还能用太阳。 祉泫躺在床上,还能听到一墙以外的朝晕和米团子玩的动静,她总是咯咯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似乎没有一点来到一个新环境的不安,他听得久了,有时候也自顾自地勾唇,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惊愕了会儿。 ……其实养一个小雌性也没什么不好的,倒也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只是他还是有能力把她养的白白胖胖,让她衣食无忧。 祉泫这样想着,侧了下身子,只是随意一眼,却又愣住了。 一朵纯净美丽的花静静地被放置在了他的床头,沐浴在月华之下。 他指尖轻颤,轻轻碰了一下花朵娇嫩的花蕊,良久,空气中落入一声叹息。 又给他带花。 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5。】 接下来的几天,朝晕都会跟着雌性们出去摘果子。 她每天都精力充沛,干活利落,嘴也不停,把大家逗得喜笑颜开的同时还从拖后腿。 她也一样每天都往家里拿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无一例外都有毒,无一例外都是那句“哎呀,没关系,长得有意思就行”。 而祉泫,也每天都能在床头看到一朵花。 他也和朝晕说了,不用给他带花,所以第二天晚上,他看到了床头的草。 “………” 他又找上朝晕,说:“还是花。” 朝晕就用一种“我就知道”的宠溺眼神,包容地看他。 这几天,也偶尔会有几个雌性跟着朝晕回来,不过都是因为采果子的时候刮伤或者扭伤了,要不然,是不会有人主动来看祉泫的。 每次祉泫给别人查看伤势和敷药,朝晕就在一边坐着,和人家聊天,把人家逗得哈哈大笑。 祉泫没什么表情,却总是无缘无故看了她好几眼。 他就知道,她对谁都嘴甜,对谁都热情。 那些好话,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说的。 这件事情,祉泫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过现在一猛看到她和别人相处,其实和自己相处一样,甚至自己还没有那么给面子地回应,难免有些许愣神。 但是他就是不说,这种事这么小,他的情绪那么淡,犯不着抓着不放。 不过这不代表朝晕不会抓着不放。 终于有一次,在人走了之后,朝晕跟在祉泫身后,笑眯眯地问:“祉泫,你怎么啦?看着不高兴。” 祉泫身影一顿,淡淡道:“没事。” 朝晕不理,自顾自地说:“我虽然夸过很多人,但是我只夸过你好的。” “……” 祉泫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被看透,一时间身体都僵硬了。 “祉泫最好啦,祉泫最好啦~这些话我可没和别人说过,”朝晕蹑手蹑脚地靠近他,悄咪咪地说悄悄话:“我们两个…不对,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最好的!” 还带着在一边睡觉的米团子呢。 “唔,对,再加上一个安和。”朝晕又思索了一阵子,觉得暂时没人和她最好了,扯了扯祉泫的手腕,又笑起来:“祉泫,你听到了吗?我们最好了。” “……” 祉泫猛地别开头,雪白的发丝飘动之间,掩上了他的耳垂。 良久,他低低地应—— “…听到了。” “咦?”朝晕好奇地凑他更近:“怎么感觉你的脖子红红的,你…” 祉泫一把捂住她的嘴,却没有看她的眼睛,声线依旧淡漠,这次却有丝丝缕缕、难以察觉的颤:“晚上吃什么?” 朝晕眼睛一亮,扒开他的手,脱口而出:“烤肉!” 祉泫点点头,似乎是与平时无异地朝屋外走去。 但是,他没走成直线。 走歪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8。】 没过几天,雄性们外出打猎的时候捕获了一头巨大无比的短面熊。 毛发坚硬如铁,体型硕大,看着十分恐怖,朝晕看到它的尸体的时候都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征服短面熊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充分反应了一个部落的强大实力,因此,当天晚上,部落里就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 朝晕显得好奇又兴奋,跟在祉泫后面,他坐在哪里,她就坐在哪里,像一条小尾巴一样。 有一点还是没变,祉泫无论坐在哪里,他周围一定是空无一人的,像是要把他孤立在外,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部落不认同他一样。 祉泫对此毫无反应,朝晕却咬了咬牙,不服气地为他打抱不平:“什么意思啊?你这段时间给那么多人治伤,他们从来不说谢谢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孤立你?这群……” 她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祉泫用手堵了回去。 祉泫熟练地捂上她的嘴,火光摇曳,把他侧颜的轮廓给模糊在夜里,便显得尤为柔和。 他轻声说:“不要瞎说。” “被别人听到,会把你逐出去。” 他不想她被逐出去。 第177章 你可以养我吗(14) 朝晕不太高兴,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撇了撇嘴,一个人生闷气。 她搞不懂了,祉泫为这个部落付出这么多,怎么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换不来? 他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给别人敷药的时候动作都会很轻,她说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从来不会不理她,还在她和米团子争执比赛第一的时候,公正地宣布她是第一! 祉泫都这么好了,为什么不喜欢他? 要是他难过怎么办? 朝晕想得难受,人也蔫蔫的,甚至有些雌性过来找她去跳篝火舞都拒绝了。 祉泫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了,但是他不会哄人,就只能在一边绷紧身体,时不时看她一眼,见她没有重新迸发活力的意思,又轻轻皱起了眉。 早知道就让她骂个痛快了。 逐出部落也没什么,他跟着她一起走就好了。 他还在苦恼着,就有人过来送短面熊肉。刚放地上就一溜烟跑了。 祉泫不在乎,低头看面前的肉。 是经过简单处理的,但是看着还是不好看,肥瘦相间,看起来让人没有任何食欲。 朝晕也瞥了一眼,眼睛被伤害到了,立刻回眸,捧着腮闷闷道:“我要吃瘦肉。” 祉泫转头看她,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要回家?我给你烤肉。” 朝晕几乎是立刻回过头去,本来无精打采的神色一下子亮堂起来,漂亮的脸蛋上又挂上了让祉泫熟悉的兴高采烈的笑容:“真的?真的?” 祉泫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真的。” “哇哦!”朝晕惊呼一声,张开双臂环上他的胳膊,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祉泫最好喽,我就知道祉泫最好喽!” 祉泫受到了不少冲击,整个人都呆滞了,愣愣地望向前方,隐隐有浪潮向他涌来。 拥抱和蹭脸颊,是伴侣之间表示亲昵的方式。 他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身体冰冷,就显得朝晕躯体的温度那么明显,那么温暖。 祉泫只呆了两秒,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只是什么都不懂,她不知道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她一向这样,高兴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祉泫不停地在心底重复这几句话,直到朝晕终于放开他,才猛地站起身,干巴巴地说:“走…走了。” 朝晕也跟着站起来,开心地重复:“走喽!走喽!” 一般来说,篝火晚会期间,部落成员是不被允许擅自离场的。但是祉泫是个例外,毕竟,他不在的话,大家都会放的开一点。 朝晕哼着歌跟在祉泫身后,一点也清楚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了,甚至哼着歌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跑两步追上他,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祉泫,你知道不知道,拥抱和蹭脸颊是伴侣之间表示亲昵的方式?” 她笑开,直白又热烈:“我在冲你表达喜欢,你知道吗?你要不要也……” 祉泫瞳孔猛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伸出来捂住她的嘴了。 朝晕眨眨眼,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一把扒开他的手,环住他的胳膊,也不胡乱说话了,又开始哼着小歌,跟着祉泫回家。 身后是他人的狂欢与热闹,一步一步走来,踏着春草,踏着青苔,踏着碎雪,踏着月光,这一次,倒是有点像踏着云了。 脚下软绵绵的,脑袋晕乎乎的,奇怪的感觉,却又有些让人上瘾。 祉泫回眸,抿紧唇瓣,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朝晕。 从前的篝火晚会,他基本也是这么度过的。过去也就是露个脸,他知道其他人并不想看见他,待一会儿就离开。 那时候,陪着他的只有自己冰冷的影子,和一身深蓝的月光,四周都是寂静的,甚至让他恍惚间也觉得,难熬的千年时光居然也在指缝中如水一般地流去了。 可现在,今天,陪着他回来的还有歌声,有一个比他小不少的影子,有一个——聪明的笨蛋。 祉泫重新看向前方,踩上月亮的光束为他们铺就的路。 从前他以为,这条路走向的是与篝火人群相悖的万千孤独。 而现在,他却觉得,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无比珍贵,像在他心尖上落下的片片羽毛。 他的身边,原来还可以有人在。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32。】 朝晕喜欢睡懒觉,那晚吃了烤肉之后又拉着祉泫看星星,还给他讲他听不懂的恐怖故事,玩到了深夜,第二天根本起不来。 等到她终于揉着眼睛推开石门的时候,被阳光刺了下眼睛,熟练地走向石桌,上面果然放着让她洗脸的水,清理口腔的叶子,骨梳,还有朝晕喜欢吃的水果,水灵灵的。 话说,他们家真的很奇特。 朝晕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每天神清气爽,也不觉得热,身上也从来不出汗,不管在外面待多久,一回家就觉得舒畅,身上也不脏了,头发也没有一点需要洗的意思。 祉泫果然是田螺小子,只不过是冷脸版。 朝晕捂着脸,想到自己的懒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装模作样地扭捏起来。但是她其实根本不感觉羞愧,反而是被祉泫越养越刁,现在都已经习惯了祉泫的体贴细心了。 这个家只要有一个人这么懂事就好了,剩下的一人一兔,就勉为其难负责玩耍搞气氛喽。 朝晕梳洗完毕,又啃了几个果子,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祉泫在外面坐着,整理自己这两天采到的药草。 他现在已经习惯在外面晒太阳了。 朝晕眯了眯眼,计上心头。 她回屋,把刚睡醒的米团子抱出来,指着祉泫的背影,贼兮兮地和它说:“米团子,你过去爬到祉泫的腿上,吓他一跳,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我就立刻出场救他,你觉得如何?” 米团子一个劲地摇头,摇成拨浪鼓了都。 朝晕理解地连连点头:“是吗?原来你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是吗?” 米团子:……… 就这样,米团子小小一团,卧在门口,回头看了朝晕一次又一次,获得了朝晕温馨的鼓励一次又一次。 第178章 你可以养我吗(15) 终于,米团子下定决心,迈开小短腿,在朝晕希冀的目光下慢吞吞地爬向任务目标。 好不容易爬到了祉泫脚边,米团子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一鼓作气扒上祉泫的腿,开始艰难地往上爬,励志程度甚至让朝晕热泪盈眶。 然而,好景不长,米团子就在人家腿上扒了两下,就直接被祉泫提着后颈提溜了起来。 米团子震惊,屏住呼吸,睁着眼,一动不动地和面容平静的祉泫对视。 自己的盟友被毫不费力地抓住了,朝晕吓得一惊,急忙跳了出去,把祉泫手上的米团子接了过来,顺着它的毛安慰它,看着祉泫卖可怜:“它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子,放过它。” “我一不小心没看住它,它就自己跑了,我以后会好好监督它的。” 米团子二次震惊,抬眼看着自己冠冕堂皇的主人,气得往朝晕胸口钻,势必钻出一个洞。 祉泫迟迟挑眉,又看了眼她怀里的米团子,重新坐正,低头轻嗅药草的味道,话却那么冰冷:“都吃成什么样了,还可爱的小孩子。” 米团子三次震惊,转过自己的小屁股,怒火攻心,竟然敢冲着祉泫吱吱叫。 祉泫只是轻轻瞥过来一眼,似笑非笑的,米团子立刻打了个冷噤,委屈巴巴地往朝晕怀里钻。 朝晕却陷入了沉思,突然蔫巴巴地“啊?”了一声,小跑到他身边,睁着眼眸看他:“在你眼里,吃得多就不可爱了吗?” 她回想着这几天暴饮暴食的状态,蹙起清秀的弯眉:“可是我好像也很喜欢吃。” 朝晕撇了撇嘴,认真地问:“我不可爱了吗?” 祉泫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上面了。 他想回眸看她的表情,却一下子坠入了她的眸海,星光灿烂,清澈动人,像是为他专门建造的一个小屋子。 祉泫呼吸一停,瞬间回头,吞咽了一下,踯躅许久,压低了音量,操着清冷的嗓音磕磕巴巴道:“可……可爱。” 朝晕的眸光又亮了起来,划过了丝丝狡黠,步步紧逼:“不管我吃多少,我都可爱吗?” 祉泫觉得她的气息太近了,灼人得慌,躲避似的把脸别到另一侧,音量更低了:“…嗯,嗯。” 朝晕又开心了,凑过去不停地蹭他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谢谢你呀祉泫,你也可爱,你超级可爱!” 祉泫被蹭得不太自然地往后缩,但是他退到哪里,朝晕就追到哪里,最后,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坐着,任由她蹭来蹭去。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5。】 听到祉泫截然不同的答案的米团子四次震惊,两眼一闭,双腿一翻就是睡。 胡闹够了之后,朝晕决定给米团子洗个澡。 虽然自从来到他们家之后,米团子的毛越来越软,越来越有光泽,一点也不会脏,但是朝晕就是喜欢给它洗澡,感觉这个过程很治愈。 她去打了点水来,把米团子放进盆里,蹲着给它洗澡,一边洗一边唱:“你爱洗澡,皮肤好好——” 祉泫本来在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药草,只是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在注意到朝晕有些短的皮草裙之后却绷直了唇角。 话说回来,朝晕好像没有多少衣服,都是安和送过来的,但是朝晕比安和高一些,就显得不太合身。 而且她比平常人都跳脱,很容易刮着蹭着,原本还崭新的皮草裙已经有些伤痕累累了。 祉泫开始沉思起来。 朝晕不知道他在思忖什么,给米团子洗过澡之后就带它在院子里撒泼,只要有她在,他们家就不可能安静下来,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下午的时候,安和过来找朝晕,问她要不要一起洗衣服,和其他好几个雌性一起。 朝晕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她前一阵子穿的衣服还堆着没动呢。 也不是她懒,主要是那些衣服自己也不脏,跟她没穿过一样,她就先放着不管了。 不过和其他人一起洗衣服这种事情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先回头冲祉泫眨眨眼,后者只是默认。 于是,朝晕兴致勃勃地拿着祉泫给自己做的专门小盆还有皂角,端着自己的衣服,跟着安和去河边。 她刚走,祉泫就沉默地站起身,回屋子里准备一些道具,背上筐子,正要朝森林出发,又突然想起什么,转了个弯,走向待在一边的米团子。 “我出去了。” 他淡淡地说:“别乱跑。” 米团子吱了一声,表示知晓,祉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背着筐往外走去。 朝晕跟着安和到了溪边,其他人已经开始在河边洗衣服了,朝晕跟着蹲下,熟练地和她们聊天,学着她们的样子洗衣服。 见她手法比较生疏,大家都互相交换着眼神,笑了起来,善意地打趣:“这么久了,还不会洗衣服呢?” 朝晕洗得有点吃力,闻言只是嘿嘿笑了一下。 其中有一个雌性随口说道:“朝晕看起来脸还圆了不少呢,被养得真好。”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来,朝晕是和祉泫住在一起的。 她疑惑地看过去,仔细打量着朝晕。 确实圆了,看起来更漂亮了,整个人珠圆玉润的,像之前在蚌里面找到过的圆珠子。 ……祉泫能把她养成这样?! 众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看着朝晕的眼神无不惊异。 有大胆的雌性开口问:“朝晕,祉泫对你好吗?” 说到这里,朝晕就不困了,她肯定地点点头,立刻开启了话唠模式,笑盈盈地说:“好呀好呀,祉泫每天都给我烤肉吃,他烤的肉超级好吃!我每天睡到多久他都不管我,还给我准备水和梳子,给我做小兔子盆,他会的好多好多,他超级超级好,我超级超级喜欢他!” 朝晕热情地邀请:“你们想吃祉泫做的烤肉吗?我可以给你们带!” 其他雌性面面相觑,摆明了有点不相信。 她说的是祉泫吗?和她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最后,大家还是不太敢吃祉泫做的东西,纷纷摇头。 朝晕遗憾地“啊”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在意,笑着说没关系。 第179章 你可以养我吗(16) 她们在那里蹲着聊天,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丛林里站定着一个人。 祉泫远远地望着,视线却只集中在朝晕身上。 他的耳朵动了动,还残留着朝晕那些话的回声。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一些小事而已,怎么就能这么开心? 想是这么想,他的唇边却还是慢慢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弧来,像是流动起来的冰川,少了那些寒意,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上面甚至还飘落着小花花。 朝晕见雌性们并不是特别想说祉泫的事,也就不再提了,开开心心地和她们说起米团子。 这下子大家都觉得新奇了,毕竟,兔子在她们这里只是吃的食物,压根没想过养一只来玩,于是争着抢着问她问题。 “你耍赖皮的时候,它不会踢你吗?” 朝晕一本正经地纠正:“我才没有耍赖皮呢!” “它才不会踢我,因为它的腿太短啦!” 问:“那它每天吃得多吗?” “多,每天吃得可多了,现在肥肥的一个,我准备给它减肥,让它瘦两根手指宽的肉。” 朝晕伸出自己的手,和她们比划了两下。 “我已经为此努力两天啦。” 问:“哇,现在还差多少?” 朝晕羞涩一笑:“差三根手指宽的肉。” “我没留神,它又胖了。” “………” 朝晕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傲慢的声音—— “兔子就该用来吃,只有傻子才会养。” 豹峥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小雌性,见朝晕理都不理他,气急败坏地继续说:“你听到没有!我在和你说话!” 自从上次被朝晕骂了以后,这个豹子精就茶不思饭不想,一直想要再见她一次,具体要干什么,他不知道。 可能是想要和她吵架,吵赢她。 这不,他那么多人脉,总算让他逮到机会了。 他站在远处,聚精会神地听了这么久,居然听到的全是朝晕夸祉泫。 他脸都憋青了,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他到底哪里不好了?祉泫又哪里好了?简直是没有眼光! 还养什么兔子,真正威武强壮的雄性是不可能养兔子的,只有用长矛刺入猎物的躯体,沐浴在鲜血之中和同伴羡慕敬畏的目光之中的,才是真正的雄性。 他这样想着,征服欲已经先一步下了指令,让他跳出来否定朝晕的做法。 然而,朝晕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豹峥气得跳脚:“喂!我在和你说话!” 雌性们都讶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低头洗衣服的朝晕,一头雾水,不太明白朝晕怎么和豹峥扯上关系了。 豹峥也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强者,性格倨傲张狂,而且处在实力最强的年龄段,也是不少雌性的梦中情人。 只不过,他的眼光很高,之前对安和有点兴趣,只不过他和狮莱比还是逊色了些,没能成功。在那之后,确实没有见过他和其他雌性有过交集。 安和有些尴尬,她点了点朝晕的胳膊,小声提醒:“朝晕,他在和你说话呢。” “哦,”朝晕这次秒应,而后转过头看着那个紫毛,一脸认真地给出建议:“你现在应该跳进河里,直到把你的脑子洗得干净一点再出来。” 豹峥:? 安和吓了一跳,她知道朝晕一向直言不讳,但是没想到短时间内进化到了这个地步。 她立刻凑到朝晕耳朵边,小心提醒:“朝晕,你说话太尖锐了,要平和一点,部落里最忌讳的就是争执,闹大了对你不利。” 朝晕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她的视线射向了豹峥,语重心长地教导:“你太不平和了,一点也没有作为部落一份子的团结意识,多跟着我学学,我最有意识了。” 豹峥:? 他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为自己辩驳:“我是部落里的强者!我为部落贡献了很大的力量!我才不会比不上你呢!” 朝晕敷衍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耸了耸肩。 豹峥自己也被提醒了,自己是强者,以及自己要来做什么。 他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眼神乱瞟:“你听到了吗?我是强者,你要是想跟着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做我的伴侣……” 朝晕:? 安和:? 其他雌性:? 不远处的那道影子,静静地注视着上演的一切,深蓝的虹膜又缓缓上了冻,刮起凛冽的寒风来,刹那间,森林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朝晕这次是真的低估他了,她把目光放在豹峥身上,正视着他,冷静地问他:“你疯了?” “你还是下去洗洗脑子。” 先不说在原文里,他是一个撩拨原主又很快觉得腻味,把原主一把抛开的恶毒男配,就光说他对米团子的恶语相向,朝晕不给他两巴掌都算她有善心。 豹峥被当着这么多雌性的面质疑之后,又破防了。 他咬紧牙关,双眸将近要喷火,语气也阴恻恻的:“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不然你准备跟着一个一事无成的哑巴过一辈子吗?他能给你什么?他甚至不是一个兽人,结合的时候只会带给你痛苦,你们更无法孕育后代。” 安和的脸顿时红了,又是气的又是羞的,急声呵他:“豹峥!你胡说什么!哪有你这样和别人说话的!” 其他雌性也纷纷皱起眉来,心里全是对豹峥的不赞同。 再怎么样,朝晕也只是一个年轻的雌性,雄性有义务以温和的态度展开追求。 现在这样看来,他还不如祉泫呢。 豹峥现在没空理她,满眼都是对面前这个小雌性的占有欲。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她有趣了,这种感觉甚至激发了血液里的野性,让他想要直接找上祉泫咬断他的脖子,理所应当地占有她。 见朝晕仍然静静地看着他,豹峥眼里的情绪更沉:“你现在同意,我可以立马带你回我家里,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朝晕动了。 她先是低头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去,面容平静。 第180章 你可以养我吗(17) 豹峥一怔,旋即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没人可以拒绝他,这个雌性也不例外。 不过他又觉得有些遗憾——朝晕拒绝他了,他会恼怒;但是她现在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又觉得乏味。 等到朝晕站定在他面前,他毫无征兆地伸手,想要拉她到怀里。 朝晕身形一晃,躲开他的手,而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伸脚,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成功把这么一个身强体壮的兽人踢进了河里。 哗啦一声,炸开了好大的水花,水花迸溅,不规则地落在了林地上,染出来一块块斑驳的深色。 朝晕端起自己的盆,满意地观看着豹峥在水里扑腾着站不起来的狼狈模样,微微一笑,平和道:“我说了,你需要好好洗洗脑子。” “你下次再来招惹我,我就把你踹瀑布里。” 她不爽地冷哼一声,再也不理会豹峥难听的无能狂怒,和其他雌性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带着怒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丛林里。 其他雌性看得目瞪口呆,连把豹峥拉起来这件事情都忘了。 其中一个雌性吞咽了一下,木讷地问安和:“…朝晕,一直这么粗暴吗?” 安和:“…应该,是。?” 闺闺怎么背着她偷偷变得这么勇了? 其实朝晕并没有多勇,她觉得自己还是打不过豹峥的,所以快速地脚底抹油溜走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朝晕带着满肚子火回到家里,刚踏进庭院里,就见一身清风的祉泫坐在石桌前,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不快不慢地搓着麻线一样的纤细长线。 看他旁边那一团细线,估计已经搓了很长时间了。 朝晕一见祉泫,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家长一样,满腔怒火顿时化成了苦水样的委屈。 她把盆放下,小跑过去,坐下就趴在他身边委屈巴巴地告状:“祉泫,刚才那个紫毛居然要我做他的伴侣,还要我去他家!” 祉泫手指顿住,他抿了抿唇,眼神闪烁。 朝晕以为他在斟酌着安慰自己的话,期待地等着,没想到沉吟片刻,他有些低哑的嗓音却说:“是吗。” 朝晕一愣,拢起眉目:“你就这一句话呀?” 祉泫的脑袋里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他没敢看完,在看到朝晕向着豹峥走去时,本能就驱赶着他仓促地背过身,四肢僵硬地回家。 一路上,什么也不敢想,生怕一想,刚才那幅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流转。 祉泫紧了紧手,犹豫些会儿,迟疑道:“你,要是喜欢他,想要离开的话,是可以的,不用担心我这边。” 朝晕这次是真的怔住了,这和她想要的答案背道而驰,那些苦水又开始翻涌,上涨,隐隐有再次转化成愤怒的意思。 她伸手,一把摸上祉泫的脸往两边扯,凶恶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呀?你是说我能看得上那个紫毛?我呸!我踹他下水之后还想按着他的头打他一顿呢!” 祉泫呆住,缓缓眨了一下眼眸:“踹…踹下水?” 走近他,是为了踹他下水? 朝晕觉得他这个问句莫名其妙的,不理,靠得更近,让祉泫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不开心:“祉泫,我还以为我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我对我们的家的喜欢了,你为什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难道对于我们分开这件事,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祉泫深海般的瞳眸里卷起来了一波一波的浪,朝着朝晕眼里涌动。他喉结滚动,有些无措,伸出手想要握上她的手腕,她却先一步抽离。 朝晕转过身去,看起来格外无精打采:“我不太开心,我要自己待着。” 她顿了下,接着补充:“你要是真觉得我太麻烦了、太吵了的话,我也可以去找别人住。” 祉泫瞳孔一缩,伸手去拉她,却又慢了一步,朝晕已经迈开步子,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底翻腾出来了些迷茫,而后争先恐后地四散开来,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直到他能再也看不清四周,只有她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心底。 朝晕其实只是装装而已。 但是她说了要自己待着,祉泫果然真的一下午都没有来找她。 朝晕气得一口咬上米团子的毛,咬紧了牙,愤怒中还带着不可置信:“他居然真的一下午都让我待着呀?” 她把米团子举到面前,斩钉截铁道:“我更生气了!他再不来找我,我就真的要不理他了!” 她又一把把米团子抱进怀里,撇了撇嘴,闷闷道:“他来了我也不要理他。” 话音刚落,沉闷的敲门声传了进来,与之一起的,还有祉泫那清澈却不再冰冷的话,里面还有藏不住的不知所措—— “朝晕,是我。” 这是朝晕第一次听到祉泫喊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把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忘了,一撇头,加大了音量,话却不冲:“我才不要给你开门呢!” 祉泫缩了缩手指,无措地抿紧唇瓣。 可是下一秒,朝晕被石头困得有些闷的话也飘了出来:“除非你和我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祉泫垂眸,音量小了一些:“我给你,做了裙子。” 这个答案,压根没有在朝晕脑海里出现过。 她眨了眨眼,呆呆地问米团子:“祉泫刚才说什么?” 米团子能说话才怪了。 朝晕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前,慢慢拉开门,悄悄探出一个脑袋,磕磕巴巴地问:“你,你做了什么?” 祉泫见她开门,眼眸居然轻轻弯了弯,像冰月牙。 他把手上叠着的兽皮裙展开,一条长裙就在朝晕面前垂落。 长度大概到朝晕的小腿肚,上面还缝着一些简单的花样,就算款式简单,也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最精美的裙子了。 朝晕还是没回神,愣愣地看着:“你一下午,都在忙这个吗?” 祉泫轻轻点头:“你说,你想自己待着。” 他不想让她再生气了,再怎么想去找她解释,也都按耐下来了,耐心地把裙子做好。 第181章 你可以养我吗(18) 朝晕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热的,她先是抓过祉泫的手,上面果不其然有几个骨针扎出来的小孔,小圆孔上面还留着一圆点的血。 朝晕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对着他的手指吹了吹,心焦地问:“疼不疼?” 这些对祉泫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他刚要说不疼,就见朝晕把脸贴上他的手掌心,轻柔地蹭了蹭。 她垂着眼眸,流畅精致的弧度像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枚贝壳的沿,卷翘乌黑的睫毛,一眨一眨时,像是在他的胸膛处抚弄,痒痒的。 他僵住,喉结又一次滚动,另一只手微微发颤。 朝晕重新抬眸,蓦然绽放出一个璀璨明媚的笑容,亮得甚至让人有些想要退却。她一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把他抱得紧紧的,高兴得晃来晃去:“我喜欢祉泫,我最喜欢祉泫啦!” “我再也不要和祉泫说反话了,我们要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祉泫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亲密的拥抱,她的话又蛮不讲理地钻进他的耳朵,顿时让他面红耳赤起来。 他不得已弯下腰,让朝晕抱得舒服一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说:“朝晕,放开。” 他感觉他现在脸好烫,浑身哪里都好烫。 “不要,”朝晕无赖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你和我说,你真的想要我走吗?我走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祉泫心里一塌,眼眸暗了下去。 他慢慢揽上她纤细的腰肢,但是并不冒犯,虚虚地环着,只有气息在那里驻停,肌肤却没有相碰。 他低头,这么高大的一个身影,无声地埋进了朝晕的脖颈,他摇了摇头,闷声说:“不想。” 说罢,他好像是怕朝晕理解不了似的,紧接着说:“不想你走。” 朝晕笑起来,嗓音明亮得像雾中忽降的光束:“我才不要走呢,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吃你烤的肉,一直和米团子比赛。” 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是祉泫听到过的第一句誓言。 他走走停停,听过火山爆发的嘶吼,见过岩浆缓慢的流动,也被飘落的花点缀过荒原前路。 他见证过强者登顶,败者落降。 他听过许多生物脖颈断裂的脆声,也听过不计可数的生命倒计的悲鸣。 但是没有任何是他的,他的怀里除了一捧毫无意义的雪花,就没剩下什么了,没有真情,没有温度。 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只能记得自己的使命,其余的一切,都只有愈发模糊的残影和残声。 可是现在,这么清脆明亮的一声承诺,却猛然让他的耳边轰鸣。 他缓缓闭上眼睛,沉浸在朝晕为他编织出来的一张网里。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42。】 朝晕又蹭蹭他的脸,想起来了不好的人,皱了皱鼻子,气得冷哼一声:“我也不想看见紫毛那样的人,讨厌死了!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祉泫睁开眸子,带着点笑意问:“不想看见他?” 朝晕狠狠点头:“一点也不想!” 祉泫轻笑出声,雾蒙蒙的笑像一团冷空气,却又会亲昵地蹭着朝晕的指尖。 他应:“我知道了。” 紫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人盯上了。 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床上,却气得怎么都睡不着。 一想到朝晕在众人眼下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他就恨不得现在下床去找她好好算账!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要征服她。 再怎么样,他能比不上祉泫? 就算是抢来的,她也只能属于他,只能依附于他。 这才是真正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只有实力代表一切。 一想到她再怎么讨厌他,在不久之后也一定会归他所有,豹峥就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就在他想得正畅快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夜深人静,部落里早就没了光亮和声音了,一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豹峥心里觉得奇怪,下床去开门,率先对上的就是一双比高悬夜月还凉的深蓝眼眸,甚至让他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祉泫。 这个名字在豹峥脑海里一闪而过,待他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后退一步的动作,豹峥顿时整个人都恼羞成怒了。 他蛮横地走上前一步,却发现——祉泫好像比他高。 因为祉泫从来不和别人有近距离接触,所以大家很难对他的身高有明确的评定,现在距离近一点,豹峥就发现,他甚至需要稍微抬眼才能对上祉泫的眼。 这件事让豹峥在不可置信的同时更恼怒了,他握紧拳头,眼里开始闪烁着残暴的紫光,已经有想要进攻的趋势了。 他冷笑一声:“祉泫,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找上我来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这么大的声音却没有惊动周围任何一家人,就像是被设下了一道屏障似的。 祉泫平静地注视着他,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只是虹膜的颜色似乎更深了,像是降下的夜幕。 他开口,语气中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不容置喙,简直就是在告知:“你以后,不要去打扰朝晕。” “她并不想看见你。” “她不想,我也不想。” 他疏冷的嗓音像水一样,粗暴地溺进豹峥的耳朵里,让后者不得不把这句话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豹峥第一反应是——祉泫不是哑巴? 他会说话?? 紧接着,他就被祉泫话里的内容惹恼了。 豹峥的笑慢慢变得轻蔑:“祉泫,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解决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你不好好藏着不让我看见你烦心,反而还来管我的事了?” “我告诉你,那个雌性一定是我的,我迟早会把她得到手,你最好别生其他心思,不然,我让你渣都不剩。” 他放的话很狠,甚至还放出了面对敌人才会释放出来的雄性威压,强势地要震慑面前总是寡淡如水的男人。 第182章 你可以养我吗(19) 然而,祉泫甚至没变一下脸色。 他的视线死死地咬住面前的豹峥,目光忽然变得极其幽深,那些苍茫的冷漠,无情的冰凉通通化为乌有,反而是有缠绕在一起的阴暗溢出。 他没有释放出任何豹峥能感受到的气压,豹峥却慢慢地觉得不对劲起来,感到呼吸困难。 祉泫蓦地叹息,很轻,很快就化成水雾融在空气中,看他的眼神漠然到像在睥睨一只生死不足为道的蝼蚁,那其中还带着将近于怜悯的不满意—— 像是神明在看自己创造出来的残次品。 “你的话让我很不高兴。” 祉泫如此轻声说到,他那张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却蓦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忽地抬手,豹峥眼疾手快地想要挡,但是祉泫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对方刚刚伸出胳膊就被扼住了喉咙。 豹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祉泫,却只能坠入一片深蓝的渊薮。 野兽的本能已经让他意识到了危险,血液开始躁动,他马上张开嘴,想要呼喊部落里的其他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惊惶万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手好凉,扼紧豹峥的喉咙时,像是蛇在上面游走。 祉泫眯起眸子,唇边破天荒地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既然你听不懂好话,”他慢慢地吐字,眼下蓦然划过猩红的暗色:“那我就换个你能懂的方式。” 夜色凄迷,一如谁人咽不下的痛声。 这些事情,朝晕都不知道。 她照样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然后开心地享用自己的早饭,完成自己的洗漱工作,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乖乖宝宝。 部落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连他们家这个偏僻的角落都能听见骚动。 朝晕站在门口,原本是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庭院里捣药的祉泫。 他如雪的发丝像瀑布一样垂落,泛着如玉的光泽,好看得让人呼吸一窒。 她顿时不想管其他事情了,露出来一个贼兮兮蹑手蹑脚地走近,压根没注意到男人微动的耳朵,轻勾的唇角,坏心眼地一把捂上他的眼睛,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地说:“猜猜我是谁?” 男人的动作停下,“唔”了一声,似乎很苦恼的样子:“米团子。” “嗯?!”朝晕发出了震惊的疑问声,她微微歪头,去看他精致的侧颜:“怎么可能是米团子呢?!” 祉泫唇边的笑容扩大,他伸手,轻轻握住朝晕的手腕,稍微用力,就把为非作歹的手从眼前扯了下来。 他侧目,抬眸看她,里面沁出盈盈笑意,淡淡的,放在他身上却呈现出来了异常的惊艳,他衔着轻笑,嗓音动听:“因为它和它的主人,都是笨蛋。” 朝晕瞪圆了眼眸,正要反驳,又听见祉泫接着笑说:“不过,朝晕更可爱。” 朝晕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弯腰和他对视,眯起眼眸,甜滋滋地说:“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如果夸她可爱的话,就算说她是笨蛋也没关系 ?? ? ?? 。 朝晕松开手,想了想,还是小声说:“我只比米团子可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不然,它还不高兴呢。” 祉泫眼眸里的笑意更浓,一口答应:“是,比米团子可爱一点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5。】 朝晕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祉泫给她做的长裙子,在他旁边不停地转圈圈,欢声笑语地扭来扭去,一刻不停地问:“好看?好看?好看?” 她转到哪里,祉泫就看到哪里,她问一句,祉泫就浅笑着应一句:“好看。” 米团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裙子,好奇地伸出小短腿跑过来扒她,被朝晕一把薅住,然后被喋喋不休地教育:“你这个米团子,摸我的裙子之前要问我,我可以摸你的裙子嘛?得到我的同意之后才可以摸。” 米团子听话地“吱吱”,朝晕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摸。” 它伸出小短腿,在朝晕的裙子上扑腾,还要听朝晕得意洋洋的炫耀—— “这是祉泫给我做的,好看?” 她和米团子炫耀还不够,等安和来找她出去采果子,惊讶地问起她的长裙的时候,又一把抱住安和,开心地和安和说是祉泫给她做的长裙子。 安和大吃一惊,张着嘴看了一眼祉泫,看到他带着清浅笑意的面容时立刻收回了视线,强忍着揉眼睛的冲动,真心赞叹:“那祉泫的手艺真好。” 朝晕狠狠点头,和祉泫挥挥手,揽着安和的手臂去和雌性们集合,边走边放出豪言壮语:“等我学会以后,我也给你做一个,我们穿一样的!” 安和表示很期待:“真的?” 朝晕抬起下巴,格外仗义:“我从来不说假话哟!” 祉泫的目光送到两个人的影子变成小黑点,直到消失不见,才垂眸继续捣药,眼里的光却愈发柔和。 朝晕从来不说假话。 所以,她真的会一直和他在一起,是吗? 朝晕和雌性们会合之后,她们也摸着她的长裙你一言我一语地瞧了好一会儿,在得知是祉泫做的时候,更是觉得天方夜谭了。 不过大家也就看看,毕竟她们每天的劳动量很大,还爬高上低的,长裙对她们而言十分不方便,顶多只有外观看起来漂亮一些。 朝晕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决定等闲的时候再穿,其他时候还是穿自己的短裙。 然而接下来她震惊地发现,这条裙子跟有灵性似的,她要有大动作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往外扩,一点也不会影响她的行动,体贴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做事的效率一点也没降。 难道……她真的是小仙女?! 安和没休息这件事,在旁边悄悄和她说话:“你知道吗,今天早上豹峥被发现躺在自家院子昏迷不醒,鼻青脸肿的,看着都渗人。” 朝晕想起来早上被自己遗忘的骚动,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第183章 你可以养我吗(20) 安和瞟了其他人一眼,继续神秘兮兮地讲:“问起来,他闭口不提,非说是自己摔了一跤才这个样子的,让他去找祉泫治一治要死要活都不去。” “不过他那个样子,咋可能是摔的呀,一看就是被打的。” 朝晕:(゜o゜; 她把摘下来的一颗果子扔进筐里,精致的小脸上都是小仇得报的畅快:“我就说他这种猪头肯定不招人待见,这下子被打了老实了?” “此言差矣,”安和一脸神秘莫测:“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根据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安和摸着下巴,语气笃定:“这伤肯定是他自己打的!” 朝晕:(゜o゜; 安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像是豹峥本人,口若悬河地讲起来证据:“你看,都打成那个样子了,要是别人打的,打斗过程中肯定要发出声音?我们不应该没人听到?” “他肯定是想用苦肉计迷惑你,用遍体鳞伤的躯体来勾起你的怜悯之心。” “你知道的,这种男的最有心机了!” 安和激动起来,一把拍在朝晕的肩膀上,沉重道:“你千万不能上当!我已经悄悄和大家探讨过了,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朝晕:(゜o゜; 她也激动起来,一把拍上安和的肩头,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我会的!我不会鸟他的!” 在结束了一下午的采摘工作之后,朝晕收到了一个关系较好的雌性丰玉的热情邀请。 她和她的伴侣在后天要正式举行结伴仪式,邀请朝晕和祉泫一同前往参加。 安和在一边给她解释,这个结伴仪式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婚礼,只不过十分简陋,就是正式宣布两个人结成伴侣,从此不离不弃。 普通部落成员的结伴仪式不需要所有全体部落参加,出场的一般都是双方邀请来的亲朋好友。 丰玉是一个正值壮年、性格热情爽朗的雌性,为人真诚热烈,是所有雌性里面除了朝晕以外精力最充沛的人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想邀请祉泫来,之前我从树上摔下来,是他救活了我,”丰玉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张扬的小兽,没人能够不信服她说的是真话:“现在有你在,我就更想邀请他一起来了。” 这是朝晕来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对祉泫发出善意的人,她惊喜得不得了,抱着丰玉不停地承诺他们两个一定会去的。 她在飞奔到家之后,迎身抱上了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出屋的祉泫,雀跃地和他说这个消息。 祉泫倒是没有她这么激动,但是见她因为还有人在意他的存在而喜不自胜时,胸口还是骤然一停,而后热烈地跳动了几下。 朝晕还在嘟囔着问他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送过去,又突然抬起眼眸,直勾勾地和他对视,那其中的光晕,甚至亮堂得让他心悸。 朝晕笑嘻嘻地问:“祉泫,你高兴吗?” 男人注视她好一会儿,兀地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轻声回答:“高兴。” 他已经没有办法应对她眼中溢出来的喜欢和珍视了,更没有办法把自己渐满的胸膛剖给她看。 但是他喜欢,喜欢她的视线带来的温度,像是他年幼时迎来的第一个渐暖时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8。】 朝晕非常重视自己好友的结伴仪式,冥思苦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做一个漂亮的花环。 她喜欢采花,每天把最漂亮的一朵送给祉泫,剩下的就拿出去晒成干花收藏,她现在已经有不可计数的花花珍品了。 她在第二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忙这个事,做了一个又一个,把最漂亮的那个拿出来送给丰玉,其他的就留给米团子换着带,翘首以盼地等着和祉泫一起前去丰玉的结伴仪式。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仪式举行地点是雄性一方的家。 虽然没有很大,但是也足够容纳十几个人,朝晕拉着祉泫到场的时候,人几乎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雌性在看到祉泫的时候已经没有很抗拒了,但是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奇地打量着他。 雄性倒是反应很大,不可思议地交换着眼神,震惊、甚至可以说是不满于自己的好友居然会邀请祉泫前来。 朝晕热情地把花环交给了丰玉,后者爱不释手地夸了很久,最后甚至决定带着这个花环完成仪式。 祉泫安静地站在一旁,适时地把手上提着的几叠草药递给丰玉,还是没说话。 丰玉僵硬地接过,这次是真的懵了。 朝晕在一边解释:“祉泫说这是治腰伤的,如果你以后腰痛的话,敷会儿这个草药就好了。” 丰玉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眸。 她当初从树上摔了下来,被祉泫救过来之后,腰确实不太好,不过去祉泫那里几次也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她最惊讶的,其实是祉泫还记得这件事,记得她的腰伤。 说实在的,她和其他人一样,和祉泫共处时也会觉得不舒服,只是和其他人相比,她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也没有很强烈的抗拒情绪。 但是现在,她猛地意识到,祉泫从未把那些实在有些不公的区别对待放在眼里。 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像一个神明,孤独地完成自己的使命,那些尖刀一样的伤害,甚至没有在他心里留下阴湿的潮迹。 他淡漠却不冷漠,孤独却不孤僻。 丰玉忽然有一种心悸感,她觉得自己面对的像是一个护世的神,他像是一尊矗立在远方的远古玄石。 她的心悸不是报复将来的预感,是对神明无礼却被饶赦的不安。 这么复杂的思绪只是一瞬间的事,丰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但是在触及到祉泫依旧淡漠的眸子时,又是一阵余悸袭来。 她移开目光,喉间滚了滚,最后却只能说出一句苍白的“谢谢”。 朝晕扯了扯祉泫的手,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畔,话语骄傲又轻灵:“我就说你送的东西丰玉一定会喜欢!” 丰玉看到祉泫似乎亘古无波的眼眸轻轻漾开了一圈波浪,他弯下了身子,认真地听朝晕讲话,而后双眸含笑,轻轻点头:“朝晕说得对。” 那一瞬间,丰玉甚至有一种天崩地裂的割裂感。 神从来不需要万物惶恐的歉意。 他要的,已经在他身边了。 第184章 你可以养我吗(21) 在太阳正好把房子的影子印刻在斜东方将近45度的时候,仪式开始了。 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雌性一方要亲手关上雄性一方的门,在同性朋友的簇拥之下站定在门外,接受着日光的沐浴。 她要在心底默念自己伴侣的名字,向太阳问询他是否可靠,是否能够和他携手一生,神灵会传递给她答案。 丰玉有些生疏地这么做着,等她睁眼的时候,自己的好友都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神灵的答案。 “唔……”丰玉其实想说什么也没听到,但是她听从着母亲的叮嘱,镇定地回答:“神灵说他很好。” 这句话像是永远不会失灵的日出,她的好友立刻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朝晕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肯定:“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我保证。” 丰玉怔愣,看着她在阳光下动人的脸庞,笑容真心实意了很多,那些惶恐被驱散了大半。 她张开双臂,和朝晕拥抱,从来那么爽朗,那么无畏,那么真挚:“谢谢你,朝晕,你也是。” 最重要的一项进行完毕,雌性们都神采奕奕地带着丰玉往屋内挤,争着抢着要开门,可是在推开门的瞬间,甚至算得上是争吵的争执上就一连地蹦入了她们的耳朵。 “狐言,这次真的不是我说你,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让他来你的结伴仪式上?” “说真的,你难道不会觉得他会把不好的东西带来吗?恶灵什么的。” 狐言拧起了眉,清秀的面孔上满满的都是不赞同:“你们听着,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祉泫救过丰玉的命,没有他,我和丰玉都没有结成伴侣的可能,丰玉说要邀请他的时候,我也赞成了。” 其中一个雄性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们觉得最恐怖的地方了,你居然同意了,他甚至不是兽人!你们这个决定真的很糟糕!” “你听着,我不想再听到你在我的结伴仪式上说这些……” 后面的话,丰玉已经有些不敢听了,条件反射地惊慌地在身边找朝晕的身影。 在以及那些面面相觑的好友之中找到朝晕时,她只是盯着不远处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的祉泫看。 屋子里就那么六个雄性,除了祉泫之外的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站在一旁声音吵闹地争执,一点也没有在乎祉泫这个当事人的心情。 祉泫总是挺直着脊梁,几缕雪色的发丝因为垂首而落在了他身前,悬停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像是风中飘摇的残火。 他的侧影清瘦,眼眸悄然落在面前的石桌上,那抹美到惊心动魄又淡到无懈可击的蓝,开始飘零、浮动。 尘事又开始在他身上落雨,那些话轻飘又沉重,不由分说地砸在了他身上,因而让他看起来更显孤寂,像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一枚孤石,被抛弃在故乡远方的一棵白竹。 狐言一个人面对四个在结伴仪式上质疑自己和伴侣抉择的好友,气得胸口急剧起伏,仍然始终如一地反驳他们无理取闹的说辞,那四个雄性却还是一味地叹息着说他疯了。 怎么会是不疯呢?祉泫为他们做过再多又怎么样,他们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要过分地要求他们善待他吗? 丰玉急得团团转,她正要开口制止这一场闹剧,身旁却骤然掀起了一阵风,她甚至没有正眼瞧见朝晕的人,只有残影一闪而过,毫不犹豫地奔向那道像是被众生抛弃的身影。 朝晕不顾一切地跑向祉泫,她的瞳孔深处都是他写满孤独的影子,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她又觉得很慢,每一下都太沉重了,让她痛到咬牙,痛到后悔,痛到想哭。 祉泫无言地捱着那些时不时传来的难听话所携的尖刺,只是盯着石桌发呆,可恍然间,他却蓦然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正要掀眸去看,却被一双颤抖的手捂住了耳朵。 那些无关痛痒的话也被隔绝,被关在了外面,每一声都像是拍打在岸边的浪,隔着铜墙铁壁,怎么也淹不进来,闷闷的,也让他清晰无比地听到了自己愈来愈沉的心跳,喧嚣得像破恶的鼓,剧烈得像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祉泫瞳孔一颤,他颜色极淡的唇瓣轻张,跟随着本能而转眸,便看见了蹲在他身前的小小一团。 朝晕眼眶红红的,泪水把她的眼睛划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玻璃,但是那其中的气愤、自责——以及心疼,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情绪无声,却在祉泫心里掀起来震耳欲聋的风暴。 朝晕努力压抑自己的哽咽,坚定地注视着他,温柔的嗓音还是克制不了地抖:“祉泫,我们不在这里待了,我们回家。” 她牵起他冰凉的手,引导着他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带着他逃离这些浓缩着恶意的话。 丰玉哪里能拦,她觉得说什么都太无力了,她只能愧疚地看着朝晕离去,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哑声道歉:“对不起,朝晕,祉泫,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朝晕顿了下脚步,还是红着眼冲她微笑,没有一丝埋怨和隔阂:“没关系,丰玉,不是你们两个的错,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话落,她重新迈开步子,彻底消失在雌性们复杂的视线中。 朝晕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么长,她也不敢停,一停,她就会忍不住落泪。 是她欠考虑,她明明知道他们对祉泫的恶意那么大,却还是带他来,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听了那么久不好的话。 一想到刚才祉泫那么被孤立的画面,朝晕就觉得鼻子一酸,喉间有抑不下的酸涩往外涌。 这期间,有一两颗不听话的泪珠往下落,却又被忽来的风卷走,像是在为她擦拭眼泪。 朝晕一直没敢看祉泫,也没敢和他说话,走到家门口都咬着嘴唇忍着哭,直到她恍惚间听到了一声饱含各样复杂情绪的轻叹。 第185章 你可以养我吗(22) 祉泫站定,连带着朝晕也不得不停下来。 他轻轻扳过朝晕一抖一抖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他弯下腰,一手扶起朝晕的脸,探出另一只手纤长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拾抹了她眼角的一颗晶莹泪,一举一动,一眸一眼,都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祉泫的胸膛被轻盈软绵的情意给撑得发胀,可在看到她的眼泪时,他如鼓如雷的心跳又骤弱了下去,疼得瑟缩。 他护着朝晕的后脑,珍重地把她揽在怀里,寒冰乍破,春涧汩汩上冒,把他整个人都软化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化成了说不出口的爱,倾注在了怀中人身上。 “朝晕,”他轻轻唤,曾经总是让人觉得冷冷的音调,如今却显得那么温和,那么宽容:“不要为了我哭。” 朝晕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眼尾,却留下了一抹灼烫的温热。 她的泪水又一次上涌,不敢抬头,破碎的哽咽里被难过占满:“对不起,对不起,祉泫,都怪我…我不应该带你去那里的…” 有几滴眼泪滴落在祉泫的指节上,烫得他蜷缩了一下,却让他轻轻地扬唇,呈现一反常态的动人温柔,酸涩与喜悦交缠,织出绵密的情丝。 他稍稍用力,把她按在怀中,直到他的影子裹着她的,她的魂灵庇佑他的。 他一边安抚地顺着她的发,一边轻声开口:“我很高兴,朝晕。” “我很高兴你愿意带我去见你的朋友。” “那些话,我都不在意,你也不要再想。” 其实,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他不在意的、曾经在意的,早已经化为灰烬了。 岁月的罅隙那么细小,甚至让他无法窥见过去,只能麻木地赶向不知名的远方。 其他人对他怎么样,怎样看他,都没什么重要的了。 在这世间——不论万物后代如何演化,如何相争,他都已经不在乎。 朝晕记得他,只要朝晕记得他,一切都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58。】 朝晕好像明白了他说的是真心话,但是越这样,她反而越难受了,埋在他怀里哭个不停。 祉泫不会哄人,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除了“朝晕,不要哭了”之外,其他的话一句都憋不出来。 他拉着朝晕坐在自己的床上,让她平息一自己的心情。 米团子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见朝晕难过,灵活地蹦到朝晕腿上,用鼻子去蹭她的脸。 祉泫灵光一闪,去自己专用来倒腾各类各样的药草的桌子上翻腾,最后拿了一小筐竹叶似的的长叶,青色的,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 他坐在朝晕旁边,薅出来好几根竹叶,手肘搁置在腿上,手指灵巧地在叶子其中穿梭,没过一会儿就编出来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献宝似的递到朝晕眼下。 朝晕抱着毛茸茸的米团子,还在一抽一抽地抽泣,红彤彤的眼睛却被祉泫手上的小人吸引了过去,好奇地歪了歪头。 祉泫见她情绪好了一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他含笑的嗓音夹得细了一点,绞尽脑汁逗朝晕开心,装作是小人在说话:“朝晕朝晕,不要哭了。” 朝晕总算是破涕为笑了,眯着月牙眼嘿嘿直笑,腾出来一只手把小人捧在手心,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提出要求:“还要给他穿一个裙子。” 祉泫爽快答应,手指飞快地在叶子之间跳动,甚至都有些残影,没几下就做出来了一个裙子。 朝晕笑嘻嘻地接过,给小人穿上,左瞧右看,又嘿嘿笑了起来。 她举着手说自己也要学,祉泫就一步一步、细致入微地教她,然而朝晕第一次学,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到最后,祉泫手上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小人,朝晕手上的草杂乱无章,甚至称不上是初具人形。 朝晕原本还傻乐呢,见自己做的这么丑,旁边祉泫做出来的小人又珠玉在前,她连自欺欺人的可能都没有,一瘪嘴,眼眶一热,又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流泪:“为、为什么…我,我编的这么丑?” 祉泫捂着脸,在一边笑得说不出话,肚子隐隐作痛。 朝晕气得伸出拳头砸了他一下,但是力道很轻,甚至还比不上雨砸在身上的痛感。 祉泫笑够了,握着她的手腕,温声说自己错了。 他双手包裹着朝晕的手,绕到她身后,用自己的气息拢住她,蹭了蹭她的发丝,带着她慢慢地摸索,一步一步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做出来了一个一看就活力四射的小人。 朝晕一看,心情又好了,乐不可支地抱着小人笑,又看不出一丝阴霾了。 天已经慢慢降下灰色的布,祉泫又忙着起来去外面给朝晕做烤肉。 等他踏进屋子里要叫朝晕吃饭时,却见自己床上缩着的一个纤瘦的影子。 他放慢了脚步,甚至放慢了呼吸,靠近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是神袛。 他立定在朝晕面前时,仍然没有惊动熟睡的她。她的身体缓慢地起伏着,柔和的曲线像是沉静温和而不死板的青山。 她的一切都被昏黑涂抹得模糊,墨色的长发像是深水里的藻类,划过掌心时,好似她惹出来的烦乱心事,与他纠纠缠缠,不止不休。 可是她的呼吸被他听得清清楚楚,有好几个瞬间,都和被他、甚至万千世人忽视了的心跳重叠,重得像雷,像鼓。 祉泫慢慢蹲了下去,平视着她宁静的睡颜,过好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见那几道交错的泪痕。 他敛起眼眸,伸出手指,温柔地为她整理缕缕不听话的发丝,又在安静地把那些喧嚣着冲破桎梏的混乱情丝给规整妥帖。 原来心软,是这个感觉。 原来温暖,是这种温度。 原来有希望的时候,会这么期待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原来苦涩疼痛与喜悦欢愉,在被人在乎的前提下,是可以并肩存在的。 原来,原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3。】 第186章 你可以养我吗(23) 朝晕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醒的。 她昨天哭得有点过头,原本以为第二天起床会头痛,结果非但没有不适感,反而还神清气爽的。 朝晕把窝在怀里的米团子一努一努地推到一边,站起来又蹦又跳的,还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不禁又怀疑起来—— 难道,她真的是小仙女? 999+看不下去了,放下书,跳出来制止她天马行空的想象【朝晕,别瞎想了,我这能力,还能给你弄来个小仙女的身份?】 朝晕冲它吐了吐舌头,让它好好看它的书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屋子里各个角落放置的紫色花朵,只是觉得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馨香。 朝晕的情绪来去匆匆,虽然来的很猛烈,走得也很爽快,她现在已经完全想通了—— 为什么非要祉泫被别人喜欢呢?其他人没有机会知道祉泫是多么完美无缺,遗憾的是他们,祉泫和自己没有在乎的必要。 他藏在冷淡之下的悲悯,像他的眼睛,掩映在废墟之下,渗透进去的海水总会淹到人的喉咙,但是在斑驳的娑影里,只要深深望他,就能点亮其中的神火。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点燃,他们也不需要别人点燃了。 朝晕又过上自己美滋滋的生活,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闲的时候给祉泫编小人儿,她编小人儿越来越熟练,也编得越来越好看了。 祉泫也觉得很惊奇,朝晕第一次编出来的东西长得惊天地泣鬼神,后来却以惊人的速度进步。 不过她好像很执着于做他的小人,各种姿势的,张开双臂的、叉腰的、展现肌肉的,压根不像是祉泫会做出来的事,倒是能够一眼看出来是她本人能做出来的。 但是每次朝晕眉飞色舞地把新编出来的小人举到祉泫面前,兴冲冲地问像不像他,祉泫都会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像,朝晕真厉害。” 朝晕还骄傲起来了,勉为其难地说:“如果你今天晚上给我烤肉吃,我可以把他送给你哟。” 刚说完,她又连忙补充:“烤完齿猪肉哦。” 祉泫毫无保留地满足了朝晕的愿望,朝晕每次吃饱喝足之后,都会挂在他身上,亲昵蹭他的脸颊,问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其实这样他已经满足了,但是那晚,他要上床时,借着月色,一眼见到了床上静静矗立着三个影子。 他的视力很好,但是现在却只能愣愣地往前挪两步,手指相互摩擦着,等到温热,才敢小心地用手抱起三个小豆丁似的竹编,坐在床上,一寸一寸地用眼眸抚摸着。 一个大一点的小人,一个小一点的小人,一个小兔子,神态都神气兮兮的,像无坚不摧似的。 什么时候学会编兔子了? 祉泫端着看了很久,有问题盘旋在脑海里,但是他能做的,他想做的,就只有笑了。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争先恐后冒出来的开心和温柔,把寒冷的月光都点得更亮、更清、更透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好奇地抚摸着朝晕的小人儿和那个小兔,不停地点了又点。 而后,他把他们三个都抱在怀里,谨慎地调整了一遍又一遍睡姿,确定不会伤到任何一个竹编之后才停下。 最后,他看了一眼照例被放在床前的粉嫩花朵,翘着唇角闭上眼睛,期待地等着第二天的日出,等着第二天给朝晕准备食物和水,等着她第二天叫出来的第一声他的名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0。】 朝晕每天活得快快乐乐的,就像原住民一样。但是作为女主的安和却始终记得自己现代人的身份,一刻不停地想要为人类发展作出贡献。 在朝晕还在和米团子比赛谁能够最快吃完一个小苹果的时候,安和已经成功酿成了第一坛果酒,还贴心地给朝晕送来了一坛。 朝晕表示,还是安和有用啊,和她一点也不一样。 她热情洋溢地给了安和一个大大的拥抱表示感谢,还把给她和狮莱编的两个小人送给了她。 安和是笑着接过的,但是看着两个亲密无间的小人,笑容又黯淡了些。 朝晕抱着米团子,探头去看她,直言不讳地问:“你和狮莱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和反应过来,立马换上了笑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没有啊,我们还好。” 朝晕只是无言地盯着她,压下了嗓音:“说谎的人,要上跑道跑800。” 安和一悚,身体抖了两下,却像放心了似的,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真的明白这不是梦。”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瞒着自己的好朋友,低声说:“狮莱快要到发情期了。”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就遍布可疑的红云,但是却又那么苦恼:“他很尊重我,在这之前也问过很多次我的意见,但是…但是…” 她拽着朝晕的胳膊,像是抓住了唯一能够依靠的浮木,恳切地想要找到认同:“但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朝晕,我们是现代人,我……” 因为思绪混乱,她的表达也不是很清楚。 朝晕了然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安和似乎安心了些,继续往下说:“他那么受欢迎,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他前两天又很郑重地询问了我的意见,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给他答案…” 她看起来颇为失魂落魄:“他似乎很伤心,带着其他人出去打猎,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出奇也就是深入丛林了一些,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的。 只是这一次,狮莱似乎是摆明了暂时不想和她见面。 朝晕作为部落的半分子,甚至没有发现领袖已经不见了两天。 她心里觉得心虚,面上却脸不红心不跳的,直白发问:“你喜欢他吗?” 安和一愣,脸更红了,双手开始来回搅动,最后小声“嗯”了一下。 第187章 你可以养我吗(24) 朝晕又问:“他对你好吗?” 安和又是不假思索地点头。 越是临近发情期,雄性的脾气就会越暴躁,但是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狮莱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是温声细语的,从来不会吓到她。 朝晕觉得事情已经很明了了:“那你就完全可以答应呀,你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愿意,你只是有点害羞。” 安和舌头都差点打结,却又听见朝晕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喜欢可是禁不起等待和消耗的,勇敢一点嘛,狮莱那么明显地表示对你的好感,你也对他有意思,情投意合,顺理成章嘛。” “再说了,他以后要是变心,你又不是不能换,有什么大不了的。” 朝晕拍拍胸脯,肯定地保证:“反正还有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呢!” 朝晕说话还是这样,切中肯綮,能把别人所有的话都堵死。 安和看着她这个模样,突然觉得拨云见月了似的,一切都想通了。 她上前一步抱住朝晕,再一次觉得有她在,真好。 “谢谢你,朝晕。”她郑重道:“我明白了。” 把安和送走之后,朝晕美滋滋地抱着她送来的酒往屋子里蹦,身边还跟着一个米团子。 今天朝晕起得太晚了,祉泫已经出去采药了,朝晕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不过现在安和送来了酒,朝晕就觉得有意思多了。 她留着一坛给祉泫,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开了一坛。 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挥发,把一切都填得醉醺醺的,米团子跳上凳子想要扒拉酒坛,结果还没凑近就被熏醉了,啪叽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朝晕指着它哈哈大笑了好久,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而后起身翻箱倒柜地找碗来。 “祉泫一个,我一个,”她嘀嘀咕咕地把两个碗抱在怀里,回头看了眼趴在桌子上不省兔事的米团子,叹了口气,又拿了一个米团子专用小碗:“再给米团子一个。” 朝晕把三个碗摆好,先给自己倒了一碗。 “可不是我想自己偷偷喝,这是身先士卒。”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甚至还把自己感动了一把:“这就是大义。” 果酒有些浊,但是闻起来很甜,朝晕浅尝了一口,酒味不浓,喝起来倒像是果汁。 好喝。 朝晕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感觉没有醉意,又马不停蹄地再倒一碗。 祉泫在刚刚踏入庭院的时候就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稍稍蹙眉,又轻嗅了几下,确定是自己没有闻过的味道。 他朝着门口走去,嘴里喊朝晕的名字。 如果是以往,朝晕一定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然后理直气壮地指责他没有喊她起来一起去采药。 但是这次,他没有收到一个热情的拥抱。 祉泫心里略沉,一把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朝晕一手端着碗,一手抓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坛子,眯着眼往里面倒水。 空气中那股他从未闻过的香气浓得像是把一墙一角浸透了,让血液都无端加快了流速。 “朝晕。” 祉泫加重了语气,匆匆把背上的筐放在地上,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坛子夺过去,放在鼻前嗅,这才确定就是它发出的气味。 有水果的气味,但是又不单单是水果味,可不论他怎么辨别,也无法在脑海里找出符合这种味道的其他存在。 不应该,山里所有的植物他都记得气味,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祉泫狠狠地拧眉,把坛子推到一边,目光又扫到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米团子。 “……” 他又嫌弃地把它也推远了。 朝晕好脾气,酒被夺走了也不生气,闻到了熟悉的微涩药草味,听到了她喜欢听的声音,她摇摇晃晃地张开手,抱上了祉泫的腰,甜丝丝地喊:“祉泫——” “这是安和自己做的酒,我也给你留了坛哟~” 祉泫没听过“酒”这个词汇,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朝晕过高的体温,急得伸出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严肃着面孔,话却一点也不严厉,甚至带着哄:“朝晕,不要动。” 朝晕觉得他的手凉得舒服,蛮横地抓着放在自己红扑扑的脸上蹭了又蹭。 祉泫不舍得把手抽出来,又伸了另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又被朝晕抓过去冰脸。 她那张小脸夹在他的掌心间,眼周都透着薄薄的红,像一朵粉红的云,让祉泫想起来了山崖上最漂亮的那朵花。 她的眼睛永远明亮,就算现在上面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雾气也还是亮着,此刻灼灼地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软。 “有三个祉泫了,”朝晕眼前有三个祉泫的影子在晃,咧嘴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始分配:“一个陪我出去玩,一个陪我吃饭,一个陪我睡觉。” 她的话让祉泫整个人都烧得热了起来,他有一些神志在因为朝晕的话放空,有一些神志在飞快地分析着朝晕现在的情况。 “发热,脸红,说胡话,不清醒,行动不受控…” 祉泫轻张着嘴,用气声盘点着朝晕表现出来的不对劲,在脑子里面一个一个过误食不同植物的后果,势必要找出来一个可能的结果。 朝晕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就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唇瓣。 祉泫感觉朝晕靠着自己,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连忙抽出手扶着她,眼睛紧紧地看着她,低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告诉我……” 朝晕没有接他的话,双手捧上他的脸,缓缓倾身。 祉泫以为她想要抱他,刚要揽她,唇边就落下了一个软绵绵的亲吻。 他顿时石化,惊愕得一动不动,眼眸发直,那其中骤然崩裂的冰山瞬间裂开了万千缝隙,甚至隐隐有火山迸发的趋势。 她的吻和她的人一样,温柔热烈,像软乎乎的云,而那些果香,就是斜密密的毛毛雨,把他一齐染上了她的味道。 祉泫从来清明的大脑里什么也找不见了,理智开始土崩瓦解,慢慢剥落,搅成一团,乱七八糟。 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小朝晕在飞呀飞。 第188章 你可以养我吗(25) 他没反应,朝晕又抱着他亲了好几下,累了之后,紧紧地环上他的脖颈,晕晕乎乎地闭上眼睛,吐出来的气息在祉泫耳边盘旋。 “我喜欢祉泫。” 祉泫无处安放的手蓦然一紧。 “祉泫也喜欢我。” 朝晕口吻笃定,像是在说世界运行的规律。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一个极其珍重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额间,像是加码了千万个未能说出口的承诺一样,把爱权衡在了一个巧妙的纬度。 朝晕已经醉得快要没有意识了,却被这个吻弄得一缩,而后又放松了下来,嘿嘿地笑起来。 面对沉重的一份感情,人总是会无措。 但是如果感情是对等的,那么那份无措就会转而化作一场瓢泼大雨,把两个人身上的污渍淋洗得干干净净,而后,爱催生出嫩叶。 “是,”祉泫的手护在她的后颈处给她降温,眸光柔和得让那片冰海的色彩都淡了不少:“祉泫喜欢朝晕。” 她的生命还是那么鲜活,已经基本能让他确定没有出什么事,他甚至听到了她均匀平稳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在某一个瞬间,让他觉得代替了他流动的血。 她没事,他却好像有些事了。 祉泫觉得胸膛处像开花了似的,花把氧气流入的空间挤压得稀薄,因此让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那么艰难,那么难忘,那么深沉雷声一般刻印在血液里。 他又听到了雷鼓似的心跳声,带着花朵浸满鲜血的馥郁,四散在千肢白骸,让他的肌肤开始充血发烫,竟然也要有些温度来了。 他敏锐的五感,现在全被他、她,以及他们两个相拥的气味与声音占据,他可以短暂地不予理会生灵万物,可以尽情地拥抱喜欢的人。 祉泫耳侧那缕雪色的发丝,隐隐晃动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化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永远其实也没有那么遥不可及、虚无飘渺。 在某天,某个片刻,永远和瞬间,可以划上等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7。】 朝晕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以为会头疼。 结果一睁眼,还是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认出来了自己是在自己的屋子。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不可置信。 记忆断片之前,她不是还在正屋喝酒吗? 她都喝酒了,难道没有努力一点对祉泫做些什么吗? 朝晕捂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说什么远古的咒语:“想起来,想起来!” 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像一个大爷一样,没有一点要想起来什么的意思。 “我去,一点都没想起来?!”朝晕痛苦地拍上自己的脸:“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好赖让我知道我干了点什么事?” “这样,”朝晕和自己的大脑谈判:“我不做一个严厉的家长,你就告诉我我有没有见到祉泫就行了。” 她闭上眼睛,凝神片刻,复又睁开眼,沉默了会儿,悲切仰首:“是不是最近太懒了,脑子生锈了?” “也不知道祉泫能不能帮人换脑子。” 朝晕又很大方地放过自己了,把被一同放进来的米团子往它的窝里推了推,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等到筋骨彻底展开后才去推开门。 她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漂亮的祉泫捣鼓草药的唯美画面,不过现实有些骨感了。 漂亮的祉泫确实在,但是他面前还坐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中等的雄性,和祉泫同框起来,简直不像应该共处一室的两个人。 朝晕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前几天在狐言家里,公开数落祉泫的雄性。 他此刻坐在祉泫面前,呲牙咧嘴地看着自己伤口狰狞的胳膊,见祉泫还在不急不慢地捣药,一皱眉,大声抱怨起来:“你能不能快一点?你没看到我胳膊还在流血吗?很疼的你知不知道?” 祉泫没有给他一个眼神,面无表情地按照一贯的速度捣药,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熊参气得眼斜嘴歪的,又要大声重复,一抹幸灾乐祸的嗓音猝然闯进他的耳朵里。 “疼死你疼死你!” 熊参被吓了一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看过去,就见朝晕顶着一个鸡窝头,叉着腰,用着骄慢的眼神睥睨他,见他看过来,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看起来不太正常,像疯了。 熊参傻眼了,连还嘴都没做到,只能傻傻地看着这副光怪陆离的光景。 祉泫闻声立刻停下了动作,抬眸看去,态度一下子软化温和得不像样:“朝晕,去洗脸吃东西。”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去外面,屋里面有药的味道,不好闻。” 朝晕立刻收起那副看了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尖酸刻薄的神情,笑得眼睛弯弯,乖乖地应:“好呀好呀。” 她步履轻快地去端水,前前后后地又两三片薄荷味的草、骨梳还有食物端出去,只不过每次经过这个熊参时,都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越过去。 此雄性在被翻了四次白眼之后,终于回过神了,恼羞成怒的视线射向朝晕,但是行动不便,又不能冲出去,就要把怒火洒在祉泫身上。 他猛地转头看向祉泫,言语中还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语气,颇为嫌弃:“祉泫,你就让一个雌性每天睡到这个时候?自己还为她做这做那的?” 他轻啧一声,脸上尽是瞧不起:“你能不能有点本事?这都成什么样了?她要是在我这里,我早就把她治得……” 话戛然而止。 祉泫本来沉默内敛气势陡变,那双半阖的、见了让人发寒的冰蓝眼眸瞬间掀开,那其中的纹路被削成了矛尖,像是一把锋利的冷刃,直直地刺入熊参的肌肤。 外面烈日炎炎,熊参的脚下却像好似一寸一寸、一停一停地结出寒冰的冷,甚至在某一刻,他感到了脚掌被遽然刺穿的彻骨痛感。 然而,他还没叫出声,痛感又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都是幻觉。 在他的视角里,祉泫形状姣好的眼眸,现在随着蹙眉怒视的动作而染上了霜寒气,锋锐刹那间锋芒毕露。 而他,也第一次听到了祉泫的声音。 暗、狠、重,一字一句—— “闭、嘴。” 第189章 你可以养我吗(26) 等朝晕把自己整理得爽爽利利之后,又重新进了屋子。 她刚进去,就被屋内屋外的剧烈温差搞得抖了一下,暗自嘟囔:“怎么感觉这么冷?” 她话音未落,就又觉得温度升了一些,格外适宜,甚至还有一丝暖风拂过她的手指。 朝晕震惊,再次情不自禁地怀疑—— 难道,她真的是小仙女?! 999+:……… 它都说了,他没有那个能力给它安排一个小仙女的角色。 不过朝晕发现有些不对劲,熊参看起来怪怪的,居然不逼逼叨叨了,惨白着一张脸,低着头看自己的腿,窝囊地一言不发。 朝晕在他旁边看了很久,最后一扭头,问祉泫:“你怎么还给他美白了?感觉他脸变白了。” 熊参:……… ? 这下子,熊参真的要怀疑她真的不正常了。 祉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眸向朝晕看的时候,眸里又浅浅漾开水纹:“可能是朝晕看错了。” “我也这样觉得,”朝晕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答案,转身回自己屋子,信誓旦旦道:“他就应该做一个黑猴子,不能随便白。” 熊参:? 他是熊,熊! 而且黑皮肤是他的荣耀,是他战绩的证明,又不是谁都像这个祉泫一样,白得跟死了似的,每天窝在屋里,根本就没有一个雄性应该有的样子! 但是这些话,他现在已经不敢说出来,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刚才吓得不轻,现在只想要快点治完伤离开这个地方。 熊参现在根本没有意识要去把刚才的事情大肆宣扬,就像是这个可能性被从他的脑海抹去了似的。 他已经不想闹事了,安安静静的,但是朝晕却反而不想放他一马了。 她从自己屋子里搬出来一小箩筐青色果子。 这些是他们家前面那棵树结出来的果子,不能吃,长得小,但是砸下来砸到人的时候疼得很。 朝晕收集起来,原本是想要教米团子打弹弓的,现在看来,可以提前派上用场了。 于是,朝晕就坐在自己屋门口,拿起一颗果子,瞄准熊参,一把投出去,精准地打到了目标。 这小果子打在人身上还挺疼,虽然熊参皮糙肉厚的,被连着打了好几下也有点疼。 他忍气吞声,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偷偷转过脸瞪了一下朝晕,朝晕无辜耸肩:“我是想要砸你身后的墙的,只不过准头太差,每次都砸你身上了,你别往心里去。” 熊参咬了咬牙,再次忍了下去,重新回过头,祈祷着快点离开。 朝晕砸了又捡,捡了又砸,最后把熊参都砸得没脾气了,他知道朝晕肯定不会放过他了,只能求和地用讨好的语气去和祉泫说:“祉泫,你看这…不能让她一直砸我啊……” 祉泫头都没抬,把药敷在他的伤口上,语气很淡:“朝晕不是说了吗?她不是想要砸你,只是不小心砸到你了而已。” 他抬眼,眸色深深:“别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熊参:? 他都没空在意祉泫说了多少话了,被无理取闹的两个人折腾得快疯了。 他等了又等,总算憋屈地等到了祉泫给他敷完草药了,祉泫刚刚说“好”,他就蹭得站起身,如获新生似的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朝晕得意洋洋地欣赏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骄矜道:“看,还要我保护你呢!” 祉泫笑盈盈地颔首:“是,谢谢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2。】 熊参会来治伤,也就意味着狮莱他们狩猎回来了。 朝晕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祉泫一早上已经前前后后为许多个雄性疗伤了。 朝晕一想到自己还在呼呼大睡,就觉得十分愧疚,她撇了撇嘴,抱上祉泫,态度坚定:“你下次一定要把我叫醒,我肯定会起床帮你的忙的。” 祉泫相信她,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并不想让朝晕这样做。 但是看到她亮得像夏日繁星似的双眼时,他又喉结微动,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睛,轻声答应:“好。” “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朝晕呆呆地问,很快又连带着想起来了自己想要问的事:“昨天是你把我送回我的房间的吗?” 朝晕感觉自己眼上的手一紧,而后又听到了有些拘束的一声“嗯”。 朝晕接着问:“那我们做什么事情了没有?” 她的睫毛在他掌心扑闪,像蝴蝶振翼似的,一串痒顺着掌心纹路往心口处钻。 祉泫立刻矢口否认:“没有。” “咦?”朝晕很疑惑了:“怎么会没有呢?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祉泫其实不太明白她这里的“不会放过”是什么意思,但是就是莫名觉得耳朵热热的,烫烫的。 他被电了似的颤了下,坚持自己的说法:“没有,什么都没有。” 朝晕只能深表遗憾:“那好。” 祉泫正要松一口气,就又听到朝晕说:“那你记得做好准备。” 祉泫:…… 做什么准备? 祉泫又去研究了一会儿朝晕留下的那坛酒,确定不会对身体有任何损害之后才放下心。 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地问朝晕:“她怎么想出来做这样的东西的?” “它叫酒,是安和取的名字,”朝晕纠正,装模作样地思忖了下:“可能是因为,她是精灵。” 闺蜜俩,一个小仙女,一个精灵。 祉泫知道她说不出来什么靠谱话,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被捂着脑袋的朝晕拉出去一起晒太阳。 她蹲在祉泫旁边,指导着米团子跳高高,十分严格,完全没有对自己宽容时候的影子。 太阳高悬,两人一兔各忙各的,气氛却是令人咋舌的温馨,直到—— 一声狮吼像是一声闷雷,由远及近,激起了惊涛骇浪。 恐怖强大的气场顿时让整个部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影,纷纷回到自己家里——除了朝晕他们。 朝晕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她站起来跳了又跳,只能看见远处那一家几口白着脸匆匆回屋,像是被什么极大的气压压得喘不过气了似的。 可是她毛事没有。 难道,她真的是小仙女?用神力庇护了他们家? 朝晕又深思起来。 她猜对了一半。 确实有人在用神力庇护他们。 但不是她。 第190章 你可以养我吗(27) 朝晕蹲在祉泫身旁,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呆,而后慢慢转向祉泫:“祉泫,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 祉泫全身都紧绷起来了,如芒在背:“不知道。” 朝晕:“喔。” 她安静了会儿,又冷不丁地问:“你什么时候到发情期啊?” 祉泫:……… 她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干什么还问他? 他第一次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微微转身,不让朝晕看见自己的脸,强装镇定:“不会。” “啊?”朝晕不知道什么心思地疑惑:“我不可爱吗?” 祉泫侧身的幅度更大,呈现出完全背着朝晕的姿势,生硬道:“和这个没有关系。” 朝晕还想再问,他已经急促地站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屋子里赶。 朝晕立刻抱着米团子跟上,边跟边问:“怎么突然要回屋子了?” 祉泫见她跟来,慢下了速度,胡乱回答:“冷。” 朝晕讶异地看了眼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下一秒却欣然接受了这个说辞,甚至慷慨地发散善意:“那你可以抱抱我,我可暖和了。” 祉泫眼神微烁,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了些,轻声应:“嗯。” 朝晕摆出一副看透了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你别害羞了。” 祉泫一僵,手猛地握成拳,语气重新变得僵硬,简直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我只是,冷。” 朝晕就笑眯眯地看他。 声音持续了将近一天,在傍晚的时候才歇下,部落里的人终于有机会出门透透气了? 一瘸一拐来的狐言刚推开门,就见朝晕绕着冷脸的祉泫转来转去,笑着不停说:“你不要害羞啦,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其实说他冷脸也不太合适,倒像是无措,慌乱,不知道要摆出什么神色,似乎朝晕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但是其实朝晕每说一句话,他捣药的速度就会快一些。 狐言:(?o?) 害羞……? 祉泫吗? 他会害羞什么? 狐言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见有人来了,祉泫抬眼瞥了过去,抬手轻轻按住朝晕的脸,已经被磨得没脾气了:“去自己屋子里待会儿。” 朝晕扒下他的手,余光见有人来,便冲祉泫吐了吐舌头,抱着米团子回自己屋子。 祉泫叹了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狐言的时候,又是冷若冰霜的模样,无声地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狐言:……? 两副面孔? 他讪讪地露出一个笑,指了指自己膝盖上看起来有些骇人的血口:“今天早上不小心磕到了。” 祉泫淡淡地点头,把一旁的凳子搬给他,等他坐下以后简单地查看伤势,又去自己专门摆放药材的台子上找些瓶瓶罐罐。 等他坐在狐言面前开始帮他清理伤口时,狐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干巴巴地问:“祉泫,你,你什么时候到发情期啊?” 他想起来朝晕刚才说的“害羞”,实在好奇祉泫这种人害羞起来是什么样子。 联想到今天首领发情时恐怖的气压,狐言觉得肯定和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然而,祉泫听了他这个问题,只是停下给他擦拭伤口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蓝湛湛的眸子里,没有掀动一丝情绪。 狐言被看得发毛,背上“唰”得冒出汗,开始硬着头皮缓和尴尬的气氛:“哈哈……我是不是不太应该问啊…哎哟,确实,我们不太熟…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祉泫还是没反应,默默地看着他。 “………”狐言笑不下去了,沉默了会儿,颇为凄凉道:“你,你继续。” 祉泫这才重新低下头,给他擦伤口周边的血迹。 狐言觉得,朝晕绝逼是在胡言乱语。 朝晕才没有胡言乱语呢,她敢保证,祉泫一定是害羞了,可惜,就算是几天之后,安和终于可以和她们一起采野果了,她和安和说的时候,安和也不相信。 毕竟,祉泫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害羞呢? 天气慢慢凉爽起来,林子里熟了的果子越来越多,出于熬过冬天的食物储备量的需要,连着好几天,大家都在较有经验的成熟雌性的领导下,结伴深入丛林了一些。 之前她们活动的那片区域,都是长时间试验过,不经常有猛兽出入的地方,而这几天往里面走了走,也很幸运地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 在某一天,大家还是往更深处去了些,朝晕却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拉了拉安和的袖子,小声和她说:“我感觉怪怪的,要不然我们回去。” 安和被她说得抖了抖,搓了搓胳膊,低声安慰:“错觉。” 她看了看天色,拍几下朝晕的手背:“快要回去了,再忍耐一会儿,你是不是饿了?” 朝晕摇了摇头,想说她感觉有些不好的气息在靠近,但是安和已经拉着她往前走了,只能闭上嘴跟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直到听到前方突然传来的尖锐的尖叫声时,心才猛地一沉。 她和安和加快了速度,匆匆向声源地跑去。离得越近,嘈杂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就越刺耳。 她们站在后面,却能够清楚地看见前面七八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其中两个人架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娇小雌性,巨大的视觉落差让人不寒而栗。 安和瞳孔猛缩,一下子捏紧朝晕的手臂,惊恐地哆嗦着:“食、食人族!” 在这片远古森林中,兽人的分支十分复杂,食人族就是其中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分支。 正像他们的名字表现出来的一样,他们是肉食动物,但是最爱的就是捕杀由开化的兽进化而成的同类兽人,把他们吞下肚子里。 食人族比一般兽人强壮很多,生性残暴,通常需要三个兽人运用战术才能勉强敌过一个食人族。 因为基因使然,食人族雌性稀少,繁衍状况不佳,他们便四处掠夺雌性,残忍虐待,通常来说,被他们夺去的雌性没可能活过三天,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虐待而凄惨死去。 他们狂妄自大,不愿意合作而居,一般来说规模都很小,而且驻停点不定,喜欢四处流浪捕食。 没想到一下子让她们遇见了这么多。 安和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有听朝晕的话让大家回去。 第191章 你可以养我吗(28) 被他们抓着的雌性是她们里面最小的一个,此刻只能绝望地扑腾着,声嘶力竭地喊她们所有人的名字,闻者无不不忍。 然而,她们自身难保。 她们总共才十几个人,而面前足足有七八个食人族,她们没有一个人有独善其身的可能。 那些身材高大得恐怖的人,正眼冒绿光,兴奋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们身上游离,想做什么一览无余。 所有人都面色灰白,最年长的雌性也不例外。 她握紧手上女儿给自己编的小人,故作镇定地开口,但是嗓音已经颤抖起来:“你们放过我们,我们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们。” “我们的领袖是狮莱,你们也不想招惹上他?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些话反而让他们哄堂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他们最前面那个眼眸深绿、气息深沉阴鸷的男人也轻轻勾唇,一派轻蔑的模样。 架着雌性的雄性之一舔了舔嘴唇,笑容狰狞:“你们还想走?倒是想想这几天怎么伺候我们。” 男人皱眉,似乎是觉得他吵,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幽绿的虹膜幽深似死水,顿时让刚才说话的雄性面色一白,立刻闭上嘴。 狼野这才收回视线,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慢慢扫过所有瑟瑟发抖、面如死灰的雌性,却突然定格在了后方一个显眼的雌性身上,眯了眯眼睛。 她没发抖,安安静静地站着,似乎没被吓到。 他懒得动,伸出手,指向后方的朝晕,淡淡开口:“你,过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安和面色顿时苍白如纸,拉紧了朝晕的手。 朝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从容不迫地朝狼野走过去。 狼野轻挑眉梢,蓦然扯开一道阴森森的笑来,幽深的眼底炸开一道红光。 他懒洋洋地问:“叫什么?” 朝晕认真脸:“娘。” “娘?”狼野又皱起眉头:“一个字?” “嗯。” 狼野似乎是觉得她有趣,笑容扩得更大:“你过来,到我这里。” 朝晕慢慢明白了什么。 他好像看上她了。 卧槽,此局可解! 朝晕眼里闪过一道光,突然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倔强地和狼野对视,一字一句:“你要我过去,可以,但是你要把其他人都放走。” 还没等狼野反应,她又语速很快地添上:“要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的脸色和态度实在倔强,一点也不像是在强撑的样子。 狼野眯起眸子,伸出舌尖舔了下唇瓣,瞳孔倒竖起来,摆明了是看到好玩的猎物的兴奋。 第一次有人和他讲条件。 他扯出一道阴冷狠辣的笑。 既然这样,那就要承担和他讲条件的后果。 他想也不想,直接答应:“可以。” 他身后的几个雄性顿时躁动起来,颇有微词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那个雄性忍不住插嘴道:“首领,这可是十几个……” 雄性刚刚说话,就见闪过来了一道残影,还没等看清,他的头颅被砍掉一半,鲜血、脑浆,各种各样的液体喷射出来,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有好些都喷到了被他抓着的雌性身上,她连呼吸都忘了,胃里翻滚,尖叫起来 “啊——!!” 狼野身后的人顿时安生了,抓着雌性的另一名雄性也松开了手,她瘫软下去,没有任何回去的力气。 安和哪怕怕得心神俱碎,也咬着牙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把她扶回去。 狼野把爪子收回去,漠然地甩了甩,抬眸去看朝晕的反应。 没想到她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还是没害怕的意思。 朝晕只是想到了米团子吃小番茄时候的样子了。 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喂它吃小番茄了。 她这样想着,还是毫不畏惧盯着狼野,张嘴催促:“让她们走。” 狼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暴虐感越来越强,冲雌性们抬了下巴:“你们可以滚了。” 安和厉声喊了一声朝晕的名字。 朝晕回以一个温温的笑:“安和,快点走。” 最年长的雌性压根不敢看朝晕,生怕一个不忍心走不了,决声喊:“走!往回走!快!” 安和还在凄厉地喊她的名字,到最后声音都哑了,还是没停,直到距离远得连声音消失不见。 朝晕想,忘记告诉安和,让祉泫记得喂米团子小番茄了。 狼野始终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这次甚至是自己抬步,带着让人窒息的气势向她走去。 朝晕淡然地注视着他,全然不怂。 但是越是靠近,狼野反而是越来越不舒服了。 她身上有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气息,不像是她散发出来的,倒像是别人在她身上留下来的。 不是气味上的不舒服,是一种感觉,像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对靠近她的陌生人的无情攻击。 在狼野离朝晕半个手臂距离的时候,他甚至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大脑隐隐作痛。 朝晕都视死如归了,没想到他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 怎么了?突发心脏病要死了吗? 那太好了。 可惜,朝晕的希望落空了,狼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但是还是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忽然冷笑一声。 不管怎么样,这个雌性他要定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强忍着朝晕周遭气息对他的凌厉攻击,狼野把朝晕的手用粗麻绳绑上,自己在较远的地方牵着,指挥着其他人把雌性们留下的筐筐水果搬走。 朝晕的手腕被磨得生疼,狼野故意系得很紧,她的手甚至都动弹不得。 他们要往驻扎地赶,一路上没怎么停过,朝晕在后面被牵着,根本跟不上,但是每次只要她慢下来,狼野就会猛地拽绳子,让她狠狠摔一跤。 这样来来回回很多次,朝晕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狼野这才觉得报了刚才被压制的仇。 朝晕受伤了也闷声不吭,哪怕被锋利的树叶刮到伤口,也硬生生地没叫一声,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在祉泫面前为非作歹的模样。 第192章 你可以养我吗(29) 他们停下来进食的时候,狼野就看着朝晕,态度很明显,除非她求他,否则他是不会给她吃任何东西的。 不过朝晕比他想的倔多了,哪怕饿得脸色苍白,也从来不会求他一句。 最后还是狼野不想让她没到驻扎地就死了,把一颗果子扔给旁边的雄性,阴沉地吩咐:“去给娘吃。” 雄性一开始还以为能占两把朝晕的便宜,没想到越靠近她,自己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东西扼住了他的脖子,根本呼吸不上来。 他回头,想要求狼野换个人,但是狼野目光已经冷了下来——他不完成这个任务,只有死的下场。 他只能强行忍着呼吸不畅的感受,离朝晕还远的时候,把果子给她扔了过去,刚想转身跑,却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死了。 众人大惊,连狼野都惊骇地站了起来,乌沉沉的眼眸射向颤着手拿过果子的朝晕。 她缩在树下,咬了一口果子,泥土和沙子的腥味裹挟着酸甜进入她的喉道,让她有点想哭。 祉泫才不会这样对她呢,从她第一天去祉泫家开始,他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就像她对他好一样。 朝晕想哭,于是就任由自己哭出来,眼泪往下淌,却没发出声音,一声不响地吃完了一个果子。 至于那个雄性为什么会死,她才懒得管呢。 肯定是心脏病发了。 狼野身后的几个人又开始躁动了,他凶狠地回头,又顿时息声了。 狼野已经被激起征服的欲望。 不管那是什么力量在保护她,她必须是他的,一定是,绝对是! 不然,他白白放走的十几个雌性算什么?被他杀了的那个同类又算什么? 他又看向朝晕,就见她脸上有了泪痕,一时间又觉得爽快了,冷笑着问:“你哭什么?” 朝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声:“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管我呢!” 他幽绿的眼睛凝视着她,让她感觉像一只绿头苍蝇,又忍不住想笑了。 又哭又笑的,像一个神经病,狼野都感觉有点瘆人了,厉声要求她快点走。 朝晕又被带着走了半天,终于在晚上到了他们简陋的驻扎地。 木头和麻布搭起来的几个小房子,一看就是临时驻扎的。 狼野原本想要到了驻扎地就朝朝晕扑过去的,但是走近她时,凌人的气压又侵袭了过去,让他难以招架,无法再靠近。 狼野怒不可遏,原本想要抽出棍子甩她,但是见她满身伤口,气息奄奄,像是熬不过一个晚上的模样,又冷哼一声,直接把绳子另一头被狼野绑在很高的柱子上,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吊着她一口气,早晚有办法得到她。 朝晕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觉得冷冷的,冷得她发抖,她又好饿,胃部在不停痉挛,发出告罄的警告。 她没有动弹的力气了,连呼吸都觉得累。 她想祉泫,想米团子,想安和。 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她。 …… 雌性们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赶过路,她们好不容易回到部落里,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事,又急切地让他们快点去救朝晕。 安和以为朝晕终于要有救了,哭得泣不成声地求狮莱快点去救朝晕。 没想到,听完所有事,这些雄性却齐而沉默了。 安和不理解,尖叫着让他们快点去救人。 狮莱一把抓住她,让她冷静:“安和,你也知道有那么多食人族。有一个两个我们还能应对,可是和六七个食人族的话,我们一定伤亡惨重,我们不能承担那样的代价。” 他看了眼沉下去的天色,默了下,还是沙哑着嗓音道:“而且天太晚了,我们短时间内找不到他们,等找到的时候,恐怕都已经……”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被救回来的那个雌性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掩面无声痛哭起来,巨大的愧疚和自责与她微弱的哭声交缠在一起。 安和呆滞地看着他那张脸,踉跄了一下,摇着头喃喃自语:“那朝晕怎么办…朝晕怎么办?” 她不是接受这个理由了,是明白他们不会去救朝晕了。 那还会有谁愿意去呢? “祉泫…祉泫…” 她眸光乍亮,一把推开狮莱,疯了似的往部落最偏僻的那处住所跑。 狮莱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被她推得差点跌倒,却只能望着安和的背影,摇了摇头。 祉泫能做什么?除了疗伤,他什么也不会。 他们也想救朝晕,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们都会去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晚上狮莱从安和嘴里知道祉泫一个人前往深林时,简直觉得他们都疯了。 他忍不住说:“安和,你这不是让他白白送死吗?!” 安和不理会他,只是抖着身子,双手交叉紧握,嘴里不停地祈祷朝晕和祉泫要平安归来。 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 狼野醒之后,先去看了眼朝晕。 她双目紧闭,唇瓣苍白,呼吸微弱,如果不是身子还在抖,狼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活着了。 这么脆,还那么倔。 他嘲讽似的扯了扯唇,结果还没等笑完,有个雄性就在外面惊惧地喊:“首领!首领!有个人朝我们过来了!” 狼野被吵得烦:“杀了不得了?” 外面的雄性没他这么云淡风轻,越发惊慌:“可,可是他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狼野暗骂废物,一把掀开麻布走了出去,审视着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的身影。 他像是踏着一地霜雪向他们走来,带着一身寒气,雪发随风轻扬,深蓝的眸子倒竖着森冷的杀意,呈现出纯净和残忍的极致反差,背后的森林都无声寂寂,仿佛他是天地间的最后一个主宰。 等到祉泫站定在他们这些人身前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自己忘了呼吸。 祉泫倒竖起的瞳孔里倒映着他们的脸,他冰凉漠然却极具攻击性的气息莫名让他们觉得熟悉。 可惜,还没等他们细想,祉泫的眼睛就死死地咬住他们的脖颈,一字一句,字字低沉恐怖:“朝晕,还给我。” 狼野都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什,什么?” 祉泫剑眉忽横,眼眸里瞬间爆发出腾腾杀意,寒冰般的情绪与烈火般的杀戮欲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疯魔了一般。 刹那间,天摇地动,一切都好像被撕开了裂隙。惊鸟振翅,盘旋在天空,生灵呼啸,从祉泫身后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吼声,他那双显出暴怒狠戾的蓝眸化成了寒光凛凛的尖刀,刺入他们的胸口。 他一步一步逼近,烧天的怒火无法熄灭,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染上了不死不休的癫狂—— “把我的朝晕,” “还、给、我。” 第193章 你可以养我吗(30) 朝晕只觉得自己在天寒地冻与烈日烘烤之间来回翻转,难受得无法呼吸。 直到她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闻到了熟悉的草药香,感受到了他颤抖的指尖,那些痛苦的一切,都突然变得熨贴起来。 朝晕怕是梦,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片白,一抹蓝。 被他抱着的时候,就像回家了一样,她的身体不是很痛了,胃里也不是很难受了,所以那些积攒了这么久的眼泪,骤然上涌。 她摔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没哭,烧得梦见回去见到祉泫和米团子了的时候也没哭,但是现在,在被他抱着的这一刻,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祉泫,”她虚弱地唤他的名字,止不住地流泪,委屈地告状:“他们不好…摔我,不给我,吃东西,我冷…” 她说着说着,脸上蓦然落下了两颗水滴。 祉泫双目通红,想把她抱紧,又怕碰到她的伤口,这样进退两难,就像他在晚上被她到处留着的气味干扰,找不到她的时候一般煎熬。 他喉间苦涩,又有几滴泪水无声地顺着他的脸庞流。 他哽咽着,从来没有这么苍白无力过:“对不起…” “对不起,朝晕,我没有很快找到你…” 他的眼眸满上水雾的时候,简直是致命的漂亮,那里面碎成了蓝色的玻璃。 他肩膀耸动着,难过的阵痛席卷着他的全身:“…我没有照顾好你。” 朝晕脑子慢慢地转,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哭了。 她轻轻地扯开一个笑弧,幅度很小地蹭了蹭他的臂膀:“不想听你道歉…” “你想不想我?” 祉泫闻言,头埋得更低,一连串的泪砸在朝晕身上,却还是在哭声中渡过来了一句话—— “想,想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89。】 朝晕躺在他的怀里,昏沉地睡过去,就算在他把她抱出去时,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也不害怕。 不管他带她去哪里,有他在就好。 她神志不清,却又雾雾蒙蒙间觉得躺在了毛茸茸的毯子上,有人轻柔地吻她的眉心、她的鼻尖,她的唇角。 有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骨骼间穿联的血肉都颤抖、缩紧,又有滴滴水珠降落在上面,像是在庇护一颗沧海遗珠。 大脑昏昏沉沉间,她做了一个梦。 或者说,她去了一个地方。 一眼望过去,看不尽的苍翠欲滴的绿色,身后是玄石铸成的半敞洞穴。高塔之上,神被爱恨供养,呼啸的风声因为高度而越发凛冽。 朝晕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接近于透明的白色让她能够透过骨肉看到脚下玄色的石地。 她眨眨眼,抬起头来,被在前方孤零零抱臂坐着的一小团影子吸引了视线。 一般雪白的发丝,被吹得簌簌飞扬,沙沙作响;骨骼清瘦,那么矮的一只,背影看起来却似乎深蕴着千万孤寂。 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刻,朝晕马上确定了他是谁。她蓦然笑开,蹦蹦跳跳地冲他跑过去,嘴里面还在兴奋地喊他的名字:“祉泫!” 他还未回头,朝晕就已经先一步跑到他旁边,毫不避讳地坐下来,显得冒犯地探头去看他的脸。 冷冰冰的一张小脸,冷冰冰的蓝色眼眸,冷冰冰的温度,冷冰冰的呼吸。 朝晕欢呼一声:“是小的祉泫!” 小祉泫突然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口吻漠然得与长大时如出一辙:“你是谁?” “我?”朝晕指着自己:“我是朝晕呀,我是朝晕。” 小祉泫原本想说不认识,但是这个名字刚刚入耳,就带着一股子蛮力往他的心口处钻,难以形容的情愫开始在各处滋长。 他身子一颤,又把冰凉的瞳孔放在远方的深山与墨林:“他也是个疯子。” “谁呀?”朝晕不明所以地问,又在问出的下一秒猜出来了,摆正脸色:“你不许说他坏话,就算你也是祉泫也不可以。” 小祉泫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还没等说话,朝晕就一把掐上他的小脸,揉得不亦乐乎:“哎呀,好可爱呀好可爱呀,你和你长大的时候一样可爱!” 小祉泫震惊地瞪大双眼,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扯开。 他的手那么凉,她却没一点反应,似乎是习惯了。 朝晕笑眯眯地望着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祉泫看向塔下穿梭的众生万物,口吻麻木:“守护。” “守护什么?” 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问过自己。他的眼眸里骤然涌出了藤蔓似的的迷茫来:“我不知道。” “他们抛下我就死了,他们只和我说要我记得自己的使命,我生来就要懂得这些。” 没人教他要做什么,更没有人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本能让他在土地干涸时降下一场大雨,在大地晃动时平下动乱。 作为玄蛇唯一的后代,他抬头看天时,天在滋养生灵。他垂眸看地时,地在哺育万物。 他们一个成了天,一个成了地,留他一个不伦不类的物种,踽踽独行在数不清的岁月里。 他们是创造他的存在,也是他最陌生的存在。 站在这么高的塔上,十年,百年,千年,万年,看着人类如同大树的枝干一般生出条条分支,看着他们一天天从只知果腹繁衍到开始咏唱智慧、爱恨与无畏团结的赞歌,维持着世间的收支平衡,吞化着苦因孽果。 但是他甚至无法解释自己在做什么,他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他刚刚睁眼,就被告知这一切都在他的手里运行,他要为世间万物负责。 一座高塔,一个影子,从绿春到白冬,从流动到静止,他是神,一个一无所知的神。 “祉泫好厉害啊。” 他突然听到身边的人这样说到。 朝晕撑着头,往底下看了眼,又缩着脖子退了回来:“你在这里长大吗?好高。” “你好厉害。” “你还保护着大家。” 朝晕好像猜到他是谁了,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是他第一次看到的自己的倒影。 “祉泫,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第194章 你可以养我吗(31) 不过,她很快秀眉一皱,流露出来的情绪,祉泫没见到过,但是他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乍然想起来了两个字—— 心疼。 “那你一定没有人一起玩。” 朝晕这样闷闷地说,伸手把这么小的一个他抱在怀里,就像是曾经祉泫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在这阵阵风声里,祉泫听到了自己忽快的心跳,咚咚咚,让他想起来了冬天结束,春天冲破冰块的涧水声。 “不过,你要记得,”朝晕小声地和他说:“你在以后,会遇见我,我叫朝晕,我,你,还有米团子,它是一只兔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是祉泫收到的第一个承诺。 朝晕自顾自地说:“这是秘密,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祉泫靠在朝晕肩头,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以及一些药草香,他迷蒙地重复了一遍,又像是在求真:“…秘密?” 朝晕笑:“对呀,秘密就是要小声说的话,连小鸟都不能听见。” 她扶着他的肩膀,正起身,眼睛温和地容纳了他整个身体:“等以后,我会送给你一样东西。” “一样能让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的东西。” 风猛烈起来,似乎是不满意祉泫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愤怒地把他漂亮的白发吹得翻飞。 然而,他的发梢正悄然变换着颜色,最后幻化成了浓密的黑,而后像是黑夜里的海一般,争先恐后地上涌,把他纯白的发丝染成浓密的鸦黑,让他湛蓝的眼眸更显深邃。 待到最后,祉泫身后的墨发随风飞舞,却始终如一地盯着朝晕,他定定地望向她的眸,话语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你确定。” 他又重复:“你确定。” 像是溺在水里一样,朝晕觉得他清冷的嗓音闷闷的,她的眼前也模糊起来,但是她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于是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来:“当然!我确定!” “我不骗祉泫,就像祉泫不骗我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95。】 那个孤独的小小身影好像又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是朝晕已经听不清了。 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梦境,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她慢慢张开双眼,听到了自己清浅的呼吸,闻到了浓郁的,微涩的药香味。 朝晕缓缓挪动了一下头,看到了在她旁边趴着的祉泫,看到了他鸦羽色的长发,看到了他紧握她手的指节,看到了—— 他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 他眼睫颤颤,徐徐睁开眸子,迷茫了片刻,而后立刻望向朝晕,见她终于苏醒,居然如劫后余生般又红了眼。 他也很爱哭。 朝晕笑着想,轻声说:“祉泫黑色头发也好看。” 她才不管黑色头发代表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黑色头发。 只要是祉泫,她都喜欢。 祉泫只能紧握着她,把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闭上眼睛感受她的体温。 他已经说不出话。 所有的一切都太苍白无力了。 只有体温,只有心跳,只有血液才能让他感到安心,让他知道—— 她真的在。 朝晕醒了,而且完好无损,没有什么大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安和抱着她痛哭了一整天,才终于正常一点。 但是,也有一件天大的坏事。 部落里的人要驱赶祉泫。 原因很简单——他的头发从白色变成黑色,这是不祥的征兆,他们不能留这样的人在部落里。 对于这件事,大家的意见居然出奇得一致,这也是让朝晕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他们难道自己不知道朝晕为他们做了多少吗?他们这个部落,能发展到这个规模,难道其中没有祉泫一次次把身强力壮的雄性救回来的功劳吗? 不过大家似乎对朝晕很宽容,他们完全同意朝晕留下来。 朝晕根本不想留下来,她为祉泫感到委屈,抱着他,哭得一抽一抽的,仰头问为什么老天要对她的祉泫这么坏。 祉泫又想笑又不得不忍住,只能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哄,说没关系,他们的害怕也有道理,他走了就走了,没关系的。 朝晕抹了抹眼泪,带着鼻音和他说:“那我也要跟着你走。” “我们还要带着米团子,一起找一个漂亮的地方生活。” 她开始规划他们的未来生活,又不哭了。 祉泫笑着点头:“嗯,还要带米团子喜欢吃的小番茄。” 朝晕又想到了米团子吃小番茄时,被汁水喷一脸的样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阴转晴了。 他们两个离开的时候,安和仍然在极力劝说朝晕留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闺闺是恋爱脑,丛林里危机四伏,祉泫医术再高明也没办法保她平安。 朝晕只是郑重地给了她一个拥抱,眸光清明地看着她:“祉泫真的很厉害的哟。” “大不了,就让我保护他嘛!” 安和:…… 闺闺,你疯了。 朝晕活蹦乱跳地跟着祉泫离开了,祉泫带她去哪里,她就跟着他到哪里。 在他身边,她从来不会被饿到,也不会冷到热到,一路上还可以采花给祉泫戴,美滋滋的。 祉泫带她走向丛林从未有人敢涉足的深处,走过泥沼,走过黑暗,最后柳暗花明,带她落足了一个壮观的玄武石阵,而石阵中心,是朝晕觉得眼熟的高塔。 祉泫身姿微顿,转过身对着她,面色镇静,但是紧张却暴露无遗:“朝晕,这是我,曾经待的地方。” 好像生怕朝晕不喜欢似的,他急忙补充:“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弄来。你喜欢花的话,我可以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变出来。当然,你如果不喜欢的话……” 他还没说话,朝晕就扑进他怀里,欢快雀跃:“我喜欢这里呀,我超级喜欢!” 祉泫松了口气,头靠在她的肩头,微微侧过去,可以吻到她的脖颈。 “我也喜欢。” 他轻声道。 有朝晕在的地方,他都喜欢。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祉泫突然站直,一脸严肃地盯着朝晕:“我的东西。” 朝晕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祉泫抿紧唇瓣,别扭地别开脸,却还是没停止要:“能让我们一直在一起的东西。” 他还记得朝晕在梦里的承诺。 她弯眸,显得很开心:“你还记得呀?” 她还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呢 “那你闭上眼睛,闭上闭上!”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祉泫就合上了眼,迫不及待一样。 视觉被削弱,其他的感官就会更加敏锐。 祉泫清楚地感觉到了朝晕的手拉起他的,然后拿着他感觉不出来的东西往他的第四个手指上带。 他耐心地等待着,在朝晕的一声“好啦”落地时睁开了眼。 他抬起手,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洒在他的脸庞上。 祉泫看着手指上用坚固的麻草和小花编成的花,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戒指。” 朝晕开开心心地攥住他的手指,细心地把两只靠在一起的小小花摆在最上面,自己一个人嘟囔着:“你要套牢,套得牢牢的。” “戒指在你手上,我就永远在你身边。” 她眼眸里的亮光像破夜的晨束,她把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重:“永、远。” 不论春夏秋冬,不论光阴流转。 不论滚烫的是否冷却,不论勇敢的是否胆怯,不论辉煌的是否坍塌,不论史书上是否留有他们的名字,不论任何—— 他们都会牢牢地绑在一起,像斩不断的骨间脉络。 那些话跳进祉泫的耳朵,他的大脑迟钝地开始运作,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灵敏了。 他看看戒指,又看看朝晕,再看看米团子。 一切都变得有光彩了,那么漂亮,那么绚丽,这才让他真正地意识到,这经年积累的岁月,居然真的有意义。 他迟迟地勾唇,傻傻的,呆呆的,愣愣的 他低声重复,也把字咬得很重—— “永、远。” “永远。” 永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当冰雪被泥沙入侵,祉泫生命的纹路也被染成了泥土的颜色。 他不再是象牙塔上居高临下又卑不足道的神。 他感受到爱,感受到被爱。 象征着高贵血脉的白被彻底摒弃,嶙峋又肥沃的原野拥抱了他,接纳了他。 他终于,变成了土地中的一粒沙。 第195章 祉泫番外——萎败反义 “祉泫,不要用那双眼睛这样看着我们。”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他梗着脖子,抿紧唇瓣,固执地盯着他们看。 雌雄不辨的嗓音像是由两道声音混合成的,在他耳边奏响出一声说恨说不上,谈爱谈不上的叹息。 “这不是你生来就应该明白的东西吗?孩子,你要我说多少遍。” 他们从来不急躁,也从来不会没有耐心,所以就越发显得他无能了。 “为什么诞生的会是你…你这个…” “小神仙。” 清亮的三个字,把那些锈钝的话语戳破,一切都泄了气,像是饱满的苹果陡然腐烂到只剩下干瘪的皮。 我豁然睁眼,有一根手指在我脸上戳来戳去。 我像循着光亮一样,轻轻握住,低声说:“朝晕起的比我早,朝晕才是小神仙。” 朝晕眯着眼笑,自然而然地道:“那我们都是小神仙。” “我们今天要去看小刺猬们,”朝晕抱起一旁趾高气昂的米团子到我面前,“米团子说它们同意了。” 他们要我爱生灵,爱万物,他们说这是我的使命,是我生来就应该明白的东西,哪怕我没有被爱过,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我也应该理所当然地爱怜一切。 我也曾想要理解,于是我走向了最复杂的兽人群体,然而除了空旷和冷漠,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是,或许是梦里的我和朝晕说了什么,我不记得,她却记得很清楚,拉着我去拜访森林里的各种小动物。 今天是刺猬。 她拉着我漫步在森林里,她给我编的戒指像不枯的藤蔓,如同我们从不分离的爱,在阳光的牵引下缠绕在我的指间。 “这个是刺猬爸爸,”朝晕停下,指了指脚边大大的那只刺猬,又往旁边移了些,指着小一点的刺猬,和我解释:“这个是刺猬妈妈。” 朝晕和我说,她们那个世界是用爸爸妈妈来称呼养育自己长大的双亲的。 我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了他们身后的两只小刺猬。 “因为刺猬爸爸和刺猬妈妈相爱的,就像我们两个相爱一样,所以小刺猬就诞生了。” 朝晕口若悬河地和我讲着,我就认真地听着,跟着她一起沿着他们一家四口走过的轨迹前行。 “接下来,他们要去寻找食物了。” “它们喜欢吃小昆虫,等它们死后,又会化为泥土滋养大地,长出植物,哺育昆虫,这就是万物循环,收支平衡。” 朝晕又转头看向我:“如果没有祉泫在干旱的时候降下大雨,植物就无法生长,昆虫就无法延存,万物就无法繁衍进化,世间就更不可能滋长出爱。” 爱,是朝晕要教给我的毕生课题——课题这个词,也是她教给我的。 如果没有爱,那就太可怕了。 她笑起来,眸色温柔明亮,像晨间的第一缕光线:“祉泫,这就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荣耀,你要让世间运转,让生命有价值,有轮回,有让爱蓬勃生长的可能。” 我在迷茫之下周而复始降下的雨,拨开的云,终于有了意义。 如果我做的这些,可以滋长爱,滋长朝晕对我的、我对朝晕的、朝晕对自然的,以及她正在培养的我对自然的情感,那么,这个世界,也太温暖了,温暖得不可思议。 当然,作为回报,我也要教朝晕东西。 我要教她怎么做小皮裙,怎么在上面缀上小花。 朝晕不笨,只是我教的太难,我教得不好,又或者是她想要考验我的耐心,所以朝晕学得很慢。 她做的第一件皮裙,是为我而做的。 虽然最后做出来的时候,她被丑得一蹶不振,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好看。 朝晕做的,都好看。 只是缝得不太规整,应该是我吃多了,穿上之后总是崩掉。 虽然我不吃东西。 朝晕甚至都被丑哭了,抱着米团子悄悄地擦眼泪。 我连忙把它拆掉,又重新缝制加工,做成了两个手环,戴在了手上去给她看。 “不要哭了,朝晕,”我降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给朝晕戴上另一只:“它们现在是一对了,就像我们一样。” 朝晕一下子就吸引了视线,又抬起手,好奇地看了又看,在下一秒仰头大笑,放在米团子面前炫耀。 朝晕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她很快学会了怎么缝制漂亮的皮裙,还细心缝了一个给安和。 她说,这是她答应过的。 雪花簌簌落下,把她的眉眼给冰得透凉。 “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要实现,”朝晕看向我,我陡然觉得她的脸好模糊,但是她的声音又那么清晰:“一定要,祉泫。” “像是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样。” “像是天地神明要一直把众生引向爱一样。” 我昏沉地睁开眼眸。 外面又下雪了吗? 我把自己圈起来,玄色的鳞片好凉,好冰,像被冻结在了某个昏暗的冬。 季节,是朝晕教给我的。 原来我触碰她的时候,温度这么低吗? 我想问问她,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问了。 这是朝晕离开的第天。 数数这项本领,是她的遗物之一,我也是。 和她说的一样,时间永远公正,会带走应该要走的东西,让骨肉供土地肥沃,灵魂供雪雾吸热,然后又让万物开启崭新的轮回。 那我呢? 我应该行走其中吗?应该遗忘一切吗? 朝晕说的那些,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了,一同陪她和米团子被埋葬在雪中,慢慢只剩下骨头,其他的,什么都不剩。 她陪我从白发走向黑发,自己又从黑发走向白发。 那两枚戒指还在一起,但是我感受不到朝晕在我身边。 她骗我。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眼睛,我甚至恍惚间,只能遥遥地记起,我学会过爱,而后又慢慢遗忘。 永远从来做不到永远。 但是我答应过她,我要守护着天地,河流,泥土,于是又固执迷茫地看着春草长起一轮又一轮,把熟悉的看到陌生,又把陌生的看到熟悉。 直到天地蒙尘,阴风呼啸,我感受到了有巨大的危机要碰碎这一切。 他们的末日好像要降临了,和我的解脱一起。 我似乎有了一个,把世界和责任抛弃的抛下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我把我的所有,我的血,我的骨,我的心,毫无保留地拿去击碎从天而落的陨石,让大地免于生灵涂炭。 我不想让他们看不到太阳,哪怕我的太阳早已陨落。 我自私地留下一份回忆,永久地阖上双眼,高塔被揉成齑粉,连同我的身躯。 太好了。 我的使命,令我终生痛苦荒芜的使命,我自诞生起就无法参透的使命,终于有始有终地完成了。 对不起,朝晕 没有你的日子太苦了。 我过不下去。 —— 话匣子 无言、无言 沉寂、沉寂 我能给你的,只有我不满的唇舌,我不枯的欲望,我起伏的热浪,我疯燃的妒火。 我的冰冷,我的谎言,我的疯癫。 ——祉泫《冰缠雪绕》 —— 第196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温柔自卑成男) 秋风猎猎,银杏树粗壮高耸,树叶被蜜糖裹成金黄色,被风卷了又卷,只在原地留下浅淡的潮土气息,在疾驰的汽车窗旁和慢行的路人衣旁划过时间的残影。 朝晕坐在长椅上,一脸呆滞地盯着前方,前方路过的路人同情的话在她耳边环绕。 “这小妮儿是不是傻子啊?这咋一动不动啊?” “被家长扔下不管了……真可怜。” 朝晕冷不丁地眨了一下眼,冲她们慢慢展露出一个笑容,想证明她不是个傻子,没想到人家俩又叹了口气,格外有同理心—— “你看看,反应这么慢,笑得也这么傻,唉……多好看的一小姑娘,这穿的也不差啊,咋就扔下不管了?” 朝晕:……… 她悲哀望天。 她虽然不是傻子,但是确实被暂时性扔掉了。 这个现代都市世界,说起来有点颠。 秦家作为京都不大起眼的小家族,因为上任家主的戏言,与大名鼎鼎薄家有着婚约。本来一家子可以鸡犬升天,过得顺风顺水,然而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找上门来,说自己才是秦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秦家育有一男两女,大少爷秦赫礼,早定好了的家族继承人。二小姐秦玉蓝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十分出彩;而三小姐秦朝晕就显得不是那么上得了台面了,没有主见,怯怯诺诺,都不敢大声说一句话,一股小家子气。 大家都以为秦玉蓝和薄家的婚约都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结果秦家曾经的保姆的女儿找上门,自称是真正的秦二小姐,秦玉蓝是保姆的女儿,沸沸扬扬地闹了一通。 而调查结果也显示,她说得不假,秦玉蓝与秦父秦母毫无血缘关系,她才是他们真正的被掉包的女儿。 迫于外界压力,秦家只好对外宣布,秦家多一个女儿,名为秦垂月,并没有把秦玉蓝逐出秦家的意思。 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真假千金大作战就拉开了序幕。 秦垂月作为本世界的女主,是觉醒意识之后才做出了惊天壮举。她被在保姆夫妇受到冷眼相待,但从来积极向上,是一株顽强的小草。 直到她梦到自己的真实身世,以及被这一对夫妇榨干了血,一生都困在他们的阴影之下的悲哀人生。 秦垂月性格大变,变得强势凌厉,攻击感很强,在察觉到亲生父母对自己也没有半分情义后,彻底心灰意冷,开始与白莲花秦玉蓝展开一系列打脸pk。 剧情把所有人划分阵营,要不然是秦玉蓝的舔狗,要不然是秦垂月的舔狗,只有两个人在此之外。 一个是反派,薄顾。 薄顾,作为薄家掌权人,年仅27岁就权势滔天,见人三分笑,温润如玉又疏离,如果不是那双废掉了的腿,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为他趋之若鹜,哪怕他其实众叛亲离。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全无感情,母亲整日闷闷不乐,父亲寻花问柳,最后拜倒在了一个温柔乡里,背着他的母亲有了一个儿子。 在有了薄顾之后,他的母亲原本以为能够让丈夫回心转意,修补破碎的感情,然而因为她体弱多病,薄顾生下来便天性不足,不能行走,羸弱不堪。 丈夫对她更是厌弃,甚至不愿意为薄顾看病,她本人也对薄顾的爱似乎也寥寥无几,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远远地看着他哭,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因为抑郁自杀而撒手而去。 他的父亲迫不及待地把小三娶回家,还带来了一个比他小的儿子,薄霆。 然而,薄霆实在不学无术,薄顾又在商业上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头脑,薄父不是一个昏庸之人,无奈之下,只能把薄家交给薄顾打理,然而却要求他对薄霆毫无保留地付出。 薄顾似乎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他几乎对所有人都宽容大度,人生中只有工作两个字,和秦家的联姻也没怎么放心上。 所以,在秦垂月找上门,明确表示需要薄顾与她站在同一阵营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又不熟,在三个女儿里找出来一个联姻对象是秦家的家事,和他又没有关系。 秦垂月性格有些偏激,从此对薄顾怀恨在心,报复性地找上了薄霆,开始了抢夺薄家的副本事业。 他们两个当然不会是薄顾的对手,值得深思的是,薄顾在差一点把秦家都整垮的时候突然收了手,销声匿迹,直接把自己辛苦经营的薄家拱手让人。 就像是彻底心如死灰,不愿再经转红尘世事了。 薄家后来是秦垂月在经营,但是朝晕并不觉得薄霆是男主,秦垂月身上有些女主的气质,但是薄霆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根本配不上当男主,他们两个结婚之后,薄霆也就是在外面沾花惹草,秦垂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一个不站队的是原主秦朝晕。 正如剧情所说,她总是沉默寡言,不喜欢惹是生非,更不喜欢站队。 这不,前一阵子,秦垂月过来拉拢她,秦玉蓝也过来拉拢她,秦妈想为自己偏心找个理由,也想从她这里找个心理安慰。 然而,在她们千逼万迫之下,原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秦父秦母太过于偏心,有错。 秦玉蓝心思深重,不对秦垂月感到内疚,反而想要把她再次逐出秦家,有错。 秦垂月在某些事情上实在是太偏激了,也有错。 大哥更是带头欺负亲妹妹,更是丧心病狂。 原主就这样三言两语得罪了所有人,家里五个人看见她都心烦意乱,统一决定把她先赶出去几天。 朝晕:于是就这样把家里面唯一一个正常人赶出来了。 原主虽然话少木讷,但是好歹也是个拎得清的,只不过就是不太会说话而已,最后下场也不太好,被彻底冷心冷肺的秦垂月逐出家门了,每天干点体力活,草率过活。 她的愿望很简单——刷盘子好累,她未来不想刷盘子了。 朝晕再次呆滞地望向前方。 现在甚至没人给她盘子刷。 咋办?她现在身上除了必要证件什么的啥也没有,无家可归啊。 就算她是个炮灰,不想让她参与撕逼大战,好歹走点心,为啥会被莫名其妙赶出家门啊? 第197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 朝晕还在自顾自地发愁,一个人痴呆了似的坐着,就在悲从中来的时候,脚边突然传上来了兴奋的汪汪叫。 她愣愣地垂眸看过去,就见那么小一只的白色狗狗在她腿边兴奋地蹦来蹦去,皮毛油光锃亮,活泼好动,一看就是用心用钱养了的,此刻睁着像玻璃珠一样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看她,不停地冲她摇尾巴,身后的狗绳随着它跳脱的动作在地上扭成了麻花。 朝晕心都要被萌化了,一边心酸地说着“小狗,我现在没空和你玩”,一边弯腰抓起它的两只前腿,牵着他往左走两步,又往右走两步,还带着它转了两个华丽的圈圈,说的话像是从贪恋露水情缘的渣男嘴里冒出来的—— “我只能陪你跳完这一曲优美的华尔兹。” 就在她心中充满无限悲戚的时候,她身上的光亮就被人影给遮了个严实。 朝晕抬眼看去,就见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弯腰拾起狗绳,而后冲她温和有礼地微笑:“小姐,谢谢你陪它跳优美的华尔兹。” 朝晕默然,收回了手,双腿并拢,低下脖颈,重新恢复了缩手缩脚的模样。 章衡倒是第一次见这种人,讶然瞬间便又挂上了标准的职业笑容:“那么,我就先带它走了。” 他牵着小狗,引导性地把它往回拉,甚至还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嘟嘟,走了,听话。于情,你不能让我等你,于理,你不能让总裁等你。” 嘟嘟完全不想跟着他走,他往东它往西,他往南它往北,男人最后气得直接一把把它抱了起来往回走,边走边小声指责他“不孝狗”。 朝晕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偷偷歪了下头瞥了他一眼,只能见他抱着嘟嘟往不远处路边停着的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走去。 她不认识车,但是也能看出来这车价格不菲。 她不禁深思起来—— 她要是现在追上去说自己能给他洗车,能不能获得一个朴素的岗位? 事实上,这也不是章衡能决定的。 他板正了身体,做了深呼吸,拉开后车门,把手上扑腾的小狗半敬半畏地送到了车边处。 朝晕只能看见伸出来的两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骨节分明,线条纤细修长却不秀气,骨骼清晰优雅而精致,手腕上肌理冰凉的腕表机械地走字。 仅从这双手去看,就隐隐能窥见天人之姿。 手的主人把小狗抱进了车里,章衡的腰弯下的幅度又大了一点,似乎在听人说话。 薄顾把手按在嘟嘟脑袋上,嗓音薄薄的:“去哪里了。” 不知道是在问嘟嘟,还是在问章衡。 他只是见它很喜欢外面的银杏树,想放它去外面透透气,没想到刚开门它就跑没影了。 嘟嘟在他手里,一下子就不闹腾了,乖乖地窝在他的腿上。 章衡很有眼色地说明:“去找一个女生玩,那个女生还带它跳了一曲不太正宗的华尔兹。” 薄顾低颈,泛白的指尖点了点嘟嘟的鼻子,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来心情好坏:“你还跳华尔兹?” 嘟嘟的眼珠珠往旁边瞅,一派心虚又意犹未尽的模样。 章衡回忆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傻,我又感觉有点眼熟。” 薄顾终于给了他一个视线,只不过是轻轻地瞥了一眼。 章衡自觉话多,低下了头。 男人默了片刻,把身子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透过后面的玻璃镜往后看,望见了坐姿拘束的一道清瘦影子,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又坐正,抬眼看了下电子屏幕上的天气,把手边的羊毛毯递给章衡,没有看他,嗓音平平:“拿去给她。” 章衡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总裁总是这样,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好事。 他反应很快地接过,应了一声,动作迅速地往长椅走去,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没了毛毯,和薄顾汇报:“收下了,说了谢谢。” 薄顾颔首,阖目养神。 章衡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坐上驾驶座,全程把分贝降到最低。 薄顾睡眠很轻,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细小声音惊醒。 透过后视镜,他看了眼薄顾腿上的嘟嘟,在心底叹了口气。 医生说,薄总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了,养了条狗虽然好了一点,但是看起来还是收效甚微。 他实在觉得薄总好,也想让他更好一点。 嘟嘟承担着治愈薄顾的任务,自己却开始耍大牌了。 回到冷冷清清的薄宅后,他不吃也不喝,也不摇尾巴了,一直站在大门口,惆怅若失的样子。 薄顾原本没怎么在意,但是持续了几十分钟后,他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轻轻皱起眉,问章衡怎么回事。 章衡也不知道啊,他又不是狗,怎么可能知道嘟嘟想的是什么。 不过总裁都问了,他硬着头皮也要答。 经过一阵头脑风暴,他灵光一闪,谨慎地给出了一个猜测:“今天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它好像很喜欢今天下午遇见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很想和她玩?” “买回来的时候,店主人说过,嘟嘟喜欢和人玩。” 薄顾抿起薄唇,两只艺术品般漂亮的手搁置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空气寂静了整整两分钟,他弯下腰,把嘟嘟抱在怀里,章衡听到他深思熟虑过后理性的吩咐—— “现在,开车回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夜色渐渐笼罩这座繁华的都市,夜晚的空气有些凉,入侵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时,会让人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朝晕身上裹着羊毛毯,坐着一动不动,面容平和,像一个视察人间的神仙,刚才路过的一个眼花的老太太还指着她,惊异地问什么时候在这里建了个观音菩萨,还对着她拜了拜,说希望抢到后天开放购买通道的一个小鲜肉的演唱会门票。 朝晕不语,只是一味地数眼前掉落的叶子。 一分钟后记总和,如果是单数,她明天就去找刷盘子的工作,如果是双数,她就去秦家门口哭爹喊娘。 朝晕这样决定,又是一片银杏叶缓缓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把它挡在了身后。 她怔怔地抬眸去看,就听见了男人年轻的声线—— “小姐,我们总裁有请。” 章衡说完,觉得自己像疯癫爱装逼的精神病,又轻咳一声:“薄顾,薄先生,您听过吗?” 第198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3) 车停在路边,里面温度适宜,比外面暖和一些,有不浓不淡的冷茶香,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男人身上散过来的,闻得朝晕有些渴,动作很小地吞咽了一下,握紧了自己的小包,缩紧了肩膀。 薄顾明明没有看过来,却按开了另一边的小冰箱,从里面抽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态度平和得像一个完美无瑕的引路长者:“喝些水。” 朝晕迟钝地扑闪了下眼睛,怯生生地接过,姿势好像柔和了些,小声说谢谢,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车内空间很大,足够嘟嘟一直在她脚边兴奋地蹦来蹦去。 薄顾半阖着眼目,双手交叉搁在身前,平静道:“它很喜欢你。” 朝晕知道他在说嘟嘟,慢慢露出来了一个腼腆的笑来:“我也喜欢它。” 她忽然转眸看向薄顾,好像不再怕了,眼神和嗓音一样清亮:“薄先生,你是不是不记得我?” 前面坐着无所事事的章衡神经一紧,转过身去朝晕,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她是会主动攀关系的人,但是他确实不记得这张脸。 薄顾掀开眸子,斜眼去看她,却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无礼:“记得你?” “对呀,”朝晕很坦然地接受了他语气中含有的“不记得”的回答,伸手摸了摸嘟嘟的脑袋:“我是朝晕,我是秦朝晕。” 说起“朝晕”两个字,两个人都没印象,但是一说起“秦”这个姓,他们就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谁了。 不得不说,朝晕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章衡其实是见过她两面的,但是像他这种专业能力极强的人一整天都没想起来她是谁,更别提薄顾这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了。 怪不得没什么戒心就跟着上车了,原来是听到了他的名字。 薄顾重新垂下眼眸,似乎没有意外的情绪:“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 朝晕把嘟嘟抱起来,好像完全放松了下来,羞涩地嘿嘿一笑:“我说话不好听,被家里赶出来了。” 章衡:? 嘿嘿啥呢? 说话能多不好听,能被赶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秦家都乱成一锅粥了,发生什么他都不意外了。 薄顾对于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听到这么一个离谱的原因也没有反应,他只是微微颔首,切中肯綮地问:“你现在没有地方去吗?” 朝晕点点头,格外诚实:“对呀,我手机没有电了,我也不想动,刚才坐在那里想要怎么办。” 薄顾觉得,她的话其实没有那么少,也不傻,就是看起来太老实了,感觉说什么她都信。 他看向她,温和与疏离在他身上融合得彻彻底底,说话时单刀直入:“你可以考虑一下跟着我回薄宅,嘟嘟很喜欢你,我想要邀请你去照顾它几天,你的吃穿住行我都可以包下,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不拘束你,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准备合同。” 他说话凝练到没有私人情感,简直像是在谈合同。 朝晕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她掰着手指数,呆呆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和嘟嘟玩,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吗?” 薄顾清冽如秋水般的眼眸看着她,轻轻点头。 朝晕挠了挠头,自言自语:“感觉都是好事呀,像是给我一百块钱,然后去买彩票中了两百块钱。” 薄顾唇角轻扬,柔和的气息便浓了一些,让茶香气都暖了点:“想多了,嘟嘟遇见喜欢的人很腻歪,照顾它很费精力。” “如果你觉得累的话,我们可以谈工资。” 朝晕捏着嘟嘟的脸rua了又rua,语气里的小雀跃止都止不住:“不会呀,我不会累的。” 薄顾没有和她继续谈累不累的问题,目的性很明确地询问:“所以,你是同意了吗?” 朝晕点头如捣蒜,窗外的日光灯骤亮,暖黄色的灯光如橙光鹅毛,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带着玻璃窗本身的灰,把她整个人都裹上了不刺眼的光圈,让她眸子里的光赫然闪亮:“谢谢你收留我,薄先生。” 其实对于薄顾来说只是各取所需,但是她语气里的感激喜悦实在是太明显,都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了。 他只是吩咐章衡开车,轻笑着摇头:“没关系。” 朝晕觉得,他和别人说的一样,温和有礼,正人君子。 但是又有一点不一样,他其实并没有很开心,身上总是萦绕着不知低于还是高于悲伤的死寂。 他们坐得这么近,却让她觉得他们离得很远。 薄宅不远,车停下的时候,天刚刚完全黑下来。 章衡先去给薄顾开门,按下手边的按钮,从车框下探出了一个小斜梯,薄顾熟练地操纵着轮椅,掌控着速度,顺着斜梯平稳落在了地上。 朝晕抱着嘟嘟,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待到章衡握上轮椅的把手,薄顾突然侧过头,没有看她,却摆明了是在和她说话:“秦小姐,可以走了。” 朝晕忙应了一声,跟着他们往大门口走,嘟嘟在她怀里挣扎了几下,她心领神会地把它放下去,踩着它的脚印前行。 偌大的一个薄宅空荡荡的,大理石被璀璨冷白的灯光照出冰凉的温度,没有声音,没有动静,一切都没有呼吸,都是死的,只有金钱铸成的高楼漠然的注视,冰冷得让人觉得恐怖。 然而,这死湖般的房子里,蓦然插入了一道突兀的叫声。 “嗷!” 前面的两人一顿,章衡推着薄顾,转了个小小的弧度,薄顾就看见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朝晕。 朝晕象征性地拍了拍衣服,但是其实地板比她的脸还干净。 见薄顾看过来,她不好意思地微微抿唇一笑,小声道歉:“对不起,我被这个门槛绊了下。” 薄顾觉得,她其实还是有点笨的。 第199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4) 确认过她没有受伤之后,薄顾就让章衡带着她简单认识一下这座宅子,和她说明一些情况。 章衡很专业地为朝晕介绍相关事宜。 大宅一共有三层,但是几乎所有的日常活动都在一楼,薄顾不允许有人上二楼和三楼,这点章衡着重地给朝晕强调。 朝晕竭力地点头,表示自己不是弱智。 章衡告诉她,薄顾不喜欢吵闹,喜静,没事的话不要打扰他。 但是很快,他又说,朝晕其实也应该没有什么时间打扰他,薄顾是一个工作狂,一天大半时间都呆在公司里面,几乎全年无休,但是要安静这一点,章衡还是希望朝晕记住。 家里在每天清晨就会有专门打扫卫生的人和做饭的人,都是固定的,薄顾并不喜欢变动,用起人来基本上是长期的。 不过不论再忙,薄顾晚上都回家过夜的,他睡眠浅,宅子里在晚上一般不允许有人在,所以朝晕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么冷清。 一楼的房间很多,章衡给朝晕指明薄顾的房间和嘟嘟的小窝后,任她在一楼挑房间,朝晕最后挑了离嘟嘟小窝最近的那间屋子,和薄顾的房间也近。 每个房间里面设备都很齐全,随时随地都可以供人入住,章衡偷偷告诉朝晕,这是因为薄顾考虑到有些佣人会因为突发状况走不了的问题,那个时候可以让他们有个住所。 朝晕感叹:“薄先生真是一个好人。” 章衡偷偷地看了眼大厅中央安静在轮椅上坐着的男人,最后滚落出来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是啊,薄先生是个好人……” 朝晕认真地小声问:“你觉得,我有机会在这里打一辈子工不?我有点心动。” 章衡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秦小姐,你小小年纪的,可以有点大梦想。” 朝晕:>?< 介绍完之后,薄顾再三确认朝晕都明白了,这才看向章衡,告诉他可以离开了,明天早上来接他的时候,给朝晕带几身衣服。 章衡又问朝晕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朝晕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本正经地告诉章衡,给她买女性服装。 章衡觉得,朝晕这个人的冷幽默能冻死人。 他离开之后,就剩下薄顾,朝晕和嘟嘟,嘟嘟回自己窝里趴着,摇着尾巴盯着他们两个看。 薄顾询问朝晕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而后就见朝晕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为一个老板,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想说工资问题,又不好意思,便温声告诉她,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 于是,薄顾眼睁睁地看着朝晕扶膝弯弯,直到和他平视着交换眼神。 薄顾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别人的眼睛了,又或者说多久没有人愿意看他的眼睛了,在对视的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人的虹膜和瞳孔,原来是这种光泽,原来可以这么亮,这么真挚,这么深邃。 他淡淡地对上朝晕坦率的目光,扶把上的手却微曲,他再次温和地重复问她有什么要说的。 朝晕突地伸手指向大门那里静默却可恶的门槛,疑惑地问他:“薄先生,你不觉得这个门槛麻烦吗?”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很不方便。” 朝晕摸了摸鼻子,呆呆地回想:“我也摔了一跤。” 薄顾没有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他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默默凝视他的门槛。 他轻声问:“你觉得它不应该存在吗?”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以至于让他也忘了,他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父亲只是不耐地瞪了他很多次,说这代表的是家族的高度,根本就不是给瘸子迈过去的,如果有一双健全的腿,不会有人跨不过去的。 薄顾就再也没提过了,只是一次又一次在那里摔倒,一次又一次固执地爬起来。后来会有很多人愿意来帮他跨过去,但是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它的存在。 现在想来,朝晕是第一个有健全双腿却还被绊倒的人。 “不应该,”朝晕的分贝很低,态度却斩钉截铁:“挡着路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这是你家呀,挡着你的路的东西,就更不应该存在了。” 薄顾收回视线,没有再看那像怨毒的眼睛一样的高高门槛,只是温和地勾唇笑着,哪怕离得这么近,他浑黑的眼眸里,还是混沌着,没有人能够识别出来里面的情绪。 薄顾的长相介于漂亮和硬朗之间,线条精致却不柔和,皮肤几乎是病态的白,不笑时眼型锋利,像冷厉阴鸷的鬼,笑时眼尾会延伸出一道柔美的短线,又像温柔清冷的玉兰花。 他的嗓音依旧平稳,像柔澹的一曲诗歌。 “好的,我知道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 朝晕回到自己房间后先给手机充电,又洗了个澡,睡前看了很久的照顾小狗教程,在十一点就睡了过去。 不过就算她的第二天早上八点整就打开了门,她也没有看到薄顾的人。 总裁真忙啊。 朝晕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而后耸了耸肩,装起来大佬了—— 这就是她不当总裁的原因┐( ?_?)┌ 一楼还是显得那么空旷冰凉,只有偶尔刀具碰撞和打扫房间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让人毛骨悚然。 朝晕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尽量不发出大动静,然而在见她出门后,嘟嘟欢快地叫着跑过来,跳起来地蹦到朝晕身上,发出来了一连串大声响。 朝晕一只手托着它,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它的额头,开始教育它:“嘟嘟,你已经是一只大狗了,不能这么莽撞,要像你的主人一样,沉稳一点。” 不知道听没听懂,嘟嘟冲朝晕汪了两声,朝晕自动当它听懂了。 “不过,幸好有你,”朝晕转而夸它:“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刷盘子呢。” 朝晕自顾自地嘀咕,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有冰凉的电子光亮一闪而过。 薄顾坐在真皮椅上,半垂着眼眸时,他会无端显出几分残忍的慈悲来。 他看了眼监控的画面就略了过去,伸手去拿手边的咖啡,递到唇边,抿了一口,但是女孩儿清丽的声线还是顺着电线渡进了他的耳朵。 第200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5) 章衡在旁边刚刚汇报完工作,薄顾没有藏的意思,他也听得见朝晕说的那些话。 作为一个秘书兼生活助理,他不由得出于本能关心一下朝晕的情况,在听完了之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幸好您收留她了,让她去刷盘子的话,感觉会摔碎不少个,然后负债。” 被朝晕夸赞成熟的薄顾想起来了昨天她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摔,动作很轻地放下了咖啡杯,捏了捏眉心,手部的阴影打在他瘦削的下半张脸上,把他微乎其微的笑意也遮盖住了。 其实,他并不觉得朝晕笨手笨脚的。 不过,照顾嘟嘟的工作,确实更适合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 朝晕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人眼中,她抱着嘟嘟,现在正在忙着认人。 除了她以外,薄宅里一般只有四个佣人。 负责打扫的钟姨是一个40多岁的女人,有些瘦,但是力气很大,和朝晕相比,她是真正的沉默寡言,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干脆利落的办事风格和极高的办事效率,简直让朝晕忍不住拍手喊女王,章衡买来的衣服也是她交给朝晕的。 负责检查各种安全隐患的王叔跳脱一点,不过话也不多,只是行为处事看起来都很活泼,不像是一个40多岁的人,薄顾平日里的起居也是他在打理。 剩下的两个就是厨房里的了,一个叫周周,是个内向的小男生,很社恐,看到人就躲,干完活就跑; 另一个就很重量级了,余纨,说话阴柔、长相白净的一名小男子,打扮得十分精致,有点话唠,见到新来的人就想唠嗑,但是朝晕觉得他说话有点刻薄,不太想听他说话。 朝晕一整天都在和嘟嘟玩,小狗的精力十分充沛,除了中午睡了会儿觉之外都活蹦乱跳的,朝晕觉得,她以后可以带它出去散散步,他们两个一起疯跑,肯定很有意思。 其他两个人都走了,王叔去外面买东西,剩余纨一个人不走,捧着自己的星巴克,装模作样地眯起眼睛,冲朝晕抛了个媚眼:“小朝晕,你是第一个经受得住嘟嘟考验的人哟,真的是超!级!厉!害!呢!” 朝晕被他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着头,没看他,但是摆明了是在诚恳地和他说话:“鱼丸,你神志不清的话,快点下锅把自己煮煮。” 余纨大怒,说不许给他优雅的名字起谐音梗,这样的人最没品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朝晕看着乖乖巧巧不爱说话的,只要一想要怼人,嘴跟淬了毒似的。 朝晕不语,只是在心底一味地把“鱼丸”重复了一百遍。 天色彻底被墨浸透的时候,又刮起来一阵很大的风。 章衡把车停好,推着薄顾往门口走了一段路,又把轮椅停在门前,自己去开门。 阴风阵阵,把薄顾额前的碎发吹得翻飞,像是他支离破碎的人生。他薄薄的一片影子,彻底被黑夜这张血盆大口吞噬,咬断骨血、善良,和意志。 他眸色寡淡,静静地被低语呢喃着恶毒字眼的风包裹,像是在等它再张狂一些,彻底把他的黏连却又关系疏远的血肉给彻底吹散在尘空之中。 章衡开了门,森冷的白色灯光涌到了薄顾的脚边,狰狞着嘴脸,想要咬着他的裤管,把他拉入死潭。 他的身后是黑,面前是白,但是都别无二致,一般冷血,一般无情。 薄顾一张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黑白的光影把他的脸给划分成了两片天地,一半寒,一半阴,却挤不出来一分炙热的温度。 章衡把门拉开,绕到薄顾身后,握上把手,刚想要把他往屋子里推,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道语重心长的教诲—— “嘟嘟,你不能再上窜下跳地玩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一会儿要给薄顾表演节目的。” 声音有点大,可以说得上是章衡来这座宅子里听到过的最高的音量了。 他背后一下子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垂下眼,去看薄顾的反应。 轮椅上的男人一身入夜的寂静,静默得像海边孤立的一颗顽石。 章衡看不出来他心情好坏,只不过薄顾稍稍扬了下手,示意他先停下,不要进去。 章衡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再动作了。 薄顾敛着眸子,停在门外,静静地把屋内的声响收入耳中。 “来!我们再练习一次!” 嘟嘟活力四射地回应:“汪!” “好,1。” 嘟嘟:“汪!” 朝晕似乎很满意:“不错不错,3。” 嘟嘟:“汪汪汪!” 女声惊喜:“哇塞!5!” 嘟嘟的情绪更高亢了:“汪汪汪汪汪!” 传过来的是朝晕明朗的大笑:“哎呀!嘟嘟,你学会数数了,简直是最聪明的小狗狗!” 她想了想,又厚着脸皮自夸:“我也是最聪明的朝晕。” “我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等薄顾回来了,我们就要表演给他看,听到了没有?” 薄顾听到嘟嘟在下一秒很给面子地又叫了两声,表示同意。 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光分割开的衣服上,那片漠然惨白的光,竟然倏尔变得如晴光映雪般粲然。 章衡陡然觉得身后的风歇了力气,没有那么凛冽了。 他原本想要回头看看,却又听见薄顾淡淡的嗓音:“进去。” 章衡忙应,刚想要顺从肌肉记忆把轮椅压着抬起来,却突然想起来,横在这里这么多年的门槛,已经在今天早上被王叔拆了。 朝晕蹲着摸嘟嘟的脑袋,看着它埋头吃东西,刚准备再小声鼓励鼓励它,就骤然听见落在身后的含笑话语—— “要给我表演节目吗?” 她一愣,呆呆地朝身后看去,看到了苍白如霜的灯光下,浅笑起来恍若神袛的男人。 朝晕一僵,而后讪讪地笑了下,声音又低了下去,又变得拘束起来:“你听到了呀?” 薄顾笑起来时,总是让人觉得疏冷,那层柔和的笑意,像是浮在表面的一层泡沫,轻而易举就能被打散,呜咽着散入云烟。 可是现在,这笑看起来,却真实得多,甚至让冷得深入骨髓的光都有了点暖意。 也有可能,不只是他的笑的功劳。 第201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6) “听到了,”薄顾如是说,在朝晕要摆出失落的表情之前,又“唔”了一声,声线与窗外的月光融成了一条溪流,静默流深,温润如玉:“不过没有听清,可以麻烦你们再为我表演一次吗?” 朝晕精神一振,眨巴着眼,眼眸弯成了薄顾曾经见过的弯月亮状的玄色玉石,在月光的拂照下,像模糊的热了的冰块。 她仰头看他,眼下的旋涡像酒窝,跃跃欲试:“真的?” 薄顾也笑,此刻,他的人似乎是冷白的温:“真的。” 朝晕笑得更欢:“那好,我们给你们表演。” 她拉过自己的表演搭子嘟嘟,信誓旦旦地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嘟嘟,1!” “汪汪!” “……咦?”朝晕呆住,眨眨眼,疑惑地强调:“嘟嘟,是1。” 嘟嘟吃了就忘,张着嘴卖蠢萌:“汪汪!” 朝晕:“………” 她挠了挠头,锲而不舍地又试:“嘟嘟,2。” 嘟嘟:“汪汪汪!” 朝晕:? 她慌张地不敢看身后的两个人,硬着头皮继续说:“嘟嘟,不要闹了,我们再来,3!” 嘟嘟:“汪!” 朝晕:(t▽t) 她深沉地想—— 嘟嘟,果然是一个笨蛋。 和朝晕一点也不一样,朝晕很聪明。 朝晕还在冥思苦想怎么样才能力挽狂澜,只不过还没想到计策,思路就被突兀的一声笑给打断了。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薄顾的手掩在唇边,唇角掀起小小的弧度,有笑意从中流出,他眼里那些令人琢磨不透的冷雾被照透,仓皇地散开,于是眼眸就像挂水珠的黑葡萄,亮亮的。 薄顾轻咳一声:“抱歉。” 他的面容宛如清透的玉,嗓音也是:“不过已经很厉害了,我很喜欢你们的表演。” 嘟嘟跑到他身边,冲他摇尾巴,似乎是高兴于自己的表演被肯定了。 薄顾把它抱在腿上,看着朝晕:“在这里怎么样?会感到拘束吗?” 朝晕捧着脸,她看起来太瘦了,下巴尖尖的,不过此刻脸被手捧着,又让人觉着圆润了一些,薄顾觉得她有些像一颗玻璃纽扣。 她连连摇头:“没有,大家都很好,和嘟嘟一起玩,很开心。” 薄顾安静地听着,判断她有没有说谎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知晓她确实暂时没有觉得不舒服后,也就安心了。 他刚刚这样想着,就听见朝晕反问他—— “你呢?” 她的视线清亮到坦然:“你今天开心吗?” 薄顾这次是实打实地愣住了,他花了半分钟去琢磨这句话,而后突然调整了一下坐姿,抽动了下胳膊,敛起眼眸来,无声地去抚摸嘟嘟的毛发,不知道是在安慰它,还是在借此让自己冷静。 没有人关心过他开不开心,他的人生也早就没有空间去让这种问题占据空间了。 名声、利益、金钱,没有一个是等人的,没有一个是等人开心的时候降临的。它们宏伟壮观,无所不能,建起来了一座座高楼,也埋下了一具具尸骨。 但是是没人在意土里面埋着的东西的,因为土里的东西都是死的,是过去的,不论是否有价值,不论曾经多么辉煌,多么伟大,曾经被高呼过多少次不朽,都要认命地被金钱和地位踩在脚下,扔到地底,然后终有一天,地上的人会听见来自地心的啜泣。 不过这些,薄顾都不在意了。 对他来说,他是一半被埋在地下,一半被淹在名利的人,他没有一处骨头是属于自己的,神经也是,他的喜怒哀乐早就死了,就等待着哪一天,快点让精密计算的脑子也生锈,然后他这个人就可以彻底沉睡在土地里。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唾骂,放声哭泣,放声怒斥不公,让猩红的眼眶直面青天,让被打断的骨头戳穿大地的脉搏。 他被一种近乎于决绝的死志笼罩着,直到他面前的人再次耐心地开口问—— “薄顾,你今天开心吗?” 已经没什么人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了,薄顾又缓缓抬眸,直视着朝晕的眼睛,那里面千千万万星河汇聚,把他也照得骤亮。 “开心?” 他听见自己重复了这两个字,那里面的求知似的迷茫,也让他的心震颤了下。 “对呀,开心,你需要每天问自己这个问题。”朝晕口若悬河地和他讲起来:“如果你确定今天是开心的,那么你就会期待明天的到来,要记着自己明天只能比今天的自己更开心。” 薄顾淡淡地看她,温声问:“那如果今天不开心呢?” 朝晕握紧拳头,狠狠给了空气两拳:“那就狠狠地蹂躏今天的命运,让老天畏惧你,你明天就会特别幸运了,你也会更加期待明天了。” 她压低了声音,扶着膝盖,弯着腰凑近他:“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你不能告诉别人。” 朝晕这样说着,却在不经意抬眼间对上了瞠目结舌的章衡的眼,默了一下,更改了措辞:“你们两个不能告诉别人。” 嘟嘟:“汪汪!” 朝晕:“……你们三个不能告诉别人。” 章衡不是震惊朝晕的自欺欺人开心法,只是震惊于她居然会说这么多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之前判断的死气沉沉,反而十分有活力。 这种活力是自内而外迸发的,永远不需要外证,也永远不需要外界充盈,如果你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足够长,一切就自然会见分晓。 章衡被震惊得外焦里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们总裁求知若渴地再次发问:“那,怎么判断自己每天开不开心?” “这个最简单了,”朝晕重新蹲下去,虽然是在仰视他,但是却更像是神明眷顾的垂怜,尊重的挽救,平等到让人甘愿沦为阶下囚:“你就看你每天有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一次,如果有的话,那你今天就是开心的。” 她歪了歪头,眸子里划过可以称之为狡黠的一道光:“薄顾,你今天有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 第202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7) 薄顾骤然想起来了刚才看朝晕和嘟嘟的表演时,溢出的一声笑。 他倚在靠背上,垂眸故意作思考状,而后微微弯唇,很给面子地回答:“笑了。” 他的声音还是温和得初春的第一缕风:“谢谢你,朝晕,我今天很开心。” 朝晕脸上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花,像一朵每天都会跟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那你要期待明天,这样的话,你明天会更加开心。” “章衡也是,嘟嘟也是,我也是。” 薄顾轻轻颔首,灯光垂洒在他身上,从前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把他整个人都溺在了暗处,这次却挟着他,一同跌落进朝晕影子围成的湖里。 他说—— “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 朝晕今天和余纨学着榨果汁,学会之后还在下午给薄顾留了一杯。 她把橙汁从冰箱里端出来,小心地递给他,嘴里说着“不好喝的话告诉我也没关系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薄顾觉得,如果他表现出来一点不好喝的意思,朝晕可能会把余纨揍一顿——虽然她看起来并不会揍人的模样。 说来也怪,要是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朝晕会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他的想法却背道而驰。 酸甜的橙汁刺激着味蕾,一路顺着喉管往下流去,留下了一串清爽的足迹,让人头脑顿醒。 薄顾喝东西也是不疾不徐,待到最后一口被咽下,他把杯子随手放在桌子上,而后给了朝晕一个肯定的答案:“很好喝。” 朝晕一下子就信了,抱着脸美滋滋地赞同:“是?” 章衡第一次见这种转化这么大的人,好奇地问她:“要是说不好喝,你会怎么样?” 朝晕好像也觉得和他熟了,不遮遮掩掩了,随口道:“把余纨揍一顿。” 章衡抖了抖,恍惚间又好像听到了老板的轻笑。 章衡离开后,朝晕记准了薄顾不喜欢吵闹,很早回了房间。 她的作息十分规律,也十分标准,每天在十一点睡,早上八点起床。 她换上了章衡给她买的鹅黄色毛衣,去给嘟嘟准备了早餐,因为嘟嘟昨天晚上表现不佳,所以朝晕少给了它一粒狗粮。 而后,朝晕就去餐桌前,翘首以盼地等早餐。 余纨这个人虽然嘴毒,人还贱贱的,但是做饭确实好吃,不然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余纨给她端上来一份香喷喷的鲜虾粥时,朝晕甚至都觉得他这张刻薄的嘴脸都顺眼了不少。 然而,在她欢乐进食的时候,余纨就在她旁边抱臂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晕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还是在余纨终于忍不住和他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这货一直没走。 “哎哟!小朝晕,真不是我说你!”余纨翻了一个白眼,捏着嗓子开始对朝晕的穿搭指手画脚:“你穿这个毛衣,怎么能配这个粉色裤子和这种平平无奇的板鞋呢!” 朝晕一下子捏紧勺子,想要把粥泼在他的脸上,然而粥过于美味,遂放弃,进行语言反驳:“我喜欢。” “og!”余纨飞出来了语速极快的三个字母,一脸惊讶,又转而痛心疾首了:“我就知道,除了我以外,就不会存在长相和穿搭审美都兼备的尤物了!” 朝晕:? 哈喽?在吗?说的这些话是小说体裁吗?为什么一直在虚构? 朝晕气鼓鼓地瞪着余纨,直到他彻底遗憾离场。 她才不是不想骂呢,是因为怕余纨偷偷在她的饭里面下料,不给她做好吃的。 于是,朝晕偷偷摸摸地摸到了冰箱,偷偷把洋葱汁拿了出来,又蹑手蹑脚地钻到了余纨装逼的时候喜欢站的台子那里,见四下无人,飞快地往余纨的星巴克里倒了好几滴洋葱汁,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等余纨忙完了之后坐到台子上,顺手拿起自己的星巴克,先是美美拍照发了个朋友圈,然后叼着吸管刷朋友圈。 不过他还没喝几口,猝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低声尖叫:“og!!!” 朝晕立刻把自己的头埋下去,笑得天昏地暗,肩膀耸动,眼泪都笑出来了。 听到余纨冲去漱口的动静之后,朝晕才一手捶上桌子,无声地捧腹大笑起来。 等终于笑够了的时候,朝晕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想要抬起头看看余纨怎么样了,却猛地对上了一双酿着浅笑的眸子。 朝晕一下子浑身僵硬,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毛衣,像一只被吓到了的小鸡仔。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转而坦坦荡荡朝在楼梯拐角出现的薄顾走去,自然而然地握上轮椅后面的把手,推着他往大门走去:“要出去吗?” 薄顾一下子握紧手边的扶手,轻声说:“嗯,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我消食呢,”朝晕理直气壮:“你昨天这个时候不在。” 薄顾点头:“嗯,去后院看了看花。” “花花好看,看是应该的,”朝晕认同地点头,然后降低了分贝:“就像鱼丸说我穿的丑,我给他喝洋葱汁一样,也是应该的。” 薄顾又笑起来:“是,应该的。” “我都知道。” 他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 朝晕一下子就高兴得想要手舞足蹈,又努了努嘴,问:“真的不搭吗?” “搭,”薄顾回复得很快,他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感觉是真心实意的:“像黄粉色的小花。” 朝晕更高兴了,好奇地问:“还有黄粉色的小花吗?” 薄顾掀起眼眸,回头看她,弯了弯眼睛:“可以造出来。” 存在即合理,如果她想的话,可以让它存在。 他收回视线,口吻温和 “或许,你是第一朵。” 朝晕眨眨眼,非常喜欢这个答案,也语气欢快地复制粘贴:“你也是,你是第一朵黑色的小花!” 薄顾垂首,看着自己身上纯黑色的搭配,笑容扩大了一些:“是吗?” 朝晕立马应和:“对,我们都是第一朵花。” 第203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8) 章衡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是朝晕把薄顾推出来的,一时间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很有眼力见地接过,冲朝晕颔首:“麻烦秦小姐了。” 朝晕挺挺胸脯:“不客气。” 她顿了顿,又歪着头问章衡:“章衡,我这身衣服搭配的怎么样?” 章衡认真打量了一下,看到她的黄色毛衣和粉色裤子以及蓝色板鞋,静默了片刻:“额……” 在他准备老实说“报看”的前一秒,薄顾忽然轻轻侧首,他只能看到薄顾冷冷的肌肤,高挺的鼻尖,但是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立刻改口:“很好看,色彩搭配很有张力。” 朝晕笑开,热情地冲他们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章衡推着薄顾往车停着的方向走,略一扫视,看见了薄顾熨帖平整的裤子上的一根黄色毛线。 暖色和冷色的极致碰撞,看起来很显眼。 他开口提醒:“薄总,您腿上有一根黄色毛线。” 薄顾垂眸看去,拾起放在眼下,指尖轻捻,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让章衡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粉黄色小花的花瓣。” 朝晕今天决定一雪前耻,势必要让嘟嘟学会数数,然后来一场真正酣畅淋漓的表演。 她这次学聪明了,不让嘟嘟干嚎,换了一种方法。 于是,薄顾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又被朝晕拉着看她和嘟嘟的表演。 “嘟嘟,3!” 嘟嘟伸出自己的爪子,从面前的狗粮里扒出来了三个,低头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朝晕眼睛一亮,朝薄顾看去,薄顾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嘟嘟,5!” 嘟嘟再次伸出自己的爪子,从面前的狗粮里扒出来了5个,再次低头吃进了肚子里。 章衡在后面“哇”了一声,格外惊异。 居然这么神奇吗?难道秦小姐是狗变的? 朝晕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到一边,鼓动着薄顾也试试。 薄顾轻轻挑眉,自己操纵着轮椅,离嘟嘟近了一点,慢条斯理地从嘴里蹦出来了个数字:“嘟嘟,18。” 嘟嘟:?(?''?''? ) 朝晕: ∑(°口°?)?? 嘟嘟歪了歪头,盯着面前的狗粮,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张大了嘴,一口气把所有的狗粮都吃掉了,吃完还冲着朝晕汪汪叫。 朝晕:…… 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嘟嘟的头:“贪吃。” 但是这次她又怪不了嘟嘟,只能转移目标,幽怨地盯着拆台的薄顾,也不说话,但是就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不满。 薄顾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用一声轻咳把笑意给掩盖住,可是笑意又换了个地方,从他的眼睛里跑出来了:“抱歉,我还以为它会呢。” 朝晕一噎,而后抱着嘟嘟立下了fg:“它以后一定会的。” 白白的光把她的周边染得很亮,就越发显得她和嘟嘟的眼睛像玻璃球了。 薄顾笑应:“好。” 在章衡走之前,薄顾叫上他:“明天找人,把客厅灯光颜色换了。” “换成暖色的,什么暖色都可以。” 章衡表现出来的讶异实在过于明显,薄顾又道:“冷光不适合她,” 他顿了顿,又补充:“也不适合嘟嘟。” 章衡带着一言难尽的心情转身离开了,他刚刚出门,朝晕就从厨房出来,冲薄顾两个晃了晃手上的杯子:“章衡走了吗?那他太可怜了,喝不到我榨的桃汁了。” 薄顾回过身,笑着点了点头:“嗯,很可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3。】 第三天早上,朝晕先去厨房问余纨,薄顾有没有走。 因为洋葱汁的事情,余纨对朝晕还心存警惕,但是还是老实告诉她,总裁已经走了。 朝晕再次感叹一声—— 总裁好忙啊。 这就是她不当总裁的原因。 虽然余纨一直坚信是朝晕给他的星巴克加了洋葱汁,但是无奈没有证据,他也没有给朝晕的早餐里面下东西,这让朝晕觉得他也像个人了。 吃过饭之后,王叔带人来客厅,把灯都换了一遍,朝晕就抱着嘟嘟,和余纨在一边看着。 余纨小声嘀咕:“这干啥呢?整这么大阵仗?” 朝晕一本正经的回答:“可能里面藏小导弹了,等薄霆来的时候直接把他炸死。” 反应过来自己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他”这个字眼,朝晕连忙纠正:“哦,是它。” 余纨狐疑地瞅了她一眼,倒是很快把她意义不明的纠正抛之脑后,兴奋地开始和她八卦:“我去!你也不喜欢那个小贱种是不是?我天呢!每次来的时候都趾高气昂的,还嫌弃我的星巴克?!玛雅大爷,知不知道我大手一挥就一堆人把他打得兜不住嘴!” 朝晕适时地星星眼:“哇!鱼丸威武!一定要这样做啊!” 两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一点也没注意到身后的针孔摄像头把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了。 薄顾原本只是想看看换灯的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有意思的对话。 他意外地挑眉,冲章衡发问:“薄霆惹过她?” 章衡回忆了一下这两天调查的结果,老实回答:“二少爷确实说过秦小姐无趣木讷,上不了台面这种话,不过秦小姐是否知晓,就不得而知了。” 薄顾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眼眸眯了眯,兀地笑出了声,声线只剩下一片漠然晦暗的冰冷:“他还是那副没出息没眼色的死样,和他爹一样。” 章衡有眼色地闭了嘴,暗暗想到,这才是真正的薄总嘛。 所有灯都换过之后,钟姨把卫生打扫干净就离开了,王叔在薄顾不在宅子里时候就喜欢往外瞎跑。 周周就更不用说了,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就只剩下朝晕和余纨喜欢在这么空旷的大宅子无所事事地体验孤独和寂寞。 余纨在水台那边拍自己的星巴克,朝晕就和嘟嘟在一边玩,一派岁月静好,直到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道嚣张的声音横扫进来—— “薄顾!薄顾!这个月怎么没往我卡上打钱??” 第204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9) 人未到声先到,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先涌进来了十几个保镖,像黑压压的云一样压了过来,薄霆扯着一个大嗓门,模样放荡嚣张地从中间踱步进了客厅。 朝晕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就抱着嘟嘟跑到台子后面,半藏在余纨后面,看起来胆小如鼠的样子。 然而,余纨却听见她在后面一针见血地吐槽—— “我去,他这是要进监狱了吗?跟警察送他去开庭了一样。” 余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薄霆听见朝晕的吐槽,又听见了余纨的嘲笑,顿时勃然大怒,凶狠的视线射向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朝晕一下子闭上嘴,又变成了怂怂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拘束,甚至让人觉得应该有点精神上的疾病。 薄霆嫌弃地瘪眉,也懒得和她这种人浪费口舌了,用一种屈尊降贵的语气向余纨发问:“薄顾呢?” 余纨脸色很僵,像他这种人,如果不是真的惹不起,早就把傲世轻物的表情甩给对方了,很可惜,对方是薄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得罪了的话,丢工作事小,买不起星巴克事大。 于是,朝晕就听见余纨以一种憋闷的平和的语气小声说:“薄先生去公司了,没在家。” 薄霆更恼怒了,扒了一把头发,无所顾忌地大声埋怨:“啧,钱都不给我打,去什么公司?” 这傻缺东西,张着个大嗓子就来了,薄顾不经营公司,他这个蠢货卖屁股都活不起,现在还顶着个大饼脸过来要钱了。 两个人秘而不宣地在心里狠狠吐槽,但是也都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薄霆发泄够了,踢了一脚脚边的桌腿,转身准备离开,还带着些厌恶地骂了一句:“娘娘腔,真恶心。” 骂余纨的。 余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咬紧牙关才遏制住了上去和他打一架的冲动,关键时刻,朝晕再次发声:“没事,他是爹爹腔。” 余纨一愣,又听见朝晕解释:“爹味真重,长的也是,感觉在长相方面有些难以启齿的烦恼。” 这话一下子让余纨舒服了,还带着点点头。 薄霆听到了,但是没听懂,背影顿了顿,还是再次抬步,盘算着去哪家酒。 朝晕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凑到余纨耳朵边:“你看,他头真大,像个假分数一样。” 假分数,分子比分母大。 余纨花了一秒时间明白她的意思,然后鼓起了腮,脸被憋得青紫,拼尽全力仍然没憋住,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朝晕的话和他的笑又被当事人听见了。 薄霆气得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指着再次慌里慌张低下头的朝晕问:“你踏马是谁啊?!一直在那边叽叽歪歪?!” 他这个人还挺好笑的,虽然吐槽过原主,但是根本认不出原主是谁。 朝晕抱紧嘟嘟,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是照顾嘟嘟的。” 薄霆皱眉,无礼地问:“这条狗?” 朝晕点点头,然后就听见了薄霆鄙夷不屑地发表蠢到惊天动地的言论:“狗不就是看门的?还给看门的找个保姆。” “诶,”朝晕还是没忍住,善解人意地说:“这话让你说的,你身边这些不也是看你的吗?” 薄霆和他周围的保镖俱愣,而后慢慢明白—— 她骂薄霆是狗东西。 薄霆彻底破防了,指着朝晕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逼近:“你踏马给我站那儿!你有种别动!” 朝晕和余纨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不约而同地想,如果他们两个把薄霆打残了会不会进局子。 然而,在关键时刻,几个人头顶忽然响起来了一道客气又有些犀利的男性声音—— “二少,如果您不想让总裁生气的话,最好斟酌一下自己的行为。” 听到了章衡的话,薄霆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体态僵硬,摆明是被威胁到了。 朝晕听到了薄霆的一声低咒,而后就收到了他凶恶的一个瞪眼,低下了头,尽量让自己变成一个鹌鹑。 等到薄霆带着一群人彻底消失之后,朝晕和余纨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安地对视着,感觉自己好像惹麻烦了。 朝晕也不知道薄霆的耳朵为什么那么灵,她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小了,他还是能听到,感觉把智商点全部都加给听力了。 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打工人,现在把半个主人惹恼了,也不知道薄顾会不会生气。 朝晕苦哈哈了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还在提心吊胆于薄顾知道了会不会发怒。 于是,薄顾在晚上刚刚进门时,就听见朝晕蔫巴巴的声音传过来—— “唉,嘟嘟,你自己玩去,我快要走了。” “你不要伤心,就算我走了,我还是会记得你的,我们还是义结金兰的好朋友。” 嘟嘟冲她叫了两声,她理解的是不舍,又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不如我让我的左右手剪刀石头布,左手赢了就努努力求求情,右手赢了就乖乖走。” 朝晕还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只不过还没有思考出来一个结果,温和悦耳的嗓音就穿过空气跃入了她的耳朵里—— “不管哪只手赢了,都不用乖乖走。” 朝晕豁然抬眼,就看见暖光灯光下,弯眸浅笑的男人。 薄顾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总是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安心感,像是小时候总在床边伴人入梦的大型玩偶。 “真的吗?”朝晕呆呆地问,苦恼地皱眉:“可是我骂薄霆了。” 她还是不解恨:“但是他就活该被骂。” 和薄霆对峙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有气势。 薄顾回想起监控回放里面怂得恨不得钻到余纨身后的朝晕,轻轻笑了一下,章衡推着轮椅靠近了一些,朝晕听到他平和的问话,循循善诱—— “你都说了些什么?” 朝晕皱眉,开始细数:“我说,他头大,他爹味重,他是狗东西——” “狗东西不是狗,小狗是小狗,狗东西是狗东西。” 薄顾似乎听得很认真,还点了点头,继续问:“你觉得,说的是真话吗?” 朝晕叉腰:“当然是了!” 薄顾翘起唇角,反问她:“既然说的都是真话,怎么算骂?没有骂他,那有什么错?” 第205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0) 朝晕愣住,微微张着嘴,觉得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天地。 暖光流淌成了一条小河流,在薄顾身上缓慢地流动。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成熟到悲伤的气质,温存却死寂,没有活力,但是又充满着琢磨不透的神秘的魅力。 他说:“不用害怕,你和余纨做的没有错。” 朝晕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扬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薄顾,你不怪我吗?” 薄顾温和地注视她:“不怪,你说的都是实话。” “就是!他就是很坏!”朝晕打开了话匣子,给了空气两拳头:“他明明什么都不做,整天游手好闲,还要来问你要钱,真坏!” “他爸他妈肯定都是b型血!” 薄顾挑眉,捧场地请教:“为什么?” 朝晕笑了,压低了声音:“因为他是个2b。” 章衡:“噗。” 嘟嘟汪汪了两声,表示赞同。 薄顾微愣,待反应过来之后,略微低头,喉间溢出了低低的笑。 朝晕看起来很好惹,圆滚滚的,实际上凑近一看,身上全都是刺。 朝晕不用担心被赶走了,又手舞足蹈起来,拉着嘟嘟跳了一曲华丽的华尔兹。 薄顾就在一旁含笑看着,星光不再破碎,反而流成了一道星梯,给昏沉之人开了一道天门。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17。】 等章衡走后,朝晕又把冰箱里给薄顾榨的葡萄汁给他,嘀咕着说,还以为这是她最后一次给他榨果汁呢。 薄顾是一个尽量不拂别人面子的人,他照单全收,喝光之后,甚至还贴心地夸了一句好喝。 他发现朝晕很喜欢听别人夸她,可能是因为有获得感,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鲜少收到别人的夸赞。 睡觉之前,朝晕直接问薄顾能不能加他的微信。 薄顾稍显意外,但是在听到朝晕说,给他分享嘟嘟的照片什么的时候会很方便,还是大方地和她加了好友。 薄顾的头像是一架钢琴,名字是w。 朝晕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他的真实名字和w有什么联系,还是直接改了“啵啵啵啵啵啵”的备注,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朝晕在第四天第一次带着嘟嘟出去转圈,第一次出去,她也不敢走得太远,原本准备眼熟一下四周的环境就回去的,没想到在路过一家宠物店的时候,嘟嘟直接赖着不走了。 朝晕表示,不是她想留下的,她只是跟着嘟嘟一起进去看一看。 宠物店里面有狗牌订做服务,等店员热情推荐的时候,朝晕才猛然发觉,嘟嘟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狗牌。 想到自己这两天被薄顾照顾的很好,朝晕决定给嘟嘟定做一个高级版狗狗牌。 朝晕是一个民主的人,蹲下去和嘟嘟说,如果有喜欢的狗牌名字就叫一声。 “第一个,嘟嘟。” 嘟嘟反应平平,打了一个哈欠。 “第二个,薄顾的嘟嘟。” “汪汪!” “诶嘿,我也觉得这个好听。” 朝晕点点头,原本想要直接说要这个的,不过玩心突起,她又点着嘟嘟的鼻子,开玩笑着说:“朝晕的嘟嘟呢?” “汪汪!” 朝晕原本不觉得它会叫的,一听见他还是肯定的回答,一时间又惊又喜又苦闷:“那我们选哪个呢?肯定不能换着带呀!” 一人一狗冥思苦想,最后想出来了一个完美的对策。 嘟嘟有了自己的狗牌,显得狗仗人势的,回家的路上,走起路来都抬首挺胸。 薄顾在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还是选择点开监控。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有一种被吞噬了似的孤寂袭来。 他无法慢下来,无法停下来,只要他一顿足,巨大的恐慌不安和向死意志就会缠着他的脚踝,把他拉下地狱。 但是现在,他也算是有一个休憩的港湾了——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薄顾打开监控的时候,朝晕刚刚带着嘟嘟回家,嘟嘟生性活泼,总是喜欢又蹦又跳,也是在这个时候,薄顾隐隐约约看到了他脖子间反射的银光。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以为是错位,只是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朝晕去给嘟嘟准备饭吃。 嘟嘟吃饭也狼吞虎咽,但是性格很好,从来不护食。 朝晕就蹲在它面前,顺着它的毛,神神叨叨地教育:“嘟嘟,你怎么能直接吃呢?你应该开口说‘谢谢朝晕大王给我准备的饭!’,这个样子。” 嘟嘟不会,只是冲她叫了两声。 而后,薄顾听到了女孩儿沉沉的叹息—— “嘟嘟,你真笨,你都不会喊我的名字。” 薄顾不可控制地弯起眼眸,眼尾又压出来了一道细细的褶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雪梨花般柔和。 真喊了,她又不乐意。 中午的时候,宅子里面没有人。朝晕的午饭是余纨早上特意给她做的便当,把她感动得痛哭流涕。 等她吃完饭之后,嘟嘟已经睡着了。 朝晕找了一个好看的角度拍下了一张照片,给薄顾发了过去。 朝晕:【图片】 朝晕:你猜猜它在干什么? 照片上,嘟嘟双眼紧闭,睡姿不太优雅。 这是一道送分题。 薄顾的视线从监控上收回来,笑着打字—— 啵啵啵啵啵啵:玩耍。 朝晕:错啦错啦,它在睡觉! 啵啵啵啵啵啵:好难猜。 朝晕:?(?ˊ?ˋ)? 薄顾又把眸光放在监控上,朝晕抱着手机,好像被他的回复笑到了,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持续了薄顾不敢想的时间。 他们两个第一眼给人的感觉都是沉默,少言。 但是朝晕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阴沉,她的身上有一种收缩自如的活力,自给自足,甚至还有着盈余可以播送给他人。 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他是一个自救都救不下来的人,她不是。 不过,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她的话,还是“怂”更合适了。 薄顾想到这个字,又稍稍弯唇,鎏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他的桌子上留下了云的剪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9。】 第206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1) 这天晚上,当章衡打开门的时候,第一时间穿透时空跌入他们耳朵里的,还是朝晕欢快的笑声。 章衡已经免疫了,相比于薄总会不会因为朝晕的笑声生气,他反倒更想知道,朝晕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天都是在和小狗交流,却还是能这么开心的。 灯光暖洋洋的,薄顾在轮椅压上地板的那一刻,才恍然想起来,这个颜色,有些接近嘟嘟的毛色。 一开门,灯光洒过来的时候,就像嘟嘟在争先恐后地朝他扑过来,跟在它身后的,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一时间,这间曾经冷冰冰的宅子,居然像极寒冬日里的火炉。 朝晕这次耳朵灵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跑的飞快,把刚刚关好门的章衡吓了一跳。 见朝晕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薄顾就差不多明白了,他的眼眸里荡开一圈浅浅的浪,温声问:“有什么想要和我分享的吗?” 朝晕惊奇,顺其自然地从一脸懵逼的章衡手里接过轮椅:“你怎么知道?!” 薄顾甚至没有在乎她的行为,只是简单道:“太好懂。” “才不是呢,”朝晕故作神秘地纠正他错误的说法:“其实,我是一个有着丰富内涵的人。” 回答她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笑。 等到朝晕把薄顾推到嘟嘟的小窝前面,这只懒懒的狗狗才舍得动弹,吐着舌头卖萌,蹦蹦跳跳地朝薄顾跑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多热情呢。 薄顾原本想要弯腰去抱它,不过这次他还没能动作,就有一双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把嘟嘟抱了起来。 薄顾稍一抬眸,就对上了朝晕灵动狡黠的眸子。 她的眼睛,实在太明亮,甚至,连晚灯都要暂避锋芒,那里面的情绪浮而不沉,薄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懂的文章。 薄顾好脾气地靠着轮椅后背,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在朝晕期待的神色下,似乎是好奇地问:“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吗?” 朝晕更惊异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面对这个问题,薄顾只是想笑。 如果他拿来一面镜子,朝晕就会在里面看到最好看懂的人。 朝晕才不管这些呢,她的小臂圈着嘟嘟胖嘟嘟的脖子,一步一步向薄顾走近,停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后,慢慢蹲下,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还贴心地加了惊喜音效:“当当当当!” 她手臂刚落,锃光瓦亮的狗牌就在薄顾面前显现出了庐山真面目,随着晃动的幅度而闪动的银光,几乎和今天中午在薄顾眼底划过的那缕银丝重叠。 薄顾微微收紧了手指,瞳孔慢慢地去读狗牌上面的字,把它们刻在脑海里。 “薄顾和朝晕的嘟嘟” 他没有说话,朝晕又自顾自地解释:“嘟嘟喜欢两个名字,一个是薄顾的嘟嘟,一个是朝晕的嘟嘟,为了让它开心,我就做了薄顾和朝晕的嘟嘟。” 这样听起来,她还是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嘟嘟也汪汪叫了两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告诉他,朝晕说的是真话。 “它还有其他的功能呢!” 朝晕这样说着,带着点小骄傲地按上了狗牌上的按钮,清亮的嗓音一下子就传了出来—— “你好,我是嘟嘟” 跟在这六个字后面的,还有嘟嘟本嘟录下来的两声“汪汪”。 朝晕洋洋洒洒介绍了很久,才突然反应过来,薄顾这次沉默得好像过了头。 她立刻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找补着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现在把它摘下来,我还买了一个,上面写的是‘薄顾的嘟嘟’,我现在……” “不必了,”薄顾这次回答得很快,他抬起眼睑,朝晕没有看见埋在他的眼眸之下,淋漓下起的一场雨,他扯唇,笑了起来,朦胧得像近身的月:“我很喜欢。” “谢谢你,朝晕。” 他轻声说,伸手把嘟嘟抱过去,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交杂的轻薄与厚重。 太久没有一个人的名字离薄顾这么久了,更不用说,中间的连词居然是“和”。 嘟嘟已经抱回来一段时间了,但是始终没有做出来一个狗牌。 牌子像是一纸合同,只要签下,那么他们之间,就多了一根再也斩不断的线了。 但是,薄顾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随意地死在某个阴天,到那个时候,牌子对于嘟嘟来说,就太过于残忍了。 没有牌子的话,这世界上也就没什么真切证明他们关系的证据了,它可以找一个更爱它的主人,一个美满幸福的主人。 然而,现在,牌子上,竟然还能多出来一个人,多出来一道坚实的力量,这力量如此轻盈,又如此丰满。 像是在告诉他—— 如果可以的话, 就努力,再活一段时间。 尽量,让久逢灾祸又蓬勃向上的生命之树,再催生一轮嫩绿的枝叶。 朝晕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又踏实了,再次开始眉飞色舞地和他吹牛:“我就说了,我是一个很有内涵的人。” “虽然牌子上面的字看上去确实有点多了,但是我其实做了重重考量……” 她这样滔滔不绝,他就这样洗耳恭听,手指摸索着嘟嘟脖子前被它的体温暖得温热的牌子,轻轻笑着。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4。】 在监督薄顾喝下自己做的酸梅汁之后,朝晕和薄顾说了晚安。 薄顾和朝晕一样,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干,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准备入睡。 但是今天晚上,他收到了信息。 微信里,朝晕一连给他发了好几张嘟嘟的照片。 照片风格生动鲜活,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谁的手笔。 还有几张,是嘟嘟和她的合照,一人一狗,看起来都蠢蠢傻傻的,像得不可思议。 薄顾伸出苍白的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迟迟地滑动了一下。 啵啵啵啵啵啵:很像。 朝晕:我和这个笨笨嘟嘟吗? 朝晕: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觉得有点像了。 朝晕:因为它是薄顾和朝晕的嘟嘟,像很正常呀!它也像你!(?-) 薄顾:是吗 那样的话,这个家里,就有三个笨蛋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6。】 第208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2) 在睡前,朝晕和薄顾提了一嘴,说要把这些照片发到朋友圈。 已经十一点十分了,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薄顾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抱着手机看。 但是今天,他却格外想要看看朝晕会发什么样的朋友圈。 他点开她的头像,略有些生疏地点开朝晕的朋友圈,第一条显示的时间是两分钟前—— “小嘟” 配图一共九张,其他的是嘟嘟小明星的大头照还有嘟嘟小明星和朝晕大明星的合照,最中间的那张,是捧在朝晕手上,可可爱爱的爱心型的小狗牌,字体圆润可爱—— “薄顾和朝晕的嘟嘟” 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冰凉的肌理,却总是让人无端觉得心热。 手机暗蓝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让他脸上那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温的笑都给曝露勾勒。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往下滑。 昨天 “小花” 配图是三张不同颜色的小花,看样子都是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花,看起来很贫瘠,那么努力却还是只能长出来瘦瘦的一朵。 不过,公平的摄影师,大方地给了每一朵花单独的特写。 再往下去—— 昨天——“小草” 昨天——“小鸟” 前天——“大脸盘子一样的月亮” 哪怕是被家里赶出来那天,自己都那么可怜了,她还是举起手机,给暖融融的阳光拍了一张大头照。 …… 她的朋友圈里从来看不到任何喧闹与嘈杂,和她的眼睛一样,明媚又纯净。她像是自然派来的使者,固执又认真地勘察着每一处土地上细微的自然足迹。 看着看着,薄顾觉得自己心里的冰也慢慢消退融化,转而裸露出湿润嶙峋的土地来,又隐隐有春意在破石生根。 朋友圈没有发几天,好像是从她被赶出家那天开始发的。 薄顾关上手机,躺在床上,冷不丁地开始思考—— 今天有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 好像有。 那么,今天还真是幸运。 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幸运,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学朝晕的自欺欺人幸运法好笑,薄顾侧了一下身,轻轻弯了下唇,像是窗外那枚如水漾开似的弯月亮。 如果这样的话,他勉为其难地,期待一下明天。 幸运哪有什么自欺欺人呢? 像是银币和存钱罐一样,幸运攒够了,就兑成幸福了。 如果已经拥有幸福了的话,不论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幸运早就深嵌在心口间了。 朝晕在星期天的时候会习惯性晚起,周六早晨,她揉着眼睛出门,在看到餐桌前的薄顾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8:23。 不对呀,平时这个时候,薄顾都不在家了。 薄顾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当他抬头去看朝晕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头顶没有被梳好、翘起来的呆毛。 于是,朝晕又看见他一手握拳,自然而然地抵在唇边,而后又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等他咳嗽够了,又重新和朝晕对视,微微弯眸,温声解释:“今天休息,不去公司。” “哇!”朝晕一下子就醒了,夸张地惊呼一声,拉开薄顾旁边座位的凳子,义正言辞地说:“这才对,我感觉你每天都太累了,起的那么早,回得那么晚,工作的时间太长了。” 薄顾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冲她摇了摇头:“习惯了。” 朝晕还是不同意:“习惯的事情又不是正确的事情。” 就比如她在荷兰省的时候,朝五晚十,都违反人类作息规律了,这能正确吗? 薄顾靠在轮椅靠背上,耐心包容地听她说,等到朝晕的金句讲完后,他很给面子地点头:“是,朝晕说得对。” 朝晕更高兴了,刚准备继续和他谈天说地,余纨就把她的早饭送上来了。 朝晕只花了三秒时间就决定先吃饭。 薄顾不想打扰她,自己操控着轮椅绕过客厅,从侧门出去,直接就到了后院种的花圃地前,安静地看花容,听风声。 一切都好安静,静到天地蒙尘,静到喧嚣,静到人听不到自己的心声。 静到,被打破。 “这里真漂亮。” 薄顾听见风把由衷的一声赞美吹到了他耳边,又带着牵动他的唇角。 “是吗?” 他望着面前的万千鲜艳颜色,轻声问道。 “对呀,”朝晕顺势蹲在他身边,还穿着自己的粉色裤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快要醉倒在花香里了:“能种出这么好看的花的人,一定是好人。” “和薄顾一样好的人。” 薄顾缄默,稍稍侧眸,低眉去看她。 在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抬头看过朝晕。 在他面前,她的眼睛永远和他齐平。 干什么这么在意一个瘸子的想法呢? 薄顾在心底微微叹息,却又听见自己柔声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黄粉色的花?” 朝晕瞬间扭头,跃跃欲试的模样:“真的?我们可以一起进去找吗?” “如果你想的话。” 朝晕几乎是蹦了起来,推着他的轮椅,迫不及待地往花圃里面去。 花圃里的花各色各样,漂亮非凡,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 朝晕好奇地问他:“为什么种这么多花啊?” 男人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是却难掩深沉:“有人很喜欢。” 没有说是谁。 朝晕一点也不在意薄顾有所隐瞒,欢快道:“喜欢花的人,也是好人。” 薄顾瞳孔轻缩,旋即慢慢地笑起来:“是,她也是好人。” 花朵们争奇斗艳,可惜的是,他们左找右找,就是没有找到黄粉色的花。 黄粉色的朝晕显得十分失望,瘪着眉叹气。 薄顾只是笑着说:“看来,朝晕是天地间独一朵了。” 朝晕没有想到这个说法,她傻乐乐地翘起唇角,推着他往回走:“好像是诶。” 她也跟着说:“薄顾也是天地间独一朵。” 薄顾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黑,轻淡道:“黑色的花,应该不太好看。” 他也是,残缺如此。 “好看,”朝晕一口否认:“好看,不信的话,你等着。” 薄顾一愣,倒还没听过“你等着”这种客气又嚣张的发言。 他笑道:“好,我等着。”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8。】 第209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3) 回到屋子里时,嘟嘟已经吃过薄顾给他准备的早餐了,欢快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朝晕抱着它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把它放在薄顾腿上,任它在他身上撒泼打滚,等薄顾按住它的头加重了语气,让它不要闹了的时候,就会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互动,忽而灵光一闪。 她想要带着嘟嘟出去散步,热情地向薄顾发出邀请。 “薄顾,我们一起出去?” 薄顾原本放松的身体骤僵,手指关节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弯曲弧度。 她弯着腰,和他坦然地对视,她眼里燃烧起来的期待,像是明火,在荒原上烧红了半边天。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我们在路上会遇见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最后我们去公园,嘟嘟昨天交了好多朋友,你也可以去看好多小狗。” 她凑近了点,让薄顾可以轻而易举闯进她由真诚汇成的汪洋眼眸里。 “薄顾,我们出去玩?” 薄顾沉默地捏紧轮椅的把手,单单是“出去”两个字,已然使他的肩膀微微发颤起来。 他缄口不言,甚至抓紧着轮椅,往后退了几厘米,轮椅倾轧在地板上,清浅的污浊像是他积年累月的伤口残留的血痕。 薄顾生硬地别开了头,语气也变得僵硬,:“不,不用了。” 说是僵硬,朝晕却无法从里面提取出一点冷漠的冰凉色彩,她只能听出来无法面对深切阵痛的无措,无可奈何的躲避。 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才,却又像不得正道的孤蜂,被深深困梏在童年岁月里,在自卑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脚印越来越深。 他快速地转过身,背对着朝晕,似乎倚仗着虚浮的冥色,孤决地往书房去:“你们去就好了,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他离朝晕脚下的阳光越来越远,义无反顾似的要投入到黑暗里。 “薄顾,” 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停了一瞬间。 他没有回头,但是朝晕毫不芥蒂的笑语却已然在他的脑海里画出来了她此刻笑意盈盈的模样。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比如,你今天下午和我说都可以。” “我们两个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好像是为了赞同朝晕的话,嘟嘟跟着叫了两声。 朝晕再次温声强调:“什么时候都可以。” 寂静在他们之间流转,阳光轻移,毫不畏惧地一步一步向前靠,入侵、驱赶潮湿的晦暗,而后——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强势的温柔,摸上了他轮椅后的一角。 朝晕听到他沙哑的一句—— “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0。】 闷得有些不透气的书房和它藏着那些书一样晦涩,让人读不懂,看不清,风吹不进来,雨渗不进来,这里面死死的,静静的,沉沉的,蒙蒙钝钝的。 但是—— 阳光晒得进来呀。 薄顾手上抱着一本书,但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时不时往透光的窗帘那边扫一眼,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朝晕走之前的话—— “我会把我们的散步过程全程微信直播,你要捧场哟!”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满房的寂静给打破。 薄顾的心跟着一悸,而后抿紧了唇瓣,握紧了拳头,又僵硬地张开,摸上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打开聊天框,仔细地读那一句发来的话—— 朝晕:“嘟嘟找到了昨天趴在它身上的小猫。?(?ˊ?ˋ)?” 薄顾的身体在这些字一个一个地钻进脑袋里的时候就慢慢松懈了下来,最后呈现出放松的姿态。 他点开照片,暖洋洋的滤镜里,嘟嘟正回头,惊奇地对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橘猫看了又看。 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指尖轻颤,最后还是完整打出来了几个字—— 啵啵啵啵啵啵:可爱。 朝晕:朝晕养的都可爱。 啵啵啵啵啵啵:是。 没3过一会儿,又是一张照片过来—— 是一轮金黄的太阳。 朝晕:今天的太阳好温暖,你猜猜让我感觉我像什么? 一分钟之后 啵啵啵啵啵啵:猜不出来。 朝晕:感觉我像一根在烤架上优雅旋转的烤肠。 啵啵啵啵啵啵:听起来很美味。 朝晕:真残忍。 啵啵啵啵啵啵撤回一条消息。 啵啵啵啵啵啵:听起来很有内涵。 朝晕:?(?ˊ?ˋ)? 朝晕:你把我刚才发的话复制给我一下,我也想看你发这句话是什么样子。 两分钟后 啵啵啵啵啵啵:?(?ˊ?ˋ)? 一分钟后 朝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朝晕发过来笑得喘不上气的语音:“薄顾,是烤肠那句!哈哈哈哈哈!不过发这个表情也好,好好玩!” 薄顾其实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一头雾水,但是听到她感染力极强的笑,他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故事的开头,紧接着就停不住了,薄顾也开始不止地笑,只是笑得很轻,声音很小,和他小时候哭的声音一样。 但是又截然不同,有些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3。】 没过多久,朝晕到公园了,又给薄顾发过来了嘟嘟和其他小狗一起玩耍的视频。 其他小狗里面有别人养的小狗,也有公园里大家一起养的的小狗,嘟嘟在家里称大王,在那里却要屁颠屁颠地跟着别人做小弟,就那还扯着个嘴吐舌头乐呢。 视频里,嘟嘟在跟着其他狗狗一起奔跑撒欢,公园里的欢声笑语和太阳穿过手机照耀过来的温度融为一体,都让薄顾觉得有些灼热了。 他的心,也偷偷地烫了起来。 他还听到了,视频里,朝晕毫不掩饰的欢乐笑音,都让他有些分不清,到底让他觉得烫的,是温度,还是笑声。 也有可能,笑声和温度,都是一个人带来的。 第210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4) 朝晕是在将近中午准时回来的,因为上午朝晕不在,他又在家,余纨也没敢呆,估计还要过会儿才会来做饭。 只有他们两个,王叔,还有一个嘟嘟。 她刚刚开门,书房里的薄顾就听见了她得意的笑声:“哈哈!嘟嘟,你还是慢我一步,你输给我三颗狗粮。” “汪汪!” 薄顾有时是真的觉得有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化这么大? 想起来第一天见朝晕的时候,她还是怯怯诺诺的,如今却都可以称之为肆无忌惮了。 她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就比如她刚才说的话,做的事。 和嘟嘟比赛跑步也就算了,奖励居然是狗粮。 她要狗粮做什么? 薄顾笑着摇摇头,轮椅停在书房门前,他打开门出去,被外面晃眼的阳光刺了一眼。 原来,今天太阳这么好啊。 朝晕一眼就看到薄顾了,她冲他挑眉笑,对着他曲起胳膊,双手握拳。 薄顾一开始没明白,愣了足足半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朝晕在模仿“?(?ˊ?ˋ)?”。 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轻轻叹一口气,很成熟地转移话题:“好玩吗?” 朝晕立刻回答到:“超级好玩!” 她眉眼间熨帖着浇不灭的热情与活力,一边给嘟嘟准备午餐,一边喋喋不休地说:“有好多我都没有来得及给你拍,比如嘟嘟和另外一只小狗比赛接飞盘,他自己直接飞到了小河里!” 嘟嘟身上有点湿,蹭着薄顾的裤管,好像是在恳求薄顾不要因为自己太笨而把自己抛弃。 薄顾的笑容又扩大了两分,让他清俊的面容终于不是那么苍白了,反而有些活气在。 从前的他,是被钉在轮椅上的蝴蝶标本,是葬礼上的经幡。 现在的他,更像是攒力等一场轮回雨的麦种,是飞扬起时也想要碰到太阳的尘埃。 他顺着嘟嘟的毛发,轻声道:“听起来,确实很好玩。”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朝晕的被动一样,她“唰”得回过头,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很好玩!你下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呀?” 薄顾手指的关节又是一卡,动也动不了了。 他的唇再次抿成了一条直线,但是这次,他没有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拒绝的话了。 他抬起眼眸,望向了窗外被空中灰尘切割得细碎的光线,睫毛颤动了几下:“……你们,不是刚刚才出去过吗?” 言外之意是,不要因为我勉强出去。 朝晕却直接摆了摆手:“没有呀,嘟嘟和那只小狗约好了,他们下午还要再战!” 她轻快地跑到他身边,弯下腰,他眼前的景色就从她穿着的鹅黄花衣变成了她清丽的一张小脸。 她又因为他而弯腰,因为他而放缓了嗓音:“薄顾,你下午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当别人俯视薄顾时,反而会被他打断骨头,砍掉轻慢,只能跪倒在地,一生匍匐。 但是,现在有人要和他平视,他却又要逃了似的躲开,他垂下眼睑,薄薄的眼皮随着紧张转动的眼睛而微微鼓动。 他再次握紧轮椅的扶手,再次张口,只不过这次他鼓起勇气,说出来的是—— “好。” 让他的一切轰然坍塌的,永远不是打压,不是轻蔑,永远只可能是尊重,是温柔,是爱。 朝晕高兴得抱起嘟嘟转圈圈,喋喋不休地和它重复:“薄顾今天下午要和我们一起出去了哟!你今天下午不能输!” 她想了想,又很快松口:“算了,你输了就输了。” 嘟嘟不满意,用自己坚毅的眼神告诉朝晕,自己发誓要重振旗鼓,一雪前耻! 薄顾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爱笑的人,也从来不会有人这样认为,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笑的频率实在有些太高了。 不过朝晕不给他机会想这么无聊的问题,反而是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你穿的太厚了,你要换一个外套。” 薄顾全盘接受,自己转身回房间里去找其他的外套。 他花的时间有点长,等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朝晕和余纨在饭桌前“争执不下”。 朝晕吹胡子瞪眼:“怎么不好看了?我不是换搭配了吗?” 余纨翻了个白眼:“你换成粉色毛衣,黄色裤子,更丑了好吗?” 朝晕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然后趁他不注意狠狠踩了他一脚。 “嗷!!!”余纨脸色顿青,颤颤巍巍地低下头,语气痛惜:“我,我的a椎!!!” 他原本想要和朝晕好好算算她这一脚要赔他多少钱的,但是他敏锐的听觉已经让他识别出来了轮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了。 余纨顿时后背一凉,强硬地挤出来一个大方的笑容:“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我忙着忠诚地为总裁准备午餐。” 朝晕冲他落荒而逃地背影吐了吐舌头,又转而看向薄顾,撇了撇嘴,小声问:“不好看啊?” 薄顾眯起眼眸,轻笑着说:“粉黄色的花朵。” 朝晕顿时眼前一亮,指着他的衣服回礼:“灰色的花朵。” 薄顾垂首,看着自己颜色灰蒙蒙的衣服,原本想说不怎么好看,但是面前的是朝晕,他一说不好的话就会反驳的朝晕,于是他很明智地点头,重复了一遍:“嗯,灰色的花朵。” 王叔也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了,朝晕又迎了上去,在王叔面前转圈圈:“王叔王叔,我的衣服搭配好不好看?” 王叔慈眉善目地笑:“好看,好看,跟朵花儿一样,比余纨那小子每天穿的破烂好多了。” 余纨探出头,面色还是僵硬的温和:“王叔,我那是破洞裤和破洞衣,表现了我对当今世界的不满,实际上是我叛逆意志的反射……” 王叔摆了摆手,摆明了不耐烦了:“别瞎趴趴了。” 余纨顿时面如菜色,周周在里面大惊失色地喊饭糊了,他又连滚带爬地爬回去了。 朝晕小仇得报,扬眉吐气地哈哈大笑。 好热闹,像家一样。 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薄顾心底小声说,他按上心脏,轻声回应—— 是,好热闹。 像家一样。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37。】 第211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5) 下午的阳光比起上午来说,更亮了。 但是薄顾不太清楚,是它本来变亮了,还是因为他出门,真真切切看到了,才觉得亮堂。 外面和朝晕说的一样,有些热,带着温度的光束晒在身上,像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暖洋洋的怀抱。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多,有人步履匆匆,有人闲庭信步,有人会盯着他看两眼,有人压根不会注意他们。 薄顾早已经习惯各种各样冷冷凉凉的目光,但是今天,他显得格外拘束,双腿紧紧并拢,手指抓紧扶手,青筋毕露,显出不安来。 就在他的大脑里的思绪变得昏沉粘稠时,头顶突然落下了一道意料之内的喜悦的声音,像是一个小孩在介绍自己的朋友:“薄顾,你看你看,这是我和嘟嘟的朋友,三朵小花。” 薄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却已经顺着朝晕的手指望向了她手边的花。 长在绿丛里的三朵花摇曳生姿,张扬自信地播散着自己的馥郁芬芳。 “他们前几天开得还没有这么好呢,”朝晕这般说着,爱怜地用手指蹭了蹭它们的花瓣:“真厉害,在外面也长得这么好!” 她笑吟吟地弯身,问薄顾:“你要不要摸一摸它们?” 被她满含期冀的目光包裹住的男人微愣,右手在裤腿上轻轻磨蹭着,低声说:“我……” “它们会喜欢你的,”朝晕似乎料想到他要说什么,直接抢过话头,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打包票:“它们是我的朋友,它们说了,它们很喜欢你。” 薄顾的动作停下,转眸望她,那里面缓缓荡开笑意,打趣似的地问:“是吗?” “是呀!” 朝晕推着轮椅,让他离三朵小花更近:“不信的话,你摸摸,它们要是躲开了,就证明它们不喜欢你。” 薄顾低低笑出了声,却松开了右手,慢慢探出去,轻柔地摸上了那朵在枝头微颤的花朵的花瓣。 平展的,柔软的,有力量的。 这么温软,却在春夏秋冬,狂风骤雨里扎了这么久的根,真厉害。 像是那个连稀薄的一丁点爱都得不到的孩子,却也能长得能够撑起一片天地了。 一缕微风压着花的腰肢,冲他轻轻歪了过来,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薄薄的一片花瓣,却顺着他的动脉,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身体里输送温热。 “它很喜欢你。” 朝晕在他身后肯定地说:“这朵小花和我说的。” 薄顾收回手,怕把它弄疼,心脏缓慢有力地跳动着,让他蓦然有种浮在云端的悸动来,他笑着纠正:“都长得这么好了,不应该是小花了。” 朝晕恍然大悟:“对,那它们是大花了。” 又是一阵轻风掀来,像是倒歇的银河似的淌到了脚下,三朵花又冲着他们优雅地弯腰,又打了一个招呼。 朝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说:“它们是流量女明星。” “那可真厉害,”薄顾认真地回她的话,手被重新放置在了腿上,却没有再有紧张不安的表现了:“它们喜欢粉黄色花朵。” 朝晕把在一旁乖乖卧着的嘟嘟给牵起来,笑着补充:“它们也喜欢灰色的花朵。”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2。】 薄顾低下头,看着自己通体穿着的灰黑,想说,那它们还真是好心,会喜欢不好看的花朵,但是他想了又想,又觉得不想这么说了,便安静地任由朝晕推着往光阴深处去。 朝晕哼着调子,推着薄顾,继续往小公园走,却在公园门口碰见了正在不太友好交流的两个人。 模样23、4的男生手里牵着一条小黑狗,正热情地和面前勉强笑着的女生搭话,他手里那条小黑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生手里牵着的一只漂亮的小白狗看,昂首挺胸,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 男生一个劲儿地套近乎:“我觉得我们特有缘,你难道不觉得吗?我们在这个公园里面见过好多次了!” 女生尴尬地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朝晕推着薄顾,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薄顾在旁边,让她有了底气,她低头和薄顾说话,声音都大了:“你觉不觉得他像个卖保险的?” 薄顾包容却又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眸子放在男生身上,用几乎是审视的挑剔目光上下打量,无形中给来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他认同地点头:“像。” 女生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男生脸色有些差,瞪了他们一眼,态度很差:“你们俩没事听别人说话干什么?有没有素质?” 朝晕耸了耸肩,假装要推着薄顾往公园里走,实际上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男生又开始对女生献殷勤:“我觉得我们家黑霸可喜欢你们家草莓了,你看看你看看,这深情对视……” 朝晕垂眸,看见了女生脚边高傲扬着头,表现出来明显的不青睐的小白狗,又忍不住发声了:“草莓要是喜欢你们家王八,嘟嘟把京都的下水道都舔干净。” 嘟嘟在旁边做保证:“汪汪!” “它是黑霸!”男生气急,狠狠地瞪着朝晕:“诶不是,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 “罗少。” 突然冒出来的冷不丁的一声称呼,像蛇倒竖的瞳孔,展露的獠牙,刺得男生本能地不敢往下说了。 罗舟愣住,终于想起来刚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感和熟悉感是为什么了。 他一边祈祷着自己想的大错特错,一边放低了视线,和男人平静却又暗藏汹涌的眸子对上,让他悚然一惊。 他是坐着的,却猛然让罗舟有一种被狠狠踩在脚下的错觉。 他止不住地后退,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僵硬地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薄,薄总?” 薄顾冲他微微一笑,他的眼神冷冷的,语气却那般随意温和:“好久不见,刚才没认出来,令父最近怎么样?” 罗舟一下子就听出来这话是何用意了。 他哭丧着一张脸:“薄总,薄总,你别和我爸说………” 第212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6) 薄顾只是带着谜一样的微笑看他,没有说话。 罗舟更绝望了,脑子里面想到什么说什么:“薄总,你看,你刚才还说我是卖保险的呢…你说都说了,放我一马,别和我爸说行不行……” 他们家家教很严,要是让他爹知道他在外面骚扰女生,还冲撞了薄顾,免不了一顿伺候。 薄顾稍稍挑眉,眉眼间倒是故意流泻出来一些惊讶了,他说话还是那么平和稳重,听起来却又有着明哲的犀利感:“难道,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吗?” 朝晕和旁边的女生都笑了出声,尤其是朝晕,她凑近连着被骚扰好几次而苦不堪言的女生,又开始得心应手地比喻:“他现在还像一只怂怂的王八。” 女生一只手捂着嘴,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罗舟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装逼用的高定西装,急得欲哭无泪,又要把自己兄弟搬出来:“薄总,我以后一定好好学做人,我和薄霆都是兄弟来的…我俩是一丘之貉,狐朋狗友,关系很好的,你看在薄霆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 朝晕恰如其分地插话:“他才不和你好,他说狗就是看门的。” 罗舟蹙眉,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转过头去看朝晕,语气已然严肃起来:“你说真的?!” 朝晕用力点头:“对啊对啊,他还瞧不起薄顾找人照顾嘟嘟,说还给看门的找保姆。” 她蹲下,摸了摸嘟嘟的头:“是是?” 嘟嘟:“汪汪!” “我操?这个狗日的!”罗舟勃然大怒:“管我借钱的时候,可是管黑霸叫大哥的!真是个没皮没脸的货!等我现在就去找他事!” 他看起来很缺心眼的样子,一把拉起心潮澎湃的黑霸,势必要报仇雪恨:“走!黑霸!咱俩现在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他生气起来,连薄顾的存在都忘了,一人一狗气势汹汹地去找台球馆。 朝晕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和女生加了好友,拍着胸脯告诉她如果罗舟再来骚扰她,她就可以直接联系自己,自己可以把他打得服服帖帖。 和女生告别之后,朝晕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推着薄顾,牵着嘟嘟,前往小公园。 小公园的广场,有一块地方是专门给宠物活动用的,嘟嘟远远地看到自己交的朋友,在朝晕松手之后,高兴地叫着就飞了过去,和它们玩作一团。 朝晕两只手撑在轮椅上,弯下腰,感叹道:“嘟嘟交到了好多朋友。” 薄顾放松地靠在轮椅上,含笑颔首。 不过在下一秒,嘟嘟就带着他的朋友们奔了过来,小小的一个,身后却跟着大小不一的一群狗狗,朝着薄顾和朝晕跑了过来。 嘟嘟坐在薄顾脚边,吐着舌头,冲着薄顾兴奋地叫了好几声。 “它在和你介绍它的朋友。” 朝晕骄傲地这样和他解释,薄顾被狗狗王国的成员包围了起来,朝晕笑着指向一个黑色的小狗:“看,它也是黑色小花,不过它还没长大呢。” 薄顾怔愣间,有一个胆子大的小狗已经凑了过去,亲人地蹭薄顾的裤腿。 小狗才不在意人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走路,人只要有小狗喜欢的气味,能让小狗看出来是个好人,小狗就喜欢人。 薄顾指尖轻轻抖动了一下,他坐直了身体,却没有紧绷,他微微低首,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乖。” 一夫出百者应,后面那些对薄顾好奇的小狗都开始往前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像是一汪汪清泉,哗啦啦地汇成了汪洋大海,但是味道却不是咸涩的,是清甜的。 朝晕站在薄顾后面欢呼:“小狗都喜欢薄顾,就像蝴蝶喜欢花朵一样。” 薄顾被暖烘烘又乱纷纷的小狗味道给围得手足无措了,但是他总是能听到朝晕的话,听到她的声音。 他耳后开始透出薄薄的红,在他白得像瓷玉一样的肌肤上轻轻地荡着——也有可能是蔓延开了,也有可能是他在轻颤,总之这样一看,简直如红灯映雪似的。 他又操着温和的清磁嗓音说话:“朝晕,不要乱说话。” 朝晕只是笑:“我才没有胡说。” 小狗们围着薄顾玩了会儿,又开始自顾自地玩起来。 嘟嘟又要和自己的对手作战了,它一脸凝重,拼尽全力,有朝晕在旁边给祂加油鼓劲,最后打成了一个平局。 当然也有它自己的功劳,应该也会有它那个一言不发却用犀利的双眸紧紧锁着它的主人的功劳。 嘟嘟玩了一下午,终于觉得累了,其他小狗的主人也都来带它们回家,而那些公园里面的“原住民”,就恋恋不舍地目送自己的好朋友们离去,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叫,从来不刺耳。 夕阳渐斜,却没有惨艳的血红,今天的傍晚是被白津津的云搅翻成的丁香紫,淡淡的,隐隐有清香沿着风的纹路吹过来。 暗淡稀薄的日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朝晕的最长,嘟嘟的第二长,薄顾的最短。 朝晕和嘟嘟的影子像是铜墙铁壁,铸成了安如磐石的一间小房子,把薄顾藏在里面,不让寒风找到,也不让暴雪找到。 朝晕一点也不累,她推着薄顾向宅子走去,言语间无不欢快:“今天真开心,我们下次还要来。” 她好像原本就要说这一句话,但是觉得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又不厌其烦地添字:“我们三个。” 嘟嘟:“汪汪。” 薄顾弯起唇角,风轻云淡地把那些各异的目光躲开,口吻轻柔又珍重,总是像在许下千万斤重,千万金重的诺言—— “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5。】 等他们回到了宅子里,所有人都在。 钟姨见他们回来,冲他们浅笑,还是那副极富魅力的运筹帷幄的样子。 周周和余纨在厨房做饭,只能偶尔听到余纨那矫揉造作的声腔。 王叔走来,见薄顾脸色很好,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笑呵呵地和朝晕说有她的快递,他先放在她门口的那个小箱子里了。 第213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7) 朝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连和王叔道谢,而后靠到薄顾耳后,神秘兮兮地说:“你猜猜我买的什么?” 薄顾沉吟片刻,猜了好几个都没猜对,最后只能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朝晕笑得贼贼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鲜少有这么多人齐聚一堂的时候了,薄顾不是注重规矩的人,让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 朝晕今天晚上吃得有点急,吃完之后就带着嘟嘟去洗澡,说一会儿要给大家表演一个大活。 大家都被她的话给吊足了胃口,连钟姨这种冷酷无情的女人都好奇了,今天晚上留了会儿。 朝晕没有让大家等很久,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干干净净、毛发松软的嘟嘟就闪亮登场了。 只不过这次,它的屁股上兜着一个粉色芭蕾裙。 它似乎喜欢得紧,一直摇着尾巴转圈圈,冲朝晕给它买的粉色芭蕾裙汪汪叫,像是在叫自己的好朋友一样,又萌又蠢。 第一个笑出来的居然是周周,这个腼腆秀气的男生一笑起来就脸红,最后红着脸捂着肚子闷笑。 钟姨和王叔几乎是同时笑出来的,他们脸上岁月刻下的褶皱像树木延展开的纹路,如此深邃,又如此蓬勃。 薄顾的眼眸弯成了月亮勾,笑意晏晏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只剩下一个余纨,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嘴角抽搐着,眼睛往旁边瞟,似乎下定决心了,不要被朝晕逗笑。 朝晕在心里冷嗤,拿出手机,放出一个很有力量感的音乐,而后指挥嘟嘟跳这几天一直暗自练习的舞蹈。 嘟嘟是一只敬业的小狗,它回想着朝晕教给它的简单狗狗舞,屁股一扭一扭地,时不时蹦哒两下,蠢萌得让人喷饭。 单看的话,跳得还行,但是配合着带感的劲舞音乐,它还穿着一个粉色芭蕾舞裙,怎么看怎么搞笑。 余纨一个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面红耳赤。 大厅里顿时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哈哈大笑,连热烘烘的灯光都好奇了,睁开了小眼睛,把细碎如雪的光落在朝晕和嘟嘟身上,一闪一闪的。 薄顾右手虚拢成拳,离唇瓣有些距离,也闷闷地笑出声,那些跳跃的声音和砸在地上玻璃珠似的,困在喉咽里,一蹦一跳间,会断断续续地从胸膛里鼓动出清脆又沉闷的笑。 嘟嘟把大家逗得这么开心,自己也开心,在朝晕脚边跳来跳去。 看完了嘟嘟的表演的大家可谓是大饱眼福,三个人走的时候还招呼着它,让它最近多学一些舞蹈,他们看得心里喜欢。 嘟嘟又开始昂首挺胸了,中气十足地叫了几声,表示同意。 等到要各自回屋的时间了,朝晕临睡前,又眨着星河沉落的眸子,问他今天开不开心。 这次,薄顾甚至不用思考便缓缓点头,声音像是月光费了二十几年光阴酿出来的酒:“开心。” 朝晕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进自己房间之前还叮嘱他:“那你就可以期待明天了,明天也会更开心的。” 薄顾想,确实是这样。 昨天晚上他是这样想着,今天果然更开心了。 不应该叫“自欺欺人开心法”,应该是“天灵地灵开心法”。 这样想着,他甚至都不觉得暗沉沉的屋子难待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在睡觉前,章衡给他发来了信息。 章衡虽然很年轻,但是是一个卷王,他是真的热爱工作,也是真的上进,哪怕是休息日,还在忙工作的事情。 他说,丰润集团对他们公司里一项地皮开发的项目很感兴趣,非常想要争取合作机会。这其中涉及到丰润集团很擅长的环节,他觉得可以考虑。 丰润集团,是罗舟家里的公司。 没过一会儿,他得到了回复。 薄总:你说,我要是让罗舟家的狗把京都的下水道舔干净的话,他们会同意吗? 章衡:? “薄总”撤回了一条消息。 薄总:你说到的这方面,他们确实很拿手,按你说的办。 章衡揉了揉眼睛,看着“薄总撤回了一条消息”,久久地不愿意相信自己大脑里面残留的信息。 章衡:好的。 薄总:你今天开心吗? 章衡:? 章衡撤回一条消息。 章衡:开心。 薄总:嗯,这样的话,你要期待明天,明天你会更开心。 章衡:? 章衡:好的,谢谢薄总关心。 薄总:嗯,早点睡。 章衡:好的。 另一边,章衡放下手机,一脸深沉地抽了根烟。 薄总,疯了? 薄顾没疯。 甚至,他在慢慢从疯病里脱困。 一觉睡醒,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不过,薄顾却没有感觉到很开心。 一个月一次的腿部检查让他的心情很烦闷。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双腿,总之也不会有什么好起色,就这样钉在轮椅上,对他而言,才会有一种蜷缩在角落里的安全感。 王叔在旁边一脸忧虑地看着,时不时地提醒薄顾回答医生的问题。 薄顾这时才会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简短地用几个字回应医生的询问。 他的状态不太好——每个月的这个日子,甚至这个日子前后,他都是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王叔执意要求,薄顾甚至都不会让医生进门。 医生勉强完成了检查,叹了口气,再次敬业地开始劝薄顾:“薄先生,你的这个腿,是有好起来的可能的。虽然拖的时间太久,但是并不是很棘手的问题,只要有决心,有时间……” 每次听到这里,薄顾的脸色会变得更差,十指交叉,在身前止不住地相扣,像扼住了一个人的脖子,而后手指用很大的力道去缓缓扭动另一只手的皮肉和骨头,从而缓解从心头那间黑屋子里溢出来的苦、痛、慌、涩。 他一向好脾气,也一向不会失态,但是医生做了检查以外的事情的话,他就会态度强硬地要求对方尽快离开——这是在多给些钱的前提下。 他也试过了,但是面对这件事情,他实在不想多听一个字。 第214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8) 薄顾厌恶的人事不多,他自己算一个,他爹算一个,他的腿甚至可以单独算一个。 这双残废的腿,像是他死亡的警钟。它从不支撑他,却可以心狠手辣地把他摔碎。 每当听到他的腿有可以治愈的可能,他的心脏反而会被叫做痛恨和慌乱的蚂蚁啃噬。 它就赫然地摆在那里,刻薄地盯着他,阴郁地狞笑着,告诉他——瞧瞧,你现在都可以治好的腿,在二十多年前都没有人舍得费些心力把它治好,哪怕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权,甚至有的是时间。 那么,他治好它的意义在哪里? 让它站立,让它迈步,让它以一种卑微又傲慢,扭曲又癫狂的姿态再次向世界宣战,直到恍然发觉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滴水,没有一颗石头在意他,他的血,他的骨,他穿过的纤维。 他的残缺,让母亲落泪,让父亲嫌恶,让自己变得像摊边没人看上的货色一般卑劣。 直到一切零落成泥,直到世界安宁到炮火连天,直到他的头颅滚落到母亲长裙边。 他被封在了这其中,自己也变成了一块冰,在这名为无情的盒子里,不希冀被打开,只想在里面融化、腐烂,这给他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安全感,封闭着,不用有氧气,不用有光束,只用等待着在哪天彻底化在水里,回归到尘埃之中。 在送走医生、支开王叔后,薄顾推着轮椅,背影寂寥,慢慢地向书房移动。 他再次投入到阴影里,像是投入到切齿的恨里一样,冷漠地剖心剖肺,直到鲜血干涸得像飘带,挂在月桂树上。 前去书房的路不长,要绕开一个角,路过侧门,路过通向后庭的花圃的花园,路过倾洒进来的光。 却无法只是路过风。 他被一阵微风吹得微微眯起眼,总是轻轻吐息的鼻腔里,又开始漫开暖暖的香气。 薄顾好像想起来是谁了,心里建起的黑屋子里的人厉声命令他不许去看,命令他去往黑漆漆的书房,但是他的大脑不听使唤,他的眼睛也是,他的一切都被调动了,毫不犹豫地转眸,一眼望了过去。 门框像一把银闪闪的刀片,把地球切割成两片土壤,薄顾这边贫瘠而料峭,黑洞洞的,寸草不生;朝晕那边肥沃而温煦,橙嫩嫩的,光芒万丈。 他的眼前,她的长发像被吹斜了的瀑布一样被簌簌地吹得翻飞,和他瞳孔的颜色重合,相汇起来,便成了再不枯竭的大海。 她似乎若有所觉,慢慢转过身来,薄顾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到她秀美的侧颊,她圆滚滚的眼睛,她晶莹的鼻尖,和她如花般的笑。 朝晕回头时就看见了湮没在光明孕育的黑暗里的薄顾,孤冷冷的,像是要和全世界为敌——又或者只是单纯与自己为敌。 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诧异,只是再次弯弯眉,坚定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扣在关着薄顾凄哀灵魂的盒子外的手发了力。 朝晕自然地握上轮椅后的把手,熟练得像是做了千千万万遍,她推着他,微微用力,轮椅压过切割线,前往亮灼灼的花圃,亮锃锃的前方。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都没听到响声。” 朝晕这样说到,推他到花圃前,眯起眼睛,嗅着花香:“薄顾,你种的花真好看。” “你真厉害。” 薄顾扣紧了把手,有一瞬间,他甚至恍惚觉得腿部的神经居然抽动了一下。 他意外地沉默了,闭上了眼睛,好像在从她的声音里汲取力量,最后说出的话,还是他总爱说的那两个字:“是吗?” “是呀是呀,”朝晕再次认同,推着他的轮椅下去,进了花圃,伸手指向面前的花:“我刚才发现,你看,这个像你。” 她的手指微微移动,又指向和刚才那朵花挤在一起的花:“这个像我。” 薄顾只看到了高一点的花半枯的枝叶,矮一点的花拼尽全力地支撑它,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像是被吸食着血肉。 他扯出来一个凄色的笑,哑声问:“为什么?” 朝晕扬起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的骄傲的笑:“因为大一点的花为小一点的花遮太阳,小一点的花就蹭一蹭大一点的花。” “小一点的花下面还有一朵小小花,那个是嘟嘟。” 他看到的永远只有绝望,依附,狠辣的残忍。 可她这么一说,他又看到了希望,相拥,怜惜的轻吻。 他唇瓣翕动着,心里在一瞬间燃起来了一簇赤色火苗。 他脖颈微微颤动,话也是:“哪有花,不喜欢晒太阳的?” 朝晕快速接过话茬:“黄粉色的小花就不喜欢。” 可能因为它本身就是小太阳。 薄顾的胸膛处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光亮在往里面钻。 他也是可以被寄托希望的人吗? 他也可以被人在意吗?哪怕支离,哪怕悲哀。 薄顾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可不可以用开不开心形容了,他只是温声麻烦朝晕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花费心情去平息心情。 哪怕此刻,他仍然如此敏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桌子上多出来的一枝花。 他又想起来了刚才朝晕留下的一抹狡黠的眼神,他冰凉的指尖拢上“花茎”,这才发现不是真花,但是他又突然固执地不想用“假花”这个词。 他肌肤的颜色惨白,和他的人生一样,现在却有黑在交相呼应。 被亲手缠好的黑色绢花总是有一种迥然相异的深敛与稳重,薄顾抬起小臂,捻着它转动,阳光如同碎镜,在上面撒下白巧克力碎一样的明珠,黑色霎时五彩斑斓起来。 薄顾忽地低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在充气,他用另一只手抚上额头,连带着捂上眼睛。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朝晕那句“你等着”。 你等着,会有人喜欢黑色的花,灰色的花。 你不用害怕,你以后可以变成各种颜色,可以是丁香紫,可以是薄荷绿,可以是涧石蓝,只要是你,都会有人把你的枯枝修剪干净。 如果他能站起来的话—— 他走向的,也许不会是空亡成灰,不会是无声寂寂。 可能是一场春雨,一场回暖,可能是一把遮阳的团扇。 可能是,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56。】 —— 第215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19) 章衡最近发现总裁不是很对劲。 他每天都会看监控,看嘟嘟和朝晕一起玩,他一开始是以为薄总怕朝晕偷狗,还感叹了一句——薄总还是这么心思深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朝晕呢。 然后下一刻,章衡就看见薄顾皱眉。 朝晕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如果和嘟嘟玩累了,她就会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一觉。 于是,薄顾就敏锐地发现,她的睡眠其实并不好,总是会因为一些极小的动静惊醒,然后茫然地枯坐会儿,又笑着再次接过嘟嘟递过来的球。 章衡看见他皱眉,还以为他是怪朝晕在带嘟嘟的时候偷懒了不开心,正准备再次感叹一句“不愧是资本家啊”的时候,就听见薄顾认真地询问他的意见:“什么味道的香薰有助于睡眠?” 章衡:? 他木愣愣地张开了嘴,却没有说出什么好话来,就又见他们总裁眉间沟壑压得更深,收回了视线,话如从前那般,肃却不冷,但是带上了一些嫌弃:“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章衡:? 我靠? 晚上回去之前,薄顾带回来千挑万选才脱颖而出的紫罗兰香薰,选的时候雷厉风行,送的时候倒是有些瞻前顾后的畏缩了。 最后把香薰送出去的是他旁边的章衡,朝晕高兴得抱着嘟嘟一起闻,问嘟嘟好不好闻,好闻的话就叫三声。 嘟嘟:“汪汪汪。” 都把嘟嘟驯成狗了。 嗯,嘟嘟本来就是狗。 薄顾在紧张的时候会捏一捏衣角,这个习惯基本上无人知晓,他的衣服边角也没有过褶皱,但是这次,也许是衣服面料不行,他的衣角有些被揉捏过的褶皱。 他轻声问:“喜欢吗?” 朝晕笑吟吟地看他,在薄顾眼中,她身上像是被月水给淹了似的,通体的白透,眼睛也是,把他自己身上浩浩荡荡的雾都给扑灭了,她轻灵的嗓音在他耳边跳着:“喜欢呀,喜欢。” 薄顾也笑出来,他以为朝晕喜欢味道,喜欢包装,或者喜欢其他的什么,但是她接下来又跟着一句—— “它的颜色和你一样,紫沉沉的,好看。” 薄顾和章衡俱是怔然。 怎么会有人会觉得薄顾是紫色呢,再怎么看,他都应该是黑色或者灰色? 朝晕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见他们沉默,狐疑地瞅了他们一眼,又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像,薄顾就是暗紫色的。” 薄顾弯起了唇:“好,紫色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62。】 章衡觉得恍惚了下。 在朝晕和嘟嘟还在研究那一盒香薰的时候,薄顾让章衡推着他去后花圃。 章衡按开了两旁的夜灯,一片朦朦胧胧睡着的花被扰醒,又被风吹得窸窸窣窣。 薄顾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向前方,章衡跟着望过去,粗略地圈绕出来了薄顾看的范围,忍不住说:“您如果喜欢,可以让王叔做成盆栽,放在您的房间。” 薄顾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看了回去:“花不就是应该长在外面吗?” “我只是来看看它们有没有乖乖长大。” 章衡不知道“它们”是谁,更不知道“它们”代表着谁。 公司里面有补助基金,是薄顾专门为那些家里有人生病的员工设立的,如果有些员工实在压力太大,薄顾甚至可以在每月固定的时间为他们请来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从前的他,只会在一旁安静听着。 最近这些日子,他却开始给出建议了,只不过建议都是一样的—— 如果觉得今天不开心,就冲着空气狠狠打两拳,命运畏惧你了,你第二天就会开心了。 他们薄总就这样用淡淡的语气说出来幼稚却又可爱的话,居然让很多郁郁寡欢的员工笑了下。 自欺欺人幸运法也算是帮助更多的人了。 虽然朝晕在宅子里呆得不亦乐乎,但是薄顾却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她的事情。 她都出来了这么久了,她家里人居然也不给她打个电话,最起码通个信也好,但是没有,朝晕从来不骗人,没有就是没有。 就像是没有一个人在意她一样,出来了,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没人在乎。 薄顾甚至觉得荒谬,这些事情,他都在乎得不得了,怎么她的家人会不在乎呢? 薄顾觉得自己不好,所以没人在意他也很正常,但是朝晕那么好,她的家人怎么能不在意她呢? 朝晕其实没放在心上,秦家这一阵子闹得鸡飞狗跳的,很不好看,她就算每天只是在薄宅和嘟嘟玩,偶尔和薄顾出去散散步,也能听到八卦的余纨和她口若悬河地讲各种各样的撕逼事宜。 他说,秦垂月做事忒狠,秦玉蓝也狠,不过他更倾向于用阴来形容秦玉蓝。 秦垂月见招拆招那几下,他讲得滔滔不绝,似乎格外敬佩这样的人。 不过他也看得很透,秦家父母就喜欢秦玉蓝,压根不想认秦垂月,没帮她说过话,秦垂月,每次还非要把事情闹到秦家父母那里,惹得他们更不喜欢,有点蠢。 朝晕就默默听着,听到这里才插个嘴:“她不是蠢,她就是想要爱而已。” 余纨好像是被她这一句话震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朝晕已经抱着嘟嘟走远了。 或许是因为薄顾的担心灵验了,或许是因为余纨的乌鸦嘴灵验了,在一个阴沉沉的天色里,朝晕收到了来自家庭成员的信息。 只不过,是秦垂月。 对方邀请她到咖啡厅一聚,言语间并无不妥,但是朝晕还是觉得她的状态应该不太好。 得知了这件事情的薄顾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再三嘱托她不要随意听信人言,不管要不要回秦家,都希望她回来说一声。 朝晕信誓旦旦地担保说,她才不要回秦家呢,他今天休息,就在家里等着她回来就好了。 薄顾没有回应,目送她离开,却悄无声息地开始自童年结束、信仰坍塌之后的第一次等待。 第216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0) 天是阴阴的,有霾色在天际蔓延,朝晕刚到咖啡厅,身后就密密地砸下来雨了。 朝晕庆幸自己带了伞,等到按照秦垂月说的位置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小角落里坐着,身前摆着一杯浓咖啡。 她不像在看,倒是像在发呆,但是很快,她又狠狠地皱了眉,好像是觉得外面的雨声刺耳,像是背在她身后的闲言碎语,又以一种厌烦的表情扭过了头,盯着面前的咖啡发呆。 朝晕走过去,把动作放的很轻,坐下来时也尽量不去惊动到她。 不过秦垂月的神经好像很敏感,目光一下子就射了过来,在警惕之下深深埋伏的,还有惊慌。 朝晕冲她温温地一笑,还是拘涩的模样,却无端让秦垂月放松了一些。 她准备说话,却见朝晕的眼睛又看向了桌子上和这家精致的咖啡馆格格不入的一杯奶茶。 便宜货,才7块钱。 秦垂月的脸色僵住了。 自从到了秦家,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地融入这些所谓的贵族,这种东西,让别人看到了都会笑话她。 只不过她这阵子神经实在过于紧绷,没忍住买了一杯回来,没想到忘记收了。 她藏在桌下的手猛地握紧成拳,颤抖起来,心里有被自尊和倔强苦苦支撑了许久的东西猝然坍塌。 她感觉她拿不出手的过往被剖开,血淋淋地躺在桌子上,有种将近于崩溃的情绪袭扰着她,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朝晕盯着那杯奶茶上贴着的标签,惊叹道:“1780?!这么贵!” 秦垂月一愣,看过去,发现是标签号。 她嘴角一抽,居然不觉得那么难受了:“这不是钱……” 朝晕再次摆出震惊的模样:“这还不是钱?!姐,你真是发达了。” 秦垂月:………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总算是从情绪里面脱困了,甚至那一声顺口的“姐”,让她冰凉的血液猛地活络了。 她轻咳一声,坐直了腰身,先是问了一下朝晕的近况,得知她找了份工作,环境安全,也就放了心,开始和朝晕谈正事。 她用着最精密的话术,不动声色地想要把朝晕拉到她这一边的阵营,想要朝晕在秦父秦母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让秦父秦母信任自己,自己以后一定会给她好处…… 中间雨停了,越说到后面,她越说不下去,和断雨似的。 因为她发现朝晕的眸光那么平静,那么犀利,又那么温柔,有着洞察一切后还垂怜她的深邃。 她不懂,朝晕比她小,怎么能有这种神情? 她思绪混乱,朝晕的话就像一根柔软的毛线,开始让她的思绪温顺,把它们捆好。 “姐,你早就明白了,你不能把一切押在他们身上。” 她这样说着,让秦垂月的瞳孔猛缩。 “我知道你缺少了太多爱,生了太多无处排解的恨,你又太好,想多得一些爱把恨扑灭,而不是任它们吞噬你。” “但是,姐姐,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爱你的,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本不落在你身上的感情上,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窗外又飘起了雨丝。 秦垂月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咖啡发呆,她觉得眼皮重重的,像是雨水潲了进来,流进了眼眶,又化成了饱饱的泪水,挂在她的眼睫上。 “姐姐,爱你自己,你是最爱你自己的,你最知道了,否则,你不会支撑自己走这么远。” “这么久,这么苦,真是辛苦你了。” 朝晕轻轻说,微微站起身,轻柔地撇过她的泪水。 “你不能到这个时候了,突然犯傻,祈求他们的爱了呀,你最不能骗自己了,你不是为了报复才要我这样做的,你就是想要他们爱你。不过,你看我,我早就丢下了这些执念了,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她的眼眸像一川绿蒙蒙的草。 “姐姐,做自己,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去争他们的爱,是把秦家握在手里。凭什么秦赫礼那么烂一个人却能是继承人?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去享受你的风光人生,未来,有一大把人为你神魂颠倒。”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我永远在你身后。” 窗外的雨下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碰撞着心门。 临走前,朝晕给了秦垂月一个深深的、真诚的拥抱,像是让她的不甘与苦难都安息。 “姐姐,你可以走得更高。” 这是没有男主的世界。 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那些男人,远没有你有魅力。 不要困在后院,不要用爱把自己困住,要用自己的爱把自己救赎。 她走开了几步,秦垂月忽然喊住她,她脸上泪痕像断掉的锁链,她强撑着,认真地问她:“那你呢?” 朝晕笑开:“我像你爱着你自己一样爱我。” “也有一个人,和我爱我着自己一样爱我。” 她撑起雨伞,一反常态,俏皮地冲秦垂月眨眨眼,慢慢消失在雨帘中,像是一个精灵。 秦垂月蓦然把脸埋进手里,无声痛哭起来。 把怨恨的泪水全部流干之后,就只会是幸福的泪水了。 朝晕举着雨伞,敏锐地感觉到雨越下越大了,感叹老天多变。 秋雨寒,渗透进肌肤,让她打了个寒颤,最后还是决定打个车回去。 在距离薄宅不远的路口下了车后,朝晕原本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路边的景色的,却不知为何,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有阴云飘了过来似的。 她一皱眉,心里有了点猜测,骤然加快了脚步,往薄宅门口走去,到最后已经是举着雨伞跑过去了。 脏污的水坑扑在了她的裤子上,湿湿地黏在身上,不太好受,她却完全没有精力理会了,只是一味地跑,不停地跑。 直到她喘着气站定在冒出墙的花枝旁时,她的眼睛里,只能容下那个在雨里默然的男人。 第217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1) 薄霆撑着一把伞,咬着牙,眼里暴戾闪过,又放了狠话:“薄顾,你踏马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要钱我要钱,你管我有没有透支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呢?我要了,你踏马就得给!” 薄顾全身都被泡在雨里,面无表情,目如点漆。 家里没有人,刚才他听见薄霆在外面叫唤,自己出来了,没想到没一会儿又下起雨了。 他慢慢地抬眸,忽然扬起了一抹笑,在着瓢泼的黑灰里,居然像一抹艳丽诡谲的红。 “薄霆,你该学会自力更生了。” 他轻声说,音量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像是他曾经在痛海里溺毙千千万万次一样。 天地倒转,这地上像天上的河,又像地下的狱,把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压垮。 他浑身都湿了个透彻,整个人像吃人的水鬼,现在看来,倒像是他带来的毁天灭地的洪水一样。 雨是上帝笔尖渗出来的墨,把世界浸透,在薄顾身上留下的,只是残篇断简,不成章的句子,他笑得可悲又瘆人,像是已然弃生的人仰头看将要随之跳下地狱的人的欣然:“不然,等我死了,你们薄家也完了。” 他紧紧地、死死地、不松口地盯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咬死了另一个人的魂魄:“都、完、了。” “都、下、地、狱。” 他一字一句,语气那么轻,却从里面沁出来了鲜红诡艳的血,把薄霆的眼和嘴都封住,直到窒息。 薄霆吓得浑身一颤,傻傻地看着他,但是目光很快又落在了薄顾那双腿上,像找回了什么自信一样,眉梢上挂上了轻蔑:“薄顾,我看你真的有病,你就是有病。” “你腿瘸也就算了,还没妈。” 他幸灾乐祸地说:“没妈,也算了,现在看来,你脑子……” 他还没说完,脸上猝然落下了一个巴掌。 天边闪过一道轰隆的雷,蛇样的线条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这一巴掌,甚至让听人觉得比雷声还响。 在朝晕这一巴掌扇下去的下一秒,薄霆的那边脸就迅速肿胀了起来,像鼓起的小山丘,足以见得有多大力气。 薄霆痛得都麻了,火辣辣的疼钻进他的皮肤,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又被攒足了劲给踹了一脚,踹得他双膝跪地,雨伞倒在一旁。 朝晕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她又忙去给薄顾撑伞,去把他狠狠攥在扶手上的手给撬开,力道温柔,却又那么有力量。 那倾泄在他身上的雨、恶意,都被一把雨伞给隔了开,成了两道世界。 他刚才那么坦然,那么孤注一掷,此刻却慌了,不敢看了,他感受得到朝晕的体温,她身上暖烘烘的气味。 朝晕冷冷地盯着痛得呲牙咧嘴的薄霆,直接去攻击他最在意的东西:“你不会觉得你今天穿得很帅?” 这种人渣,不会在意自己爹,不会在意自己妈,永远只想着自己,原剧情里,他最在乎的居然是自己的穿搭品味,这个死货色,老极品。 朝晕冷笑一声:“其实你这一身蓝,像修马桶的。” 果不其然,薄霆立刻对她怒目而视,红温了,大声冲她吼:“你放屁!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吗?你一辈子都……” 他猛然觉得浑身打颤,他找不到痛的来源,又豁然发觉周边就是冷到生锈钝化的空气,宛如冰棱,往他皮肤的毛孔里钻。 雨把他的眼前都模糊了,但是却能让他看清楚薄顾那双在雨幕中滚着猩绿、见者惊惧的眸子。 不知道他攻击了谁,反而让薄顾竖起荆棘来了,此刻,他是是一把无处不锋利的剑。 而他身后,是是他不染尘埃的银盾。 薄霆心里觉得这副画面荒诞,有脱控的感觉在他心里驰骋,突然的两声汽车的鸣笛声又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看过去,就见一脸急色的章衡打着伞从车里出来,忙走向薄顾,询问他是否有事。 薄顾只是眯起眸子,摇了摇头。 章衡这才放心了。 他是收到了薄顾给朝晕送香薰的指令才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幅混乱的场面。 他冷下脸,走向了止不住往后挪的薄霆,敷衍地笑了笑,眼底只有冷漠在闪动:“二少,现在,我需要和你好好聊聊。” 薄顾闭了闭眼,柔下了声音,却能够穿透雨缝成的幕布:“朝晕,是不是很冷?” 朝晕心里闷得很,一想到他这么好的人,刚才听到了那么难听的话,她就止不住地难过。 她说话也闷闷的:“不冷。” 薄顾扯出来了一个苍白的笑:“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章衡会处理好的,我们回去。” 朝晕应了一声,跟在操纵着轮椅慢慢往家里回的薄顾,在身后给他们两个打伞。 像是远离了最痛苦,迈向了最幸福。 她一回去,就看到了睡得香甜的嘟嘟,一时间生气是生气,好笑是好笑,心疼是心疼,都不知道要摆出来什么表情了。 薄顾自己默默去拿来了一条崭新的毛巾,原本想要伸手去为她擦头发,但是伸出手,却发现够不到。 那么近,还是够不到。 他鸦黑般的睫毛颤动得像蝶翼,肘窝像被撞碎了似的一弯、一缩,哑声道:“抱歉,朝晕,你自己……” 他后话还没说出口,朝晕就弯下腰,一把按着他的手,把毛巾盖在自己湿漉漉的脑袋上,蹭来蹭去。 薄顾浑身都像被冻住了似的,呆呆的,愣愣的,等到朝晕蹭够了,就把头缩了回去,直接炸毛了,她还乐呢:“谢谢你给我擦头发啊,薄顾。” 薄顾瞳孔轻闪,又默默收回了手,但是在收回手之前,又隔着毛巾,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在她面前,永远这么温和:“去洗澡,不要感冒了。” 朝晕盯着他,那里面灼灼的热浪,甚至能把雨的寒凉逼退:“你也要洗澡,你也不能感冒。” 薄顾缄默了一瞬,而后笑了下:“嗯,我一会儿洗。” 第218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2) 朝晕知道他不可能会乖乖听话去洗澡的。 但是,当她洗完澡,穿着睡衣出门,却被一阵钢琴声绊住了脚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 琴音断断续续,像缓慢流动的粘稠雨河,从不激荡,从不失态,却也从不有生的欲望,从不有温度。 睡醒的嘟嘟似乎也听出来了这一阵压抑的钢琴声里暗藏的悲恸,平静温柔的疯狂,着急地在客厅里转圈圈。 朝晕走过去,一把把它抱起来,凶恶地点它的脑袋:“你现在睡醒啦?睡醒了知道急了?” 嘟嘟委屈唧唧地瞪着眼睛看她。 朝晕又狠狠揉了它一把,低声和它说:“我们现在要去进行一项伟大的工程。” “我们得陪他。” 朝晕在沿着琴声掉在地上的痕迹找到琴房后,敲了三下门,故意敲得轻轻的,没有比琴声大,确认薄顾没有说话后,直接轻轻压下把手,打开了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原本像闷在盒子里的琴声顿时清得像滴滴答答的水,在她脚下流淌。 琴声像母亲的低吟,低低的,缓缓的,柔柔的,沉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出一丝爱,只有茫然,空旷的茫然,逼仄的茫然,小小的,冷冷的一点茫然,挂在琴键上。 或许因为,他的母亲,没有为他唱过歌谣。 整个屋子都是暗的,看久了,便涌着海青色,而薄顾,是一只在其中苦苦泅湿浮动百年的鲸鱼。 在朝晕的视角里,钢琴斜前方,插着一朵鲜艳到极致的花,在海水里,上下摇晃着,孤苦伶仃,随着薄顾的指尖抬起落下,花也若隐若现,像是血花迸溅在琴键上,他的关节上。 又或许是染红了的雪花。 薄顾脚下洇开了水渍,又很快了无踪迹,朝晕看不到,只能闻到空气里有潮湿的雨水味道。 朝晕问:“这是什么曲子?” 薄顾没有看过来,指下一串串琴音流畅,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那里,脚踩着为数不多的光亮,他声音轻轻,像是怕惊扰了谁:“glipse of 。” 朝晕走过去,停在他旁边:“好听。” “你想着的人,也一定在想你,不论她在哪里。” 就算薄顾不去看,也知道她的眼梢肯定带着笑意,唇边也是,话里更是。 琴声戛然而止,所有都静了,都被看穿了。 薄顾缄默了几秒,又忽然温声问朝晕,要不要也弹一弹。 “我吗?”朝晕的嗓音在黑暗里显得更亮了:“我可以吗?我可以碰你的琴吗?和嘟嘟一起。” 薄顾觉得,问“可以”的应该是自己。 他吗?他可以吗?他的指纹可以和她的重叠吗?他像碎镜一样的的不堪,可以被她完整地修合吗? 可是他没有问,只是让开,把凳子搬过来,微笑着点头:“当然。” 朝晕来了兴致,抱着嘟嘟,举着它的爪子,用高傲的语气和嘟嘟说:“嘟嘟,你要感恩,今天可是朝晕大师和你一起弹琴呢。” 嘟嘟又吐着舌头卖蠢萌。 薄顾在一旁坐着,心境已然平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海水包裹着他们。 朝晕两只手分别抓着嘟嘟的两只前爪,问了嘟嘟好几次准备好了吗?而后一鼓作气,开始弹起来支离破碎的小星星。 欢快的调子时不时走调,又时不时高亢,再高亢,听得悲伤的氛围都没有了。 嘟嘟觉得有意思,甚至加入了嘟嘟小王的创作元素,不停地按其他键,琴声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朝晕气得咬它,它还傻乐。 太有活力了,这么温暖,让那朵红玫瑰都隐隐抬头。 薄顾轻轻笑,又觉得有种惊异的不解在晃开。 在这片刻,他又突然想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想亡还是想生。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他只是想要爱而已。想要爱人,想要被爱,仅此而已。 爱是一场轰轰烈烈,又无声无息的强制输入,是温柔的暴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69。】 薄顾最后还是乖乖洗澡了,朝晕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他自己可以吗?薄顾就一次又一次地回应,他自己可以。 他去洗澡,朝晕就在客厅和嘟嘟玩。 薄顾洗澡的时间会有些长,等他身上带着暖水珠气出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在沙发上躺着睡着的朝晕。 嘟嘟在她旁边卧着,听到了动静,机敏地坐起来看过来,只看到了薄顾食指竖在唇间,微微冲它弯眸。 他把控着轮椅,慢慢地移动到朝晕面前。 她娟秀的面孔,她纯净的魂灵,哪怕展露一角,都明亮柔软到不可思议。 薄顾总拘在身前的手微顿,而后手指莫名地柔缓地在空中画起线条来。 他的眼睛是镜子,他的手是画笔。 隔着空气,隔着重重雾霭,他描摹着她面部柔和的轮廓。 她的头发散乱成了一幅水墨画,每一次的弯曲,都是雾化了的青色山丘。 有几缕垂落,悬空,细细的,又那么坚韧。 薄顾看得入了神,缓缓伸出指尖,再快要触碰到她的发的时候,又如大梦初醒般,倏地收回了手,无力地倚靠在轮椅上。 他连触摸她的发丝都不敢。 他看着她就好。 看着就好。 有生之年,让她幸福就好。 不要让她看到不堪和庸俗,要让她看到花开,看到雾散。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71。】 —— 这天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让他们两个的相处变得有多么不同。 要不是朝晕听到余纨说,薄霆被关了禁闭,挨了一顿好打,她甚至都要觉得这其实是一场梦了。 不过面对这种杂碎,她还是呸了一口:“呸呸呸,活该!” 王叔,钟姨,周周也跟着“呸呸呸,活该!” 他们也不会有人乐得看见薄霆那种货色。 不过,虽然替薄顾打了薄霆一巴掌,在薄宅混吃混喝了这么久,朝晕还是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也要为薄顾做点什么,恰好,薄顾又觉得朝晕每天照顾嘟嘟太累了,贴心地给她放了几天假,给王叔加些工资,嘟嘟让他照顾几天。 于是,朝晕悄咪咪地找上章衡,问他有没有什么零工,她想打个工。 第219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3) 章衡最后给她找了一个不错的临时工作,他姐姐开的一家蛋糕店的前台。 因为店刚开,人手还不太够,朝晕可以去干两天,工资一天一结。 朝晕十分开心,和他说了好几遍“好兄弟,一辈子”。 其实薄顾原本只是想让朝晕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玩而已,听到章衡说她去打工了之后,还有些意外。 章衡还匪夷所思地和他说:“朝晕一见陌生人都腼腆起来,但是在那里居然还交了很多朋友,我姐姐,还有其他人,都很喜欢她。” 薄顾从意外中抽出神,轻轻拢着眉,实在是疑惑地发问:“会有人不喜欢朝晕吗?” 会有人不喜欢朝晕吗? 章衡这次是实打实地惊呆了,他的嘴张张合合,一方面要消化这句话是薄顾说出来的这个信息,一方面还要想怎么回复。 “额…不会。” 虽然章衡是觉得一个人再怎么完美,都不可能做到人见人爱,但是看到薄总听到这句话而舒展开的眉头,他还是庆幸自己说对了话。 薄总的精神状况日益转好,看得他很欣慰,于是他准备趁热打铁,问薄顾要不要下班之后去店里看看朝晕。 薄顾一愣,第一反应是垂眸看自己的腿,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慢慢开口:“…不了。”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朝晕和他这种有缺的人有关系。 章衡在这件事情上,居然有胆量继续劝他了:“我想,秦小姐应该也会很开心见到你的。” 薄顾紧了紧手指,又望向了窗外,把天从湛蓝看到了橘黄。 那一天,薄顾第一次在天黑之前离开公司。 他坐在车上,垂眸细细地看手上一小捧黄嫩嫩的向日葵花,心脏在不快不慢地跳动着,在他耳边奏成一篇乐章。 薄顾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巧一个看起来约莫着5,6岁的小女孩跑进店里,不过扭过头盯着他的腿看了好久,那眼里直白的疑惑与好奇像刚刚淬炼出来的刀,无辜地对着他的伤口捅了又捅。 按理来说,薄顾应该早就不在乎了才对,他之前也确实做到了,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自己确实毫不在意了,可是就在这里,在朝晕工作的店面前,他蓦然白了脸。 小女孩没有表现出恶意,看了好几眼,又蹦蹦跳跳地跑进了蛋糕店。 章衡没有注意到,推着他往店门口走去,还和薄顾说话,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薄总,没关系的,秦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薄顾的唇瓣抿成了一条苍白锋利的线,不知道也没有听进去,他低下头,向日葵花那几张小脸,正对着他笑,但是他心里的不安与惶恐,还是没有被埋没。 离门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薄顾忽然感觉面前像是一道景色风和景明的悬崖,越近,越让他慌张起来。 他攥紧衣角的手指泛着透明的白,他的唇瓣也打着抖,他想要回去,也想要开口命令章衡停下,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又不舍起来。 他就这样在极端的痛苦之间挣扎,浑身要发起冷来,他看到了在柜台前站着的小女孩儿,听到她问—— “姐姐,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一个坐着奇怪的凳子出来的大哥哥,后面还有人推他,他为什么不自己走路啊?” 薄顾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冻,让他的灵魂结冰,然后可以被一点一点掰碎。 蛋糕店里面的人不多,被问问题的人轻轻探下腰,有机会认真地回答她—— “因为他上辈子是大好人,老天奖励他这辈子都不用走路了。” “你难道不觉得吗?他们可以走得比我们更慢一点,他们比我们低一点,他们平时看到最多的不是人脸,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他们和它们一样高。他们就可以更仔细、更认真地投入到这个世界当中去,唔,摸上地球的脉搏,我们都不行呢。” 春风如神光骤降。 薄顾怔住,瞳仁震得圆了一圈,呼吸停了,血液如逆流而上般在体内奔涌成河,在这如同蜉蝣般的肉体内,引起了浩浩大大的一场山崩,一场海啸。 “哇!” 他听到小女孩艳羡地惊叫一声:“那他们好厉害呀!” 朝晕笑:“你也是呀,你现在也小小的,看到的最多的也都是花花草草,而不是那么那么高的人脸。” 她还特地比了“高”的手势,来告诉小女孩,她现在其实也很厉害。 小女孩儿是在在烘焙坊里面做蛋糕的一个阿姨的女儿,听到了动静,喊着让她不要烦朝晕,自己写作业去。 小女孩儿撇撇嘴,做了个鬼脸,背着自己的书包要转过身去找桌子写作业,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进了店面的薄顾。 她眼睛一亮,眼里已经没有好奇和疑惑了,全部都是敬重和羡慕。 薄顾倒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视线,他有些不自然,冲她扯开了一抹僵硬的微笑,而后就听到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薄顾?!” 伴随着这一声而倒塌的,是薄顾血管里深扎的倒刺,扑过来的,则是轻盈又苗条的暖风,把他整个人都熏得暖烘烘的,醉醺醺的。 他不知道有没有花费偌大的勇气,总之,他最后慢慢转过了头,看着朝晕从柜台后走出来,她头上带着一个小蛋糕帽子、轮廓软绵绵的、眼睛圆圆的,活像一颗新鲜荔枝。 在这个时候,薄顾又有些骄傲了。 看,就这一小段日子,他就已经把朝晕养得圆润了。 薄顾不知道自己是放轻松了,紧张得习惯了,还是看到她就心安了,他耳边的心跳声慢慢弱了下去,等到朝晕站定在他面前,他颤着手,把怀里的向日葵花抱起,郑重地递给她,嗓音却没出差错,温温的,柔柔的:“朝晕,辛苦了。” 朝晕喜出望外地接过,月牙眼更弯了,兴冲冲地道谢:“谢谢你呀,薄顾。” 在她笑出来的一瞬间—— 他的惶惑、焦灼与忐忑,都一哄而散。 就在这一刻—— 他不想占有,只想仰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4。】 第220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4) 刚好也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客人又不多,店主直接让朝晕提前十几分钟下班了,朝晕为此抱着人家小声说了好几句“谢谢姐姐”。 坐上车之后,薄顾很自然地问她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其实本来也就几天的活,没什么累不累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店里面客流量不大,她就更不会多辛苦了。 不过,朝晕还是一本正经地安利:“章姐姐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超级好吃,这个店以后一定会大火的!” 薄顾含笑点头,肯定地附和:“一定会大火的。” 嘟嘟和王叔一起相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开心,只不过朝晕一回来,还是会扑向她,得到朝晕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又转而就对着薄顾卖萌。 吃完饭之后,大家又一起看嘟嘟跳舞,然后才各回各家。 其他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章衡却敏锐地发现,薄总的目光,放在朝晕身上的时间有些长,他的如果想的话,他的视线就会像藏在斜密密的雨丝中的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做夹杂在同质化的喜爱中,更深沉的一抹情愫,但是又可以让人浑然不觉。 而后,他又会静静垂眸,盯着自己的腿看更长时间。 他一开始心里觉得不明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他在坐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却猛地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 薄顾在回到自己房间后,却难得发了会儿呆。 下午的画面,下午的话,都挤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扑闪扑闪地过,让他的大脑有些刺痛。 他忽然低下头,视线发直,盯着这双腿,一点也不能动,没有知觉,但是他却又觉得它在打颤。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他心里悄悄发芽,又像是怕惊动了周围那些以死志和绝望为食粮的恶兽一般,只敢探出一点头,却有携春之势。 他突然有种幼稚到会让人觉得头痛的固执来,额旁滚落下了滴滴汗水,串成了珠子,顺着面庞慢慢地滑。 薄顾猛地握紧扶手,鼓起来的青筋成了小山丘,他像是孤注一掷地要抓住面前唯一一抹渺茫的亮光似的,用了力。 那股渴望汩汩地往外冒,如雨后春笋,把他引以为傲的神智都给一口吞下,哪怕知道不可能,哪怕这是二十几年来他都没有被赋予的权利,他还是用着从来没有过的,义无反顾的决心,去踩那一地的刀子。 而后,扑通一声,摔得遍体鳞伤,浑身血痕,把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光亮都给捂死。 朝晕本来是在网上搜东西的,却敏锐地听到了闷闷的,却大大的一声响。 她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身体却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一下子冲出门外,打开灯。 被惊动的还有王叔和嘟嘟,两个人一条狗,在这么几秒就聚在了大厅里。 朝晕先和王叔对视,而后默契地往薄顾门口赶去,她心里急,但是敲门的声音却不急促,坚定的,稳当的:“薄顾?薄顾?你怎么了吗?” 嘟嘟在后面跟着团团转,时不时叫一声。 王叔按着眉,眼里的担忧怎么也盖不住,他也说:“薄先生?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没有人搭腔,里面寂静无声,一切都被吞噬得彻底。 朝晕一皱眉,态度彰显出一反常态的强硬来,但是语气依旧找不出来一点苛责的意思:“薄顾,你不回话的话,我们要进去了。” 她握上门把手,刚要按下,屋里面乍然闯出来失态到将近扭曲的一声—— “不要!” 他们都听得出来是薄顾的声音,但是都俱是一愣。 薄顾,从来都是那么体面温柔的一个人,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 朝晕看向王叔,王叔只是茫然,更多的是心慌,他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的。” 这更坚定了朝晕不离开的决心,她的嗓音更柔,开始劝:“薄顾,你冷静一点,外面只有我和王叔,还有一个嘟嘟,只有我们。” “听声音,应该不是小事。你知道的,我们只想帮你,没有任何人比我们还想要帮你了。” “这样,只有我一个人进去,或者王叔进去,可以吗?” 里面静默了好久,从门缝里渗出来的音调又低了下去,像是迷惘中的呜咽,捧着最后一点碎成渣的自尊心,那里面,求生的意志都将近于荡然无存。 “朝晕,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他的话里没有“求”字,却处处都是祈求—— “…不要看见我这个样子。” 朝晕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她的心脏像是被钝刀割了一道深痕,让她也开始喘不过气了,一股坠在体内的气从喉间往上涌,卡得她也差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无声呼出一口气,用眼神示意王叔带着嘟嘟往后退一些,又继续聚精会神地和薄顾说话:“薄顾,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我闭上眼,我保证闭得紧紧的,一点也不会看。” “只有我进去,其他人都不进去,你让我往哪里去,我就往哪里去,如果你指引着我找到你了,就算你赢,好不好?” 薄顾又不说话了。 朝晕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开始播报自己这边的情况:“我现在闭上眼睛了,嘟嘟和王叔都离的很远,都看不见你。” 她轻轻压下门把,没有推开:“那,我现在进去了。” 沉寂,死一般的静,静一般的死。 朝晕心里却有了底,她慢慢推开门,依据直觉,推开的缝隙刚好能容纳自己一个人,摸索着挤了进去,没让王叔和嘟嘟看到一点里面的情况。 关上门,那么轻的一声响,在这个房间里却像是猛然炸开的一声鞭炮,刺耳得很。 朝晕看不见,但是有体感,第一反应就是——这屋子好冷。 不是物理上的冷,是渗透进骨子里的一种阴冷,像是从地狱烧起来一团蓝火往上冒着的烟罩着的一间屋子。 她全然不顾,只是轻声说:“薄顾,我进来了。” “只有我们两个。” 第221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5) 她看不见,却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离她不远处,有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祸事。 轮椅重重侧翻在地,薄顾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姿势摔在地上,胸前起伏的弧度也几乎看不出来,那双腿一动也不动。他面色惨白,像是叠成的雪花,像是找不到人托梦的一只鬼,被绝望和崩溃浇得浑身淋漓,没有点生气。 于是,他所有的情绪,都争着抢着要从他的眼睛往外滚,他盯着离他不远,却又好像很远的女孩儿,她四肢健全,灵魂丰满,美好得不能再美好了。 他本来不应该看的,像他这种人,本来也没有资格看的,但是他又陡然生出一种翻天覆地的孤决来。 他的理智——更多的是自卑,告诉他,不许望过去,不许,怎么能呢? 但是伴随着她的脚落在这处处冰凉的地板上,骤然焚起来的心火,又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势焰燃了起来,使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不灭的光亮。 朝晕的声音很轻很轻,她的感情很重很重:“我现在来了,薄顾,你告诉我,我要往哪里走。” 时间停滞了三秒,她听到了男人沙哑脆弱的嗓音—— “偏右三十度,十步。” 他甚至已经对她每一步走多远都铭记于心了。 因为他整日坐在轮椅上,他每天最多看到的,不是她的眼,不是她的唇,是她的腿,她的脚,她走起路来,带起来的一阵无形的风。 朝晕没有一下犹豫地说了好,抬步迈了过去。 薄顾那哑得像卡在玻璃罐上的盐的嗓音又低低地说:“慢些。” “慢些。” 效率最高,最讨厌拖沓,连活着都像是在赶时间的薄顾,这样一句一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慢些,朝晕,不要摔倒。” 朝晕只是微微低着头,薄顾看到她弯弯如月的眉,看到她粲然的笑:“我才不会摔倒呢。” 薄顾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的,是天地间最明亮姝丽的瑰宝。 她那么信任他,那么勇敢、那么不顾一切地走向他,直到她站定在自己手边。 他那么狼狈,那么不堪入目,她就紧闭双眼,拂过他身上的灰,像是在拂过月亮上被烧焦的痕。 朝晕依然遵守着诺言,紧闭双眼,她弯下腰,睫毛止不住地颤动,她伸出手来,口吻温柔:“薄顾,抓着我的手。” 薄顾觉得鼻间刹那间涌上来了一股涩。 他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慢慢地伸出了手,像是在触碰远在天边的神明。 他的手搭在她的上面,很凉,和冰一样,朝晕却连颤都没颤,弯弯唇:“我找到你了。” 薄顾一个哆嗦,心脏遽然爆发出了猛烈的山火,地动山摇。 朝晕握紧他的手,把他的胳膊搭在脖颈上,另一只手摸索着环上他的腰。 薄顾咬紧牙关,最后还是低声说:“算了,朝晕,你去找王叔,让他来。你一个人……” 他话没说完,朝晕一个用力,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一个男人,被这么柔软的一个女孩子,给撑了起来,像是她能为他挡下一切的狂风骤雨。 她是一把青柠阳光味的小雨伞。 薄顾瞳孔猛振,他迟迟地歪头,看到的是朝晕宁静却坚韧的侧颜,却又像是一把锦绣刀,柔绵绵,又直剌剌地扎进他的胸口。 朝晕问:“床在哪里?” 薄顾清浅若无的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他低低的话语,总是像一阵沉风:“往前走,三步。” 拖着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朝晕走起来也毫不费力,待到他们两个一起在床上坐下,朝晕又面向薄顾,不过因为闭着眼,一时间偏离了方向,是侧对着薄顾的,她笑起来:“怎么样?我厉害。” 男人的话还是抖,想说清楚的话,要一字一句:“厉、害。” “很、厉、害。” 朝晕哼了一声,这是她骄傲的时候的一贯做法。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问:“现在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薄顾突然有点怕,怕的是,再次看到她那双眼睛时,他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不显现出来沉沦其中,或者,不表现得那么明显。 但是他还没有想出来对策,就已经听到了自己哆嗦着声音,答应着“好”。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在这此前,在这所有之前,他最想要的,就是看一看她的眼睛。 他屏息敛声,看到了最耀眼的两抹钻光,就那么普耀着万物,万物里面,有他。 朝晕看到了他清俊的眉眼,如墨,如画,从前总是干燥的,冷厉的,如今却像是在外滴滴答答地流水。 她弯眸,也夸他:“你也厉害。” “你这么厉害,这么好,你的愿望,都能成真。” 薄顾知晓,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明白,毕竟朝晕这么聪明。 他看着她,认真地看着她,鼻间的酸涩怎么也褪不下去,他忽然弯了总是绷得很直的脊梁,轻声地、破碎地问:“朝晕——” 他喉结滚动了下,咽下了一声哽咽:“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朝晕连意外都没有,笑着坦然地张开了双臂,简直像是开放了世上最为明亮温暖的港湾:“当然!” 薄顾也缓缓张开臂膀,他慢慢地、虚虚地抱住她,他没有碰到她,像是隔了一团软软的棉花。 他像是坚持不住了似的,低下了头,埋进她的脖颈,仍然是没有触到她,哪怕是一层衣服的布料。 但是,他的胸膛已然丰盈。 他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又藏在了光明里,泪水如断了线似的往下落,连带着扯出来了震颤,扯出来了呜咽,扯出来了呤呤的风铃声。 他被一种虚无的、又踏实的,和顺的,又刚毅的气息彻底包裹着。 包裹着死物,包裹着新生。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9。】 第222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6) 对于薄顾突然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开始进行治疗活动这件事,所有人几乎是大跌眼镜。 毕竟,大家都知道,薄顾第二讨厌别人提起来这双腿,第一讨厌的是提起来治这双腿。 如今,却可以泰然自若地和医生聊治疗计划。 不过他并不想直接把重心放在这上面,他还是一个工作狂,大部分时间仍然在工作。 另外一部分时间,自然而然地分给了朝晕和嘟嘟。 薄顾从来没有过关心过别人,在意过别人的经历,所以在朝晕的生日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想好要送什么。 他也问了章衡,章衡倒是不觉得需要这么麻烦,说送点化妆品,护肤品,或者包包啊啥的,就可以了。 薄顾皱眉,表现出了不赞同,还有些疑惑:“这些东西,也叫礼物?” “你说的那些,不是顺带着送过去的吗?” 章衡:……… 你是资本家,他能说什么。 最后,章衡也不知道薄顾到底准备了什么,只是跟着薄顾,在朝晕生日当天去蹭了顿饭。 在薄顾的规划下,大家给了朝晕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 周周和余纨做了一顿大餐,钟姨和王叔给她放礼花,生日帽是嘟嘟衔过来的。 她高兴得上蹦下跳,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雨露均沾地说—— “好钟姨,一辈子。” “好王叔,一辈子。” “好周周,一辈子。” “好余纨,一辈子。” “好嘟嘟,一辈子。” —— 最后,是给了薄顾的一个大大的拥抱,雀跃道:“好薄顾,一辈子。” 薄顾怔愣片刻,而后慢慢地、虚虚地拢上她,抬眸望着吊着的水晶灯,她的秀发在他的余光处。 他面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心里低低地应—— 嗯,一辈子。 不论我是你的谁,我在哪里默默注视着你—— 能够一辈子,就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1。】 大吃大喝一顿后,众人散席已经是深夜。 朝晕玩得很开心,虽然她没有收到她爹她妈的一条信息,但是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呢。 而且,秦垂月还给她发了生日快乐,给她转了账。 朝晕回了她一个热情的亲亲表情包,还有一句“好姐姐,一辈子。” 秦垂月在手机另一边,先是耳热了一下,旋即又愣愣地笑出了声。 就在朝晕准备抱着这些幸福入睡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她开门一看,就看到了暗里有些混沌不清的薄顾。 她先是讶然,又笑盈盈地让开了:“你要进来吗?” 薄顾原本在想措辞,听到她这么一句,脑子一下子就宕机了,黑暗中,诡异的红悄悄爬上他的脖颈、耳朵,就像是开在心里那不败的紫罗兰藤蔓一样。 他轻咳一声,往前近了一两步,直到自己全身都沐浴在光亮里,能让朝晕看清,就再也不进一步了。 朝晕在他面前,扶膝弯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声音脆脆甜甜的:“薄顾,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对于她的眼,或者说她的人,薄顾总是呈现出来一种惧怕的感觉,或许说是已经信仰到了一定的地步,有些像飞蛾与火,但是唯一不同的是,火给飞蛾的,是灰飞烟灭,朝晕给薄顾的,是万籁俱静的重生。 薄顾心里打着鼓,面上僵僵地扯了一个笑,举起来的双手也是一顿一顿的,有点像是掉帧了。 由于心脏死寂了二十多年,猛地火热起来,便让他感知得尤为清晰。 他的话说的有些一板一眼,像是刚学会说话—— “朝晕,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希望你喜欢。” 嗯,这就是薄顾思考了这么久之后,想出来的台词。 而且,火光电石之间,他又急着多添了词:“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话说得快了不少,他差点咬了舌头。 薄顾觉得自己太笨拙,眉眼间便淤塞着些郁闷来,然而还没等他不开心多久,他手上被捧着的木匣子就被拿起,手里轻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就见朝晕动作珍视地划开盖着的木盒,盯着那里面栩栩如生的机械蝴蝶看直了眼,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大。 手掌大小的祖母绿色的机械蝴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青黑石复眼,星云蝶腹,大展翡翠般的蝶翼划出优雅的弧线,边缘嵌着黑钻,每一处精致的肌理都像是在书写情书。 如深潭苔藓与翠鸟羽毛交融的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漂亮得惊人。 她一直没有说话,薄顾又心焦起来,忙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看,你要是不喜欢……” “我喜欢呀!” 这么坚定的四个字,直接把他剩下的话给打碎。 他看到朝晕锃亮清澈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比那些宝石还要明艳。 朝晕捧着蝴蝶,简直是叹为观止,被美得说不出话,她蹲下,往前靠了一些,和薄顾一起看它,喋喋不休地赞叹:“薄顾,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能做的这么好?简直就是艺术品。” 薄顾被夸得又腼腆起来,他往后靠了一下,却忍不住也勾唇,看起来居然有些傻气:“没有,没有那么好。” “有,有。”朝晕肯定了两遍,又略微皱眉:“这么大的蝴蝶,肯定花了你很长时间,对不对?” 薄顾只是一愣,而后失笑着摇头:“不长时间。” 仅仅是半个月而已。 他的人生篇章,能有这么大的篇幅用来描绘朝晕的轮廓,便已然是天大的万幸。 朝晕心里软成了一片云,一滩水,她不理解,不理解薄顾这么好的人,这么顶好的人,为什么最后连是死是活的结局都不给? 她抽了抽鼻子,但是没有哭,只是珍重地把蝴蝶收了起来,而后直勾勾地看向薄顾的眼睛:“我喜欢这个蝴蝶,超级喜欢!” 薄顾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就又听到朝晕一点也不藏,认认真真地说—— “就像我和嘟嘟喜欢薄顾一样。” 薄顾怔然,觉得有东西在往喉咙处涌,呛住了他。 他人迷迷瞪瞪的,也慢慢地笑。 他没发觉那呛住他的东西是喜欢,是爱。 但他知道,在朝晕说出来这句话时,先一步从心悸和自卑中横冲直撞出来的,是喜悦。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4。】 第223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7) 其实,朝晕原本也想要给薄顾准备惊喜来着。 只不过,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太大,就显得她自己准备的不太惊喜了。 也是这个时候,薄顾才知道,朝晕去打的这几天临时工,是为了买一个晚上有着名烟花秀的景点门票。 她自己倒也不是穷到连门票都买不起的人,只不过确实很想用自己赚来的钱请薄顾一起去玩。 章衡很不放心,要跟着一起来,朝晕倒也不在意,任由他跟着来,甚至还慷慨地也给他买了一张门票。 可惜的是,景点不许宠物入内,这个可怜的小嘟嘟是进不去了。 在要去玩的前一天,薄顾拉着章衡,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来一件又一件衣服,冷静地问他:“哪个好看?” 章衡看着一床清一色的黑西装,甚至还有一件黑色睡衣,张大了嘴:? 这素在? 最后,章衡选了中间那件衣服。 薄顾问起原因,他老实回答:“我喜欢折中。” 秋末的一天,是少有的暖和,万里无云。 不过,看到光秃秃的叶子,薄顾才有种真切的感觉——时间真的在流逝,他真的遇见朝晕了。 他还在发呆,朝晕已经热得在门口买了冰棍,弯腰递给他。 薄顾温声说了谢谢,正要接过,朝晕又坏心眼地偏了偏手,让他拿了个空,挑起眉:“你要说,谢谢可爱美丽善良的朝晕大王。” 薄顾也跟着她挑眉,轻笑着重复:“谢谢可爱美丽善良的朝晕大王。” 朝晕这才满意地把冰激凌塞到他手里,一转头,看见了把眼睛瞪得像椭圆的章衡,摇了摇手上的冰棍。 章衡立刻正经了脸色,绞尽脑汁地回想:“谢谢…额,啥来着?可爱,漂亮…那啥……” 朝晕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的台词是,谢谢孔武有力剑眉星目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虚怀若怀瑾握瑜的朝晕大王。” 章衡:() 他没复制下来,但是朝晕大王还是慷慨地把冰棍给他了。 景点里面景色还不错,只不过在秋天来看难免有些萧瑟,适合春天来看,这么多人来,无非是为了一场烟花。 朝晕推着薄顾感叹:“这要是春天来,都漂亮成什么了?我们以后要在春天来看。” 以后? 他们,居然还有以后吗? 薄顾心里迷茫,但是更多的,是不想加码但是还是溢出来的期待。 他低声应:“嗯,以后,在春天来。” 在带着薄顾一起把园子逛了个遍之后,朝晕就推着他到了每天晚上放烟花的湖边,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烟花。 湖心是一小块人工小岛,烟花是晚上七点半在岛上放的。 工作人员把栅栏前的一片空地给围住,在七点准时放开,到时候,大家都会冲向湖边抢位置。 这是这个景点的营销手段之一,再加上每天固定入园人数,其实靠不靠湖边都差不多,园内治安也很好,不会出现踩踏事故,大家冲过去也就是图个乐呵。 朝晕缺时时刻刻准备着,一定要给薄顾一个难忘的烟花秀,一刻也不走,连渴了都是让章衡去买水。 直到天际被染成厚重的灰,6:59,众人都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朝晕笑得自信满满,一再和薄顾强调:“你要抓好,一定要抓好。” 薄顾回首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给自己永远亏缺的勇气充电。 看到她的笑时,他总觉得万籁俱寂,一切都静默,他的心跳像开苞的花一般馥郁到不押韵。 待他轻声应“好”的那一刻,围着栅栏的警戒线也被撤下,吹哨声响起,他听到了刚刚买水回来的章衡吓得魂飞的一句:“朝晕!!!你干什么!!” 薄顾耳边骤地呼啸起来,鼓鼓的,尖尖的,滑溜溜的,像是左右耳有两道风在赛跑,他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热闹的风声。 随着人群如蝌蚪般朝着栅栏边涌过去的动静而喧嚣起来的,还有他们的笑声,他们的尖叫,有父母喊孩子的,有女朋友喊男朋友的,都是重要的人喊重要的人的。 在下一刻,上前方“砰”得一声,把这一切的喧扰繁华都给盖住了,蒙到了一个瓶子里,让他的心脏缩起来,紧紧的,颤颤的,重重的,除了抱住朝晕之外,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热烈过。 天上炸开了一道绚丽的烟花,五彩斑斓的烟雾四散开来,把星星的光都给遮得严严实实的,也有可能是给它们画上了妆,美到令人失语。 太亮了,这么亮,薄顾感觉把他的脸都给照得清清楚楚了,连同他的人生一起,让那些灰暗无处遁形。 朝晕在他后面推着他勇往直前,把夜色都挤兑得躲到一旁。 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各式各样、但无外乎幸福的人声,充斥着风声,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充斥着朝晕的欢呼。 他跑得好快,快得他眯起眼睛,握紧了手边的扶手,他感觉到有青筋鼓起,后背紧紧贴着靠背。 就是在这一刻—— 他们弃暗投明,奔向黎明,奔向勇敢,奔向清朗的景色,值得歌颂的美好的人情。 就是在这一刻—— 薄顾突然有了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他真的活着,他有心跳,他有呼吸,他有体温。 他活着,而且—— 他还想—— 继续活着。 朝晕带着他,义无反顾地冲到了最前方,气喘吁吁的,却还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烟花声太大了,震得薄顾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但是烟花又太明亮了,他一偏头,就能看到那么温暖绚丽的颜色层层叠叠,前前后后地涂在了朝晕的脸上。 朝晕弯下腰,发丝随着夜风翻飞,簌簌的飞扬声也被黑夜给吸纳了,她离他很近,他能够看清她澄澈到一眼见底的眸子,闪亮如钻,正如他脑子里深深刻印下的一样,正如每次都能让他神魂颠倒的一双眼眸一样。 真是奇怪,明明烟花声震耳欲聋,心跳声沸反盈天,他还是能听到她笑着大声喊出来的话—— “薄顾!” 她一字一句:“你—开—心—吗?!” 薄顾伸出手,烟花把他冷白的手腕熨上了温度。 他把她被吹乱的发丝别在她耳后,像是把交缠成一团麻线的情愫给一板一眼地理好,他弯眸,笑容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让他的脸都生了花,生了蓬勃的朝气。 他也一字一句地冲她喊:“开!心!” 朝晕。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9。】 第224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8) 没过多久,章衡费劲啦地挤过来,烟花已经放完了。 他确定薄顾平安无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乖巧卖萌的朝晕又生不起气来,最后居然是说:“刚才吓死我了,你明天再给我买个雪糕。” 朝晕笑嘻嘻:“那你还是打我。” 薄顾听着他们两个说话,眼睛看着云雾渐渐散开,天空再度清朗起来。 他弯起唇,以往总是冷郁的眼眸,此刻竟然是与星光争辉般的亮。 烟花放完了,他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直到坐上车,朝晕还是意犹未尽:“下次再来。” 章衡在前面开车,翻了个白眼:“算了,下次来要吓死我了。” 朝晕反驳他:“那就让余纨来,他保准没过多久就丢下我和薄顾自己去玩了。” “……朝晕,你把我们薄总当成橡皮泥捏吗?” 朝晕冲他做鬼脸:“再也没有人比我更能让薄顾安全了!” 她转过头,冲薄顾眨眨眼,寻求认同:“是是?” 薄顾含笑颔首:“是的是的。” 章衡:………… 等到车在薄宅门口停下的时候,夜已经也有深了,下车之后,章衡推着薄顾,朝晕则率先一步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灯光漫在脚下,无端显出来一些肃静来。 她愣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冷,一抬头,就和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 看起来有些发福,半谢顶,脸倒是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些姿色,不过也已经如风干腊肉一般,让人觉得欠打。 他好像等了不短时间,脸色阴沉如墨,眼里满是怒火,此刻也在用一种挑剔到可以说是无理的眼神审视着她。 旁边站着的王叔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聪明的朝晕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薄顾那个血型为b的脑残爹。 章衡推着薄顾进来,见了薄建,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毕竟,把公司所有的事情都撂给薄顾之后,他们一家三口成天可真是吃喝玩乐,这不,前一阵子,薄建还和他现在的老婆出国玩呢,这估计才回来,啧啧,把谢顶的那块儿头皮都晒得那么黑,也不知道戴个假发。 朝晕和章衡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吐槽,不过章衡好歹开口喊了一句“老爷”,朝晕则是装傻,啥也不说,又开始低着头扮小猪装蒜,看起来没骨气没主见的样子。 薄顾倒是反应淡淡,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连一声爹都没喊,第一时间倒是看向了朝晕,温柔地低声和她讲话:“朝晕,你找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朝晕不疑有他,点头如捣蒜,看起来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孩,顶着薄建直白的挑剔目光回自己房间,抱起嘟嘟的时候都没抬头,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实际上偷偷对着薄建竖了个中指,在他变脸之前直接关了门。 薄建:?! 这哪里来的死丫头?!这么没礼数?! 不过朝晕已经回去了,他再追着上去质问就太没有风范,于是又把压迫性的目光放在薄顾身上,不耐地抬了抬下巴。 薄顾偏了下头,让章衡先回去。 章衡担心,但是薄顾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只能作罢,微微鞠躬,自己转身离去。 薄建适时地开口,嗓子卡得像一节一节的毛毛虫:“王英俊,你也先回去休息。” 说到这里,他又警告性地添了一句:“你年纪也大了,一会儿听到什么大动静,有可能是耳背,听懂了吗?” 王叔:捏爹的,你爹我才45,你才年纪大了,你明天就死。 不过王叔也不可能说出来,他弯了弯腰,又担忧地瞅了眼薄顾,无声无息地退回自己房间。 这么短的时间,偌大的大厅里便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对比陌生人陌生,比仇人恨的父子。 薄建眼皮耷拉着,先是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门槛,你自作主张砍的?” 薄顾离他很远,也没有过去的意思,垂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 薄建抬眸,昏沉浊黄的眼睛里的愤怒盖都盖不住:“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把福气都砍没了!” 薄顾忽然扯开唇,哂意像蛛网一样爬上了他的唇角,他的姿态闲适而优雅,和已然破身残躯的薄建比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 他眼睛直勾勾地钉在薄建身上,深处尽是幽深:“挡了我的路了,凭什么不能砍?”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薄建说话,后者居然愣了三秒,吞了口唾沫。 看着薄顾那张俊秀精致到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脸,薄建就感到一阵厌烦,重重地说话—— “我和你说过!那根本不是给瘸子跨的!” 薄顾压根没有被这句话攻击到,连笑都懒得笑了,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瞳仁像是要拆他入腹的黑棋。 薄建闭了闭眼,舒了一口气,又问:“你把小霆送进去的?” 薄顾这才想到了雨天一别后,被他交代送进局子里关几天的薄霆了,他的姿势更慵懒随意了,甚至头也躺在椅背上,冷冷地睨着这个老态龙钟的糊涂虫,嗓音冰寒恣睢:“怎样?” “胡闹!!” 薄建猛地发怒,怒不可遏,语气重了又重:“你不是不知道小霆吃不了苦,你还把他送进去?!他问你要钱,你给不就得了?!不然我让你管公司做什么?!你哪有哥哥的样子?!一直都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死样子,和你妈简直一模一样!” 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兴师问罪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薄顾的刺了,男人突然握着把手坐直了身体,眯起眼睛,寒光乍闪间,像是蛇倒竖起的瞳孔,骇人得紧。 薄建是骂上头了,还在一个劲地说:“还有刚才进房间的那个女生,哪有一点女孩儿样子?!你别以为我看不懂你对她什么心思!”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告诉你,你别指望着什么情情爱爱,那都不可能!” “这种想高攀的货色,永远别想进我们……” “闭嘴!!” 一声暴怒的呵斥,直接让原本燃起硝烟的大厅凝结冰霜。 第225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29) 饶是年轻时见过大风大浪的薄建,也不免被吓到了,耷拉着眼皮,望向轮椅上坐着的男人。 薄顾已然被彻底激怒,眼眶猩红,在苍白的皮肤的映衬下,甚至都有些诡异的可怖了。 他身体前倾,像一只将要挣脱泥沼拉薄建下地狱的恶鬼,眼睛一眨不眨地在薄建身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薄顾牙齿打着颤,身上也是,锋利的下颚如今更是像一把剑,划破空气,划破强压在他身上的命运,把它的动脉割伤割破割毁,让一切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咬牙切齿,那些字,沁着触目惊心的恨血,被从喉咙里挤出—— “你挑剔我母亲,你挑剔她不懂情趣,你挑剔她不给你自由,你挑剔她的所有,你把她的一切都毁掉,又把我的一切都毁掉!” “现在,你又挑剔我喜欢的人!怎么?你非要把我逼死?!” 他字字泣血,在地上洇开一道痕,旋即又以极快的速度,划出了无边无际的半径。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真正应该死的人是你?!该死的人是你!从来不应该是我,更不应该是我的母亲!” 他浑身紧绷着,发着抖,打着颤,视线却牢牢地锁在了已经吓得不敢说话的薄建身上。 薄建吞咽了好几下,心脏高频率地跳动着,已经快要负荷,他意识到不能再在这里和这个疯子待下去了。 他带着一种深重的恐慌,一种隐隐约约猜测到不可挽回的结果的绝望,还有一些没什么善意和内涵的后悔站起来,匆匆忙忙地从薄顾身边略过去,强词夺理道:“我看你真是疯魔了!我今天先不和你说!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谈!” 他这时候反倒顾不上刻意为之的富态的蹒跚了,走得格外匆忙。 又是只剩下薄顾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被埋没在铁锈味道的空气里。 脱力了似的,他骤然松开手,整个身体如残破的风筝一样倒在轮椅上,盯着天花板上面的花纹,双目失神,黑沉沉的。 周围那么安静,安静到让他不敢闭眼,安静得像二十几年拖着血往前走的苟延残喘,安静得像总是喧嚣的童年。 安静到,那一声开门声,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抽不出力气,只有感官还在繁忙着,能让他听到她靠近的声音,闻到她身上馥郁的花香。 薄顾骤然阖上眼睛,眼尾晕散了点湿意,却没有滑下去,又被吞了回去。 他第一句话,是颤颤巍巍的,自责无力的,恐慌害怕的:“…朝晕,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听到了…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听到了不好的话。 朝晕覆上他冰凉到让人心惊的手背,轻轻柔柔地低声回他:“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就算他不去看,也知道她一定在摇头,她身后的秀发也会跟着摇晃。 朝晕努了努嘴,说话悄悄的,像是在说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一样:“我要报警抓他,原因是用他的丑脸和臭嘴攻击我,他那么喜欢薄霆,就让他进去和薄霆一起待着。” 薄顾听了,原本想笑,可是没想到到了嘴边,发出了声音,才发觉出来是呜咽着的哭声。 他迷惘地发问,真挚、迫切、惶恐,宛如在问他的神明:“朝晕,我很坏吗?” 他的嗓音低低的,薄薄的,像被浸透墨了的纸一样:“为什么要我这么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这二十几年,过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以前他还没有发觉,就行尸走肉地过着,活着,但是在感知到了朝晕眼眸的温度之后,他却恍然地回味过来—— 这年年如一日,一日如一年的日子,实在,实在太过于痛苦不堪了,简直像是对他的惩罚,对他一些不可饶恕的过错的惩罚。 朝晕觉得有小分子在往鼻子里钻,酸酸的,疼疼的,她一只手往上移,环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脑,环上他的眼睛,把他的五感都轻轻地揽进怀里,抽了抽鼻子:“薄顾,你很好,你超级好,你是最好的人。” “你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薄顾慢慢地眨眼,眼前是一片昏黑,黑得他能看到红,但是好温暖,把他从寒冬拉进了暖春。 他看不见,却愣愣地抬手,分毫不差地碰上了朝晕的一只眼睛。 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他碰到了她那么漂亮,那么闪耀的眼眸,还有一点濡湿。 他又蓦然弯唇,动作轻柔得像地球毁灭前,吹过花草的最后一缕风,把她的眼泪给抹掉。 他的语气里,居然听得到庆幸,听得到幸福,听得到心疼:“朝晕,怎么能为我哭呢?” “不要为了我哭。” 不要为了我这种人,哭泣。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我有幸的话,为了我笑。 你因为我而开心的话,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怨言了。 他们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的抽泣,分不清是谁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两个人都在哭,只是一个的眼眶里垂了泪,一个的心里崩了溃,却又重新被眼泪修缝。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4。】 天会亮的。 天总会亮的。 ———— 朝晕第二天出了房门时,被余纨告知,薄顾已经去上班了,而且晚上会晚回来一些,因为要去参加宴会。 昨天晚上朝晕因为薄顾的话难受得睡不着,还是薄顾在她的床头,给她念了三个童话故事她才睡着的。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薄顾盯着她发了多久的呆。 她坐在饭桌前,好奇地问是什么宴会。 余纨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你们家的。” 朝晕:“哦。” 她顿了顿,滚圆了眼睛:“ours?!” 余纨:? 拽什么洋文呢。 “对呀,你们家的。”余纨没什么事了,也坐下,和她悄悄八卦:“好像是打着你爹生日的旗号办的宴会,请了不少人呢,我估计是想趁热打铁,直接把和薄家的婚事给定下来。” 他啧啧称奇:“你也是牛了,你家办宴会,你才知道。” 朝晕:| ?)?? 第226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30) 余纨猜的没错,这场宴会最大的目的就是把秦玉蓝和薄顾的婚事定下来。 这办法还是秦赫礼提出来的,原因是不知道这个秦垂月发什么疯,突然就不在家里闹了,转而攻向公司了。 她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把公司拿在手里。 她做事情雷厉风行,颇有手腕,董事会已经有好几个老总准备着倒戈了,更不要提现在在山上静养的老头子,也隐隐约约有对她的赞赏之意。 秦赫礼心里发慌,他本来就和秦玉蓝站在一起,急需要薄顾的帮助,就越来越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这不,这次宴会都想方设法,没让人家秦垂月来。 当然,秦垂月也不屑于来。 这算盘打得太响了,有点脑子的都心知肚明。 可惜,在这一方面,薄顾不是一般的迟钝,他是看请柬上写秦父大寿才来的,直到秦赫礼一直把摆明了不喜欢他还要冲着他僵硬地笑的秦玉蓝往自己这边推,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刹那间冷下脸,寒气枝枝蔓蔓地外溢开。 一向温和知礼的薄顾一表现出来不高兴,聚在大厅里的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人再敢说笑,顿时鸦雀无声。 薄顾的话犀利又冰冷,却不是冲着秦玉蓝的,而是直直地往秦赫礼脸上刺:“秦少,秦二小姐不喜欢,就别强迫人了。” 秦玉蓝一抖,愣愣地看着眼前气势如山如海的男人。 秦赫礼脸上面子有点挂不住了,陪笑着:“这…这不是还不熟吗?玉蓝不是不喜欢您,只不过是害羞。” 秦玉蓝却骤然出声,倔强地反驳:“我就是不想过来。” 秦赫礼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发怒的征兆。 秦玉蓝咬紧唇瓣,没有吭声。 她如今才慢慢看清了,她爱的哥哥也没有多爱她,那一对父母也是,知道秦赫礼的地位要被秦垂月威胁了之后,问也不问,就要把她嫁进薄家,生怕秦垂月要把秦赫礼吞了。 秦玉蓝陡然生出来了不敬的想法——怎么?他秦赫礼就这么不中用?要靠卖妹妹来博支持? 那他还不如她秦玉蓝呢,最起码,她和秦垂月斗,靠得都是自己的脑袋。 男人生硬的语气里的不爽之意更甚:“秦赫礼,当着我的面,还有你甩脸的份?” 秦赫礼的愤怒还没收回来,又要忙去挤出来一个殷勤讨好的笑:“不,不,哪有……” 他被薄顾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就这样被这么多人看笑话。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往下说,就又听见薄顾冷不丁地问:“秦四小姐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赫礼嘴里的话又是一卡,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秦四小姐? 嘶,他们家还有四小姐? 在下一秒,秦赫礼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朝晕。 这能怪他吗?秦朝晕从小到大都窝窝囊囊的,还不会说话,嘴也不甜,看起来总是跟人不亲近的样子,再说了,这都多久没见她人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忘了她也情有可原? 薄总突然提起来她干什么?她又招惹薄顾的不痛快了? 秦赫礼蹙着眉,这般想着,视线开始在人群里面找,嘴上还得应付着:“啊…您说秦朝晕啊……” 他一副对自己的亲妹妹漠不关心的样子,成功让面前的男人的眉头压得更深,隐隐有动怒的迹象。 薄顾以为,再怎么样,朝晕的家人都是爱她的,不论怎样,最起码还是在乎她的。 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朝晕呢? 但是他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朝晕提起这次的宴会。 她从来不瞒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没有被告知。 薄顾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可能——这么多人,这么多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把那么美好的一个小姑娘给忘掉? 他没有告诉朝晕这件事,自己前来探探究竟,看清之后,便觉得愤怒。 他自己没有人在乎,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好的人。 但是,朝晕怎么能被抛下呢?一个人,没有爱,什么也没有,却自己长成了一颗茁然的向日葵。 秦父见状况不对,立马跳出来打圆场,打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心思,笑得满脸褶子,张口就来:“薄总,朝晕这两天和我们耍脾气呢,一直没回家,我们也很急呢。不过她从小就这样,爱耍小性子,没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说罢,他好像是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想到朝晕那副小家子气的做派,立刻压低了声音打包票:“薄总,您要是不想让她出现在婚礼上,我保证您不会看到她的……” 尾音还没落在地上,就被薄顾厉声给掐断了:“闭嘴!” 大厅里顿时噤若寒蝉,人人面面相觑。 薄顾闭了闭眼,平息了下心中滔天的怒火,才又无声地吐出了口气。 “抱歉,祝您寿比南山,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他回过头,给了章衡一个眼神,章衡立刻会意,吩咐后面跟着的人把礼物呈上去,便对一众人点头示意,推着薄顾离场,没有给一点面子。 秦父耗尽一生,练得脸都快比城墙厚了,这个时候差点没挂住脸。 身后的人在薄顾离开之后开始说起来闲言碎语,无外乎是幸灾乐祸。 还伸手不打笑脸人呢,这不光打了他一耳光,还连带着又送了一耳光呢。 直到坐上车上时,薄顾还是没有歇下心里的火气,愤怒、心酸、难过和心疼,在他胸膛里翻天覆地地卷了起来,甚至都让他有些反胃。 开了窗,吹了会儿风,心里还是闷闷的,直到到家门口,章衡去拉开了门,屋内的光亮像是潮汐一般,带着朝晕欢快的笑声,扑簌着往外涌。 光往他身上攀的时候,心里那股憋闷的情绪,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取而代之的,是轻盈到令人心悸的甜,爬上了他的心墙。 第227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31) 朝晕在逗嘟嘟转圈圈,每次它往自己身上倒的时候,都会笑成一团。 不过哪怕自己的笑声再大,她还是能够敏锐地听到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一个回头,就看见了薄顾自己操控着轮椅向她走过来。 慢慢的,小心的,怕惊动了蝴蝶似的。 朝晕坐在矮矮的凳子上,把嘟嘟抱在怀里,笑着看他靠近:“章衡呢?” 薄顾温声回答:“让他先回去了。” “太可惜了,我今天榨了桃汁呢。”朝晕摇了摇头,又突然伸出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一点哦,王叔这两天好像感冒了,我说我可以照顾你的,让他先去睡觉了。” 薄顾轻轻弯眸,他说出的话,总是那么令人信服:“嗯,朝晕很可靠。” 朝晕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自夸:“对呀!朝晕最可靠了!” 她又低下头,挠了挠嘟嘟的下巴:“对嘟嘟?” 她坐在璀璨闪亮的灯下,像是沐浴着月光,而她自己,是月光的血液。 她总是笑着,总是握着人的手腕去碰太阳的鳞片,总是把萤火虫放在人的心口,让它们在那里造出来一个暖橙色的小家。 太好,她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以为,她是被阳光孕育出来的一簇火苗。 薄顾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想要说,想问她的家人是不是对她不好,想问问她是不是受过很多委屈,很多白眼,没有很多人爱她,她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开心。 但是这一切的问题,在看到她的时候,又都显得那么轻微,那么苍白,那么不值得问出。 他带着珠泽的手指又开始去捏衣角,轻轻哆嗦着唇瓣。 从前他的眼眸里,有五分是死的,有五分是苦的,哀伤的。现在那五分死的在慢慢活,另外的五分全部都给了朝晕,化成了只属于她的,深浅不一的痛。 他终于,终于倾注了勇气,轻声喊出来了万斤重的名字,问出了万斤重的问题:“…朝晕,” “在这里,开心吗?” 和我在一起,我有让你变得开心吗? 我这样的人,有给你价值吗?有给你温暖吗? 朝晕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她抬眸看去,就看见薄顾那双眼里,化不开的心疼与执着。 她弯弯眼,笑出来,两颗小酒窝看起来软绵绵的,她直截了当地,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呀。” “有薄顾和嘟嘟的地方,都开心。” 她转了转眼睛,又开始补充了:“有章衡,有钟姨,有王叔,有余纨和周周的地方,有我爱的、爱我的人在的地方,都开心。” 薄顾愣愣地看她,总是清清冷冷的眼眸里,漾开了一圈柔波,把那些难言的伤痛、心疼都给吹成了一粒一粒的蒲公英。 他也迟迟地勾唇,说话的嗓音低低的,却实实的:“我也开心。”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向往,我都想去。 有你留下的指纹的花束,我都想留种,都想让它们开花。 朝晕。 我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喜欢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97。】 —— 或许是因为薄顾的话提醒了秦家人,朝晕终于接收到了家里秦父秦母的信息了,上来先是义正言辞地把她骂了一顿,又让她快点滚回家。 朝晕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等对面说完了之后,才开始口齿清晰地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背完一长段之后,她才忍住怼对面的冲动,挂了电话。 不过在外面的时间有些长,她也确实该回去了。 她也相信,她很快就能回来的。 朝晕把要回去的事情和薄顾说了,她也没有很多东西要带,决定再过两天就走。 这两天里,薄顾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说很多,但是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腿发呆。 在朝晕走的前一天,他在自己房间里待了差不多一天,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晚上,等他终于出门,就见朝晕坐在沙发上低头忙活手里的东西,旁边卧着嘟嘟。 陡然间,他又生出了些退缩来。 喜欢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总是这么令人烦闷呀,简直就是梅雨嘛,簌簌落个不停,把绿叶都浇得灰了,又把灰得浇得翠了。 这何尝不是总是得不偿失的赌博,攒了那么久的勇气,心动,在看到喜欢的人的玲珑眼的时候,又都抱头鼠窜起来,在眨眼间,晃成了一地的自卑和怯缩。 薄顾又慢慢地靠近过去,先是嘱托了朝晕些明天注意的事情,在朝晕一句一句应之后,又沉默了会儿,柔声问朝晕在做什么。 他的话慢慢的,就像是他说话慢一点,时间宽容他,让他再斟酌下语言。 朝晕冲他灵动地眨了眨眼,举手让他看,言语间无不自豪:“这是我按照教程勾的狗狗和小人。” 薄顾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两人一狗,话里的温柔就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似的:“朝晕真厉害。” 朝晕笑眯眯地盯着他,总让他觉得他被看得透透的。 朝晕又说:“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薄顾微愣,老实地请教:“意味着什么?” “幸福是要靠双手创造的,不是双腿哦。” 薄顾这次是的的确确地怔住,又听见朝晕接着说:“那么,薄顾——” 他颤颤地对上她清亮的圆瞳,他耳边是她带着明显鼓励的明知故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薄顾忽然觉得自己被开了一枪,但是子弹被换成了向日葵,所以他的心,他的肺,他的感官里,都升起了一轮太阳。 他有种山崩海啸般的激动与悸动,他的手攥紧了衣角,又松开,又攥紧,来来回回,他的头脑疯颠了,但是又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他以为自己哑巴了,但是实际上,他听到了自己的卡得哆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让他的心意无处遁形—— “朝晕——” “我,喜欢你。” 不论这句话酝酿了多久,被埋得多深,现在也总算是落地了。 他话音刚落,就猛地被人抱住,他闻到了花香,听到了热烈的回应—— “我也喜欢你!” 这话,薄顾从来没听到过。 他抖着胳膊,也把她抱紧,抱得很紧。 灯光实在太亮了,把他的眼睛照得湿热,有雾气在氤氲他的眼睛,所以他其他的感官也就更敏感了。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 这一刻,他真的,很幸福。 第228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32) 朝晕是被他专门叫来的司机送回去的,薄顾并没有跟过去。 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想让朝晕因为和他扯上关系而陷入舆论漩涡。 他要堂堂正正地让大家知道,他喜欢她。 不过在朝晕走之前,他和她交代了很多话,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比如让朝晕回去之后不要挑食,要好好运动,如果家里人说了不好听的话,也不要往心里去。 最后是,他一定会去找她的。 他说一句,朝晕马上应一句,那双融着喜欢的笑眼盯着他看时,甚至都让他想要捂上去,告诉她——不要这么看他,否则他真的会想要亲一亲她的眼睛。 等朝晕真的走之后,大厅里安静得让他觉得房子突然大了好多。 嘟嘟以往最缠朝晕了,这个时候却也乖乖听话了,没有追上去黏人,就乖乖地趴在薄顾怀里,盯着门口看,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薄顾低头,窄秀漂亮的手按上它的头,慢慢地和它说话:“你想她了,是不是?” 他自问自答般的,又自己接着说:“我也是。” “我也想她了。” 如此安静,反倒让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的喧嚣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去顺嘟嘟的毛,低语着,去哄它,也哄着他:“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很快。” —— 朝晕回到秦家之后,先是被拉着去训斥了一会儿,说她不懂事,都不知道回家,整天乱跑,害得宴会上她哥哥出丑。 朝晕瞥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秦父秦母和一旁坐着板着脸的秦赫礼,义正言辞地回怼:“他都被当太子爷宠了20多年了,挨一下骂怎么啦?” 刚说完,她就背着自己的小包,直接冲向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反锁,戴上耳机,开始看嘟嘟跳舞的视频,心无旁骛。 另一边,秦赫礼本来就对于当着那么多人面被拂了面子这件事心烦意乱,秦垂月和秦玉蓝还都奔着管理公司去了,这让他愤怒地发现,他的能力甚至比不上秦玉蓝! 他更气了,想找个背锅侠,还被朝晕这么讽刺了一句,气得冲过去对着朝晕的门训她,然而无人鸟他,反而是他自己被气病了。 秦赫礼一病,家里上上下下都紧张了起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朝晕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心想——哎呦呵,还真当太子爷养呢? 秦家现在七零八落的,终于有一天是凑齐了。 因为薄顾突然告知要登门拜访。 那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在客厅严阵以待,各有各的心思,有一个人没在——朝晕在自己房间里睡觉。 秦玉蓝和秦垂月现在更是势如水火,但是有一点也是她们自己没料到的。 那就是,她们惊讶地发现,对方在事业上,都有令人赞叹之处。 反而是秦赫礼,越来越焦躁,每天都想要求着薄家帮一把。 不过,他们心里盘算着的一切,都在男人如约而至之后,被搁下了。 薄顾看起来比宴会那天有礼数了很多,面色温润,格外客气,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身后乌泱一大片人,分成两边,一边手里拿着泛着冷光的棍棒,一边手里提着金贵的礼物,薄顾本人却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不错:“各位,阵仗好大啊。” “……” 到底谁阵仗大啊。 秦父硬着头皮问:“薄总……这是…?” 薄顾温温地笑,竟然可以用“无害”来形容:“我来接我喜欢的人。” 而后,他又添了一句,居然又听出来些自得:“也是喜欢我的人。” 所有人皆是面露震惊,虎躯一震,大脑飞速运转起来,cpu都快烧了,连问题都问不出来了。 还没等他们想出来,薄顾就已经好心地揭晓了答案。 他坐直了身体,弯了弯眼,语气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正式与珍重:“请让朝晕,嫁给我。” 大厅里的人:????? 他们被这短短几个字劈得外焦里嫩,久久地回不过神。 秦父瞪大了眼珠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说话了:“额…那个,薄总……朝晕…是吗?她在睡觉。” 薄顾只是轻笑,话里是怎么也藏不住温柔和爱:“我知道。” 她很喜欢睡觉,他都知道。 他又看向了秦父秦母,眼里的温度退却了一些,语气依旧温和,但是话却不容置喙:“我要把朝晕接走。” 秦母坐不住了,赔笑着,小心翼翼地问:“您,您把朝晕接走做什么?” 薄顾望向她,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是对这个简单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他歪了歪头,自然而然地回答:“把朝晕接走,让她幸福一辈子。” 众人又是一震。 秦父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反应过来了。 不管朝晕是怎么和薄顾搭上关系的,他都得从这里面捞起一笔。 于是,他脸上又挤满了笑,这么久了,还是藏不住眼里的算计:“薄总,您看,朝晕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养大的。你这猛地要把她接走,于理不合呀!您看,是不是要让我们安个心……” 他暗示性的视线落在薄顾身后那帮子人手里的礼品,还盘算着怎么再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薄顾只是弯弯眼,一派好脾气的模样,语气里却是对于和一个傻屌对线而油然而生的、一种忍俊不禁的玩味:“不同意是吗?” 秦父傻了,刚想说自己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就听见薄顾淡淡地喊一句“章衡”,另一边十几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就齐而盯着他,领头的年轻男人带着斯斯文文的笑意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地问:“秦总,您说一声你哪里禁不住打,兄弟们下手的时候避开些。” ? 土匪吗?! 他讨好地笑了声,连忙认怂改口:“不!同意!同意!哈哈哈哈!让您看上,是朝晕修来的福分!” 章衡闭了闭眼,心里骂了句蠢货。 拍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众人听到薄顾不耐地“啧”了声。 第229章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33) 薄顾眼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便衬得他的瞳孔是一望无际的墨黑。 他冷下了脸,铺天盖地的冰寒倾轧了过去,他的话也化成了锋利的冰棱,直直地扎了过去。 “秦丰岸,你对朝晕不好这件事,她说了不怪你,我也就不计较了。” “再让我听见你贬低朝晕的话,我让所有人带着白花去给你上坟,让你看看奈何桥到底是用什么建的。” 秦丰岸大了薄顾将近二十岁,此刻被他叫了全名,却只能脸色发白,低头连连说是。 薄顾以往人冷冷的,话也不多,没想到骂起人来,直戳心窝子。 秦丰岸再也不敢作妖了,大厅里也没人敢吭声了,一时间竟然有了几分滑稽的静默,直到所有人听到门锁碰撞的声音,齐齐看过去,就见朝晕揉着眼睛出了门,懵着脸问:“怎么吵吵的?”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薄顾的面色在瞬间化了雪,显露出一片温柔的春色来,黑漆漆的一双眼睛,也折射出来闪亮的光彩。 他自己一个人操纵着轮椅,毫不犹豫地往朝晕那里去,话说得轻得不能再轻了:“抱歉,朝晕,吵到你了吗?” 朝晕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薄顾,又惊又喜,立刻张开双臂跑过去,一把抱上他,欢呼雀跃:“薄顾!你怎么来了?” 薄顾被她抱着,眸里瞬间化成了汪汪的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接你回家。” “好呀好呀!”朝晕握着他的手站起来,这才看到了大厅里究竟站了多少人,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么多人?” 她被那些人手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各种礼品盒吸引了视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薄顾也看过去,含着笑道:“送给你的礼物,都很适合你。” 众人:…… 感情不是送给他们的啊? 朝晕又欢呼一声,说要回去和嘟嘟一起拆礼物。她跑回自己屋子里,背上了自己的小包,一身轻松。 她一手握上轮椅的把手,和还目瞪口呆的众人挥了挥手:“我走啦!” 说罢,她就推着薄顾,带着乌泱乌泱一大片人,彻底踏出了秦家的门。 后来秦家发生了什么,朝晕都不清楚,只知道结果。 秦垂月在秦家老头子的助力之下,成功坐上了总裁的位置,成为了秦家的一家之主,不顾秦父秦母的强烈反对,把秦赫礼踢出了公司。 不过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她居然也提携了秦玉蓝做策划经理。 这些工作,朝晕没兴趣,她就喜欢和植物打交道,准备做一名有理想有担当的植物学家。 于是,他们家里的那片花圃就被薄顾送给了她,薄顾还给她做了一个“小院长”的胸牌,她整天就趾高气昂地在所有人面前带着这个小胸牌乱晃,嘴里念叨着:“我是小院长,我是小院长!” 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余纨还要指望着她加工资呢,只能僵笑着带着嘟嘟鼓掌:“哈哈哈!哈哈哈!小院长好啊!” 朝晕翻了个白眼,钟姨,王叔,还有周周的夸奖比他的听着好多了。 这个时候,薄顾便往她那里去,伸手为她把胸牌给摆正,含着笑,幼稚地重复:“我是小院长,我是小院长。” 朝晕就会环上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亲昵地蹭来蹭去:“我们都是小院长!” 日子眨眼便过,在深冬的一个中午,朝晕还在花圃里蹲着挖土壤,突然觉得头顶落下了毛茸茸的一片。 她一抬头,就见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宁静的,清冷的,温柔的。 她刚要兴奋地去找薄顾看雪,就想起来了,薄顾今天一早上的复健训练而累得睡着了。 她才不会去打扰他呢。 于是,朝晕蹲在地上,开始计划着一个大工程。 薄顾睡觉总是不太沉,梦境里总觉得有一棵向日葵在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迷梦清醒就在一瞬间,他甚至不用睁开眼,便轻轻勾唇,哑声去唤:“朝晕。” 朝晕趴在他的床边,闻言一呆,头顶的一根呆毛也跟着翘起来了,她和薄顾转过来的、笑意闪闪的眼眸对了个正着,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 “唔,对呀,为什么呢?”薄顾笑着坐起身,屋子里暖烘烘的,两个人的呼吸交缠时,都会有暖风:“因为朝晕让房间亮亮的。” 朝晕又挺起胸脯,脸蛋红扑扑的:“我是朝晕,当然会让房间亮亮的!” 她骄傲完,又给薄顾穿衣服,说要带着他出去看好看的。 薄顾在被她推到侧门时,也因为外面的大雪讶异了一瞬。 朝晕给他们两个人撑着伞,眼睛摸着地上找,下一秒兴冲冲地指着地上,欢快道:“还没被盖上!你看我画的!画的我们哟!” 薄顾垂眸,雪白画卷上,笔画圆润的火柴人就蹦进了他的眼里。 拢共两人一狗,一人画着长长的头发,一人画着一个西装领带,中间还有一只小狗。 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紧紧地拥抱着,像是他们现在的距离一样。 有着长长头发的小人的轮廓里,画着一轮太阳;而有着西装领带的小人的轮廓中,写着漂亮的“幸福”两个字。 薄顾怔愣,朝晕欢悦的嗓音还在他耳边环绕:“这样的话,薄顾就能永远永远把幸福抱在怀里了。” 因为他把朝晕抱在怀里了。 薄顾喉结微滚,直直地盯着这简单的画看,愣愣的,也傻傻地舒展了一个笑容来,看起来呆呆的。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低头,把脸埋进双手里,全身大幅度地颤动着。 有晶莹的水滴沿着他的指缝下落,断了线似的把白雪打湿,又成了透明的玲珑玉。 朝晕忍不住笑,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头边:“让我听听,有没有人想说话呀?” 薄顾喉间哽咽,却还是努力把话说得清楚—— “谢谢你,朝晕——” “谢谢你。” “我,真的,很幸福。” 我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原来—— 幸福这么简单。 有一个朝晕就足够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00。】 下一章建议听歌 鱼仔(合唱版) 第230章 薄顾番外——烙花锁痛 原来,人走起路来是这种感觉。 复健的过程很辛苦,也确实很疼,不过和前半生的阴冷比起来,简直是一些小儿科。 不过不管我怎么说,朝晕看我因为疼痛而皱眉的时候,还是会自己背过身去,蹲下去默默流泪。 她经常这样,一哭起来,就忘乎所以了,甚至忘记自己在因为什么哭,总之就不停地哭。 我习惯在这个时候靠过去,笑着问:“是哪棵向日葵掉花瓣了?” 朝晕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哭了,就抱着我,一抽一抽地问我疼不疼。 只要一被她抱着,就没有什么能让我疼了。 我笑着去擦她的眼泪,拿出随身带着小镜子,惊叹着问:“是谁哭了也哭得这么好看?” 朝晕从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果然又开始自我欣赏了,她伸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是我。” 对,是朝晕。 不过我的复健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不是没有神经病来打扰我。 薄建就是其中之一。 薄霆老是来找我要钱,我还有时间陪他玩玩,找上朝晕就是他的不对了,还是要送他进局子里面冷静冷静。 薄建这个货,和他的名字的一样,老是赶上门犯贱,我实在觉得烦,把私闯民宅的他打包一起送进去了。 朝晕知道了之后,伸着倒拇指感叹道:“连局子都能想进就进,这对父子是俩人物。” 没了其他人捣乱,我的复健很顺利,走路都是朝晕教我的,一步一步。我喜欢踩她的脚印,让我们两个的脚印像心意一样,都重合。 我们终于可以去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去体味世界的气息,我们终于成为了正常的情侣,正常的夫妻—— 虽然朝晕一直都这么觉得。 但是,我怎么可能这么觉得呢? 朝晕呀,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会觉得自卑呢? 朝晕曾经说,因为我是好人,所以老天奖励我可以不用走路。 现在,他把我不用走路的奖励收回去了,因为我有朝晕了。 朝晕最喜欢的就是带我去做各种手工,就像她说的一样,幸福是靠手创造的,不是靠腿。 不过,我们两个在这方面都是笨蛋,做出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丑。 如果非要说最丑的,那无疑是嘟嘟造型的陶瓷。 唉,简直不能说是嘟嘟,我们两个捏的根本不是东西。 陶瓷烤出来之后,我们两个在旁边,被丑得笑喷了,笑得喘不过气,嘟嘟在一边吐着舌头,看着那个小陶瓷歪了歪头,不认得它。 朝晕把这个奇丑无比的小陶瓷放在我手里,说要给我拍照,我问她为什么不拍她自己,她沉默了两秒钟,又笑得弯下了腰,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太丑了!太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好不容易停了,她一笑,我也止不住地开始笑,过去揽住她的臂膀,就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要告诉她——不行,我们两个一起拍。 最后,还是店员来帮我们拍的。 照片里,有朝晕,有我,有嘟嘟,我和朝晕捧着这个丑雕塑,根本没看着镜头,一个仰头大笑,一个笑得直不起腰,没有人看向镜头,只有爱看向了。 直到现在,这张照片还是我最喜欢的照片。 朝晕还把它发在了朋友圈,配的文案是“朝晕和薄顾和朝晕和薄顾的嘟嘟和朝晕和薄顾的嘟嘟的雕塑”。 她叉着腰哈哈大笑:“绝对不会有人看得懂我们的朋友圈文案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无比崇拜,并且连续用这个文案发了七天朋友圈。 这么久了,朝晕还是喜欢那片花圃,就像她还喜欢我一样。 她问过我—— 为什么会种花? 因为有人喜欢。 我的母亲喜欢。 她的名字是唯馥,她的人也和花一样,安静,秀气,温文尔雅。 不过,我的出生把她的一切都搞砸了。 小时候,我只能看她的背影,她看不得我的脸。她总是瘦骨嶙峋,儿时看高高的,现在回想起来,只能惊痛于—— 妈妈怎么能那么瘦。 我总是觉得,我的降生对她来说是灾难,是她不幸的开始,是不散的阴云,是零碎的共感的痛。 哪怕她也曾用柔软的指腹擦去我的泪水,哪怕她的眼睛看着我时,有时也如一泓水,我还是以为,她可能,像我曾经痛恨这个世界一样,痛恨着我。 小小的我想,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她就会开心起来,幸福起来? 可惜的是,我还没有想通,她就去世了。 她自杀的前一天,其实拉着我和我说了几个字,但是那副场景我从未想起,在记忆深处,被覆上了密密麻麻的蛛丝。 我想,大抵无外乎是“我恨你”之类。 我想死,去赎罪,去买她的生。 我又想活,如果我不活下去,天地之间,还有谁能记得她? 我在死生之海间,浮浮沉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朝晕把我从苦海里拉了出来。 她抱着我,说,那么好的人,也一定是去天上当仙女啦。 是吗?她在天上,会幸福吗?会像我有朝晕一样幸福吗? 我带着疑问,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蛛丝被扫了个干净,她细雪铺成的眉眼望向我。 轻薄的一片窗帘,被吹得沙沙作响,我看进了她的眼睛,我看到她温柔地弯唇,那些哀伤,有一瞬间,甚至被温情给打湿了。 她轻启唇瓣,有萤火虫在我耳边打灯。 我全身狠狠一颤,从睡梦中惊醒,我蜷缩起身体,我抱紧怀里的朝晕,我分不清我脸上的是泪还是汗了,我抖着唇,一句话说得破碎得不成样子,但是我还是想要说,拼尽全力说,哽咽着说,痛哭着说—— “我想起来了,朝晕,” “我想起来了。” 她说的是——对不起。 她说的是——我爱你。 朝晕也抱紧我的腰,轻轻拍着我的背,又有一只萤火虫在我耳边打灯—— “我们都爱你,我爱你,妈妈也爱你。” 是吗? 是吗? 原来,世界上有人爱我吗? 原来,我爱的人,都爱我吗? 后来,我终于有了胆量,带着朝晕去看我母亲的墓。 朝晕精挑细选了很久的花,最后扎成了漂漂亮亮的一捧花。 朝晕拉着我,和母亲说了很久的话,说了很多的话。 回去的时候,下了雨,像是母亲慷慨送给我们的礼物。 我背着朝晕,她打着伞,我们慢慢地往回走。 我喜欢背朝晕,让我知道,原来打在背后的,不止有刀光剑影,还可以是阳光,是朝晕。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耳朵里,像是我们初遇时,秋叶被踩碎的声音。 一步一步,我的脚印那么深,因为朝晕的脚印也在上面。 我的一切都是她赋予的,我的恨,我的喜,我的悲与卑。 我是说—— “我爱你。” 朝晕机敏地凑到我的脖颈边,笑着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也跟着笑,加大了音量,声音有两个人那么大,就像我的脚印有两个人那么深。 “我说——” “我爱你!” 朝晕,我爱你。 我,深深地,卑劣地,淋漓地爱着你。 曾经,我活下去的理由是记住我的母亲,是微信名的“w”。 现在,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你,是我,是你们,是我们,是微信名的“z&b&d”。 朝晕 如果世界有你的话 我愿意继续寻找活下去的千万缘由。 —— 癫狂的世界,折翼的蝴蝶。 永升的金轮,恒落的月魂。 你的眉眼边,我的命劫,我的锈锁。 你的鬓发旁,我的救赎,我的解脱。 我穷尽一生,只为等。 等你的唇,落在我的伤疤之上。 ——薄顾《赎迹难销》 第231章 你是什么颜色(bking人狠话多大佬) “我不是让你绑那死秃头的儿子吗?怎么绑回来个女的?” 朝晕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张扬轻狂、态度不耐的嗓音便越发清晰。 她又缩了一下,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市总裁世界。 女主南悦卿五岁时,父母出车祸去世,一个人拉着自己的瞎子妹妹,被大伯一家收养。 大伯一家拿了姐妹两个人父母的资产,却并没有好好照料,只扔在了一个小公寓里,每个月打点勉强足够温饱的钱,雇一个保姆,没有给予任何的爱和关照。 南悦卿性格倔强好强,聪慧有主见,成年之后就自己去外打工赚钱,姐妹两个人的生活才慢慢好起来。 直到某一天,南悦卿在酒店夜里加班时,被一直觊觎她的总经理下了药,拼死逃脱,又遇上了同样被下了药的男主裴爵,两个人发生一夜情。 这夜过后,裴爵为了对她负责,提出要娶她,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对方是唐唐裴氏集团的总裁。 南悦卿不是一个蠢货,更不会为了这种事自怜自哀,而是明白了,自己多了一个跳板。 她立刻同意了裴爵提出的结婚协议,一跃成为了瞩目的裴太太,原本对她爱搭不理的大伯家立刻舔着脸巴结她。 她想要先把妹妹接过去,无奈裴爵家里人本来就不相中她,更不可能让她再往家里带一个瞎子,她只能先给妹妹租一个好地方,雇一个保姆照顾妹妹,就等着一个来日方长。 没想到,妹妹却又被大伯家接了回家,还拒绝交人,就指望着靠这个拿捏南悦卿给他们谋一己私利,没想到人到手没多久,又被别人绑了去。 绑架妹妹的人来头可不小。 斯溶,从黑道跟着前任首领摸爬滚打起来的,是在刀光剑影里存活下来的,刀尖舔血,干的都是卖命的事。 直到前任首领去世,斯溶坐上第一把椅子,拿着钱成立了公司,赶上时代快车,带着弟兄们干房地产和信息网络事业,狠狠吃了一波红利,是京都数一数二有钱的了。 他手底下的势力鱼龙混杂,黑白通吃,人又狂傲不懂礼节,干事情没轻没重,出其不意,全随心意,把京都闹得天翻地覆。 京都这些自诩高贵的达官贵族,一方面鄙夷他,厌恶他,瞧不起他,觉得他粗俗;一方面畏惧他,害怕他,不希望被他盯上;一方面嫉妒他,艳羡他,不得不巴结他,想要从他这里分一杯羹。 南悦卿大伯家在斯溶转向创业之前借了高利贷,到人家飞黄腾达了还是没还,斯溶做事情一向没耐心,直接派人要把他儿子绑了。 没想到手下人是蠢猪,绑了个瞎子回来。 但是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全当是筹码了,根本没有放回去的意思。 斯溶这种疯子,连裴爵都不希望和他扯上关系,南悦卿想把妹妹救过来的希望更是渺茫。 她努力多次,斯溶还是不放人,南悦卿一怒之下直接做了计划把伯父家一锅端了,把钱还给了斯溶,这才终于姐妹相见。 南悦卿把妹妹接回来之后,本以为终于可以迎接自己光明璀璨的人生,没想到狗血的事情又发生了—— 她的妹妹喜欢上了裴爵,并且化身恶毒女配,和她争风吃醋,甚至反目成仇。 被裴爵拒绝后,她的妹妹不惜再次联系上斯溶,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两个,最后真的差点把裴家搞垮。 幸好男女主情比金坚,执手共渡难关,成功打败了斯溶,再次把裴家发展壮大。 妹妹也在计划失败之后进了监狱。 明明斯溶和男女主没有任何的交集,更谈不上仇恨,他就是欣然接受了整垮裴家的计划。 他觉得——好玩。 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骨子里流着肮脏的血的所谓京都人,为了钱权匍匐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又好玩。 就算最后输了,他也没什么不尽兴的了,但是他从来不会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只是看东风吹到谁那里去了。 斯溶最后是饮弹自尽的。 而朝晕,就是这个杀千刀的妹妹。 朝晕刚刚得知剧情的时候,都想跪倒在地,大喊一句“我的妈呀!”。 原主这个傻蛋哟,姐姐都牛逼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就看上那么个男人了? 她简直看不懂啊! 或许是自己也反省了,原主的愿望是再也不要伤害姐姐一分一毫,让姐姐幸福快乐。 朝晕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自己的处境了。 她被绑回来一天了,但是说是绑,这些人其实没有苛待她,甚至对她还挺好的,她现在没有感觉有任何的不舒服,她还交了好朋友呢。 她不说话,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是支着耳朵听前面两三个男人说话。 刀疤挠了挠头,和虎霸面面相觑,最后又看向他们凶神恶煞的老大,两个人长得穷凶极恶的,这个时候又露出了一个无比纯洁羞涩的笑容:“嘿…嘿嘿……” 斯溶:…… 男人身姿修长精壮,留着一头略长的黑发,五官魅气横生,深邃漂亮,单挑五官出来都是极致的美。 只不过,他左眼处有一条贯穿眼睛的刀疤,硬生生撕裂了那份阴森森的美,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此刻,男人穿着一身高定黑西装,却没有一点精英的斯文气质,气势嚣张,语气狂傲,简直是一个西装暴徒。 他扯了扯唇角,却没有一点笑意,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的手紧了紧枪,往桌子腿上碰了碰:“你们嘿嘿你们爹呢?老子问你们为什么绑回来一个女的?” “老大!”刀疤苦口婆心地劝说:“既然都说了要做文明人,你咋能说‘老子’嘛!最起码自称‘我’嘛!最高级的,你自称紧头慢!” 朝晕愣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他说的是“ntlen”。 斯溶抽搐了下嘴角,一脚踹了过去:“老子……我他爹的和你说什么事呢?!” 虎霸赶忙拦住他:“老大,息怒!息怒!” 第232章 你是什么颜色(2) 斯溶瞪了刀疤一眼,把枪随手放在桌子上,没骨头似的抱臂倚着桌子,又冲虎霸抬了抬下巴:“你说。” 虎霸僵僵地笑了下,呲着一口大白牙:“老大,我们提前做过功课了啊!那南建功的儿子有怪癖呀,喜欢穿女装,那我寻思着喜欢穿女装不就是看着是个小女孩儿吗?” 他挠了挠头,又嘿嘿一笑:“我还以为我们怪聪明呢,结果真是个女的啊。” 斯溶:……… 他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一脚把他俩踹飞。 这两天刚刚忙完,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他都想好怎么扒了南建功他儿子皮了,这俩蠢猪给他整来个小女生。 真烦,他一看不住,就给他找麻烦。 “我再说最后一遍,以后叫我斯少,不许叫我老大,难听死了。” 男人半阖着眸,一字一句地强调,盯着在角落里缩着的小小一团,迈开步子走上前去,站定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这么安静一个人,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脸,要不是她的身体因为呼吸在微微起伏,他都以为是个死的了。 斯溶眯了眯眼,突然半蹲了下去,带着一阵凛冽肃杀的霜寒木质气,人也凑得近了一点,伸出手在女孩儿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啧,”不知道带着什么心情,男人收回了手,又站起身,双手插兜:“还是个瞎的。” 刀疤和虎霸对了个眼,不清楚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们老大高兴了说“啧”,生气了说“啧”,累了说“啧”,没有一点文化,整天就啧来啧去。 斯溶又回头,用所剩无几的耐心问:“绑过来了个啥?”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哥俩儿就有的说了。 刀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悲从中来,难过地娓娓道来:“老大…诶不是,斯少,小姑娘叫南朝晕,还有个姐姐,是南建功那狗日的的外甥女,父母早死了,南建功把人父母财产吞了,也不好好照顾姐妹俩,都是她姐姐把她拉扯大的。” “哦,她姐就是那个谁,裴爵前一阵子娶的那个谁。” 刀疤满脸凄容:“小瞎子好不容易长大了,能和姐姐过好日子,又被南建功绑走了,然后又被我们绑走了…呜呜呜,咋这么命苦……” 虎霸也动容了,抽出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眼泪。 斯溶:……… 他面无表情,压根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只是侧过身子回头睨了安安静静的女孩儿一眼,嗓音淡淡的:“哦,可怜虫啊。” 原本不管听到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女孩儿有反应了,说话声音小小的,却很冷静,格外空灵:“我不可怜。” 斯溶微顿,迟迟地挑眉。 朝晕慢慢抬头,一双圆润的眼睛黯淡无光,没有焦距,却准确地看向了他。 她看着很瘦,甚至不能用苗条来形容,一张白皙到让人感觉不透风的脸蛋,没有一丝红晕,看着是病态的苍白,五官精致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她冲他缓缓勾唇,表示善意,又接着慢慢说:“我有姐姐,我过得很好,不可怜。” 斯溶闻言,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再次屈膝半蹲了下去,杵着下巴,略微抬了下头,莫名道:“会说话啊。” 朝晕这下子又不说话了,只是再度冲他笑了笑,看起来呆呆的,没什么攻击力。 后面的虎霸忍不住了,出声说:“老大…额,斯少,朝晕当然会说话了,她今天中午就和我俩说话了。” 刀疤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肯定是因为老大…斯少你太凶了,她刚才才不敢和你说话的。” 斯溶:? 要咋地? 谁是你俩老大? 他气笑了,正准备过去给他俩两巴掌,就又听见女孩儿如夏日清荷般令人心神舒畅的嗓音慢吞吞地说话:“没,没有,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你们都很好,我被大伯带去这么久,他们不给我吃的,来到这里,我才第一次吃饱。” 她又弯了弯眸:“谢谢你们。” 刀疤又憋不住了,“嗷呜”一声,又悲伤地哭了起来。 虎霸拍了拍他的肩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斯溶:……… 俩大蠢货,别人说啥就信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啥好人呢。 他又把从不掩饰攻击烈焰的视线射到了朝晕身上,压迫感十足,就那样不言不语地上下扫视着。 她就板正地坐着,任由他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盯着她的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刀疤问:“老大,现在咋办?” 斯溶冷笑:“你觉得她有什么用吗?” 刀疤挠了挠头:“好像没有。” 斯溶无所谓道:“那就把她送去煤窑挖煤。” “啊?”朝晕呆了一下:“别呗。” 她老实说:“我不会挖煤。” 斯溶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大伯欠我钱,你说怎么办?” 朝晕一本正经地回复:“那你把他送去挖煤呗。” 停了停,她又补充:“最好,把他儿子也一起送过去。” 哟呵,还替他出谋划策了。 斯溶还没吭声,刀疤又率先发表意见了:“我觉得呢,朝晕可以先留在这儿。” 他自作聪明地开始解释:“也不是我想让朝晕在这里哈,首先,有目共睹,朝晕很可爱,对?其次,我们这儿乌烟瘴气的,我感觉朝晕在这里净化净化我们的磁场也很合适。而且……” 他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淡声打断:“闭嘴。” 斯溶双手抄兜,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背影潇洒不羁,只有两句语调懒洋洋的话还在空中回档—— “绑回来哪有轻易还回去的道理?” “先养着,让她没事了去溜溜二蛋。” 二蛋,是刀疤手底下养的一条哈士奇,精力充沛,见人就闹腾,有时候连刀疤都收拾不住。 刀疤兴奋地叫声应好,和虎霸一起开心地带着朝晕去认地方。 这栋房子是斯溶赚得盆满钵满之后,炫富的手笔。 第233章 你是什么颜色(3) 朝晕虽然来了一天了,但是都是在一楼,其他的地方没有去过,在刀疤和虎霸的介绍下,才慢慢明白了自己所在的房子有多大。 一共五层,有电梯有楼梯,除了一层是用来住的之外,其他的地方全部都是用来娱乐的,庭院宽敞开阔,有水塘专门用来养鱼,后院又被分为几块地方,分别用来养花花草草,还有一些人的宠物。 朝晕的记忆力很好,一遍下来就记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刀疤和虎霸还是交代她,没事的话就在一楼转转,其他地方,保不准有哪几个他们老大的狐朋狗友。 另一边,斯溶本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养个人和养猫猫狗狗没什么不一样。再说了,这人他想什么时候丢出去就什么丢出去,对他来说压根没什么在意的必要。 他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斯溶脸上挂着邪气横生的笑,按了二楼的电梯。 但凡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他绝对又要搞事情了。 斯溶是一个没什么文化,没什么水准,更没什么道德的人,也是一个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 不久之前,他对打台球产生了一点兴趣,不过又懒得学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则之类的,就是随便打,随便把球往洞里戳,和“哪里亮了点哪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之后,他就遭到了京都一个传说中的台球大师的激烈批评——说他破坏规则,打得狗屁不通,简直就是在侮辱台球这项运动。 斯溶乐了,于是专门在每周的周三把人绑来,什么也不干,就让他坐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白球打进洞里,只能无能狂怒。 嗯,今天周三。 门口的人推开台球厅的门,斯溶慢条斯理地抬步走进去,对着被绑在旁边凳子上、嘴里被塞着毛巾的男人展颜一笑,十分有礼貌地问好:“老登,别来无羔啊。” “………” 凳子上的中年男人扑腾得更为厉害了,甚至都想用血书给他纠正——别来无恙。 令他倍感绝望的是,周围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是表现出异议的,都一脸镇定和骄傲——他们老大会用成语了,未来可期! 真是一群绝望的文盲。 斯溶就乐意看他这副暴跳如雷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冲着一边的小弟勾了勾手,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倨傲感和懒散感:“把我的台球杆拿来。” 旁边小弟挠了挠头,冲他羞涩地笑了一下,一颗大金牙闪了他一眼,结结巴巴道:“老大,没、没、没找着。” 斯溶:? 他黑了脸,看过去,咬牙切齿:“我那个金雕的台球杆去哪里了?” 小弟一脸无辜:“我、我,我不知道呀,上次,是,是,是刀疤大哥,在这儿陪您的。” “啧,”斯溶抱臂,颀长的身姿往旁边一靠,眉头一皱:“去让他把我的台球杆送过来。” 小弟应了一句,一溜烟跑了,没过多久,又一溜烟回来了:“刀,刀疤大哥,说,他拿去,给,朝晕当,当拐杖了。” 斯溶:……… 他咬紧牙关:“那也得给我送过来!” 小弟这时候体贴起来了:“诶,老,老大,那,那朝晕,不就,不就没办法走路了嘛。” 斯溶:? 他怎么也开始朝晕了? 他不就一天没有回来吗?家里要翻天了? 男人气笑了,眉目如刀,语气也是:“那就让她一起跟着上来,总之给我把我的台球杆给我送回来!” 于是,朝晕刚刚被告知不要上二楼,就被带着去了二楼,进了台球厅。 她看不见,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能听见一直有一个男人“呜呜呜”的声音,应该是被绑着。 她一只手拿着“导盲杖”,一只手垂在身侧,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看起来没有一点拘束害怕的样子,跟回家了似的。 斯溶依旧保持着那一副大佬姿势,瞪了一眼朝晕旁边准备说话的刀疤,又看向了朝晕,语气不能说好:“你告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朝晕知道肯定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眨了眨眼,带着笑意的嗓音里,甚至还夹杂着几分骄傲:“这是我自己找到的导盲杖。” 刀疤在旁边嘿嘿一笑:“对不起啊老大,我上次直接把它放到一楼没人住的杂物房了,她昨天晚上在那里睡的,然后就把它拿过来当导盲杖了,这事儿闹的…哈哈…” 斯溶:……… 他发现了,他今天无语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近朝晕,身形高大,影子能拢住两个她,那么闲散随意地走过去,气势却依旧逼人。 朝晕站着,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缩下瞳孔。 斯溶离她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伸出手,语气不冷不热:“这是我台球杆,给我。” “喔,”朝晕呆了一下,乖乖地应。 她的感官很敏锐,能觉察出来斯溶冲她伸了手,于是自己探出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摸了好几下,最后才抓住了他的手指。 斯溶垂眸,看着覆上自己手上交错的疤痕的白生生的手指,先是挑眉,又慢慢地压下去,把左眼处狰狞的刀疤都给挤得深了褶皱,看起来格外骇人。 但是,朝晕哪里看得到呀,她摸到了斯溶的手,就听话地把手上细长的台球杆放到他手里,还体贴地把他摊开的手指给卷了回去:“还给你。” 等到她说了话,斯溶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反应过来——她是一个瞎子。 他又松开眉头,面无表情地抬起另一只手,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扣了下朝晕的头。 “嗷。” 朝晕被拍得有点疼,慢吞吞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揉了两下,也没吭声。 毕竟,是她先把人家的台球杆拿去当导盲杖的嘛。 不过,她眉眼间还是添了几分惆怅——经过半天的相处,她和“导盲杖”已经建立了深切的友谊了呢。 第234章 你是什么颜色(4) 斯溶握着台球杆,转身就走,似乎对于她的脸色毫不在意。 然而,刀疤却收到了他不容置喙的命令—— “今天去给她定个导盲杖,也要雕点金子。” 别摆出那一副死大伯的样子。 斯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虽然他对朝晕没什么想法,但是好歹现在要在自己这里养着,她穷酸了,他看着也不爽。 朝晕又要有新的导盲杖朋友了,不惆怅了,再次扬起一抹不怯生的、暖融融的笑来:“谢谢你呀。” 回答她的是斯溶顿了几秒之后的一声轻哼。 旁边被绑着的男人屁股都麻了,在他准备消停会儿的时候,就看见斯溶拿着他那丑到让人自戳双目的台球杆立在台球桌前,弯下了腰,对准白球,“啪”的一声,白球入洞。 他“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又燃起来了,再次扑腾起来,发出来了很大的声响,想要指着斯溶的鼻子骂一句“败类!”。 斯溶一条腿微曲着,抱臂欣赏着他怒不可遏的姿态,甚至还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两个这样对峙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来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斯溶一愣,掀眸望了过去,就看见朝晕举着两只手,正在卖力地鼓掌。 她眼睛总是灰蒙蒙的,没有光彩,看了让人不舒服,但是嗓音却又出奇得亮:“你打进洞里面了吗?真厉害。” 斯溶:( ?▽? ) 终于!终于有人夸他了! 他挺起胸脯,扬起下巴,洋洋得意的表情衬得他脸上恐怖的疤都有点好笑了:“对,我打进洞里面了。” 朝晕鼓掌鼓得更卖力了:“太厉害了。” 斯溶:?''?''? 斯溶赞同地连连点头,看向她的视线里都带着一些志同道合的满意了。 小瞎子还挺有眼光的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 原本斯溶想绑着中年男人,让他看着自己打一下午球的,不过现在有朝晕这么慧眼识珠的人在了,他也就大发善心,大手一挥放男人走了。 男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捂着屁股一步一步地朝着嫩楼走,临走时,还对着朝晕投去了一个女士大义的感激目光。 然后,他就发现了,朝晕赞叹的神情和语气好像不是假的。 “………” 让他知道斯溶真的遇见一个钟子期了,还不如让他坐在那里在煎熬一下午呢。 朝晕听斯溶打了一下午的台球,一直都卖力地给斯溶鼓掌,让他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等到该吃晚饭了,他还意犹未尽,对着朝晕说:“我看你很有天赋,以后我有时间可以教你打台球。” 朝晕惊喜:“哇!好啊好啊!” 斯溶:“不过呢,你最好做好准备,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有这么好的根骨的。” 朝晕:“嗯嗯,我一定努力!” 斯溶:? ? ? 斯溶吃饭的时候喜欢看电视,看的是奥特曼,所以吃得慢慢的。 这件事,也让京都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十分不耻。 吃饭就是吃饭,怎么还一边吃饭一边看奥特曼?幼稚!下层人! 不过,正好朝晕吃饭慢,他们两个吃饭用的时间,几乎差不了多少,像天造地设的饭搭子。 吃完饭之后,朝晕礼貌地请求斯溶,让她给姐姐打个电话,她自己的手机早就在被绑来的路上弄丢了。 斯溶按下了暂停键,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她能给自己什么好处。 朝晕深思了会儿,一本正经地和他说:“我给你算命。” 斯溶挑眉,把腿放下,饶有兴趣地应:“行,你算。” “你的名字是…嗯…斯少。” 斯溶:…… 朝晕还在继续装神棍:“你今年……31了?” 斯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重重地按上了朝晕的脑袋,凶狠道:“老子才25。” “嗷,”朝晕眨眨眼,缩了缩脖子,老实说:“那你声音还挺显老的。” 斯溶笑了,只不过是被气的,正要敲她的脑袋瓜,就听见她又往后说:“打台球很厉害,打人也很厉害。”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收回了手:“这个算得挺准的。”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问她南悦卿的手机号,等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还想起来自我介绍:“我叫斯溶,斯溶。” 朝晕立刻点头:“好听,好听。” 斯溶的笑意扩大,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肯定就摇啊摇的。 朝晕还在伸着手摸他的手机,半天没摸到,斯溶一个不耐烦,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拿上手机,才又收回手,坐在一边,自己看自己的奥特曼。 朝晕给南悦卿打了电话,没过几秒,对方就接了,她自报家门之后,对方愣了几秒钟后,欣喜若狂地抱着手机喊:“朝晕?!真的是你吗?!吓死我了!!还好你平安无事!!” 朝晕耐心地安抚着她,还对她道了歉,说自己在斯溶这里,一切都很好,比在大伯家的时候好多了。 南悦卿一愣,一时间被忧虑冲昏了头脑,说话也忘了轻重:“斯溶?!那个狂妄自大,做事不顾后果的神经病?!朝晕,你别吓我,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原本还在聚精会神看奥特曼的斯溶一下子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凑近了话筒,话却冷了:“你说谁呢?” 南悦卿见过斯溶几次,也听得出他的声音,一时间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晕先捂着手机,和斯溶认认真真道了好几个歉,又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耐心细致地解释了大致的经过。 “他们对我真的很好,斯溶还说要带我打桌球呢,他打桌球可厉害啦。” 斯溶: 嗯,不错,小瞎子还知道说人话,未来可期。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6。】 朝晕又和南悦卿说,自己可能要在斯溶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南悦卿听了之后立刻严厉拒绝。 朝晕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就再次安抚她的情绪,和她慢慢讲道理。 南悦卿和裴爵现在还是相互试探的阶段,她是不可能过去为南悦卿徒增麻烦的。 而且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会很不方便,可能还会发生被绑走的事情。 这样相比之下,在斯溶这里暂住,居然是优解了。 第235章 你是什么颜色(5) 南悦卿不相信斯溶,纯粹是因为斯溶是因为钱把朝晕绑过去的,她不相信斯溶会这么好心收留朝晕。 但是她同样也知道,从小到大几乎是从恶意里挣脱着长大的朝晕太擅长分辨善意和恶意了,她说斯溶他们好,他们就差不了多少。 而且和朝晕说的一样,如果斯溶真的愿意暂时收留她的话,确实能够解决朝晕的去处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这样听来,斯溶那一帮子人,和她听闻的相差甚远啊。 南悦卿冷静了些,加大了音量:“斯溶,谢谢你对我妹妹伸出援手,请你好好照顾她,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钱,我都会给的。”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嗤笑,还有一道嚣张到欠揍的声音:“你觉得我差钱?” 现在在京都里,能找出几个和他一样有钱的? 他好心情地收留朝晕,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再把人打包送回去,他嫌麻烦,也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一方面是因为刀疤他们喜欢她,把她当妹妹处;最后一方面,他觉得朝晕说话好听,是个可塑之才——尤其是打台球方面。 放眼京都,现在还没人敢和他斯溶说一句“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 南悦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得咬牙。 这斯溶,和听闻的根本没差! 朝晕立刻收回手机,忙去轻声安慰姐姐,又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斯溶把手机收了回去,正好刀疤带着朝晕的导盲杖回来了。 他一言难尽地把手上丑到让人发笑的镶金导盲杖交到朝晕手里,欲言又止。 他就是跟人王老头说,要做他们老大平时喜欢的款式,人家就做出来这么个丑东西。 而且,最让人崩溃的是,他们老大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满意的样子。 斯溶拍了拍刀疤,满意地连连颔首:“不错,这么多年了,王老头的审美终于进步了。” 刀疤:额 朝晕觉得这导盲杖拿着比自己之前的重,她掂量了好几下,又摸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正了脸色,认真说到:“肯定很好看。” 斯溶唇边又扬起一抹笑容:“有眼光。” 虽然看不见,但是有眼光。 朝晕抱着自己新的导盲杖,欢天喜地地准备回自己昨天睡的杂物房睡觉,又被斯溶提溜了回来,让负责做饭的苏姨带她去找一间正儿八经的卧室。 苏姨去转了个来回,最后给朝晕找了一个布置得最简单的卧室,带着她摸索了两三遍,朝晕就差不多知道哪里是哪里了。 不过苏姨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带着她洗漱,领着她坐上床,这才安心了。 朝晕给苏姨道了好几声谢,麻烦她走的时候关上灯,才终于可以躺在床上无拘无束地滚来滚去了。 她还没有睡过这么大的床呢。 等到滚得心满意足了,朝晕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新朋友”镶金导盲杖放在一边,拍了拍它,和它说了好些个晚安,又和房间说了晚安,再和月亮说了晚安,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斯溶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创业总裁了,每天都要早早地出去上班,朝晕第二天起床出门之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苏姨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苏姨问了她好多问题,简直要把她的户口本翻个遍,朝晕老老实实回答之后,获得了苏姨心疼的拥抱。 之后,她又随口问起,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她可以带着朝晕去玩。 没想到她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朝晕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慢腾腾地转过身子“看”向她:“我得去遛狗。” 苏姨:? 苏姨半信半疑地带着朝晕去找二蛋,然后看着她瘦瘦的一个人,牵着顶她两个大的二哈,陷入了沉思。 她禁不住疑惑地问:“朝晕,斯少真的说了让你遛狗吗?” 朝晕重重地点头,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居然和二蛋有点像:“嗯嗯,他昨天说,让我没事去溜二蛋。” 苏姨:……… 这斯溶,咋这样。 苏姨没办法,只能跟着朝晕,带着她在在庭院里绕,一开始还生怕她摔了碰了,但是时间一长,她惊讶地发现朝晕一个小瞎子,居然还能用身形敏锐来形容,记路记得快,走起路还能灵魂地躲开障碍物。 斯溶回家一向很早,一般都是在下午四五点回来的。 今天,他刚刚踏进庭院里,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一低头,发现前面有一只饼大的乌龟在慢吞吞地往前跑,前面还有一只小兔子,正卖力地往前蹦哒。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鹅扑闪着翅膀从他面前飞了过去,空中飞了两根毛,最后落在了他的裤管上。 斯溶:? 他家庭院怎么变成动物园了? 这些动物不都养在后院吗?还有,这乌龟不是在池塘吗?谁把它搬出来了? 斯溶微微张着嘴,脸上是少有的匪夷所思的神色,抬脚往院子里面走,走的时候还要注意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什么东西踩扁。 他刚没走几步,眼前门口屋檐下杵着导盲杖坐着的人影就隐隐绰绰地显现了,一开始看不清,是模糊的,像水里的月亮,越走越近,也就越来越清晰,月亮又被打捞出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斯溶听见了从后院传出来的惊恐绝望的求救声,还有一两声兴奋的狗吠声。 “………” 谁能告诉他,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刀疤在他身后跟着惊叹:“卧槽,这咋都出来了?” 虎霸也争着说话:“虽然乍一看乱乱的,不过仔细一看还挺和谐的,感觉房子里都不乌烟瘴气了,这就是乱中有序啊!” 刀疤:“谁让你背着我偷偷学成语了?” 虎霸:“略略略略略……” 斯溶额角的青筋开始跳起来了,暴躁地呵了一句:“闭嘴!” 俩人默默地闭上了嘴,又用眼睛较量起来。 眼前的女孩儿也听得清楚,噙着淡淡的笑容,抬脸“望”向他们。 斯溶觉得,是在看他。 第236章 你是什么颜色(6) 她的眼睛本来就长得艳烈,如今那双黑黝黝的瞳仁没有一丝光亮,就越发衬得她的笑眼乌浓。 她自己先开口喊:“斯溶。” 接着是:“刀疤,虎霸。” 后面两个人连声应,斯溶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俩货肯定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倒是没回应这一声称呼,反而是淡淡地问:“后院什么声音?” 朝晕又是温温地一笑:“二蛋喜欢和那个人玩,我就放它去和他玩了。” 斯溶知道自己的地盘上出不了什么差错,不过后面传来的声音喊得实在是惨烈,他对刀疤使了个眼色,让刀疤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到刀疤过去了,他又把审视的目光放在朝晕身上,只不过她笑容的温度实在太灼热,他没有看多久,又低下头看伏在她脚边的小兔子,挑了挑眉:“你把我养的家伙们都放出来做什么?” 朝晕一只手拿着导盲杖,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摸索着脚边的小兔子,把它抱起来,轻柔地放在腿上:“我想看看现实版的龟兔赛跑,到底谁能赢。” 斯溶回过头去,见那只乌龟还在慢吞吞地往这边爬,嫌弃地撇了撇嘴,又重新转眸看她:“这种事情,你不把它们放出来都知道结果?” 朝晕被说破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一笑,里面藏着稀稀疏疏躲着的拘谨:“好,我喜欢热闹。” 斯溶原本想说话,却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一低头,就见那只大鹅正张着嘴咬它的衣角。 他翻了个白眼,拍了下它的头:“大胖,松嘴。” 大胖不干,就死劲地咬着。 斯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语气也是阴恻恻的:“你想让我吃铁锅炖大鹅了?” 大胖大展翅膀,甚至还晃了晃屁股,像是背后有人似的。 斯溶刚刚伸手准备圈住它的脖子,就听见女孩儿空灵滢澈的嗓音脆声喊:“大胖,过来过来。” 斯溶的衣角一下子就获救了,大胖松开了嘴,居然听得懂朝晕的话,又扑闪着翅膀往朝晕那里去。 斯溶呆住,和刀疤一齐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碰巧刀疤也半扛着个瑟瑟发抖、吓得走都差点走不了的男人从后院绕过来,大老远地冲他们吆喝:“老大,是李西!” 正巧正中斯溶的猜测。 毕竟,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里挑,怎么也挑不出来一个比李西更怕狗的人了。 李西在前首领在世的时候就在他手底下做事了,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后来也可能是好日子过够了,老是背着他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喜欢颐指气使,没什么本事,却老是想着干大事。 他们这些人,别的不说,就讲究一个义气,李西做的那些事,斯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也不可能重用他,就留他每天在家里干些杂活,就算他整天的活都干得粗糙,他斯溶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他不去收拾,倒有人收拾了。 李西看起来还惊魂未定的样子,但是眼睛还是恨恨地盯着朝晕,抖着食指,哆哆嗦嗦地指朝晕,要去告状:“斯…斯少…是,是……” 斯溶正眼看他,依旧是双手抄兜,但是姿势已经不像是上一刻那般闲适,他的目光淡淡地压在人身上,就会让人觉得喘不上气。 “刀疤,送李西回去,叫个医生好好看看。” 摆明了不想听他告状。 李西不甘心,还准备再说什么,却又被刀疤眼疾手快地扛回了别墅里。 斯溶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坐在椅子上装乖的朝晕身上,又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凶恶道:“你也别以为能逃。” 朝晕眨眨眼,表示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斯溶懒得和她演,吩咐虎霸把这些乱蹦乱跳的家伙们都给放回去,便一身洒脱地往房子里去,远远的,传来了他的话—— “你也是,快点回来。” 朝晕努了努嘴,扶着自己的导盲杖慢慢站起来,慢慢地,试探着往房子里走,不过已经没有一开始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的模样了。 吃饭的时候,苏姨可是逮着朝晕一直夸,说她肯定是个小精灵转世,小动物们都可亲她了,而且她人也聪明,教她走的那些路线,一遍都能记住。 斯溶意兴阑珊的样子,眼睛就看着电视机里面放着的奥特曼,唯一的反应就是不冷不热地哼一声,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大鹅居然更亲她,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吃完饭之后,他原本要直接回房间的,没想到苏姨却悄悄拉上他,一脸严肃地和他低声说话。 苏姨在他十几岁刚刚跟着前老大的时候就照顾他了,和他妈妈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她说的话,他怎么着也要听。 “我跟你讲啊,这李西真的是欠收拾了!整天干偷偷摸摸的事情也就算了,朝晕没怎么着他,他就在人家面前,指桑骂槐说什么没用的瞎子,听得我快气死了!” 斯溶闻言,先是请教了指桑骂槐是什么意思,而后是稍显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挑起眉梢,狭长的眼眸深处有恍然大悟的光亮一闪而过。 他反而挑着似乎是不重要的事情问:“小瞎子怎么回的?” 苏姨剜了他一眼:“人家有名字!叫朝晕!” 斯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 “朝晕脾气那么好,啥都没说,但是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心里肯定可难受了!” 斯溶一只耳朵听着,视线又落在了客厅里坐着发呆的朝晕身上,不由得觉得苏姨的说法好笑。 脸上都没看出来什么情绪,心里肯定也没多大波动。 他又问了让人抓不着头脑的问题:“您今天下午都陪在她身边?” “那没有,”苏姨否定:“朝晕说她一个人可以,让我回来准备做饭。” “二蛋是你放到后院的?” 苏姨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我把它领后院干什么?它不是在前院玩吗?” 苏姨做饭的时候,厨房门都是关着的,基本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第237章 你是什么颜色(7) 斯溶盯着客厅里坐着的朝晕,看着白白的,小小的,还以为是个白馒头呢,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芝麻馅的汤圆。 不过是个劣质汤圆,皮厚馅少,还是白的多点。 苏姨又催促他快点收拾收拾李西了,他胡乱地应着,出去了倒是又直直朝着朝晕走过去了。 朝晕一个人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感觉有人把手掌按在自己头顶上,暴力地揉了揉,让她感觉自己像个鹌鹑。 斯溶看她头发乱蓬蓬的,跟炸了毛似的,这才满意地收手,抱臂看她,总是亘古不变的狂傲语气里,居然有了一丝笑意:“你还报上仇了?” “嗷,”朝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被发现了。” 看她深沉得像一个老头的样子,斯溶更想笑了:“你的作案手法很高明?” 朝晕反驳:“刀疤和虎霸都没发现。” 斯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多笨。” 朝晕乖乖地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 不过很快,她又张口为自己辩白了:“那,那个谁,他在屋里面说说我,也就算了,我都出去了,他还要跟过来说我,我就是让二蛋去吓吓他而已,谁让他自己过来说我的。” 斯溶这倒是赞同地点头:“是。” 朝晕下面本来还有些话的,听他这样爽快地附和,倒又噎住了,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你不怪我呀?” 斯溶敲了一下她的脑壳,觉得嘎嘣脆:“这样也好。” 他手底下的人,没一个是能受欺负的,小瞎子也一样,虽然只不过是暂时养在这里的,不过这个性格倒挺有他斯少雷厉风行的作风嘛。 不愧是能够欣赏他绝无仅有的台球技术的小瞎子。 斯溶心底的小人再度在心底连连颔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10。】 朝晕周边的气息顿时活了,感觉有些分子在蹦蹦跳跳,像是油溅出来的小花火。 只不过,她还没高兴多久,斯溶铁面无情的话就从上面砸了下来:“不过,你以后不能再去溜二蛋了。” “啊?”朝晕愣了一下,想要再争取一下:“是你让我去溜二蛋的,我们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了。” 斯溶扯了下唇瓣,又按上了她的脑袋,嚣张道:“我就要把你们的友谊打碎。你不仅不能溜二蛋,以后还不能擅自动我的宠物,怎样?” 朝晕寄人篱下,只能有苦往下咽:“很有主见。” 斯溶笑着眯了眯眸子,移开了手:“这才对。” “正好最近苏姨在学刺绣,你跟着一起,别瞎闹腾。” 朝晕又傻了:“可是我看不见。” 斯溶已经走远了,虽然知道她看不见,还是扬了扬手:“那不是还有手吗?” 朝晕举起了自己另一只手,好久之后,才呆呆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哦”给谁听。 斯溶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晚上十点的时候,门又再度被叩响,一开门,就看见李西那张白煞煞又扁瘦的一张脸,好险没给他吓一跳。 他淡淡地垂眸,抱臂倚在门框边,语气不咸不淡:“有事?” 李西被诊断为惊吓过度,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这刚刚能走路,就迫不及待跑过来告状了。 他拖着自己的身体,开口就有怨气直面扑来:“斯少,那个瞎子简直欺人太甚!是她放那条死狗追我的!你看我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斯溶轻扬眉尾,咬紧字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瞎子?死狗?” 他突兀地嗤笑了出来,只不过眉眼是冷冷的,还是狂狂的:“谁让你这样叫了?” “李西,我看是时间久了,斯重教的东西,你都忘完了是?” 斯重虽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对一般人也有绝对的尊重,他和那群阴毒之人互相残杀,却也会放下脚下的一只蚂蚁。 这些事情,李西全部都忘了,此刻暴露在他眼前的,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恶意。 斯溶突然收了笑,因此,一张脸就显得阴郁可怖?他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轻轻晃了下在灯光下白惨惨的脖颈,发出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声,冷漠道:“用不用我帮你记起来?” 李西面色陡然一变,敏锐地察觉到——斯溶生气了。 但是有可能是斯溶和颜悦色久了,让他忘了斯溶手段多狠了,也有可能是年深月久了,居然也让他隐隐居功自傲起来了,以为斯溶不会动他一根汗毛,李西居然有了反驳的勇气,或者是不能用勇气来形容的自以为是—— “斯少,您喊得也没有比我喊得好听到哪里去?” 瞎子。 小瞎子。 那能一样吗?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最重要的。 斯溶凝着眼下这个瘦瘦的,干瘪的男人,倏地一扯唇,从喉咙里溢出来了两声短短的,冰凉的笑来。 两个人周遭的温度突然直线下降,李西浑身打了个冷颤,再去看斯溶嘴角掣起的笑意时,已然惊觉这笑意里漠然的一片森然怒气了。 这抹笑,陡然让他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斯溶亲手扒了人皮的场面来。 瞬间,李西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被冻住了,喉咙也被冻住了,说不出话,身体也被冻住了。 斯溶提起小腿,没有收力,狠狠地踢向了李西的膝窝处,就像踢碎了一块冰一样,让他的膝盖重重地跪了下去,和他的人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哼声。 如此,李西却再也不敢看他的脸了,他现在手心里全是汗,眼前也好像蒙了汗,被黑压压的云似的的气焰堵住了呼吸。 他像是如梦初醒了一般,近乎于恐惧地记起来了—— 他刚才,是在惹斯溶? 他居然,居然惹了斯溶生气? 段段被他遗忘掉的,两个人一起摸爬滚打起来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些血腥的、暴力的,让人不忍直视的,都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面前的是斯溶。 曾经如疯癫野兽一般,现在衣冠楚楚的斯溶。 第238章 你是什么颜色(8) 斯溶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和他耗下去了,他背过身,那么长的一条影子,和他冷硬的话,一起砸在李西身上,砸得人痛—— “最后一次了,李西。” “你再乱咬人,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喂你嘴里的死狗。” 李西知道———— 这不是在开玩笑。 —— 朝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天之后,这个听苏姨说,长得像火柴棍一样的男人没有再赤裸裸地对着她表现出恶意。她自己也感受得出来。 对于这种人,她放狗吓吓他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么不禁吓,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不过她没什么闲情逸致关心这种货色,反而是真的跟着苏姨开始学刺绣了。 苏姨本来就想要她在旁边陪着自己说说话而已,见她真的要学,还问了好几遍:“你真的要学?我也是新手,我怕不能教你真东西,还让你被伤到。” 朝晕笑着点头:“嗯嗯,斯溶让我跟着您一起学刺绣。” 苏姨:“………” “真的是斯溶让你来学的?” 朝晕再次重重颔首:“是呀。” “……” 这斯溶,咋这样。 不过两个人一起学的感觉,比一个人要好多了,苏姨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要学的,就是打发打发时间,现在朝晕在一边和她一起学,她开心着呢。 她用特殊的笔在溶水膜上画下摸起来会凸起的纹路,用粗粝的手握着朝晕白嫩的手,教她怎么去刺、拽,每次朝晕用赞叹的语气夸她的时候,都会让她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朝晕花了几天学习针法,终于可以投身于真正的刺绣活动了。 只不过因为她眼睛的原因,她要摸着,试探着才能下针,所以绣得一直很慢,而且只能绣简单的轮廓,稍微复杂一点的排线就不行了。 苏姨安慰她,给她勾了个小猫的图案出来,说这样绣出来就很好看了。 朝晕相信了,就夜以继日地去摸索着绣这个小猫的轮廓。 斯溶一开始没注意,但是在连着好些天都注意到,朝晕吃完饭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里的绣棚,慢慢往上面扎针,才好奇地凑了过去,左瞧右瞧,最后忍不住问:“你绣猪做什么?今年好像不是猪年?” 朝晕手上的动作一停,“看着”自己面前的刺绣,而后鼓起了腮帮:“才不是。” 她说完这三个字,就不打算再理会斯溶了,又认真地开始摸索着扎针。 斯溶觉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才不是猪”还是“才不是猪年”,只能又叠起二郎腿,胳膊搭在沙发上,抬起下巴又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奥特曼。 苏姨在一边听得忍不住笑,也没有出声解释这是猫,和朝晕一起又绣了一段时间,等到觉得眼困才停下,伸了个懒腰:“老了,用眼多了,还有点疼呢。” 朝晕摸了摸自己的进度,觉得很满意,也跟着停下,伸了个懒腰,有样学样:“老了,用眼多了,还有点疼呢。” 苏姨笑着去打她,斯溶关了电视,回头去看她一本正经的脸,似笑非笑:“你还用眼多了?” 朝晕摸上了自己的眼睛,故作神秘:“其实,我有第三只眼睛可以看见,比如,我就猜到你现在肯定在笑。” 斯溶一下子敛起了笑容:“猜错了。” “喔,”朝晕猜错了,又锲而不舍地再猜:“那你一定没在笑。” 斯溶唇角又一抹笑意轻轻化开:“还是猜错了。” 朝晕:?o? 不过,朝晕倒是没有和斯溶说明自己绣的不是猪,是小猫,因为她在等自己彻底完成自己的得意之作那天,一鸣惊人,扬眉吐气。 于是,在两天之后,斯溶刚刚推开门,就看见朝晕抓着导盲杖,另一只手还举着她的刺绣,扬着巴掌大的小脸,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他们那里移。 斯溶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依旧是双手插兜,挑眉等她自己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奇探头的刀疤和虎霸。 等到朝晕觉得距离适中了,把导盲杖往前推了推,碰到了斯溶的皮鞋,又一下子缩了回去,正对着他。 她慢慢蹲下,把导盲杖放在地上,又慢慢站起来,两只手举起手上的刺绣,把上面用黑线勾勒出来的轮廓展示给他们看,得意洋洋:“你们看,我这些天绣的小动物。” 刀疤率先热情地给出了回应:“这猪绣得真不错,惟妙惟肖!” 然后,三个人就看见面前的女孩儿面色一僵,而后收起了笑容,认真地介绍:“才不是小猪呢,这是我绣的小猫。” 斯溶借着灯光打量着布上面不可名状的动物还有歪歪曲曲的线条,一个没刹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朝晕歪了歪头,眼睛正对着的是他的胸膛,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能听的出来肯定:“斯溶,你笑我的小猫啦?” 斯溶立刻板起脸,嗓音淡然,甚至能从中听出来言之凿凿的意思:“不是,是虎霸笑的。” 虎霸愣住,又收到了老大投过来的视线,立刻明白了,张口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晕把高高举起的刺绣放低了一些,沉默了一下,觉得他们好像以为自己智商也有缺陷了。 不过,谁让朝晕心善还心宽呢? 她决定原谅这个没有礼貌的斯溶,一只手拿着刺了绣的布料,又慢慢蹲下,重新拾起自己的导盲杖,站起来,把布料往前递,左晃晃,右晃晃:“斯溶,斯溶,送给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3。】 斯溶实打实地愣住了,唇边的笑意凝结在了脸上,盯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睛,又轻轻皱眉:“送给我?” 朝晕点头,因为没碰到他人,又往前走一步:“我第一次绣,绣得不好。” 斯溶笑:“绣得不好还给我?” 朝晕还没摸到,又被他笑,再次鼓起面颊:“重要的是第一次绣。” 她又听见男人轻笑,与此同时,带着点凉意的手指覆上了她的手腕—— “我在这儿呢。” 第239章 你是什么颜色(9) 斯溶把小猫刺绣接过来,又举高了些,灯光把它粗糙的轮廓给磨得光滑莹润了些,他又勾唇,眼上那道骇人的疤痕有了些褶皱:“还挺可爱。” 朝晕被夸了,开心得不得了,一个劲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很可爱对。” 嗯,蠢萌蠢萌的,有一种钝感的可爱。 斯溶把布料给折起来,虽然动作悠闲到像不经意,折得却整整齐齐,一边折了放进口袋里,一边应:“嗯,可爱。” “回去了,我饿了。” 朝晕攥着导盲杖,听话地转过身,慢慢地摸索着往前走,嘴里还和他说着话:“我接下来准备绣小狗,到时候肯定更可爱。” 斯溶就在后面跟着她,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一样,亦步亦趋,朝晕走,他也走,朝晕停,他也停,就那样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刀疤和虎霸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先一步坐到了餐桌前,听到朝晕说还要接着绣,都争着抢着说:“我们到时候肯定不会再认不出来的,我们要是认不出来是狗,你就锤我们一拳。” 虽然他们这话说得很蠢,但是朝晕听了还是笑了出来,连路都走斜了,斯溶就伸出手,扶上她的肩膀,轻轻一用力,朝晕就像一个小魔方一样被转了一个度,又探出导盲杖往前走,还礼貌地回应他们两个:“好好好,等我们绣完小狗,给你们猜是什么动物。” 斯溶:……… 两个大蠢货,一个小蠢货。 不过,斯溶还是低估了两个大蠢货的愚蠢程度了。 三天之后的某个下午,等他们三个进了家门,朝晕又一手举着自己的作品,捣着导盲杖向他们走过去。 见她又准备蹲下把导盲杖放在地下,斯溶抢先一步把导盲杖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言简意赅:“我拿着。” 朝晕一愣,而后缓缓地、浅浅地笑:“谢谢你。” 她腾出来一只手,把手上的布料展开,举起来给他们看,迫不及待地问:“你们猜猜这是什么动物。” 虎霸和刀疤两个大蠢货已经忘了这一茬了,看到那歪歪曲曲的线条,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 刀疤:“…蛇吗?” 朝晕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住。 虎霸见朝晕脸色不对,又硬着头皮说自己的猜测:“咋可能是蛇嘛!这,这一看就是鸡!” 朝晕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把手上的布料收了回来,歪了一下头,低落地问:“真的这么不像吗?” 其实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狗长什么样子。 斯溶轻啧一声,伸腿给他们两个一人一脚,又重新抬眸看向朝晕手上的刺绣,声音懒洋洋的:“小狗。” 朝晕的眸色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语气也明媚了些:“对,对,对,是小狗。” 虎霸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刀疤前两天给朝晕放下的大话,脸一下子就垮了,自己都不知道记性什么时候差成这个样子了。 他瞪了一眼还盯着朝晕手上的刺绣、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小狗的刀疤,还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又带着些歉意看朝晕,直爽地拍拍胸脯:“朝晕,你来给我们两个一人一拳!你下次绣,我们一定能认出来是什么动物!” 话语刚落,他又补充道:“在你提前告诉我们是什么动物的前提下。” 朝晕怎么可能过去打人呢,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知道我绣得不好,我自己都没见过小狗长什么样子,肯定也不可能把绣出来逼真的小狗。” 大厅里静默了几秒。 她这话说得旷达,斯溶听了却拧起了眉,如利刃一般的一双鹰眼,盯着她灰蒙蒙的眸子。 “不送我了?” 朝晕听见斯溶独特的清磁声线在自己耳边奏响,对她发了问,抿了抿唇:“可是不太好看……” “我不还没说吗?”斯溶伸手,按上了她的脑袋:“可爱。” “…可爱吗?”朝晕小心翼翼地问,又翘起唇角,把他的手从头上给抓下来,把小狗刺绣放在他的掌心:“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斯溶“嗯”了声,又把它折得整整齐齐,放进口袋里:“见识不了小狗什么样,那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大狗是什么样的。” 朝晕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吃过饭之后,一头雾水地跟在斯溶后面,往后院去。 斯溶让她先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先走开了会儿。 朝晕瞪着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有一阵风吹过来,让她闻到了二蛋的味道,两秒钟之后,她听到了自己前面传来了二蛋的两声开心的吠叫,还有男人总是显得恃财傲物的声音:“蹲下。” 朝晕挽唇,听话地屈膝蹲下,把导盲杖放在一边。 斯溶蹲在二蛋旁边,正对着她,见她准备好了,便不由分说地拉上她的手,先是带着她摸上了二蛋的耳朵:“这是它的耳朵。” 朝晕轻轻地捏了捏,大概摸出来了个形状,毫无焦距的眼眸里,缓缓浮现出来了一丝笑意:“好软。” 斯溶又带着她的手,慢慢往下移:“这是它的眼睛,外面是蓝色的,里面是黑色的。” 说完之后,他愣了一下,又皱起眉。 好端端的,在她面前说什么颜色? 朝晕笑:“原来是蓝色的眼睛吗?肯定很好看。” 斯溶掀眸,见她笑,自己也轻轻勾唇:“知道蓝色是什么颜色?” “大海的颜色,”朝晕揉了揉二蛋的头:“我姐姐带我去看过大海,她和我说海是蓝色的,蓝色是空旷、冷淡、有些冷的颜色,和海风一样。” 这是她自己记颜色的方法,在她这里,颜色是一种触觉,是调动神经末梢的一根琴弦。 斯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呢,他挑起眉梢,兴致盎然地问:“那黄色呢?” “黄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了,”朝晕说得头头是道:“黄色是向日葵的颜色,是温暖,馨香,柔和的颜色。” 第240章 你是什么颜色(10) 斯溶觉得有意思,又追着她问了好几个颜色。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意朝晕自己的颜色识别法,她开心地和斯溶分享不同的颜色是什么感觉,最后还神秘兮兮地眨着眼睛,小声和他说:“其实,人也有颜色的。” “比如,我姐姐是橙色,苏姨是粉色,刀疤和虎霸是红色。” 斯溶一只手支着头,眯了眯眸子,淡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颜色?” 他本来只是随便一问,也没想得到多么动人的回答。 朝晕诚实地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斯溶,你很复杂,我还没有感受出来。” 这个回答让斯溶沉默了些许时刻,良久只是哑笑,他敛下眸子,似乎是随口地回应:“是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复杂。 在其他人眼里,他无非只是一条被老天宠幸的、上位的走狗,哪里需要什么思想,哪里需要什么深度,复杂这个词,放在他身上,甚至都称得上是一声赞美。 他手上沾着肮脏的血,肮脏的人命,他本身也没有那些死人干净多少,不管他痛苦、不磊落的人生被多少条缠紧的铁线交织而成,他都只是被永恒的恶和贯穿。 每一次掐断恶臭的人的魂灵,它们就会像灰雪一样压在他的肩上,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思考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称得上是人。 他像是被吐出的烟圈,他是消费品的残余,自己也无可奈何,却又总让人觉得刺眼,总让人觉得苍白,总让人觉得没价值,淹进人家的鼻腔里,又让人家痛呼刺鼻。 被握散、被拆分,散入尘烟,又等待着下一次被吐出、吞咽。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嗓音有些亮,让他回过了神。 “对呀,你有时候暗暗的,有时候亮亮的,但是你是好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看她,但是斯溶还是别开了眼,低下了头,顺二蛋毛的速度快了不少,也开始没规律了。 对于这个答案,他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只是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还知道什么是亮和暗呢?” 朝晕狠狠地点头:“暗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感觉,亮是晒到太阳的感觉。” 斯溶眼睫一抖,又沉默了。 或许,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和太阳相提并论。 良久,良久,直到他的嗓音被晚风泡得沙哑生锈,他拉着朝晕的手,去点二蛋的鼻子,又说:“我不好。” 朝晕没有急着反驳,把脑袋歪向一侧:“那你自己觉得,你是什么颜色?” 斯溶扯了扯唇,却没有多少开心的影子,随口回答:“黑色。” 熟知他的人,认识他的人,甚至只是见过他一面的人,一定都是这个回答。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黑色更适合形容斯溶的颜色了。 他是天生的剥皮的恶鬼,是地狱门的把守,他从不恪守规则,是无序的产物。 “黑色呀,”朝晕眯眼,笑了起来:“那你是五彩斑斓的黑色。” 斯溶动作顿住,身影被沉沉的暮色关在了笼子里,他的人也被染得沉沉的,话也沉沉的—— “五彩斑斓的黑色,也是黑色。” 朝晕眨了下眼睛,问:“黑色不好吗?” “黑色,是我唯一能看到的颜色了。” 她这样说,又用着让斯溶有些恨的敏锐,直直地看向了他。 天际的黑云突然翻腾了下,像是被刺穿的鱼身,有一刹那的明亮,像是被她的笑给照亮了似的—— “那这样说的话,斯溶,我能看见你呢。” 朝晕语气欢快雀跃,他们两个的情绪现在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是她的开心是在太有感染力了,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那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你是黑色的,我——” 她没说完,因为斯溶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巴,把她剩下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斯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肌肤,却又很快觉得刺眼,垂下了眸。 他的手粗粝,有着微厚的茧,像是缠上人的蛇,慢慢地把人裹得密不透风。 他淡声说:“别说胡话。” 但是,像他这种之前每天都要握枪、抡拳头的人,现在的手却隐隐发颤。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17。】 朝晕听话得紧,他不让她说话,她就果真不说了。 过了半分钟,斯溶把手放下,转而继续带着朝晕仔仔细细地摸二蛋。 他用张扬的嗓音给她讲,二蛋的鼻子像扁扁的、暗红色的鹅卵石,总是湿湿的,舌头是粉红色的,牙齿尖尖的。 朝晕虽然还是没办法在脑海里勾勒出二蛋的模样,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的话这么当真。 等到他们两个把二蛋摸了个遍之后,斯溶才抬眼,问朝晕:“现在,知道它什么样了?” 朝晕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听到斯溶笑问:“那现在,你觉得你绣的小狗逼真不逼真?” 朝晕一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对自己有点自信:“应该…应该还行。” 斯溶很给面子地点头:“确实还行。” 反正,能看出来她绣的是动物。 春天的傍晚,还有些凉,他把二蛋给牵回狗屋,回来时看了眼天,见快要黑了,正准备带着朝晕回去,就突地听见她问:“斯溶,你是什么样的?” 斯溶的呼吸瞬间放轻。 朝晕已经摸着导盲杖站起来了,到他的胸膛的样子,她知道他高,于是稍微抬起了头,但是不太够,在别人看来,她在看他的喉结,他最脆弱的脖颈。 斯溶垂着眼,无言地盯着她,黑沉沉的眼眸深处,有藤蔓在悄悄往外延伸,最后搭勾出来了高高的葡萄藤架,有难以形容的、涌动的,却又凝涩的氛围在滋生。 他的声音被吹得有些凉:“重要吗?” 他什么样,重要吗? 在她的人生里,他的占比微乎其微。 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交集了,不要记得他,不要…… “重要。” “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都很重要。” “你也重要。” 晚风其实也没有很冰凉。 至少,她的话还是有温度。 第241章 你是什么颜色(11) 朝晕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斯溶的声音,在她忍不住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垂在一侧的手又再次被拉起。 斯溶的手有点凉,他在抓着什么的时候,用的力气总是会大一些,像是生怕被风吹走了似的。 他抓着她的手,先是带着她碰上了自己的额头:“这是额头。” 他语气有些不对劲,又继续下滑,略过眉毛,就在下方,是凸起的一道疤痕的起端,他的语气依旧,但是语速快了一点,眼睛就盯着朝晕:“这是一道疤,很长,很吓人。” 朝晕没被吓到,只是无言点点头。 斯溶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阖上眼皮,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摸,故意恐吓似的。 朝晕的指腹,有的摸到了他薄薄的眼皮,有的摸到了厚厚的那道疤,而后是颤颤的睫毛,再往下,又是那道疤凝成的路,长长的。 长长的。 两个人的手就停在他的面中,斯溶张开眼睛,黯然又犀利的眼眸又定在了朝晕脸上,口吻随意,却又带着点晦暗:“就长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愿意再带着她往下。 似乎,在他自己眼里,这道疤就是他的象征,是杀戮,是痛恨,是蜿蜒的丑陋,至于其他的,都那么平庸,没什么需要被铭记的,他自己也会忘记。 朝晕没有说话,指腹却轻轻地动了,再次摩挲了一下那道疤痕。 斯溶瞳孔一缩,人被风吹得僵了,脑子也有一瞬间的不清醒。 她一定不知道,这道疤在现实里面看,有多么吓人,多么丑,她一定不知道…… 就算是在心里想,斯溶也无法做到信誓旦旦,他还想完,又听到了朝晕带些惊奇的轻语—— “摸起来像干花瓣一样。” 下一刻,那道嗓音又落了点灰,更轻了:“不过在变成干花瓣之前,肯定很疼。” 斯溶彻底僵住,抓着她的手的指节僵硬起来,周围的花香一蓬一蓬地往外溢,把他们两个都团团围住。 天是黑惨惨的灰,地是青溶溶的绿,而他眼前,她是白融融的鹅黄。 “你不带我往下摸了吗?”朝晕疑惑地问,又很快恍然大悟:“你也想看看我是什么样是?” 她反客为主,反而握着他的手,开始有样学样地拉着他摸自己的额头:“这是我的额头。” 斯溶想笑,想说他又不是看不见,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但是有干花瓣灌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他哑声“嗯”了下,朝晕闭上眼,带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的眼睛。” 斯溶居然也有点不敢动了,他又“嗯”了一下,略显仓促。 朝晕松开他,好奇地问:“我的眼睛像什么?” 一切都被关上了,蒙上了灰和黑,本来有光亮的,没光了,没光亮的,更是黯淡如土。 但是,斯溶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从朝晕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乍起的芒星。 他突然挪开目光,避而不答:“走了,外面凉。” 朝晕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很正常,毕竟她看不见嘛,她的眼睛可能不好看,暗暗的。 她说了声好,摸着导盲杖向前探路,斯溶跟在她旁边,一开始是看她的脚下,而后是她的侧脸,接着是自己的脚下,最后沉默着望了望天,倏而道—— “像玻璃珠。” 这四个字像炸弹一样,把他们之间低迷的氛围给炸了个粉碎,朝晕的眸线落在前方的地面上,重复了一遍:“像玻璃珠?” 天暗到了一定程度,后院的灯就自然地亮开了,前面灰扑扑的路,便骤然温亮,像不刺眼的绒霜。 “玻璃珠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两个慢慢地往前走,斯溶插着兜,听到她的疑问,眯着眼睛回想了会儿,脑子里面想到什么说什么:“圆的,透明的,亮的。” “咦?”朝晕惊奇:“我的眼睛不亮。” 她的眼睛,是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是暗的。 旁边的男人静默片刻,又冷不丁地伸手,按上她的脑袋,凶神恶煞地道:“我说亮就亮!” 朝晕不疼,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好,谢谢你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眼睛呢。” 头上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又是几秒溜过,朝晕听到了男人似乎是漫不经心、实际上格外较真的话:“那就让刀疤和虎霸每天重复一百遍。” 斯溶听到朝晕笑出了声,不知道这句话碰到了她什么奇怪的笑点,她就闷着笑个不停。 他懒得管她,自己也轻轻勾唇,抬眼看向了乌云避散后,出尘的月色。 玻璃珠。 在他小时候,他唯一买得起的,唯一能抓在手里的,唯一陪着他的,最喜欢的玻璃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2。】 回去之后,斯溶交代苏姨,让她还是别带朝晕一起绣东西了,他当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朝晕把每个人的每句话都那么当真。 他没提,朝晕也没提,但是斯溶看到了她手上的针孔大的血点。 苏姨理解了,点点头:“那带着朝晕做些什么?” 斯溶倚着墙,头靠在上面,微微垂着,冷色的虹膜被白灯照得生出来了些邪气,又是一派混不吝的模样:“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虎霸和刀疤知道了朝晕不用再跟着苏姨学刺绣了,都放了心。 毕竟,他们真的猜不出来朝晕绣得到底是什么,也不会逗人开心。 要他们说,要是老大允许他们教朝晕怎么打人最疼,那他们的本事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他们是这么想的,但是都没敢和斯溶说。 毕竟,朝晕整个人都慢吞吞的,他们觉得,要是真的教朝晕打架,她说不定一拳就直接抡到她自己脸上了。 斯溶进门的时候,身后两个人还在“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朝晕在做什么”这件问题上争执不休。 他听得头疼,又是干脆利落的两脚过去,瞬间安生了。 第242章 你是什么颜色(12) 他们两个安生了,斯溶就听到了一楼厨房那边传来的苏姨的声音,一连串的,有的是指导,有的是鼓励。 苏姨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仔细地关注着朝晕每一步的动向,指导得格外忘我:“对,对,洗完苹果之后,往右转,再转,再转,好好好,停下,就这里,不要动了,真棒。” “现在要把苹果放到案板上,往前走,走五步,我说停就停,来,一、二、三,对喽,四……” 一道男声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五,停。” 朝晕一下子停住,两只手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弯唇笑起来:“斯溶——” 斯溶懒懒地应:“嗯。” 他低头,冲着苏姨挤眉弄眼,示意她接下来让他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指点江山:“现在,往右平移三步,一、二、三,好,停,不错。” 倒也挺像一回事儿。 “接下来,往前走四步,一、二、三、四,停住,很好。” 他指导得干脆利落,但是朝晕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斯溶,我怎么感觉我离案板越来越远了?” 而且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斯溶泰然自若:“你的错觉。” 他翘着唇角,继续导航:“左边,一步,好,现在把苹果往前递,正前方。” 朝晕没有异议,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捧着的水灵灵的苹果递了出去,然后手上一轻,苹果被人拿走了。 斯溶把苹果掂量了下,张嘴咬了上去,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让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他看向眼前还保持着捧苹果姿势的朝晕,笑着逗她:“挺甜。” 朝晕眨了眨眼睛,唇边的笑容像水墨画般晕染了开:“对?好吃?这是我自己选出来的苹果。” 这个笨蛋,都不知道斯溶在耍她玩呢。 也可能是,她知道斯溶在耍她玩,但是她也不生气。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4】 斯溶看着她,慢慢敛起了笑,再度眯起了眸子,手上的苹果也无端重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按上她的脑袋,又凶起来:“笨蛋。” “以后要是有人这样耍你,你就直接拿着你的手杖,把他的腿打骨折,听到了没?” 苏姨:……… 虎霸:……… 刀疤:……… 这斯溶,咋这样。 不是他自己先逗人家玩的吗?也不知道整天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朝晕闻言,认真地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 斯溶这才满意了,让苏姨带着她出了厨房,自己下就把一个小苹果咽了下去,丢进垃圾桶里,去冰箱里翻出来一个苹果,拿到厨房洗了洗,然后到客厅塞到朝晕手上,言简意赅:“吃。” 朝晕握着一个刚好能被自己的手给包严实的苹果,慢吞吞地笑:“谢谢你。” 她在一边吃苹果,斯溶就在另一边问苏姨,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她洗苹果了。 苏姨说,朝晕想要帮她打下手,她觉得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也挺热闹的,就想着让朝晕熟悉熟悉厨房。 斯溶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靠垫上,头枕着两只手,听着听着,就偏头去看安静地啃苹果的朝晕,“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出来。 她不会越帮越忙吗? 算了,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顶多就是以后吃晚饭会晚一点。 朝晕还真的不会越帮越忙。 她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强,只需要一天,就差不多能在厨房里轻车熟路地转悠了,完全能分辨出来每个地方在哪里。 斯溶每天下午回来,都会锲而不舍地在厨房门口给朝晕指导方向,但是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总是想要逗她乱跑。 但是朝晕出奇得一次都没上当,甚至还能腾出来时间,冲他做鬼脸。 斯溶觉得惊异,一时间笑了出来:“胆子还挺大啊。” 朝晕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鬼脸,冲着他笑了一下,又自己忙活苏姨交给她的事情。 不过朝晕不是每天晚上做饭都能帮忙的。 斯溶最近要请自己一堆好兄弟吃饭,他又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所以每次都是叫来些厨师帮着苏姨一起做一大桌子菜,这个时候,朝晕就没有办法再过去帮忙了,她一去,就是添乱了。 朝晕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嘴里低低地哼着小调子,轻轻的,柔柔的。 斯溶刚换完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一靠近,才能模模糊糊听到她在低声唱歌。 平缓的、温暖的调子,似乎是粤语歌。 厨房有人在忙活,声响不小;有些人提前来了,上了楼,偶尔传下来一两声嘈杂的爆笑声,一切都浮了起来,有种不切实际的热闹。 但是这么多杂音,斯溶却还是能准确地听到朝晕低低的吟唱,缓缓的,让浮动的都静默下。 他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坐在了离她有些远的沙发上,头枕在上面,动作轻到几乎没办法惊动人。 只容纳了他们两个的空间,只供他们两个呼吸的空气。 斯溶张开眼睛,余光又不受控制地往朝晕那边飘去,耳朵里净是她柔和的声音。 他觉得他做得隐蔽,而且朝晕没有一点反应,这让他以为自己偷听别人唱歌的动作天衣无缝。 没想到,一曲唱毕,朝晕却直勾勾地朝着他“看”去,弯眸笑起来:“好听?” 斯溶愣了一下,意外地挑眉:“好听。” 朝晕被夸的时候,耳朵上总是会浮现出来浅浅的粉色,她雀跃道:“这是我姐姐教我唱的。” “你要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唉,他说的是她唱的好听,又不是只要学了,就能唱得和她唱得一样好听。 斯溶极少有抗拒的娱乐活动,唱歌就是其中一个。 听过他唱歌的人,简直都觉得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斯溶轻咳一声,糊弄了一句:“有时间。” 朝晕原本想说,现在就有时间,但是斯溶好像预判了她准备说什么,抛出来了诱饵:“要我教你打游戏吗?” 第243章 你是什么颜色(13) 朝晕愣了一下,注意力被很快转移了:“游戏?手机上面的吗?” 斯溶拿出自己带着“斯少帅炸天”的黄金龙的手机,对着朝晕晃了晃:“对,要不要来玩?” 朝晕思索了会儿,还是决定告诉斯溶一件事情:“……斯溶,我看不见。” 男人笑起来,格外张扬:“你以为我是智障吗?” “我带着你打呗,来,过来。” 朝晕紧了紧手上的导盲杖,心里痒痒的,最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站起来慢慢往他那里移动,不过中间偏离了方向,斯溶又懒懒地出声—— “我在这儿。” 朝晕一顿,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转了转身体,慢慢地往他那里去,在导盲杖碰到了斯溶的鞋子的时候,微微弯下腰,想要摸一摸坐在他身边哪里合适。 可能是她太慢了,斯溶看得难受,直接伸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了自己旁边,而后按上她的肩膀,稍微一用力,朝晕就被拽得坐到了沙发上,挺直着背,呆着脸,一脸严肃地望向前方,像一个傻呆呆的石像。 斯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复又抓上她右手的食指,粗粝的指腹划过朝晕的肌肤的时候,让她颤了下。 这是第一次有人带朝晕玩电子游戏,她有点紧张,甚至有些坐卧不安,但是很快,兴奋的浪潮又把紧张给淹没,她舔了下唇瓣,小声说:“斯溶,你,你带我打人机就好了,不然别人会骂你。” 斯溶垂眸看她白生生的手指,听了她的话,反而带着点惊异地笑出了声:“还知道什么是人机呢?” 朝晕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之前被南建功绑过去后,总是听到他儿子打游戏,有时候还开麦互骂,骂得很难听,她听了都胆战心惊的。 不过好像基本都是南建功的儿子坑了别人,队友老是让他快点去打人机,不要出来祸害人间了。 朝晕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人机到底是什么,但是她也差不多能理解,人机对战就是菜菜的人打,也不会被队友骂的模式。 斯溶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指去碰屏幕,无所谓道:“我带你打什么,你跟着就行,你不会挨骂的。” 朝晕感受到他带着自己的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只不过是隔几秒钟划一下,有时候甚至隔好久划一下。 她脑袋里缓缓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怎么感觉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南建功儿子打游戏的时候,她听到他手指一直在捣屏幕呀,怎么斯溶带她打的时候,动得这么慢。 难道他带她打的是简单模式? 不过,就算是简单模式,朝晕还是严阵以待,绷紧一张小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如临大敌似的。 斯溶慢条斯理地握着朝晕的手指在自己屏幕上划来划去,原本想要和她说话,一抬头发现她绷着身子,手指也僵得像一根木头。 “你要去打仗了?” 朝晕听到斯溶笑着问她这么一句话,缩了缩脖子,不太好意思:“我,我怕我让你被骂。” 其实,她只需要贡献一根手指而已,就算想要坑到斯溶,她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斯溶笑容扩散开,忍不住笑,胸膛都鼓动起来,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笑声像铃铛一样,在朝晕耳边荡成了小曲。 他按上手机的音量键,把音量加到最大,又拉着朝晕的手指开始划,只不过在划之前,他特地出声提醒:“支起耳朵,听好了。” 朝晕照做,屏息敛声地听,她每划一下,都有像果冻一样滑腻的音效,有时候还会有一声鸟叫,每次都会蹦出来一些英语单词。 “good!” “perfect!” “credible!” …… 悲催的是,除了“good”和其他几个比较简单的英语单词,剩余的,朝晕一个也听不懂。 幸运的是,她慢慢发现,她玩得好像还不错。 她眨眨眼,低声问:“斯溶,这些音效是在夸我们吗?” 虽然声音小小的,生怕影响了他的操作似的,但是斯溶还是能听到里面的小雀跃。 斯溶又漫不经心地划了下,笑着回:“对,在夸我们。” “我们随便划划都会夸我们。” 又是一声“unbelievable!的惊叹,朝晕听得也心潮澎湃起来,或许是慢慢相信斯溶能带着她所向披靡,她慢慢放松了身体,眉眼间也染上了骄傲:“我们就是最厉害的。” 斯溶笑着睨了她一眼,恶趣味又上来了,故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哎哟,有人骂我坑。” 朝晕脸上的笑容一僵,又收了回去,缩着脖子,像一个小鹌鹑一样,喏喏道:“…啊?骂你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操作问题啊?” 额,她哪里有操作。 碰巧苏姨从厨房出来,要去杂物间拿东西,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他们在玩什么。 开心消消乐。 苏姨:……… 这斯溶,咋这样。 看到这个天然呆的朝晕被斯溶耍得团团转,她叹了一口气,踹了斯溶一脚,等他一脸无辜地看她时,又瞪了他一眼。 斯溶自觉理亏,复又低下头,闷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身体发抖发颤,连后来说话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嗯…还好,没有骂得特别难听。” 朝晕觉得,大女子就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最终鼓起勇气和斯溶说:“你,你让我和他说。” 斯溶都以为这件事要过去了,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奇她准备说什么,于是装模作样地把手机凑了过去,言语间无不是满满的愉悦:“来,我点了语音转文字,你说。” 手机举到自己面前了,朝晕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抓紧手上的导盲杖,硌得手有点疼,下一秒灵光一闪,清了清嗓子,慢声细语地讲:“你们不要骂我们了,我给你们看苏姨拍的二蛋的搞笑照片逗你们开心。” 她缓了缓,又补充:“二蛋是一只大狗。” 第244章 你是什么颜色(14) 她一脸严肃,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6。】 “噗。” 斯溶没忍住笑喷了,不笑出来不要紧,这一笑出来,一下子就止不住了,他爽朗的大笑像云雾一样,在大厅里飘了起来。 他握着手机的那条胳膊压在大腿上,笑得弯了腰,握着朝晕手指的那只手也紧紧的,抖抖的,带着朝晕也一起颤。 朝晕一脸懵地跟着他抖,感觉自己好像慢慢地明白过味儿了—— “你是不是耍我?” 苏姨原本都拿好东西准备进厨房了,听到这位后知后觉的小女子的疑问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说:“就是,他就是耍你玩呢!” 斯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手腕蹭了蹭眼角的眼泪,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你怎么这么好骗?” 朝晕才不是好骗,只不过是涉及到自己未曾涉及到的领域了,这才显得笨笨傻傻的。 不过她也是真的好脾气,被耍了,也不生气,反而是追着问:“所以,是不是没有人骂你?” 斯溶拉着她的手指滑动了最后一下,成功过了一关,嘴里应着:“单机游戏,没人能骂我。” 想了想,他纠正道:“没人能骂我们。” 看着蹦出来的满星评分,他毫不意外地满意颔首,也准备好了听到朝晕的指责——毕竟,他也知道他做得不对嘛。 “太好了,我还怕你被骂心里难受呢。” 朝晕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重新弯唇,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傻,她也跟着笑出了声。 在这句话刚刚落下之后,斯溶便立刻看了过来,他看到星光在她的眼底浸泡,待看清楚之后,才发觉是曾经总觉得冷得像寒霜的灯光。 …那么冰凉的灯光,为什么能被她的眼睛酿得有了温度。 她的话入了耳,让他停了笑,怔愣住,旋即拧紧了眉头。 她是笨蛋吗? 她是笨蛋吗? 他逗她玩,她怎么反倒还是在关心他有没有被人骂? 朝晕自己笑着笑着,又被按上了脑袋往下压了一下,在头顶响起来的是男人恶狠狠的告诫:“以后要是有人这样耍你,你不许再像现在一样傻傻地关心别人,你应该拿着我给你的手杖,把他的手打骨折。” 朝晕又缩成了一个鹌鹑,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却又马不停蹄地点点头:“嗯!打骨折!”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8。】 斯溶这才满意了,收回了手,善心大发:“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再带着你玩一关。” 朝晕眉开眼笑起来,松懈了躯体,跟着往后一靠,“看”着屏幕:“好呀好呀。” 他们往后过了五六关的时候,苏姨出来和斯溶说菜已经备得差不多了。 斯溶站起来,对着苏姨道谢,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苏姨一口回绝了,虽然这次聚在这里的都是之前在斯重手底下做事的人,但是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些行为举止十分粗俗的人,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当成儿子养的斯溶了。 对于这个答案,斯溶并不意外,他又回头看在沙发上坐着的朝晕,笑着问:“你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朝晕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哄笑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粗鄙的发言,抖了抖身体,连连摇头:“不要。” 也是斯溶意料之内的答案。 最后,斯溶让人把几道苏姨和朝晕爱吃的菜端进了朝晕的房间,让她们锁好门,在朝晕房间里面吃饭,吃完饭还可以一起说说话,想做什么做什么,苏姨甚至还能拉着朝晕一起玩开心消消乐。 等到确定她们两个把门锁好了之后,斯溶才吐了一口气,喊人上去把那些玩疯了的的人叫下来。 一开始,外面也只是算热闹,随着时间推移,声音越来越大,朝晕在房间里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了。 不过到最后,最大声的还是斯溶那句倒在地上都能让地抖三抖的怒斥:“都他爹的给老子安静点!” 随着这一句话落幕,外面也安静了不少。 朝晕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她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是异于常人的敏锐,听力也是如此。 彼时,苏姨还在拉着朝晕唠家常。 虽然之前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梳理好朝晕的家庭状况了,但是一旦独处,看着总是显得端凝而恬然的朝晕,她还是忍不住唏嘘。 这么好的孩子。 唉,这么好的孩子。 她握紧朝晕的手,最后还只是落得一声叹息:“唉,一路走过来,一定很苦?” 朝晕含笑摇头:“不苦,姐姐爱我,还遇到了很多对我们很好的人。” 苏姨只是沉默着点头:“是,那也好,也是好事。” 她又望向前方,眼神慢慢失了焦,陷入了沉沉的、无处诉说的那些回忆里:“斯溶那孩子却是,太苦了,太苦了。” 回忆如锋利的刀片般伤人,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泛了泪花:“你说,老天怎么能对一个孩子那么狠心?” 朝晕安静下来,没说话,只是去桌子上摸纸巾,塞给她去擦眼泪。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有些苍白。 外面的喧嚣又浮动起来,屋子里面只剩下无处倾诉的苦楚在翻涌。 “他第一次找上斯重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瘦得不得了哟,只剩下骨头了,全身上下都没一处好皮,脏得像流浪狗似的。” “那时候他才几岁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多少岁,他说他忘了,也没人记得。” “说是十一二,看起来实在太瘦太小,不像,又是九岁十岁,他的眼睛看起来又实在不是那回事。” “我呢,虽然也是半生漂泊,好歹遇上了斯重这个好人家,每天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也算是安稳了。” 不过,她不喜欢斯重手底下的绝大多数人。 他们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想一个劲地往上爬,什么都可以不顾,简直是从泥潭里爬出来,再往泥潭深处游。 第245章 你是什么颜色(15) 为什么不讨厌斯溶? 苏姨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斯溶找上门来的时候太小了,任何人看到他,第一反应应该都不能是厌恶。 斯重当时虽然已经混出来了点名堂,但是他做事实在太有原则,得罪了不少人,对待背叛自己的人下手又狠,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来投靠了。 斯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小小的一个,撑着自己小小的的骨头,跪在斯重面前,磕了好几个响头,求他给一碗饭吃。 后来,斯溶和她说,他原本都做好了吃一顿饱饭就去死的准备了,没想到还能活这么久,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才十四五岁,还是笑着说的。 苏姨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没忍住哭了起来,朝晕也暗下了眸光,只能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斯重活着的时候,也没人瞧得上苏姨。 她只是个打杂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哪里有什么尊重可言? 斯溶却乐意跟在她身后,给她打下手,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他喊她“苏姨”,却把她当母亲。 斯溶越长越大,最后居然也混到了一把手的位置。 但是苏姨并不太想要这个结果。 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罪恶的血,他总是会在夜晚惊醒,把自己蜷成一团,无声地痛哭了一场又一场。 或许,吃一碗饱饭之后去死,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的眼眸越来越暗淡,脾气越来越暴躁,最后千疮百孔,身上的伤添了一道又一道,进了急救室一次又一次,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学会了抽烟。 斯重去世之后,斯溶以极其强势的铁血手腕上了位,带着这么多人,强行转了发展方向,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到鲜血在眼前喷涌而出。 或许这个目的是达到了,他成了京都的新贵,不用再打打杀杀,也不用再看到一个又一个人沦为刀下亡魂。 那,他自己呢? 斯溶活到现在,没得到几个人的尊重。 小时候活得像狗一样,乞食乞不来。 长大了成了一把锋利却不被容许有自己的思想的刀,成了阴沟里的老鼠,风花雪月旁的过客。 现在,有钱了,还是没被看得起过,被戳着脊梁骨过活,他们都看不起他,他二十几年的摸爬滚打才换来了活下去的可能,在光鲜亮丽的豪门人士看来,他的人生轨迹,是泥泞不堪的污迹。 苏姨有时候看着他,恍惚间,都觉得他眉眼间暗藏死志。 朝晕听得发愣,咬紧了唇瓣,心里闷闷的。 外面又吵起来,苏姨瞥了一眼门,恼道:“我就不喜欢他们!斯重去世了之后,个个闹着散伙,看不惯斯溶,现在好起来了,就赶着上来了!我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斯溶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做的只是表面功夫了。 他只是想把他们聚起来,看着他们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斯重还没有死。 斯重是他人生的领路人,为他开出来了一条血路,教了他是非对错,是他躲避浓霜骤雨的庇佑所。 过往的二十余年,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大概就是想要获得斯重的认可,他想要爬得高一些,却不是想要让谁仰视他,只是为了有能力和那些看不起斯重、看不起他的人平视。 苏姨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又发了呆:“这两天,就是斯重的忌日了。” 朝晕呼吸一停,眼睫微颤。 苏姨握着她的手,笑了下,一半是哀愁,一半是无奈:“否则,他没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干什么请这一群狗东西吃饭?” “这两天,最不好过了。” “斯溶总是会喝得烂醉如泥,把自己关在给斯重腾出来的屋子里,怎么也不出来,也没人敢进去。” 朝晕这才想起来,一楼的杂物间旁边,有一间从来没有被打开过的房间,当初刀疤和虎霸给她介绍的时候,也含糊着跳了过去。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斯溶专门给斯重留的屋子。 这些话,不知道在苏姨心里存了多久,都快成了一根刺了,好在现在也算是有了个倾诉处,终于能够一口气吐出来了。 她拉上朝晕的手,又有些愧疚:“你瞧瞧,我没事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很不容易了,我……” 朝晕忙也握上她的手,摇了摇头,温声道:“没关系,没关系,苏姨,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她“看”向了门,隔着一堵发青的白墙,和他遥遥相望。 时间被天上的星星给纳走,乌浓的夜一降临,外面的风就开始号叫,把西边的黑压压的云给吹到东边,又成了一半稀薄,一半浓黑的月夜。 朝晕不知道这场聚会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现在习惯了早睡,到点就困,苏姨知道这一点,看出她困的时候就催促她洗漱睡觉,自己则是把剩下的饭菜给收拾好,替她关了灯,出了门。 门开的那几秒,朝晕听到了外面的大动静,吵得震耳欲聋。 她却不觉得斯溶会开心。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她第二天出去的时候,大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只是还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也不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才停了。 不过,这些不是最要紧的事。 最要紧的是斯溶。 苏姨说得毫不夸张,那天之后,斯溶身上就显现出来了与日俱增的孤凉,他眉间的张扬都好像死了一般,被身上体面的衣服包裹着,简直像一块华丽的腐肉。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去劝他一句。 这是许许多多个人劝过的结果。 他们已经敲定了,斯溶不会再从斯重的死里走出来了,斯重的死把他的一部分也带走了。 那些人全部都变了,越发下流,越发恶劣,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也就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斯重真的死了。 第246章 你是什么颜色(16) 最严重的那天,晚夜也不怎么好,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现在又开始阴风怒号,刮得人心焦。 指针指到了九,三个人还是没回来。 不太对劲,毕竟过去这段日子,他们在下午四五点钟就回来了。 苏姨坐在朝晕旁边,魂不守舍的,双手合十,祈祷不要出什么事。 今天是斯重的忌日。 朝晕乖乖的坐在一旁,抱着苏姨给自己买的吉他小玩具,时不时拨两下,努力缓和一下她的紧张情绪。 九点半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先人一步传进来的,是浓重的酒精味,混杂着冷冽的晚气,顷刻间袭满了整个大厅。 朝晕抬眸,向门口“望”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觉得能看到一场生命的淋漓。 身旁的苏姨急忙站起来,跑去接人,声音从朝晕的耳朵里滚落到脚边,又继续向前滚,离得越来越远。 “哎哟!怎么喝了这么多?!以前也没见喝这么多呀!” 停顿了两三秒,她的音量陡然拔高:“这,脸上怎么还有伤?!” 斯溶咳嗽了一声,似乎醉得不轻,也没有什么回应。朝晕支着耳朵,不声不响地听。 于是,只能轮到另外两个人来解释了,朝晕从来没有听到过刀疤那么低、好似有着无尽无可奈何:“老大不总是这样吗?喜欢带着酒去斯老的墓碑那里喝。” 以往也不会多过分,更不会喝得不省人事,谁知道今天碰巧碰上了曾经背叛过斯重、当初投靠到了京都裴家、侥幸逃过一劫后又在裴爵手底下做事的一个没皮没脸的货色。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斯溶不允许他们在他和斯重说话时靠得太近,等到他们跟过去的时候,斯溶已经打趴下了五个人了,自己也没多好,脸上落下了些伤,更不用提身上了。 至于到底说了什么,想来无外乎是冷嘲热讽。 毕竟,裴家是京都响当当的豪门世家,光把这个姓拎出来,就让人感觉有着无上殊荣。 斯重手底下,也就出来了个斯溶,一个如今还是被人瞧不起的斯溶。 斯溶重新上了车,也不让他们看他的伤,也不让带他去医院,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上,麻木地灌自己酒。 他们两个等得心急,见斯溶越喝越厉害,还是自作主张带他回家。他们也想过中间拐道去医院,不过一下子就被斯溶看破,他喝得烂醉,还是能放出狠话,让他们直接回家,不许去医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混乱,只有斯溶还是低着头,一条胳膊搭在虎霸脖子上,没有焦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花白的地板,在一刹那间,幻化成了骷髅头。 突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抽出来了自己的手,一顿一顿地往自己房间走,每一步都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像是一棵将倾的青木,被酒精泡麻的嗓音木木的,沉沉的:“不用管我,你们都回去。” 三个人怎么可能放任他一个人这副模样,刚准备再次劝他,就听见斯溶加重了语气:“不要管我。” 落在其他人耳朵里,是命令,朝晕却总觉得,这像祈求。 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无法面对热切的关心,无法面对诚恳的开解,但是他自己也劝不了自己,被困在世俗的迷宫里,等着什么时候活活饿死、困死。 他话这么说了,便再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直到关门声回荡、回荡、寂灭,大厅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最后,苏姨还是尽量用不那么沉重的语气,让大家都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休息。 以前也是这样,他们再怎么担心,斯溶都只会固执地把自己关在壳子里,他听不到他们说话,他们也不能把他的壳子撬开,让他赤裸的伤口暴露在他们面前。 现在也一样,他们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一切归于平静,朝晕躺在自己床上,却没有闭上眼睛,她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还是坐了起来,摸上了床边的导盲杖,下了床,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东西,最后拿的东西太多,她便又沉思片刻,最后决定不拿导盲杖了。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不过开门之后,有一阵阴恻恻的风吹上了她的面颊,她便估摸着不会太早。 对于一楼的布局,朝晕已经了如指掌了,依靠着脑子里面刻下的抽象的图,她缓缓移动着。 没有了导盲杖,她就只能用脚来试探,所以移动得格外缓慢,自己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站定在了斯溶房间的门前。 朝晕先是蹲下,把右手拿着的物品放在了地上,而后轻轻扣了扣门,小声问:“斯溶?你还醒着吗?” 没有人回答,但是朝晕的直觉就是告诉她,他在里面听得很清楚。 她又敲了两下门,敲门声也和她的人一样,格外温吞,礼貌,但是不容拒绝。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进去啦。” 还是没有人搭理她,朝晕扶着门站起来,尝试着去压门把,意料之内的,门没有锁。 斯溶进门的时候,她专门留意听了听,没有听到锁门声。 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不管做什么都会添乱。 但是,她思虑了许久,她还是明白,她想要帮一帮斯溶。 而在黑夜里,朝晕实在算不上什么累赘。 她动作很轻地推开门,只留了一道缝隙,有一束光从夹缝里钻了出来,在她眼眸上切割出来了黎明将现的裂缝。 朝晕复又蹲下去,把刚才放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抱进怀里,站在门口,又说了一句“我进来喽”,便没有一丝踌躇,用肩膀慢慢把门给挤开,移动得那么慢,却又那么坚定。 她总是让人觉得,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迷雾,没有分岔路,她需要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依着心往前走,不管走的多慢,也总能照耀众生。 和精神或多或少有些残废的一些人相比,她的灵魂和人格健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第247章 你是什么颜色(17) 斯溶虽然还尚有几分清醒,但是基本也已经神志不清了,现在脑袋里晕成了一团浆糊,上面又浮动着一大摊的油,晃动起来,便让他觉得整个人,带着魂灵在往下坠。 他没有了力气,身体上是,精神上更是,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残废的人,他早就不正常了。 他张着臂膀,躺在床上,他觉得他的眼球在往上挣脱,黏在天花板上,再也不愿意从下往上看。 耳边有耳鸣声,细细密密,又轰然如雷,像是他最讨厌的夏天的雷阵雨,要把他体味过的为数不多的柔情摇撼得粉碎。 他突然冷不丁地想—— 这个世界,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有当成过孩子吗? 有接纳过他吗? 既然他什么也不是,这个世界也只会冷眼看他,那干什么让他在这里存活呢?又或者,干什么不直接把他生成一只老鼠呢? 每天什么都不用想,在饿的时候就去觅食,被抓到了就直接去死,甚至不用花费时间去思考,死后会下第几层地狱。 活也活得痛快,死也死得爽利。 他这样想着,居然愣愣地勾唇,眼睛也跟着眯起来。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斯重的叹息,听到了斯重用弥留之际无力的嗓音问他——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 斯溶突然很想放开嗓子,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的风、外面的月亮,外面墨一样的黑天,对着世界上所有人,也对着世界嘶吼—— 因为没人瞧得起我——没人在意我——没人爱我——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再也不想看见血,不想看见杀戮,但是他没想到,不看见杀戮的代价,是受尽冷眼。 他们知道他活下来有多难吗?刺骨的寒风,暴烈的阳光,钝痛的肋骨。 他又突然想要流泪,想要和斯重诉苦,想要告状:“他们都瞧不起我,不管我再怎么做,都瞧不起我。” 可是斯重埋在了土里,他现在站在土上,他所有的痛苦、冤郁,都只能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然后,有人拿着绣针,戳了个洞。 斯溶听见有人敲门,很轻,但是他听着,又感觉很重,然后是女孩儿被隔在门外的声音。 他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回,他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又是模模糊糊的一句话,还是没能完全没入他的耳朵,但是他敏锐地听出来了,她在开他的门。 斯溶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两分,又陡然有了些力气,能支撑着他用手撑起自己的枯骨,坐起来,靠在床头,微微偏头,冷冷地斜睨着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朝晕。 是挤进来的。 明明人小小的,动作也轻轻的,却又这么强势,不由分说地挤进了由他的绝望编织而成的网里。 现在,斯溶脑子一半是醒的,一半是迷的,飘飘忽忽的,骤然有种不真实感。 但是,在睨了朝晕一段时间之后,他废掉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她没有拿导盲杖。 他给她的导盲杖呢? 斯溶轻轻皱眉,一皱眉,牵动着神经也交缠着阵痛,但是他不在乎这些痛,只是又把有些泛白的、模糊的视线,放在了朝晕怀里那些杂七杂八东西,努力分辨着。 …小吉他?还有什么,一块布?一本书…一瓶什么东西? 带的什么都有,是来他房间梦游来了吗? 他又看着她用肩膀把门关上,轻微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声响,而后循着直觉,转了个身,是斜对着斯溶的。 斯溶又听到了她脆脆的、清丽的嗓音,像是一块冰,能把他身体里躁动流窜的酒精给稀释成清水—— “斯溶?你在吗?” 斯溶靠在床边,半阖着眸子,不搭腔。 他昏昏沉沉地想,是他平时对她很宽容吗?居然让她有胆子在这个时候擅闯他的房间? 他可是能确定,苏姨绝对和她说过,这段时间不要招惹他。 应该让她长长记性,该听话的时候就要听话,最好是现在转身就走,要是不走的话,准让她撞个头破血流。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现在就应该出去,和所有人一样,明白他在这个时候不想见到任何人,不想听到任何话……… 他这样迷迷糊糊地想,就又听见朝晕轻声说:“那我去找你了。” 她迈开步子,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动着,只不过完全没有面向斯溶那边,朝着衣柜直直地走了过去。 她没有带导盲杖,所以每一步都分外小心,也格外得吃力,慢得像按了暂停键。 斯溶不明白了—— 她拿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带导盲杖? 既然已经走得这么艰难了,还走什么? 斯溶不理解,但是他能确定,他一定不会出声,一定不会理会她,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准备往衣柜上撞,瞳孔一缩,寒声道:“我在这儿。” 朝晕收回迈出去的步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依据敏锐的判断力,正面向了斯溶,绽放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一颗向日葵一样—— “斯溶,你肯理我了?” 她没有听到斯溶回话,依旧那么固执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又只剩下了,三步,两步,一步。 在斯溶的气息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他们平时交流的距离的时候,朝晕停下了,歪了歪头,温声问他:“斯溶,你身体难不难受?” 她看不见,斯溶那双猩红到有些狰狞的眼眸,就那么沉沉地、重重地砸在她身上,那里面如决堤般崩溃的情绪,瞬间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防线给冲塌。 她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嗓音,无奈到带着恨的话语—— “你进来做什么?” 朝晕轻轻地弯唇:“我怕你不开心。” 斯溶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眼泪不值钱。 相反,他的眼泪,是他觉得最值钱的了,像是他的傲骨的碎片。 所以,在眼泪一瞬间上涌的时候,海啸般的颤栗冲击他的肋骨,让他分不清是迷茫还是悸动。 第248章 你是什么颜色(18)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1。】 “开、心?”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垂下了眼眸,又无声地笑了起来,各式各样的情绪——低迷的、呼啸的、激昂的,冲撞着这副破败的躯壳,几乎让他佝偻下了腰身。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没办法做什么,我怕添乱,对不起。” 朝晕这样说着,笑得有些拘束,不过下一刻又明媚起来:“不过,我现在能尽力让你开心一些。” 她不问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不劝告他这个世界多么美丽,不痛斥他的无病呻吟,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她只想让他开心一些。 斯溶又发起愣了,简直像在发呆一样,他看着朝晕朝晕怀里那些不搭边的东西,隐隐约约有了点猜测,可是又觉得天方夜谭。 朝晕又开始说话—— “你看,我拿了苏姨给我买的小吉他,我可以教你弹曲子,不过我其实也不怎么会弹,我们可以一起学。” “如果你不想弹吉他也没关系,我还带了故事书,你记得它吗?这是你让苏姨给我的,是你给我买的盲文故事书。” “都不想的话,我还带了刺绣布,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绣小狗,不过我绣得也不好看,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再学。” 这么一大堆话说完,她踌躇了几秒,压低了声音:“不过,在这之前,你能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3。】 她的话像拨开云雾的一条月光,让他的眼前也清晰了些,看清楚了她手里的碘伏和创口贴。 他的心脏,骤然开始迟钝地刺痛起来。 善意和恶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反面,在恶意粘稠得像是蜂蜜的时候,善意就锋利得像一把剑,扎在人身上,便让人受了濒死的痛楚—— 但是同样,也让人惊醒,原来自己还在活着。 她连导盲杖都没拿,就是为了抱着这些可能会让他开心一些小玩意儿,来尽她所能地不让他这么难过。 简直就是一个,简直就是一个笨蛋。 就应该让她摔一跤,她才知道自己这样多危险,多愚不可及。 斯溶这样想着,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居然憋出来了一个成语。 然而,他是这样想着,手却先一步作出反应,扯着朝晕的胳膊,强硬地把她按到了床上坐着,不让她再乱跑,以至于再随便磕了碰了。 朝晕一瞬间被拉得晕头转向,手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一下子散落在床上。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静默了几秒,最后小声问:“你都不喜欢呀?” 斯溶又是一把按上了她的脑袋,这次下手重了,但是重得也不多,他又换上了朝晕熟悉的、凶恶的语气:“以后不许随便和别人道歉,不管错没错,都不许。” 朝晕呆了呆,慢慢想起来自己一开始说的那一句对不起。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要问问他,他有没有听自己后面说的话吗? 她考虑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只能乖乖点头,口吻郑重:“好,不道歉。” 斯溶见她答应的这么快,就像是信他说的所有话一样,又怔了一瞬,怕了似的收回了手,反而弯下了腰,捂上了脸。 他又想大声质问这个世界了,这个没有接纳他、没有把他当成孩子的世界,为什么又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派来了一个笨蛋。 朝晕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没有听见他说话,又再次提醒:“斯溶,你涂药?不然,伤口会一直疼。”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或许是斯溶自己觉得有了倚仗,不管不顾地别开了脸,语气像是赌气似的,直截了当地拒绝:“不涂。” 朝晕傻了,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又小声劝:“涂。” 斯溶好像来了劲,人像小了好几岁似的,偏要和她作对:“不涂。” 他突然看向朝晕,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你觉得,世界有接纳我吗?” 朝晕愣住。 “世界上这么多人,有人天生那么高贵,有人天生那么卑贱,那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要怎么办?世界真的爱他们吗?” 他迫切地问,笑着问,笑却怎么看怎么凄然。 “为什么可以允许那些人,可以瞧不起其他人?” “世界都不在乎的人,他们自己还要在乎自己吗?” 他盯着朝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有人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答案吗? 或许,他只是想用这个问题逼走她的关心。 他看见朝晕沉默了,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喉结滚了滚,又缓缓扯出来了一抹笑。 他们都被困着,都不得往生。 “怎么能这样想呢?” 一句话,把所有的似乎尘埃落定的事实都打破了。 “斯溶,真正被世界接纳的是我们。” “你见过好人,见过坏人,待过没光的地方,也见过有光的地方,你痛过,伤过,开心过,想活过。斯溶,真正看过这个世界的人,是你,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其实,被世界关在门外的人,是你嘴里的,似乎被赋予了无上特权的他们。” “他们能理直气壮地瞧不起其他人又怎么样?我们就不能瞧不起他们啦?你真笨,我们不是也瞧不起他们嘛,只要我们瞧不起他们的程度高于他们瞧不起我们的程度,我们不就赢了吗?” 这是朝晕胜利法。 朝晕弯眸,轻轻扯开了他心头的结:“斯溶,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看不起你自己,这一路走来,你背负了多少伤痛和荣耀,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的半生这么曲折,你自己知道,活下来就已经很棒了了,更何况你能走到这个位置。” “斯溶,不要跟着别人一起骗你自己,你很厉害,很棒,也很好,世界很喜欢你,我们也很喜欢你,斯老喜欢你,苏姨喜欢你,刀疤他们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第249章 你是什么颜色(19)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8。】 斯溶又觉得眼前有着浮动的白光,只是这次,他也明白和之前的不一样。 这次浮动的,是泪光。 他的喉间倏而有了一声哽咽,终于支撑不住,低了头,抵在了朝晕肩上,像是对世界伏了罪。 他喝醉了之后,就像是没有长大一样,很喜欢反驳人:“才不是。” 朝晕也笑着反驳他:“就是。” 他的反驳,只是为了更多的、更让他心安的求证。 这次,他没有再别扭了,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 流离失所了这么久,他好像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晕终于听到了他哑哑的、闷闷的声音:“我要弹小吉他。” 朝晕知道他现在是不会听话涂药了,不过听到他愿意弹吉他了,仍然笑颜逐开,忙连声答应:“好呀,弹吉他。” 斯溶抽了下鼻子,坐直了身体,见朝晕伸手在床上摸半天没有摸到吉他,又自己去拿那把小吉他,塞到她手里:“在这里。” 朝晕把小吉他抱在胸前,毫不犹豫地道谢:“谢谢你。” 斯溶翘起唇角,看起来傻傻的。 其实,朝晕不会弹吉他,就算是这种玩具吉他也不会弹,但是斯溶说要弹,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弹,弹了半天,自己都被难听得弹不下去了,斯溶还是捧着脸看着,安静得都不像他了,唯一说的话就是—— “好听。” 朝晕被这么一夸,脸一下子就红扑扑的了,可能是害羞的,可能是尴尬的,总之就是被夸得脚趾抓地。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弹得不堪入耳,随便又弹了几个音,就把手上的吉他胡乱塞给了斯溶,自己坐得笔直,跟一个专业的老师似的:“嗯……接下来该你弹我听了。” 斯溶看着手上的吉他,呆了一下,而后“哦”了一声,抓着吉他在眼前晃了晃,一个没注意,按到了上面的一个按钮,一阵悠扬的音乐就开始播放。 朝晕听在耳朵里,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是斯溶弹的,但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形象,她还是艰难地把自己的嘴巴合上,一本正经地夸奖:“不、不错,你弹得不错嘛,有点天赋,很好。” 斯溶呆呆地看着小吉他,一只耳朵里听着歌,一只耳朵里听着朝晕的夸赞,突然有了想笑的冲动,于是便笑了出来,越笑越止不住,最后甚至都变成了捧腹大笑,笑得倒在了床上。 朝晕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笑什么,但是他笑得花枝乱颤的,弹吉他的手居然一抖不抖,弹得还是这么稳,真厉害啊。 她在心里赞叹着,更加下定决心了,不要再在他面前弹吉他了。 斯溶笑够了,又觉得吉他不好玩了,转而要去学刺绣。 这个是朝晕的强项,不过她也就只能教教斯溶各种针法了,因为没有苏姨手上的那种干了有凸起的涂鸦笔,所以她没办法绣东西。 斯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自己上了绣棚,放在朝晕手里,让她一只手捏着针,自己就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绣。 他身上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此刻把朝晕半个人包了个严实,除却酒气以外的、独属于斯溶的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就侵袭着朝晕的感官。 斯溶没有扎到朝晕一下,虽然脑子还是有些不清醒,但是每次感觉到了自己有些昏沉时,就会狠狠地摇摇头,直到再次大脑再次清明起来,才会带着朝晕继续往下绣。 他想绣的是难度极高的蝴蝶。 最后他把绣布展开,放在灯光下,看着这一团绣品,沉默了。 “好丑。” 朝晕听到他这样说,眨了眨眼:“哎呀,不要这么说嘛。” 斯溶还是面无表情地吐槽:“我绣得好丑。” 朝晕还想安慰他,但是他说得实在太平静了,让她忍不住想笑,她把手摊开:“多丑我都要。” 斯溶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多丑你都要?” 朝晕点头。 “超级超级丑,无敌无敌丑,你都要?” 幼稚鬼。 她再次点头:“超级超级丑,我也要,我们一起绣的,我要。” 斯溶又傻乎乎地笑,盯着她的手掌心,把绣布郑重地放在她手上:“那你要好好保存。”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1。】 朝晕打了一个哈欠的时候,斯溶就要送她回她自己的房间。 他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自己都走不成一条直线,还要一边抱着朝晕带来的一堆玩意儿,一边拉着朝晕的手,带她出门,等替她开了门,才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她,让她好好睡觉。 在他关门前,朝晕又喊住他,再次交代:“你要涂药。” 斯溶那股劲又上来了,欠揍地问:“不涂药怎样?” 只不过,他的脸因为酒精作用红红的,那道疤也被暗夜涂成了头发的颜色,于是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意外地有了少年气。 就算朝晕看不到,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看到这副模样。 她的脸隐没在孔雀蓝的黑暗里,但是斯溶就是觉得她的眼睛还在闪。 她说:“你不涂,我就不教你弹吉他了,” 斯溶收了笑,老实地“哦”了一声。 在这个普通的、与前半生光阴里的昏黑别无二致的夜晚里,斯溶遇上了一个笨蛋。 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笨蛋。 ———— 朝晕在早上是被雨声吵醒的。 也不能说是吵醒的,只是一有意识,就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有迸溅开的雨水打在窗外的枝叶上的大动静。 她出门的时候,斯溶早已经去公司了。 苏姨倒是显得喜气洋洋的,在朝晕吃早饭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和她讲,今天早上她发现斯溶脸上贴创口贴了,上面还有hellokitty呢。 她觉得欣慰,开心于斯溶终于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了——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有hellokitty的创口贴。 朝晕温温地笑着,和她一起高兴。 现在看来,她还是可以继续教斯溶弹吉他的。 第250章 你是什么颜色(20) 酣风把饱满的雨珠拍在车窗上,一开始稀稀落落的圆润珠粒顷刻间便拉拉扯扯连成了一大片,从车里面往外面看,万物都融化成了绿蒙蒙的玻璃。 车里面开了冷气,斯溶几乎是躺在后座上,仰着面,往外面瞟了两眼,又觉得没意思,思维飘了起来,不自觉地伸出食指,没什么规律地去在脸上的创口贴上划。 刀疤在前面开车,副驾驶上的虎霸和斯溶汇报:“老大,潘家老二今天中午打进来了个电话,您没接上,他说一会儿要来。” 斯溶眼神还是飘着的:“来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他不是一直玩得都挺疯的么?您还是尽量别跟着他玩了,我们是卖命,他就是玩命。” 这话斯溶就没回了,他的视线还是浮在车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长腿,这么宽敞的一辆车,甚至都有点拘不住他。 车缓缓停在门口,虎霸先下车给斯溶开门,为他撑开了把伞,他耷拉着眼皮,从车里探出身来,手还是抄着兜,神态饧然,和这场雾蒙蒙的雨一样。 他总是喜欢把手找个位置放着,他自己没有归处,总要给自己的肢体留个家。 斯溶本来走得是慢的,雨滴一落一落,一滴雨落下就是一瞬间,千万滴雨落下就是千万个瞬间,融合在一起,就是长长的一刹那。 雨在面前交汇成了珠帘,雾蒙蒙的,看不真切,然而他在门口,屋檐下,眼睛着陆到了女孩儿身上时,一切又都变得真实起来。 中间,隔着银河一般的雨桥,长得、急得仿佛淌不过去似的,但是又能让他把她的眼睛、她的唇瓣、她被吹起的轻荡的裙边看得那么清楚。 一阵调皮的风掠过她的耳畔和她嬉戏,她嗅着风的气味,弯着唇,弯着眼,偏低过头去追,下巴差不多要碰到肩膀,于是,留给斯溶的,只有留白一般的,莹白的侧颊。 朝晕的眼眸,本来就没多少色彩,天一暗,就更是显得暗暗的,但是却从来不让人觉得沉,她身上总是有着蓬勃的朝气,像是用不完似的,几乎要往外面溢出。 她眼里没有的光,全都生在了心里。 万籁俱静,他灰扑扑的人生,似乎也清晰了起来。 爱有时候经年累月的蓄谋,有时候又是恰如其分的巧合。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44。】 斯溶忽然大踏步地往前迈,两三下就把看似长长的、遥不可及的距离给跨了过去,毫不犹豫。 朝晕喜欢听雨声,能把很多吵闹和喧嚣都给埋起来,脚步声也是。她又重新把头偏了回来,“望”向前方,安安静静地站着、听着。 倏地,她头上落下了沉沉的触感,还有点尖尖的,她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便愣了起来。 斯溶绕到朝晕身后,弯下了腰,把下巴搁在朝晕头顶,整个人就像一把黑色的雨伞一样压了下来,抬着眸,也跟着望轻飘飘的雨丝,懒懒地问:“自己在门口做什么?” 朝晕没回答,伸出手往上摸,他的下巴、他的脸颊、创口贴、额头、碎发,确定了是斯溶之后,又收回手,笑盈盈地回答:“听雨。” 斯溶把右手从兜里腾出来,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压下了眉眼,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字:“薄。” 朝晕以为他要劝她回去,连忙想要说一句还好,就听见斯溶对着旁边的人说:“进去拿条毛毯。” 她再次愣住,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喜欢听雨声,也喜欢一个人站在雨里,像是沐浴在一条河里,能把所有的污浊都洗涤。 只不过所有人都会把她拉进屋子里,和她说这样做不对,容易感冒,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斯溶也觉得这样做不对,然后会给她拿来毯子。 朝晕裹着毯子,坐上了凳子,斯溶也搬来了一个凳子,大大咧咧地往她旁边一坐,自己也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用心听了几秒,然后张开眼睛,突然说到—— “听起来像炸鸡腿的声音。” 他一回头,冲屋里扯着嗓子喊:“苏姨,今天晚上炸点鸡腿吃!” 虎霸抽了抽嘴角,都不想吐槽了。 人家朝晕在这里陶冶情操,他们老大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明明自己胸无点墨,根本理解不了这种天地合一的境界……… 他这样想着,就看见朝晕也认同地点点头,也回过头,加大了点音量:“苏姨,记得要多炸一会儿哟,炸得脆脆的!” 虎霸:………… 斯溶回过头,又没骨头似的,几乎躺在了椅子上,又开始发挥自己独特的想象力了:“这雨要是再干净点,能下成游泳池该多好。” 朝晕一开始是赞同地颔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要下成池塘,再下点小鱼。” 虎霸:……… 咋不给你俩下套房呢? 他们两个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门口忽地响起来了鸣笛声,一声还不肯歇息,响了五六声才消停。 听到了和斯溶相比明显重了不少的脚步声,朝晕立刻闭上嘴,把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微微低下头,装小哑巴。 有不熟的人进入到她附近的范围的话,她就会呈现出这么一副姿态。 潘珂扯着不修边幅的劲,下车的时候连伞都没打,就淋着雨往门口跑,结果一靠近,就看见屋檐下大爷似的坐着的斯溶,以及—— 他旁边坐着的萌妹子。 卧槽! 潘珂在心底爆了一句粗口。 斯溶旁边有妹子了?也没和他说一声!? 长得真好看,他也喜欢。 潘珂抹了一把脸,开门见山地打了招呼:“嘿!妹子!” 就在雨里,脚下是湿漉漉的石板,他兴致大发,猝不及防来了好几个后空翻,而后摸了摸鼻子,得意洋洋道:“妹子,我帅不帅?” 妹子没理他,把头垂得更低,反倒是斯溶在一旁暴躁地骂出声来,随手抓起手边的半块石砖,卯足了劲砸过去:“你他爹的敢吓到人,我把你皮扒了!” 第251章 你是什么颜色(21) 潘珂见他不是在开玩笑,立刻收敛了神色,知道旁边的不是自己能逗的人了,于是又把目光放在了斯溶身上,右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车,没心没肺地笑:“兄弟,去赛车啊。” 虎霸皱眉:“潘少,这可是雨天。” “哎哟,”潘珂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也走到屋檐下面躲雨:“下雨怎么了?开慢点不就行了?再说了,雨天赛车,多刺激啊。” 他扫了眼虎霸,啧啧称奇:“亏你还是斯溶手底下的,怎么瞻前顾后的。” 斯溶一蹙眉,没说话,因为不知道瞻前顾后是什么意思。 朝晕就凑过去,小声和他解释:“瞻前顾后的意思是,做事看看前面,还看看后面,总是犹豫不决。” 斯溶舒展开了眉头,拍了拍朝晕的脑袋,挑着眼尾,甚是无所谓道:“走呗。” 虎霸不想搭理潘珂,但是一听到斯溶同意,不免急了起来:“老大……” 斯溶给了他一个随意的眼神,告诉他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和他交代:“守着朝晕,她想回去的时候带着她回去,不用给我留灯。” 他这么说着,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潲进来的雨水,重新把手放进口袋里,刚迈出一步,衣袖却被突然扯住。 斯溶微怔,低眸回头去看,就见自己拽着自己黑色皮夹克的白生生的手指。 他挑开眉眼,那其中藏得不浅不深的狂意和恣睢便像水珠一样抖落了下来,他勾着唇,漫不经心地向她发问:“怎么?不要我去?” 他这话问得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他做出的决定没谁能更改,谁都不行,就算也会有那么多人劝。 雨打落在地,斯溶却看到朝晕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寂色蔓延,雨声都显得有些吵闹。 虎霸震惊,就连下定决心不要招惹朝晕的潘珂都讶异地回身看她。 斯溶收敛了笑,眯起眸子,一只手又按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音色淡了不少,却故意施了威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听雨声听醉了? 朝晕借着导盲杖站起来,这次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那股无形的气压顷刻消散,又有愉悦的笑意攀上了斯溶的眼角,那道疤浸泡在笑意里,居然真的有些像干枯了的花瓣,他眼里重新盛着看待万物如浮云的轻狂:“那走呗。” 他用毛毯把朝晕裹了个严实,原本不准备打伞的,但是朝晕要来的话,他又不得不从虎霸手里接过那把伞,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手攥着她的手腕,带着他上了潘珂的后车座。 在汽车开动之前,斯溶还摇下车窗,远远地告诉虎霸:“不许和苏姨说。” 虎霸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斯溶已经升了车窗,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朝晕虽然看不见,但是通过味道都能辨别出来,他们应该是上山了。 潘珂这个疯子,下雨天要赛车,居然还是在山里。 斯溶倒是始终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抱臂,一个劲地盯着朝晕看,快要把她盯出来个洞来。 朝晕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有时候觉得他看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就会小声说:“我有点冷。” 斯溶就会立刻锁紧眉头,转移视线,把她身上的毛毯给裹紧,又骂起来:“刀疤这玩意儿,整天净买不中用东西。” 潘珂在前面开着车,把一切都收纳进眼里和耳朵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惊掉了下巴。 这斯溶……要干啥?? 不要啊,他这种人怎么能变温柔呢?!他们双子星要陨落了吗?! 车爬了会儿平缓的坡,最后停在了路边。 这片是开发过的赛车地,路倒是安全,只不过在下雨天赛车的话,风险还是不小。 斯溶先下了车,撑开伞,拉上朝晕的手,耐心地等她自己摸索着下车,然后把雨伞向她的方向倾斜。 雨势好像有小的趋势,只不过背后的窃窃私语吵得人更烦了。 因为觉得他们浪荡双子星要陨落了,潘珂本来就不爽,一下车,看到他们家后妈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奇葩亲戚还赖着不走,顿时恼了:“你们猪脑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踏马不是让你们快点滚回去吗?!非让我把你们扔下山是?!” 四五个20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本来是堆笑的,这样被骂,脸上也挂不住了,笑得假,其中有一个男生大着胆子解释:“潘少…我们阿姨知道您要来赛车,特地让我们来膜拜下您的车技……” 身后那些人还在忙着拍照,当成朋友圈素材。 潘珂火气冒得更旺,破口大骂:“和老子有啥关系?!这是我的赛车场,都给我滚远点!” 男生也蹭不下去了,悻悻地闭上了嘴,但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有要开开潘珂停在路边的两辆新赛车的意思。 丝绒对这种戏码没什么兴趣,垂着眸子把玩着朝晕的发丝,忽而耳朵一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后面窝着的两个男生时不时地瞥他一眼,自以为声音小小地议论—— “那就是斯溶?看着果然是凶神恶煞的,肯定没有一点素养。” “切,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可是书香门第,就算没落了点,也不是这种暴发户比得起的…我爸还有给他介绍我姐的想法,他也配…” 另一个人笑得低低的,似乎是从贬低一个处处强于自己的男人那里找到了快感:“不知道从哪里爬上来的,这种人眼里只有钱,跟狗没什么两样……” 他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破空划了过来,重重地砸上了他的胸口,居然砸得他痛呼出声,连连后退,背靠上了身后的栏杆,一时间没了重心,竟然是差点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还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有一只冰冷的手扼上了他脆弱的脖颈,与此同时,男人身上阴冷刺骨的气息侵袭着他的感官。 第252章 你是什么颜色(22) 他还没站稳脚,又被男人扼着脖子,掐到了栏杆边,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他翻下去,尸骨无存。 他一脸惊恐,张大了嘴想要呼吸,眼里倒映着斯溶那张寒气四溢的脸庞。 斯溶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情绪,脸上也是,但是如黑云倾轧般的杀意像一把生锈的刀似的,捅进人的喉咙,眼上的那道疤,在此刻看起来,倒像是刺穿动脉的一把剑。 他手下的力道又大了一点,男生的脸涨得更红了。 或许是觉得有趣,斯溶唇边居然有了一丝冷冷的笑意,嗓音依旧懒洋洋的:“学两声狗叫听听。” 男生不是不想学,但是斯溶下手太重,他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斯溶才不管这些,男生不叫,他就不开心,攥紧他的喉咙,又往栏杆外压,他的小半截身子已经几乎腾空了。 有两个女孩子尖叫起来,男生却听都听不清了,吓得眼球凸起,拼了命地从肺里往外挤空气,吃力地叫了几声:“汪…汪!汪……汪!” 斯溶笑得更欢了,只是依旧冷冷的,直接撒开了手,欣赏似的看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栏杆,眼里满出来的薄薄的一层寒玉,不知道是不是在遗憾让他抓住栏杆了。 如果男生没抓住,是真的会掉下去,沦为这大山的养料。 这群小年轻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这个他们只听说过的斯溶,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斯溶又慢条斯理地走动起来,没理会在阎王殿走了一遭的男生,又走向了刚才口出狂言的另一个男生。 后者已经抖成筛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斯溶高大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最后无声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还是禁不住,想要求饶,不过晚了一步,斯溶先一步敛着眸子,伸了脚在他腿窝处,轻轻的,跟羽毛似的。 然而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下了力,力度不可谓不是心狠手辣,“喀”一声,骨折的声音,然后就是男生撕心裂肺的痛号声,听得在场人俱是一抖。 斯溶斜过眼,睥睨着跪倒在地的男生,嗓音淡淡的,还是带着两分有寒气的笑:“当着我的面议论我,我看你们是真的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连潘珂都忍不住为这群小孩儿的勇气咋舌。 这可是斯溶啊,他们家里没说过他的事吗?居然敢惹他? 斯溶觉得无聊,又重新迈步走向朝晕。 她撑着一把黑伞,一动不动,像是一朵小蘑菇。 想到这个比喻,他好像心情又好了一点,眯了眯眸子,又想要叹息。 唉,早知道有这么一场闹剧,他就不带她来了,要是做噩梦了,还得是她受苦。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也就站定在了朝晕面前,垂眸看她,目光和雨一起,黏在了她身上。 朝晕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抬起了伞,费力地给他打伞。 她神情与下车时相比别无二致,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动静似的,在斯溶接过伞之后,又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条帕子,举起来,在空中乱挥着,去找他的脸。 男人笑着握上她的手腕,把脸贴上她的帕子,轻轻蹭了蹭,嗓音压低了,轻飘飘地勾着:“我在这儿呢。” “好。” 朝晕这般说着,轻轻为他擦拭,而后轻轻瘪起眉:“少拿一把伞。” 听了这话,斯溶又想笑,喉咙里断断续续的笑语往外挤攘,这次的笑没了冷意,反而尽是些狂妄的愉悦。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9。】 那些小年轻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了,一个看起来年龄还大一些的,忙打了急救电话,一个人扛着骨折了的男生下山。 潘珂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喊着斯溶快点上跑车,他们正儿八经赛一场。 斯溶没有正面搭理她一句,不过确实是带着朝晕上了跑车。 他带她坐上了副驾驶,长臂一伸,为她扣上了安全带,但是说来奇怪,明明他胳膊这么长,朝晕还是觉得他离得好近,近得不太应该。 她能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到她的脖颈间,撩拨起来了一阵颤栗,他身上浓郁的气息都在往她的鼻腔里钻。 朝晕出于本能地抖了抖,没忍住往后退了下,没想到男人像追逐猎物似的又舔了上来,口吻狎昵:“退什么?系安全带。” 朝晕老实回答:“有点热。” 她听见男人喉间滚落出来了低笑,哑声道:“下雨了,热点才好。” 斯溶撤开身体,关了门,自己坐上了驾驶座,故意发出一些动静,想要告诉朝晕真的要开始了,不过朝晕一直没说话,他不由得转过头去,挑起眉:“要跑了。” 他压低了嗓音,故意恐吓她:“会很快很快,超级快,你不会害怕?” 朝晕一脸凝重,慢慢点点头。 斯溶又乐了,一只手覆上眼睛,躺在靠背上,笑得不能自已。 等他笑完,又饶有兴致地和她说:“那怎么办?你都已经上来了,总不能下去?” 朝晕沉吟片刻,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想喝手工酸奶。” “无歧路那家。” “喝酸奶啊,”斯溶轻轻眯起眼睛,仅仅是一秒过后,爽快答应:“行,走,我们买酸奶去。” 前面的潘珂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了,正往起跑点去,见斯溶一直没跟上来,还特意放慢了速度,结果仍然没有见人影。 他疑惑地开车窗回头,就见斯溶开着他的新跑车转头,下了坡,扬长而去。 潘珂:? ?! 这孙子把他车开走了?! 他马不停蹄地开车下去,气得跳脚,大声喊着骂:“我靠!斯溶?!你这傻缺,快把老子车开回来!我靠!!” 斯溶压根听不见,把跑车开得慢慢悠悠的,望见了前方那一群相扶而行小年轻,又舔了舔唇瓣,笑起来,陡然加快了油门,直直地冲那几个男生撞了过去。 几个人见一辆车撞过来,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往后一跌,面色青白。 车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往后退了下,才重新转弯向山下开去。 年龄偏大的男生一张脸煞白,看着远去的车影,咬了咬牙,半恼半怕地骂:“疯狗!” 第253章 你是什么颜色(23) 斯溶本来是没想把车顺走的,他确实是觉得雨天赛车有点意思才答应潘珂的。 但是,谁让朝晕说想喝酸奶的?她想喝,他就得带她去喝啊。 下着雨,他们不能走路去?那肯定要开车啊。 车,手上不就有一辆吗?这样来看的话,开走就是顺势而为的事情了。 斯溶没有一点愧疚之情,甚至觉得自己聪明得很。 朝晕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挖着酸奶吃,斯溶还在一边不厌其烦地和她说:“记住了,回去一定不能和苏姨说我们去赛车了,连我们去过赛车场都不能说,不然她又要生气。” 朝晕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听的明白。 斯溶放下心了,先把车停到了车库,又给朝晕撑着伞,两个人往家里走,结果刚一开门,苏姨就气势汹汹地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抓着擀面杖,上来就赶着斯溶打,一边打骂:“斯溶!你还有脸回来!谁让你带着朝晕去赛车的?!下雨了你看不见?!你要担心死我啊?!” 苏姨是真的生气了,打人的时候下手挺重,斯溶上蹦下跳地躲,只是忙着求饶,没还手:“没赛!没赛!哎哟!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苏姨才不可能相信:“胡说!虎霸和我说的,那能有假?!我今天非、非打你一顿!” 斯溶说了实话也没人信,只能在朝晕后面躲来躲去,两个人就这样以朝晕为中心,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朝晕懵了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便张开了手,把斯溶护在身后,以往慢吞吞的语速也加快了点:“苏姨,苏姨,真的没有赛车,斯溶带我去山上把车开了回来,我们买了酸奶就回来了。” 她把手上给苏姨留的酸奶递出去,只不过递的方向不对:“你看。” 苏姨立马停下了,把朝晕的话信了一百,收起擀面杖,瞪着斯溶:“真的?” 斯溶见朝晕护着自己,笑得欢了,弯下腰,把头支在朝晕脑袋上,自己慢慢地晃来晃去,带着朝晕也一起晃来晃去,扯着嗓子说—— “真的啊,真的,朝晕会骗你吗?” 苏姨这才缓和了脸色,接过了朝晕手上的酸奶,又警告道:“这才像话!整天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人要惜命!” 斯溶嬉皮笑脸地答应,从背后探出手,去捏朝晕的脸:“是是是,人要惜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53。】 因为知道自己告状肯定会让斯溶生气,虎霸在楼上磨蹭了很长时间,估摸着斯溶应该消气了才扯着张笑脸下楼,然后发现斯溶把他特地央求苏姨做的烤鸭给吃了个精光。 他顿时心如刀绞,面上还要强颜欢笑地谢谢斯溶,说自己最近正好在减肥,而后泪水打湿白米饭。 吃过饭之后,苏姨才想起来了一件事,嘟囔着都怪斯溶搞幺蛾子,让她阵脚大乱,什么都忘了,又转身进自己房间去拿东西。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斯溶就厚脸皮地报以微笑,还在拉着朝晕玩开心消消乐,偶尔还说一句:“唉,我又被人骂了。” 苏姨手上拿着请帖,没好气地放在桌子上:“一个单机游戏,整天哪里有那么多人骂你?” 斯溶眨眨眼,没吭声,朝晕倒是手指一停,转眸“盯”着斯溶。 斯溶的心虚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伸手盖上朝晕的眼睛,笑眯眯道:“不要看我。” 苏姨见他们这样,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把请帖往斯溶那里推了推,说起了正事:“今天寄来的,说是后天裴家办的慈善宴会,希望你去参加。” 斯溶连个眼色都没给那份请帖,似笑非笑地问客厅里的几个人:“我看起来像是慈善家么?” 朝晕率先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像。” 斯溶不轻不重地按上她的脑袋,笑着说:“那我也把你养圆了。” 朝晕摸上自己的脸,不声不响地去辨别自己到底有没有变圆。 其实斯溶觉得自己挺像一个慈善家的,南建功那个死秃驴欠他钱,他没去把他全家砍光,还把朝晕养得圆圆的,听起来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因为把朝晕从南建功那里绑来而感觉开心,这才暂时没去找那个死秃驴的事。 苏姨问:“那你要去吗?去的话,我提前给你准备准备。” 斯溶转而看向朝晕,问她的意见:“你想去吗?” 朝晕听到了一个裴家,还是抿唇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我姐姐。” 虽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用着苏姨的手机时不时和南悦卿联系着,但是到底还是不如见一面。 斯溶也觉得裴家送来这份请帖八成也就是这个原因,否则就他和裴爵的那个关系,裴爵给他送来个请帖,他就想送过去一颗手榴弹。 不过他最近闲的没事,朝晕也没怎么出去过,她想去见见她姐姐,他就陪着去一趟。 —— 裴家别墅 南悦卿身着月蓝礼裙,站在门口向外张望着,心里又是着急又是不安,不知道斯溶会不会带朝晕过来。 裴爵一开始铁了心不会邀请斯溶的,还是她和他谈了很多次,他才勉强发过去了一份请帖。 发是发出去了,但是她也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觉得更发愁了。 虽然朝晕和她讲电话的时候都很开心的样子,南悦卿还是觉得她应该是报喜不报忧。 那可是斯溶!他保不准会对朝晕怎么样呢! 朝晕从小都没有接触过几个生人,现在却要和那种穷凶极恶的歹徒一起生活,她想想就觉得心被提起来了。 偏偏裴家这边故意和她作对,死活不同意她把朝晕接过来,老是用这件事借题发挥,在裴爵面前添油加醋地说。 她脾气火爆,这么一想就皱了眉,偏偏南建功还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带着他那个死儿子,想要和她攀交情,她怒目而视,开口就骂:“死秃驴!滚!” 南建功:? 第254章 你是什么颜色(24) 南悦卿越想越气,甚至还想把南建功捞过来扇一巴掌,结果还没出手,大厅外忽然躁动起来,有些喧闹,似乎是什么人来了。 她探出头去,便见一辆猩红色的迈凯伦缓缓压停在了门口,在浓浓的黑夜里,车也红得像是獠牙。 随着车门上台,一只锃亮的皮鞋落在地上,先是碾了碾,便有人动作尤其利落地从车里探出身来。 夜色略深,把他高大的身影都拢成了模糊的一条,像是河边幽幽的蓝色鬼火。到了时间,灯火忽地骤亮,瞬间把他身上剪裁得当的银灰西装照得更是闪了两分。 立体深邃的骨相、深深入骨的疤痕、嘴角噙着的玩世不恭的笑意、轻佻随意的姿态,无一不在宣告着他是谁。 裴爵闻风而来,见斯溶真的前来参加宴会,总是稳如泰山的脸色也不禁变得有些微妙。 调整好状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挺直腰背后走上前去,虽然态度仍然不冷不热,但是不难听出礼让三分的、疏离的客气:“斯少,别来无恙。” 斯溶的眼睛跳过他,反而落在了在他出车门后骤亮的灯光上,嘴角的笑容扩延:“这么欢迎我?其他人你看不起?” 裴爵:……… 他就知道,这疯子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他无声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话里的冷意更甚:“说笑了。” 斯溶懒得搭理他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又转过身重新探进车里,话也因此变得有些模糊,但是不难听出柔和了不止一丁点—— “朝晕,下车了。” 众人一震,纷纷瞪大了眼睛。 斯溶还带了女伴? 在他们炙热的眼神下,斯溶缓缓牵出来了一只莹白的手。 众人屏息敛声,直到朝晕整个人稳稳地落地,都呆愣地不敢说话。 他们看看朝晕漂亮的一张脸,又看看她手上的盲杖,一时间脸色都变的古怪起来。 ……一个瞎子? 一个漂亮的瞎子? 妈呀,斯溶喜欢这一款?这么变态?! 不过,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带一个瞎子来参加晚宴?也不怕招人笑? 他们心思各异间,又是一阵风刮过,空气中只有惊喜的女声—— “朝晕?!朝晕!” 朝晕听到了南悦卿的声音,弯唇笑起来,甜甜地喊:“姐姐——” 南悦卿推了一把碍事得很的裴爵,捧着朝晕的脸看了又看,手都在细细地抖:“你真的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只是大眼一看,就知道朝晕没受什么苦,想到这些天对斯溶的那些猜忌,一时间有些愧疚,但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搂着朝晕的胳膊:“我们进去,好好说说话。” 朝晕点头如捣蒜,抬起下巴“看”斯溶,眨了眨眼。 都点头了,这个时候想起来征求他的意见了? 斯溶笑起来,又按上了她的脑袋,答应得爽快:“去。” 直到朝晕和南悦卿的身影款款卷入大厅里的璀璨灯光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裴爵被南悦卿推了一把,愣住了,又看向斯溶,斟酌着问:“斯少…这是…?” 斯溶斜了他一眼,欠揍地勾唇,自豪道:“朝晕,可爱?” 裴爵还没说话,他又自顾自地抬步跟进去,只有清磁张扬的嗓音荡在空中:“我在养。” 裴爵:…… 谁问了? 朝晕和南悦卿这么久才见一面,都显得格外激动,找了个偏僻一点的角落聊天。 得知斯溶对朝晕很好,南悦卿也算是放下心了,低头看了眼朝晕闪闪发光的金盲杖,无奈扶额。 审美是差了些,好歹对她妹妹是真的好。 她是过来人,斯溶那副模样,摆明了是对朝晕有意思。现在见识到了这种衣冠楚楚的豪门的趋炎附势、笑里藏刀,她反而觉得斯溶这种人挺可靠的。 出于安全考虑,她又问朝晕,斯溶性格怎么样,是不是很暴躁?很容易发脾气? 朝晕连连摆手,忙和她解释:“他不会的,他只对贱贱的人坏,也只打贱贱的人……” 她还没有说完,大厅中央顿时骚动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南悦卿被吓了一跳,一把拉住慌乱跑出来的男仆,拢了细眉问:“怎么回事?” 男仆声色慌张:“斯溶打了小少爷。” 小少爷,是裴爵后妈的儿子,性格恶劣乖张,南悦卿尤其不喜欢他。 她愣了愣:“为什么?” 男仆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小少爷先说人家坏话……” 朝晕居然一点也不急,慢慢地说:“我都说啦,斯溶只打贱贱的人。” 南悦卿:…… 男仆:…… 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斯溶冷眼睨着脚下脸上青紫的男生,绕了绕手腕,冷嗤一声,声线慵懒而华丽:“一拳头都扛不住,你还在后面嚼舌根?” 他扯出一个笑来,却有阴冷在往外渗:“老子把你舌头拔了。” 他讨厌参加这种宴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会听到太多人背后说他坏话。 不过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打不过来,人太多了。 这傻屌倒好,让他听见骂朝晕了。 他心里瞬燃的怒火无止无休,还没有灭下去的趋势。 裴沥捂着脸,这么多人看好戏的眼光都快把他盯个洞,让他又恨又恼。 偏偏是斯溶,偏偏是斯溶,这个家里人警告他好多遍不许去招惹的疯狗,其他人根本没人敢上来伸一把手。 但是他年纪轻轻,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铁了心要一骂到底,便一边狼狈地要爬起来,一边骂着:“你这疯子!听不得别人说实话吗?你就是个疯狗!再有钱又怎么样?上不了台面,还带着个上不了台面的瞎……” 斯溶原本清冽的眸子霎那间风起云涌,有浊雾化开,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裴沥腹部,众人只听得到裴沥凄厉的一声哀嚎,滚出去了两米,再也爬不起来。 斯溶弯腰,随意地拍了拍裤腿,轻轻笑起来:“我看你是想喝孟婆汤了?嗯?” 第255章 你是什么颜色(25) 裴爵本来在外面和人交谈,赶过来的时候,裴沥已经痛得蜷成一团了。 裴爵生性凉薄,也尤其不喜欢这个娇纵恶毒、喜欢给他使绊子的弟弟,这个时候见他被打成这样,一时间也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想笑。 不过人这么多,他是不能笑的,忙厉声让人带他去医院,又看向了罪魁祸首,还是想要走个过场,兴师问罪一下,结果一转眼就看见那个小瞎子扯着斯溶的袖子,摸上他的手,皱眉问:“疼不疼?” 斯溶敛了神色,狠狠点头:“疼死了,这东西皮糙肉厚得很。” 还在地上的裴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指着他,气若游丝:“你、你……” 朝晕替他拍了拍手:“那我们回去,我已经和姐姐告过别了。” 斯溶眼前一亮:“好啊。” 裴爵轻咳一声,语气严肃:“斯溶,你在我这里打了人,就想这样走?” 斯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拉上朝晕的手,无所谓道:“当送你了。” 他牵着朝晕往门口走:“多少医药费,账单送我家就行。” 裴爵:……… 裴沥快气死了,声嘶力竭地喊:“我要送你去坐牢!” 斯溶停下,转过身,冲他挑衅地挑眉:“行啊,你看我出来了捅不捅死你。” 他这话根本不是说笑,裴沥两眼一翻,终于被吓晕过去了。 朝晕拍了他一下:“瞎说,捅死了也不能进去。” 众人:…… ? 裴爵差点失去表情管理,一言难尽地望着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的两个人,心情有些沉重—— 悦卿这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妹妹,好像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商量好了要走回去,打了个赌,一个猜会在十点半前走到家,一个猜会在十点半后走到家。 他们两个走得很慢,斯溶也终于有了机会能好好看看天。 月夜清冷,烟树迷离,斯溶抬眼去看,夜色青溶溶的,只有一撇消瘦的月影,上面坑坑洼洼的有着烧焦的黄痕,有丝丝缕缕的烟痕缭绕在天幕。 真好看。 真想让朝晕也看看。 斯溶突然握紧了朝晕的手腕,侧过脸去,眸色深深。 他略一垂眸,又看见了朝晕身侧用水泥砌成的长长的花坛边,一路向前延展,没有尽头。 他骤地停下,勾唇问:“要不要走独木桥?” 朝晕愣住:“独木桥?” 她笑起来:“要。” “张开胳膊。” 她毫不犹豫地伸开臂膀,斯溶便举着她,稍微一用力,她便腾空了两秒,而后又落地。 朝晕敏锐地感觉自己好像在比刚才高了一点的地方,又听见斯溶笑吟吟着道:“把盲杖给我。” 她又是毫不犹豫地递过去,那不假思索的模样,让斯溶都怔了下,一边接过,牵上她的手,一边开玩笑:“想都不想?我跑了怎么办?” 朝晕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闻言歪了下头:“跟你一块儿跑。” 好久,她都没听到斯溶的声音,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他哑哑的、像是快要绽开,又快要凋落的嗓音:“不能跟着我跑,受苦了怎么办?” 朝晕眨眨眼,理所当然的回应清晰地渡进他的耳朵:“那我们都不跑。” 男人轻轻地笑出声来,说了句“笨蛋”。 可是,这蒙蒙的雾,这疏朗的叶,这明圆的月,听到的,分明是“喜欢你”。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60。】 斯溶指导着朝晕慢慢往前走,一开始走得非常慢,毕竟坛上窄窄的,还凹凸不平,稍有不慎都容易掉下来。 他这么容易不耐烦的一个人,脸上却没有一点躁意,嘴边挂着月亮弯似的笑,时不时让她再慢一点,或者又是好几句夸赞,眼睛上的一道疤,也被月光打磨成了干花瓣。 月色朦朦胧胧地映在朝晕那边,把她的影子打在了一边,打在了斯溶前方,像是排盘的终点。 斯溶看着那道纤细的糊影发呆,忽然迈大了一点步子,踩上了朝晕的影子,踩上了终点线。 他又缓缓勾唇,傻乎乎的,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似的,乐此不疲地去踩朝晕的影子,似乎是抓住了一道光。 他扶着朝晕,扶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是她现实世界上的支柱。 朝晕扶着他,扶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柱。 天地似乎幻灭,万物都湮灭,万物都寂静,只有他们两个。 他走过迢迢山水,踏过刀光寒寒的山尖,寻到了自己栖身之所。 他几乎要濒死的灵魂,干涸的灵魂,有了豢养之地,也能偎在神的臂膊之中。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5。】 四月份,斯溶习惯给家里还有公司上下放春假,三天。 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孤苦无依,能说说话的也就这么一大帮子人。 苏姨还有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她计划着春假去找女儿玩,虎霸刀疤,还有那一群小弟,也都想要用这三天出去旅游,甚至对斯溶发出邀请。 斯溶在找上斯重之前就是个流浪的,最讨厌的就是出远门再流浪一遍,便明确拒绝。 刀疤倒是不太相信这个理由,或者觉得不完全是这个理由,背过身去,神秘兮兮地和其他人揭秘:“老大就是想趁我们不在,偷偷和朝晕一起玩。” 他话刚说完,似乎就挨了一脚,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踹的,踹的人懒懒地倚着墙,轻轻勾着唇:“叫斯少。” 但是没有否认他说的话。 等到家里上上下下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又无端显得有些空旷,他又突发奇想,自己亲手把那个打台球的男人抓回来绑着,又打了一下午台球,只不过还是白球入洞,朝晕就在一边鼓掌喊厉害。 最后,男人终于支撑不住了,哭着说以后再也不骂斯溶了,让斯溶放过自己。 他这么快认输,斯溶又觉得没意思,把他放了之后,又去后院看朝晕和那群小动物们玩。 看着看着,他又是灵光一闪,冷不丁地喊:“朝晕。” 朝晕“看”过去,听到斯溶带着笑意的问询:“要去动物园吗?” 第256章 你是什么颜色(26) 因为是工作日,人并不多,不需要排队,在门口买了票就可以进去。 斯溶一手拉着朝晕,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动物园里走,他还在和朝晕吹牛:“自从我有钱可以进动物园之后,我就没排过队。” 朝晕很给面子地好奇问道:“为什么?” 斯溶把脸一扬,更显神气了:“因为可以把讨厌的人打骨折,叫来工作人员说要走残疾人通道。” 朝晕默了两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以后带着我,不把他们打骨折,也可以走。” 斯溶突然顿住,而后继续拉着朝晕往前走,专挑阳光路走,嘟囔着说:“才不要。” 朝晕没有来过动物园,毕竟,大多数动物是用来看的,她看不见,自然也就浪费了一张门票,再加上南悦卿一天到晚都在忙忙碌碌,她更不可能麻烦她再带自己去动物园玩。 斯溶一开始是尽职尽责地和朝晕描绘动物是什么样子,不过呢,他没什么文化,也就不大可能绘声绘色地向朝晕传达出来自己的意思。 虽然朝晕都是笑盈盈地点头,但是斯溶却很不满意,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要让朝晕知道那么多和她一样可爱的动物是什么样子。 她明明这么好,明明就应该见遍世间与她一般美好的事物。 或许是察觉到他心情有些低落,朝晕主动提出来两个人去路边的长椅坐着休息一会儿。 日影渐斜,斯溶盯着自己和朝晕的影子发呆,地上都是金灿灿的一片,只有他们两个的影子是黑色的,融在一起,依偎在一起,像是偌大天地之中,唯一能给予对方宽慰的树。 他愣着不说话,影子又倾斜了一点点,他听见了朝晕喊他的名字。 “我们来比赛好不好?” 斯溶看过去,看到她被照得暖融融的一张脸,扬了扬眉:“我玩游戏可没有输过,你确定要和我比赛?” 朝晕笑:“没输过,为什么打游戏还会有人骂你?” 明明知道她看不见,斯溶还是心虚地把目光移到一边,转移话题:“比什么?” “我们都闭上眼睛,猜一猜发出声音的动物在哪个方位,谁指得准,谁就赢,好不好?” 斯溶弯下腰,胳膊支在大腿上,手杵着下巴,懒懒散散的样子,等朝晕说完,又笑着侧过脸:“这么说,只有我一个人能做裁判了?” 他看到朝晕从容地点头,在他的视角,她的眼睛被光砌成了暖澄澄的玻璃珠,在他经历的浮沤般的岁月里,扎了根。 他也笑,蓄意恐吓:“那我要每次都判我自己赢。” 朝晕沉思了两秒,而后欣然点头:“好呀,你要是开心的话,想赢多少就赢多少。”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8。】 斯溶又沉默了些会儿,再次把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加重了语气:“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吃亏不能吃亏,要是有人像我这样耍赖,你就直接报警把他抓走。” 朝晕被按得脖子缩着,笑着躲:“我逗你玩呢,我才不会让你作弊呢。” 斯溶这才觉得对,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才收回手,直接闭上了眼睛:“来,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赋选手。” 朝晕还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不忘确认对手的状态:“你闭上眼睛了吗?” “闭上了。” 斯溶刚回答完,就感觉有一只手先是轻轻碰上了他的太阳穴,然后慢慢地往他的眼睛上摸,柔软细腻,像丝绒般的风堆在了一起,落在了眼眸上。 他一把抓上,先是放在嘴边作势要咬,又反应过来朝晕看不见,便虚张声势地“啊——”着,果不其然,朝晕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去,笑着说:“小狗。” 斯溶没有睁开眼,也翘起唇:“你先摸我的。” 然后他就听见朝晕理直气壮的回答:“因为我要确定你有没有好好闭上眼睛,你不能作弊。” “现在确定了?” “确定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大象传来一声雄浑低远的吟叫。 朝晕拿出自己的主办方姿态,强势定下题目:“那,我们现在就通过大象的叫声,指它在那里。” 斯溶满口答应,回想着刚才落在耳朵里的、清晰的声音。 大致能够判断出在斜前方,但是到底要倾斜多少度,让斯溶犯了难。 最后,他干脆直接依照本能指了出去,依旧有着迷之自信:“我好了。” 朝晕也好了,闻言让他张开眼睛,看看他们谁指的更精准。 斯溶睁开眼眸,先是顺着自己的手指看过去,入眼的是大象区——旁边的一棵树。 偏得有点多。 他又转眸去看朝晕,头挨着她的头,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视线完美定格在了大象身上。 斯溶眨了眨眼,却没有见惊愕之色,点着朝晕的脑袋夸:“不错啊,有点实力。” 不过他有点不信邪,卡着朝晕又去找了几个动物,最后不出意料,全部都是朝晕赢了。 她的听觉和方向感,比一般人强得多。 斯溶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大和小,粗糙和细腻,生硬和柔软,故意说:“肯定是手的问题。” “才不是,”朝晕反驳,笑眯眯的:“我能听见的,我什么都能听见的。” 她“看”着斯溶,又是让他又爱又恨的敏锐和宽容:“斯溶,谢谢你带我来动物园。” “我能听见动物的声音,他们一定都很可爱。” 她眉眼弯弯,嗓音柔和:“我也能听见你。” “谢谢你,你真的很好。” 你不用感到自责。 她什么都看得见,通过你的眼睛,那汪湖泊。 扑通一声,斯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进了湖里,有水声,鼓动着。 他低下头,颇有甘拜下风之感,像是一个手下败将。 斯溶捂上了耳朵,捂上了绯红色,但是,心跳声却越来越大了,他也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从五脏六腑里流出来的,又汇在了一起—— “那,你高兴吗?” 朝晕的嗓音穿透他的手掌,清灵灵地落入他的耳朵—— “高兴。” “超级,超级高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3。】 第257章 你是什么颜色(27) 斯溶觉得自己现在怪怪的,一点也不像自己,捂着耳朵冷静了两分钟,才慢慢平息下来。 他愿赌服输,问朝晕有没有什么想要让他做的事情。 朝晕没想让斯溶做什么的,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她不指使他做些什么,还挺对不起他这句话的。 于是,朝晕板直了腰,作出上位者的姿态,向他发出了指令:“去给我买点东西,随便买点什么都行。” 斯溶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自己在这里好好坐着,哪里也不能去,知道不知道?” 朝晕一手捂着头,乖乖地“喔”了一声。 斯溶还是不太放心,花了最短的时间去离他们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他想买的东西,又快步赶了回去。 身后杨柳依依,在空中拂动,像是几道轻柔的绿色闪电,把斯溶的影子也给切割成了一团一团,一条一条,不可名状。 而他面前,他的朝晕,就那样温然地坐着,被照耀着,同样照耀着,除了影子,她周边找不到一点暗色。 斯溶毫不犹豫地朝她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跨过脚下的暗沉,毫不犹豫地站定在她面前。 朝晕脸上蓦然落下了一抹冰凉,她一愣,听见头顶传来了斯溶溢满笑意的话语:“猜猜是什么?” 朝晕眼睛眨都不眨,很快回答“雪糕。” “可以啊。” 斯溶毫不吝啬地夸她,拉起她的手,把盒装冰激凌放进她手里,把她手里的盲杖接过来,催促她快点吃,尝尝他最喜欢吃的口味。 朝晕一口一口挖着吃,等终于吃完了一小盒冰激凌,唇边又被抵上了什么东西。 “再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她感觉不出来是什么,但是轻轻嗅了嗅,然后直接张嘴咬了上去,巧克力丝绒般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睛:“巧克力。” 斯溶弯了眼眸,捏起她的脸:“怎么先吃再猜?” 小小的一板巧克力,斯溶举着,朝晕两口就吃光了。 等她吃光巧克力之后,脸上骤然有柔软的触感在蹭。 “再猜。” 朝晕并拢了双腿,聚精会神地感受着脸颊上的触感,但是不管她再怎么觉得这个触感熟悉,却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最后,她甘拜下风,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那柔软的触感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一路向下,贴上了她的唇,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斯溶似乎也一样柔和的嗓音:“你最喜欢的向日葵花。” 朝晕怔愣,侧过头,用唇瓣去蹭向日葵的花瓣,鼻间净是它清新甜美的香气,轻轻笑开:“居然没认出来。” 斯溶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语重心长道:“还得练。” 斯溶把她手上的空盒给拿来,把那束向日葵塞进她的怀里,自己往前走了一段路去扔垃圾,回来的时候,朝晕还在捧着那束向日葵闻,脸上漾着清浅的笑。 有人因为他的一个举动开心,有人在意他,在意他的苦难,在意他的心意。 他手上的盲杖是她看这个世界的眼睛,现在被握在他手里,于是,他就成为了她的眼睛。 这一瞬间,就短短的一瞬间,斯溶忽然觉得光阴过得飞快,在耳畔呼啸着掠过去,他倏地有一种荒唐的想法—— 他这半生,甚至这一生,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存活。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75。】 他们两个几乎把动物园逛了个遍,逛逛停停,悠悠慢慢,等最后要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斯溶带着朝晕去超市买晚上要吃的东西,给朝晕买了各种各样的酸奶,也给自己买了各种各样的酒,大有放肆一把的意思。 两个人到家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月亮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 斯溶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摆了一大桌,把朝晕喜欢吃的摆在她面前,自己喜欢吃的摆在自己面前。 没有苏姨再在他们耳边说什么垃圾食品害人、要少盐少糖之类的,他们两个吃得格外尽兴。 斯溶平时很少喝酒,只有在遇上烦心事了或者兴致上来了才会喝,今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喝酒,可能是因为只有他和朝晕在,有一种平静的失序感,又让他感觉好像在走向新的秩序了。 他买的酒度数不高,但是喝得多的话,也慢慢有些昏昏沉沉了。 他不喜欢太寂静的气氛,害怕一个人,所以家里总是会有好些人。 不过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心里却有着诡异的满足,这栋房子没有那么大了,小小的围着他,让他觉得伸手就能够碰到天,碰到地。 他眯着眼睛,脸上开始上红,也在眼尾洇开薄薄的一片水红,像是泪痕。 他看着朝晕抱着酸奶喝,看她不会挨饿,就会慢慢地笑,说话间嗓音已然低哑:“要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不要挨饿,不要挨饿。” 最重要的,重复两遍,不能不记住。 或许人就是这样,在开心幸福到想要晕眩时,被封存到要生锈的苦涩不甘就又回春了,纷纷涌上心头。 说是贱,那也太狠,太不近人情了。 大抵是想要用现在的幸福填埋过去的苦,想要用过去的苦恐吓现在的幸福。 他的眼睛盯着茶几,大理石的,冰的,凉的,亮的,让他能够清楚看到腌臜的过去:“不能挨饿,挨饿最苦,最疼。” 朝晕咽下一口酸奶,重复道:“你也不能挨饿。” 回答她的是一声半轻飘半凄凉的笑:“我早就挨过了。” 斯溶睡过冰天雪地,也熬过酷暑烈日,对他来说,温度远远并不足以令他畏惧,他甚至敢和它叫板。 他不怕冷,不怕热,不怕打,就怕饿。 就怕饿。 他忽然勾唇,像是在卖弄鲜为人知的知识:“你知道吗?人最饿的时候,其实是想要吐的。”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烈痛感,简直让人恨不得把肠子掏出来砍碎。 第258章 你是什么颜色(28) “人都怕被骗,我也讨厌被骗,”斯溶的唇一张一合,有酒气从里面吐出,连同痛苦一起:“但是我没办法,没有人给我吃的,我要死了。” 和饿相比,他甚至不怕死,但是他又不甘心,没有人知道他在世界存活过,没有人在意过他的生死、他的落魄。他不甘心,最起码让他等到有人真的看得起他、赞扬他之后再死? “他们怕我是骗子,都不愿意给我吃的。” 斯溶忽然笑了一下,有些恍惚:“我只能装作手断了啊、脚断了啊,趴在地上,求路过的人给我点什么。” 小小的他,小小的他,下了薄薄的雪,就能把他的痕迹彻底埋没的他。 他扬了眉,又在以一种接近于炫耀的口吻说:“我特别会装残,没有人能认出来我是在装。” 为了不被认为是一个骗子,他成为了一个骗子。 他在很小的时候,被抛弃的时候,风餐露宿的时候,其实四肢健全,和他的灵魂残废着一样,健全着。 说着说着,他又蓦然捂上了脸,笑语又转换成了低低的痛吟:“我不想骗人,我不是故意骗人的……” 骤然,又有光亮一闪而过。 “骗人和伤害人,并不是重叠的关系。” 斯溶怔怔然,埋在掌心的眼睛一颤,旋即惧怕般的,从其中缓缓抬起,以一种胆怯畏生的姿态去窥探她。 朝晕又启唇,慢慢地和他讲:“他们愿意救你,就说明他们天性善良,你的残疾是假的,你的痛苦不假,他们想要救的是你的痛苦,不是你的残疾本身。” “斯溶,你没有伤害他们。” 她轻轻弯唇:“你知道骗人和伤害人重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斯溶背佝偻着,红着眼,小声问:“什么样子?” 朝晕慷慨地和他分享:“我小时候没办法去上学,我姐姐不想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上盲校,怕我被欺负,我们也没有钱。” “我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待着,姐姐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吃饭就是发呆。” “我曾经,非常、非常迫切地渴望着光明。” 斯溶忽然浑身一抖,他仰起头,看着亮璨璨的吊灯。 “有一次,我们家对面的一个男孩儿就来找我,说有个地方能治好我的眼睛,让我跟着他出去,去后面的山地。” 她笑着,说的话那么轻,那么重:“我太小了,信得真真的。” 斯溶骤地不想听下去了,他又想捂住耳朵,但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手没有放在耳朵旁,反而是死死地攥着,有字从齿间被逼出:“然后呢?” “唔,他送我到了山上,突然说只能我一个人往前走,这样神仙才能看到我的诚意,让我看得见。” “我就往前走,走了六步,探路的盲杖忽然悬空了,我没反应过来,他就从后面推了我一把。” 她顿住,眨眨眼,笑着问:“你猜猜前面是什么?” 斯溶转眸看她,用猩红的眼眸看她,与淋漓的红相比,他眼里的破碎又那么安静。 “是一个大坑。” 朝晕这样说着,脸上依旧没有痛楚可寻,淡淡的,柔柔的,仿佛能宽宥一切。 不过下一秒,她又轻轻蹩起眉,有自责的水花在浮现:“他丢下我跑了,我爬不上去,只能一个人在坑里待着,不知道待了多久,有点冷,有点饿。总之,待了多久,我姐姐就担心了多久。” “她当时抱着我的时候,手都在颤,哭得很凶,我当时就想,哎呀,我怎么总是添麻烦呢?我本身就是个麻烦,麻烦还会招惹来麻烦。” 她在心疼她姐姐,那个背着沉沉的责任的女人。 那你呢? 斯溶听到自己在心底发问,声音大到让他自己都感觉震耳欲聋。 那你呢?朝晕? 你有没有,心疼你自己? 朝晕接着说:“斯溶,这才是最让人切齿痛恨的欺骗,你不要再因为你说的事难过,没有关系的……” 她后面还有话要说,忽然有手覆上她的面颊,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斯溶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眼角,他的手指粗粝,就像他澎湃的感情炽热温暖。 男人的身形把她整个人都盖住,他微微弯下腰,垂着眸看她,能把她的一切收进眼底。 明明是上位者的姿态,饲养者的姿态,可他眼里汹涌的心疼和浓烈的痛恨——痛恨他那时不在,痛恨那时他就算在也做不了什么——又让他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下位者。 他因为颤抖而有些模糊的话落在朝晕耳朵里,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可见—— “疼不疼?” 斯溶这般问她,倒是让朝晕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扯开唇,笑容又明媚了几分:“当时疼,现在不疼了。” “斯溶,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就算它们在你身上留下了疮疤,你也有权利把它们雕刻成鲜花。” “我们都很好,现在,此刻,都很好。” “不要在意看不起的人,要在意在意你的人,要活得漂亮,让你和你在意的人,都活得潇洒漂亮。” 他们不是在用伤口堵住伤口,是在用真诚疗愈真诚,用宽宥救赎宽宥。 斯溶忽然垂下了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有一两滴液体悬空、落下,在朝晕的裙边留下了一片濡湿。 他迎来了晚来的释怀。 他不要同情,不要可怜,只要有人知道,知道他一路走来多少风霜就好。 只要有人知道就行了。 他从来不敢想象,居然会有人,开解他,心疼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8。】 斯溶坐在朝晕旁边,头靠在她肩膀上,嘟囔着:“我们都不要说了。” “我想听你唱歌。” 朝晕欣然答应:“好呀,你想听什么?” 他的肉体连着灵魂偎在她身边,她一说话,他就能感受到带有温度的振动,缓缓地一笑,有些傻:“你之前唱的那首。” 朝晕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是哪首了,简单清了清嗓子,有柔和的词慢慢流泻—— “sui un an ha,sui cang ng zui t ha。” 温温柔柔的月亮挂在天边,挂在唇角,挂在人生的幕布上—— “yu ta ,yu ta。” 与她,与他。 第259章 你是什么颜色(29) 斯溶一声不吭地听着,觉得有纷纷落花如雨般落下。他敛着眸,看到自己的裤边和朝晕的裙边挨在一起,就不可抑控地笑起来。 一曲末了,他半阖着眼,轻轻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gas station dner。” 绝望的文盲一阵默,又问:“什么意思?” 朝晕沉吟片刻:“汽车加油站餐厅,或许有什么更深的含义,我也不知道。” 斯溶转头,下巴搁在朝晕肩头:“你会鸟语吗?” 他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说了难听话,立马纠正:“…英语。” 朝晕忍不住发笑:“自学的,学得不好。” “粤语也是吗?” “嗯,粤语学得没有英语好,不太标准。” 斯溶这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是一个在不断进步的人,背负着一身霜雪,拉着她姐姐的手,勇往无前地爱着这个世界。 他不是,他做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什么也不会,唯一擅长一点的,就是把白球戳进洞里去。 不过—— 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朝晕也会夸他。 他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越来越重,脑子不清楚,耳朵却好使,听见朝晕问他是不是困了。 斯溶呆呆地望着前方:“有点。” 朝晕微微侧眸,头发扫在他脸上,痒痒的:“那就睡觉。” 斯溶重重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晃了两三下,又重新跌坐了回去,愣了好几秒:“地震了。” 这三个字触碰到了朝晕的笑点,她低下头,闷笑着,最后又爆笑起来,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蹦着跳着进了斯溶的脑海,拂动着琴弦,让斯溶也笑起来。 朝晕笑够了,自己站起来,伸手向他:“我带你回去。” 光线像连成一条线的萤火虫,驻停在朝晕手上,她摊开手掌,给他看。 斯溶看到她的手,看到自己的手放上去了,他站起来,拾起了自己残废的灵魂,连同自己沉重的身躯,跟着她,完全不用自己思考,跟着她,去到哪里都没关系。 当夜晚和白天倒置,世界上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在这个时候,斯溶成了一个瞎的,他看不见,只能跟着朝晕走,他也心甘情愿。 他压根不在意朝晕带他去哪里,就算带他去厨房,他也能到底就睡。 他现在有更想做的事情。 斯溶低着头,看到了他们两个的影子,像是碎玻璃般的海面上飞过的两只海鸥。 他抬起脚,又踩在了朝晕的影子上,一直没有脚的鸟着陆,他眼底有色彩在迸发,连着唇也上扬。 只要他的影子跟上了朝晕的影子,他就永远不会被丢弃。 朝晕对一楼的布局已经了如指掌了,她开了斯溶房间的门,松开他的手,让他自己进去,注意安全,慢一点。 斯溶听话地走进去,慢慢地向自己的床靠近,在走到床边时,又突然回头,一双眼睛亮得灼人:“我们明天还可以再见,对不对?” 朝晕被问得发笑:“不然呢?我不是也在一楼住着吗?明天当然可以再见面了。” 斯溶现在什么也不相信,只相信她说的话:“真的?” “真的。” 她的坚定让他安心,他也催促:“你也回去睡觉,不要管茶几上的东西,明天,我去整理。” 朝晕笑着说好,斯溶喝酒上头之后,脑子不够用,一直以为自己没说,又重复了两三遍,这才放心。 朝晕关上了门,把最后的光亮也带走了。斯溶平时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开灯,不开灯睡不着,但是这次,他在黑暗里滚动着,沸腾着。 他不再惧怕黑暗,因为黑暗是他喜欢的人的家。 他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听到了自己的鼻息声,听到了海浪潮涌的声音,他张开唇瓣,无声说了一句—— “晚安。” 晚安,晚安,苦痛。 早安,早安,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1。】 三天一晃而过,家里又变得格外热闹。 虽然他们两个想要竭力隐瞒,但是苏姨还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来他们这三天吃的都不是健康东西,气得把他们两个叫到跟前坐着,又是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四十分钟。 两个人板直了腰,并拢着膝盖,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眨着眼看苏姨,装作乖宝宝。 苏姨拍了斯溶一把,又捏了捏朝晕的脸,又好气又好笑:“净跟着斯溶学坏!” 斯溶护着朝晕,给他们两个辩白:“朝晕才没有跟着我学坏,我教的都是好的。” 信他才有鬼! 没过多久,裴爵还真的把裴沥住院的账单送了过来,这让斯溶大呼畜牲,准备了一个假的手榴弹,带着账单又送了回去。 后来,朝晕给南悦卿打电话,南悦卿在另一边笑得嘎嘎乐,说家里那个给她脸色看的管家在拆开快递的时候脸色一变,直接往旁边一扑,结果闪到腰了,现在正住院呢。 裴爵气笑了,又把管家的账单送了过来,斯溶直接绑了个炸弹送过去,又吓到了裴爵他爹,也住院了。 裴爵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寄账单过来了,估计是消停了。 朝晕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斯溶听,两个人笑得人仰马翻,斯溶说裴家一群都是傻屌。 春假之后,斯溶忙了一些,回家的时间延迟到了七点,不过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朝晕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她也喜欢去后院和小动物们玩,或者跟着苏姨做刺绣。 实在不行,也能上楼。 楼上一般都是斯溶那些小弟在,斯溶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任务完成的早,就能来上楼一起玩,不过在斯溶回来之前都会各回各家——如果不这样的话,斯溶就会拉着他们看他打台球。 他们人都不错,朝晕没有特别反感谁——除了李西。 让她惊讶的是,他们也十分讨厌李西,简直到了听了名字就骂的地步。 李西这个人,仗着以前和斯溶是过命的交情,如今就霸着管理这栋房子的任务,实则几天见不到人,大多数都在外面花天酒地。 在之前斯溶警告过他一次之后,就更是这样了。 第260章 你是什么颜色(30) 李西平时眼高于顶的,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朝晕平日里也见不着他,不过因为刚来的时候,这货一直明里暗里排挤她,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不过,这几天她倒是觉得他回来的次数频繁了一些,虽然她看不见,但是总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像一只老鼠。 有一次,他从她面前经过,身上居然有一种朝晕觉得似曾相识的味道,不过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直到一天中午,苏姨出门买菜,走之前还说看到桌子上不知道谁放了一个超市清单,有大促销,东西卖得特别便宜,她今天可能会晚回来一点,让她在在家待着,不要乱跑。 家里只剩下朝晕一个人,她自己倒是不觉得孤单,斯溶给她买了很多故事书,她基本上三天能读完一本。 突然,耳朵一动,她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冷不丁的,她的房门又被敲响。 朝晕抬眼“看”去,没吭声。 家里应该是没有人的,苏姨回来也不应该是这个动静。 她没说话,敲门的人急了,又敲了好几声:“南小姐,是我,李西。” 李西按耐着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人理他,就在他要急眼的时候,女孩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斯少让我接您去找他。” 这话刚撂在了地上,他就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李西眼底划过不屑,暗暗冷笑——这种肤浅天真又物质的女人,看了就让人心烦。 想到这个瞎子看不见,他也不用白费功夫去做一些表面上的掩饰,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上都是些鄙夷。 门彻底开了,有人站在门口,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却猛地一愣。 ……她的眼珠子,以前有这么黑吗? 女孩儿黑漆漆的两圈瞳仁直接钉在了他身上,像两颗黑棋子,冷冷的,寒寒的,毫无光泽,没有焦距,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表情,看起来像是活了的木偶,看着瘆人。 李西忽然觉得冷,抖了一抖,同时觉得发懵。 她以前看着有这么吓人吗?他怎么记得她总是温温柔柔的,是因为总是笑着的关系吗? 朝晕笑了一下,一下子就打破了他的心悸:“斯溶找我吗?” 李西回过神:“…是,我现在要接您过去。” 朝晕点了点头,嗓音柔和:“那我们走。” 李西慢慢地放下了戒心,对自己刚才的恐惧感到嗤之以鼻,也觉得这个女的蠢到让人发笑,让开了身子:“请。” 朝晕摸着自己的导盲杖往前走,掠过他身侧时却一停,低声说:“说谎的人,是要被捅死的。” 熟悉的冰凉从脚底往上攀爬,李西再次抖了抖,只能愣在原地,看着朝晕往门口走,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能动,恍惚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李西都在浪费口舌和朝晕说再往前走,车停得有点远,朝晕居然一点也不怀疑,带着一点笑意,顺从地往前走。 路越走越偏僻,直到朝晕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的时候,李西喊了停。 “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剩下的100w趁早打我账户上。” 李西的语气变得蛮横无理,乖戾嚣张,不是在和朝晕说话。 朝晕感觉有人隔着一层布料扯上自己胳膊,她听到了因为长期吸烟而格外沙哑的嗓音,带着虚伪的恭敬:“那是当然,谢谢您的帮忙。” 李西临走前还是和南建功交代:“你动作快一点,晚上七点前我必须见到人,事情一旦败露了,不用那条疯狗,我就找上门把你剁了。” 南建功手腕颤颤,又喏着称是。 其实这种危险的事情,李西也不想干。倒不是他不想背叛斯溶,而是知道事情败露的话,他是会在斯溶手底下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只是外面的债务催得紧,他又不敢闹到斯溶面前,恰巧南建功找上他,愿意给他200w,就只让他把朝晕骗出来,三个小时后,决定能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到时候,朝晕一定会听了他的话,帮他们做事。 李西虽然被朝晕放狗咬过,但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仍然觉得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人,这才觉得不会有多大风险。 反正只要人按时回来了,不管她说什么,他咬死不承认不就得了? 在李西扬长而去之后,南建功才阴沉下了脸,啐了一口,破口大骂:“狗日的贱货!拿什么架子!” 骂得过瘾之后,他自己坐上副驾驶,吩咐保镖把朝晕塞车里,开车回家。 朝晕一路上都是任由揉搓的模样,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丝反抗,这倒是让南建功在奇怪的同时觉得满意。 看来她被绑走之前,他打她的几顿还是有点用处的嘛,这不,到了他跟前,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觉得骄傲,惺惺作态地放缓了语气:“朝晕,不要害怕,大伯接你回去,就是想要和你叙叙旧而已。” 朝晕低下头,小声说“是”,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南建功看不到她脸上骤然扩大的笑容。 到了南建功家的别墅的门口时,率先是有一个妇人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老南,刚才法院有人来,说后天就要把我们的房子收回去了,这下子怎么办啊!” 南建功阴沉了脸,先是骂了她一句没本事,准备再骂告了他的南悦卿,又想起来了旁边的朝晕,只能咬牙咽下去:“你急什么!只要朝晕能说服斯溶帮裴二少,你还愁我们没钱?!” 一边说着,他对着妇人使眼色,妇人这才注意到一边的朝晕,朝晕也侧眼“看”向她,冲她笑,她却往后退了一步:“她…她?” “她能行吗?” 南建功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要不是她,他儿子能长成现在不伦不类的样子?! 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搭理她,扔下一句“让南子汉来我书房!一会儿不管有什么声音,都不许任何人进书房!” 第261章 你是什么颜色(31) 书房里,没有阳光,朝晕坐在椅子上,眼眸“看”着对面落座的一对父子。 南子汉穿着一身小裙子,被朝晕吓得不轻,一直往后缩,捏着嗓子道:“爸~她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南建功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疼,呵斥他安静一点,听他们说就可以了。 南子汉闭嘴了,南建功又看向朝晕,脸上也都是一些因为过于势在必得而生出来的不耐,却还是不得不修饰一下自己的语气:“朝晕,这阵子你在斯溶那里还好吗?” “哎哟,你一被绑走,我们也担心得很呀!尤其是我,整天食不下咽,心惊胆战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朝晕微微笑着,面色白得让人觉得能看到皮下面的血肉。 南子汉又往后缩了一下,南建功却没有放在心上,越说越激动,身体向前倾,离朝晕越来越近:“上次看见你还是在裴家的宴会上,我当时是想要过去带你回来的,毕竟我最担心你了——没想这到就出了乱子!” 他顿了顿,才试探着说:“我没想到,你和斯溶关系居然这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他想要伸手按上她的肩膀,表示亲昵,没想到朝晕忽然挥着盲杖就打了过来,砸在他的臂膀上,结结实实的一声,打得他呼吸都停了一下,紧接着,这么一大坨人就被打得飞出去了一米,坐在地上,捂着胳膊,没反应过来。 南子汉尖叫一声,立马跳到一边,不敢说话。 朝晕刚打出去,就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对不起…大伯…您没事?我刚才只是应激了,我害怕别人靠近我…对不起,您没事?” 南建功觉得左手已经没知觉了,整条手臂都是麻的,他反应过来之后,甚至想要大怒摔过去一巴掌,但是想到斯溶的做派,又是一咬牙,再次忍了下去,咬牙切齿道:“哈哈…没关系…大伯理解你。”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狠狠地剜了眼吓得“花”容失色的南子汉,终于按耐不住,切入正题:“唉…朝晕,你和悦卿都是我养大的,我打心眼里爱着你们,哪怕悦卿最近要从我们这里讨东西,我也不怪你们……” 嗯,讨的是朝晕她们父母的东西。 朝晕似乎被震惊到了,眼睛微微瞪大:“姐姐她……” 她这么给力! 南建功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大伯相信,她一定是被裴爵蛊惑了,你不知道,她和裴爵天天吵架,闹得鸡飞狗跳,她肯定是被当枪使了!裴爵哪有他弟弟裴沥适合掌权,只是被裴爵用了下三滥手段陷害至此……” 见朝晕一副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样子,南建功洋洋得意,直接开门见山:“朝晕,这次请你来呢,主要就是想让你以后在斯少面前吹吹耳边风,让他做裴二少身后的支持人。” “到时候等裴二少掌权了,你姐姐就脱困了!你和斯少也能从中获益,我们就又是和和睦睦一家人了。” 只不过,到时候裴二少会反手把斯溶送进牢子里就是了。 “你也不想你姐姐整天在裴爵那里受苦?” 朝晕听着这些狗屁不通的话,突然笑了声:“这么说,大伯很关心我和我姐姐了?” “那是当然!” 朝晕骤然收敛了神色,锋芒毕露:“那我小时候被推下坑发高烧那次,你为什么不给我姐姐钱?为什么不报警?你收了周耀祖家里人的钱,就不管我们死活了是不是?” 南建功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扯到这里来了,慌乱和恼羞成怒蔓延开:“那…那么早之前的事了…你记着干什么?我只是信因果报应,这不,前一阵子,周耀祖就被人打了,二级伤残,成了植物人,凶手现在都没找到!这可不就是因果报应?都是我日日夜夜上香,老天才让他得到了惩罚……” 朝晕眯了眯眼,脑海里闪过不久前刀疤在刚进家门就痛快的一句“老大终于给我们点像样的任务了!好久没打人打得这么痛快了!这畜牲!我一定让他下不了床!” 她轻轻笑起来了,其中莫名其妙的愉悦居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再看过去,她又是面无表情,说的话轻得像羽毛,也像镰刀:“多亏了你,我正愁没地方找你们呢。” 朝晕扶着盲杖站起身,逆着透过窗帘渗进来的光,她带着一圈光亮,内里却黑成一片。 她站起来的速度慢,盲杖挥过来的速度却快到令人发指,这次直接砍在了南建功的脖子上,直接把他打得失了力,滚落在地,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声哀嚎让朝晕敏锐地判断出来了他所在的位置,同时脑海里大致有了他如今的姿势,又曲起膝盖,重重地踢向了他的肚子。 一下、一下、又一下,鞋尖与血肉撞击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发指。 “你欺负我姐姐,欺负我,现在还要打斯溶的主意?嗯?” 她的声音清脆而冷漠,像竹竿断裂了似的:“我姐姐只是收了你们家的财产,你就偷着乐,要是我,我迟早上门直接把你们全部捅死。” 她这样说着,一脚比一脚狠,虚胖的男人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了,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儿子,心里头一阵绝望。 谁能告诉他,这南朝晕力气怎么这么大?! 朝晕踢够了,又摸索着站定在他眼前,再次踢向了他的嘴,只不过偏离了目标一点,踢到了他的鼻子,轻轻咔擦一声之后,就是拔高的尖叫。 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站起来之后,朝晕蹲下,顺着他的胳膊抓住他的手,在自己的盲杖上留下他的指纹,又缓缓转身,“盯”着蜷在角落里的南子汉,他尖叫着喊救命,但是书房隔音太好,没人听得见。 朝晕慢慢走向他,根据声音的远近判断他在哪里。 她再度举起盲杖,向南子汉打去,控制着力道,打在了他侧脑。 他甚至扛不住这一下,嘎巴一下就倒地晕了过去。 南建功捂着鼻子,眼神恨不得把朝晕皮扒了:“你!你!我要报警抓你!” 朝晕又扬唇,按下盲杖上方的报警装置,在南建功惊恐的表情下,弯了弯眼睛,纯良无害:“我替你报。” 第262章 你是什么颜色(32) “我再、问、你、一、遍——” 男人咬牙切齿的话如同刀剑,阴寒彻骨,让人冷得喘不过气。 “朝晕在哪!” 李西站在原地,全身打着颤,斯溶还没动他,怕稍有不慎就把他的命整没了,但是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绝望的未来了。 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斯溶会早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把监控破坏了、让朝晕走的也是监控死角,斯溶却还是能够直接把他抓出来。 他现在只能放手一搏,咬准了一套说辞:“我不知道!是南朝晕让我这么干的,她求了我很长时间,就是想让我送她出去,我也不知道她要见谁!她说了她会在下午五点之前回来的……” 攥紧他袖口的、以极大幅度抖动的双手一松,斯溶眼眶一圈的猩红更是浓了三分,他忽然扯开唇,紧接着一拳头砸在了李西脸上,直接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冒出了血迹。 斯溶又扑了上去,狠狠掐上他的脖子,浑身紧绷着,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是从齿间逼出来的:“你给我听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去奈何桥都走三遭!我让你求着要死!!” 李西面如土色,牙齿打着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刀疤和虎霸在一边,想拦也不敢拦,只能焦头烂额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刀疤听到有人敲门,他给了虎霸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去尝试着把斯溶拉开,刀疤去开门,看到是警察时,还脸色一僵,按耐住想要转身跑的本能,问有什么事情。 警察说了什么,一开始刀疤还能听,但是看到一抹慢慢靠近的身影时,便骤然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听了,转过头大喊:“朝晕回来了!朝晕回来了!” 屋内的三个人俱是停滞住,虎霸先反应过来,终于把僵住的斯溶从李西身上拉开:“老大,我们过去看看……” 斯溶煞白一张脸,本来没了焦距的眼睛闪烁了下,之后立刻疯了一般转过身往门口奔去,跌跌撞撞了两下,差点摔倒,但是还是有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劲,冲出了房门。 幸好刀疤眼疾手快地把警察姐姐给拽向一边,否则两个人都要被撞得不轻。 斯溶什么也顾不得,喘着粗气,他觉得眼前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正中央的人影是清晰的。 在真正看到了完好无缺的朝晕时,斯溶先是大脑空白了一瞬,“她没事”这三个字就开始刷屏,每个字都太重,压在他身上,让他动都动不得了。 他愣愣地张口,发出的声音只是近似哭的、细若蚊呐的、脆弱的:“朝晕。” 朝晕听见了,她瞳孔一缩,没想到斯溶会回来这么早。 她不想让斯溶担心,考虑到他最近会晚点回来,才会跟着过去的。 几乎是瞬间,她从斯溶说的这两个字中,判断出来了他现在的状态。 她蓦然加快脚步,步履匆匆,最后连盲杖都几乎没有用了,将近要跑起来,嘴里大声应着:“我在,我在,斯溶,我没事,我回来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6。】 斯溶发不出声音,他所有的细胞、所有的神经都汇集到了眼球之后,让他没办法思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晕奔向他。 在他眼里,她越变越大,像是在他心中的权重,最后眼里满满的只能塞下她一个人,心里也是。 越靠近他,朝晕越慢、越小心翼翼,等到只有两三步的时候,她伸出手,在空气中乱划,想要触碰他。 斯溶哆嗦着手,轻轻环上她的手腕,再说话时,有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哽咽:“我在这儿。” 他脱力了一般,伸手抱上了她的脖颈无力地垂下了头,有泪水如落花纷纷:“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就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他想了很多个可能,很多让他痛不欲生的可能。 他太清楚李西这种人能做出什么勾当了,更清楚敢和他合作的人敢做出什么事,他甚至不敢细想。 朝晕松开手上的盲杖,踮起脚尖,也紧紧地环上他的脖子,慢慢地抚他战栗的脊梁:“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我在这里呢,我什么事也没有。” 斯溶抱她更紧,整个人连同心意的重量都倾注在她的身上:“你不要、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朝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眼睛因为仰头而落在了天际,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却又有一闪而过的暖色光亮。 警察姐姐和身后跟过来的两个警察见他们两个这副样子,都摸不着头脑,一转头准备问旁边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见刀疤眼里闪烁着泪光,拿着纸巾擦眼泪,带着哭腔和她说:“求求你了,你别打扰他们,我们老大好不容易有一次抱抱朝晕的机会,你再等五分钟行不行?求求你了。” 警察姐姐:……… 嗨?这个家里有正常人吗? 因为朝晕坚持要先来把一个叫李西的带回去才肯做笔录,结合那对父子的口供,他们才决定过来抓李西的,没想到来了还看了一出好戏。 最后,斯溶陪着朝晕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只不过,最后的局面呈现出来了一种分裂的状态。 虽然关于动机方面,南家父子和李西在一番挣扎之后都供认不讳,但是在关于绑架和虐待方面,几个人都否决得彻底。 李西是说朝晕当时同意得很爽快,他根本没有用什么强制手段,南家父子就更是奇葩了,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还是要坚持做笔录,就是为了以故意伤人的罪名把朝晕抓进去。 几名警察看了看瑟瑟发抖、一身青紫、瘦弱不堪的盲眼小姑娘,又看了看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父和虽然瘦但是高高的一条女…哦不,子,陷入了沉思。 他们感到身心俱疲,因为这个陪小姑娘来做笔录的男人,中间好几次差点把桌子掀了,甚至又上去打了那对父子两拳,让他们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263章 你是什么颜色(33) 不过,他们咬死了一套说辞,朝晕也咬死了一套说辞。 她就是被绑架过去的,胳膊上这些青青紫紫的伤都是他们掐的。 至于他们自己的伤?拜托,她怎么知道?她一进去,南建功就把她的盲杖抢过去了要打她,幸好她躲避及时,盲杖打在了她身后的南子汉身上。 南子汉在这个时候倒是爆发了,上去就打了他爸一顿,朝晕被吓到了,慌不择路,又不小心踢了她大伯两脚,这就是真相。 南建功一听这颠倒黑白的措辞,气的眼珠子差点翻过去,叫嚣着说她身上那些伤都是她自己掐的。 两边人说两边话,偏偏根本就没有监控能够证实真假,南建功整天在书房干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没有装监控。 最后,警察只能做调停,让他们尝试和解。 斯溶的一双长眸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三个人,冷不丁地扯出来一个冷森森的笑容,嗓音勾着、扬着,不落在实地上:“和解啊——” 他轻飘飘地说:“我同意和解。” 至于和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其他人能够插手的了。 不管南家父子怎么闹,最后结果都一样,警察甚至还呵斥他们再这样大吵大闹,他们就真的要以寻衅滋事的罪名逮捕他们了。 说真的,他们两个大男人,说自己被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打成这个样子,也不嫌害臊? 要不是证据不足,警察姐姐都想把他们抓进去好好聊聊了。 刚出警局,李西就一溜烟地跑了,斯溶没让刀疤他们两个去抓,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磋磨他。 回家的一路上,斯溶就紧紧地抓着朝晕的手,也不敢碰她的胳膊,怕让她疼。 他的视线像团团火,隔着布料,把朝晕的伤都烧得滚烫,让她也有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她抱上他,轻声安慰:“我在这儿呢,你不要难过,我没事。” 斯溶忽然像报复似的往她的脖颈里埋,喷薄出来的热气让她觉得热热的,潮潮的,恍然间,又觉得像泪水。 他断断续续的嗓音像是一滴滴的水,没有串联在一起,却又连在了一块儿:“你以后…不要,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傻事。” 他的眼睛又泛起了红:“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 “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不要。” “没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你要是想打他们,我就把他们抓来,让你打个痛快…” 他抽了抽鼻子,又有像是恨一般的呜咽:“你怎么,怎么傻成这样?你让我好担心。” 朝晕实打实地怔愣着,被拆穿、被看透的滋味格外奇妙,有东西在往下坠,有东西在往上升,竟然让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是慌张还是心安,如同坠入了沉沉的幻境。 “抱歉。” 她的声音居然也有些哑,闭上了眼睛,卸了力,也依在他的肩头:“以后不会了,以后都告诉你。” 其实,她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了,姐姐爱她,但是姐姐自身难保,她也想要为姐姐做些什么,而不是一味让姐姐帮她的忙。 有人把她推下坑,有人把她扔下海,有人的棍棒落在她身上,荆棘扎破肌肤。 但是,也有人赠予她导盲杖,赠予她无上光,把自己的荣耀与腐烂,都喂养给她。 有人需要她。 原来,有人需要她。 回到家的时候,苏姨已经买菜回来了,她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斯溶带朝晕出去玩,笑着和他们说,饭马上就好了。 他们都不想让苏姨担心,也没有说。 斯溶的气息还是略显低沉,没有缓过来,朝晕就拉着他,偷偷进了自己房间,翻出来一本故事书,笑着问他:“我给你读故事?” 斯溶闷闷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坐在床上,朝晕把书放在腿上,一只手去摸着上面的盲文,斯溶就靠在她的肩头,整个人的重量在她身上,简直像是无骨的藤蔓,同她拉拉扯扯,不歇不休。 温馨美好的童话故事被朝晕娓娓道来,斯溶慢慢地听了进去,阖上眼睛,有暖风吹来。 他耳朵里是她的声音,鼻间是她的气息,他贫瘠的魂灵有了依靠。 她是他精神上的导盲杖。 等到一个故事结束后,斯溶觉得自己沐浴完了一场花雨,心灵得到了净化。 他张开眼,以一种乍听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语气说:“还没人给我讲过这种故事。” “原来这么有意思啊。” 朝晕也歪了一下头,轻声道:“以后我给你讲。” 斯溶默然,忽地张开双臂把她环紧,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钻。 朝晕痒的不行,一边笑一边用手推他的脸:“好痒,你怎么老是蹭我?” 男人理直气壮:“我冷。” “你不是丝绒吗?丝绒还会冷吗?” 斯溶一呆,恶声恶气道:“我才不是那个丝绒,不是那两个字,是——” 他想要和朝晕解释是哪两个字,但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朝晕不会汉字。 他坐正,让她好好坐着,他去去就来。 一去一回,不知道有没有半分钟,斯溶拉上她的手,带她坐到小桌子前,从身后把她环住,把手上的纸铺平,手把手地教她握笔,而后自己的手就包上她的,准备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刚要落笔,又停住。 笔尖的一点墨色,在他眼前凝成了珠,他想了想,倏而弯唇,眼部的线条变得柔和,轻轻用了力,带着朝晕的手走。 一笔一画,小心翼翼,虽然最后的字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歪歪曲曲、奇丑无比,但斯溶在这方面却很豁达。 写得丑怎么了?朝晕又看不到,也不会怪他。 朝晕就乖乖跟着他走,背上传来的是他的温度,手上也是。 末了,他听见斯溶略近的笑语:“知道写的是什么吗?” 朝晕沉吟片刻,猜道:“斯溶?” “错,”斯溶轻巧地否定:“是‘朝晕’。” “这是你的名字。” “你要记着你的名字,记不记得我的都没关系。” 你永远先是你自己—— 不用记着我,因为我永远跟着你。 第264章 你是什么颜色(34) 接着,斯溶才带着朝晕去写自己的名字,一边写一边告诉她:“斯、溶——是这两个字。” 他又拉着她写了一遍“丝绒”:“这个是你刚才说的代表丝织物的丝绒,和我的名字可不一样。” 朝晕狠狠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铭记于心。 斯溶满意了,带着她写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最后看着那两个字,忽然在“溶”上面划了一道:“这是我的象征。” 他的疤痕。 朝晕指尖一颤,眼睫也抖动着,没有说话,却忽然转过头去,用另外一只手去碰他的脸,沿着肌肤一路向上,直到碰到了干花瓣似的那道长疤才停下。 斯溶浑身一个激灵,僵得不敢动,颤颤地垂下眼眸。 “疼不疼?” 这三个字,这一个问题,直接让斯溶溃不成军,他闭上眼睛,摩挲着她的手腕,又轻轻地吻,低声应:“不疼。” 早就不疼了。 现在,在她指下,还泛着暖暖的痒。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1。】 自那以后,斯溶好像找到了自己第一个热衷的爱好——学习盲文。 他本身不是一个在学习上很有头脑的人,虽然很有激情,但是免不了受挫,一受挫,他就会不爽。 每当这个时候,斯溶就会把南建功和南子汉绑过来当人肉沙包,把他们打一顿,直到出了气为止。 这俩货呢,也是有苦难言,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斯溶手里握着他们家挪用公款的证据,哪天不开心了就能随时把他们送进去—— 虽然其实哪怕他们啥也没干,斯溶不开心了也能把他们送进去。 相比较之下,李西会惨一些,因为斯溶的手笔,他很难正常生活,找不到工作,到处都是催债的,他不仅要躲斯溶,躲债主,还要躲警察——斯溶报了警,理由是李西偷他的东西。 李西都不知道了,斯溶不是混社会出来的吗?不应该对警察恨之入骨吗??怎么这么喜欢报警??前一阵子,他就听说斯溶还是报警把南建功一家整垮了。 他被刀疤带回去的时候,是因为饿倒在了街道,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 斯溶知道,他们这种天生的贱命,怎么打都能受的住——却受不住饿。 与其一波又一波地打,他还是喜欢让李西饿着。 李西睁眼时是躺在地上的,脸上先是被甩上了一沓东西,火辣辣的,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清了是什么—— 一沓红钞票,红得耀眼,红得刺目。 他登时瞪圆了眼珠子,挣扎着要去拿,刚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一只锃亮的黑皮鞋就踩上了他的手指,而后重重地碾了碾。 他痛,但是胃部的痉挛更让他生不如死,叫也叫不出来。 斯溶觉得无聊,翘起二郎腿,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淡漠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刀疤继续。 刀疤又举起一沓钞票,狠狠地拍上了李西的脸。 一沓又一沓,痛感越来越强烈,脸上疼得麻木,李西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力气再想其他事情。 昏昏沉沉间,他感觉有人揪上他的衣领,他听见斯溶在他头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两百下,两百万,你觉得沉不沉?” 斯溶不想听他回答,一伸手,李西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男人嫌恶地拍了拍手,站起身,扬长而去:“送进局子里去。” 不过,斯溶也不是只喜欢折磨人,他还喜欢做一件事——闭上眼睛,慢慢地摸索这个世界。 或许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他只是喜欢做朝晕,而不是喜欢做盲人。 他想要进入她的世界,所以任由自己走进漆黑的笼子里去。 他一开始是从自己家开始的,他以为自己对这栋房子了如指掌了,不会有什么大出错,但是结果恰恰相反。 斯溶被绊倒了一下又一下,摔了一次又一次;以为自己走到了厨房,一睁眼,却是到了门口了。 他自己皮糙肉厚,不觉得疼,但是一想到他的朝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件看起来无害的物品对她来说都是一把匕首,他就觉得痛到不行。 斯溶不知道她摔过多少次,疼不疼,有多疼,有没有为此泪流,她的肌肤到底留下过多少块淤青,又被她粉饰了多少次。 他能做的就是抱紧朝晕,用哭腔骂这个世界,为什么她这么明亮的人看不到花开。 朝晕只能无奈地笑,抱着他哄:“没关系,你看见了,我就看见了。”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斯溶抹了抹眼睛,闷声道:“我的眼睛不好看。” 朝晕捧上他的脸,准确地吻上了他的眼眸,他的疤痕——他的心脏,像是他给她眼眸的百千个吻一样:“好看,最好看了。” 每当她的吻落下,斯溶总觉得,干花瓣要复生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95。】 朝晕有自己的事业了——她做了一个作家,专写儿童读物。 她真的很喜欢那些温柔美好的小故事,也希望自己能创造出来这样的小故事。 斯溶举双手支持,为她忙前忙后,甚至也自己学着读书,争取能为朝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朝晕的签名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呢。 随着朝晕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刀疤他们也震惊地发现——老大的文化水平好像高了不少! 别的不说,他们说的成语,老大八成都能懂了!他们再也不用装得和老大一样没内涵了! 慢慢有了文化后,斯溶学会了写信——每当他觉得他实在太喜欢朝晕了,如果再不把喜欢宣泄出来,整个人就要炸了的时候,他就回去写一封信降降温。 朝晕的第三本书出版时,斯溶写完了第100封信。 庆功宴在海边,结束之后,斯溶带着朝晕去海边走走,走在凸进海面的甲板上,吱吱呀呀的,每走一下,斯溶都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如深蓝的缎布一般的天幕绣着圆珍珠似的月亮,月色迷离清辉,又撒在了海面上,浪声裹挟着清冷的蓝,一波一波地涌来。天地间,有月,有海,有她,有他。 朝晕的裙摆迎风飘动,和她的人一同浸在月色里,斯溶看得见她玲珑的、红润的脸。 他对着她,喉结滚动了下,低低的嗓音发颤:“你知道月光现在在哪里吗?” 朝晕笑着问:“在哪里?” 斯溶垂眸,看着停留在朝晕脚边、似乎格外眷恋她的光束:“月光,全在你脚下。” 美好被你庇佑着,孕育着。 朝晕原本想要回答他,但是在下一秒,有人拉着她的手,放上了一本书。 她一愣,本能地伸出手去摸,摸到了书皮上刻印的盲文—— 《写给朝晕的100封信》 朝晕瞳孔一缩,又听到了衣服摩擦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盒子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斯溶的嗓音从下方传来,他人哆嗦着,说的话也哆嗦着,可依然坚定不移—— “朝晕,我,我喜欢你。我不会说漂亮话,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恳切地,爱你。” 朝晕也开始哆嗦了,她想要捂住嘴巴,但是沉甸甸的书占着她的左手,斯溶拉着她的右手,于是,她的全部情绪都激动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斯溶的眼睛总是款款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永恒,哪怕是现在,他的喉咙干涩,他的大脑发昏,他还是看着她,用眼睛诉说只有她能懂的爱:“请,请允许我为你创造幸福——” 海浪骤然剧烈翻涌,沸腾着,月华被海水洗得晶莹剔透,照在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请、请嫁给我。” 万物羽化得温柔又模糊,在他眼里,只有朝晕是清晰的,看得见。 他耳边有耳鸣声,漫长的一瞬间跳了过去,他听到了她沾染着露珠似的,同他一般抖的声音:“我——我愿意。” 这一刹那,斯溶觉得自己手心里有水,眼眶里有水,心脏里有水,连喉咙里有水,胀得他发懵。 他慢慢、慢慢地为她套上戒指,又慢慢、慢慢地站起来,有风吹散了他的泣声,但是吹不散他的吻。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瓣,有咸涩的泪水混杂着甜蜜在翻搅,最后碰撞出来了一杯醉人的月光酒。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一切的罗愁绮恨,一笔勾销。 只剩下了他们,只剩下动人的爱。 朝晕—— 为你戴上戒指,不是束缚你,占有你。 这是我的承诺。 我,要你幸福。 第265章 斯溶番外——葬我嗔痴 斯溶学会写很多字之后,写得停不下来的成长手记: 1 今天的任务是和朝晕一起学习情侣手势舞,不能忘记,嗯,朝晕应该会学得有点慢,不过,斯溶是永远不会怪朝晕的,我要慢慢地指引她。 切记,你不能对朝晕急,朝晕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对的,有矛盾了一定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 我回来了,朝晕学会后,过了20分钟之后我才勉强学会,很不错——我说的是我很不错,我本身就肢体不协调,学手势舞学得慢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的。 当然,朝晕是最棒的,不愧是朝晕,棒棒的,奖励她亲我一口好了。 这条视频太好看了,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还是看不够。哎哟,朝晕朝晕,你怎么这么萌呀? 发到朋友圈了,这时候我的人脉们终于有点用了,点赞的人还挺多了,不过点点赞得了,怎么还给我恶评? 不是,朝晕站在后面耍酷帅帅的,我坐在前面扮小猫萌萌的,咋了?咋了?谁说后面的只能男人站,我被朝晕宠着咋了? 呵呵,评,评,都给你们毕业了?>?o? 给我毕业走你! 2 给朝晕准备了生日礼物,不能被她发现,特地买了个密码箱锁在里面。 嘶,我记性不好,要把密码记到手机里。 等等,要是有人打开我的手机看到了怎么办?把手机上记下来的密码也上一下锁,这下子就没有人知道密码是什么了,嘿嘿。 —— ……… ……谁能告诉我,我手机上设置的密码是什么? 救命。 3 专门给朝晕定制的飞行棋终于到了,我之前可没有骗她,我玩游戏从来不失手,从头赢到尾,这次我要让她见识见识我的身手,就算朝晕输得不开心了,我也不会让她的!这就是冰冷无情的竞技! ……不行,朝晕不开心了还是要让她赢,朝晕要一直开心,开开心心开开心心!! —— 回来了,玩了十局,输了八局。 哈哈,飞行棋吗?有点意思。 不愧是朝晕大王!最棒了!虽然我输了八局,但是每一局都是朝晕第一名,我们两个是夫妻,所以她赢就是我赢—我输不能是朝晕输,我输就是我输喽,这样算下来,我赢了六局。 哈哈,刀疤和虎霸两个大傻蛋,他们两个才是输家! 4 潘珂最近又买了几辆赛车,又在下雨天来找我出去赛车。 我的妈呀,他不要命啦?这可是雨天!哪有人会对在雨天赛车感兴趣?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朝晕怎么办?嗯?朝晕怎么办? 不过车库最近好像是有点空旷,带着朝晕去了,又把他的车开回来了,丑是丑了点,开着还是挺舒服的,路上又给朝晕买了几杯酸奶,今天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手机铃声响了,估计还是潘珂打过来的,烦死了,不就是开走一辆车吗?我要过去给他拉黑了。 5 朝晕最近上火了,我原本下定决心要让她在这一段时间戒掉垃圾食品的。 不过她太聪明了,她说“同意吃汉堡的举左手,同意喝小米粥的举右手”,那我当然举右手啊,但是她走过来,和我面对面,摸了摸我举起的右手,说我伸的是左手。 我了个去,我赶紧换成左手,她又和并肩站着,摸上了我的左手,说我伸的是左手。 当然,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她居然和!我!卖!萌! 唉,吃,监督她多喝点热水得了。 6 也许是因为人天生就喜欢追求和自己相距很远的事物,连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很喜欢奥特曼。 说是喜欢,不太贴切,说到底,是羡慕,是渴望。 当初因为室外下了大雪,太冷,我只能窝在商场里取暖,偶尔间瞥到了商场里的电视在放奥特曼,这才喜欢上了。 而那时候,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却渴望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之前是想成为却成为不了,后来是手上沾了血,不再配成为了,我也就把这件事搁置下去了,连同过去一起。 所以,当朝晕洋洋得意地把她给我买的“成年人奥特曼变装组合”看时,我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唉,这个大笨蛋,怎么能做到把我的每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老是这样做,我才这么爱哭的? 朝晕一边拆,一边开心地和我说,她还定制了一个同版换了颜色的套装给自己穿,这样,我们又是一对了。 这个时候,流泪就显得太不合时宜了。 我给自己穿上我的套装,又给她穿上她的套装,果不其然,般配得很。 朝晕挥舞着手和我说:“这样,你就是大英雄了!” 我笑着说:“对,你是英雌。” 我们摆出帅气的姿势,最后纷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奥特曼来也! 7 今天手把手教朝晕做饭,不我过怕她被油溅到,先给她带了手套,还是觉得不安全,又给她戴了安全头盔,包得严严实实的。 嗯,不过最后呈现出来的状态太搞笑了,我先蹲着笑了五分钟,又拿手机把她这副模样拍下来,才开始教她做菜。 朝晕果然厉害,做出来的菜没有一点瑕疵! 朝晕又学会了一项技能,真是值得普天同庆,于是我邀请了我们姐姐,还有那个死裴爵来吃饭。 我们吃饭,裴爵吃泡面。 姐姐震惊于朝晕第一次做饭就是这个水准,甚至都有些不相信。 我们两个就叉着腰说:“就是我\/朝晕自己做的呀,亲手做的。” 只不过,她的手上有我的手。 姐姐他们信了。 他们在外聊天,朝晕偷偷把我拉进房间,我们两个笑得天花乱坠。 我其实没有感觉多好笑,但是朝晕笑得太欢了,我忍不住跟着笑。 那一刻,我突然想—— 笑代表幸福吗? 朝晕,你笑的话,说明你幸福吗? 朝晕,我让你幸福了吗? 朝晕——朝晕—— 你一定要幸福。 —— 话匣子 惨白与荒凉,破碎与棱角 鹅黄与葱郁,囫囵与浑圆 下雪之前,请用风告知我 我会备上枣、蜜、花,许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 幸福幸福,请降临在朝晕的指尖,请爱她—— 请,比我还爱她。 ——斯溶《雪天第一愿》 第266章 为了你,我愿意(美强惨粘人兽人) 无边的黑夜,蒙蒙的秋雨纷纷落落,细密如丝,贴在人身上,再带着一阵风,便让人觉得透骨的阴寒。 暗沉沉的巷口深处的垃圾味被雨压得淡了些,但是与此同时,又有浓烈的血腥味飘在空气中,像是吃人的恶鬼。 朝晕趴在墙角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两个黑衣人扔在巷里的“人”,不太确定现在能不能靠近。 999+在上个世界拿着积分斗志昂扬地去考公了,然后失败了,整个统都陷入了低沉,因为配置过于低级,所以直接把cpu都干烧了,现在在维护中,导致她传来的时间晚了一段时间。 这是一个有些科幻的世界,2784年,人类培育出来了一个特殊的物种——兽人。 他们拥有人类的外形,却更为完美,拥有无可挑剔的外貌和健硕强壮的身体。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兽人已经可以批量生产,数量慢慢增多。不过,他们能做的只有打苦工,降低资本家的人力成本,给人类提供更多其他的发展可能。 非要说的话,最好的待遇也就是做人类的宠物。 他们没有人权,遭受鄙夷,可以被肆意凌辱,是领导者用来牟利的工具。 可是相比较于还能被领养的兽人,有些兽人的生活就更为凄惨。 每一个兽人被培育出来,资质一般的就流入市场,资质优等的兽人会带有攻击倾向,就会被送到地狱一般的场所——兽人竞斗场。 两名兽人在拳台自相残杀,台下衣冠楚楚的看客赚得盆满钵满,而兽人却只能过人不人鬼不鬼、猪狗不如的生活。 他们活着,也只是为了搏得活下去的可能。 只不过商人的野心永无止境,他们又花费大量金钱和人力去研究能够让兽人实力大涨的变异药物,希望以低成本造出来灵活的人肉坦克,统治世界。 药品初成品熬死了许多兽人,半成品又熬死了那么多,最后烈性极强的最终成品被用在了实力最强、在拳台所向披靡的两名兽人身上,编号127和编号629——拳台的兽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最后,629扛下来了,127没有,昏迷不醒了整整三天,直接被人给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因为要对629进行观察,研究人员把629从拳台转移至实验大楼,提高他的生活品质,甚至为此专门雇佣来一个照顾他的保姆,江芷。 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就此展开。 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从冰冷的雇佣关系到暧昧的情愫滋生,江芷甚至专门为629号取了名字——晚意。 江芷是晚意和世界的桥梁,是窗口,为了江芷,他甚至生出了造反的勇气。 他们一起合作,招兵买马,斗智斗勇,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却遇上了一个劲敌——127号。 原来,他当初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剧烈的药效昏死过去,在这个过程中实力大涨,却也失去了管控自己能力的理智,在社会上暴虐残杀,这才又被上层注意到了,重新把他接了回去,慢慢驯服他,想要把他变成走狗。 然而,晚意发现在这过程中,127号频频放水,故意放任他们推翻政权,他甚至以为127号也觉醒了,想要和他们一起创造一个平等和谐的世界。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127号在他解决那群罪人之后彻底没了顾虑,开始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127号是要毁灭世界,毁灭这个充斥着虚伪、狡诈、物欲横流的世界。 最终,主角团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终于打倒了127号,建设出一个人人平等、美丽和谐的世界。 至于为什么非要强调平等—— 在兽人工业发展过程中,也有一条同样滋长的明线。 科学家发明了高级芯片,植入到人类身体中,会让人类的智力、体力等各个方面得到质的提升。 因为造价昂贵,只有名门望族才有植入芯片的机会,长期如此发展,就导致富人越富,穷人越穷,断层越来越大,阶级越发分明。 男女主在革命之后,哪怕付出了惨痛代价,也义无反顾地把位于营地的控制着芯片的能量核晶给破坏掉,便又有了众生平等的可能。 这么宏伟的一个故事,原主却根本没参与多少。 原主林朝晕,是江芷的好朋友,两个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江芷天生胸怀开阔,不甘于此,想要去闯一闯,而原主则是安于天命,守着爸爸妈妈留下的院子,一个人靠卖手工艺品勉强过活。 只不过她也只是穷人中的一个,运气好了一辈子庸庸碌碌,平静死去;运气不好,就要沦为强权之下的牺牲品。 原主在卖手工艺品的时候,不小心被富家子弟给看上了,但是她生性宁静淡泊,不愿意做这种勾当,富家子弟一怒之下,竟然将她凌辱致死。 这件事给了江芷很大的冲击,也是她觉醒路上最大的一个推动力。 原主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地生活一辈子,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够在江芷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一把。 雨势又大了,砸在石板路上,溅起来黑乎乎的水洼,也淋在巷子里毫无生气的“人”身上,或许是因为雨的原因,朝晕甚至看不到他呼吸的起伏,简直像一个死物。 她一咬牙,狠了心,直接冒雨跑过去蹲下,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现在的姿势,这才伸手去拽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用了大力,才勉强把他从泥泞的地上扛起来。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又拖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脚印深深,又瞬间被雨水给冲刷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 原主家位于一片古早的居民片区,都是独立式的,高高矮矮,鳞次栉比,此刻都纷纷淹在了雨里,模模糊糊地化成了一堵白墙。 虽然在这个大家庭里的大家都没什么钱,但是好在人情温暖,大家平时都能相互搭把手,也算过得舒心。 此刻已是三更半夜,朝晕刻意放慢了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人,吃力地拖着他走过院子,进了家门。 第267章 为了你,我愿意(2) 直到关上门,朝晕才觉得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点,把昏迷不醒的“男人”靠在墙边,慢慢卸力,让他能够较为顺利地倚着墙坐下去。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弯腰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实在是觉得不忍心看,又移开了目光。 他身上不是泥就是血,整个人都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 家里热水器没关,不过水龙头有点失灵,她调了会儿温度又用手试了试,觉得温度适宜才打了一盆水,又搜罗出来一条毛巾,一刻不闲地赶到127号旁边。 他身上没一处地方是看的清楚的,朝晕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敢下手,先是从脸上开始给他擦,直到一盆清水都变得混浊,才勉强把他的脸擦干净。 深目削颊,深邃得让人呼吸一窒,黑色的中长发湿答答地黏在脸上,便衬得他的脸色几乎和身后的白墙一个颜色。鸦睫没有颤动的弧度,像死去的蝴蝶,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 哪怕是毫无意识,这张脸的攻击性也强到了极致。 朝晕又往下看,差不多看得出来他穿的是一件衬衫,不过她已经识别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颜色了。 接下来,她又把他露出来的肌肤擦了个干净,哪怕只有脖子、胳膊和脚,也让她用了两盆水才差不多。 等到能够看的清楚他真实的身体状况,朝晕才被他身上遍布的青青紫紫的淤青和伤痕骇得抖了抖,又忙跑回卧室掂出来药箱给他涂药。 不过不管她的动作再怎么轻,他还是感到了痛意,朝晕聚精会神给他涂药,没有注意到他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等到她再次抬眼时,看到的依旧是他半死不活的一副样子。 他脖子有着细细的一圈血痕,应该是绳索不合适,刺入血肉留下来的痕迹。 朝晕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棉签为他的脖子上药,后面的伤口是她把他翻过去上的,不过角度还是不大舒服,下手重了一些,侧对着她的一张脸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微微蹙了眉。 对此一无所知的朝晕又转身去拿纱布,从后面开始绕,等绕到前方才又把人翻正,拉着纱布到脖前,正要继续缠,电闪雷鸣之间,他突然有了动作,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决绝地咬上了她的手。 也许是因为没吃东西以及有些严重的伤势,他咬人的力道不算特别重,但是还是痛得朝晕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起眸,和一双肌理冰冷却杀机毕露的眼眸对上了,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意。 她听得到他喉咙里溢出来的低哑的吼声,也清楚这代表的是警惕的杀意。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他没有力气动作,但是仍然固执地不松口,死死地咬着。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朝晕。 她毫不在意地伸另一只手揉了揉他脏兮兮的头发,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你饿了吗?乖,先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完事了我就给你吃东西。” 127号瞳孔一缩,那其中肆意流动的杀意也凝固了。 他垂下眼眸,看到了自己干干净净的胳膊,眼睛有些发直,有些迷茫,有些认不出。 他从来都是肮脏的,他自己都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原本的肤色是什么样子。 全身都是痛的,胃部因为饥饿而痉挛,刺痛席卷全身,他也没有了力气,松了口。 朝晕收回自己的手,看到上面的丝丝血迹后先是挑了眉,而后轻声笑了下,拿起一旁的纸巾随意地擦拭了一下:“力气还挺大。” 127号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走远的背影,又再次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眸,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几乎是在下一刻,有人捏上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他瞬间瞪大了眼眸,条件反射地要挣扎,哪怕现在已经是最虚弱的状态了,朝晕还是差点没按住他。 她轻巧地往他嘴里塞了两颗糖,又慢慢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哄:“乖,安静,吃些糖。” 陌生的、柔软的甜意刺激着他的口腔,让他的躯体再度僵硬,又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反抗。 他不是一个笨蛋,他识别得出来善意,知道自己被榨干了价值以后被扔掉了。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如此仓皇而过了,现如今却又被人捡了回去。 这小小的、温暖的地方。 他无力地垂下头,瘫在墙边,任由朝晕为他包扎。 等到脖子上面的伤口被包好之后,朝晕转身去了厨房,忙活了一阵子后,举着一个剪刀靠了过去。 察觉到他再次绷紧了身体,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朝晕连忙安慰他:“不是要拿你怎么样的,你现在没办法脱衣服,我把你的衣服给剪开,反正也没办法穿了,对不对?” 她这样说着,无畏地在他身边蹲下,似乎是根本不害怕他再次对自己发出攻击,整个人气息柔和,毫无防备。 就算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只要殊死一搏,也能拉着她一起落入死亡的沼泽。 朝晕撩起他的衬衫,小心翼翼地向上剪,能感觉到他在不停地颤抖、哆嗦,便又开口和他聊些其他事:“糖好吃吗?甜吗?要不要吃些其他口味?” 127号眸中慢慢浮动起来迷茫的舟,他不知道什么是糖,也不知道什么味道是甜,在他饿的时候,都只是被粗暴地注射营养剂。 如果他没有打赢,连营养剂也没有,他只能挨饿。 现在,在嘴里翻滚、融化的真实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 叫“糖”吗?这是“甜”吗? 敏锐地发觉他抖动的幅度没有那么大了,朝晕一鼓作气地把他的衬衫给剪开,从两边脱掉,又拿湿毛巾给他粗略地擦拭,再他的上半身上药。 前胸后背的伤口比手臂上的要惨不忍睹得多,几乎没有一块肉是好的,看得朝晕头皮发麻。 127号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因为没有人给他涂过药。 拳台上,熬不过就去死。 第268章 为了你,我愿意(3) 等到嘴里的两颗糖化得差不多了,朝晕也基本涂好了药,一抬头,就见他不声不响地垂眸坐着,要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背着她偷偷咽气了。 他自己没说,但是朝晕又喂了他两颗糖,还安慰他:“等我把你腿上的伤处理好,我就喂你吃饭。” 这轻柔的话落在他身上,居然让他觉得好重,甜蜜又在口腔里化开,让他突然一个颤栗。 朝晕再次拿起剪刀,把他的裤腿给剪开,一直剪到大腿中部的位置,还是没好意思往下剪,把剩下的布料给剪断,又耐心地给他上药。 在这个过程中,朝晕突然想起来她其实可以先把他的衬衫剪下来再给他清理和上药的。 这么笨拙地绕了这么一大圈,让朝晕自己都觉得傻,忍不住微微抿唇笑了下。 127号看到她的唇角有光跳动了一下,歪了歪头,光又浮动起来,再次跳动了一下。 等到最后处理得差不多了,朝晕把沙发上毛茸茸的毯子给他盖上,一边快速解释说让他凑合一下,一会儿给他找大被子,一边匆匆忙忙地赶进厨房。 127号垂首,下巴蹭到了柔软的毯子,他闭上眼睛,又轻轻蹭了蹭。 有袅袅热气扑在脸上,他再次睁眼时,眼前是白花花的粥。 他没见过这东西,就静静地看着,等到朝晕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时才微微缩了瞳孔,反应过来是给他吃的。 朝晕见他抿紧了唇瓣,沉思了两秒后恍然大悟:“怕不安全是不是?” 她凑近碗边,微微仰头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可好喝了,我还加糖了呢。” 她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勺子再次怼上了他苍白的唇瓣,催促道:“快喝快喝,你不喝的话,我就只让你喝白开水了。” 他喉结微微滚动,唇瓣嗫嚅了下,最终慢慢地张开了一道缝隙,朝晕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地给他塞了一口饭。 粥煮的时间长,她故意少放了些米,不至于吃着噎人,最后落在嘴里就是软糯香甜,让人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朝晕见他咽下才笑逐颜开,又舀了一勺喂了过去,嘴里碎碎念着:“好吃?甜?” 他还是说不出话,但是下咽的速度明显快了,不过来来回回十几次,一碗粥就见了底。 朝晕刷完碗后看了眼时间,再过十分钟她就要准时上床睡觉了。 她翻开老旧的衣柜,东翻西找,最后终于让她找出来了两条经年不用的被子了,还有自己幼儿园时用的小枕头。 她先是把大绿被子铺到了地上,刚要去把他搬过来,没想到他却像无师自通一样,披着毛毯,自己慢慢爬了过来。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都有力气爬了。 朝晕诧异又惊喜,不由得思考自己的白粥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功效?出去卖能卖一个好价钱吗? 她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经商之道,一边欣慰地把另一条红被子盖在他身上,忍不住笑着说:“你像一只小狗一样。” 狗,他知道,是他为数不多知道的东西,拳台门口每天都会拴三只狗,只要一遇到闹事的就会上去把人撕裂。狗换了一条又一条,但是都是无一例外的横暴。 他,不想像狗。 但是他说不出话,浑身都被木质香气给包裹着,闻得他昏昏欲睡,朝晕微凉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更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熨帖。 朝晕确定他没有发烧之后,还是不放心地弯下腰和他说:“你半夜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去叫我。” 她侧开身子,伸手指向正对着他的屋子,简直是近在咫尺:“我在这个屋子里住着,听到了吗?” 她一顿,又问道:“你能听懂?能动?” 没有回应,在朝晕以为她的问题会再次石沉大海的时候,127号轻轻点了点头。 朝晕这才笑出来,说了声“晚安”,转身想要进自己的房间,他的手却突然从被子下面伸了出来,虚虚地拉上了朝晕的手。 朝晕回眸,刚想要问他有什么事,但是第一个字还没说不出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强撑着支起上半身,垂眸凑近她的手的虎口处,伸出殷红的舌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舔舐她的伤口——被他咬出来的、结痂了的伤口。 他神态认真得像是在做什么大事,朝晕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脸一下子红得像煮熟的虾,但是一想到他这个状态是在慢慢接受自己,就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这才多久,就完全信任她了?简直是一个没有多少防备心的笨蛋嘛。 不过她的心还是软软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泥已经干了,落了一手的灰,127号停下,银质的冷瞳看向了她脏兮兮的手,敛了眉眼,往后挪了一步。 朝晕看得想笑,又狠狠地揉了一把,去洗手间洗手:“等你什么时候好得差不多了就让你洗澡。” 朝晕换睡衣的时候关了门,换完之后又开了门,探出头加大了音量问:“躺好了没有?我要关灯了。” 没有声音,但是在红绿中间夹着的脑袋点了又点。 朝晕满意地颔首,感叹孺子可教,直接关了灯。 夜幕把万物的灯都拉上了,只是悲悯地撒下来了一串月色,但是只在朝晕的屋子里,小小的客厅里什么也没有。 耳边是从卧室里传过来的沉沉的呼吸,他的眼皮支撑不住,一直在打架,但是每次一要闭眼,他便又会惊醒,然后望向眼前地上那一潭盈满月光的水泊,白粥流过食管时激荡出来的暖流依旧久久不散。 ……他真的活着吗? 还活着吗? 明天醒的时候,会不会还要被拉去打拳,被拉去挨揍? 他颤颤地闭上眼睛,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是假的话——如果明天醒的时候,看到的还是暗无天日的地下拳场的话—— 那,他还是死了罢。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 第269章 为了你,我愿意(4) 第二天,朝晕起了一大早,去早市给他买衣服穿。 这里的早市什么都有卖,还特别便宜,一到中午下午就会贵一点,不然朝晕还是想多睡会儿懒觉。 也许是受了太多苦,她走的时候127号还没有醒,她把动作放得格外轻,连出去关大门的声音都小之又小。 不过,她不知道,在她的气息刚刚稀薄了一点点的时候,他银灰色的瞳眸便瞬间张开。 朝晕在摊位的时候还是和摆摊的男人好一阵讨价论价——她都买了好几套衣服了,便宜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男人愁眉苦脸,啧声连天,和她说本身就已经是赔本买卖了,不能再给她便宜了。 朝晕自己是做手工艺品的,也了解一点服装道上的价钱,明白他这话就是卖惨话。 不过,要不是她真的是一个穷光蛋,她也不想浪费这么多口舌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正在她准备妥协之际,男人儿子看到朝晕手里那些那么多衣服,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着他撒娇:“爸!你不是说今天每卖出一件衣服能赚好多钱吗!我要吃汉堡包!” 男人:……… 朝晕:………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最后男人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居然也看得出来一点红:“嘿嘿,妹子你看着给。” 朝晕:┐( ?_?)┌ 这笔买卖最后还是爽快地结束了,朝晕对这个价钱十分满意,提着衣服回去的路上都哼着歌,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他穿上这些衣服是什么样子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对门的阿婆出来泼水,见到朝晕之后先是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看清楚了她手上用简陋的塑料袋装着的衣服时,惊讶地问:“怎么买男装了?” 朝晕一开始是准备瞒着的,但是想到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家里待着,又换了个说法,搪塞着打预防针:“最近联系上了妈妈那边的一个亲戚,过得挺落魄的,我寻思反正是亲戚,我一个人住着也挺寂寞的,索性接过来搭把手,今天早上去给他买几身衣服。” 王阿婆一听,有些啧啧称奇了。 连朝晕都说落魄了,那得多落魄? 毕竟,就算是在他们这个坐落在无名小镇的大庭院里,朝晕的苦日子也是排得上号的。 倒也不能说是苦日子,就是过着不太舒心,每天都要打着算盘过活。 她性格温顺保守,父母去世以后就要死守着这个院子,孑然一身,每天就是绣些帕子或者香包去卖。 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存款有多少,反正从来没见过她对自己好过,穿的衣服永远那么几件,吃的东西永远那么几个,偏偏人还整天笑语盈盈的,跟个傻子似的。 现在再多出来一张嘴,指不定要怎么样呢。 王阿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的是这小姑娘真是单纯善良。 她倒是没有怀疑过朝晕撒谎,说真的,人再老实,也老实不过朝晕去。 最后,王阿婆还是决定以后多去给她送点菜,接济接济她,也算是积福报了。 朝晕还不知道自己在王阿婆那里过得如此悲惨,简单和她聊了几句就推开了大门,进了院子。 考虑到他可能还没有醒,朝晕开门的时候格外注意,仍然是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她灵活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小声关上了门。 确认把门关得严实了,朝晕转过身,却在看到在卷着被子,蜷缩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127号后,实打实地愣住了。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了已经可以称之为熟悉的气味,惊颤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竟然让她也心里一揪。 “抱歉,”朝晕立刻开口,抬步走了过去,试探着伸手摸上了他的脑袋,在确认他没有拒绝和攻击的表现之后才吐了一口气,柔声解释:“我起来的时候你没有醒,我不想打扰你,自己一个人出门给你买衣服了。” 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一大袋衣服,弯了弯眼睛:“我看你恢复得不错的样子,你要试一试衣服吗?我买了好多件。” 他眨了一下眼睛,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轻轻转了眸子,看到了她手上好几个的塑料袋,再度垂下了眉眼。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 半分钟之后,朝晕再次看到他轻轻颔首。 她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见他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的样子,便随便挑了一个塑料袋递给他,打趣似的问:“你会自己穿衣服吗?”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怯生生地伸手,已经能够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了,听到她的问题,歪了歪脑袋,还是沉默着点了一下头。 朝晕对他的话相信得不得了,他说自己能行,她就直接去厨房热昨天晚上的粥了——毕竟,她不是一个喜欢偷窥别人换衣服的人。 好,就算她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还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等她端着两碗粥出来的时候,被客厅里伟岸如山的身影给弄得晃了眼。 他身量极高,估计将近190,肩宽腰窄的标准身材把一件路边摊淘来的黑色衬衫都撑出了凌厉的线条,只是静立在那里,投下的阴影便笼罩了半个房间,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人无端联想到了蓄势待发的野狼。 朝晕怔怔然,心里忍不住想—— 我去——! 居然都已经能站起来了吗? 666,看来她的粥真的有啥不得了的功效,她要发大财了。 她自己站在那里发愣,127号却早已经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了,直接转过头看她,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反而是去看她手里冒着白烟的粥,身体一顿,双眼亮了亮。 朝晕把饭端到了餐桌上,冲他招手,喊他过去吃饭,他却迟迟没有动,固执地站在绿被子上,一会儿看看粥,一会儿看看她,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甚至还转了俩圈,就是不愿意动。 她一开始还一头雾水,后来慢慢识别出来他眼里藏不住的惴惴不安才恍然大悟:“不敢过来?” 第270章 为了你,我愿意(5) 也是,虽然她家小得跟蚂蚁窝似的,对于他来说还是陌生的环境。 现在他能够认得出来的,估计就只有朝晕、白粥,和他的红被子还有绿被子。 朝晕搬过去一个凳子,端起两个人的饭向他走近。 还别说,站起来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朝晕觉得他一低头都能直接把她咬死。 不过,他现在显然没有把她咬死的想法,就木着一张脸,瞳仁随着她手上的粥而移动。 朝晕看得想笑,把一碗粥递给他,确定他能够拿稳当之后才放手,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边喝粥一边笑:“怎么喝粥都这么开心?” 她拍拍胸脯:“等我以后赚钱了,我让你吃香喝辣,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美食是什么样子的。” 127号盘腿坐在自己的绿被子上,凑上去喝了一口甜丝丝的粥,轻轻眯起了眼睛。 朝晕吃饭总是慢慢的,她捧着粥,一压一压的,嗓音也一重一轻的:“你有没有名字?” 他动作一顿,轻轻歪了下头,迷茫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名、字?” 朝晕一愣。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沙哑低沉,像是薄薄的一层沙。 而后,她轻轻一笑:“对,名字,大家平时是怎么叫你的,你的名字就是什么?” 他银灰色的眼睛像一颗碎裂的子弹,满身划痕,虹膜上断断续续有鳞片在闪,他轻轻蹙眉,想了想,最后又用着听着别扭的重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1、2、7,号。” 朝晕的笑意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他说完之后,便又埋头开始喝粥,似乎对自己没有名字这件事情毫不在意。 也是,他都活得这么艰难了,哪里还能在乎什么尊严,在乎什么名字。 朝晕心里蓦然冒出酸水来,她复又扯出来一抹笑,把声音放得更轻:“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停岁,你以后叫停岁,好不好?” 他豁然抬眸,怔怔然地和她对视了两秒,而后立刻移开眼,不愿意对上她的眼睛,嘴里低低地、吃力地重复:“停、岁?” “对呀,”朝晕讲话的时候,简直像是在讲童话故事,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说话能这么小声:“停岁,你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再次把埋进碗里的头露出来,看着她的脖颈,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停、岁。”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9。】 朝晕面部的线条因为绽开的笑意而更加柔和,她笑着说:“好、好。” 她喝一碗粥就差不多饱了,但是知道停岁是不可能一碗粥就能果腹的。 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朝晕还是不敢一下子给他吃太多东西,正好把最后的小半碗粥给他喝,她就坐在一边看着。 一开始没注意,现在她仔细一看,发现他手腕上的疤痕已经消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手,结果一留意看他另一只手腕,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疤痕。 朝晕一下子就错愕了。 她自己的东西,自己知道,药膏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见效这么快,除非是他自己的恢复能力逆天。 他喝完饭后,朝晕拉着他转了一两圈,又扯开他的袖子、撩开他的衣服,果不其然没有看到一处伤痕。 难道原剧情里给他注射的药剂已经生效了? 不应该啊,他看着没有什么要大开杀戒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多喝了点饭。 喜欢喝大米粥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现在考虑这些事情还言之过早,朝晕也不爱搭理那些事情,只是反复确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后的结果是—— 他壮得跟头牛似的。 这下子,朝晕终于可以给他好好洗个头了。 让停岁离开自己的绿被子还挺难的,他现在十分敏感,离开自己的“小窝”就会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朝晕只能和他好好讲道理:“你看,你的头现在脏脏的,如果不好好洗洗的话,你身上就会长虫子,被子也会长虫子,到时候我们家里就全都是虫子了。” “我现在把你洗的干干净净,也把被子好好洗洗,你今天晚上还可以躺在上面。” 停岁沉默了会儿,好像被朝晕故意为之的恐吓给吓到了,往前迈了一小下,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 有一就有二,朝晕耐心地拉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卫生间,毫不吝啬地鼓励着:“可以可以,走得太棒了。” 每往外走一步,停岁都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地。 他的感知力本身就格外强悍,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敏锐了,有好多细小的声音在往他的耳朵里钻,他甚至能感知到隔壁家里现在有几口人,让他烦不胜烦。 朝晕领着他停了下来,停岁小心谨慎地环绕四周,目光在触及到身侧的镜子的时候,实实在在地被里面的人影吓了一跳,瞳孔猛震、倒竖起来,身体紧绷着,做出攻击的姿势。 朝晕本来在拿旁边架子上的洗发水,手还牵着他,能感受到他突然的动作,不知道他突然瞎忙活什么,看过去的时候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呢?” 停岁一蹩眉,直接伸手指向了镜子里面的“陌生人”,里面的“陌生人”也跟着一起指向了他。 他和恶人一起告状,气得呼吸都重了,又对着镜子呲牙咧嘴,没想到他做什么,对方就做什么,让停岁十分不爽。 不过,他还没有不爽多久,就听见旁边的朝晕突然笑得很大声。 这是非常严肃的决斗时刻,停岁想——她不是一头狼,所以不知道这块板子里面的狼摆出来的动作有多么凶恶。 朝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晃了晃停岁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和他解释:“停岁…这个是镜子,镜子,你懂吗?” “那里面是你自己。” 停岁没听过镜子,但是后面这句话,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 朝晕把洗发水放到洗手台上,挨他挨得近了一点,于是,凶神恶煞的狼旁边,多出来了一个笑吟吟的姑娘。 第271章 为了你,我愿意(6) 停岁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但是知道朝晕长什么样子,她旁边站着的只有他,所以—— 那里面那只看起来蠢蠢的狼是他。 他先是皱眉,而后就好奇地试探着伸出手,镜子里面的他也伸出手,最后,他们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一片镜子,重合在一起。 朝晕见他实在觉得有意思,放着他和镜子玩了几分钟才开始给他洗头。 停岁看着人傻傻的,在有些事情上却一点也不含糊,朝晕按着他的头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把他按到水龙头下面,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开他,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朝晕小课堂:“我要帮你洗头,不会让你呛到水的,你不洗头,就会变得超级超级脏,我就不能再让你住在这里了。” 停岁的眸子刹那便落在了她身上,屏息不语,悄悄地感受着朝晕说话时候的气息,最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她是认真的。 停岁立刻就蔫了,乖乖松开死死扣着洗手池的手,弯下了腰。 虽然姿态仍然僵硬,但是朝晕最起码还是把他按了下去。 还没开始洗,她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很快的,不舒服了告诉我。” 她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喷洒在头皮上,停岁脖子一梗,差点跳起来退开,却被朝晕死死地按住,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全身都紧绷着。 水似乎是毫无规律地在他脸上流动,湿湿的,潮潮的,一阵阵热气打在脸上,朝晕的手替他搓头发,有点痒。 停岁又把脖子往后缩了下,然后再次被朝晕薅了回去。 把头发打湿之后,朝晕挤了好几次洗发水才能够搓出来沫,泡泡越来越多,她洗得开心,在他头上为非作歹。 停岁浑身僵硬,绷紧了下颚,隐隐有些颤抖,似乎是在按耐什么冲动,朝晕也没有注意到。 这十分钟他过得格外煎熬,等到朝晕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把他的头发包起来时,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 然而,在下一秒,朝晕踮起脚尖,开始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自信发言:“咱们能不用电就不用电,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的头发擦干的。” 软乎乎的毛巾在他头上蹭来蹭去,朝晕有时候还会坏心眼地故意隔着毛巾挠他的头发,痒得他后背一凉,一个没忍住卸了力,朝晕的毛巾里顿时立起来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像鼓起来的小山丘。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岁意识到自己还是漏出了耳朵,瞳孔猛缩,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朝晕手上的动作停了,甚至知道她的视线现在停在他的发顶,一切都那么清晰。 他是只兽人,不需要尊严的兽人,被当成宠物饲养都嫌脏的兽人。 他不知道朝晕为什么能够对她如此慷慨,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会对兽人大发善心的,在拳场里面,台下坐着的每个人,没一个是不盼望着台上某一个兽人死的。 所以,到了朝晕家之后,他一直在努力不露出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一般来说,他的耳朵尾巴都是很听话的,就算他在拳场被揍得吊着半口气,它们也不会出来。 但是现在只是有些痒痒的,耳朵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他惨白着一张脸,眼神呆滞,有些怯怕地落在了地板砖上,只有暴烈的沉默在挤压他身边的每一寸空气,直到出现裂缝。 停岁也没有听见朝晕说话,他当然知道应该是这个结果的。 确实,本来就应该是这个结果的。 他抿紧唇瓣,自暴自弃似的,放弃了把耳朵收回去的想法,于是那两只毛茸茸的“小山丘”就耷拉着,他艰涩开口:“我…我,自己……” 我自己走。 不要赶我。 只是,前四个字还没有完全落在地上,他就感觉到有人抓上了自己的耳朵。 他臀部一紧,好险没有把罪魁祸首扔出去。 那双手还在为所欲为,对着他的耳朵又是揉又是捏,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哪怕耳朵被人这样“玩弄”着,停岁还是能够清楚听见她以惊喜的口吻和他说话:“毛茸茸的耳朵!可爱死了可爱死了!” 他一愣,整个人像生了根的树,扎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眼眸是树生出来的银灰色的果子,所以能把树的错愕与无措都给哗啦啦地吐个干净。 朝晕自己还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当事人已经沉默地任她蹂躏了好久,直到停岁的肩膀开始抖动,忍不住弯了背,终于伸出了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朝晕的手腕。 他别开头,躲避开对他来说有些灼热的视线,额头前半干的碎发遮挡住了他大部分的眉眼,但是朝晕能看到他整个人的脖子都是红的。 “不、要。” 他艰难地吐了两个字,颤颤的,和他现在的瞳孔一样,听得他自己也是一抖,又接着道:“难、受。” 他低着头,领口微敞,这个角度对朝晕来说,其实更像是讨好。 他的两只耳朵现在已经是意气风发地挺立着了,像卖萌的两只眼睛似的,又让朝晕有些想要伸出自己的罪恶魔爪了。 不过,人家都说了不要了,她也不强人所难,颇为遗憾地叹口气,又再度扬唇,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们吃饭。” 停岁眼眸一闪,握着她手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不、不问吗?” 他小声说。 不问问我为什么有耳朵吗? 不问问我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吗? 朝晕听到他这样的问题,倒是疑惑地看他了:“问什么?” 她笑吟吟地捧上他的脸:“问你今天晚上想要吃什么?” “还是问问你,怎么把自己的耳朵保养地这么可爱的?” 停岁猝不及防地被她捏上了脸,蒸上了粉粉的红,瞳仁是油油的亮,一张脸都是让人心悸的动人。 他惊慌失措地抽出了自己的脸,咬紧唇瓣,摇了摇头:“没、事。” 第272章 为了你,我愿意(7)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4。】 说是要吃饭,但是朝晕已经没力气做饭了,只好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泡面。 她走到哪里,停岁就跟在哪里,寸步不离,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是对她这个奇怪的人类感到好奇。 朝晕在吃这一方面非常讲究,她喜欢煮的方便面,不喜欢泡的,拿着两包泡面进了厨房,开火煮水。 停岁又跟着进来了,小心翼翼地粘在她后面,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像是一条小尾巴。 他明明一开始是最粘他的绿被子的,现在又开始粘她了。 朝晕没注意他,直接开了火,蓝色的火苗“噗”得一声跳了出来,迎面扑来了一小阵热气,后面的停岁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朝晕一个激灵,立刻转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撞在了墙上脸色一变,忙去拉他。 停岁仍然一脸警惕,对着煤气灶呲了呲牙,看起来非常凶狠,要不是对方是火,可能真的会被他吓到。 朝晕被逗笑了,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是煤气灶,给我们做饭用的,你怎么能凶呢?” 停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两秒后,又收了起来,这么大一个人,猫到朝晕后面,悄悄地探出头,看了煤气灶一眼又一眼,又对这个乖乖听命于人的家伙感到好奇。 毕竟还是有动物的基因在,怕火也是正常。 朝晕一直看着锅,把控着火候,看准时机下鸡蛋,而后依次是调味料、面饼、青菜,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厨房瞬间溢满了香气。 停岁嗅了嗅,没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眼睛亮得厉害。 五分钟之后,面出锅,刚好两碗,只不过每一碗的份量有些大,导致整个碗都是热的,朝晕准备往外面的餐桌端,一不小心就被烫了一下,惊呼一声后捏上了耳朵。 下一秒,极高身量的人挡在她身前,在朝晕震惊的目光下,几乎用手掌贴上了滚烫的碗壁,端起来了两碗面,转过身,乖巧地盯着她看,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指示。 朝晕呼吸都停了,瞪大了眼睛,原本想着急地让他放下,但是他实在是面色如常,她只能先让出路,加快语速说放到外面的桌子上。 他安静地点点头,不疾不徐地迈步走出去,留朝晕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她跟出去的时候,停岁刚刚放好了碗,没有洒出来一滴,从他的面色上来看,应该是十分自豪的。 不过朝晕现在没空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忙不迭地跑过去,拉过他的手掌,仔仔细细地看,嘴里也没停着:“你下次不能这样做,烫到了怎么办?你不觉得烫吗?” 停岁歪了下脑袋,迷茫地垂眸看她,摇了摇头:“不,烫。” 就是有一点点烧,一点点而已,和疼比起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手只是微微泛红,两三秒之后,就又恢复成白煞煞的颜色了,没有一点烫伤的迹象。 朝晕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但是还是严肃地告诫他:“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到了没有?” 停岁微抿着唇,垂下眼睑轻轻点头。 “不过,你帮我把我们的面端出来,还是很值得夸奖的,真厉害。” 他一愣,又豁然抬眸,果不其然看到了朝晕一贯的笑脸,自己怔了片刻,唇角也跟着偷偷上扬。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5。】 绿被子和红被子被朝晕拿去洗了,停岁也没有再固执地非要在自己的领地吃饭。朝晕对此深感欣慰,拿出来两双筷子,给他一双,自己一双,双手合十,开心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才低头开吃。 停岁一头雾水地盯着她看,自己也生疏地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我,开动,了。” 嗯,他以为是什么仪式,不这样说的话不能吃饭。 然而,他说了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吃饭,因为他不会用筷子。 那些直接粗暴地注射进他们身体里的初版劣质营养剂,断绝了他学用筷子的机会。 他一把抓着筷子,迷惘地眨了眨眼,又移目到朝晕身上,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又生疏稚拙地跟着学,最后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朝晕自己吃得香喷喷,在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的时候才停住,朝着声源地看了过去。 停岁呆在座位上,拘含着肩膀,瞳孔微微放大,手还僵滞在半空中,显然是做错了事情之后的条件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偷偷去看朝晕,没想到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朝晕正正好看到他眼尾猛然划过的局促不安。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低下了头,磕磕绊绊、慌慌张张地说话:“对、对不……” 停岁听到了朝晕站起来时凳子擦着地板砖发出来的声音,肩膀又是狠狠一颤,连“起”字都说不出来了。 有人在他身边站定、弯腰、离开。 不要他吃饭了吗? 只是这样吗? 只有不能吃饭而已吗? 停岁还在自己傻傻地猜,又听到了有人回来的声音,与此同时,她抓住了他的手,把洗干净的筷子重新塞给他,与此同时,温柔又有力量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正如同她温和包容如春水般的气息也裹挟着他一样。 她凑到他耳边,有低低的笑语:“这么僵着做什么?怕我打你?” 停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僵硬了,像是他在拳场住的地方四周围着的石墙,但是他脑袋里的东西软和了,瘫成了一片。 他生硬地、一帧一帧地摇头:“没、没有。” 朝晕只是付之一笑,而后耐心地修正着他握筷子的姿势,教着教着,自己都忘了,还要再捏一遍再回来教,这样下来,她自己都笑了。 她一笑,停岁也想跟着笑,于是,又有蝴蝶扇动羽翼,掀起了他的唇角。 第273章 为了你,我愿意(8) 朝晕教得好,停岁学得快,也就几下的功夫,他已经差不多学会筷子的用法了,第一次尝试去夹面条就成功了。 在他成功夹起一筷面条的时候,耳边有人在鼓掌,骄傲地夸他:“太厉害了,不愧是停岁,这么快就学会了。” 犯错了的话,也不会有人打他。 他也不会没有饭吃。 没有酸言冷语,甚至,还会有人夸他。 明明是一个世界,为什么有的地方看着那么宏伟,却只有黏稠的瘀热,发青的白墙;有的地方这么逼仄,却有青浩的松杉,蓬勃的暖意。 停岁不知道,他低下头,有浓香的汤汁顺着喉管流进了喉咙里。人情冷漠,把他冻得木木的,如今猛地像被温水慢炖了似的,倒又有些痛楚了,比刚才端在手里的碗,还烫得慌。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8。】 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不短,停岁似乎很喜欢吃泡面,把最后一口汤喝完了才算完。 吃过饭后,朝晕去把洗衣机里面的被子拿到庭院里面晒,院子小小的,现在被阳光浸满了,看着就像一颗金黄的玻璃珠,朝晕估摸着一下午也能把这两条薄被子晒干了。 停岁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好像是在观察她,弄得跟女明星的狗仔似的。 不过这个女明星没有因为狗仔的偷看而不悦,反而直接转身回了屋子,顺手拍了拍狗仔的脑袋。 刷了碗之后,朝晕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就看见停岁也跟着她一起伸了个懒腰。 她笑起来:“怎么老是学我?” 她不知道这是动物认主之后的行为,只是以为他觉得好玩。 不过,停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就是想学,喜欢做她做的动作。 朝晕休息了会儿,闲不下来,从自己的卧室拿出来了一个半成品香包和材料包,又开始去绣图案。 停岁好奇地探头去看,丝线在阳光的照耀下调皮地跳动着,他看不清楚,于是无声无息地往朝晕那边挪了一小段距离。 他再次眯起眼睛去看,还是没有看清,纠结地蹙起了眉头,又迅速地瞥了一眼朝晕,见她没有看过来,便再次悄悄向她那边移动了小小的一段距离。 还是看不清。 他烦恼起来,再往朝晕那里去就打扰到她了,但是他真的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他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他再次考虑起来再次靠近一点的想法,便又不由得去偷偷看朝晕,没想到这次却正好碰上了她含笑的眼眸,一愣,飞速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想过来就过来呀,”朝晕半叹息半轻笑地这么说着,自己拿着香包站起来,坐到停岁旁边去:“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停岁见她主动自己坐过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说不出话,但是听到她最后问出来的问题,原本是勒紧了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磕绊着、急切着说:“不、不是,怕你。” “怕,你怕。” 怕你害怕。 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现在在停岁眼里,还是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兽人好的,尤其是他这种在泥潭里长成的兽人。 有人觉得他脏,有人觉得他危险,时间一长,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对他们都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他被抛弃的可能是不是就可以小一些! “我看起来很胆小?” 意味不明的语气强行按停了停岁的思考键,他怔怔然抬眸,又和似笑非笑的朝晕对上了眼,忙不迭地转移视线,又听到她以他分辨不出来情绪的腔调问:“那我现在坐回去?” 停岁连忙摇头:“不,不,不胆小。” “想、看。” 不知道多远之后的莫一天,停岁才突然意识到,她的语气,是逗弄。 朝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坐着没动,低头又绣起来手上的香包:你过来看看,猜猜我绣的是什么。” 停岁听话地靠了过去,看着她的手来回穿梭一针一线间,已经有漂亮的一个图案跃然而生。 好看是好看,但是停岁侧了一下脑袋,又听着看了会儿,最后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 朝晕一开始以为他在说笑——毕竟她绣的蝴蝶栩栩如生,看一眼就知道,怎么能认不出来呢?除非没有见过蝴蝶……… 任由大脑想到这里便停了,朝晕一默,掀开眸子去看停岁,像是在观望一圈银色的冷湖泊,深邃的,沉默的。 他细细地去看她手下绽放的漂亮生物,好奇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一遍又一遍。 “它是小蝴蝶。” 停岁眨了下眼:“小、蝴、蝶?” “对,很漂亮的蝴蝶,能飞,有各种各样的花纹和颜色,”朝晕柔声和他说,弯弯眼睛:“我们这里经常能看到蝴蝶,你以后一定能看到真正的蝴蝶。” 停岁盯着香包上活灵活现的一只蝴蝶,想了又想,还是没办法想象出来它飞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的心头也种下了一个茧,等待着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创造一场浪漫盛大的相逢。 他又忍不住问:“怎么、看?” 怎么能看到漂亮的小蝴蝶? 朝晕给香包做了收尾工作,沉吟片刻,看向窗外的景色:“天气暖和的话,应该就可以看到?” “秋天也是可以看到的,不过这两天天有点冷,估计遇不到。要是以后有几天能暖和一点,就可以看到了。” 停岁也跟着她一起看向被锁在窗外的艳阳天,大脑处理着信息,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只有“这两天”“遇不到”。 他虽然一直都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就是很好懂,哪怕眼中的波光一闪,她都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朝晕把香料和干花瓣塞进香包里,低下头,亲自系到了他的腰边,等到停岁察觉到后去看时,已经有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的香包隐隐晃动了。 光浮金烁,他愣愣地抬眸,又看到了阳光在她的唇角跳动,像是按下琴键的手指。 “不过,现在有一只蝴蝶陪着你了。” 第274章 为了你,我愿意(9) 停岁有了自己的小蝴蝶。 一开始,他不大敢相信。这么好看的小蝴蝶,她随便就给了他。他以为是要钱的,但是他没有钱,踌躇着想要和朝晕说,却又不舍得的,结果朝晕也没有问他要。 慢慢的,他好像摸索出来了——朝晕是真的慷慨地送给了他。 他看了朝晕好几眼,扯开唇瓣,伸手去小心翼翼地摸在腰间别着的紫色香包,摸起来翻了又翻,看了又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0。】 金丝被阳光晒得粼粼,把他的眼眸也洗得浓泽。 他不由得想——真正的蝴蝶要是什么样子?就像别在他腰间的这一只一样小小的?还是会大一点,和他的手掌一样? 停岁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下一秒就被蝴蝶团团围住。他自己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闷着看手上的香包,朝晕出去把自己卖手工艺品要用到的小三轮在庭院里放好了回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窗口,拿着自己的小香包,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蝴蝶图案。 傻蛋。 朝晕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立刻回头去看,听见她问自己话:“我现在要出门了,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停岁往旁边一挪,躲在沙发的边角角,毫不犹豫地连连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他现在还是有一定的戒备心,对外面的世界仍然抱有极大的不信任。 朝晕猜了个准儿,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也没强逼着他,走上前去,指向了她房间门框上面的钟表:“短的针跑到最下面这个圆圆的数字、长的针跑到最上面那个最大的数字之前,我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出来找我。” “要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能乱碰东西,别伤到自己了,有没有听懂?” 停岁抬头去看朝晕指着的时钟,自己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而后才低下头,乖乖地颔首。 朝晕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不看自己,不过她现在要忙着出门赚钱,暂时没有时间问他这个问题,确认了好几遍他真的理解了自己的要求以后,便冲他摆摆手,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赚钱的道路。 停岁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安稳地等到朝晕回家的,但是他高估自己了。 朝晕的气息越来越淡,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着,哪怕其实整个小家里都是她的气味,却根本不足以提供给停岁足够的力量再安分地待将近四个小时。 他隐隐开始焦躁不安起来,额角突突地跳着,在客厅里没有规律地转圈圈,在各个地方踱来踱去,就是为了找到朝晕气息最浓的地方。 最后的结果是——她的床。 停岁站在她的小床前,两只手抱着脑袋,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一声纠结的呜咽。 这是她的窝,他是不能躺的。 他又在朝晕床前转了好几个圈圈才冷静下来,自己又重新回到客厅,躺到朝晕走之前坐着的沙发角落,再次掏出自己的小香包,凑上去闻了闻,抱在怀里,视线落在前方的地板上,望着发呆。 他发一会儿呆就回去看时钟,短针没有走到圆圆胖胖的数字那里,于是又收回了视线,故意好久不去看,在终于忍不住翘首以盼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它还是离胖胖数字好远。 停岁不开心地皱眉,耳朵又冒了出来,半耷拉着,他伸手去摸,凶巴巴地斥责:“不许出来。” 耳朵又重新缩了回去,他像面对一个可恶的对手一样,再次生气地瞪着在上面挂着的圆表,突然间灵光一闪,耳朵再次探出来,兴奋地抖了抖。 这次停岁没有再理会自己的一对耳朵了,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钟表前站着,稍微伸高了手,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钟表。 他要自己把短针拨到圆圆胖胖的数字,这样她就会回来了。 停岁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他伸手去碰钟表,然而还没有触摸到短针,他就被透明的玻璃给隔在外面了,手进不去。 停岁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往旁边挪了两下,这才通过阳光的反射看到了一直隐藏着的大boss——外面罩着的玻璃。 他磨了磨牙,充斥怒气的低吼向钟表冲撞了过去,然而钟表毫不畏惧,纹丝不动,还在自顾自悠闲地走字,对面家的王阿婆反而是扣了扣耳朵:“怎么听见有狗在叫?” 她最近郁郁寡欢的女儿笑了声,纯当她在逗自己玩,拖长了腔调:“大狗狗~是狼。” 停岁又开始在原地转圈了,思考着把钟表砸碎再去拨短针的可能性。 仅仅是思考了一秒他就放弃了,自己像一个手下败将一样,重新拿着小香包躺在了沙发上,好不凄凉。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事情做,因为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客厅里摆放的扫把,便拿起来学着朝晕的模样把家里前前后后彻底打扫了一遍,直到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惊奇地发现,这样一来,时钟走的速度就快了一些。于是,他又回忆着朝晕今天中午随手做的事情——拿着一块抹布,在桌子上擦来擦去。 这件事情做起来比扫地困难多了,以至于停岁在忙前忙后地干完了之后,惊喜地发现时钟已经快要走到圆滚滚的胖数字了。 然而,在一个瞬间,他忽然一个激灵,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饿了怎么办? 停岁又用双手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转身跑进了藏在朝晕房间里面的一个小小仓库。 朝晕对此一无所知,她今天的生意做的还不错,她抽出来了一部分去给停岁买日常用品,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五点五十五。 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停岁在等着,她就觉得心情一下子明媚了。 她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一盏灯会给她留着,还有人会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 不对,不算人?那应该怎么称呼? 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停岁是什么动物呢。 这么想着,朝晕压上了门把,人未进去声先出来:“我回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朝晕耸了耸鼻子,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怎么有泡面味?! 第275章 为了你,我愿意(10) 一阵风卷过,把门带上,“砰”得一声,把朝晕震得回过了神,又觉得自己的家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醍醐灌顶地反应了过来——她家怎么突然干净了这么多? 倒不是她家平时不干净,只是也不至于到现在闪闪发亮、焕然一新的地步。 门声也把厨房里面的某个人震出来了,停岁仰着头,探出来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看到了门口的朝晕,眼眸跟着家一同锃亮了起来:“回、回来了。” 他就知道,只要他一直做事情,她就会回来的。 “回来了,”朝晕晃了晃自己手上提着的塑料袋,笑着说:“今天卖东西还赚的挺多的,给你买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添。” 她穿过客厅,直接奔向厨房,惊讶地问:“我怎么闻到煮泡面的味道了?有谁来我们家了吗?” 小小的厨房空空荡荡,除了停岁和她没有一个人。朝晕瞠目结舌地盯着在桌子上放着的两碗热腾腾的泡面,整个人成了宕机的电脑,一卡一卡地转头去看停岁:“你、你做的?” 停岁看不出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收了嘴角,微微抿唇,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小声回答:“我、我做的。” “…你以前会泡面?” 他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是靠劣质营养剂活着的,哪里会吃过泡面,更不要提做了。 “那就是跟着我学的?” 看到停岁老实巴交地首肯,朝晕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像是住着茅屋养着猪却娶到了贤惠寡言的妻子的老实农民。 “家里的卫生也是你打扫的?” 打扫卫生? 停岁眼神在地板上飘着,不知道这个概念是什么意思,不过要是说外面都亮晶晶的话,那确实就是他做的。 于是,停岁再次重重地颔首,还没点够第二下,他的脸蛋就被“啪叽”一声拍上,有人捏着他的脸晃来晃去,他定睛一看,就见朝晕眼里烂漫的山花一并诞开:“停岁真厉害呀,帮了我好大的忙,以后要是有你在,我做事就轻松多了。” 停岁被晃得禁不住弯腰,因为晃来晃去,他眼里的朝晕只有残影,但是也是这样他才确定了她就是开心,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地。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3。】 他看着她白生生的脖颈,唇瓣翘起一个像素点,脑袋迷糊了下,于是耳朵又跳了出来,精神抖擞。 他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朝晕的手就连忙凑了上去,又开始玩弄他的耳朵,他听到了她满含笑意的喟叹:“真可爱。” 只不过她还没有玩够,停岁便圈住了她的手腕,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要。” 朝晕收回了手,板正了小脸,对着他敬了一个礼:“yes,sir!” 停岁把两个人的晚饭端出去,朝晕刚回来就有香喷喷的泡面吃,觉得幸福得不得了,连因为下午和那么多人讨价还价而生出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吃完饭之后,碗也是停岁刷的,朝晕就瘫在沙发上,扮演着一个无能的丈夫。 有人敲门,吃饱喝足的朝晕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一边应和着“来了”一边去开门,刚刚刷过碗的停岁听到了动静,警惕地探出了脑袋,紧紧地盯着门口,蓄势待发。 如果是图谋不轨的坏人,不管多么穷凶极恶,他就能直接跳出去把人咬死。 随着门慢慢打开,在停岁眼前露面的是一个银发苍苍、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婆:“朝晕,是我。” 停岁:…… 他把一半的脸缩回去,另外一半还在顽强地坚守着,不愿意放过任何的可能,脑子却已经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朝晕? 她的名字是朝晕。 朝晕。 停岁心里忽然漫上了一股子甜,像是知道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自己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结出来了一颗颗水灵灵的青涩果子。 “阿婆,你怎么来了?”朝晕嘴甜地打了招呼,往旁边一让:“快进来休息会儿。” 不过她这里什么也没有,晚饭就两碗泡面,连一滴汁儿都不剩,阿婆进来了也就只能休息了。 幸好阿婆知道她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穷光蛋,很有眼力见地站在了门口,摇头拒绝:“不用啦,芮芮刚做好饭,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儿子出去旅游,带回来了好多点心,我就过来给你送点。” 朝晕平时一有时间就会给她做点东西送过去,她有什么也会送过来,这都是两个人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了,也就只有王阿婆会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进她家院子,换作其他人,朝晕就放停岁咬人了。 她也知道不用和阿婆客气,笑眯眯地接过:“谢谢阿婆,等过两天我闲下来了,给您织件毛衣。” 阿婆摆了摆手:“我不要,我可不缺。唉,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去和芮芮说说话,她最近都郁郁寡欢的,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芮芮是阿婆的女儿,是一个游戏主播,窝在家里赚钱,说话直来直往的,是很直爽的一个女生。 朝晕问怎么了,阿婆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还能为什么?非不听我的在网上和一个男的网恋,我都说了那男的不会是一个好东西,她非说他说话奶奶的,软软的,是一只青年奶狗。” “你猜最后怎么着?她一查,孩子都一岁半了!这说话能不奶奶的吗!” 奶狗变奶爸了。 朝晕没憋住,笑了出声,但是立马收了回去,一脸同情:“芮芮还小,而且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人,也正常。等我有时间了在微信上和她聊聊。” 王阿婆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说法,往朝晕屋里随意一瞥,惊奇道:“怎么感觉你家干净了这么多……” 她的视线打量着朝晕家的客厅,一个不小心,直接和停岁露出来的那一只眼对上了,吓了一跳,差点躺地上:“那谁呀?!” 朝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啊哟,这两天太忙了,忘记给你介绍了。” 她把糕点放在一边,朝着停岁走过去,后者想一整个缩进厨房里,未果,被朝晕扶着肩膀往外推:“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我家的远房亲戚,昨天刚到。” 第276章 为了你,我愿意(11) 朝晕一开始是推着他的,后面又变成拉了,瘦瘦小小的身子挡在他前面,为他挡住了王阿婆投过来的大半视线,但是他还是紧张得额头冒汗,低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不、想……” 朝晕也压低了声音,柔声道:“王阿婆是很好很好的人,停岁这么可爱,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对不对?” 如果停岁是真的不想见人,朝晕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但是她看得出来,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人类在他身上掐出弹痕,淋下酸雨,让他骨头里都带着狠和痛,他没见过好人,或许,都不知道人类里面还区分好人和坏人。 就算他一开始会觉得不安和惶恐,朝晕还是要坚持带他多去看看这个世界,让他明白,树也会分出或孱弱或强势的枝桠,人的价值也有鸿毛泰山之分。 停岁还是倔强地咬着唇,半跟半不跟地在朝晕后面流浪似的走,朝晕停下步子,回过头去看他,正在停岁以为她是生气了的时候,她突然伸出魔爪去挠他:“咯吱咯吱咯吱。” 停岁对她根本没有防备,“扑哧”一下笑个不停,连说“好痒”,躲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被朝晕钻了空子,一鼓作气拉着他停在了门前,笑着给王阿婆介绍:“他叫停岁,好听?” 停岁没被挠痒痒了,一下子就收敛起来了自己的笑,低下头,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好听,这名字真好听。” 王阿婆毫不吝啬的夸赞从他前面送了过来:“长得也好看,个头真高!就是看着不爱说话是不是?” 这是第二个人夸停岁,朝晕是第一个。 “不太爱说话,但是很会一个人闷着头做事,”朝晕自然而然地拨了拨他的头发,冲着王阿婆眨眨眼:“你也觉得我家里亮了?都是停岁帮我做的,我下午出去摆摊,他帮我打扫卫生,我回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呢。” 王阿婆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真的?!” 她看向停岁的眼神瞬间炽热了起来:“孩子,你想不想来我家玩一玩?我家啥好吃的都有……” 王阿婆都到这个年纪了,什么都想明白了,与其喜欢一个花言巧语的男人,不如找一个爱干实事的男人,既不会阳奉阴违,还能做一把手。 朝晕笑嘻嘻地回拒:“他说他不要。” 王阿婆笑着,敲了一下朝晕的头:“不要就不要。” 她又看向停岁,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两眼,最后停在了他的手上,慢慢蹙起眉头,不解问道:“这手上怎么都是疤……” 尾音还没有落下,朝晕便直接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他的,嗓音轻柔得像一团一团的云,却又坚定得叫人恍惚:“以前过得不好,被欺负了,以后都不会了。” 停岁脊背一颤,有凉意从下往上冲,又有热血从脑海里一涌而下,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里冲撞着,短暂的一瞬间,有春夏秋冬在流转,于是又是永恒的一瞬间。 王阿婆愣了下,旋即就觉得情有可原了。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内向,原来被欺负着长大的吗?那确实挺可怜的。 义愤填膺的王阿婆眉尾一扬,直接换了脸色,身上好似冒出了火焰,义正言辞地打包票:“孩子,别害怕!来了就好好活,你是朝晕的亲戚,就是我王美丽的亲戚,不会让你们受欺负的!” 她从自己兜里左掏右掏,除了卫生纸啥也没掏出来,最后经过重重努力,终于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了一颗糖,不由分说地扯过停岁的手:“拿着!吃!吃了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停岁怔怔然地凝着手心躺着的糖果,那是一粒小小的种子,一粒长大了之后能够贯穿宇宙的小小种子,他颤颤地握紧,沙哑着嗓音,生疏地说话:“谢、谢谢。” 王阿婆再次摆了摆手,还要说什么,芮芮娇俏得有些尖利的嗓音传进来:“妈!快回来吃饭了!” 她只能作罢,转过身,冲他们挥挥手告别:“好好活!好好活!” 鲜活的人。 和朝晕一样鲜活的人。 有血有肉的人,身上长出了蓬勃枝桠、遮天蔽日的树的人。 朝晕把门关上,一回头,停岁还在盯着自己包着糖果的拳头发呆,莞尔着凑过去,故意逗他玩:“让我看看是什么味道的?如果不是榴莲味道的,我就要抢走了。” 停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 如果朝晕真的要抢走,他是不能还手的。但是这个是第二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送的,他想保存着。 于是,停岁深吸一口气之后,乖乖地张开手掌,而后听到朝晕遗憾地“啊?”了一声,惋惜地叹了口气:“榴莲味道的,我不喜欢吃,就不和你抢了。” 停岁不识字,不知道包装上面写着的是“草莓”,也不知道粉红色的包装不可能是榴莲口味的,他只是知道朝晕不会把糖拿走了,扬了唇角,重新把糖握在拳心里。 朝晕觉得好笑,还是想继续逗他玩,再次伸出了魔爪去挠他:“怎么只有你有糖?我不开心,我要挠你痒痒!” 停岁又没防住,被挠得笑个不停,一直往旁边退。 他笑起来的声音也弱弱的,低低的,连成一串往外蹦,落在地上也激不起风浪,寡淡的,是失了灵的摔炮。 好不容易从朝晕手底下脱困,停岁居然也生出来了反击的想法,他把糖果收进口袋里,也学着朝晕的样子伸出手。 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挠痒痒,最后只是对着朝晕的肋骨戳戳。 “雕虫小技!”朝晕抬起下巴,笑着看他:“我可是不怕痒的。” 停岁: ? o ? 好厉害,他都怕痒。 可怜的停岁,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是自己手法的问题。 闹着闹着,短针又指向了另一个圆滚滚的“9”上面,到了朝晕的睡觉时间了。 她去庭院里把停岁的红被子和绿被子收回来,重新铺在地上,只是这次离她的房间更近一些。 第277章 为了你,我愿意(12) 睡觉之前,朝晕拉着停岁,教他怎样刷牙,怎样洗脸,顺便又拿过来了自己的小玩偶当做模型,教他怎么自己洗澡。 停岁是一个聪明的乖宝宝,一学就会,和朝晕演示了一遍自己的学习成果——刷牙、洗脸,洗澡—— 在他准备脱衣服的时候,朝晕一把按住他,一脸正经:“这倒是不用,我已经相信你了。” 看着他躺进他的红绿被子里之后,朝晕才关了灯,自己已经能够在黑暗里摸上床了。 朝晕早睡觉是因为纯粹就是因为不想开灯,想要省电,不过和停岁说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她只是拥有了健康合理的作息习惯而已。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有困意袭来,她还是坚持着没睡,悄悄说话:“停岁,你睡着了吗?” 他持着微哑的嗓音道:“没有。” “你是什么动物呀?” 停岁默然片刻,有些犹豫地回答:“狼…。” 在拳场里,他是所有兽人里面最不听话的。那些人心情一不好就喜欢让兽人对他们下跪、说一些没有尊严的话,否则,轻了就是没饭吃,重了就是挨打,打死了也有可能。 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他们如意过,就算是饿他,打他,他也没下跪过,更没有说过把尊严置之度外的话。 那个时候,他们甚至都不乐意叫他的编号了,反而是啐了一声,唾骂他“一头贱狼!装什么装!迟早死在拳台上!” 所以,应该是狼。 “狼啊……”朝晕慢慢悠悠地把这个字含在口里,疑惑地发问:“你这么可爱,为什么有人把你欺负得这么惨?” 躺在被子里的停岁闻言一愣,而后就是一缩,蜷进了被窝里,只有一双肌理漂亮的眼眸在夜里闪动。 因为只会有你觉得我可爱。 其他人,不会这样觉得。 他自己在心里默默回答,却并未出声。 “你睡着啦?” 他立刻回答:“没有。” 朝晕笑起来,眼皮子控制不住地打架:“唔,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出去”两个字一出,停岁手上一紧,把被子攥在手里,垂眸不说话。 “前两天我没怎么出去,但是我其实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外面的,从早上到下午,大概有八个小时?” 她顿了顿:“八个小时,差不多是我今天下午出去的时间的两倍。” 停岁已经明白时间的计算单位了,他又往被子里钻了钻,这次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了。 “你不要害怕,其实外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好人的,再说了,就算有坏人,你不是可以一拳把他们打倒!再不行,我就出场,一拳把他们打倒!” 还是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像是整个房子都盹着了。 “唔…好,那你明天继续留在家里,我一个人……” 冷不丁的,有一道声音像是划开黑夜的利刃,泛着微微冷硬的光。 “要去。” 停岁说了这两个字后,又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所以紧接着的话就闷闷的了:“我,要去。” 朝晕终于如愿以偿了,笑着连声说“好”,黑夜像一只大手,拼了命地扒拉她的眼睛,困意再次翻涌,她慢慢阖上眼,说话的语调变得更轻、更轻:“晚安,晚安,明天见。” 几乎是最后一个字飘在空中的瞬间,她头一歪,睡了过去。 停岁悄悄从被子里钻出来,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朝晕屋子的地板上重新聚起来得一大摊月光湖泊,蓝蓝的,柔柔的,不冷。 耳边不再是叫骂声,不再是要么是对他、要么是对他面对着的同类兼对手的诅咒声,只是沉沉的呼吸,一吸一吐,让他也不自觉跟着一起与她同频。 他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复杂心绪—— 他不想让今天这么快地过去,想让月亮也睡得沉一点,不要醒的那么早,让今天存留的时间再长一些。 但是,他又十分期待明天的到来,想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跟着朝晕看见什么。 就是这么矛盾,矛盾得连本人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最后也只能跟着闭上眼睛,泡在月亮湖泊旁边的死水里,也不忘朝圣一般的请愿—— “晚安,晚安。” “明天、见。”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6。】 ———— 朝晕其实是一个懒虫,十分喜欢赖床,但是生活又要逼迫她起床,于是她只能怨气极大地坐在床上,然后再捂上脸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吐槽:“昨天不是已经起过床了吗?为什么今天还要起床?”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起床还是要起床的。 她一出去,就看见停岁趴在窗台旁边,盯着外面的艳阳天看。 听到了她的动静,停岁转过头去看她,轻轻勾起唇角,棱角分明到攻击力极强的脸庞顿时柔和了一个度:“起,起床。” 朝晕一开始是有怨气的,但是看到他笑,怨气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笑着点头:“嗯,起床了。” 她先去洗漱,然后拉着停岁进了厨房,让他好好看着自己做早饭。 如果他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话,只让他学煮泡面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一大清早的,朝晕也不可能做一些大菜,最后决定煎鸡蛋吃。 家里虽然没有面包,但是有白馍馍,五分钟之后,奇怪又合理的搭配就出现在了餐桌上。 朝晕一边吃一边问停岁有没有学会,停岁回想了一下,觉得记得差不多了,便确定地点头。 朝晕感动得快哭出来了,感叹老天有眼,要是以后能把早餐交给停岁的话,她就可以多睡十几分钟了。 吃过早饭之后,两个人就要出门摆摊了。 朝晕把家里的设施检查了一遍,锁好门,把自己的小挎包挂在停岁脖子上,自己进庭院里的小仓库,把爱车挪出来。 一辆粉嫩嫩的小三轮,后面全都是各式各样漂亮的手工艺品,包括一些原材料,盖着个棚。 朝晕先是把大门给打开,自己骑着小三轮跑出去停下,把光顾着记她的行程路线忘记跟着出去的停岁拉上自己的小三轮前座,再把大门锁上,自己也坐上去,精神饱满地喊了一句“出发喽!”后就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第278章 为了你,我愿意(13) 朝晕骑车不急不慢,停岁能够看清楚所有路过他们的人的脸,他们和树一起向后倒去,擦过他的人生,只留下了一点点的印记。 风给停岁带来的不安的慌乱感,好像他和朝晕下一秒就要被吹散,他往朝晕那边挨了挨,离她更近一点。 朝晕感受得到他的局促,悠闲地和他分享着路边的景色:“停岁,帮我看看边上的小水渠里面有没有花。” 停岁听话地探头去看,只见拥在一块儿的花瓣点缀在水面上,跟随着水流一路向前,和他们一个方向。 “它们要去旅游喽,”朝晕笑眯眯地用手肘戳一戳他:“我们跟着一起。” 停岁被这个说法惊奇到了,两只手按在旁边的扶手上,稍微探出去一点点,看得更清楚了。 只不过听觉忽然被一阵喧天的锣鼓占据,他捂着耳朵抬头去看,看到了一群大爷在跳舞。 说是跳舞,其实就是乱蹦哒,不齐,没有美感,朝晕瞥了一眼,猜是举办什么活动,还是忍不住吐槽:“跳得跟摘豆角似的。” 停岁被这个说法笑到了,咬着下唇憋着笑,脑海里面还在一遍遍刷新这句话,身体慢慢松懈下来,风拂在他脸上,又让他心安了些。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8。】 开出去的时间不短不长,集市里占地的卖家还不多,朝晕把自己的小三轮停到一棵虬枝盘曲的大树下面,下车,伸了个懒腰,绕到后面,把挡板放下来,打开小棚子,自己探身进去整理颠簸中乱掉的手工品。 停岁跟着一起下来,透过小棚子往里面看,半分钟看明白了朝晕要做什么,移步到她旁边,毛遂自荐:“我可以。” 朝晕刚好出来透透气,闻言意外挑眉,看向他:“你可以?” 她让开,停岁也弯腰钻进去,开始有条有理地替她整理物品。 朝晕看了会儿觉得完全合格,一边感叹自己收留了这么一个十全十美好狼的幸运值,一边靠到车把上休息,只是刚刚合上眼睛便感受到了陌生人的靠近,又“唰”地睁开眼,皱眉睨了过去。 男人一双混浊昏黄的小眼睛在她身上瞟来瞟去,呲着牙靠了过来:“妹子,又见面了哈!” 他是在这里卖菜的,朝晕来这里没两天就开始时有时无地骚扰她,或许是时间一长,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在那里,他就找到哪里,甚至想要和她产生肢体接触。 要不是这一片人流量大,顾客多,朝晕早就忍无可忍地换地方了。 她嫌恶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我远点,我没空理你。” 男人暗暗冷笑——她不也是个卖东西的吗?他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也就是真的喜欢她,他才会在这里陪她耗,要不然,他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他驼着背,仗着男女力量悬殊,有恃无恐又往前走了一步:“妹子,我是真喜欢你……这两天,我想你想得牙都是疼的……” 朝晕被恶心得一个激灵,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下,冷笑一声:“那你往你嘴里打点农药,实在不行,喂点老鼠药。” 停岁刚刚完成任务,从小棚子里面钻出来,满眼亮光,四下寻找朝晕,想要获得夸夸。 找是找到了,但是她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第一眼就让他抵触得不得了的男人。 单单是看到他和朝晕同框,停岁心里就横生出来一阵撕碎他的暴戾。 男人之所以敢锲而不舍地骚扰朝晕,就是因为她之前性格太安静,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结果这次他直接被朝晕的话冒犯到了,变了脸色,威胁朝晕给他道歉。 朝晕这次倒是给了他一个正眼,懒散地倚着自己的车,一条腿放置在前,微曲着,似笑非笑地问他:“你真奇怪,活得碌碌无为的,自尊心倒是这么强。” 男人再次被攻击到了,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要过来扯她,但是却在下一秒直直地定在原地,背后“唰”得冒出了冷汗。 依循着本动物的直觉,他抬起头寻找目光来源,透过闲散淡然的朝晕,他看到了她身后紧绷着身体,一双长眸牢牢钉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男人不可控制地后退了一步,眼睛随着压迫感极强的身躯的靠近瞪得越来越大,心里禁不住咆哮—— 这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没看见啊?! 短短时间,朝晕看到了男人变了又变的脸色,觉得像逗狗一样好玩儿,正要说话,有人的剪影把她盖住,居然猛地有些凉。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停岁已经挡在了她前面。 他的眸色在阳光下便极淡,这样一来,就和他阴翳的目光差出了八条街的距离。 停岁阴沉的视线死死地钉在男人的脖子上,听得到自己的磨牙声。 “你,有事?” 冷到没有温度的三个字被停岁咬碎了才吐出来,他一边面无表情地问,一边伸出手,按在男人颤抖的肩膀上。 男人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要碎掉了,强行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夹着尾巴回答:“哥…我,我没事……” 可悲的是,他的回答招惹得停岁更加不高兴。 停岁眯起长眸,寒气四溢,空气分子都暴动起来。 “没事,找朝晕做什么?” 男人:惊恐骷髅头状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朝晕身上,连滚带爬地看向朝晕,谄媚得眼褶子都出来了,字里行间毕恭毕敬:“妹子…我就是来找你买东西的…” 朝晕抬起眼皮,粗略地瞟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看到了里面刚刚沉淀下去的杀意和明面上的嘲讽。 朝晕站直了身体,又靠在了停岁身上,懒洋洋地问:“你要买什么?” 男人吞咽了一下,试探着说:“…一个香囊?” 停岁凶恶的目光像是展露出来的獠牙:“一个?” 在朝晕旁边站了那么久,无缘无故掠夺了朝晕周围那么多的空气,就一个?! “…五个?” “……” “十个!十个!” 于是,朝晕刚刚出摊就卖出去了十个香囊。 第279章 为了你,我愿意(14) 朝晕欣赏似的目送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再转过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来,她捧上他的脸摇了摇:“停岁真厉害。” 他的眼眸又闪烁起来,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吗?” 朝晕把小棚子给撤下来,拿出来后面角落里放着的两把小椅子放在地上,自己先坐上去,拍了拍旁边的小椅子示意停岁做,认同道:“对呀,我特别讨厌他,谢谢你帮我赶走他。” 停岁捏紧裤边,僵着身子坐过去,整个人板正得呈现出来了90度,他还是没敢看她,看着自己的裤子,一板一眼道:“你、你以后,不喜欢,可以叫我来。” 毕竟,他就是靠打人和被人打活着的,他根本不怕疼的。 他听到了朝晕的轻笑,脑子又晕乎了,然而她接下来一个问题就把他砸蒙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朝晕?” 朝晕撑着头,笑吟吟地侧眸,把他的紧张和窘迫都收入眼中,还坏心眼地继续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停岁大脑一片空白,宕机了,说不出话,看到靠近摊位的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缩成了一团:“有,有人。” 朝晕笑着摇头,起身去招呼客人,把自己的气味也带走了,却留下了一句话—— “你喊我的名字喊得很好听。” 停岁呼吸慢到了停滞的地步,而后又很快大口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把脸埋进手掌里,整个身体慢慢颤栗起来。 犯规。 她说这句话,犯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0。】 朝晕回来的时候拿着材料包,见他一动不动地伏在手掌心里,也不动,便挑眉坐下去,惊讶地叫出声:“呀!蝴蝶!” 停岁猛地放下手,张着眼睛四处张望,什么也没有看到,疑惑地看向朝晕,只见她摸了摸他腰间别着的香包,晃了晃:“在这儿。” 停岁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小蝴蝶,有些失落,他以为是真的蝴蝶呢。 他甚至没意识到朝晕在逗他玩,自己认真地和朝晕介绍:“它,有名字,我,取了名字。” 朝晕挑眉,指腹在蝴蝶上面蹭了蹭,像是在蹭他的脸颊:“什么?” “它叫‘回来’。” “回来?”朝晕莞尔,花瓣飘进她的眼里,她眼里的水花迸溅,飞到了停岁眸子里:“真神奇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是昨天下午停岁在家里等朝晕回去的时候取的,他心里想着“回来”,眼睛看着蝴蝶,自然而然也觉得蝴蝶要叫回来。 “好,回来和停岁,我们一起做东西。”朝晕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捏起了针,在绣之前去问停岁:“你想看什么?” 停岁一脸认真,一字一句地说:“小、蝴、蝶。” “又是小蝴蝶?”朝晕下手去绣:“那我们就绣一个在枝头休息的小蝴蝶。” 停岁连连点头,凑了过去,不允许自己眨眼。 朝晕教他怎么起针,怎么回针,还有好多绣法,不过停岁觉得这个比做饭困难多了,他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朝晕从来不会不耐烦,耐心地给他讲,就当是消遣娱乐了。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聚集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想听听她是怎么教的。 其中有一个小女生眼巴巴地看着,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半只蝴蝶就这么从朝晕手里飞到了帕子上,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晃了晃妈妈的衣摆,不过妈妈不想让她打扰姐姐,便让她远远看一眼得了。 小女孩失落地垂下头,那只蝴蝶却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她一愣,抬眼去看,就见姐姐笑盈盈地看着她:“要试一试吗?” 朝晕在旁边鼓励着指导她,时不时提出来几个问题,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夸她缝得好。 停岁在一边坐着,人一多,他就习惯往朝晕后面躲。 他以为,他喜欢看的是朝晕手上的蝴蝶,但是现在蝴蝶在别人手上,他的眼睛却难以从朝晕的侧脸上移开。 她被光晕晕染开的水墨色彩也把他瞳孔深处斑驳凝滞的黑给溶解,她弯眸笑的模样,她鼻尖的弧度,她唇边跳跃的阳光,都在停岁心上烙下了深深的、火红的刻印,有点痒,有点疼,但是不难受,还在锲而不舍地往伸出钻。 她又犯规。 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都是犯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1。】 可能是这几天朝晕运气好,也可能是她的朝晕小课堂吸引来了足够多的人,今天的手工艺品居然将近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孤零零地在车上躺着。 朝晕超额完成目标,下午的天有些凉了,她直接决定提前走人。 不过走之前,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暂时性的有钱人,应该给自己的保镖买点东西。 于是,朝晕去叫号着绝对百分之百真的的摊位上,花五个星币给停岁买了纯金项链。 停岁不知道五个星币连一个汉堡包都买不了,只是看到朝晕一脸庄重地给他戴上,还口口声声宣称:“这是给你的奖励,纯金的哟,超级超级稀有!”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32。】 他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摸着项链嘿嘿直笑,坐上小三轮车了还笑。 朝晕开着车带他回家,路上堵了会儿车,她四处看了看,又被小卖部里面的烤肠吸引视线了。 所以她最讨厌堵车了,如果是畅通无阻地回到家的话,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路边各式各样的食物,现在好了!大家都高兴了! 朝晕不带一丝犹豫地转弯,把车停到了路边,带着停岁进小卖部去买烤肠吃。 两根烤肠,三个星币,而停岁的金项链才五个星币。 不过这个傻蛋根本算不明白,举着自己的烤肠克制地蹦哒了两下,正要跟着朝晕出小卖部,脖子上的项链却被门口的防盗链把给吸住了。 停岁:(゜o゜; 为什么他的项链飘走了? 他抓住自己的项链扯过来,凶巴巴地瞪防盗链:“不许吃!” 朝晕赶忙赶过来,在店主莫名其妙的视线下拉着停岁快步离开,嘴里絮絮叨叨:“哎呀!物以吸为贵嘛!” 第280章 为了你,我愿意(15) 一根香肠没能让朝晕吃饱,回家的时候天还早,她总算是有精力做一顿饭了,让停岁在旁边全程看着,今早让她实现做饭自由。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洗了澡,停岁是第二个洗的,朝晕不太放心,把他在里面把自己呛死,一直在外面待着等他洗完,还时不时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前三次停岁都有立刻回话,第四次却有两秒没有回应,朝晕心里一紧,想着不会真的是磕了绊了? 不过她刚想出这个可能性,面前冷白的门开出来了一个缝隙,朝晕看到了被水打湿之后冷白色的胸膛,大脑里面的所有想法瞬间被水雾给冲散,雾蒙蒙的一片。 停岁大大方方地赤裸着身体站在门口,垂眸看朝晕,湿发软趴趴地贴在头上,倒让他看起来更乖了,此刻一脸天真坦诚地问:“你要,进来看吗?” 说完,他还体贴地往后退了一步,向朝晕发出邀请:“你想进来,的话,可以。” 朝晕默了几乎七秒钟,才深吸一口气,眼珠子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拉上门把,微微一笑,快速脱口而出一句“不用了”就“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停岁呆呆地站在门的另一边,歪了歪头,又听到朝晕给他列出的一则要求:“以后不许在穿好睡衣之前打开浴室门。” 停岁不明白这个条约是因为什么,但是是朝晕说的,他只有遵守的份,便“嗷”了一声同意了。 他第一次自己洗澡,确实有点慢,但是还没有到需要人帮忙的地步,等到他终于洗完出了浴室,第一件事情还是四处寻找朝晕,循着她的味道走进了她的卧室。 他看到她细白的手指把今天赚到的星币一颗一颗地投进了她的小猪存钱罐,脸上堆着笑容,看得他也跟着扯唇,模模糊糊地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那个罐子里面的钱多了的话,朝晕会更开心。 朝晕把所有钱投进去之后又晃了晃,听到里面沉甸甸的声响后又抱着蹭了蹭,这才看到了停岁。 她笑着冲他招招手,后者不假思索地就走了过去,弯下了腰,听她吩咐,乖得不行。 朝晕举着自己的存钱罐给他介绍:“这是我们的存钱罐,里面是我们的生活费,我们都要好好保护它,听到了吗?” 停岁端凝着一张脸,格外严肃地颔首:“听,听到了。” 朝晕满意地点点头,又突发奇想问他:“你见过小猪吗?” 停岁又开始歪脑袋了,只要他银灰色的眼眸变浅一些,就证明他不明白。 见他摇头,朝晕忽而一勾唇,伸出食指把他的鼻子往上推,笑眼下面有乌浓的笑窝:“哈哈,就长你现在这样。” 停岁眼睛的颜色更浅了:“我这样的?” 他慢慢拢起眉来,一派苦恼:“可是、可是,我是狼呀。” 朝晕笑眯眯地反驳:“狼也可以是小猪。” 停岁无言地盯着她殷红的唇瓣,也冷不丁地伸出手,学着她的样子推她的鼻子:“你现在,是小猪吗?” 朝晕意外地挑眉,笑开:“也是呀。” 停岁立刻收回手,微微摩挲着指尖:“那小猪,可爱。” 如果朝晕是小猪的话,小猪就可爱。 朝晕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很快又被他的话逗得笑逐颜开:“你也可爱,停岁小猪时候的样子也可爱。” 停岁觉得朝晕骗人,他说朝晕可爱,是真的可爱,但是在停岁学会“客套”的内涵之前,他是无法理解朝晕为什么会说他可爱的。 如果让他说的话,他是最最最最不可爱的人,哦不,狼了。 不过朝晕这样说的话,他也会开心。 于是,停岁心甘情愿被骗,轻轻弯唇。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5。】 朝晕是准备直接睡觉的,但是停岁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她就随手甩过去了一本英语筑基书,如果他看了20分钟之后不觉得困的话,她就准备甩过去一本数学筑基书了。 结果出乎意料,停岁真的看进去了,还眼巴巴地举着书过来问朝晕音标怎么读。 朝晕这个大国做题家又发挥作用了,完美给停岁读了三遍,他才乖乖睡觉。 闭眼前,朝晕再次问停岁:“明天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这次的回答快速又利落:“要。” “谁要?” 停岁一呆:“我要。” “你是谁?” 停岁已经慢慢能识别出来朝晕每次逗他的时候,语气里那一抹独特的笑意了,但是他还是老实回答:“我是,停岁。” “这样啊。” “那谁要跟着我一起出去?” “……停岁要。” 朝晕月琴般轻盈的笑声被抚进他的耳朵:“好,乖乖。” 停岁盯着天花板发愣,他听见朝晕慢慢变得均匀的呼吸,缓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脸色爆红,一骨碌钻进自己的被窝——还注意到要小声一点,不想吵到朝晕。 他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一起,他的大腿甚至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又犯规。 她总是犯规。 但是,他以前最痛恨犯规了,会直接出手把犯规的人打个半死;现在却只能红着脸,钻进被子里,不敢吭声。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8。】 下了一场秋雨之后冷了两天,慢慢又好起来了,停岁跟着朝晕一起出去的第二天,不仅是一个大晴天,气温还高了些。 他一早就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了,这点朝晕倒是没有意外,但是在她看到摆在餐桌上、煎得完美无瑕的鸡蛋的时候,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你做的?” 停岁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她的脸色,慢慢点头:“…嗯。” 为什么她甚至没有听到起锅烧油的声音?她睡得有这么熟吗? 停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以为她不高兴,心里一慌,正准备说“我现在去倒掉”,朝晕就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他,带着他晃来晃去,幸福得不得了:“谢谢你呀停岁,哎呀,有你太好了!” 第281章 为了你,我愿意(16) 气温像一蓬一蓬的绿叶子,蒸着往上攀升,这天的温度暖融融的,甚至有些微微发热。 帮朝晕整理过车后面的小摊之后,停岁和朝晕坐在一起,又开始了自己的学习之旅。 在他正投入的时候,上方突然飘下来了一片叶子,落在他头顶,痒痒的,他抓在手里,抬头去看,眼前一下子就拥满了开得烂漫的桃粉花朵。 令人目眩神迷的粉,纯净得像新生似的绿,一下子就把停岁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抬着眼眸,愣愣地去看,坠入了花海。 他昨天没有抬头看,没有注意到这棵粗壮的大树还结了花,密密麻麻的枝头往下压着,如果他站起来的话,也就一臂的距离,触手可得。 停岁不受控制地站起身、踮起脚尖去碰花朵,却冷不丁地听到了朝晕的声音—— “你要是强行摘下它们的话,它们可是会痛的。” 停岁听到“痛”这个字眼的时候,条件反应地缩回了手,低头去看朝晕,急切地摊开手,证明自己没有强行摘花朵。 “对对对,停岁最听话了,”朝晕也抬头去看,缓缓闭上眼睛:“才过去一天,居然开得这么好。” “它叫冬来时,每次开的时候,就证明离冬天来临不远了。” 停岁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再次仰头去看。在漂亮到圣洁的繁花之下,人的悲欢都显得小小的一个。 他眼巴巴地看着,手指在裤缝边擦了又擦,一直在尽力克制住强行去采撷的冲动。 朝晕用手支着额头,柔声给他支招:“唔,不如你求求大树,它被你感动到了,说不定就送给你一朵了呢。” 见停岁眼睛一亮,朝晕一笑:“一定要诚心诚意哟。” 停岁忙不迭地点头,跑到大树下,背靠着树干抱膝蹲下,璨亮亮的眼珠子被花朵照得闪动,心里在一刻不停地祷告—— 大树大树,请你给我一朵花,我和朝晕一定会好好对它的。 停岁的语言表达能力很贫瘠,想到这里之后,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其他话了,于是开始重复了—— 请给我一朵花,请给我一朵花……… 不知道他祷告了多少遍,被花香熏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头一点一点的,半阖着眼眸,脸上却蓦然一软,和朝晕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骤然惊醒,一低头,花朵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滑到了他的掌心。 停岁和它对视着,几秒钟后,停岁一下子蹦起来,捧着大树送给他的一朵花献宝似的递到了朝晕眼前,雀跃道:“花。” 朝晕停下手上的事,看到了他的花,附和着显露出来了几分惊讶:“哎呀!大树真的送给你了?” 她忍不住笑:“看来停岁真的是一个乖孩子,连大树都喜欢你。” 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被朝晕夸的,停岁脸上红扑扑的,眼睛又是异于平常的亮,整张脸看起来像是苹果糖一样。 他自顾自地想,那是因为朝晕没有去问大树要,要是他们两个一起问大树要,大树肯定更喜欢朝晕,就会把花给朝晕,而不是他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0。】 接下来的时间,停岁就抱着自己的小花,坐在朝晕旁边学绣香包或者其他东西。 不过小花没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在他手里待了几个小时就慢慢蔫了,哪怕朝晕安慰他这是正常的,不是他的错,他还是跟着一起蔫了。 于是,朝晕承诺会帮他给花朵变身,让它变成干花,做成书签,这样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他们了。 她说的话,停岁都相信,毫不犹豫地把花朵交给朝晕,让她拿去在阳光下暴晒。 朝晕也看出来这么一遭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了,便拿出自己早有准备的英语书给他看。 果不其然,停岁又再次投入到了书本之中,学得格外卖力,超脱世俗。 不远处把停岁的一切行为都收入眼中的一个生活记者见状非常感动,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标题都想好了—— 《生在贫困家庭之中并且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也能靠读书为自己的人生点亮灯塔!》 停岁是一匹好学的狼,遇见不会的问题就去问朝晕,比如什么时候用a,什么时候用is,什么时候用are。 朝晕一本正经地回复他:“能用a的地方就能用are,因为a、is、are。”【a是are。】 停岁的脸皱成了一团,显然没太明白,但是还要硬着头皮连连点头说“好”。 又得逞了的朝晕扑哧地笑了出来,停岁见她笑个不停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不过停岁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朝晕置气的,他觉得朝晕是因为他笑的,便挠挠头,自己不好意思地翘起唇角。 时间慢慢流逝,今天的生意虽然没有昨天好,但是也完成了指标,朝晕从来不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觉得差不多了就收摊走人。 她在回家的路上又给自己和停岁买了烤肠,这次停岁学乖了,一直用手抓着自己的纯金项链,不给吸。 晚饭还是停岁做的,做的菜是朝晕昨天教他的,朝晕就趁机去把花做成书签,把钱投进存钱罐里,脑子里还琢磨着一会儿要用什么坐法吃饭。 不过她还是有考虑其他事情的,并且已经考虑好了,在吃饭期间,她直接和停岁宣布:“我们明天不出去卖东西了。” 她扬起唇瓣,尾音像是一簇小钩子:“明天我们去公园玩好不好?” 停岁歪了歪头:“公园?” “对呀,公园就是有很多树,很多花,很多大朋友和小朋友的地方,去一趟心情就会变好很多。” “要跟我一起去吗?” 停岁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急忙回答:“要!” 朝晕故意问:“谁要?” “停岁要。” 看到他认真严肃的脸,朝晕又不由得想起来了刚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天,狼凶巴巴的,还咬她一口,跟现在这个因为明天要去小公园而欢呼雀跃的狼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嘛。 朝晕这样想着,低头喝粥,用碗挡住自己满含笑意的眸光。 第282章 为了你,我愿意(17) 第二天的中午是温暖的金黄色,朝晕换上了自己喜欢的白色裙子,坐在沙发上编头发。 停岁没有正眼看她,但是自己一个人举着朝晕给他的镜子不停地调整姿势,朝晕纳闷地瞅了他好几眼,才慢慢明白,他是在透过镜子看她。 ……何必呢,多累啊。 话说她早就注意到了,停岁老是不愿意正眼看她,两个人几乎没有过超过五秒钟的对视。 朝晕觉得这个问题很严峻,拿出手机开始查。 “家里的一个人老是不正眼看我是因为什么?” ——“您好,对方很可能是一个自私傲慢无礼没有家教的家伙,可能有暴力倾向,建议直接送到精神病院。” 朝晕:…… “家里的一头狼老是不正眼看我是因为什么?” ——“您好,您也进精神病院。” 朝晕:?! “家里的一条小狗老是不正眼看我是因为什么?” ——“您好,在小狗眼里,直视主人是不尊的行为,所以当它想要认真仔细观察你的时候,就会学会用镜子来看你,这是正常现象,您的小狗很可爱呢!” 停岁透过镜子看到朝晕原本紧皱的眉头在一瞬间松开,唇角缓缓流泻出笑意。 他有点好奇朝晕看到了什么,微微出神,脸就被两只手猝不及防捏住,逼着他抬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朝晕芒芒笑意微闪的眸子。 他瞳孔一缩,忙不迭地要低头,朝晕却用了力,他一时间没办法挣脱,也不想伤她,只能慌慌张张地垂眸,没成想又听到了朝晕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不许往下看,就一直看着我的眼睛。” 停岁身体一个颤栗,第一次没有听话,嗫嚅着唇想要说话:“我…我…” 朝晕的手捧着他,自己稍微弯了腰,像是水在顶托一尾鱼。 他们的眼神再次交汇—— “你是停岁。” 停岁屏息敛声,大气都不敢出,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魂灵浸泡在她的眸海里。 “你又不是我的宠物,你干嘛不正眼看我?” 停岁听到了违抗本能的要求,一时间还是惶恐:“我………” “以后就要正眼看我,不许躲闪,不然我就生气了,听到了没有?” “……” 一阵良久的沉默,他哑着嗓音,小心翼翼又珍重万分地回答:“听到了。” 当她的命令高于骨血里的本能时,他的基因便被篡改,一切的行为都是“爱朝晕”发出的指令。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46。】 谈好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后,朝晕便在金灿灿的阳光的指引之下,拉着停岁步行了大概15分钟进了公园。 停岁虽然出去过两天,但是大家都在各卖各的东西,没有人看他,更没有人理会他,所以他不会感到过分拘束。但是一路走过去的话,不可避免会有几个人不经意瞥他一眼。 这个时候,他就像一个竖起刺的刺猬,很没有安全感地往四周看了又看,最后只能再度缩到朝晕胳膊后面。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却要躲在一个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生后面,怎么看怎么奇怪,于是就有更多人看他了。 不过停岁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是他想看树,想看花,也就咬着牙一直跟着朝晕走。 直到进了公园,朝晕带着他从池塘旁边绕过去。 池塘水面上是破碎的粼粼金光,嶙峋的石头散乱,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旁边钓鱼,离池塘都挺近,从远处看像是浮动在水面上的石头。 “你要玩吗?”朝晕拉紧他的手:“你想玩的话,我们可以去租用具。” 停岁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可是狼!除非真的要饿死了,否则他是不可能捕食小鱼的! 朝晕都不知道他以为捕鱼是要吃的,便点头,准备带他继续往植物园后面的树林走去。 突然,前方传来呼救声,朝晕还没有听清在说什么,就看见一个蒙面的男人正飞速向他们冲来,手里还攥紧一个黑色女士包,身后追着一个不停大声呼救的女人—— “有人抢劫!有人抢劫!帮帮我!!” 朝晕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停岁已然把她挡在身后,做出攻击的姿势,喉咙深处溢出警告的低吼,有獠牙在慢慢延展,眸色骤然加深。 劫匪横冲直撞地向前跑,撞翻了一个又一个人,眼前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抱着钓竿往池塘边跑的小男孩儿,凶恶粗暴地呵了一声“滚开!”,便蛮横地一把将其推开,后者小小的身体被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顺着湿滑的石头向下滚落,直接滚进了池塘里。 池塘宽大,是长条形的,几乎占了公园的一半,小男孩儿刚刚滚进去就被卷着往深处带。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抱着自己的孩子往旁边躲,工作日带着孩子出来的大多是母亲,看着在池塘里哭着扑腾的小男孩儿迟迟不敢下水,都急得团团转。 停岁眼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旁边是挣扎越来越微弱的小男孩儿,最后只能一咬牙,把朝晕扯到一边,不挡劫匪的路,撂下一句“注意安全,等我回来”便飞快地冲向了池塘,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激扬起来好大一片水花。 朝晕不担心他的安危,眯了眯眼睛,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带着一阵呼啸的风冲过来的劫匪身上。 劫匪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一个小孩儿吸引了过去的时候,心里不屑地笑了两声,啐了一口。 一群穷人,不知道干什么在意别人的命。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他。 他这样想着,使出吃奶的劲往前飞奔,正觉得无人阻拦的时候,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白生生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包的带子。 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一个平时没干过什么重活的女人的手,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骂不自量力—— 力字还没有落下,他陡然瞪大眼睛,被大到恐怖的力道扯了回去,整个人像一道小小的抛物线一样摔在了地上,荡起来了一阵灰尘。 第283章 为了你,我愿意(18) 他呸了两声,坐起来之后第一反应想去找包,但是包已经被朝晕一脚踢远了。 劫匪恼羞成怒,正准备爬起来干架,领子却猝不及防地被攥紧,力道大到让他都有点呼吸不过来,眼前只有那只手——那只白生生的手。 “傻屌,你这样不对——”朝晕轻轻柔柔地这样说着,瞳仁黑如点漆,过于柔和的语气听着甚至都有些阴寒气:“应该给小孩子道歉不是吗?对了,还有我的停岁,也因为你——” 男人面上装着落败的模样,手却悄悄探向了腰间藏着的匕首,眼里狠辣的光一闪而过,暴喝着向朝晕的动脉刺去。 给老子死去! 他畅快地想着,直到他看到女孩儿一脸平静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格挡住他小碗粗的手腕的时候,笑意终于凝固了。 这…… 这他爹的是谁啊?! “你听不懂我说话是吗?”朝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把擒住他持刀的手腕,反手一拧,听到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声和刀落在地上发出的尖利声。劫匪的惨叫刚冲出喉咙,她攥着他的手一松,攥成了拳头,重重砸在他鼻梁上,鲜血瞬间喷溅在青柏路上。 “现在听得懂了?” 她轻声细语地这般说。 劫匪躺在地上哀嚎着蜷成一团,疼到神志不清。 确认他在短时间内不会起来了,朝晕拨打了报警电话,想要回头去看停岁那一边的情况,可是刚刚转眸,就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感受到了他细细的颤抖,闻到了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香气,好像两个人本就该是一体的似的。 朝晕弯眸,清辉如月:“停岁真厉害。” 停岁湿漉漉的胸膛剧烈起伏,咬紧了下唇瓣,心脏还在鼓鸣一般地跳动着。 他到现在还是无法从刚才那一幅画面里脱离出来,当看到刀尖对准朝晕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脚底发软,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扛上这一刀。 朝晕拿出卫生纸和随身佩戴的手绢给他擦脸和身体,温声安慰他:“不要担心,我不是没事嘛……” 她什么都知道,在她眼里,他就像是写满了使用说明的一台冰箱,哪里亮了是什么毛病她都一清二楚。 停岁闷闷地“嗯”了一声,又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一脚还在哀嚎的劫匪,后者只感觉一口老血含在喉间不上不下,直接晕死了过去。 “谢谢你!先生!谢谢你救我的孩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手上突然一空,朝晕眨了眨眼,停岁已经闪到她身后躲着了,又是拘束地藏在她身后,不愿意说话。 朝晕看着面前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孩子的女人,冲她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您先带着小朋友去医院检查检查,别耽误了大事。” 女人向他们投掷了感激的眼神,匆匆忙忙地抱着孩子离开了。 警察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离开了一会儿,继续往小树林里面去。 朝晕一开始是想要回家,让他洗洗澡换衣服的,不过停岁非常固执,非要跟着她一起逛公园才肯罢休。 他还特地展示了自己有多么强壮,拍拍胸脯说他不会生病的,他受过那么多伤都没治过,全都是他自己扛过来的,现在只不过是身上有些水而已,晒晒就干啦。 朝晕只能带着他继续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笑意满满地和他复盘:“大家肯定都觉得你是一个大英雄,你救了一个小孩子呢!” 停岁一愣,低下头,脸上爬上了可疑的红云,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有。” “有呀,你就是,”朝晕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很棒,大家都很喜欢你,很感激你。” “你对那个家庭来说,很重要。” 绿叶筛过层层阳光,把浮色滤去,斑驳的光圈恍若神谕,撰写在他身上的符文生了效,让停岁发热。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52。】 我吗? 停岁愣愣地想,眼前纯净的日光和昼夜不分的拳场里昏暗的火光重合又相离。 他对人类而言,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从前,他的拳头只能让利欲熏心的商人的余额翻上一倍。 现在,他的拳头被人握着,他听到了好多声陌生得让人耳热的“谢谢”。 他对人类而言—— 真的可以很重要吗?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朝晕忽然惊呼一声,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视线顿时落在了朝晕身上,而后跟着她一起往前看去。 只见光束之下,绒毛之中,几只蝴蝶翩然起舞,每一只都是一道小小的彩虹,风、阳光、水珠,森林里的一切都在它们地舞蹈加冕。 停岁呼吸一停,一把抓住腰间别着的“回来”小蝴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只美不胜收的蝴蝶。 在停岁眼里,蝴蝶的影子越来越大,扩张成了他的瞳孔大小,他的脑袋跟随着蝴蝶的移动轨迹而移动,最后跟着蝴蝶的驻停,视线也落在了自己的衬衫上。 他瞳孔猛震,眼睫颤颤,它们翅膀上的金粉也跟着颤动。 森林为它们加冕,它们把王冠戴在了停岁身上。 朝晕见他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就想笑,拿出手机一顿拍,边拍边说:“因为蝴蝶喜欢可爱的人,所以它们就找上停岁了。” 停岁眨眨眼,面色突然变得严肃,声音细微:“那应该是朝晕……” 如果谁可爱,蝴蝶就停在谁身上的话,那蝴蝶应该找朝晕。 朝晕听清了,被萌得不得了,认同地点点头:“对,应该是我们两个,因为我们两个可爱,所以小蝴蝶来找我们了。” 停岁垂眸,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蝴蝶,腰间挂着自己拥有的小蝴蝶,听得到朝晕的声音。 这一刻—— 他无比庆幸,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 还有时间领略世间无穷无尽的风光,探索各色各样的人类。 最重要的是—— 他还有眼睛可以看到朝晕是怎么笑的,还有耳朵听见她说话的语气是什么样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5。】 第284章 为了你,我愿意(19) 蝴蝶在停岁身上停了半分钟,便翩然离去。 停岁惆怅若失地望着他们飞离的轨迹,眼睛被阳光刺得稍微眯起,眼角有生理泪水往外溢。 有人牵起他的两只手,停岁回过神来,低头去看,就见朝晕一脸认真地把他的手合十,而后自己也跟着合上了手掌,冲他眨眨眼:“遇见了蝴蝶就要许愿,愿望会成真的。” 停岁震惊地瞪大眼睛:“真的吗?” 其实是朝晕胡编乱造的,但是那又怎样,蝴蝶不能让他的愿望成真,她还不能吗? “我会骗你吗?”朝晕笑着闭上眼睛,给他做示范:“像我这样,在心底真诚地默默重复三遍自己的愿望,蝴蝶就会把我们的愿望告诉神了。” 停岁严阵以待,忙合上眼眸,颔首,虔诚得很。 阳光晒在他身上,温暖得灼人,停岁一动不动,在心底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三遍自己的愿望。 为了让蝴蝶听得清楚,他说得很慢很慢,朝晕都睁开眼睛了,他的第二遍才说了一半。 朝晕耐心地等着,待他终于睁开眼睛,便迫不及待地问:“许了什么愿望?” 停岁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之类的说法,朝晕问他了,他就一定要说,于是他看向朝晕,银灰质的虹膜宛如透亮水晶:“朝晕健健康康,天天开心,能活好久好久好久。” 朝晕好多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让她的心脏被闷得快速震动了起来。 “你笨蛋呀!” 好久,朝晕才捂住嘴,笑意又从眼睛里面漫出来了:“你自己许愿,怎么都是我呢?就算这样,你也应该说‘朝晕和我都健健康康,天天开心’。” 停岁却斩钉截铁地连连摇头,一脸严肃。 不行,神是不会喜欢贪心的人的,更不会喜欢贪心的狼,他只要这一个愿望实现就好了。 朝晕捂上脸,自己笑了会儿,看了眼天色,拉上他的手腕往回走,停岁听到她的声音在前面跑着:“没事,我许的愿望是我和停岁平安喜乐,万事如意,永远永远在一起。” 停岁骤然瞪大眼睛,手指关节颤动着一抖,他的眸光也化成了一束阳光,在朝晕墨色的长发间来回跳动,不肯离去。 怎么能呢? 你的愿望,怎么能浪费这么多给我? 停岁心里有道声音这样急切地问,但是又有一半在滋生蜜意,把他的心脏撕裂成了两半,差点让他站不稳。 不,神讨厌贪心的人,但是不会讨厌朝晕的。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会讨厌朝晕,神也不例外。 朝晕许下的愿望,都应该被实现。 停岁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踩上去的时候软绵绵的,他的神明拉着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往回走,往光昼处走。 所以—— 他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是傍晚,停岁被朝晕催着洗了热水澡。 他的头发还是她擦的,朝晕又坏心眼地把他的耳朵给擦出来了,捏着揉来揉去,直到停岁双耳双颊都红得要滴血才放开手。 之后,他又要忙活着做饭了。 现在朝晕都不用专门示范给他看怎么做饭,找出来自己想吃的菜的视频给停岁看几遍,他就会完美复制出来了。 朝晕就坐在沙发上,继续做一些手工艺品。也是这个时候,她偶然发现自己的裙摆被扯破了一小道口子。 她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这件裙子她很少穿出去,只是一些小毛病而已,在这种小事情上,她实在是懒得费力了。 她扯着裙摆看了几眼,确认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影响穿就不再准备看了,可恰巧停岁端着一盘酸辣土豆丝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上裙子上的一小道口子。 他一下子就压下了眉,谛视着像是在冲他耀武扬威的小口子,歪了头,小声说:“坏了。” 朝晕这才注意到他,一把扔开裙摆,帮忙去拿他手里的盘子,随口安慰他道:“哎呀,没有坏。不是抓坏人的时候扯到了就是在树林里面扯到了,只不过是一道小口子而已,不要在意,不影响穿。” 停岁抿紧了唇瓣,不吭声,还是直直地盯着她的裙子看,显然是很在意的样子。 朝晕放出缓兵之计:“我以后肯定会缝的,今天太累了,先不用管它了。” “哎呀,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停岁听到朝晕说饿,这才回过神,转身去厨房:“很快,很快就好。” 朝晕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吃完饭洗漱过后,照例先关上门换睡衣再开开门,停岁已经把自己的窝给铺好了,一抬头就看见朝晕笑眯眯地看他,让他脊背一僵,别开头,低声说:“不要看。” “就看,”朝晕和他唱反调,走上前去,张开双臂,小小的她把大大的他抱在怀里:“晚安抱。” 停岁轻轻环上她的背,轻轻勾唇:“晚安抱。” 只不过,在他的视线再次碰到朝晕挂在衣架上的白裙子的时候,他还是悄悄皱了眉。 —— 夜色甚浓,安静得让停岁觉得自己能听见星星移动的声音。家里黑蒙蒙的,是柔柔的、水波般的黑,像是一幢房子在和其他房子玩捉迷藏,不是拳场熄灯之后尖锐碎裂的黑。 他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几乎没什么声音地悄悄翻了个身,没过一会儿又翻了回来,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突然坐了起来,回头去看朝晕的屋子。 一样被泡成酒的月光,一样清浅均匀的呼吸,却让他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进朝晕的屋子,出来的时候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他关上了门也没听到朝晕醒的动静时,才松了口气,举起手上的白裙子,一片漆黑中,她的裙子和她一样,让他看到了唯一的一圈白。 第285章 为了你,我愿意(20) 停岁打开三排灯里的一排,微弱的灯光亮了起来,他又支起耳朵去听,没有听到朝晕翻身的声音,这才放心地坐上沙发,从抽屉里拿出朝晕专门给他分的针线包,挑出好看的线穿针、打结,找到裙子上的小口子。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他却再次慢慢锁了眉,迟迟不敢下手。 要缝一个什么呢? 有金色的翅膀拨动他脑海里的琴弦,几乎是瞬间,停岁心底便有了答案。 他的瞳孔盯着那一道口子,不敢眨眼,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屏息敛声着扎下了第一针。 针线带着他的心意丝滑地穿了过去,停岁像是完成了什么艰难的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也慢慢沉了下去,不过他还是没有松懈,脑海里播放着朝晕绣蝴蝶时的手法,自己生疏地跟着重复。 针线一来一回,一进一出,反反复复,枯燥无味,停岁却连脊背都没有弯下去过,每一次下针时,他的眼睛里都会浸润着光泽。 时间从他的耳畔略过,长针从最底下圆滚滚的6移动到最上面最大的数字,而后再往下去,等到再次到圆滚滚的6。 最后,停岁眯起血丝尽显的眸子,托举起手上的一片裙角,一只看着笨笨的金色蝴蝶在灯光下晃着,倒映在他眼里,却蒙着一层层的白雾。 停岁摇摇头,眨眨眼,不知道这是用眼过度的信号,只是一味地去看那只蝴蝶。 眼前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楚细节,但是能看出来自己绣的是蝴蝶。 他一咧嘴,又把那一片裙角捧了回来,半躺在沙发上,盯着那只蝴蝶看。 困意不断叠加翻涌,压迫着他的神经,眼皮越来越沉,手也不自觉松了一些。 他给朝晕绣的小蝴蝶。 给朝晕……… 后面一句没想完便被一阵黑暗覆盖,他支撑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 鼻间有清早露珠的味道,清新湿润,停岁皱了皱鼻子,迷蒙地张开眼睛。 余光不是他的绿被子和红被子,是乳白色的沙发垫。 停岁挤了挤眼睛,视线上移,看到了朝晕穿着的裤子,被白花花的裙摆遮掩了大半。 朝晕注意到了,放下手上的一片裙角,看向了沙发上姿势怪异的停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醒了?” 记忆被她的嗓音唤醒,停岁的大脑陡然清明起来,他傻傻地看着朝晕的脸,而后又慢慢下滑,看到了她手上的裙摆上绣着的一只皱巴巴的蝴蝶。 昨天晚上眼睛不舒服,神志不清醒,他看不清自己绣得什么样,也记不清了,现在猛地一看,一下子被丑得噎住了,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又被稀薄的白光晃了一眼,他一抬头,又看到了没有关上的灯。 他的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刺刺的白色,心里猛烈地打起鼓来,脸上的颜色慢慢地褪成了透明的苍白。 他没有关灯,浪费电了,浪费钱了。 他还把朝晕的衣服绣坏了。 绣得那么不好看,根本不是漂亮的小蝴蝶。 停岁往后缩着,手指蜷紧,刚刚抓紧了沙发垫,又恍然惊醒似的松手,转而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血肉之中。 他黑鸦鸦的睫毛压下,遮盖住黑压压的情绪,喉结连连滚动,愧疚与心慌像是锋利的刀片,深割进他的肌肤,有不安从他的肋骨之下渗出。 “对不起……对不起……” 他嗫嚅着唇,颤着声,音量细若蚊呐。 他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拿不出。从来只有朝晕怜悯他,他却没办法为他做些什么。 他的情绪转变的太快,朝晕诧异地看去,便见他惨白着脸,凄然垂下眼睑,连同人一起变得空旷。 一根指头点上了他的鼻尖,停岁一愣,那根指头又稍微用力,把他的鼻尖往上推,她调侃的话跌入他的耳朵:“道歉的小猪。” 停岁抖着握上她的手指,他知道是他的错,他应该道歉,但是话说出口,又让人听得出委屈:“我做坏事了。” 他像无助彷徨的小兽,但是其实是一个大兽,长臂结实,肩宽腰窄,现在拘在小小的沙发上,委屈着给朝晕道歉,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朝晕想要安慰他,但是又被逗乐了,她随手关上了灯,上前去,弯腰轻轻拢住他:“哪里做坏事了?你给我绣这么好看的蝴蝶,我应该感谢你是不是?” 停岁被打没哭过,被骂没哭过,因为生在苦难的温床里,所以难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到后来,甚至连难过都懒得把自己赠予给他了。 但是现在,有人把体温匀一半给他,他绣的歪歪扭扭的线条被柔软的指腹抚摸,就像是在摸他的陈年伤疤一样。 他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朝晕的怀里,往她身上钻,好像要彻底融入她的身体,分担她的一切痛苦,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快乐馈赠给她。 他闷声说:“一点也不好看,我,我缝坏了。” 朝晕无声地笑,瞥了一眼手上布料上缝得蝴蝶,看上去笨笨的,感觉不太聪明,甚至不会飞,但是也是别具一格的可爱,和丑搭不上边。 “好看,我说真的,我觉得好看的,”朝晕揉了揉他的头,单薄的一片,却像是屹立在狂风骤雨里被点亮的灯塔:“我从来不骗你,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她骗停岁骗得还少吗? 不过她说什么,停岁就认同什么。 他缓缓扬起脖颈,殷红的眼尾为他深邃张扬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水雾,所以朝晕就被他的眼眸吸进去了,那里面搅动的破碎漩涡温柔地把朝晕裹住。 “……真的?” 他颤颤地问。 朝晕温暖的指腹按压在他的眼尾:“真的呀,我明天就要穿它出去。” 停岁觉得眼尾沁出去了一滴滴水珠,打湿了他的眼皮,应该也打湿了朝晕的手指。 “我…我还忘记关灯了。” 说到这里,停岁觉得更难受了,他不敢去看朝晕,哆嗦着唇:“我浪费钱了。” 第286章 为了你,我愿意(21) “唔,”朝晕沉吟片刻,语气慢慢沉了下去:“这样来看,停岁真的犯错了。” 停岁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身体一僵,又不安地往朝晕怀里钻了钻,急急地央求道:“不要丢下我……朝晕,不要不要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朝晕惊奇地发现,他一急起来,说话反而流利了不少。 她强忍住笑出来的冲动,捧起他的脸颊,强硬地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他还是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是又时刻谨记着她和自己说的话,微微躲闪着和她对视。 朝晕见他这样,还是没憋住弯了唇角:“那就罚你给我编头发。” 停岁呼吸都停住了,洇着薄红的眼眸张大,费劲地分辨着她的意思:“……编头发?” 朝晕揉搓着他的脸:“我昨天编头发的时候,你记住我是怎么做的了吗?” 停岁努力回想着,带着点呜咽地弱声回答:“记得,记得。” “那不就好了。”朝晕把他拉起来,去洗手间拿出自己的梳子交给他,自己坐上沙发,侧着身子,认真道:“你要好好给我编辫子,如果编得不好的话——” 停岁的身子又是一抖,愣愣地听着。 “那就罚你给我做好多好吃的,你只能看着我吃。” “现在,过来,帮我梳头发。” 她似乎不愿意再看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心惊胆战,语气强硬了不少。 停岁无言着,生疏地握着梳子把柄,替她解下皮筋,松开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头,另一只手还轻轻柔柔地为她抚顺,而后把她的头发分成了三股,慢慢给她编头发。 阳光又开始在她头顶跳跃,斑驳的金色,微凉的发丝,都让他微微愣神,阳光轻移,晒在他的手指上,把本应该属于她的阳光匀给他了一些。 最后,朝晕对停岁给她编的辫子满意的不得了,宣布原谅他了。 停岁的忐忑一下子化为疑惑,看着她歪歪扭扭的辫子,突然像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原谅他是不是? 又一撇嘴,埋进了朝晕的颈窝。 他想问,迫切地想问—— 怎么对他这么好? 但是他问不出来,只想静静地抱她会儿。 所有的问题,都能在这个拥抱得到回答。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5。】 朝晕下午出门的时候果然顶着这条别扭的辫子、穿着绣着小蝴蝶的白裙子。 停岁一边自责怎么能这么没用,一边咧着嘴傻乐,在门外等着朝晕把小三轮开出来,他去锁门。 “停岁,和朝晕出门啊?” 停岁没有听到过除了朝晕以外的人叫他的名字,敏锐的视线射了过去,然而在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王阿婆的时候慌忙把带有攻击性的目光收了回来,垂下眼眸:“阿、阿婆。” 虽然语气格外僵硬,但是好在听着乖。 阿婆笑着点头,休息了一会儿,又重新弯腰提起两大袋米,哼哧哼哧地往家里送。 停岁看得傻眼了,想到她对朝晕的好,便踌躇了好几秒,又转了一个圈圈,才舔了舔唇瓣,两个箭步走上前去,伸出手的动作和语气一样僵硬:“我、我,我帮你。” 王阿婆惊讶地抬头看他,心里绕了几圈,最后含笑点头,把米交给他:“好好,好孩子,和朝晕一样好。” 他没有朝晕好。 停岁在心里反驳,按照王阿婆指的路,闷着头往对面那户人家走。 王阿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体倍儿棒,今天女儿出去参加活动了才没人来帮,不过对她来说,拿两袋子米也没什么的。 等到停岁按照她的吩咐放进庭院里的小仓库之后,他就准备告辞,没想到王阿婆拉着他的手,态度强硬地塞给了他两枚星币,笑眯眯地谢他:“给你的报酬,谢谢你帮我搬东西。” 手里冰凉凉的触感掂量起来重重的,下一秒又像是两个小火炉,烫得停岁差点炸毛。 “不、不,”停岁口齿不清地拒绝:“我,我不要。”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报酬。 王阿婆一下子厉色:“拿着!你不拿着,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停岁:((o′?_?) 可是,他本来也还没有把她当自己人呀。 对他来说,自己人永远只有朝晕。 但是他没有见过这种大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憋红了脸,耳朵都险些露出来。 “我知道你和朝晕都不容易,”王阿婆叹了口气,推着停岁往外走:“两个好孩子,阿婆家庭状况还挺好的,不差这两个星币。再说了,这是你的报酬,又不是我送你的。” 他们两个刚出门,对面朝晕就把车推出来了,见他们两个在外面等着,脸上一下子就堆满了笑:“阿婆,停岁,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停岁一张俊脸憋得更红了,说不出话,反而是王阿婆乐呵呵地把停岁推了过去:“没啥事,停岁帮我提了两袋米回去,我谢谢他呢。” 她对着朝晕挥挥手:“做生意别被人欺负了去啊!早点回来!” 朝晕忙答应,停岁一言不发地去锁了门,回来的时候脸蛋还是红扑扑的,朝晕都怀疑人生了—— 不是挺壮实的吗?怎么提两袋米累成这样了? 停岁无暇为自己辩白,一下午都趁着朝晕不注意背过身去偷偷看手心躺着的两枚星币。 他赚到的两枚硬币。 他要送给朝晕的两枚星币。 停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两枚星币傻傻地笑。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下午,等到傍晚回家的时候,他甚至找了蹩脚的理由拒绝先洗澡,还以下犯上催促朝晕去洗。 等到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吞咽了一下,鬼鬼祟祟地溜进朝晕的房间,找到了她的猪猪存钱罐,一鼓作气把两枚星币投了进去。 听到了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甚至还抱着存钱罐轻轻晃了晃,有一种隐秘的欣喜油然而生。 他也可以为朝晕做些事情。 她的人生轨道,有他的足迹。 第287章 为了你,我愿意(22) 朝晕洗过澡后停岁去洗,在这个空档里,王阿婆上门拜访。 她把自己种的指甲花给朝晕送来,说比外面那些做指甲的干净健康不少。 朝晕欣然收下,把这几日抽空给她绣的香囊交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有点忙,没来得及织毛衣,冬天之前,一定给你织完!” 停岁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朝晕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一小袋子花,他没见过,凑了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朝晕回以神秘微笑,轻巧答道:“你猜。” 停岁在晚饭之后就不用猜了,因为在睡觉之前,朝晕就坚持要拉着他给他包指甲。 停岁听不懂,但是就乖乖坐着,看着朝晕把那些花捣碎,掏出一个塑料袋剪成条条状,准备好小皮筋,一切准备就绪。 “把手张开,伸好哦。” 停岁如临大敌,全身绷得笔直,凉凉的碎花敷在他的手指上,又被塑料片给包住,最后再被皮筋绷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朝晕心满意足地点头,停岁抬起双手,疑惑地歪头,脸上有点痒痒的,他伸手去抓,但是只能隔着塑料抓,不舒服。 他一瘪眉:“不舒服。” 朝晕揉了揉他的脑袋:“忍耐一下啦,明天早上就好啦,明天你就会变成一匹超级大帅狼!” 停岁被揉了头发,眉头一下子就松了,听话地连连点头,躺在自己的被子里,举着手看自己的两个爪子,甚至都有些期待了。 会变成超级大帅狼吗?! —— 第二天,停岁看着自己红艳艳的指甲,陷入了沉默,旁边的朝晕笑到飙泪。 他有多安静,她笑得就有多大声。 停岁的手骨节分明,骨骼凌厉,手指修长,手背略宽,粗壮小臂青筋犹如游走的青蛇,单拎出来半个手臂看着就骇人。 现在好了,指甲上是别扭靓丽的红色,怎么看怎么让人沉默。 停岁没有变成超级大帅狼,有些失落,但是下一秒朝晕就抓起他的手搓搓搓:“多可爱了!红红的,看着就可爱!” 停岁眼睛一亮,音量很小,但是藏不住里面的犹豫和雀跃:“真的吗?” “真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8。】 停岁又觉得看着舒心了,朝晕把他的手放在手掌上细细地看,他们的温度交互着,又化成了一股暖流顺着停岁的静脉往五脏六腑钻,竟然让他心头猛热起来,有陌生的躁动在扩延。 他拢起眉,眼眸深处开始无声地酿着猩红的暗光。 —— 日子一天天过着,天也冷了下来,不过他们两个还是雷打不动地去卖东西。停岁还跟着朝晕学织毛衣,织帽子——对他来说,织东西和绣东西相比,好像更简单一些。 只不过随着天慢慢地冷下去,朝晕发现停岁有些怪怪的。 他看她的眼神有时候会是浓烈猩红的幽深,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后,又会呈现出过分的迷茫。 他的脾气越来越容易难以平静,只要朝晕一脱离他的视线超过一定的时间,他就会变得格外暴躁难耐,有好几次,朝晕都听到了狼穿透力极强的吼叫。 她都懵了,刚来的时候虽然也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是现在显然更严重了。 停岁也清楚自己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心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竭尽全力克制,可依旧收效甚微。 他自己意识到的最大的变化,是看到朝晕之后的反应。 之前,他不敢触碰她,连一个单纯的拥抱都能让他欣喜一整天。 可是慢慢的,他想要探求索取更多,他想去看她眼眸深处是多么浩瀚的宇宙,想要品尝她的味道,想要把自己都融入到她的骨血之中, 他变得更敏感,甚至只需要一瞬间的肌肤接触,他都会本能地颤栗,血液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张。 好在两个人平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他一般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是随着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朝晕甚至需要一直拉着他的手他才会正常一些。 停岁一点也不想,他现在像一个拖油瓶,依附于朝晕的花枝,她是他全身的骨干。 她离开他一瞬,他便会萎败半生。 他们两个人没人知道是为什么,朝晕有些怀疑是他身体里面的药剂作祟,但是又觉得不应该这么早,后来盘算着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他最不对劲的那天,是他们平淡生活里略显特殊的一天。 哪怕停岁有一些奇怪,他做饭的任务还是雷打不动,朝晕就站在一边,供他一遍一遍去获得安全感。 直到灯光明明灭灭,而后“啪”得一声,小小的房子立刻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朝晕被吓了一跳,上前关了火,先让停岁在厨房里面待着,她出去看看情况。 因为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去看停岁的状况,只是出去望了望窗外,果不其然一片漆黑,这才断定地冲厨房喊了一声:“估计是停电了。电路总是这样,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客厅的抽屉,拿出手电筒,重新回了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蹲在厨房角落瑟瑟发抖的停岁弄得一惊。 停岁闻到了她靠近时带来的花香,鼻尖轻皱,花香往上蔓延,他的眼里又开出了馥郁烂漫的水珠。 朝晕忙奔过去半跪在地上,把灯丢在一旁,伸手攀住他:“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没事。一会儿就来电了。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 停岁从她说“抱歉”开始便一直连连摇头,否定时间运行的规律,否定她的自责。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啪地往下落,砸在地上,汇成了一个个渺小又浩瀚的星系。 明明最应该觉得抱歉的是他。 他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给她增添这么多负担,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她。 他才是最坏的。 他双手揽上她的颈子,肌肉结实盘虬,健壮的身躯几乎要把朝晕整个人罩在怀里,像是将来的一场风暴,将倾的一幢楼房,也像伴她左右的缄沉的树。 但他才是赤裸的、弱小的一个。 他的世界在下雨。 他在打伞。 第288章 为了你,我愿意(23) 朝晕抚着他的背,像是在都断了手的人群里,唯一懂这台废弃钢琴的音乐家,她轻轻地开口,月亮又悬了上来:“你想不想摸摸星星?” 怀里的兽人小幅度地、极其克制地颤抖着,连点头的动作都像是在花朵被暴雨浇透后的震颤。 朝晕拍了拍他的肩,慢慢地放开他,去拿边上放着的手电筒,“啪”得一声关上,厨房里再度陷入黑暗。 但是有朝晕在的黑暗,都是软绵绵的,一圈一圈奶油般的丝滑黑雾又变成了阴风怒号下的屏障,庇佑得这小屋子风雨不透。 有人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把手电筒换了个方向放在他的手里,一碰开关,圆滚滚的灯罩便烁烁地闪,里面的小星星做工不太精致,但是在这薄月浓霜里,竟然有几分朦胧的美意。 “星星来喽。” “这可是我去年在集市里淘到的两用式手电筒,好看?” 朝晕骄傲地炫耀着,哪怕是她说的话,他听着也比星星亮。 停岁鼓足勇气才敢看抬起眼睫,去偷掉描摹她被光浸润着的工细眉眼的时光,用眼睛虔诚地舔舐她玉丽珠辉的面孔。 他心里,再度燃起来从前不可比拟的滔天热火。 “好看。” 他回复的声音轻轻的,正如他心底镌刻的名字深深的。 他陡然热了起来,这点连轻轻拢住他的手的朝晕都发现了。她抬头去看,便又见猩红如满山杜鹃,在他眼眶周边深扎烈长。 浓郁的、侵略性极强的气息从停岁身上四散开来,几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霸道的嚣张烈焰——但是他银浩浩的眸子之中,除却滚烫的情火,却虔挚得几乎沉寂。 朝晕微怔,又陷入了那沉沉的漩涡。 无声,无声,胸膛翻滚重叠再被吐出的气息,都震耳欲聋。 他们似乎,都有些明白他是怎么了。 他像被磁铁吸过去的未能全锈的铁,本能地朝着朝晕靠过去。 所有的火气都在向下方涌去,向万物衍生的规律涌去,但是也因此,他的脑海能够抛却一切冲动的杂念——他冷静、清晰、并且无可救药地明白,他面前是他永远不能触碰的神明。 距她毫厘的唇瓣忽然停住,停岁低下头,被发情期剧烈的渴望折磨着,但他最后做的,只是无声地伛在朝晕怀里,颤着声求道:“……您抱抱我,您抱抱我…可以吗?” 朝晕垂下眼眸,再次拥上他的腰,只不过这次却近了他的耳朵,她像是衔着他的心脏似的,每说一句话,就在他耳边激起一阵带火花的心跳。 “就只想要这个吗?” 兽人狠狠一颤,兽耳还是冒出了头,朝晕看到了他硕大的毛绒绒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在朝晕看不到的地方,他倏而亮出了犬牙,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就会葬送在他怀里。 然而,他只是轻了又轻地搁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磨了磨。 他还想,奢望一个答案。 “您……以后,会抛下我吗?” 光是把这一个问题问出来,似乎都耗尽了他的力气,等待却比问问题更煎熬。 她犹豫一秒,刀便在他心头割下一刀。 不过这次,刀悬在他的喉管,迟迟未落。 因为在问题还没落在地上时,便被人拾了起来。 朝晕侧至他耳畔,她呼出的热气在他耳边蓄出来小小的湖。 “不会。” 语气温柔,又如此斩钉截铁:“不会抛下你。” 我身份卑贱也不会吗?我一事无成也不会吗?我罪台高筑也不会吗? 但他已经明白不必细问。 他阖上眼眸,却开了心的窗。 月色唱出怜悯的歌,海洋流泪,回头望时,两人相偎。 仅仅是靠抱着朝晕—— 停岁度过了以往需要8针抑制剂的发情期。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5。】 这晚过后,停岁的情况好转了很多。不过朝晕担心他的身体,还是让他在家休息几天,直到完全正常了为止。 如今哪怕是自己单独在家待着,停岁也很少躁动不安——因为他已然得到了承诺。 他在家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花几天时间给朝晕织一条毛衣,悄悄放在她的床头,等她进屋时,他就爱趴在门框边,小心翼翼地看她的反应。 不过他还没有看清朝晕的脸,门就被她关上,他看不见了。 停岁有些气馁,觉得肯定是自己做得不好看,她不想看见他了。 没事,没事。 他安慰自己道——反正他以后还可以学,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 不过,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停岁载着自己的不开心准备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你不看看我吗?” 停岁顿住,愣愣地转身去看,就见穿着鹅黄色毛衣的朝晕笑语盈盈地望着他,大步上前来,踮起脚尖拥住他,头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谢谢你呀停岁,我很喜欢。” 停岁弯下腰才能让她抱得更舒服,他傻傻地勾唇,傻傻地回答:“不、不客气。” 他也不是整天都窝在家里,如果王阿婆找上门来喊他帮忙,他也是会跟着她去帮忙。 她们家最近在装修,给芮芮布置婚房,招一个上门女婿,找来的人她不满意,嫌人干活不细心。 还是停岁好用一点,一个顶四五个用,从来都是闷声干活,就是时不时把她孙子的毛茸茸耳朵玩具拿过去戴,戴一会儿又不戴了,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不过无伤大雅。 她按照工人工钱给停岁结账,但是他犟得跟驴一样不要,固执地央她把她老伴儿在世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一截乌漆嘛黑的铁棍给他。 本来这种东西王阿婆就愁没地方放,现在停岁要,她便爽快地给了,不过还是要把工资给他。 停岁推辞不得,呆呆地连连道谢,又兴高采烈地把星币投进了猪猪存钱罐,一有空就磋磨那截铁棍。 几天过后,朝晕有了一把利刃尖锬的防身武器,有她两根手指一般粗,停岁还体贴地给她做了一个供它放置的绑带,被朝晕绑在了大腿上,一遇上什么事便能极快反应过来,将其刺入对方的动脉。 第289章 为了你,我愿意(24) 停岁非常满意该尖刃的杀伤力,一脸认真地和她保证:“就算了捅到的是我,我也会、一下子死掉的。” 朝晕一把捂住他的嘴,面无表情地呵他:“不许乱说话,不会捅你,你也不会死。” 停岁歪头看她,不知道朝晕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依旧听话地点头。 王阿婆家的装修进行得很顺利,在停岁跟着朝晕出去的第一天就差不多竣工了,他们在出发的时候,阿婆还专门出来招呼他们,说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看一看。 不过在他们刚刚把车停到门口时,王阿婆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央停岁去帮忙,恨恨地骂:“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干活的!衣柜板子都安不牢!刚才咵嚓一声,吓了我好大一跳!我迟早扒了这群好吃懒做的皮!” 朝晕温声安慰她——只不过是提前把霉气宣出来,以后住进去就和和美美了,后让停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停岁觉得不太对劲,虽然那几个吃干饭的佣人干活不老实,可衣柜的工作是他检查过之后才让他们走的,照理来说不应该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朝晕去停车,说自己停好车就过去帮忙。 停岁跟着阿婆进婚房,果不其然看见倒在地上的大片木板。 王阿婆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他走上去查看,越看心里越觉得别扭,一拧眉:“故意的。” 王阿婆听得一傻:“啥故意的?” “有人,干的。”停岁吃力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呀!”王阿婆无端被她说得心里发怵,刚准备问他是不是看错了,就见他脸色猛然一变,下一秒便冲出了屋子,连一道残影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句话在空中回响—— “一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我们家!” 鼻间不属于他们的家的味道越发浓烈,生锈、发霉的气味冲击着他的感官,每踩在地上,荡起尘土,就让他恍然忆起地下拳场里腥臭腐烂的鼎沸之声。 他一把推开半掩的门把,焦急的呼唤使出了这些年最大的音量,又绕成了他逃脱不开的梦魇,把他困在斗兽笼里:“朝晕!朝晕——” 有人盯上他们了。 他终日终夜的祈祷,如同竹篮打水般,连泡沫都没给他剩下。 如果只针对他一个的话——他豁得出命去把这个世界给搅个天翻地覆,他早就该死了,更不怕死。 可是,现在是“他们”,不是“他”。 有人在为他的余生铺路,他不能毫无意义地死去,他也想活,他们一起活。 思绪与呼喊戛然而止,他的眼前几乎是一片昏暗的废墟。 男人肌肉盘结的胳膊卡在朝晕脖子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视线再往下,是她刚才和他抗衡过程中剌在钉子上、鲜血如注的小腿,此刻形状怪异地撇在一边,像是没了骨头的支撑。 朝晕一只手扒着男人的小臂,努力吸入稀薄的空气才有力气瞪大眼睛,看清跑进来的停岁。 “哟,”男人邪笑一声,“反应的还挺快嘛,不愧是我一手驯出来的好狗。” 他惋惜地连连摇头:“可惜了,再好的狗也咬人啊。” 他抬了抬下巴,指挥道:“把门关上,锁着。” 哪怕停岁按照他说的在做,他刻毒阴狠的视线扫量着他,忽而轻蔑地哼笑,粗犷的嗓音里是接近扭曲的愤怒和轻视:“你这贱命还挺能活,要不是我偶然在报纸上看见你了,还真找不到你。” “你就算死也是我们拳场的鬼,谁给你跟着别人过安生日子的资格了?所以说,这么多年,在我手下最让我厌恶的就是你——” “呸,死骨头,又贱又硬,下个跪都不肯,要不是你能赚钱,老子他妈的早把你抽死了!” “你还配有名字?老子告诉你,走狗就是走狗,给你个127的编号都算是给你脸了,你还要上名字了?” 这一把一把尖刻的刀子扎在停岁身上,却没有让他眉头皱一下,冰冷而麻木,眼睛从始至终都钉在难受到轻颤的朝晕身上,紧握成拳的手部止不住地发抖。 男人恨死他这副模样了。 明明没有权利和权力,生活在最底层,是任人榨取价值的机器,到底哪里来的这么硬的骨头,哪里来的脆弱又顽固的自尊? 男人这一辈子都活得污秽泥泞,看人脸色,只能从他们这些兽人身上寻找上位者的快感,却又在停岁面前屡屡碰壁。 停岁的死让他松了一口气——如果实验真的成功了,停岁取他小命都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如此,当那人命令他把停岁找回去的时候,他的惊惧有多么噬骨。 哪怕那人和他说了,让他带够帮手,他还是不甘,他有账要和停岁算。 他一个人,还对付不了亲手送上拳场的一头狼? 停岁对他的话没有反应,朝晕的反应却很大。 她突然张开嘴,一口咬在男人胳膊上,用了死劲,嘴里漫开血腥味。 男人痛得咒骂,卡着她脖子的小臂加大了力气,另一只手因为情绪激动而紧了下,扳机微微发出响声。 朝晕的脸色更是苍白,像一盏漆白的吊灯。 停岁瞳孔猛缩,崩溃地喊出声:“别动她!!不许动她!!” 男人惊醒似的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里掺杂了丝丝意外,旋即玩味地勾唇:“一开始我还怀疑你是演给我看的呢。” 他眯起眼睛,里面黑压压的恶意挤了出来:“原来真看上这娘们了啊。” “也是,”他话锋一转:“穷鬼配贱种,绝配。” 停岁的脊背佝偻下去,已经不是不安压垮他了,如今,他的脖子上压着的是层层构筑的精密阶级阶梯,他快要被压折了。 他是贱种—— 但朝晕,不应该被那样说。 他们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这些平凡人多么好,是怎样的鲜活,怎样的有血有肉,又是怎样的艰难和坚韧。 但是正因为他们不知道,才最让人绝望。 停岁唇瓣轻启,说出的话如尘灰,灰暗而轻飘。 “你想要什么。” “你放了她,我跟着你走。” 男人还是挺了解他的,最起码了解了一层皮肉。 因为他通晓停岁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所以太明白他的感情有多重。 第290章 为了你,我愿意(25) 男人的目光全部放在了停岁身上。 看到他低头,男人就像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心里一阵畅快,命令道:“现在,跪下,给我磕个头。” 停岁从来没有给人下过跪。 刚被生产出来的时候没有,刚进拳场被给下马威的时候没有,扬名之后更没有。 男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看看他的挣扎是怎样的一番丑态。 可是被他挟持着的朝晕却遽然猛烈挣扎起来,她的余光紧紧锁着停岁,说不出话,却在拼命地和他摇头。 “操,”男人没了耐心,枪又往她太阳穴上顶紧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再坏老子好事……” “噗通” 两人的声音俱落,一致望向了前方跪下的身影。 他没有丝毫犹豫,说跪就跪,纷纷落落的尘世雨淋在他身上,有千斤重,他被压垮了脊梁,弯下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所有的重量都献给了土地。 他的喉头被塞进了吐不出的棉花,听起来尤为艰涩:“求你。” “求你,放了朝晕。” 其实,像他这种人——甚至不算人,哪里会有什么自尊,他都不知道自尊是什么意思。 无人使他折服,只是因为他没有活头,也没想让谁活得亮丽。 现在,不一样。 朝晕骤然瞪圆了眼眸,好不容易被她养出来的挺拔青松,又这般轰然倒塌,锯子在他身上磨了又磨,砍了又砍,连着也剪断了她的声带和眼部神经。 他的身影变得模糊,青绿色的衬衫也变得花绿,变成了一只萤火虫。 “啪嗒”的一个小声,地面落下了圆珍珠状的水渍。 男人也愣了几秒,显然没有料到停岁跪得这么干脆,他想要的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 紧接着,他狂笑起来,笑得癫狂,神经末梢上疾驰的是兴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停岁身上,激动地喊:“再来!再来!再磕五个!” 他说什么,停岁便做什么。 停岁直起腰,头再度重重地磕了下去,哆嗦着声音道:“求你——” “放了朝晕。” 他每说一句,男人的笑容就扩大一分,悚然惊心,压根没有注意到朝晕已然悄无声息地摸上胳膊了大腿。 在停岁磕下第四个头的时候,一道铁色残影一闪而过,男人的眼睛甚至还没有转过去,锐铁便准狠地扎进了他脖间的动脉。 他的眼球在一瞬间凸起,简直要爆出来。 朝晕立刻砍了他举枪的手一个手刀,“啪嗒”一下,应声而落。 她狠着力,低吼着抵着他的脖子把他按上门框,暴怒与痛恨交杂出红亮的泪水,在她如今线条凌厉的眉眼中,宛如泣血的珠粒。 她猛地把铁尖拔出,又利落地插进了男人的眼珠子里去,再拔出,再毫不犹豫地捅进另一颗眼珠子里去。 鲜血飞溅,原本乌色的木门红得触目惊心,有一两滴覆在了地表的泪水痕上。 男人哪怕是在剧痛中度过了一生最后的一分钟,也只能抽搐两下,从喉咙里爬出来痛苦的两声呜咽,便把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朝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把松开他,他便如破布般从门上滑了下去,倒在一边。 她松了手,铁针砸在地上,她也跟着一起,剔透冰凉的一声,让人牙凉的一声。 有衣料摩挲的声音,有人骤地从背后抱住她,力道紧得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一样。 朝晕转过身去,颤着手拥紧他的背,他青绿色的衬衫便被乌浓的艳血揉出了皱褶:“……不要怕,不要怕。” 停岁胃里翻涌着白浪,被蒸成水汽,一大片一大片地上涌,把出气进气的地方全部堵住,最后漫出去的只有破碎的哭声。 他想说对不起,他想说——你别要我了,你把我扔下;他想说都怪他。他想说的太多,但是他又知道,这都不是朝晕想听到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朝晕有多重要。 这破败的、被冻得发青的白墙,这低矮的、连哀伤都散不出去的窗子—— 他是唯一一抹常青藤,是日子腻滞无趣得像循环一般的女主人亲手种下的。 他们不能分开。 死也得死一块儿去,死也要把皮肉黏紧了,死也要把内脏剖出来看看里面住没住着对方——死也要把世界炸死了再死。 她是他黑郁里的白,他是她辣白里的青。 他们没办法分开,他们早就长在对方血丝里去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82。】 —— 小镇本来就堆满死尸的河里又悄无声息地多出来了一滩碎肉,小镇里一家人原本乌色的木门被染成了红色,女主人的腿摔伤了,许多天没出门,在家养伤。 根本没什么关联的事情,更没有人在意。 朝晕小腿上的伤口有些深,是找居民区里能够信任的一个老医生治的,老医生嘱咐她半个月内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吃辛辣食品。 当天晚上,朝晕发了热,躺在床上停岁按着她之前教他的喂了她药,但是作用地慢,朝晕意识混沌地喊冷。 停岁急得团团转,把自己的红被子也给她盖,她还是说冷。 最后,他只能无助地说“对不起”,爬上她的床,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能把她整个人盖着,卷着她纤细单薄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他把她的脑袋叩在自己胸膛,给予她肤浅的归依。 他的身体如今热得像火,她的也是,却不停地往他怀里拱,他们的肉体和灵魂挨得紧密,黏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朝晕双颊被烧得滚烫,脑袋里一团浆糊,但是她知道自己旁边的是谁。 她仰起脸,浓泽的乌发蹭在他的脖颈,唇在他锋利瘦削的下颚处落下一个湿热粘腻的吻。 停岁的双臂把她捞紧,银质的肌理暗成了一道薄锋。 世事把两首诗淋透到墨字的纤维潮湿,又把他们两个搭在一起。 他们是划开彼此、留下裂痕的尖刀,也是唯一可以缝合裂痕的针线。 他们牵手,他们对话,他们走过漫长寡薄的雪夜,而后长成了为对方押韵的诗。 第291章 为了你,我愿意(26) 朝晕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便垂眸看她,一动不动,把她发梢弯曲的弧度都刻在心间。 吻的余温残留在下颚,心悸感久久不散。 可是他自己也清楚,先于心悸第一个涌来的,是泪意。 轻柔的吻比生锈的刀还来得让人痛。 为何,为何,为何总想要流泪。 直到朝晕脸上的潮红退却,这个问题也没有自己的答案。 见她不再喊冷,停岁的眉眼一松,终于不用再捏着一口气。 他的头发许久没有理过,有些长,此刻和朝晕的头发缠在一起,遮遮映映,环来绕去,不分你我。 他忽然伸了手,捻起一缕她带着凉意的发丝,轻轻放在自己的发上,而后看得入迷,良久,自己也轻轻地笑。 妥帖地放好她的发,他悄悄坐起来,去捧她的手,柔软的一个,白白的。 他骤然低头,把脸贴上她的手背,乖顺地垂着眼睫,鸦青色的一连片柔浪般的爱意牵牵扯扯,显然是病态却虔诚的依恋。 昏暗破旧的屋子,有明亮温暖的爱意在潜滋暗长。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7。】 —— 朝晕是可以完成基础的生理活动的,简单的走路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要一瘸一拐才能完成,而且还相当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床上,停岁体贴入微地照顾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十几天里,除却必要的出门活动,停岁都是寸步不离地留在朝晕身边,朝晕刺绣,停岁编东西。 每次说起来等朝晕彻底好了之后,他们还有机会一起开着小三轮出去,可以吃香肠,可以捡花花,停岁就会勾唇笑,然而在朝晕看不见的地方,他又会瘪了眉,在暗处,长久地凝视她。 痛苦,压在神经上的,还是痛苦,针扎的苦楚,酸疼得让人发憷。 朝晕不清楚那人多么神通广大,他还不清楚么。 再等等,再给他几天好不好。 等她好了,等她彻底好了,他死无葬身之地也没关系。 也许是他的愿望灵验了,他们安稳度过了十几天,不过停岁始终谨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每次出门都会把门锁得严严的,一个蚊子都进不去。 停岁非必要不出门,但是挡不住有人找不上门。 一天,外门被叩响,停岁温声和朝晕说他去看看,走之前还特地把进屋子里的门锁上才去打大门。 门前是瘦骨嶙峋的一个七旬老人,黑黑矮矮的,几乎就是几把骨头架成的,脚边两桶污浊的水。 停岁听朝晕和他说过这个老人。 老伴儿死了,只有一个傻子儿子,两个人住在他们家这条小街的尽头。 老头儿人干不动活了,每天只靠捡垃圾勉强果腹,连水都是去河边打的,不舍得交水费。 不过朝晕特地和他说,在她小时候父母刚刚去世,街坊邻居基本都接济了下,那个时候,就连这个老爷爷都给了她一口饭吃,她记到现在,时不时会给他送点穿的。 老头儿污浊昏黄的眼睛看着地,低声下气地问停岁,能不能帮他把水搬到他们家,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街道不长,一小段距离,来去的时间比外出时间短多了,并没有什么好为难的。 停岁话少,只是沉默地点头,进院子,大着音量隔着门对里面的朝晕交代一下,出来后又把大门锁得紧紧的,确认没什么疏漏后才弯腰轻轻松松地掂量起来了两桶水,一个人往前走。 路确实不长,但是老头儿走得确实慢,停岁还不得不时不时停下等他跟上来——毕竟停岁不能让他走在半路有什么闪失。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不太好闻的味道钻进停岁鼻子里,他面色不变,按着老头儿颤颤巍巍的请求把水放进了逼仄狭小到似乎不通气的厨房。 老头儿让他等一下,把藏在发霉的壁橱里压在碗下的一枚星币递给他,抖着道:“谢、谢谢。” 停岁怎么可能会要,他连连后退,摆着手拒绝,可是话刚到了嘴边,外面忽然热闹起来,人声越发鼎沸,可他听觉灵敏,分明清楚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喊:“着火了!着火了!!” 三个字,把停岁脑袋里的弦给烧紧了。 他忽地心头一冷,膝盖一软,眼前发黑,没有答案,但是答案已经摆明了写给他了,锋冷的字眼写给他了。 他扶住门框,疯狗似的冲了出去,推开每一个挡住路的人,眼前发白又发黑,让他分不清滚滚的浓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是他早就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这么短的时间,烧得烈得反常的火,这么狠的手段,谁有这个能力搞出来?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膝盖越来越软,但是他跑得却越来越快,牙齿快要被他咬碎。 王阿婆在屋前担心得哭出来,让他们快点进去救人,朝晕受着伤,肯定还在里面。 有人冒险跳上墙头,被猛窜出来的火舌吓得差点跌下来,无奈地摇头:“不行,好像里面也锁了,而且火太大了,估计进去还没找到人就没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 王阿婆声泪俱下,急得差点倒下去,身上还穿着朝晕不久前给她织的毛衣。 一道黑色的残影从他们眼前飞过去,不怕烫似的,直接抓了烧得滚热的锁开了大门,而后一把撞开门,赴死般冲了进去。 后来迟迟赶来的老头见这烧得看不出原状的房子,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捂着枯木般的脸,崩溃地说胡话——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他能怎么办?他们说他不带着停岁去他家,他们有的是方法虐杀他儿子。 他惹不起他们,只能侥幸地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想做什么都难? 因此,在看到停岁把门都锁上之后,他也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第292章 为了你,我愿意(27) 停岁冲了进去,原本有人也想跟着冲进去的,但是这火邪门得狠,烧得太旺,他们根本进不去,只能焦心地在外面等。 停岁一个人就算是凭着直觉也能给屋门开锁,木式房屋被烧得咯吱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火光四射,啃咬他的皮肤的烟熏火燎,炽烤着他的眼睛,却不及他心里万分之一难受。 他踏进屋子,一眼便看见伏在地上的一道身影,瞳孔猛震。 一阵火光如同虎口般朝他扑了过来,他却全然不在意,拔开腿便冲了过去,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朝晕!朝晕!不能睡!” 他扑倒在她身边,横抱起她时,觉得像捞起一条破败的绢布。 这一个感觉的空隙,火光似乎烧进他的肺腑,竟让他喉间一阵腥甜,有了呕血的冲动,又烧进了他的眼眶,灼烫的泪要比这火还滚浓。 凿穿骨血的恨,毁青肠肚的悔,此刻拔地而起,甚至把爱都刺烂,把他的呼吸摁灭在了胸膛里,窒息感传来。 不能有事。 她不能有事。 他抱着她往外冲,门口之上悬着的一条条横梁彻底被烧断,重重地砸了下来,如若他不快冲过去,横梁便几乎会堵住门。 他不要自己的命,斩钉截铁地冲了出去,第一条横梁直接砸上了他的脊梁,好不容易要咽下的腥甜一股气翻涌上来,喷洒出来,被烈烈火光照得鲜艳。 可他愣是没弯腰,膝盖都没曲一下,硬抗了一秒,而后像失了智般,再度抱紧她,最后抱紧她,往大门口奔去。 全身遍布着伤痛,已经让他分不清是来自肉体还是心脏,痛到万劫不复,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痛。 他耳朵里听见了所有人欣喜的叫声,听到了救护车的警报声,他的腿没有停,他跑的越来越快,把她抱得越来越紧,他倏地笑出来,但是有眼泪从眼尾夺眶而出,又被火舌卷走,蒸发在空气里。 眼前忽明忽灭,却是一般的模糊,只有脑海里的笑颜越发清晰。 朝晕。 我留不住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害你,我害你受苦。 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把止不住咳嗽的朝晕交到别人手里,眼睁睁地看着她进救护车,才终于半跪下去,又呕出一大滩黑血,无力地倒在一边。 阖上眼睛前,他拿出从未有过的诚恳,哭着求天,哭着求地,哭着求公园里的那棵树—— 求求你们了—— 让我死,让我死。 我死了才好。 把我葬在这里。 不要救活他,不要带给她苦难,不要花她的钱给他治病。 求求你们了—— 快让我死了。 这场相遇,对他来说,是一场美丽残忍的自刎。 ———— “别哭了,朝晕,你也刚好不久,他一定会醒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虽然他来的第一天根本救不活了,但是后来一切指标不都恢复正常了吗。” “这说明他命不该绝,醒了也是迟早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别再弄坏身体。” 陌生的女声。 朝晕的泣声。 “江芷……抱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却不能招待你,还要麻烦你来安慰我……” “哎呀,我们两个还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中午了,要不要去吃点饭?我想和你坦白一些事。” 离开的脚步声。 关门声。 无声。 停岁张开眼眸,感受到滔天的力量在身体中激荡。 他举起手,拔掉针头,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又把身上所有的仪器全部拔掉,临走前,他把床头那朵冬来时揣进了兜里。 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bu yao zhao wo ,ni yi dg hui xg fu。” 第二行,写了之后又被涂涂改改,到最后只有一团,根本猜不出来下面原本写的是什么——“wo xi huan ni。” 朝晕只教会了他拼音,他还没有学会写字。 或许,他这短暂如蜉蝣的一生,也不会再学会写字了。 没关系。 这样已经很好了。 很好了。 —————— 帝国暴虐无道的执政人身边又多了一个强大可怖且完全听任于他的杀神。 只不过,这些事情和普通老百姓根本没什么关系,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知道了也没意义。 因为127号存在的意义不是绞杀普通人,而是执政人用来平反想要上位的达官贵族的武器。 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指尖翻飞之际便能轻而易举摘下对方头颅。 他的手段暴虐残忍,和执政人如出一辙,最爱把人磋磨得求着要死。 执政人很满意他的识趣,仅仅是用一场火就把127号逼出来,实在是一个良策。 至于和那个女人的纠葛,执政人可以既往不咎,雏鸟情节罢了。 研究人员已经说了,能够从这个实验中活下来的,全部都是死心塌地地听命于他的,因为维持他们生命运转的条件就是至死不渝的忠诚。 现在127号完完全全属于他,赤诚地服务于他,为他铲除一个又一个政敌,简直让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尤其另他惊喜的是,就连杀掉那个屡次违抗的他命令的男人这件事,127号都供认不讳,问起来原因—— 127号冰凉如刺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面无表情地:“他邀请我反抗您,拆毁基因控制芯片,让您下台。” 实验体不会撒谎——实验体是不会对自己忠诚的对象撒谎的。 执政人大悦,甚至给了127号独特的殊荣,带领他去观赏自己最具有竞争力底牌——他手底下研发团队所研究出来的基因改造计划的核心,控制着所有被植入芯片的巨大核电池。 仅仅是泡在电理液中的核电池就占据了十余米高的空间,各类先进的电子防护仪器在一旁高速运转着,进入核心控制室的人只要被检测到带有任何有威胁的武器,就会直接被电击。 只要核电池一天不倒,这个帝国的阶级控制权就永远掌握在他手里。 核电池当然不会倒,他既然敢带人来看,就证明他拥有保护核电池不被破坏的自信。 核电池的防护罩采用最高技术级的材料制成,炸弹都不可能炸破,只要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核电池五米就会发出警报,最主要的是——如果要破坏沉在底部的核电池,就必须要跳入电理液之中,到时候,电流会直接扼杀侵入者的生命体征。 第293章 为了你,我愿意(28) 不过,哪怕如此,执政者仍然谨小慎微,连进去输密码的时候都要求停岁离他五米远背过身去,才肯让实验室人员按下密码,请他们进去。 停岁似乎对这个实验不感兴趣,不是很上心。输密码的时候让他走多远就走多远——如果忽视掉他微微颤动的耳朵的话。 进去之后,执政者让他看哪里就看哪里,全程还是冷冰冰的模样,这看得对方又是舒心又是恼怒的。 舒心是因为他不必担心127号会跟着别人一起造反,他懂些什么?除了杀人,他还会什么?他永远都是自己手底下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替他摧毁一切路障。 恼怒也是恼怒在此,简直是冥顽不灵的一头畜生,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法理解他宏伟的计划,不理解他面前耗费不计其数的财力物力才得以铸成的庞然大物究竟有多么恐怖的价值。 算了,不懂也好。 127要是真的理解了,才有的是他忌惮。 这期间,他甚至带着127去见了让他拥有如今可怖力量的研究团队领袖。 清秀冷漠的女人在看到127号如今模样的时候,居然不可抑制地颤了瞳孔,而后再度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生硬冷漠地回答着执政者的话。 可是她落在127号身上的晦涩眼神中,交缠的分明是愧疚。 是她的错,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天赋和能力,居然一时糊涂做出来了这种药剂,害死了那么多兽人,甚至让127和629都变得不人不鬼——尤其是127。 629还没有获取执政者的信任,一直被关在一公里以外的研究所供他们研究。他仍然有一丝自我意识,哪怕只有一丝,对于执政者来说也是莫大的风险。 而127,却完全没有了自主意识,已经是容纳磅礴能力的容器,不会说,不会笑,只会一次次割下敌人的头颅。 不过,幸好有江芷锲而不舍地游说,她现在幡然醒悟了。 再等等,再过一段时间,等629完全觉醒之后,他们一定能联合其他盟友,一起推翻这泯灭人性的统治。 只是—— 到时候,他们和127号一定是对手,他们注定了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她没有注意到,127号停留在她身上一秒的眸光之中,陡然划过清涟。 冬天悄无声息地降临,寡薄的雪花落在头顶,化成真晶,也是真经。 127号没见过雪,这次不出意外,也见不了。如果执政者不给他任务,他就会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像是要待到死一般,不说话,僵成一块石头,一具尸体。 这里没有人把他当成人看,也没有人把他当成狼看,他只是一串数字,只要不和执政者作对,127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供人带着贬损性质的观赏对象,不用害怕他伤害自己,因为他不会背叛主人的阵营。 细雪把枝丫压得弯下了腰,像是在拥抱。 他垂下眼眸,安静地等待着——他等待得太久,已经不急于这一时了。 突然,急报声雷动如鸣,军队如一阵残风从他门前跑过,步声凌乱,队长脾气暴躁地唾骂:“操!下雪了就给老子偷懒!连入侵者有几个都没搞清楚!一群吃白饭的!” “快!兵分两路,每个角落都给我搜!不然等上面那个震怒,你们脑袋和身子都分家了!” “您先别生气,他不是听说629号也来了,所以自己恼羞成怒非要去看看嘛,短时间内管不了我们。有127号在,629肯定能抓住,剩下的人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声音越来越远,127号倏而站起身,眉眼依旧冰凉,可如今,里面却落了细细的灰,他走上前去开门,低低地嗅,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毅然决然地压下门把,阔步踏了出去,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利落,越来越不在乎,他孤决到热烈地奔向死亡。 五楼 “有入侵者,先生派我来查看电池的安危。” 工作人员看着127号,毫不让步:“先生说了,只有他在场的时候才能开门。” 127号突然凶狠地压下眉眼,瞳孔倒竖,泛着冷冷的银光。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有表情,吓得面色一白,他攻击性的气息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垂直打压。 “到时候出事了,你负责么?”他每一个字都结了冰:“先生已经告诉了我密码,我连密码都知道,你怀疑我?” 工作人员懵了:“……密码?” 他怎么可能知道密码?先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的。 他愣神期间,127号已然利索地输了密码,大门敞开怀抱。 密码都输对了,工作人员不得不改变想法了,往旁边一让,战战兢兢地让他检查。 毕竟,要是真出了事,十个他都不够砍的。 里面还有六个人在做着百无聊赖的保护工作,听到有人进来都看了过去,见只有127号,都瞪大了眼睛:“你让他进来干什么?!” 男人解释道:“先生告诉了他密码,有外来者入侵,派127过来检查。” 剩下的人抽了抽嘴角,重新做了回去,言语间不掩不屑:“切,他懂么就过来检查,走狗的命。” 127号沉默着仰望着这不知道催了多少人的血泪的庞然大物,正是它,把富人和穷人隔划开,让阶级固化,让最勤劳的人不幸福。 它豢养了多少吸血虫,榨干了多少棵青松,才成了这般扭曲的模样。 身后的人还在时不时地说一些难听话,127号忽然慢慢回头,蒙在阴影里的一半脸颊却有残忍的悲悯在。 “那——” 他轻声说:“我们一起死。” ———— “众叛亲离,你已经是风中残烛,不要强撑了。” 男人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队伍里,居然有这么多早已叛变。 他拘囿在这么多人之中,狞笑着冲着江芷啐了一口,笑得癫狂:“呸!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丫头?只要电池还在,就有无数人拥我为王!多少人不想成为天才?!你们等着,过不了多久,我的人就会来把你们一网打尽,到时候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用等他们,一会儿127过来,你们就只有死的份!” 他话音刚落,亮红色的警报灯陡然亮起,巨大音量的警报声号叫起来,像是末世的泣歌。 他们看着男人脸色骤变,他的眼里有东西在坍塌,一把推开人群,嘴里呢喃着“不可能”,疯魔地往楼上跑去。 第294章 为了你,我愿意(29) 血腥味,满地的脑浆与碎骨,混在一起,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这里原本有几个人。 硕大的电理液容器激烈地涌荡着,男人拔起腿跑过去,终于看到了冲开噼里啪啦的电花火,雷打不动朝着沉在底部的核电池游去的壮硕身影。 他尖叫起来:“127!!你要做什么!!给我出来!!127!!” —— 痛,痛,痛,痛,痛。 电流钻进他的每一颗毛孔,撞击着他体内每一个分子,竟然让他都想要蜷缩。 银灰色的眼球被腐蚀,漂白,但是依旧固执地盯着那一棵骄矜霸道地控制着每一轮人生的电池。 他伸出疤痕交错的胳膊,骨节凸起,青脉如蛇,按在了电池上,另一只拳头高高扬起,下一秒,狠狠地砸了下去。 听到清脆的碎裂声时,他突然勾唇笑了出来,那双长长的、漂亮的眼眸里,终于挤出来了令人惊心动魄的光亮,那些惨淡的黎明,骤然亮堂不少。 去他爹的基因,去他爹的阶级,去他爹的穷富之分。 他一拳一拳地砸下去,电池被破坏后释放出来气压把他的血肉撕扯下来,隐隐有森森白骨裸露,又再次被浓郁的鲜血埋下去。 所有人都要一无所有,天下人,都要一般平等,一般平庸。 她那么好,他们都那么好,他们一无所有,他也要让世界都一贫如洗。 划出真正的、丑陋的、原始的起跑线。 朝晕,不要受欺负。 这场骇人的博弈持续的时间好短,又长得像一个时代,电池成了一块块碎片,光灭。 127号终于脱了力,他松开拳头——从被送上拳场时,就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居然有机会撬开。 他任由自己破败的身躯被暴风席卷,疼痛的风雨把他卷成一片残叶,他眼前骤然开始走马灯—— 糖,泡面,被子,筷子,冬来时,围巾,毛衣,指甲花,大树,拼音,铁针,鲜血,小蝴蝶,笑脸,停岁—— 停岁。 有人喊他。 不是127——是停岁。 他遽然睁开眼,身体浮在翻腾的溶液之中,艰难地转过了头。 眼睛在刚才几乎看不见,但是此刻,他还是能清楚地谛视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她撑在玻璃上的手,她的指纹,曾经与他交叠的指纹。 ………朝晕。 朝晕。 他忽地睁大了眸子,连呼吸都繁难,他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唇瓣却翕合着,无声地唤:“……朝晕。” 她哭喊着,不停地捶打玻璃,慢慢地,也留下血痕,和他的血隔着一层玻璃相融,她满是泪痕的脸庞与他脑海里不计其数的碎片叠合。 她的每一个笑,都被他深深镌刻在脑海之中。 他颤颤地伸出食指,去触碰她的眼角,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所以他听得见自己心头悲切绝望又无助的泣声。 不要哭。 朝晕,不要哭。 你不要流泪,更不要为我流泪。 也有酸痛钻进他的鼻间,也有液体划过他的眼尾,都被带着血丝的溶液舔舐去。 他突然想要大声说话,想要跪下,求求谁,谁都好—— 能不能,擦一擦她的泪? 能不能,不要让她哭? 能不能,让她幸福,更幸福? 他的指尖稍微用力,隔着玻璃,擦过一道血痕,她的泪珠落下,像是被他拭去。 最后,他没了力气,断壁残垣轰然倒塌,他的手臂以怪异的姿势垂落。 他没能闭上眼睛,在意识消沉的最后一秒,和她对上了眸。 朝晕,要好好度过每个冬天,要向冬来时许愿,要活得漂亮。 还有—— 对不起,朝晕。 对不起,让你遇上我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97。】 ———— “哥哥,真的是你!”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超级英雄!姐姐也是!” 小男孩蹦蹦跳跳,格外兴奋,他妈妈在旁边轻声训斥:“小声一点,这是姐姐刚刚盖好的房子,你要是蹦坏了,我狠狠地收拾你一顿。” 小男孩消停下来,又好奇地探头,看向在姐姐后面胆小地缩成一团的哥哥:“哥哥,你是不是还疼呀?我给你带了糖吃。” 他把糖递给哥哥,哥哥怕得又往后缩了下,他只能放在桌子上,自己嘀嘀咕咕:“你之前在我落水的时候救了我,现在又救了我们大家。幸好有你们,坏人才能被绳之以法。你们都是大英雄和大英雌,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我们也领养一个兽人和我做朋友啦!他也是狼,才五岁,之前被虐待得很可怜,但是他超级超级好,会保护我呢!” 停岁捂着自己的眼睛,全身缠着绷带,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挨着朝晕的背。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朝晕这个人,一切事,一切人,都遗忘得干净。 当初幸好有晚意在关键时刻进去把他捞了出来,虽然后来两个人都躺了不短时间,但是江芷和朝晕还是把重振国家,明令禁止基因改造计划,前朝余党判处死刑,名门望族一个不落通通腰斩,出台完善的兽人权益保障条例,国家运行得井井有条,人人平等。 晚意只是受了外伤,停岁在醒了之后却忘了所有,敏感胆小,只敢蜷在朝晕身边。 朝晕在房子建好之后,毅然决然地带他回了之前住的地方,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不过不知道谁把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每天都有不可计数的人找上门来,痛哭流涕着感谢他们,把停岁吓得都不敢出房间。 朝晕头痛得很,幸好有街坊邻居帮他们把人都赶走,慢慢的也就没人上门了。 这个小男孩是因为实在特殊,朝晕想看看能不能让停岁记起来一些事,不过还是于事无补。 停岁身体恢复得很快,但记忆方面并没有多少好转,依旧不认人,只认她。 朝晕不逼他,用着江芷晚意两个人分给她的钱开了家绣品品牌,等所有事情安排好了之后,便整天带着停岁出去玩,在门口种下冬来时,点着他的脑袋,笑着威胁:“等下次冬来时开花的时候,你要是再好不起来,我就不给你吃糖了。” 她面上如此乐观,但是有时候在深夜,想起来他受过的苦,她还是会蜷缩起来,一个人在被子里面偷偷哭。 她不知道,她每次哭,停岁便会站在她的门口安静地听着,抬眸望着天花板,望着一方一方不知道被他们的泪水浸泡过多少次的天花板。 他总是觉得有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一片空白的脑海被一滴滴泪浇得生根发芽。 又是一年秋冬季。 朝晕泡了他们两个最喜欢吃的泡面,门铃响了,一开门,是王阿婆。 她身上带着一丢丢寒气,精神奕奕,笑着和她说,他们家门口的冬来时开花了,伸手把一塑料袋的指甲花交给她。 秋天的雾在窗户上结出了一勾勾霜花,泡面的水汽氤氲着贴了上去,又成了银烂的水珠,湿润,浑圆。 停岁坐在沙发上,冷不丁地,颤栗感从他的肋骨下渗出,熟悉的悸动撞击他的胸膛。 温穆而柔慈的浪潮包裹住赤裸的他,为他贴上皮肉,套上衬衫,踏上靴子。 糖,泡面,被子,筷子,冬来时,围巾,毛衣,指甲花,大树,拼音,铁针,鲜血,小蝴蝶,笑脸,朝晕—— 朝晕。 霏霏不绝的温柔像淋淋漓漓淅淅沥沥的黄梅雨,冬来时的香浓郁,数月如年般纷落,连着几生绵延不歇,一寸一寸侵占进他的舌底。 朝晕和王阿婆告别后,提着指甲花到客厅,见停岁坐着不动,笑着问他怎么不吃,晃了晃手上的指甲花:“猜猜这是什么?” 停岁忽地抬眸望她,银白的虹膜温度灼灼,他微微弯唇,嗓音如化雪春樱:“还要给我包指甲吗?” 啪嗒 塑料袋掉在地上,朝晕愣愣地看他。 停岁站起身,脊梁在颤抖,心湖有了一场海啸,但他的每一步走得还是那么稳。 他张开臂膀,轻轻把她拢在怀里,高大的身影把她遮住,正如她伟岸的魂灵把他庇佑。 “冬天来了。” “到时候,能带我去看第一场雪吗?”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100。】 第295章 停岁番外——血痕将眠 如果该是什么样的果子? 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酸的甜的?也许是辣的苦的。 我是想问,如果我没有遇见朝晕,我的归宿是哪里? 或者,朝晕如果没有遇上我,她会不会更幸福,有更多可能? 我想不出来,我笨,不如朝晕聪明,所以我只能去问她。 “我们一定会遇见,没有如果。” 她又捏起我的脸,认真着一张脸。 “非要说的话,就算你没有遇上我,你也一定会活得很好的,我没有遇上你,也会过得很好,因为我们两个都很棒。” 我不相信,不过不相信的是我的那部分,但是我又不敢反驳她,只能小声问:“真的吗?我不会过得很惨很惨吗?” 毕竟,如果没有朝晕,我早就死在雨里,变成泥了——虽然我其实本来也只是一滩烂泥而已。 “不会,”朝晕伸出手:“不然我们两个来猜拳,如果我赢了,就代表我说的是对的。” “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出拳。” 我点头,严阵以待,一直盯着她的手。 我其实,想输,但是我不知道朝晕要出什么。 “准备好了?”朝晕顿了下,随口问道:“你要出什么?” 我说:“剪刀。” 她微微一笑:“好,三、二、一。” 我出了剪刀,她出了拳头。 朝晕晃着自己的拳头,洋洋自得道:“我赢了,我说的是对的。” “我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我要你活的好好的,你就必须活的好好的。” 她又揉我的耳朵,我这才发现我的耳朵又冒出来了。 我的脸烫烫的,烧烧的,明明是冬天,我却觉得好热。 朝晕作弊了。 她把我,连同我的人生划到她营下,只能由她来掌管定夺。 我们瞒天过海,我们一起骗过世界,赤脚奔向光昼——我们的如果是甜的,就算甜里裹着酸,甜在变成甜之前是苦的,如今我们的果子是红彤彤的,水灵灵的。 我们现在不用每天都出门卖东西,朝晕喜欢拉着我到处旅游,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庙宇,她喜欢许愿。 庙宇,算不算是愿望的擂台? 同时许下的愿望里,只有赢得所有比赛的愿望才是最厉害的,才能被实现。 朝晕不同意,也把我的手合上:“才不是,神明是很慷慨的,我们两个一起许愿,他就会帮我们两个实现愿望。” 落雪簌簌,吹到我们身上,像是轻轻绵绵的柳絮,在神圣之地,寒气都揉展了棱角,天地是寂静的,只供我们提愿。 “你这次可不能把你的愿望给我了,我们两个要一起许关于我们两个的愿望,听到没有?” 我连连点头答应,片片雪花落在我的头顶,窸窣声,神明的手掌抚过我的发梢。 我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偷偷地和神明说:“朝晕一辈子都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天天开心,永远没有烦恼,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中间间隔了两秒,我攒了勇气,再度接上:“如果可以的话——” “请让我和朝晕一直一直在一起,让我一直陪着她,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要是只能实现一个的话,就实现前面那一个,谢谢您。” 或许是神明听到了我的愿望,在那个小鬼又来我们家玩的时候,他问我未来想不想要和朝晕一直在一起。 想呀,我当然这样想了。 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怎样让我和朝晕一直在一起了—— 只要我们结婚,就再也不会有人拆散我们了。 我兴高采烈地和朝晕这样说,她却沉默下去,而后开始和我讲一些我听不太懂的东西。 她说,现在法律还没有容许人类和兽人结婚,因为晚意他们还在进行研究,要确保人类和兽人的结合不会出现任何副作用之后,这方面的政策才能陆续推行。 我实在是笨,有些专业的事情不明白,但是只有一件事我明白——我们现在还不能结婚,还不确定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有些气馁,但是这又不是谁的错,要怪的话——还是怪我,谁让我是兽人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失落,朝晕带着我去了一家店。 我知道这里,因为前一阵子朝晕就来给我们两个买了金灿灿的项链,她和我说这是纯金的,很贵很贵的。 我知道呀,纯金的我之前就有,也是朝晕买给我的,值5枚星币呢,只不过后来变成青色的了。 朝晕只是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再提死去的项链了。 朝晕给我买的那条项链那么贵,但是都不会变成青色,也不会被门吃掉,真坑,真坏。 我拉住她,摇头:“我不要项链了。” “我们不是买项链的,”朝晕推开门,耐心地和我解释:“我们是买戒指的。” “戒指?” “对呀,只要我们戴上一对戒指,我们就算结婚了,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的戒指是亲自做的,我戴的戒指上是我刻下的朝晕的首字母缩写,朝晕戴着的戒指上是她刻下的我的名字缩写。 戒指是小圆圈,像毛线一样,戴在第四根手指上。 我们都把对方套得牢牢的了,不论走多远的路,别离多久天,只要伸手摸一摸戒指就是在牵手,亲一亲戒指,吻就会落在唇边。 在梦中,她的影子偶尔被雨给稀释模糊,但是戒指的材质与温度还在无名指上钉着,总是有人想要留我在黑洞洞的长街,把我扔出车,砸在垃圾桶旁边。 但是誓言又从檐瓦间渗出,冬来时开得缤纷繁落。 不会分开了吗? 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么?戒指在死后会吸在一起吗?就算化成灰烬,也能一齐看一场落日吗? 我彻底被世界丢下那天晚上,下了雨。 有雨滴砸在脸上,像石头一样,肋骨断裂,嘴角的淤青按着钝痛。 有人扛起我,冰凉的药膏涂在皮肉上,温柔坚定的话至今还尚有余温。 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被神明捡起的那天晚上,下了雨。 我张开眼,淋淋漓漓的雨声。 外面下了雨。 屋子里面开了暖气,朝晕抱着我,我抱着她,我们是一起浮动的小舟,是海洋枯萎后仅剩下的两只贝壳,是落单的两片雪花。 我愣愣地举起手,第一眼看的是戒指,第二眼看的是在手心写着的歪歪扭扭的“朝晕”。 我不会写字。 今天中午,朝晕教我写了她的名字。 “朝晕”。 只要把她的名字写在掌心,我们就不会迷路,沿着血管走也走不丢。 我的怀里,是泅泳的蝴蝶,是冬来时的花瓣,是鎏金的绣线。 是我甫一许愿,便揉上我耳朵的神明,是我略入思海,便拉我沉湎的鲸鱼。 原来—— 我的神早就为我筑了高屋。 原来—— 停岁,停岁;我的痛苦,真的终止在了那个雨夜。 原来—— 我骨缝里深陷的血痕,终将沉眠。 ———— 把我分解成碎屑,烟灰,短丝—— 要是结合线,不要是断裂点。 卷绕成你裙摆的蝶翼花边,编织成你和世界唱和的铜桥架,锻造成你断斩苦恨的绝情刀。 把我的肋骨踢碎,把我的眼睛戳瞎。 把我有价、无价的一切,都带着滚烫的爱,剧焚的忠 捧到你的葡萄边。 ——停岁《生死阵痛》 第296章 别偷看我啦(外冷内热学神) “柳朝晕!不许再睡了,你没看阿姨和你说着话呢吗?” “哎呀,没事没事,孩子正长身体呢,多睡一会儿多正常了。” 朝晕模模糊糊地被吵醒了,眼皮酸困,脑袋沉重,勉强地“唔”了声,把头偏向另一边,继续趴着枕着胳膊睡觉,白腻腻的脸蛋上豁然是几道睡出来的鲜艳的红印,颜色又在眨眼间慢慢沉了下去。 门外的风裹着花瓣,裙子扫在地上,拖出来轻盈的沙沙声,一片粉嫩嫩的花瓣闯了进来,一晃一晃、优雅缓慢地往下飘落,像是吟毕一首浪漫诗歌的谢场。 朝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明媚的金色光线和柔和的娇嫩的樱粉在她的眼眶内定格出来了温柔的色彩。 “有人结账!朝晕!你这孩子,别睡了!” 朝晕慢吞吞地转过头,抬起眼眸,青年颀长清瘦的身影罩在白衬衫里,光泽如玉,雅黑的长睫上有阳光舞女在旋转,一串串碎金的玻璃足迹。 皂香气,掺着清凉薄荷气,温温柔柔地溺进鼻腔里,在舌根处融化,软软的冰淇淋,把身体深处的灰给掸落。 青年沉默着的嘴角微微向下,又无声地把一包薄荷糖推得离她更近,光圈在他精致又不柔弱的皓腕处打转,把他的骨骼照得几乎透明,与此同时,朝晕无意瞥见了掩在白衬衫下,影影绰绰、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是一个校园都市世界。 故事发生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城镇——北城。男主苏云野与女主贝迎欢大小青梅竹马,欢喜冤家,一见面就掐,一见面就打。 两个人的性格大同小异,都大大咧咧,豪迈义气,从小一起长大,三观契合,默契十足;不过世界上是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的,苏云野的家庭条件较为复杂,导致他敏感多疑,嘴像刀子似的刻毒,遇见事情容易钻牛角尖。贝迎欢则是真正健康家庭长出来的好苗子,勇敢热情。 随着两个人慢慢长大,少年心事越发明显,直到高中毕业前夕,两个人才迟钝地开了窍,慢慢意识到了对彼此的感情。 贝迎欢耐心地治愈着苏云野,苏云野也默默地保护着她,两个人在高中毕业之后顺畅无阻地在一起,高考考入了同一所知名大学,开始创业。 两个人都是计算机方面的人才,搭上了时代发展的快车,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和谐美满——直到另外一个公司横空出世,开始不留余力地打压两人的公司。 公司的老总是有名的富二代,但是一直做的都是灰色产业链,靠他的头脑和人脉关系,是不可能造出来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 经过不屑的追查,两个人终于调查出来了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到底是谁—— 和他们同一个高中毕业,三年包揽年级第一,本应该前程似锦的学神,施亭玉。 和他们两个甜蜜酸涩的成长之路截然不同,施亭玉的青春都是灰黑色的。 他的父亲是所有人避而远之的赌徒,酗酒赌博家暴样样不落,施亭玉是在他父亲的棍棒之下打着长大的,小时候有母亲保护他,后来母亲也被打得不堪忍受,在某个平静的午后自己偷偷跑掉了。 于是,这一切的痛苦,就又要交于施亭玉来承担。 因为父亲名声不好,所以街坊邻居连着他也不待见,生怕和他们家牵扯上一点关系,心里闹腾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个不小心惹上了这种恐怖的人,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没了。 他缄默,内向,不爱说话,在家里没有人照顾,在学校没有朋友,孑然一身,茕茕独立,简直就像一个被捏出来的残次品。 没人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一团火。 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大部分都是自己打工赚的,自力更生,哪怕家里有那么一个魔鬼,他在每一次考试也能做到高居榜首。 他想要逃出去,逃离这个小镇,考上他的理想大学,学自己最喜欢的计算机,实现自己的梦想。 然而,在高考前夕,他的父亲因为志愿问题和他闹了矛盾,他爹不愿意让他远走高飞,就算是死也要把他捆在旁边。 像这种恶魔是看不得别人好的,他自己生在沼泽里,就要全天下的人都不得好死没有往生,他的儿子就更是应该如此,一直供他吸食血肉。 争执期间,两个打斗起来,施亭玉失去了理智,把男人摔下了楼梯,男人摔到了要害,不治而亡。 而施亭玉本人也伤了右手,无法参加考试,还因为防卫过当进了监狱,最好的几年葬送在里面。 这样大好的年纪,这样绚烂的风华,就这么埋没在这个阴郁的小镇里,就这样被淹没,被淹死。 等他刑满释放之后,已经彻底成了泥潭里的人了。 他千挑万选,找上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傀儡,做大了一个计算机公司,遇上了贝迎欢和苏云野。 一对幸福的、光亮的、人人称赞的妙人。 对于两个人的同情,施亭玉只是微微一笑,随口说一句过去了,便没有再提。 他们都以为他也不再执着于这些事情了,甚至有想要和他合作的倾向,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个迅速崛起的恐怖血腥网站开始在全球盛行,数不胜数的人被蛊惑,亲手了解自己的生命,所有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这个网站屡禁不止,这么多国家联合起来都没能掐灭,直到贝迎欢和苏云野查到了蛛丝马迹,经过漫长曲折的调查之后,居然查到了如今光鲜亮丽、光风霁月的施亭玉身上。 面对指控,男人依旧温温地笑着,但是语气里满是不解:“难道这是错的吗?” 难道这是错的吗? 活着本身就是罪罚,所有不幸的人都是在受罪,他只是推了他们一把,给他们一个解脱,难道他有罪吗? 在被执行死刑之前,施亭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真心实意地笑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也要解脱了吗? 可是为什么好想哭。 枪声响起,飘落下来雪花。 第297章 别偷看我啦(2) 又有干燥的风吹了起来。 少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过这一包薄荷糖去看后面的价钱,眯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三块钱。“ 修长干净的手指推过来了三张纸币,拿起一袋薄荷糖要走,朝晕又喊到:“你等等。” 青年顿步,转过身来,就见朝晕从旁边的盒子里抓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他:“你是在我这里结账的第一个客人,送你了。” 她的眼眸纯澈干净,不染尘埃,剔透得像是玻璃珠。 施亭玉微愣,垂眸看她手上的棒棒糖,片刻失神之后只是微微摇头,没有说话,提着自己的薄荷糖转身离开。 朝晕目送他清瘦单薄的身影离开,心里暗暗叹气。 可怜呀。 只不过还没往下想,她又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 原主是一个路人甲,是个男女主还有反派高三的同学。 她爹她妈是北城人,在北城相识相爱,后来南城搞大开发,她爹说要出去闯,带着她妈就上南城开工厂去了,没想到还让他撞到死耗子了,工厂办得顺风顺水,一家子也算是暴发户了。 生了朝晕之后,一家三口在南城安安生生过日子,但是前不久,她妈突然想念起来北城的日子,想要回来住,日思夜想。 她爹不带犹豫的,直接把工厂往朋友身上一交,举家搬了回来。 家里资产还挺丰厚,她爹考虑了北城的政策,准备再在这边建个纺织厂,再干一场,她妈则是拿了一笔钱买下来了一家门面,开一个小卖部,前后相通,前面是店,后面是家,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原主可以说是一个幸福小孩了,非要说有啥烦恼———她特别爱睡,简直不是爱不爱的事情了,那就是随地都能睡。 父母一开始还怕她是身体哪里不对劲,专门上医院检查了身体,啥事儿没有,壮的跟头牛一样,就是懒了爱睡而已。 她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幸福,但是在高考之后却受了同学的撺掇,三人一起偷偷去了一家公司,说是可以去当大明星,其实是被卖去挖煤了,自己没能力出去,父母也没能找到。 原主痛哭流涕,发誓自己一定会惜命,好好照顾父母的。 朝晕:……… 这缺心眼孩子。 宁青见她又打哈欠,已经被磨得没脾气,叹了一口气指着后院:“你要是真的困,就先回去睡一觉。” 朝晕探头去看她,冲她眯起眼睛笑:“我不困啦。” 宁青原本想要笑着骂她骗人,结果旁边好事儿的邻居就接了话茬:“是看见小帅哥不困了?” 朝晕和宁青俱是停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扯到这上面了,那人又张了嘴:“不过,你们可别和这小子有什么牵扯,要是真惹上他爹,那才真的是有你们受的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又前前后后把施家那些破破烂烂的事儿抖了个干净,尤其是把施亭玉他妈妈撂下他自己跑了,还有他那畜牲老爸干的一系列丧尽天良的畜牲事儿这些着重强调了好几遍,那可真是口若悬河,简直是自己演了一场话剧。 不过临了,她咽下一口唾沫,还是叹到:“不过,施亭玉这孩子是真的好孩子,别的不说,长得多好,成绩又是顶顶的好,可惜了……” 宁青沉默着,也无声地叹息,心情无端沉重了不少。 人听了施亭玉的事,第一反应其实都是惋惜。 施亭玉不知道自己又被别人挂在嘴边嚼来嚼去,也可能知道,他也不在乎了,走进阴湿晦暗的楼道,听到了锅碗瓢盆和吵架责骂,麻木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上,打开门,关上门,那些雨没淋湿他,房子里的阴雨又开始把他淋透。 发霉的墙角吞进了每一次暴雨侵进来的湿气,又慢慢地呕出来。每一个纤维,每一条缝隙都往外渗着陈年爱恨纠葛的尸油,侵蚀着随处可见的烟丝,分泌出粘液,黏着每一个想要飞出去的人。 施亭玉屏住呼吸,厌烦地穿过瓶瓶罐罐堆满一地的窄小客厅,拖着满身的残缺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撕开薄荷糖的包装,拾出来一颗塞进嘴里,跌到床上,手背覆上额头和半只眼睛,留着一只眼睛和乌黑的天花板分庭抗礼。 浑身痛得难受,有钝痛,有蛰疼,每动一下就牵扯出来了一连串的疼痛,唯一无感的动作,是闭上眼睛。 薄荷糖清凉的麻甜在舌根化开,洗净了污浊的心脏,他阖上眼眸,短暂地坠入青绿色的湖泊。 每次只要他心里难受,就会吃薄荷糖来缓解情绪,把全身上下都淋洗个干净。 他什么都不舍得买,薄荷糖是唯一的例外。 可是,小小的一方薄荷糖;长长的棍棒,黑黑的、可怖的人影;怎么对抗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于是就不想再想了。 女孩儿。 他的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个词,于是又开始回溯。 那抹春风,那片樱花,鬼使神差跟着樱花走进新开的小卖部的他,比他之前买的便宜了一块钱的薄荷糖,被阳光喜爱的女孩儿—— 思绪戛然而止。 他又不想了,逼迫自己不去想明媚漂亮的画面,又是一片漆黑,一片唯一能够容忍他的漆黑。 然而,还是有微弱的嗓音,在他耳边悄悄地念。 女孩儿,女孩儿。 要送他糖吃的女孩儿。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朝晕在和老爹老妈对抗了好几天之后,还是不得不收拾东西乖乖上学。 她爹虽然忙着开厂的事情,但是对于她上学和她妈妈开店还是百分百的上心,甚至专门抽空亲自送朝晕去上学。 朝晕生无可恋地趴在车窗上,随着加快的车速而狂飙的风把她的头发吹乱,车里放着悲伤的情歌,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电视上那个美强惨女主角,遂闭目叹息,良久憋出来一句:“唉,资本啊。” 她爹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把车里的音乐换成dj。 第298章 别偷看我啦(3) “听说没?咱们要有新同学了!转学生!” 苏云野见贝迎欢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爽地撇撇嘴:“转学生怎么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说话声音总是会大一点,话刚说出去就觉得背后冷冷的,微微一僵,转过身去瞅了一眼,不太习惯地压低了声音:“转学生有啥厉害的?肯定没我厉害。” 唉,说话声音一小,气势一下子就弱下去了,真让人不爽。 不过谁让他身后坐的是施亭玉那个神经病,整天就只会刷题刷题背书背书,没有一点休闲娱乐时间,还整天释放威压让他安静,烦死人了! 但是说实在的,也是他特地找到老师,想要让施亭玉坐在他后面,就是为了每天看着他刷题,带着自己也一起刷,这样他迟早有一天可以追上他的脚步! 虽然现在还差40分。 要怪就怪他太逆天,而且贝迎欢还整天找他说话,他肯定要搭理她嘛,这样他就没办法全心全意地刷题了! “你懂个毛啊!”贝迎欢翻了个白眼:”你没看过电视剧吗?转学生要不然就是高高在上的清冷学霸,要不然就是傲娇武力值爆棚的校霸,肯定很好玩……” 苏云野翻了一个比她还大的白眼,说让她回去洗洗脑子,意料之外的,贝迎欢没有骂他,他疑惑地去看她,就见贝迎欢直接冲着门口看直了眼。 他跟着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女孩儿。 瘦高的个子,低马尾,粉毛衣裹着略显单薄的身躯,白嫩嫩的小脸被下午的阳光照得接近透明,上挑的桃花眼清艳,漫着蒙蒙的雾气,琼鼻瑶唇,气息纯净温和,整个人像懒懒的一团云,把明艳长相的攻击性都中和得舒服。 教室里面也是一片寂静,没人说话,面面相觑。 就在贝迎欢准备打破寂静主动帮新同学带路的时候,新同学自己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走向了从始至终都只顾着低头刷题的施亭玉——旁边空空的座位,把书包挂在凳子上,坐下去,而后直接趴下,枕在自己臂弯,看不到脸。 贝迎欢:……? 苏云野:……? 全班其他同学:……? 哈喽?晕过去了吗? 贝迎欢有些踌躇,犹豫着要不要把新同学喊起来——她知不知道她旁边坐的是施亭玉?那个对谁都冷冷的,让人感觉对他来说谁死了都无所谓的施亭玉? 学神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单人单桌,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有人敢去和他做同桌,生怕一个不小心耽误人家学习,让一代天才陨落。 现在突然来了个转学生,一言不发地就坐在那个被所有人敬畏的位置上了,他们都感觉有些魔幻。 朝晕身后的一对儿双胞胎也忍不住站起来,探出头去看这位神秘的转学生,怎么看怎么觉得非常有资格加入他们的明星组合。 贝迎欢以为她是不舒服,趴在休息,想要拍一拍她问需不需要帮忙,结果认真一看,只不过几秒过去,新同学的肩膀已经有规律地起伏起来,略沉的呼吸从臂弯里透出来。 “……” 睡、睡着了? 趴下直接就睡着了? 贝迎欢吞咽了一下,又转眼去看施亭玉,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再决定要不要把朝晕喊醒,结果发现对方脸都没抬,唰唰又往下干了三道物理题。 “?!” 她的表情变得凝重,悄悄把身子移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瞟施亭玉,结果被苏云野踢了一把椅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抄别人作业?!” 贝迎欢:……… 兄弟,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恰好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站上讲台,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下面鸦雀无声。 她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巡回了一圈后才慢慢开口:“再过几十天就该高考了,你们有没有点奔赴战场的战士的样子?!” 底下有些同学已经开始焦虑地反思了,她喝了一口水,在下面的人里面找着新同学:“从今天开始,又要有新的同伴和我们并肩战斗了。柳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她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小姑娘的影子,眉头一皱:“柳同学?”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这么多坐得笔直人里面唯一趴着的一团。 “……”方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加重了语气:“柳同学!” 睡梦中的朝晕顿觉不妙,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条件反射,“噌”得站了起来,眼睛发直:“到!” 方霏觉得这孩子应该有什么毛病。 刚才在办公室站着都差点睡着,让她先来班里找个位置,又睡着了。 不过见她回应得快,方霏又缓了脸色,点了点头:“你直接在位置上和同学们介绍介绍你自己。” “喔,”朝晕愣愣地点头,开始公布自己的信息:“我叫柳朝晕,我爸叫柳六六,我妈叫宁青,我18岁,身高165,体重……” “停。”方霏深吸一口气,叫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样子就够了。” 她的目光略过朝晕,又落在朝晕旁边依旧低着头写题的施亭玉身上,顿了顿,问:“柳同学,你确定要坐在那个位置吗?” 朝晕转了转眼珠子,肯定地点头。 方霏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次开口问的人却不是她了:“施亭玉。” 青年终于停下了笔,抬起眼眸,平静淡然。 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方霏略微软了一点语气:“新同学想要和你做同桌,你觉得可以吗?” 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青年薄唇微启,转眸看向自己身侧,还没抬眼,身旁站着的人影就微微晃动,弯下了腰,好奇地和他对上视线。 剔透的玻璃珠。 在他眼里——她一愣,眼里荡开了一圈水波,有意外在闪动。 生动的表情,不是死的,是活生生的。 施亭玉立即别开眼,重新看向手上死板的题,紧了紧笔,平静道:“可以。” 众人无声地哗然,震惊地瞪大眼睛。 第299章 别偷看我啦(4) 其实他并没有抗拒和别人做同桌,反正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都是空气,只要不打扰他学习,他是可以接受有人坐他旁边的。 他没有同桌的一大原因主要是大家都不太喜欢他,性格太淡,学习太好,话太少,家庭太差,看着不好惹。 施亭玉本人一同意,方霏就没有什么好顾虑 她也一直在考虑施亭玉的性格问题,勤奋是好事,但是过于勤奋就会过犹不及了,她怕他太压抑自己,高考之前反而会崩溃,现在多一个同桌也挺好的。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又苦口婆心地交代了大家好几句一定要好好学习,为自己的未来争口气。 朝晕坐得笔直,双手板板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眼睛瞪得发直,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让方霏非常欣慰,放心离开。 她刚走,朝晕的脊背一下子就弯了下去,眼神顿时变得迷离,她打了个哈欠,原本要直接趴下去睡觉的,但是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多出来了一个同桌。 她转身从自己书包后面的小包里拿出来了两颗单独包装的薄荷糖,见老师还没来,先光明正大地往自己嘴里撂了一颗,又把剩下的一颗往左手边一推,推到了施亭玉那边。 她葱白的指尖直接越过了两张桌子那条窄缝,闯进了他封闭狭小的空间,递进来了一颗糖,还有她的声音:“真巧呀,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送你一颗糖。” 施亭玉本来又握上了自己的笔想要写题,手边便被糖纸划了一下,轻微的痒意让他的手瑟缩了下,连着瞳孔也缩了下。 他再次轻轻晃首,表示不必,搬着自己的凳子往墙边靠了靠,摆明了是不习惯和别人离得太近。 “你害羞啦?”朝晕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那这样,我自己和自己猜拳,左手代表你,右手代表我,谁赢了就听谁的。” 施亭玉:…… 从哪里看得出来他害羞了?他就是不想玩而已。 他还没没说话,朝晕已经甩甩手,开始自己和自己猜拳了。 施亭玉甚至都没有纠结一下就直接低头做题了。 他的新同桌一定会让左手赢,然后把薄荷糖强塞给他,她坚定到想出这种占领智商洼地的方法了,他拒绝了没什么意义,反正她是不会收下的。 不要和别人牵扯。 手臂上前两天被施建南打出来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刚才写字的好速度已经让他的手臂发麻了,如今有些微的薄汗浸上了伤口,便又是一阵蛰疼。 清甜的嗓音像蜂蜜一样开始粉饰伤口,在他的耳朵便吹起一阵风—— “同桌,结果出来了。” 施亭玉猛地回神,不自觉地蹙眉,深吸一口气,正要最后重复一遍他不要,就听见朝晕操着带有一些同情的语气道:“是我赢了,你吃不了了。” 她伸手把同桌桌子上的薄荷糖抓回来,觉得放回去麻烦,便直接又塞进嘴里,被麻得一个激灵,旋即眯起眼眸,微微晃动起身子。 施亭玉沉默了,把身子拘得更小了。 他轻轻抿唇,重重地把刚才吸进去的那口气吐了出去,清润的眉眼又低了一点,缩了下手。 在不可控抑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之后,一瞬间,施亭玉的脸上燎起了漫山遍野的粉红,而后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路向下坠去,爬进了校服下面的白衬衫里去。 ……好丢人。 好丢人。 好丢人。 虽然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的心理活动,但是他自己知道,越想越觉得丢人、羞耻,连写题都忘了。 嗯,就是这样一个不招惹就高高在上冷冷清清,一招惹就惊慌失措慌慌张张的人,和含羞草没什么两样。 朝晕无意间瞥了他一眼,一下子就被他红到吓人的脸色给惊得呆住,而后轻轻摇头。 看看,果然就是害羞了,还是要她出马。 于是,朝晕再次费心费力地转身从小包里掏出来了一颗薄荷糖,这次推过去的动作以及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同桌,你别害羞了,我再给你一个。” 施亭玉:…… 他没说话,甚至没有反应,朝晕直接收回了手,又背过身捣鼓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 施亭玉已经不想说话了,看了一眼那块可以称之为“罪魁祸首”的薄荷糖,余光又瞥见朝晕在书包里面翻来翻去。 那么一大个书包居然都装得鼓鼓的,一看就带了不少书,看起来甚至比他的书都要多。 原来是喜欢学习的人吗? 那还不错,喜欢学习的话,应该就不会过多地打扰他了。 施亭玉这样想着,而后眼睁睁地看着朝晕从自己的书包里面搬出来了好几本大书,把前面挡了个严严实实,最后拽出来了一个—— 枕头?!?! 他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朝晕把她的小枕头放在没有被书占领的后半张桌子,rua了又rua,最后心安理得地趴了下去,没过一会儿,身体又在均匀地起伏了。 …………枕头? 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一个枕头? 施亭玉现在可以称之为五雷轰顶,他的沉默震耳欲聋,连伤口都不太疼了。 其实结果也挺如意的,谁说喜欢睡觉不是爱好了?最起码,她是真的不怎么会打扰他了。 这样想着,施亭玉重新收回了视线,想要继续写题,但是一直有一方绿色占据着他的余光,好像一直在冲他挥手,把题目上面的字都挡住了。 青年顿了几乎半分钟,最后一脸正经,不动声色地把一颗糖握在手心里,一把放进桌兜里,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原本玉白的耳垂上的红鲜艳欲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 朝晕失策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这老师居然转着讲题,朝晕根本没办法在自己的小枕头上睡个好觉,只能苦逼地把小枕头收起来,装模作样地好好听课,实际上一直在煞费苦心地寻找睡觉不会被发现的姿势。 第300章 别偷看我啦(5) 这节课是讲练习册上面的习题,这样的课上讲的题施亭玉绝大部分都会,讲他会的题的时候他就直接低头做自己的题,讲他不太熟练的题的时候他才会偶尔抬一下头。 巧了不是,他的同桌的行为路线和他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朝晕是困的时候一直低头睡觉,偶尔清醒一下才会抬头。 这样一看,两个人还挺同频的,不知道还以为朝晕多好学呢。 化学老师是一个中年男教师,教龄20余年,讲起课来游刃有余,在讲完一道略有难度的题之后便挥挥手,让同桌之间再相互讨论一下,彻底把这道题弄懂。 大家顿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了,朝晕同桌俩还是没啥动静。她同桌是在钻研一道难题,她本人则是头一点一点的,和睡意对抗(实则不然)着。 直到她一个没撑住,猛地惊醒,张口就是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 施亭玉终究还是被这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给震到了,无声地移目去看她,朝晕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问:“老师现在要做什么呀?” 施亭玉收回自己的目光,淡声回答:“同桌之间相互讲题。” “这样啊,”朝晕眨眨眼,主动道歉:“对不起啊,我从小就容易睡着,刚来这边有点不适应,过两天就不会整天睡觉了。” “为了补偿你,”朝晕拍拍胸脯,很有大姐风范:“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哟。” 长这么大,施亭玉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听到这种话,居然还有些新鲜。 他手臂疼,在休息,也没办法往下写了,于是把一道自己刚做到的化学压轴题轻轻推过去,让朝晕看。 朝晕没想到他还真有,凑过去看了眼,只是一分钟过去,她便信誓旦旦地脱口而出答案:“一看就选ac嘛。” 施亭玉原本就是随便给她一看,见她真的能只是看一眼就把答案说出来,稍觉意外,又把题收了回来,去审视这道题目。 ac? 看一眼答案就出来了? 莫非学习真的很好,真的是一个天才? 旁边的朝晕说完答案就往桌子上一趴,真正意义上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只眼睡觉一只眼站岗,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闭上一只眼睛,就有一半个自己在休息。 施亭玉看了她一会儿,觉得看着疯癫的人有时候确实有可能是天才。 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施亭玉拿出答案,翻到对应的章节答案,去找这道题目的答案——bd。 “唰”得一下,施亭玉面无表情地合上答案。 他也是个笨蛋,说什么信什么。 朝晕给了人家完全错误的答案,自己还心安理得地继续趴着,一会儿让左眼闭上,一会儿让右眼闭上,最后还是支撑不住,两只眼都闭上了。 施亭玉本来自己在慢慢地写拖着手臂写自己的习题,突然小臂被碰了下,他第一反应是缩回手,下一刻才回眸去看,只见小猫文具袋的猫耳朵正抵着他的小臂,看上去撒娇似的。 “……” 他看向小猫文具袋的主人,她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无意识地动了手肘,把她自己的小猫文具袋挤向施亭玉的桌子,跨过了两张桌子中间的缝隙,半乍长的距离,和之前薄荷糖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闯入他的领地,却又保持着合适的间距——让他觉得不太习惯但是又没有抗拒情绪的间距。 施亭玉闭了闭眼睛,自己退了一步,扯着自己的习题往旁边移动了半乍,另一半的身子几乎倚上了墙。 两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刚响,朝晕一骨碌从桌子上爬起来,两分钟后化学老师宣布下课,她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往教室外面走,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小猫文具盒已经侵占别人的领地了。 施亭玉第一次心这么大的人,他垂眸,和耷拉着耳朵的小猫对视,对峙了几秒钟之后又移开眼眸,自顾自地去写大题的最后一步。 小猫看他,看他,还是看他。 写完答的最后一个句点,施亭玉整个人静了几秒,忽然伸手揪住小猫的耳朵,把它推回它应该在的地方。 “咦?” 少女带着疑惑的问声在他身侧响起,施亭玉动作一僵,触电般地收回自己的手,冷硬地别开眼,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送迷路的蛋蛋回家啦?” 青年指尖一顿,裤管被慢慢攥紧,他轻轻转过脸去,试探着用余光去短暂地碰了一下他的新同桌目前的神色。 朝晕抹了一把脸,水珠在脸上化开一般地顺着她流畅的侧颜滑,在地上留下一抹湿痕。 或许是刚刚洗过脸的缘故,她现在看起来精神奕奕,光彩照人,坐上她自己的位置,把她的小猫文具盒拿回去,一本正经地问:“它是不是自己随便乱跑,跑到你的位置上去了?它最会乱跑了,是我所有文具袋里面最喜欢乱跑的了。” “……” 施亭玉听她在这里把责任推卸给文具盒,都不知道要摆出什么神情了,他抿紧唇角,没打算回话。 朝晕毫不在意他的不回应,从文具袋里面掏出来两个崭新的小熊橡皮,慷慨地向他递了一个:“为了感谢你送它回家,送给你一块橡皮。” 施亭玉跟不上她的思维,只能愣在座位上。 怎么就突然要送他东西了?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送人东西? 他摇头:“我有,不用。” 朝晕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看向了他放在桌角的一块小小的黑色橡皮,只有硬币那么大。 真是一个资本家啊,人家皮都快褪完了,还要继续用呀。 “那你给它找个伴啊,”朝晕撇撇嘴:“它整天自己孤孤单单的,你也不给它找朋友。” 主人自己都没有朋友,还要给他的橡皮找朋友? 施亭玉看向理直气壮的朝晕手上两块将要被分开的橡皮,语气平淡:“你把一个送出来了,另外一个不也没伴了?” 第301章 别偷看我啦(6)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之间又开始蔓延着诡异的沉默。 施亭玉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堵住了,正准备做自己的事,就听见朝晕慢吞吞地说:“……好长的话,你能说这么长的话啊。” “………” 他又不是智障,为啥不能说。 朝晕突然换了脸色,换上了得意洋洋的骄矜神情:“另一个才不会没有伴,你可真是小看我啊同桌。” 她又开始去自己鼓囊囊的书包里面翻了,下一秒翻出来一个有施亭玉手掌大的盒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全是颜色各异的动物橡皮,小猫小狗小象小羊应有尽有。 嗯,现在还有小熊。 施亭玉:…… 这个书包到底是什么鬼,是哆啦a梦百宝袋吗?为什么什么鬼怪东西都能从里面蹦出来? 朝晕把小熊橡皮放在施亭玉桌子上,感叹道:“你真是个好人,还关心我的小熊的伴。” 施亭玉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朝晕一时兴起,又开始给前面的贝迎欢苏云野还有后面的一对双胞胎分橡皮——不过是要他们抽,没有空听他说话。 双胞胎哥哥魏沙抽到了他最害怕的大鹅,谄媚笑着问朝晕他能不能自己挑。 朝晕叉腰拒绝:“不行,只有我同桌可以自己挑,他帮我的文具袋回家了。” “……你让他挑了吗?” “他的眼睛已经告诉过我他最喜欢小熊了,”朝晕胡扯如喝水,把小盒子收回去,还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我什么都知道。” 她转眸,笑吟吟地看向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插不上的施亭玉:“对同桌?” 众目睽睽之下,施亭玉再次闭紧了嘴巴,但是却把小熊橡皮放到了桌角去陪他的黑色橡皮,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一抹诡异的粉红又杀了回来,顺着他的脖颈往上爬。 真的,很容易害羞。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 施亭玉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个同桌,莫名其妙地收获了一只小熊橡皮。 他的同桌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儿,有一个奇怪的书包,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什么学习的东西。 傍晚放学的时候,施亭玉走在路上,还在尽力去修正自己的想法。 人家什么样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能随意地说别人奇怪。 不会有人和他有交集,他也不必要对别人产生什么想法。 以后不能收别人的东西,他不要和这里的人一个人有牵扯,他要逃走,他要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 略凉的晚风从他的肩头擦过,像是一声抚叹,像是在尽力赶着他脑海里那些单纯到绝望的愿望。但是又没有点名道姓,风能吹过千千万万个人,安慰千千万万个人,是普生的,也是廉价的。 “同桌!” 称呼不是普生的,是特有的,有时候听起来,甚至像是一份殊荣。 那道声音的源地这么离他好近,近到他只需要稍微一侧过脸去,就会稍一不注意坠落进耿耿星河。 施亭玉瞳孔一缩,跌撞着往旁边退了一步,等缓下了心神,才缓缓抬头去看。 夕阳欲醉,天连上了地,万物颠倒,河下成了雨,世界恨上了他,有人与天地相比小小的一圆眼睛里面,有着困囿将破的惊慌。 漫天漫地都是醉醺醺的,绿嫩嫩的叶子掀腾翻覆,点点青光四溅。 他们周边热热闹闹的,成群结伴地往家赶,这么多人,却从来没有人会为了陌生人驻足,也不会分去一个眼神。 但是现在,施亭玉旁边是为了他停下的自行车,为了他停下的少女,一双明媚的清瞳,里面都是一汪汪的湖泊。 是他恨上了世界,也是他有了困囿将破的惊慌。 “同桌,你准备走回家吗?那你得走多长时间啊?”朝晕坐在自己的自行车上面,一条腿踩在脚蹬上,一条腿在地上搁着,见施亭玉回不过神的模样,加大了音量:“同桌,你要不要坐我的车啊?我的车技可好了。” 青年捏紧了书包上的肩带,略有些强硬地摇了摇头:“不用。” “喔?”朝晕又被拒绝了,严肃了脸色:“你又拒绝我?同桌,你怎么这么喜欢拒绝人?” 相比起来,施亭玉才更想问她呢。 怎么这么喜欢随便给别人东西,关心别人? 青年望向她的眸眼深深,不说话,又开始以沉默应对问题,朝晕轻哼一声,愤愤不平地踩上脚蹬,毫不留情地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一句狂傲的话—— “我的车技超级无敌好,能十分钟把你送回去,是你自己不要的,可别怪我对你不好。” “我的车技,超级超级好!” 每一个字被拆成了音节,又缓缓融入风中,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响。 虽然只相处了一下午的时间,但是施亭玉还是意识到了他奇怪的同桌在强调什么了。 她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拒绝了才不爽的,只是觉得自己超高的自行车技巧没有被认可才一遍一遍强调着她自己的自行车技术。 她已经骑远了,施亭玉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他又以一贯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走,又彻底融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又成了形单影只的一只鬼。 但是今天,前面有一个小黑点在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前行着,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他们是一路人。 施亭玉忽然大脑放空了一瞬间,失神片刻,不远处响起了什么摔倒在地的声音,他再回过神来,小黑点不见了。 朝晕的影子没有了。 他定了定眼,仔细一看,刚才被朝晕骑着的自行车已经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了,走过的人群都对旁边窄沟里的人投以惊奇的视线,有些人还偷偷和朋友凑近,指着沟里哈哈大笑起来。 朝晕骑着车掉沟里去了。 朝晕躺在沟里,一叶障目,葱葱郁郁的树叶让她看不清天空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但是却能真切听到旁边路过的同学的笑声。 唉!世风日下啊! 没有人来对她这个小天使伸以援手吗?! 第302章 别偷看我啦(7) 没人拉朝晕,她本性难移,只是往地上一躺,就想睡觉。 正在她在沟里一边休息,一边思考要怎么样一点也不尴尬地起身的时候,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拨开绿嫩嫩的叶子,葱白的手指朝她伸了过来,指尖盈润,隐隐发亮。 朝晕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抓住人家的手,借着人家的力从沟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落叶,真诚地道谢:“谢谢你啊同桌,你再不来我就躺在里面睡着了。” “………” 有好多人在看他们,施亭玉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他抽出自己的手,往旁边靠了靠,确定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才抬眸看朝晕,清俊的脸庞上没有表情,话里也没有情绪:“车技很好?” 他是招她还是惹她了,她刚才居然邀请他坐她的车,然后自己摔进沟里去了? 朝晕拾起来自己鼓囊囊的大书包,拍拍上面的尘土,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施亭玉,谦虚道:“谬赞,谬赞。” “………” 施亭玉深吸一口气,绕过朝晕和她的车,继续一个人往前走。 朝晕不慌不忙地扶起自己的车,原本想骑上去的,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老老实实地推着追了过去。 施亭玉腿长,走路速度又不慢,在人群里尤其惹眼,两三步就越过一道人影。他和周围的人不同频,也没有必要同频,好像自己一个人就能够走完自己黑沉沉的人生。 “同桌,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突兀的,有一道严肃的声音离他很近,吓了施亭玉一跳。他猛转过头,就见身高齐他肩的朝晕推着她自己的自行车,凝重着一张脸和他并肩前行。 “……” 施亭玉一怔愣,第一反应是低头看自己的腿,又四下张望,确认自己走路的速度和以往一样快,又把不确定的目光放在身边这个跟在他旁边走得很轻松的女孩儿。 ……怎么追上的?! 谁要听她坦白什么事,他一点也不想听。 施亭玉这样想着,骤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想要把她甩掉,自己一个人回家,没想到朝晕预判到了他的计划,他加快速度的同时,她也加快了脚步。 她推着车,却还是能够毫不费力地和他同步前行,还能顾着深沉地和他吐露真相:“其实,我是前天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我的车技只有一般般的好,我骗你了同桌,对不起。” 施亭玉:…… 哪里算好?前天刚刚学会,今天就敢让他上车? 而且谁在意这种小事啊?现在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她是鬼吗?为什么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追上他? 施亭玉绷紧了脸,咬了牙再次往前赶,心里只想把朝晕甩开,没想到她还是跟得那么悠闲,他反而自己累得喘着微粗的气,停了一会儿。 朝晕见他累了,还拉开自己书包的拉链,好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辛苦你了同桌,等我练好自行车,我就可以带你回家了,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 这个书包里到底多能装?? 他垂着眼眸,缄默了整整半分钟,最后还是愿赌服输似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水。 不是他想喝,他现在觉得他的同桌有些神经质,他不想花时间和她争辩了。 而且,没发现吗?他故意没有和她说谢谢,这已经把他的抗拒抵触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施亭玉这样想着,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城了。他缓了会儿,继续往家走,却时不时低头看看手上的矿泉水,又瞥瞥朝晕,最后还是没忍住淡声问:“你不喝吗?” 朝晕眨巴着眼睛看他,清辉星般的眼眸水,生动、生动,还是生动。 施亭玉微微捏紧了矿泉水瓶,立刻转移视线,冷淡的目光又落在了前方。 朝晕摇摇头:“那是最后一瓶矿泉水了,给你喝,我不喝。” 施亭玉瞳孔轻缩,手底下的力道不自觉加紧,塑料瓶被挤压得变形,和他因为轻飘飘的一句话开始加重的心脏似的被捏紧。 “……”他忽然觉得今天空气里的含氧量不足,他频频地吸气,又吐出团团浊雾,最后还是冷着脸停下,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没有必要因此……” 因此把自己要喝的水都给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说“那是最后一瓶矿泉水”的朝晕又往书包里摸了摸,摸出来了一瓶可乐。 “……” 朝晕仰头喝了一口可乐,舌尖微麻,她被刺激得挤弄了下眼睛,但是还是叹了口气吐槽:“常温可乐还是不好喝。” 她一顿,想起来了刚才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复又看向施亭玉,体贴地问:“同桌,你刚才想说什么?” 青年咬紧牙关,气血一股脑地往头顶冲,冲得他头痛。 他原本冷白的面孔上又开始晕开秾丽的红,红得心应手地绕着他吐息,把他整个人都熏上了醉醺醺的氤氲色彩。 他又脸红了。 施亭玉一言不发,只是又突然动身,加了速度,一味地往前走。 朝晕又赶了上去:“同桌,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没说话。 “你想喝可乐了是不是?” 无言。 “同桌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一瓶。” “……不用。” “那就是想坐我的车了。” 青年脸上的红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心绪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目视前方,没有看她:“没有,我还想活。” 朝晕挠了挠头,花了几秒钟明白他是在嘲讽自己的骑车技术,但是又无法反驳,于是嘿嘿一笑。 他知道甩不开她,便任由她去了,她在旁边打打哈欠说说话,也不需要他回应,只是多出来了一个人而已。 施亭玉背着书包,面色冷淡,步伐飞快,和平时一般无异。 只是,手里面多出来了一瓶矿泉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10。】 第303章 别偷看我啦(8) 两排杨柳依次排开,娉娉袅袅姿态各异,有些是树龄年轻,有些已经是几十年的老树,朝晕家店门口前是人行道,三米宽,路边植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腰身能结结实实地挡住两个人。 待终于走到朝晕家店门口的时候,施亭玉松了一口气,要进小区回家。 只是他还没有迈步,旁边的朝晕已然吹了两声口哨,哨音刚落,瞬间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了许多只流浪猫,都热情殷切地往他们两个这边的方向奔来。 施亭玉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间腿动不了,只能震惊地目视着它们像浪花翻涌似的迈着四只腿跑来——只不过压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色,全部都围着朝晕团团转了。 其中有一个笨笨的小小猫跑不过别的猫,中间还被撞得趔趄了一下,尾巴甩上了施亭玉的裤腿,毛茸茸的尾巴卷着他的脚踝,瞬间让他头皮发麻。 这几个小猫他几乎都见过,是这附近的流浪猫,但是因为一般不太在意,所以没有细数 朝晕蹲下,雨露均沾地把每个小猫摸个遍,抬眸看向稻草人似的一动不动的施亭玉,挨个指着给他介绍:“它们都是我交的小猫朋友,分别是朝朝,晕晕,天天,下下,第第,一一,牛牛,皮皮。” 施亭玉:?o_o 一点内涵都没有吗? 不过小猫们好像很喜欢这些名字,八只小猫围着朝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合在一起像是一台小型摩托车。 朝晕给他介绍了小猫,又开始给小猫介绍他。她低着头,一脸认真地和小猫说话:“他是我的新同桌,他叫施亭玉,你们可以叫他同桌。” 随着朝晕的介绍,原本对施亭玉爱搭不理的小猫们都纷纷回头,一个个都睁着一双双圆亮的猫瞳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人类。 施亭玉习惯了人类不善的注视、同情的注视,他以为他早已经对目光漠然了,但是现在有这么多猫猫用这么懵懂清澈的眼睛洗涤着,反而手心开始冒汗,忍不住往后退一两步了。 一一是这些猫里面胆子最的,通身白毛,只有眼上有黑色的毛连成一道,远远地一看跟疤似的,看起来像一个大哥大。 它迈着五大三粗的猫步走到施亭玉周边,屁大一点还整上压迫感了,绕着他闻了闻,而后傲娇地一仰头,表示勉强的认可。 施亭玉看不懂,朝晕已经率先替他高兴了:“太好了同桌,一一已经同意你做它的小弟了,真为你高兴。” 施亭玉:? 他低下头,和怎么看怎么趾高气昂的一一对视着,最后他也移开目光,看向远方,默默地表示拒绝。 一一是一只聪明的小猫,一下子就明白施亭玉不想做它的小弟,顿时炸毛,用自己小小的脑袋顶着施亭玉的脚腕,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人家连动一下都没动。 “唉,”朝晕走过去把它提起来,和它讲大道理:“你怎么这么霸道?人家不想当你小弟,你还要强取豪夺吗?” 她这话说得还有点像人,施亭玉瞥了她一眼,就又听见她说:“我同桌已经是我小弟了,你怎么能抢人小弟呢?” “……” 不太像人。 宁青这个时候刚好拿着猫粮出来,见朝晕在外面,赶忙赶出来,把猫粮往她手里一塞:“你回来了就自己喂,我是真不会。” 朝晕从她手中接过猫粮,宁青心头一松,这才注意到在旁边安静站着的青年,觉得面熟,但是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 “这是我同桌呀,”朝晕一边喂小猫一边回她:“今天可是我把我同桌送回来的。” “……” 施亭玉别开眼,机智地决定不说话,越说越乱。 宁青也在这个时候认出来他就是昨天来买薄荷糖的男生,想到邻居说的那些话,脸色微变:“啊……是吗?” 施亭玉敏锐地意识到了她和其他大多数人一般的态度,抿了抿唇瓣,别过头,一句话没说,直接想要转身离开。 “嗯呢,我听说他上次联考第一呢。” 朝晕垂着眼眸,扯上他的裤腿,懒懒地说。 此话一出,施亭玉猛地觉得周围气息溘然一变,再次抬眼时,女人已经双眼发光地盯着他看了,简直就像是狼看见肉了一样。 “哎哟,学习这么好呀!”宁青忙凑过去,一脸真诚的热切:“你们是同桌啦?那我们家朝晕就要麻烦你辅导了!她上课只要睡,你直接打她就行!打一巴掌,她保准就不困了!” “诶,你吃跳跳糖不吃?我们今天新进的货!” 说着说着,宁青转身就要回屋子里面给施亭玉拿东西吃,施亭玉局促地低声说了句“不用”。 宁青没听见,还准备继续往里面去,朝晕也直接拽上了她的裤腿,加大了音量:“他说不用。” 说罢,她又自顾自地把施亭玉的裤腿叠起来,而后冲扬起下巴看他,格外体贴:“你回家写作业,都有点晚了。” 施亭玉终于正眼看了她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其实也没有很不好,还是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替别人着想的。 施亭玉这样想着,迈开步子往小区里去,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见朝晕在后面大声说:“写完作业明天记得给我抄啊!” “……” 而后就是她妈妈破口大骂的声音:“死孩子!你说也不知道背着我偷偷说!你故意的是不是!” 施亭玉陡然加快脚步,梗着脖子一味地往家回,直到裤腿被咬住,他才不得不停住。 低头,白花花的毛,一道黑乎乎的“疤”,桀骜不驯的眼神。 是一一。 一一见他停住,又用脑袋撞了他一下,才在他的裤腿微微低下脑袋,而后撒开腿跑开。 施亭玉垂首,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裤腿被扁起来了,他弯下腰,把裤腿捋平,一颗薄荷糖跳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微愣,手快脑子一步,率先伸手去把薄荷糖抓住,直起身,直直地望向了朝晕。 第304章 别偷看我啦(9) 风信紫的天空在她身后延展开,大片大片凝结在一起的云块锐化了似的,看着硬硬的,她冰凉的发丝随着一阵风飞扬起来,在硬的衬托下,她又是软软的一团了。 隔着万千柳絮飘扬过的痕迹,他与她满含笑意的眼眸对了个正着,他看见了她眸中水波轻漾,那其中张扬却不肆意的情绪,也和柳絮一般飞扬。 她的唇瓣开开合合,举手投足之间随性的慵懒泄了出来,懒懒的一个人,却在说话时,带着坦荡的真诚,把每一个字的口型都说得格外标准。 “请——你——吃——糖。” “明——天——见,同——桌。” 手里原本清凉的薄荷糖蓦然烧了起来,在他的手心烙下了圆圆的洞。 他匆匆忙忙地回过神,不再看她,迈开步子逃也似的往小区里面跑。 跑起来的时候,耳边生了风,又开始往他的耳垂上吹着热气。 热热的,热热的,又有不肯消退的温度在他脸上划出一片地方。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朝晕现在所在的这所高中是出了名的严格,甚至还有朝晕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早读。 早上六点半到学校开始早读,七点半吃饭,八点开始上课,这个作息让刚刚转来的朝晕非常不适应。 不出所料,她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又迟到了,等到她进班的时候,班里面的同学已经像是忙碌的小蜜蜂似的推着自己的桌子来回跑了。 在班主任的死亡凝视下,朝晕背着自己被装得大大的小书包,故作镇定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施亭玉也在整理自己的位置,准备拉桌子,朝晕把书包放下,凑过去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月考,”施亭玉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回答:“拉完桌子去吃饭,然后考试。” 朝晕:()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钟,而后也一言不发地拉自己的桌子,然后跟在施亭玉后面,他把书放在哪里,她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放在哪里。 对于考试,朝晕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气定神闲,去吃饭的时候还胃口大好,吃了三个大包子,回班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考试开始的通知。 班里面的其他人没她这么淡定,大家有的是坐在位置上盯着书死看,有的是成群地聚在一起开始猜题或者是预判自己的成绩,偶尔还传出来几声“早知道我上个星期就不打电脑了”的悔恨哀嚎。 这么一对比,有些人就慢慢注意到朝晕了。 虽然她昨天刚刚转来,但是有一些好奇心强的人已经偷偷注意她不短时间了,如今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他们不由得心头一震。 书也不看,槽也不吐,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丝毫不慌,看上去稳操胜券的模样。 莫非…… 是一个新来的学神?! 众人大惊,对这位不容小觑的转学生肃然起敬。 考试铃声响起,教室里面响起怨声载道的话,混杂着椅子摩擦地面发出来的声音。 因为是刚刚转来的,所以朝晕的考场在最后一个班。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之中,她带着一身随性和无畏,奔赴战场。 然后,同学们在上午考完两场之后去吃饭的路上,看到了通报批评—— 三(8)班柳朝晕在语文考试上睡觉,轻视考试,违背纪律,提出批评,公告以示警告,以儆效尤。 同学们:………… 不对,那也不对。 为什么她睡觉?那肯定是因为已经写完卷子了对?这么快都写完了,成绩肯定不会太差。 朝晕本人甚至还没有她的同学乐观,吃完饭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凝重,忽然叹了一口气:“我退步了。” 施亭玉在旁边坐着复习,没搭理她。 无非就是因为考试睡着了开始懊悔,觉得会影响成绩,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他见得多了。 他这样想着,就听见朝晕复叹一口气,惆怅若失:“我以前睡觉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被抓到的。” 施亭玉:……… 笨蛋吗? 总之,两天让人煎熬的考试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过去了,老师们开始讲题,相比较于或是因为改错答案、或是因为审题错误而苦不堪言地抱头痛哭的同学,朝晕显得很平静,和旁边的施亭玉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尤其是在对化学答案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心一笑,和后面的魏沙魏何无言对视。 大家越来越肯定新来的转学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学霸了,都想要看看她能不能超过施亭玉,夺掉他不败神话的称号。 在这么多人的期待之下,月考成绩出来了。 施亭玉断层第一。 柳朝晕,全班倒数第三,倒一倒二分别是魏沙魏何。 同学们:……… 不是,那么大架势考了个倒三?? 朝晕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倒不是因为成绩,主要是因为她这两天的每一场考试都睡得天昏地暗,但是只有第一场语文的时候被抓了,这又让她重振信心了。 至于考试成绩,她不太在乎,毕竟她压根没有好好写。 不过她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尤其是班里的化学老师。 他看到成绩以后气得不行,甚至把魏沙魏何还有朝晕都叫到了办公室,挨个批。 魏沙化学考了5分,魏何8分,朝晕还行,考了9分,化学老师还冷笑着给他们取了一个组合名——985。 三个人低着头往那儿一站,任由化学老师批,见他上头了还忙给他顺气,只不过还没碰他几下就被他一瞪,让他们站着好好反省反省。 他们三个退到一边,面上虽然装着痛心疾首的表情,但是心思各异,都在想着五花八门的事,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清冷的一声“报告”传进耳朵里,他们才重新抬头看了过去。 施亭玉的目光略过魏沙魏何,在朝晕脸上停顿了几秒,她冲他眨眼,他也只是垂下眸,走到化学老师旁站定,低声道:“老师,您找我。” 第305章 别偷看我啦(10) 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化学老师的脸色一下子就回春了,和颜悦色地夸奖施亭玉这次把选择题和填空题压轴题都做出来了,让他很是惊喜。 简单两句夸完以后,化学老师才变了一点脸色,软了声音,压低了音量问他:“就是这个大题,为什么有两道题没有写完?我看了看,你应该是能写完的呀。” “就因为这两道题,你和化学年级第一失之交臂了,和上一次比,还有点退步。” “老师也不是要给你压力,就是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施亭玉面色不变,但是头低了一些,额前的碎发稀稀疏疏地掩住了他深深的眸眼,他把两只手臂背到身后,像是想要藏起来似的,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笨拙。 在衬衫下发炎红肿的伤口因为拉扯又开始蛰痛,他几度张唇,最后却轻轻别开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清瘦的面孔,白晃晃的肌肤,隽秀的眉眼,洗的发黄的白衬衫,勾勒出来了一个伤痕累累却固执倔强的青年。 “压力大,没精神。” 他吐出这几个字,发音很轻,但是冷漠的腔调又让人生出来了这几个字很重的错觉,再看向他冷硬的侧颜,越发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粉饰得拙劣的冰冷之下求救了十几年的痛苦不堪就愈发让人看不见。 化学老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总是觉得这孩子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像一只刺猬,但是从来不主动扎人,有人碰他,他也不会应激,却会自己拖着身体再次蜷缩在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去。 他还没有发话,旁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男老师就冷笑一声,懒洋洋的腔调里的恶意却摆在明面上了:“什么借口,不就是没好好学,退步了呗。” 化学老师拧眉,不太高兴地喊了一声:“张老师,和学生说话,态度要好一点。” “亭玉有多努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也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而且他是我的学生,不用您来指点。”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朝晕看得迷迷糊糊的,旁边的魏何偷偷和她解释。 “张坤这死贱人就这样,自己一个关系户空降化学组长,但是能力有限教不出来好学生,一直对我们战绩累累的老汤怀恨在心。这次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我们学神的尾巴了,肯定要出气的。” 他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他平时狗眼看人低的,要不是他关系硬,老子早就把他打得亲爹都不认识了。” 都让魏何爆了两个成语了,看来确实格外讨厌这头死肥猪啊。 朝晕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眼睛一直偷偷落在施亭玉身上。 青年不为所动,眼都没眨一下,像冷冰冰的石头一样,但是朝晕却分明看见了被他藏在身后不安搅动的手指,以及微微弯下去的脊梁。 张坤不屑地瞥了眼老汤,换了个姿势继续跷二郎腿,咄咄逼人道:“这都快高考了,成绩却在退步,哪有这档子事儿?” 他这话不堪的蕴意很深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以前是作弊的嘛。”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随便一说,但是到底是不是,也就你们心里知道了,我们哪里清楚嘛?不过这次的化学第一名在我们班,什同学要是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我们随时欢迎啊。” 办公室里一时间格外安静,没人敢说话,其他老师和学生交代事情也只能硬着头皮压低嗓音。 老汤气的咬牙,但是碍于张坤的关系,也不能公开和他吵起来,气氛顿时冷凝到让所有人苦不堪言。 “老猪,哦不是,老师。” 朝晕嘴瓢了一下,一下子就打破了这钝钝的寂静。 在所有人暗暗投过来的目光的注视下,朝晕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起啊,你这这么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要不你减减肥呢?” 她态度和语气格外认真,一副“为你好”的样子,甚至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张坤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你,你……” 朝晕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往施亭玉那边靠了靠,认真了神色:“话说,老猪…不是,老师,你高中毕业没?你是不是语文不咋地?” “他说他压力大,没精神。你听得懂不,老猪……哦不,老师。”朝晕温柔地关怀着他:“ya li da,i jg shen,拼音你懂不老师?哦不,老猪。呸呸呸,老师。” 寂静,无声,朝晕再次重复了一遍:“压力大,没精神,听懂没?” “你,你……” 张坤气得要从椅子上下来指着她鼻子骂,结果动作一大,一个没留神摔在地上,“咚”得一声震天响。 魏沙靠在墙边,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听到这个动静直接被震醒了,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地震了?!” 他刚醒,眼前一阵花,看到在地上坐着的张坤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一句:“办公室怎么有只黑猪?!” 张坤那张猪油纵横的连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还一会儿紫,简直就像是调色盘成了精,他扯着嗓子怒道:“你们!喊家长!必须给我喊家长!” —— 柳六六火急火燎地从工厂赶到学校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办公室外面并排站着的一对儿人。 “同桌,我没事的,你不用在这里等着我。” 朝晕挠了挠头,和固执地在她旁边和他一起站着的施亭玉说话。 已经上课了,施亭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定要留下来——明明张坤没有要叫他的家长的意思。 施亭玉没有看她,撇过去脸,人又被裹进了透明冰凉的冰晶里去了,嗓音哑哑的:“你笨吗?” 朝晕愣了一下,他又接着说:“你干什么怼他?你旁边的人没有和你说他什么样吗?你这样只有吃力不讨好的份。”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他的眼睛饧着,怔怔然落在石板路上,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说不出来多么不近人情,不知好歹,便又止住。 第306章 别偷看我啦(11)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想说,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尤其是不要因为他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明明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如果只是不想听这些难听的话,大可以捂住耳朵,像所有冷眼旁观他的苦难的人那样做就可以了。 根本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还要叫来家长,以后说不定还要被穿小鞋。 可是他总是表达不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觉得这点小小的、算不上委屈的委屈本身不值得别人为他出头,但现在被他这样一说,就好像是别人好心办坏事似的——他是一个抛掷别人真心、雨水滴不穿的石头。 算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 她离他远一点也好。 他的头更低了一些,微微抿唇,这棵冷沉的树的树根紧扒在地衣之下,刺穿自身的手足,一片残凋萎败的景别,一方窄小的墨色天地——后来有了一束熠熠的金光。 “同桌,你关心我呀?” 轻灵的嗓音顺滑地溜进他的脑海,他还没来得及抬头,朝晕已经弯下了腰,侧过脸,仰头看他,明晃晃的笑容刺了他一眼。 施亭玉明明是俯视她的,却猛地有了一种被她的眸光普照的感觉,他原本想要后退,可紧贴着墙壁,无路可退,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和她对视。 她明白。 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心头那片残墟又是一塌,而后隐隐有愈修的倾向。他再次慌里慌张地扭头,不看她的眼睛,但是他脖颈处开始氤氲开的粉红就赤裸裸地展现给朝晕看。 朝晕眨眨眼,直接说道:“同桌,你脸又红了。” 施亭玉一炸,立马用一只手捂着脸。 “脖子也是红的。” 另一只手赶忙捂住脖子。 朝晕笑而不语,身子收了回去,不逗他了,反而安慰他:“同桌,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做事情从来不后悔,你也不用替我后悔。” “这样一看,你真是一个好人呀,我闯祸,你还留下来陪着我。” 施亭玉脸上的红慢慢消散,他唇角微微向下撇着,清楚朝晕在开解他。 什么叫“我闯祸”?这件事明明是因他而出的,怎么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他想到这里,朝晕忽然又道:“既然你这么好,学习还这么厉害,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资助我上大学了。” 施亭玉愣住,饶是他,也被带着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笑。 他总是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眼里融化开的春湖波光潋滟,白色衬衫和墨色短发被风吹起一阵带些棱角的呼呼作响,殷红的唇瓣扬起时,会在唇边陷出一颗浅浅的梨窝。 那么一块看着寒凉的冰,化开来居然如此轻松。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7。】 朝晕原本只是想让他轻松一下,听到他的笑声之后顿时惊奇地望了过去,又凑近他,盯着他看:“同桌,你笑啦?” 施亭玉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视线轻移,矜持地否定:“没有。” “咦——” 朝晕撇撇嘴,正要说话,却远远地看见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一下子严阵以待:“我爸来了。” 施亭玉也看到了,但是见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严肃了脸色,黑漆漆的瞳仁钉在柳六六身上,不动声色地往朝晕身前挡了下,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恰巧这个时候,方霏刚和老汤还有张坤交涉完,三个人一起出办公室,都看到了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的男人,都略微变了脸色。 方霏也讨厌死张坤这个死肥猪了,刚才听到事情经过的时候差点没按耐住暴脾气扇对方一巴掌。 对施亭玉冷嘲热讽也就算了,还擅自叫了仗义执言的新同学的家长,气死她了。 要是朝晕家长真的因为这件事把她怎么样了,方霏心里也不好受。 老汤想的和她差不多,唯独张坤冷笑连连,瞥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个学生,觉得一口气总算是出了。 在他面前这么狂,家长来了照样也要…… “柳朝晕!” 柳六六的声音打断张坤的思绪,他几个箭步飞到朝晕身边,大开大合几个动作,直接把手机放在朝晕面前,瞪着眼质问:“你为啥不回我信息!!” 朝晕:“……爸,我上学呢。” “上学咋了?上学就不能拿手机了?” 众人:……? 朝晕也无语了,她看了一眼柳六六给他发的信息——家长快点转发给要中考的孩子看!中招五大必考题型!5分钟内删! “爸,我该高考了,这个是中考的题。” 柳六六面色一僵,收回手机,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朝晕的肩:“这是我对你的考验。” 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走回家。” 他拉着朝晕要走,张坤立马伸手拦住,眼睛瞪得老大:“就这样要走?!” 柳六六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结果被丑得不敢看第二眼了:“不然呢?按照你们和我说的,我女儿不是做仗义执言的好事了吗?我也搞不懂你们为啥让我来,反正不就是让我接回去吗?” 张坤脸又憋得死红,朝晕低着头死死咬着唇,凑到施亭玉耳边,强忍笑意说:“开水烫猪就这个颜色。” 施亭玉听懂的一瞬间,又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见几个人齐齐看过来,又摆正了神色,淡漠的神色都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笑的人是不是他了。 张坤咬紧牙关:“家长,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就要考虑一下您女儿适不适合在二中待了……” 退学威胁。 柳六六挖了挖耳朵,不耐烦道:“得了得了,你有啥想说的和你们校长说去,他是我哥。” “……” “……” 目瞪口呆。 朝晕也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自己成关系户了。 此话一出,再也没有人有异议了,柳六六要拉着她走,朝晕给老汤和方霏挥挥手,两个人也僵硬地和她挥手。 朝晕又和施亭玉挥手,青年却抿着唇近她一步,塞给她一颗薄荷糖,只是刚刚和她对视,便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朝晕收下,冲他笑得灿烂:“同桌,你要好好学习呀,我回去玩……不是,反思了。” 第307章 别偷看我啦(12) 她拍拍胸脯:“我明天就回来啦。” 施亭玉眼睫颤颤,每一次眨眼,就有一场雪落了下来。他再度抬眸,沉默着颔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0。】 朝晕回家享受去了。 她妈在接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因为睡觉才被喊家长的,后来听了个大概就明白是个什么事儿了,立刻催她爸去接朝晕,自己则在家卖力地挥舞大勺。 管他的,只要女儿不是因为调皮捣蛋或者上课睡觉回来的,先做一顿好吃的再说。 朝晕就这样在家胡吃海喝了一顿,又睡了个饱,等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放学的时间了。 金灿灿的阳光平铺在地面上,闪闪发亮,小猫们把她团团围住,争着抢着要往她身上扒。 宁青在小卖部里玩开心消消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加了点音量问朝晕:“妮儿,我想起来你们学校前两天是不是月考了?你考得怎么样?” 朝晕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不少,但是还是要尽力装着闲散的姿态,模模糊糊地应了一两声:“啊……还行,我们化学老师说,我离985不远了。” “真的?!”宁青双眼放光,感叹道:“太好了,有学霸做同桌就是好啊,真是立竿见影。” 朝晕这个时候只能沉默,眼神飘忽地四下张望,视线落在前面那棵大树飞飞扬扬的枝叶上面,又漫无目的地下滑,原本想要收回目光的,却骤然瞥到了从大树后面露出来的、被晒成金鳞色的衬衫衣角。 她迟迟地挑了下眉,装作没有发现,低下了头喂小猫们猫粮,手却轻轻拍了拍一一的脑袋,朝着树后指了指。 施亭玉背靠着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按上胸口,含着肩膀,呈现出蜷缩的姿态。他的脑海里还在无止无休地勾勒出来一幅金灿灿的画——筛出细碎阳光的叶子,在他的视角下像是她穿上的绿裙子。 身上长着猫猫的女孩儿,灵动的女孩儿。 青年的悸动开始蛮不讲理地横冲直撞起来,如同抽条的青绿枝桠,不由分说地向天空延伸了去,像是他竭尽全力想要缠绕上黎明的肋骨,透明的、青涩的、惊惶的,短暂到像是永恒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2。】 差点被她发现,差点和她对视,差点,差点。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伤口作痛惊跳的频率和他心跳的频率几乎交叠,让他不得不花费一些时间去平复。 等到阳光不是那么晒人,伤口不再那般惊痛,施亭玉又悄悄屏住呼吸,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到的还是和猫猫对话的朝晕。 她并没有发现他。 他又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短暂得像是蒸发的晨露,如此谨慎。 他太清楚界限在哪里,太清楚自己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迈开步子,无声地朝小区门口走去,寂寂、寂寂,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直到裤腿被扯住。 他低下头,看到了白花花的毛发,第一时间认出来是一一的时候,他的脑子“轰”得一声炸开,僵硬地抬头看向了小卖部门口,一眼就望进了她清亮的眸子里。 她是碎金色,是横向构图的中心,被树影笼着,在干涸龟裂大地上的一口井,在蒙尘万物胸腔中孕育出来的一只眼。 一一咬着施亭玉的裤腿,毫不客气地往小卖部门口拉。 他不敢过去,但是一一是一只倔强的小猫,说什么也不松口,施亭玉害怕伤到它,没有用力甩开它,于是就呈现出来不能进不能退的局面来了。 关键时刻,女孩儿懒洋洋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同桌,你放学啦?过来和我说说话呗。” “……” 施亭玉僵硬地站定在离她身边将近一米的地方的时候,脸上、脖子上、耳朵上的红都还未被吹散,把脆若琉璃的青年都填充得有了气色。 朝晕见他非要站在那么远的地方,也没拦他,问道:“你们今天下午都干什么了?” 青年的嗓音总是轻薄的,淡漠的,让人猜不透心思:“还是讲卷子,复习知识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化学课代表转走了,化学老师在选课代表。” 朝晕兴致来了,抬头看他:”化学课代表?选出来了没?” 施亭玉避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我对这个职位很感兴趣,等我明天报名去。” 施亭玉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欲言又止道:“……他说最好是这次月考成绩89分以上。” “那怎么了,”朝晕摆摆手:“我不就差八分吗?” 施亭玉想起来她惊天地泣鬼神的9分化学,没有吭声。 朝晕看到他背的书包又是鼓囊囊的,便催促他回家写作业,但是在他要走的时候,又伸手扯住他的裤腿。 施亭玉垂眸看她,她像小鸭子一样往旁边挪了几步:“你可以摸摸猫猫,它们会把好运气借给你,你一会儿遇见不会的题目的气候就会蒙对了。” 施亭玉绷紧了下颚,后退了半步:“不、不用。” 手却在微微摩挲。 “哎呀,”隔着衣袖,朝晕直接拉上他的手腕,按上了朝朝的脑袋:“朝朝脾气最好了,你怎么揉它都不会生气的。” 施亭玉被拉得弯下腰,手指僵硬的关节嘎吱作响,小猫带有温度的躯体在他手下轻颤,让他有一瞬间真的在这个死寂的小镇感受到了活络的生命。 他试探着轻轻抚顺朝朝的毛,它居然回过头来,去蹭他的手指。 “它喜欢你嘞,”朝晕笑眯眯道:“好了,你今天写题一定可以很顺利的。” “明天记得让我抄抄哈。” 施亭玉敛着清润的眉眼,那其中落着的细雪又薄了一层。 他也会被喜欢么? 青年指尖微微抖动着,身体也是,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言地颔首。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4。】 什么是春天? 一场雾蒙蒙的细雨,一件洗不干净的、潮湿的心事。 第308章 别偷看我啦(13) 在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之后,朝晕终于没有迟到了——她踩点的。 只不过她踩点也被抓了,原因是踩点也算作迟到。 虽然朝晕心有不服,但是想到自己已经给班主任带来这么多麻烦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拿着书去后面罚站去。 不过她刚刚站到后面,有一个人影才刚刚踏入班级。 朝晕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过去,看到的是施亭玉浸着一些薄汗的苍白的脸。 班里面的读书声一下子就弱了下去,都瞪大了眼看向施亭玉,面面相觑。 学神也迟到啊? 方霏先是严声让其他人专心读书,而后才一脸严肃地看向了施亭玉,可是刚刚开口,就看见了他微颤的脖颈上青紫的伤痕。 她眉头拧得更深,止住到了嘴边的批评,往旁边让了一步:“你先回去。” 施亭玉始终低着头,闻言也只是沉默着往位置走。 他的姿势乍看之下除了慢一点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一瘸一拐的,稍微有一点大动作都会停顿一下,应该是疼的。 按照二中的惯例,早上迟到是要罚站一上午的,于是朝晕就很可悲地在后面站了一早上。 虽然没有什么人和她说话,但是她也听到了有些同学在背地里默默吐槽班主任偏心,因为施亭玉学习好就不让他罚站。 因为这件事,方霏甚至还在大课间的时候把朝晕叫了过去,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慢慢说道:“柳同学,我不是偏心才没让施亭玉罚站的,这点我希望你能明白,老师从来不做偏心的事。” 朝晕乖乖地点头。 方霏的脸色柔和了一些,旋即又想到了施亭玉,又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隔三差五就有点伤……” 方霏不想让其他人把这些事情传开,又叮嘱了朝晕要好好学习,就放她离开了。 虽然朝晕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她正在盘算着其他事情,但是会有不明真相的人替她愤愤不平。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贝迎欢陪着朝晕如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还在义愤填膺地为她打抱不平:“霏姐怎么只让你罚站不让施亭玉罚站呀?我还以为她这样的老师不会偏心呢!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朝晕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还是腾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这只是我成为神的第一步而已。” “说不定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我感觉我们老班是好人,肯定是看出来我同桌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才不让他罚站的。” 贝迎欢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道理,最后也就是撇了撇嘴,没多说什么,站着安安生生排队,一个女同学打完饭从她们旁边经过,贝迎欢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收回了目光:“这鱼是大禹治水的时候渴死的。” 朝晕也跟着瞥了一眼:“没那么新鲜。” 这不瞥不知道,一瞥过去收回视线的过程中,朝晕发现在她们旁边那一列和她们几乎并排的人是施亭玉。 “哇,同桌!”她率先弯眸笑着喊他:“好巧呀!” 施亭玉轻轻瞥她一眼,抿唇不语,她后面的贝迎欢倒是尴尬得面色僵硬,扯着朝晕的衣服往自己脸上蒙。 朝晕还准备说话,身后突然吵闹起来,她回头去看,就见六七个看起来混不吝的男生直直地略过后面排队的人群,打打闹闹地往他们这些快要排到饭的人的方向走。 其中一个大哥大样子的男生用眼睛在人群里面寻找冤大头,最后锁定了在施亭玉往前两位的瘦弱男生身上,一把用力拍上了人家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同学,让哥几个加个队呗?就当交朋友了?” 瘦弱男生一个激灵,欲哭无泪——他想拒绝,但是他压根没有拒绝的份,人家那几个没脸没皮的兄弟已经开始不顾后面人的意愿自顾自地往队里面插了,有几个见没办法再往里面插了,甚至还变本加厉,若无其事地加到了朝晕他们这一列的队。 后面的同学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只敢转头和朋友骂几句,也不敢真的去招惹这种人。 贝迎欢也是这样,她咬着小手帕,恨得咬牙切齿:“这群王八蛋!知不知道饿一会儿是会死人的呀!我要打死他们!” 当然,她也就敢说说,毕竟没有什么人愿意和这些二流子牵扯上什么关系………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她这个只有165的后桌抬步走向那几个不良青年,一脸诚恳道:“你们别加我们俩和我同桌的队呗,我们可饿了。” 施亭玉因为推推搡搡碰到了伤口,正在后面握紧手腕忍痛,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瞳孔微震,抬眼看了过去。 大哥大自从不要脸地插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制止,这么一看,还是个没见过的漂亮小姑娘,顿时恶趣味四起,吊儿郎当地问:“我们就插队怎么着了?多大一点还敢来拦着老子?” 他忽然邪笑一声:“你要是给老子做女朋友,老子也让你跟着插队,你觉得咋样?” 那几个不良青年顿时开始起哄,纷纷喊着“老大威武”,后面大大咧咧的贝迎欢都忍不住脸红了,有羞的也有气的。 她一咬牙,正要冲过去和朝晕一起战斗,结果后者突然叹了一口气,而后往旁边一片空地一站,清了清嗓子,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往下一倒,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开始哭—— “哎哟,怎么不让人吃饭呀!整天上个高三累死累活还有人插队不让吃饭!哎呦喂!谁能给俺个说法呀!俺要吃饭!俺要吃饭!不让俺吃饭,俺就跳楼了!跳楼!” 几个不良青年一下子闸住了嘴,瞠目结舌地看着朝晕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深吸一口气,嘎巴一下子晕了过去。 “……” “?!!” 他们面色一白,瞬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天老爷!他们就是想要早一点吃饭,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309章 别偷看我啦(14) “我靠!”大哥大率先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圆,惊慌失措:“你特么!你咋了?!我靠!我不加了行么?你起来啊!你别死了!” 他忙里忙慌地想要去拉地“不省人事”的朝晕,却有人快他一步——一道残影抢先一步扑了过去,一把扛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一句话都没说,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餐厅。 “……” “大哥,那是施亭玉不?” 大哥大反应过来,踹了小弟一脚:“你管他是不是呢!最重要的是人有没有事儿!” 小弟不好意思地一笑:“老大,那是我偶像,我吃多一点就是为了和他一样好好学习!” 老大:? ———— 二中的管理实在拉胯,施亭玉扛着朝晕风风火火地赶到医务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三个床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放着。 此刻他大脑空空,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惨白着脸,肩上扛着朝晕,会解出无数道压轴题的青年如今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 倏而,他的肩膀被拍了拍,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直到拍他的人力道重了一点,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朝晕见他还不把自己放下来,气得乱扑腾:“同桌,你放我下来呀!” 青年又傻了几秒钟,才闷声弯腰,把她放在地上。 朝晕耸了耸肩膀,又捶了捶肩颈,抱怨道:“哪里有你这样扛人的?硌得我胸口疼。” 施亭玉还是睁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好久才憋出来一句:“你,你没事?” 朝晕贼兮兮地把医务室的门关上,开始在这里面东翻西找:“我能有什么事?同桌,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对待这种无赖就是要这样做,你等着,他们一会儿肯定就过来给我们认错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被大大的阴影遮住了,疑惑回头,看到的是青年起伏略大的胸膛,再抬眼,骤地对上了他气得微红的眼眶。 他咬了咬牙,想了又想,万千话语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最后还是那一句:“你笨吗?!” “你很吓人知不知道!” 他带着点厉色的语气其实更吓人,整个人抖着,想要继续往下说,但是看到朝晕被他说得发愣的样子,又说不下去了,自己背过身去,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她就是笨!不就是一顿饭吗?怎么能装晕呢?知不知道他当时都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出不来,没有注意到朝晕悄悄走近他,于是一个没当心,就被她往手心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他低头去看,而后利落地把手一伸,别开脸,侧颜的线条依旧冷硬,语气也冷冷的:“不要。” “哎哟,同桌,我下次不这样了行不?”朝晕换了脸色,软了语气,转了下眼珠子:“你收了呗,你收了,其实我刚才真的晕过去了,是你把我颠醒了,真的。” 见她在这个时候还在胡搅蛮缠,施亭玉气都气笑了,正要强硬地把糖还给她,就见她正了脸色:“你要是不收,我一伤心,以后可能就不给你了。” 青年伸出去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两秒。 他暗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的糖还回去,但是手臂就是死死不动,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让他恨得不行。 朝晕又弯起了眸子,像春天粉嫩嫩的樱花的一片花瓣:“同桌,你收了,收了我们就和好啦。” 施亭玉凝着脸色,努力不去看她,但是手臂已经落败似的,无力地垂了下来。 朝晕已经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间小小的医务室给摸索得清楚了,她拉上施亭玉的手腕,把他按坐在桌子前面,自己则是去看一桌子的各种药品。 她先是挑出来一瓶碘伏,抽出来一根棉签,在他疑惑的视线下,毫不避讳地掀开了他的袖子。 刹那间,青青紫紫的淤痕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曝露在空气中,施亭玉呼吸一滞,这一瞬间,他的胸口荡起激烈长鸣的不灭钟,入殓的心下蔓延开千朵枝桠。 他瞳孔猛缩,身体骤然绷紧,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跑开,但是不知道是落在伤口上的药水太凉,还是她不小心碰到他肌肤时留下的触感太热,竟然让他定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的狰狞与丑陋,透过这些疮疤与伤痕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自尊本应该在此刻被彻底碾碎,他的骨干本应该在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之下时就迅速枯萎,但是如今,他能看到的只有她认真的眉眼,她浓密睫毛间铺陈开来的花圃。 他甚至,没办法从她微蹙的眉间,看到一丝丝的厌恶。 对她来说,有伤就要救,其他的一律都不重要。他愿意说的话,她就听着,他不愿意说,她也能够默默为他包扎伤口。 封闭的房间,封闭的天地,是一个纸盒子,罗愁绮恨、华爱靡悦的声音扩得那么大,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又冷不丁地开始想了—— 女孩儿。 一个灵动的,活泼的,不是死人的女孩儿。 在这个郁热、淤塞的小镇里出现的,清爽、流动的女孩儿。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9。】 “同桌,你看好了哈,你以后身上有淤青的话,就用这个药,”朝晕从桌子上拿出一瓶云南白药酊,扯过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往上面轻轻按揉:“我以前在课上睡觉老是摔下去呀啥的,有时候都撞的不轻,用过可多药了,最管用的还是这个。” “我家还有好多备用的呢,你想要的话,帮我写作业即可获得哟!” 淤青被按压,奇妙的疼痛让人心悸,施亭玉愣愣地看着那条毫不反抗的胳膊,感觉是自己的灵魂在看自己束手就擒的肉体。 真奇怪。 他拼死了都要藏住的腌臜的痛苦,像毛衣似的,被她轻轻一扯就散落满地。 他愣神期间,朝晕已经处理好他胳膊上的伤口,而后便弯腰要掀他的裤腿。 施亭玉脸色爆红,一把按住自己的裤子,艰难道:“我,我自己来。” 朝晕欣慰地点点头,转过身,他就自己学着朝晕的模样,生疏地涂药。 朝晕冷不丁地带着笑意说:“同桌,你的脸怎么总是这么红?到底是为什么呢?好难猜呀。” 施亭玉没有回答,只是把颈子压得更低,不敢抬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30。】 第310章 别偷看我啦(15) 朝晕猜得很准,在施亭玉刚刚涂完药之后,那几个不良青年就被方霏还有一两个主任级别的男人带到了医务室,硬着头皮跟回来的还有私自下岗去吃饭的医务室老师。 幸好朝晕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在床上躺着,“虚弱”地望着天花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几个不良青年吓了个半死,连忙把打来的两份豪华午饭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痛哭流涕地和他们道歉。 两个主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舔着脸和朝晕说了好多拐弯抹角的话,见她吃饭的时候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就松了一口气,旁敲侧击了好多遍,确认她没有叫家长的意思才安心,让她好好休息,揪着几个不良少年往外面去。 施亭玉也坐在一边安静吃饭,主任干巴巴地夸他的时候也不理,就盯着演病人演得逼真的朝晕看,每次见她装模作样地咳嗽时,都会背过脸,闷闷地发笑。 朝晕的计划其实很完美,闹了这么一出,又能吃饱饭,又不用上下午的课。 可惜人外有人,方霏火眼金睛,直接逮着施亭玉开始盘问各种事宜。 施亭玉不会撒谎,哪怕是在朝晕紧张期盼的注视之下,他全程回答得也是漏洞百出,磕磕巴巴,故作镇定的一张俊脸上密布汗珠。 最后,方霏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拍了下朝晕的脑袋,严肃道:“吃完饭马上给我回班里学习!” 朝晕低着头,蔫巴巴地回答:“喔。” 朝晕的宏图伟业就这么被摧毁了,哪怕是跟在方霏后面往班里回的时候,她还在锲而不舍地用肩膀撞在一边憋笑的施亭玉,咬牙切齿道:“还笑!都怪你!连我都带不动你!带不动呀你!” 施亭玉的笑点其实没这么低,但是她越撞他,他越想笑,抬眼迅速瞥了一眼班主任的背影,他轻轻拉住朝晕的袖摆,低声道:“对不起,我慢慢学。” 朝晕才不要他学撒谎呢,冷哼一声不看他,但是也不再那么生气了。 虽然朝晕的计划中道崩殂,但还算是有点慰藉在的——今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就是星期天了,朝晕可以在家里想睡多久睡多久。 这几天把她折腾得有点狠,周六她一股气睡到了中午,等起床的时候已经能闻到饭香了。 她洗漱完从自己房间出去,穿过庭院,打开门就是他们家的小卖部。 宁青在收银台那里坐着,一边追剧一边嗑瓜子,见她醒了也只是飘过来一个眼神:“醒得这么早?” 朝晕去拿了一包薯片吃,闻言不好意思地扭捏作态:“哎呀,不要阴阳怪气嘛。” “别吃太多零食,你爸饭都快做好了。就是因为你才晚做饭,你看看谁家还没开始吃中午饭?”宁青说着,倒是往外看去了,随口一提道:“也不知道施亭玉这孩子是不吃饭吗?都在外面坐了一上午了,也没回去的意思。” 唉,虽然之前那个邻居劝他们不要和这孩子打交道,但是他长得好,成绩好,虽然话少,但是那个倔劲看了都让人心疼,怎么能忍住不去看两下?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恐怕她就算去关心了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集电视剧刚好结束,她坐起来,喊了声朝晕的名字要回去吃饭,没有回答,抬头一看,早就没影儿了。 ———— 蓝色牛仔裤洗的多了泛白,白衬衫洗的多了泛黄,但是在层层叠叠树叶筛出的阳光之下,浑身就都是暖融融的金了。 施亭玉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头枕在靠背上,阳光灼烧,晒着他的眼皮,烫。 那个男人还在家里摔东西,他实在厌烦得紧,把自己的房间锁上之后就下了楼,看都不想看一眼,但是他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躲就在这里坐一坐好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他又要看到狼藉一片的房子,又要一遍遍地收拾。 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哪怕那个男人再疯狂再吓人,家也还是家,他还是有人爱。母亲走了,家就变成了房子,变成了空荡荡的地狱。 今天的太阳也大,好像要把他晒伤。 眼睛热热的,烫烫的,也把他的心连同拉着烧,有点难受,但是可以忍受,没有伤口疼。 忽然,有一片阴影投来,施亭玉没来得及睁眼,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隔绝了阳光,阴凉把他快要被焚毁的心也给泡进湖水里。 “猜猜我是谁。” 女孩儿调皮嬉笑的嗓音响起,施亭玉张开眼睛,令人心安的黑暗。 他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朝晕就惊呼一声,一把松开他:“好痒。” 施亭玉把头摆正,双手交叠在身前,沉默着看她。 他好几次想要张嘴,最后却只能说出来一句:“不要随便捂别人眼睛。” “喔,”朝晕回答得干脆:“我就要。” 她一说话,那些伤感的虫子就跑得没了影,施亭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声色淡淡,言简意赅地问:“这个点了,你不去吃饭,找我做什么?” 也有他的错,坐在了她家路对面的长椅上。 “我要吃饭呀,”朝晕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爸做饭,我来邀请你来我家吃饭。” 施亭玉一怔,旋即狠狠摇头:“不用。” 朝晕选择性耳聋,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昨天写作业,有好几道题目不会,正好你去给我讲讲,我们有来有回,谁也不欠谁。” 施亭玉根本不想要和别人有交集,有来有回也不要。他张开唇,又要拒绝,但是朝晕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有拒绝的意思。 她再度拉上他的手腕,稍微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隔着薄薄的衣袖,人体的温度传到另一个人的躯体上。 只要一和她接触,他自己大脑发出的指令就不管用了,他的身体不听他的话,她带着他往哪里去,他就跟着往哪里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朝晕带着,走到了小卖部内部,她们家门口。 第311章 别偷看我啦(16) 算得上是宽阔的院子,两侧是摆着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花盆的栅栏,空气中都是馥郁的香气;左侧的栅栏旁边放置着一个小躺椅,前面还有一张小桌子,右侧的栅栏旁就是饭桌了。 往院子里的桌子上放菜的宁青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一时间还愣住了:“朝晕,你这是……” 朝晕理直气壮地拉着施亭玉往饭桌去:“我请我同桌吃饭呀,要不是他,我还不能进入985行列呢。”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这件事宁青就来气,狠狠剜了她一眼:“昨天晚上班主任已经把成绩发到家长群了!谁告诉你化学考9分就能上985了?!” 朝晕没想到成绩已经发了,一噎,别开脸,死鸭子嘴硬:“你,你看错了!” 宁青气笑了:“来来来你过来,我打死你!” 施亭玉看着这场闹剧,听到他们两个一来一回的对话,笑虫开始作祟,唇角又忍不住悄悄上扬。 但是在笑过一会儿过后,他又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青年握紧拳头,轻声说:“你有什么题不会,拿出来给我看看。我给你讲完就走。” 朝晕还没说话,宁青又开始对着朝晕放狠话:“你今天下午必须写作业!昨天到现在书包都没翻开,越拖越不想写,你到底知不知道?” 朝晕又是一噎,悄悄看向施亭玉,青年只是静默着凝视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问题已经摆出来了—— 不是说有题不会吗?为什么书包还没翻开? 朝晕的借口不攻自破,只是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那、那我不是把同桌弄来了嘛!等吃完饭,他就辅导我写作业了。” 宁青半信半疑:“真的?” 朝晕一把拍上施亭玉的后脑勺,带着他点头:“真的呀。” 施亭玉就这样被三个嫌疑人强制留下吃饭了。 要是他要对抗的只有朝晕的话,他还是有机会离开的。但是宁青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他吃饭了,后来听说自家小院来了尊年级第一的大佛的柳六六也强要留他吃饭,他连走出这扇门的机会都没有。 柳六六做的米饭还有一大桌子菜,朝晕拉着拘束的施亭玉坐在她旁边,拍着胸脯保证:“同桌,我吃的可少了,你放心吃,肯定够我们几个吃。” 柳六六赞同地点点头:“对,朝晕只吃两碗大米饭,一点也不多,你不用拘束,想吃多少吃多少!” 宁青翻了个白眼,又对着朝晕念叨叨:“我和你说啊,你吃完饭必须写作业!听到没!” 朝晕敷衍地应了两声,转头就和施亭玉说起来自己这两天听到的八卦,施亭玉坐在她旁边,低着头扒拉大米饭,不夹菜,但是朝晕偶尔说到夸张的话,他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你不要光吃米饭, 你要吃菜呀!” 于是,施亭玉的筷子的移动范围扩大了一点,变成了一碗米饭和面前的两道菜。 宁青也不逼他第一次来就热情似火,只是时不时看他一眼,而后眺望远方,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朝晕什么时候能给我带回来一次好成绩,不说比人家强,最起码赶得上人家一半儿?” 朝晕听了非常不满,反驳道:“谁说的?我比我同桌强好?我俩都迟到的时候,老师只让我站着,都没让他站着,你敢说这不是偏爱我?” “……你每次说话真的没存把我气死的决心吗?” 柳六六在旁边喝自己的啤酒,都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稀里糊涂地说:“决心!抵ter米内神!偏爱!perfer润丝!” 朝晕一脸惊艳:“爹,你英语牛牛牛呀!” 宁青:“…你俩脑子让驴踢了啊?” 施亭玉默默不吭声,但是这个时候又不像是背景板,他觉得自己像是这个桌子,想说话也可以说,不说话时,也没有被屏排在外。 他的笑点明明不低的,但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肩膀又开始轻微地抖动,不得不先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低头捂着嘴笑得无声,笑得颤抖。 朝晕察觉到,帮忙去顺气,一声叹息落下:“妈,你看你给我同桌气的。” 宁青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柳朝晕,你再给我叽叽歪歪,我明天早上八点就把你从床上捞起来!” 朝晕闭嘴了,凑近去看施亭玉的状态,他的手挡住了下半张脸,只有弯弯笑时还锋锐得像一把镰刀一样的眼眸和他对视,星河清辉。 朝晕也笑,但是碍于宁青的威胁没办法说话,只能冲他做鬼脸,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33。】 吃完饭之后是猜拳活动,朝晕赢了他们两个,柳六六擦桌子,宁青刷碗。 不过宁青在进厨房刷碗之前,特地交代了朝晕:“你不许出去玩,老老实实给我写作业去,让亭玉给你辅导辅导,别再给我考9分回来了,听见没?” 朝晕表面上连连答应,实际上在她刚刚进厨房的时候就拉上施亭玉悄咪咪地出去。 把小卖部暂时关上的门推开,扑面而来的是阳光清新的气味,朝晕伸了个懒腰:“真舒服,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她往身后看了看,没见她妈追过来,放心地去骑在大树旁边停着的自行车,嘟嘟囔囔道:“我妈也真是,我爸好不容易闲几天,他们两个去蜜里调油呗,还要管我写作业。” 她忽然看向施亭玉,一脸严肃地道:“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不写作业,等我玩完我就去写了。” 施亭玉无言点头,朝晕看他一会儿,又问道:“你会骑自行车吗?” 青年微顿,又诚实地晃了晃头。 他压根就没有自行车,怎么可能会骑自行车呢? “那太好了,”朝晕动作利索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车座:“我教你骑自行车,以后你载我回家,我给你钱。” 她的想法总是这么跳脱,施亭玉一不留神就会跟不上。 “走走走,你们小区后面有一条很平坦的小路,我们去那里练。” 朝晕说干就干,拉着他扶住自行车的别把,又在他身后推着他往前走。 第312章 别偷看我啦(17) “对对对,就这样,往前骑,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放开胆子骑!越过那颗石头!对对对,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加速加速!不会摔的不会摔的有我有我——” 哐当一声,连人带车一起摔了下去。 朝晕默默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施亭玉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辆小车。 最后,朝晕这位金牌教练还是小跑过去,在施亭玉的注视之下,“哎哟”一声,像05倍速似的,矫揉造作地往地上一坐:“我也跌倒了。” 施亭玉刚才只是被冲出来的一只耗子吓了一跳而已,而且他已经习惯疼了,这对他来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但是看到朝晕小心翼翼试探着看他的样子,他还是心情微妙,最后偏过头,轻薄悦耳的笑声如风铃般荡开。 他站起来,朝着朝晕伸手:“不用这样,不要把衣服弄脏,不好洗。” 朝晕见他没生气,放了心,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骄傲道:“没事,我们家的衣服都是自己洗自己的,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接下来,金牌教练又锲而不舍地训练自己的金牌选手,在金牌选手骑得得心应手的时候,坐上后座,心安理得地让他带着自己绕着小区附近转一圈。 一个人骑车的时候,总是觉得轻轻的,像下一秒就要飞出去了似的,让他觉得死都是一件轻松异常的事。 后来,后面又多出来了一个人,多出来了一分钟重量,刚刚好的重量,不用背在身上,只用装在心里,整个人就像一颗藏着种子的果实,就算横冲直撞撞了个粉碎,也能向天地证明自己灵魂的丰实。 傍晚的风微凉,吹得树叶哗啦作响,沙沙簌簌。 朝晕坐在后座上,轻轻晃着腿,一棵棵树从她面前快速略过,飞过去一道道残影,她觉得有意思,偷偷数绕一圈一共有几棵树。 等到施亭玉四平八稳地把车停在原位上,朝晕从后座跳下来,哈哈大笑:“哈哈!我培养出来了一个天才骑手!不愧是我呀!” 她连连点头:“太好了,以后就可以让你骑车送我回来了,我可以给你司机费。” 施亭玉也从车上下来,只当她是说笑,摇了摇头:“不用。” “你怎么老是拒绝我?就用就用。”朝晕冲他做了个鬼脸,显出不可一世的强势来:“我说用就用,i'' the kg of the world!”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5。】 施亭玉眼尾卷着淡淡的笑意,原本想要点头的,但是忽然眼神一震,而后直直地移开眼眸,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朝晕傻乎乎地歪头:“同桌,你咋啦?你感冒了?” 她上前两步,拼命往自己这边扇风,想要把病气挪过来:“我也要我也要,这样我就可以请假不去上学了。” “……” 施亭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尊重她人命运。 朝晕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叹气,就有熟悉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 “柳!朝!晕!” 朝晕:……… ———— “就你还世界之王,化学之敌还差不多。”宁青一边把切好水果放在小躺椅前面的桌子上,一边无情地吐槽:“今天晚上,至少把作业写一半。一会儿我回来挨个检查!” 柳六六在一边乐呵呵地笑:“世界之王——the world of kg!” 蔫巴巴趴着写作业的朝晕一骨碌爬起来,纠正道:“不对不对,爹,的后在of前。” 宁青踹了柳六六一脚,拽着他出去帮忙进货,临走不忘交代他们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劳逸结合,朝晕注意劳多一点,施亭玉注意逸多一点。 他们走后,只剩下朝晕和施亭玉两个人。 没了监督人,朝晕把笔往旁边一放,开始在庭院里面跑来跑去,沾花惹草——明面意义的沾花惹草。 一会儿给他介绍她的小花,一会儿给他介绍她的小草,总之是除了写作业,什么也不干。 施亭玉一开始耐着性子听,但是在朝晕已经开始拉着他一起想要给他们家的房顶起什么名字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强调道:“该写作业了。” 朝晕再次选择性耳聋,摸着下巴想:“要不然就叫它保护伞,以后一定不要塌。” 施亭玉便选择性地加重了语气:“写作业。” 朝晕又蔫了唧地“哦”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趴着算题,施亭玉就坐在一边看她的过程,结果还没开始几分钟,朝晕一拍桌子,双眼放光道:“不如,我和你讲讲我跟一一的故事!” “…………” 施亭玉一字一句道:“不用。” 朝晕垮脸,往自己的小躺椅上一趟,仰头望天:“我写不下去了——” 她双目无神:“我真写不下去了,”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把两盏灯挑下来一盏。” “两道题替我写一道。” 施亭玉看她这样耍赖皮的样子只想笑,但是又不能笑,只能缓缓叹一口气,软了语气:“朝晕,过来写作业。” 朝晕静止了一秒,而后猛地从小躺椅上弹起来:“同桌,你喊我的名字了?” 施亭玉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她这么一说,倒又让他有了脸红的冲动了。 他腾出来一只手遮住下半张脸,移开眼睛,长长的鸦睫掩映着眸子里快要溢出来的水色,他避而不答:“写作业。” 朝晕觉得施亭玉叫自己的名字太好听了,身体都有劲了,于是像打了鸡血似的往桌子前面一坐,开始写作业。 只要刚刚一累,她就作势要去小躺椅上躺着,这个时候,施亭玉就回踌躇一会儿,闭上眼睛,艰难地喊:“朝晕……过来写作业。” “好嘞!” “……”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7。】 但是施亭玉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发现朝晕写作业其实很快,只有碰上有点难度的题才会拖得慢一点,不过也能独立做出来。 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施亭玉刚这样想,就看见朝晕在选项只有abcd的填空题后面填了个e。 “……” 扮猪吃饲料。 第313章 别偷看我啦(18) 经过施亭玉的辅导,朝晕成功在爹妈回来之前完成了一半作业。 宁青惊喜连连,甚至抱着朝晕不撒手,说她终于像个人样了。 朝晕:| ?)?? 施亭玉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要回家,天色已经沉下去了,朝晕受命送他到小卖部门口。 “不用送我,你回去。” 青年低着头看她,口吻不算温和,还是有点僵硬,但是已经能做到正常交流了。 “喔,”朝晕听话地点头,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你说一句,朝晕再见。” “……” 黑夜摩擦着他的耳朵,又隐隐滚烫起来,“唰”得一下,以燎原的架势在他全身四处点火。 朝晕催促:“你说你说。” 施亭玉深吸一口气,说话更僵硬了:“朝晕再见。” 朝晕顿时笑颜逐开,冲他挥手:“同桌再见,同桌再见。” 真是不公平啊。 为什么他的称呼就是同桌,不是别的? 施亭玉转过身,融入夜色之中,难得放飞思绪,想着—— 他喊她朝晕的话,她应该要喊他亭玉—— 思绪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施亭玉步伐一顿,而后骤然加快、加快,再加快,到最后,已经接近于在跑了。 脸上滚烫,浑身都是热腾腾的,他自己好像要蒸发了。 施亭玉双手捂着脸,只露出来一双在黑夜里闪动着细碎光芒的眼睛。 他在想什么? 他也是一个笨蛋。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39。】 朝晕写完了一半作业,周日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宁青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让她随便睡就让她随便睡,但是她起床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完饭了。 朝晕气到鼓嘴:“我的饭呢?!” 宁青宠溺地看她:“傻孩子,太好吃了被我们俩吃光了呀。” 不过朝晕还是很好哄的,宁青给了她50块钱,让她自己出去看看想吃什么,自己买。 朝晕美滋滋地抱着自己的50块钱在大街上溜达,思考着要吃点什么,最后看中了街上最大的一家的烧烤店。 虽然说是烧烤店,但是其实卖什么的都有,店面很大,看名字还是一个连锁的,朝晕看着觉得还算靠谱,便想要进去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结果刚一到门口,拖把就差点抵上她的鞋尖。 拖把停留在鞋尖前不足一厘米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机械淡漠的一句“抱歉”,拖把被收了回去,那一道略长的影子也从她的脚下穿过去。 朝晕愣了一下,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那人的背影,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同桌。” 影子的主人顿住,僵硬地转身,看到了笑语盈盈的少女。 “……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显艰涩地应道。 “同桌,你在打工吗?”朝晕惊叹着四下张望,忍不住感叹道:“我刚刚起床呢,你都干上活了。” 自然而然的话,仿佛她天生就能懂得他的任何苦楚,平等地对视,平等地体味。 她从来只在乎所有事物在他身上倾轧过的痕迹,至于事物是什么,从而何来,为什么而来,都不重要。 他再次僵硬地开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那很健康。” “一点也不健康。” 朝晕努了努嘴,移目到镶嵌在墙壁上的菜单上:“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施亭玉沉默片刻,忽然凑近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靠近,人还未到,已经有淡雅清朴的香皂气味连着提醒神脑的清凉薄荷味渡进她的鼻腔,好闻到让人上瘾。 朝晕一时间呆住,动也不敢动,不过青年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很快盖住了她的心跳声—— “别在这里吃,难吃。” 那股子还未成型的悸动一下子就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想笑的冲动给淹没了,朝晕抿唇,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笑意,但是看到施亭玉一脸认真地给出这么一个建议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青年身姿颀长,双手握着拖把把,见她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疑惑地歪了一下,不太清楚笑点在哪里。 “施亭玉!为什么厨房有脚印!” 一声暴喝摧毁了两个人之间和乐融融的氛围,从厨房里面冲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灰扑扑的,感觉不太干净。 施亭玉轻轻蹙眉,正对着他,身体几乎把朝晕挡上,说话淡淡的,有一种人机感:“我拖过了,你自己上厕所非要拿根黄瓜吃,进去了踩脏的。” 每次自己做事都没有一点记忆的吗? 男人嘴角一抽,显然是被怼到了,蛮不讲理地大声吼道:“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我是让你去拖地!” “整天就知道偷懒!你再这样,小心我扣你工钱!” 施亭玉被吵得耳膜疼,冷着脸揉了揉耳朵,也没搭理他,拿着拖把往厨房走,只是走之前回眸给了朝晕一个眼神,示意她快走,这里的东西真的很难吃。 他一进厨房,男人才看到他后面还藏着一个客人,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变,殷勤地问她想吃什么。 他刚才整那一出,直接让朝晕没了胃口,便也不去看菜单了,冲着厨房扬了扬下巴,似乎是随口一问:“这个帮手一天工资多少钱?” 男人见他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立刻冷脸,大爷似的往旁边一坐,开始炫耀:“25块钱就雇来了,每天几乎所有活都是他干的,我也乐得清闲。毕竟年轻嘛,干活细发!” “……” 25?! 朝晕深吸一口气,扯着敷衍的笑继续问:“干活这么负责任,怎么接受这么低的工资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偷偷看了一眼厨房,压低了嗓音:“他爹,出了名的畜牲!要是跟那畜牲扯上关系,一般人还真解决不了!” “有胆子要他,还离他家近,方圆百里就我这一家,你说他凭什么不接受?照这么说,我还是他恩人呐!” 朝晕没搭理他自夸的话,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男人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太好:“你谁啊?打听他干什么?” “小姑娘,你可别想着挖人,他爹你可是招惹不起啊。” 第314章 别偷看我啦(19) “我才不要挖人呢,我在上学,他是我的同桌。” 男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朝晕严肃说道:“不过,你不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吗?他已经被清大提前录取了,而且明年就会成为梅国的总统,现在就是来体验一下人间百态而已。” 男人愣住:“……啥?” 当事人施亭玉刚刚拖完地出了厨房,就听见他的同桌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还有那个世界名着,一年孤独,你听过没?” 男人迟疑地挠了挠头:“好像听过,又好像不太对。” 朝晕打断:“你当然觉得不太对!你又不看!” “我告诉你,《一年孤独》就是我同桌写的,他还准备写《两年孤独》,《三年孤独》,《四年孤独》,冲击诺贝尔文学奖。” 她的神情实在过于认真,男人的知识储备又过于贫瘠,一下子就被她唬住了,半惊半吓地从凳子上跳下来:“真的?!” 这么牛逼?!那以后等他真当上总统了,会不会回来报复他?! “不不不,他爹是个傻卵,他怎么可能这么有出息?!” “切,你从小到大看的那些名人介绍,哪个没有悲惨童年?这都是入门级的要求。” 男人思考了两秒,发现确实是这回事儿,于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朝晕面上一副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走两步把施亭玉手上的拖把扔开,一言不合就拉着他往店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宣明:“你没有通过我们的考验!施亭玉以后都不会来你的店里干活了!” 朝晕没有买到饭,但是成功解救了被别人压榨的王子,感到非常骄傲。 然而王子好像不太领情,虽然是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了,但是却在后面似笑非笑地问她:“我什么时候被清大提前录取了?” 朝晕哼了声:“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施亭玉还不知道他的同桌对他寄予了这么高的期待,居然还扯上他有文学作品了。 一年孤独。 想到这个书名施亭玉就憋不住笑,他另一只闲着的手捂上脸,有笑声从指缝间蹦出来,闷闷的,脆脆的。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43。】 朝晕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但是还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有这么好的脑子,怎么放着不用呢?” “要不你以后就每天傍晚来我家辅导我做作业,一条给你70,包饭,行不行?” 施亭玉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很快意识到不是—— “我妈昨天晚上都和我说起这个事情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了。” 施亭玉怔住,忙要开口拒绝,可下一秒就听见朝晕扯开嗓子喊:“老爸老妈——我同桌已经同意帮我补课啦!” 他这才恍然看清楚——两个人已经到了小卖部门口了。 宁青正在小卖部里整货,闻声而动,一看见施亭玉眼都亮了:“真的?!” 她都想清楚了,什么狗屁渣爹,就算打不过,他们还不能报警了? 她就是喜欢施亭玉这孩子,尤其是能帮助朝晕学习这点,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朝晕穿过小卖部,往里面的厨房去:“对呀。爹!给我煮一包方便面!我没买到饭!” 施亭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但是见宁青在忙货物的事,轻轻抿唇,清润的字眼从唇边流泻:“…我帮您。” 宁青忙说谢谢,施亭玉做什么都上手很快,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就把所有货物整理好了,宁青非要拉着施亭玉去吃菠萝。 施亭玉又被三个绑架犯强行留下吃水果,乖乖地并膝,生疏地拿叉子把菠萝块往嘴里送,被酸得一个激灵。 宁青还在刷自己的朋友圈,试图用一些鼓舞人心的例子打动朝晕:“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个妞妞,同时被剑桥,华盛顿,哈佛三个大学录取!” 朝晕在自己的躺椅上压着,懒洋洋道:“我先后被南城小学,南城第五中,北城二中录取。” 宁青又差点暴走:“你有啥好骄傲的?!” 吃过水果之后,老两口要去视察工厂,顺便逛逛街,不允许朝晕跟着,要她在家写完剩下的一半作业。 朝晕本来也没想跟着,在他们出去之前装得乖乖的,等他们一出去就彻底放飞自我,一下子瘫在小躺椅上,舒服地喟叹了两声。 但是还没等她休息够,施亭玉就一把把她提溜起来,态度如此冷酷:“写作业了。” 朝晕偷偷地斜眼瞪他,在他转过头的前一秒立刻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哼着自己的歌儿。 迫于威胁,朝晕只能认命地趴在石桌上写自己剩下的作业。但是她昨天写的都是她喜欢的科目,于是今天只能悲催地写自己讨厌的科目,写一会儿就唉声叹气,怨天载道,最后把习题册往施亭玉那边一扔,开始耍赖:“你帮我写。” 施亭玉拒绝得干脆:“不帮。” 朝晕把自己的眼睛瞪得溜圆:“我们不是最好的同桌了?!” “……”施亭玉别开眼,语气依旧冷硬,但是仔细一听就能听出来失了骨干:“我可以给你讲,但是不能帮。” “哇塞。” 她需要讲吗?! 朝晕不满,报复性地从施亭玉放在桌子上的薄荷糖袋里偷来一颗薄荷糖,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蔫巴巴地写题。 好歹是安生了不短时间,她又把笔一扔,自暴自弃地往自己的小躺椅上一躺,叫嚷着累,要休息。 施亭玉起身递给她一杯温水,不知是不是午后的浮金阳光太温柔,驱散了魅蓝的阴影,陡然让人生出了世界光辉灿烂的错觉,连青年总是生硬的语气都被磨软了棱角:“休息下。” 他总是这般沉默寡言,说了三个字后就不吭声了,接过水杯后坐了回去,开始看朝晕剩下的那些题,不断地脑海里过着。 等到他确保每个细节都能给朝晕讲懂,每个题目都至少想出三种解法之后,他望向小躺椅,想要提醒她太阳快要落山了,她要起来写作业了。 但是视线还没碰到她的手,他就听见沉沉稳稳的呼吸。 下一秒看清了——人又睡着了。 第315章 别偷看我啦(20) 朝晕从小躺椅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了,暮色沉沉,都让她怀疑有没有睁眼了。 ……施亭玉。 还有她的作业!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又释然了——反正也就是被骂的事。 “醒了?”正巧把小卖部锁上的宁青走过来,笑骂她:“作业写完了就开始睡?睡多久了?桌子上面的果盘是不是亭玉收拾的?” ……作业写完了? 她的作业写完了? 朝晕猛地从小躺椅上坐起来,拿过自己的作业。 果然,清秀却棱角威严的字迹已经把空白的习题册几乎填满,和她前面写下的字几乎没有差别,如果不是她自己,很难看出来前后些微的不一样。 她又拿过其他两科的作业看,果不其然,都写的满满当当,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宁青原本是想要夸夸她的,但是在下一秒,她就看见朝晕一把捂住脸,不好意思地忸怩起来,偶有如纤月霜花般细浓的笑蹦出来。 宁青:? ———— 施亭玉和朝晕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很多。 这一点结论,几乎不需要认真观察就能得出来。 朝晕的桌子总是堆得满满的,一不留神就会乱,她一不在,施亭玉就要认命地给她整理桌子——仅仅是花费几天,他就已经把朝晕的摆放习惯烂熟于心了。 在贝迎欢和苏云野还在画三八线的时候,施亭玉已经开始腾位置给朝晕睡觉了。 他才不是一个溺爱同桌的人。 在朝晕能坚持的时候,他是绝对不允许她睡觉的,但是他偏偏又能看出来她什么时候困得要死过去了,那时又会纵容她睡,甚至帮她把风。 总的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同桌! 除此之外,他在一个星期后还接手了朝晕的放学工作。 魏沙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后座事变。 朝晕老是在他面前唉声叹气,说施亭玉不愿意骑她的自行车送她回家,他听得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后来朝晕也不提了,他以为她也放弃了。 直到那天,他和魏何走在朝晕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朝晕拉上施亭玉,一脸惊慌地说自己自行车的车座不太灵敏了,坐上去总晃。 他们两个当时都对朝晕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啼笑皆非了——车座不灵敏能咋地?施亭玉能给他她修啊?这么低级的手段,她也是…… 他们还没笑完,就见施亭玉看着一脸委屈的朝晕露出慌乱无助的神色,手足无措地塞给她一颗糖,然后自己坐在车座,身体力行地检查哪里出了问题。 魏沙魏何:……… 学神,脑子在这个时候一点不转吗? 施亭玉坐上去后还在低头看车把,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根本没有注意到朝晕委屈巴巴的表情顿时没了影儿,只是感觉后座微微一重。 他怔愣了下,慢慢反应过来,一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后座上晃着腿唱着歌的朝晕。 青年一下子就炸了,脸色爆红,说话也像是鞭炮被炸开后留的一段一段的小布条子,一阵一阵的:“朝晕,你……你骗人!” 他说着就要下车,但是朝晕的手已经先一步扯上他的衣摆了,他下车的动作受了牵扯,不得不回头看罪魁祸首。 她被夕阳描摹成了柔金色的妙人儿,四月芳霏浓稠,被捣成花汁涂抹在她身上,尤其是她的眼眸里,稀薄的月光、稠密的春景,混搅起出来,就在她脸上诞出了浓淡相宜的月樱。 她的表情是故作的无辜,灵动的狡黠毫无惧意地从她的唇角和眼角流出来。 风铃声哗啦哗啦地叮铃响,又有不受控的悸动瞬燃。 “对不起啦同桌,但是我真的不想要自己骑车回去,好累。”朝晕老老实实地道歉,说实话,又撇撇嘴:“你真的不想要载我回去吗?你要是不载我回去,我就花钱雇别人喽。” 她看不见青年握紧手把的手因为突然发力而青筋暴起,只是睁着水灵灵的一双眼眸看他,一眼望到底的、如水缸里泛着鳞光的鹅卵石的黑眸。 “……” “坐好。” 朝晕等了将近两分钟,等来了微哑的两个字。 她欢呼一声,哪怕是在后座也将近手舞足蹈起来:“同桌同桌,你最好喽!” 她不知道对所有人竖起防备尖刺的少年在坐上车座之前花了多少的勇气,扔了多少的理智,但是她依旧开心得不得了,在两个人都坐好之后,清脆悠扬的声音像是晚间绕在枯萎芦苇旁的一曲清笛:“出发!” 灼烫的阳光落在下颚,他的唇角也被一根金线牵起,连着一连串的笑意也滑了出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8。】 施亭玉基本上每天下午放学之后,都会去给朝晕辅导作业,星期天也是雷打不动地来——有时候是被朝晕硬拉来的。 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要钱,最多也就是留下来吃饭,而且总是会帮他们两个做事,比如整理货物,比如刷碗。 他习惯了闷声做事,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把所有事情做完了。 这让宁青更是觉得他可怜可爱,总是在他面前吐槽朝晕是个不折不扣的懒蛋,偶尔还会和他说一些朝晕小时候闹出来的笑话。 施亭玉在听到这个话题时,总是凝着冰的脸色就会融化出一潭清水来,带着清浅的笑意听着。 耳边是布谷鸟如时间警钟般的鸣声,他一边听着,一边从小卖部往庭院里看。 斑驳的阳光铺在小躺椅上,铺在女孩儿身上,露珠、樱花、玉珠,通通堆挤在她身侧,她的胸脯有规律地起伏,她的人在沉睡,可灵魂又在漫舞。 这梦一般朦胧的午后,纱一般模糊的人影,总是让人觉得下一秒就是一场空,也许是这种缘由,人在这个时候便会觉得有种欲死的惆怅和幸福。 不过没关系。 这幅场景,已经被他锁在记忆深处的盒子里,连同着儿时有母亲陪伴的他一起。 哪怕泛黄、生锈、被虫蛀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那也够了。 第316章 别偷看我啦(21) 上学的日子在朝晕锲而不舍地偷奸耍滑中度过,一不留神又要期中考试了。 施亭玉虽然并没有对朝晕的成绩有明确要求,但是面对这种大型考试,还是不想让朝晕松懈下来,每天都在给朝晕画重点还有押题,弄得他比她还紧张。 朝晕这个时候就会很有眼色地认真学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偷懒肯定还是会偷的,只不过不是光明正大地偷。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以为自己的偷懒技术高明,实际上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早就被施亭玉看得一清二楚了——只不过是他默许她偶尔犯懒。 毕竟,不犯懒的,根本就不是朝晕嘛。 这不,施亭玉又在不厌其烦地给她讲数学圆锥曲线多选题,她坐得板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卷子,思绪却又慢慢神游,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施亭玉一直观察着她的动向,只要她眼神一呆滞,就差不多明白又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不过今天学习时间确实有点长,他也理解,让她自己慢慢神游会儿,自己喝一口水,没想到刚刚喝进去,朝晕突然冒出来一句—— “同桌,你以后想去哪个大学啊?” “我跟着你一起去,我们大学的时候也要和高中一样好。” 轰隆一声,施亭玉脑袋里炸开了一道烟花,一口水差点呛住他,他连连咳嗽了两声,才勉强缓过神。 朝晕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继续追问:“你说呀,你说。” 施亭玉被水浸得透润的唇瓣殷红,配上清俊的面孔,竟是有些靡丽。 他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说不出话,但是神经之间却被撕开了一道大裂隙,破布一般的黑色天际,一道伤口般的豁口。 出生在这个黑压压的小镇里,啼哭声也显得刺耳。从好奇为什么乌鸦的翅膀在阳光下会五颜六色,走到母亲离开的原因都可以不过问一声。 这座城市给他的,无非只有闷热和冰寒,热的时候让他想把自己的皮给刮掉,让血流干;冷的时候就想要把冰盖在身上,以水为被,沉睡在芦苇根生长的地方,直到变得肿胀、泡得发白。 不开心,不知道什么是开心,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逃离这里,不断逃离,哪怕把手脚砍掉也要逃走。 但是现在,他的手脚还好好的,却有一个人说,要拉着他的手一起走。 施亭玉想要摇头,他脆弱的、懦弱的一点点良心突然发了震天响的动静,他想呐喊—— 不要,不要和我这种人走一条路。 朝晕,你那么光鲜亮丽,你很好,你的父母也很好,你的人生也光明,不要和我这种人走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找不到自己的。 但是他说不出口,有蛮不讲理的一团黑雾在冲撞着那可怜的良心,直到粉碎。 他后知后觉地、顿悟般地明白了一句话—— 人都是自私的。 他也是,蛮不讲理的自私。 施亭玉猛地移开视线,逼迫自己看向手上的习题,尽量稳住声音:“最起码要把这道题做出来?算一算答案,告诉我。” 朝晕瞥过去,撇了撇嘴,孤高自傲的一副姿态:“一看就是选cd嘛。” 施亭玉脑子里一团乱麻,分辨不出对错,忙里忙慌地拿出来答案去看——ab。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些慌乱被驱散,他又莫名地想笑,再次抬眼时,看见的是朝晕笑吟吟的脸庞。 又在逗他玩。 施亭玉面上只是叹息,但是在心里却悄悄勾唇。 不过他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答,以一种不知道怎么样变得柔和所以略显僵硬的语调说话:“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觉?” 朝晕也不逼他,但是听他主动提起让她睡觉,她反而又不困了,于是破天荒地摇头:”不要,我们来玩游戏。” “我们猜英语单词,自己在心里想一个英语单词,用汉语形容,但是不能提到具体的汉语翻译,让对方来猜是哪一个单词。” “只能是我们学过的单词哟!” 为了防止他听不懂什么规则,朝晕决定自己先来。 她想了想,很快开始形容:“如果你觉得救助协会里面受伤的小猫很可怜,想要让它们过上好日子,你会为它们做什么?” 施亭玉轻轻拧起秀气的眉头,双手合在一起微微摩擦——这是他思考时不自觉会做出的动作。 他思索几秒,最后慢条斯理地说了一个单词:”ntribute。” “我去!”朝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以呀同桌!你的智商和词汇储备量都要赶上我了!” 他的眉眼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到我了到我了,你出!” 施亭玉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形容一个比较简单的单词——cssate。 他想了想,慢慢开口:“你和我们班其他人是什么?” 朝晕歪了歪头,迷惑不解的样子。 施亭玉知道自己日常表达能力可能有点欠缺,见她猜不出来,他先急了,手又开始摩挲:“比如那谁……那谁来着……” 他想说,比如贝迎欢对你来说是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人家的名字,他又莫名不想提其他男生,于是最后只能问:“比如,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朝晕秒答:“preference!” preference,偏爱的人。 “……” 她有多快回答出来,施亭玉就有多快反应过来。 他那白瓷一般的脸上陡然被泼进来了一勺胭脂,红得快,红得艳,红得要烧起来,但是他还要故作镇定,一下子移开眼眸,字眼咬得重重的:“又说胡话。” 朝晕觉得冤枉,张着嘴就要辩白:“我没说胡话呀,那,你和其他人比,你对我来说就是……” 后面的话被一只发颤的手堵进喉咙里。 施亭玉一把捂住她的嘴,听不到她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他脸上洇出深浅不一的红痕,脖子上又是如垂丝海棠般深深浅浅的粉,整个人要成了淡色的粉玉。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要说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51。】 第317章 别偷看我啦(22) 施亭玉不禁逗,朝晕也就不说了,继续跟着他一起学习,等到真的学不动了,就又往自己的小躺椅上一躺,不问世事。 施亭玉自己坐在桌子前,腰部弯曲的幅度让他看起来像是在黑夜中匍匐蛰伏的蛇。 花动时便在地上摇晃出一滩阴影,偶尔的风声更是把寂静彰显了个彻底,温柔的黑夜,温顺的良夜,把他的心谷熨平,于是那些总是封闭着的情感湖泊就成了河流,水水汤汤地流动。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晚到让他看不清题了——他现在也没有心情看题。 他屏息敛声,思考问题也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不如他心底的山崩海啸。 他脑子一片混沌,唇瓣也哆嗦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不是情绪催化后的结果,但是他想要说话,于是他微颤的嗓音便打破了这份静谧—— “我、我想去,清大。” 说完这句话后,他紧抿双唇,人也缩了起来,他把自己封成了一个盒子:“…你要是不喜欢那里的话,我,我们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 唉,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呀。 未来哪里这么容易说定,他连话都说得谨慎,似乎只要他说出来的句子不踩坑,他就为他们光明的未来铸上铜墙铁壁,一路平坦。 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把苦当饭吃的孩子,一个以沉默作利剑的孩子。 一个,不懂走向幸福有多么艰辛的孩子。 施亭玉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么两句话后,没有等到答案。他迟疑地转过头去,看见的就是朝晕在朦胧夜色中紧闭的双眼。 又睡了。 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又是燎原的红,羞的、自恼的、隐隐失落的,如摧枯拉朽的花势,在他的心间、面孔上开得畅快淋漓。 施亭玉又热起来,他猛地回过头,捂上脸,噌得站起身,匆匆忙忙地把桌子收拾了下就要走,但是刚刚迈出一步,少女带着调笑调子的话语就像电话铃声似的在他耳边响—— “清大呀——” 青年怔愣,一帧一帧似的扭过身子,只见朝晕躺在躺椅上,睁着一只亮得惊人的眼眸,笑盈盈地仰睨他:“我也喜欢。” “那我们就去清大喽。” 她又戏弄他。 她听到了,她什么都听到了。 施亭玉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什么也顾不得,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去,瞬间没影了——哪怕这个时候,还帮她关上了门。 在如往常般死寂的晚,他的心绪却久久难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因为奔跑,哪些是因为一个人。 但是心下又结出了馥郁的水果,五彩缤纷,瓜果飘香,脚每重重地砸在地上,葡萄藤就会剐蹭到他要崩塌的心墙,一阵痒,一阵香。 跑。 再跑远点。 直到能把月亮抓在手心,直到未来也不显得遥远。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6。】 ———— 要期中考试了,学神好像比以往要紧张。 只不过,是紧张别人。 在考试之前,大家甚至都看见不苟言笑的他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和朝晕喋喋不休地说一大堆话,他们以为是在押题,结果凑近一听,全部都是那几句—— “不要睡觉。” “不可以睡觉,能撑住就撑住。” “睡觉了也要偷偷的,不要被发现。” 他们:? 这在干什么? 考完试之后,朝晕牛皮哄哄地和施亭玉说,自己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清醒的,这让施亭玉格外欣慰,甚至都夸她进步很大了——他压根就不在乎朝晕考的分数如何,只要有一个方面有进步,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前前后后四个人都见怪不怪了,寻思着施亭玉人看着冷冷的,实际上当老师了居然这么溺爱学生?!这样下去,朝晕的成绩能好吗?! 根本好不了嘛,这样他们就放心了。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心痛,朋友的成功才最让人心寒。 然而,等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们看着全理科学生的大排行榜里,榜二排列着的三个大字“柳朝晕”,都出奇地沉默了。 柳朝晕,总分622,比第一名施亭玉低了28分。 ? 他们齐刷刷地望向了和施亭玉站在一起看成绩的朝晕,震惊恍惚到说不出一句话。 朝晕看着自己118分的英语,挠了挠头,不敢说话。 她听英语听力的时候又睡着了,几乎都是瞎蒙的,这看起来蒙得几乎全错。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下自己的老师,看到的只有少年冷静严肃的面孔。 他看榜单的时间有点长,长到让人感觉他被定住的时候,才又慢慢低下头去看朝晕,小声问:“我们班,有和你重名的人吗?” 朝晕略微思索:“好像,没有。” 施亭玉:() “…你考了全校第二。” 朝晕挠了挠额头:“我失误了。” 魏沙魏何:? 贝迎欢:? 喜提第三宝座的苏云野:? 那你还想怎么?你想得第一? 施亭玉却骤然弯了眉眼,他们两个被后面来看分的同学挤到了一边,俩人挤出去之后,他本来清冷冷的眸子依旧弯成月牙模样。 “清大。” 他言简意赅地如此说道。 我们可以,一起去清大。 朝晕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一下软成了一滩水。 施亭玉太会藏心思了,而且和外表迥然不同的是他的细腻。他从来不会说她一句,也不会强加给她压力,因此,她也是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真的也很在意她的成绩。 他也是真的想要让她的未来有他的影子。 不管她得第一也好,第二也好,什么都好——只要他们真的能一起去上同一所大学,就好。 朝晕踮起脚尖,笑着拍拍他的头:“清大,我也喜欢清大。” “到时候我们也要做同桌。”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58。】 第318章 别偷看我啦(23) 朝晕急剧起伏的分数变化引起了大震动,魏沙魏何问她考试的时候是哪门鬼上身了,贝迎欢一脸凝重地问她,期中考试答案在哪里买。 朝晕的回答都一样——施亭玉每天都在给她补习,她想差也差不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被抓了漏洞。 傍晚要放学的时候,方霏硬要把她留下来,拿出她的答题卡,冷静地问她为什么听力只对了五道题。 朝晕:| ?)?? “我,我听力一直不好的,老师,”她试图找补:“我从开始学英语,听力就没好过。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练习听力的!” 方霏沉着冷静地注视她,半晌冷笑一声:“是因为从学英语开始,听听力就会睡着吗?” 朝晕:!!! 看她这副样子,方霏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倒不是方霏明察秋毫,而是朝晕实在过于好懂。 不过对于她突飞猛进的成绩,方霏还是觉得是意外之喜。 抄是肯定不可能的,毕竟朝晕月考考蚂蚁大点的分,考场都在最后一个,没有抄的对象——最重要的是,她本人肯定也懒得抄。 正因如此,方霏才更要好好关注她,不能让她因为睡觉断送前程! 于是,朝晕被苦口婆心地教育了整整半个小时,多次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不会迟到不会睡觉,才被方霏放了出去。 跑到校门外,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在了,因此,在夕阳下挺直着腰板,扶着车把等人的青年就越发显眼了。 天越来越热,下午的阳光也刺眼,朝晕一只手遮在额头上,小跑过去,边跑边喊:“同桌同桌!我来啦!” “今天天气好热,希望高考那天凉快一点。” “唉,我和班头保证以后都不会迟到了才下来的,那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嘛,我连明天不吃饭都不能保证……” 施亭玉淡淡地笑着,听她讲话,拉开车筐里书包的链子,拿出来一个黄嫩嫩的帽子,轻轻给朝晕扣上:“不能做到还保证?” 朝晕扶着自己的帽子坐上后座,扶上车座,反驳道:“我不这样说,班头肯定还要拉着我说这说那的,那样你得等多长时间呀?” 哼,说得理直气壮的,实际上只是不想听说教而已。 施亭玉笑着在心里说这么一句,却没有说出口,而后又听见朝晕道—— “只有睡觉和迟到我不能保证,其他的承诺我可是都能做到的。” “我说要和你一起去清大,我们就一定会去的,这个我不骗人。” 本来骑得稳稳的车突然晃了一下,但是很快被稳住。 朝晕抬头看过去,看到了施亭玉变得粉粉嫩嫩的耳垂。 她不由得感叹:“同桌,你真容易害羞。” 青年矢口否认:“没有,热的。” “喔?你很热吗。” “热。”斩钉截铁的回复。 “好,”朝晕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抬高了手,扣在他头上:“给你遮太阳。” “现在不热了?” “……不热了。” 但是,他的耳垂变得更红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0。】 回到家后,朝晕率先得意扬扬地和父母宣布自己的成绩。宁青一开始以为今天是愚人节,拿出手机一看愚人节早就过去了。 在向施亭玉频繁确认之后,夫妻俩又惊又喜,欢呼雀跃,都要忙着给列祖列宗上高香。 柳六六决定晚上做一顿大餐,也要留施亭玉吃饭,盛情难却,他捏紧书包肩带,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叔叔阿姨。 吃完饭了还不够,宁青觉得不给施亭玉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人家这么长时间的付出,最后磨破了嘴皮子,给了他两千块钱,又把前几天刚换下来的旧手机强塞给了施亭玉。 施亭玉一个孤家寡人,根本没用到手机的份,但是在朝晕和他说——有了手机的话,他们两个不见面也能说话啦——之后,他默了下,把手机收了回去。 在小县城,手机还没有完全普及,有手机的学生很少,朝晕还要手把手地教施亭玉要怎么用手机,晚上的时候就一直给他发消息骚扰他。 一早看见朝阳就晕晕的:施亭玉,我感觉你很有学习上的天赋,我把我的收款码发你,你资助我上完大学。 【收款码】 亭亭玉立:好的。 五分钟后。 亭亭玉立:怎么扫。(。﹏。) 一早看见朝阳就晕晕的:哎呦!你不能这样!不能谁让你扫你就扫,这可是钱,就算你微信只有我刚才给你示范转过去的五块钱,你也不能说给就给,不然容易被坏人骗的! 亭亭玉立:嗯嗯。 亭亭玉立:你是朝晕吗? 一早看见朝阳就晕晕的:我是朝晕呀。 亭亭玉立:好。 亭亭玉立:我要扫给你,怎么扫。 朝晕乐得不行,给他录了好多教学视频,让他快点学一学,和她一起玩跳一跳。不过到了晚上10:00整后,施亭玉就拿出罕见的强势,要求她一定要去睡觉。 朝晕乖乖地同意了,十点多就上床睡觉去了,可悲的是命运戏弄小困猪,她在第二天早上又迟到了。 其实原本也能踩点到的,但是她又倒霉地碰上了施工,绕了个远才到学校。 当她哼哼哧哧跑到班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安静快速地默写汉译英的英语单词,方霏站在门口对她报以死亡凝视。 朝晕腼腆一笑,慢慢蹭过去,把手上的小饼干塞给班主任,结果对方毫不留情地瞪了她一眼,让她快点回去默写。 朝晕老老实实地去默写了,结果还没默一半就打了早读下课铃,所有人的默写纸都被收了上去,朝晕写了一半的默写纸也不例外。 被批改过的默写纸是在下午最后两节连上的英语课之前的大课间发下来的,朝晕本来以为只是挨挨骂就够了,没想到课代表站在讲台上宣布—— “这一阵子大家为了考试都辛苦了,我们的成绩很不错,这两节课我们看电影!” 朝晕第一个爆发欢呼:“哇哦!” 英语课代表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宣布:“不过,默写纸上的单词要错一订五,在课前交给老师看,不然在看电影的时候要搬着凳子出去订正。” “……” 朝晕低头,看着自己一半空白的默写纸,沉默了。 第319章 别偷看我啦(24) 方霏似乎铁了心了要治她迟到的毛病。 朝晕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神情麻木:“我真傻,真的。” “我早就应该知道,班头她会给我挖陷阱给我跳,但是我就是没想到这个可能——” “不要演了。” 青年温润含笑的嗓音打断她,已然拿起她的默写纸,只是看了两眼就开始给她划分:“你写这三十个,其他的交给我写。” 朝晕愣了愣,差点热泪盈眶:“真的吗?!同桌!” 那还能有假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辅导,施亭玉已经能完美复刻朝晕的字体了。 “嘘,”施亭玉给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悄瞥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手,又严肃起来:”不过,你以后要上点心,尽量不要迟到。” 朝晕点头如捣蒜,手脚麻利地拿出自己的纸开始抄,经过两个人不懈的努力,总算是在上课之前踩点写完了。 交给方霏看的时候,对方质疑她的速度,朝晕就立刻深情演绎:“老师,我真的知错了,我痛定思痛,在上午的时候就决定给自己一个惩罚开始抄单词了。您放心,从今往后,只要我还在二中一天,我就不会迟到了!” 方霏被她敢于直面挑战的勇气欣慰到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看电影,朝晕在回班途中,还对着教室外面投以愤恨目光的魏沙魏何做了个鬼脸。 班里面放的是这一阵子很出圈的国产电影,讲的是两个迥然不同、但是又一样可怜的女性之间碰撞出来的友情,影风细腻温柔,叙事娓娓道来又不失生动,到达高潮部分时,安静的班里响起来了一阵一阵的抽纸声和哭泣发出来的抽鼻子声。 朝晕泪点挺高,没有什么想哭的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部片子拍得很好,她看得也很入迷。 等到两个女主角敞开心扉痛哭相拥的时候,她喟叹一声,凑近施亭玉,想要说这点拍的真不错,但是还没等说出口,她的耳朵一动,听到了轻微的吸鼻子声。 朝晕眨眨眼,这才看向施亭玉的脸。 白玉般的面孔如今染上了淡淡的红,眼尾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唇也是红的,因为在默默地哭,呼吸不上来,唇瓣翕动着辅助呼吸。 他倒是被感动哭了。 但是他连哭都是默默的,朝晕离他这么近也才刚刚注意到。 “哎呀。”朝晕小声惊呼,手忙脚乱地去撕纸,套在指头上,一点一点地给他擦眼尾的泪迹,最后只有被揉开的一片湿痕。 施亭玉看个电影感动的不行,刚有人拿纸擦他的泪,他就反应过来是谁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一点没抗拒,只是又抽了两下鼻子。 在她面前,他蜷缩的脆弱也舒展坦诚。 他拿起笔,在默写纸背面写字—— “她们好苦,但是感情好好。” 端端正正又锋芒毕露的正楷下面,又添上了好些个收敛又不失张扬的字—— “嗯嗯,她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顿了下,又慷慨下笔—— “同桌,想哭的话就投入我的怀抱!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青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等到最后一个感叹号落笔,他的脸又熟透了。 他生硬地写下了“不要”两个字,害怕朝晕再写下来什么惊人的文字,便直接抬起眼继续看电影。 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是唯一一点——是oe开放式结局,他们不知道她们两个有没有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小镇,有没有逃离自己的吸血鬼父母,有没有开启崭新生活。 这个结局卡在这里,结束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哀声连天,纷纷表示不满。 施亭玉愣在座位上,呆呆地盯着大屏幕,好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好久才回过神,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下楼。 这个结局似乎让他耿耿于怀,在回家的路上有好几次都没有听到朝晕和他说话,哪怕最后分别的时候,朝晕和他说好几遍“她们一定逃出去了”,他还只是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魂不守舍的模样,点点头回家去。 —— 10:52,就是一个小时过去,施亭玉躺在小小的床上,没有丝毫睡意,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发愣。 有跑出去吗? 是不是跑不出去了? 真的有在好好生活吗?她们两个一起。 真的没有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过麻木的日子吗? ……还是很难。 一定很累,很难。 这般想着,他慢慢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长手长脚的一个人,如今是一个小小的刺猬。 突然的小小一声振动,穿透他的脊骨,传达到大脑,激起了一瞬间的颤栗。 手机的声音。 他把手伸向枕头底,摸出手机,看到的是朝晕的名字。 没有睡觉吗?不是说好了十点睡觉吗? 他滑开手机,点开朝晕的头像框,对方只发来了一张照片,一点开,是暖黄灯光下的半纸信,漂亮的字,收敛又不失张扬的字。 “施亭玉,你好。我是阿福,你似乎对我和喜熹的故事耿耿于怀。其实电影只拍了我们经历的一部分而已啦,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小镇了,现在我做了老师,喜熹喜欢花,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我们的生活很幸福,很美满。 你一路走来,也很不容易。不过我能看得见,你的未来光明璀璨,不可限量,一定能和你温柔可爱有力量的同桌一起上清大,和我们两个一样幸福快乐的。 不要因为一个电影的结尾就自我怀疑,你的人生远远比你想的要有张力,你能够无限拓展,无限超越,你还年轻,不要被腐烂的思想拖累。 你一定可以的,我和喜熹在幸福的终点等你们。” 施亭玉看着,层层叠叠的白纱就蒙在了眼前,看不真切,还没等眨眼,坠在他睫毛上的露水就“啪嗒”一下滴在冷凉的屏幕上,像是开了某道门的开关。 昏黄的油灯又烧成了透天旺,茧衣骤裂,蝴蝶振翅,沉浮的寂静里,有两汪湖泊在无限地靠近,月水浇灌而出的藤蔓挺脱,把天上地下的湖给结在一起。 第320章 别偷看我啦(25) 下床,开灯,铺纸,捏笔,颤着手落笔。 “我是施亭玉。我不乱想了,我们会一起去清大的,我们一定会的。你一定会一如既往明媚地生活着,我们都会。” 这信不是回给阿福的,是回给朝晕的。 在语文作文里,他可能对思辨题目和引经据典游刃有余,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显然过于生疏,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间起伏的浪潮,只能化作指下的一个内敛的句点。 但是哪怕他只能说出来这么一点东西,他还是固执地要以书信形式回复,最后拿出手机,用模糊的相机,拍下纹理清晰的动人真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66。】 —— 期中考试之后是誓师大会性质的全体家长会,也算是小破二中一个比较重大的活动了,需要全体高三学生和家长一起在露天操场听讲座。 这也算是他们在校时间里,为数不多可以轻松的时刻了。大家都会趁着这个时候在后面聊天玩耍,如果有稍微胆大一点的,还能偷偷溜出校园玩一通,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放学了。 因此,所有人在家长会当天来临之前蠢蠢欲动,显出十足的期待——朝晕也是这样,一直思考到底让她爹来还是她妈来。 不过最后她也不用纠结了,因为在家长会当天,宁青和柳六六没有协商好,一个从家里来了,一个从工厂来了,看到对方的时候都十分震惊,异口同声说道:“不是说让我来的吗?!” 朝晕一个头两个大,毕竟她只有一张凳子,而且两个人都没有退步的意思,最后也是豁出去了,两个成年人做一张凳子,让人看了笑掉大牙。 朝晕只想叹息,好歹安顿好他们两个之后,第一时间是去后面挤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学生里面找施亭玉,找了两圈没找到。 她一边嘀咕着“不应该啊”,一边踮起脚尖细细望,最后找是找到了,但是不是在学生堆里——是在落座的家长群里。 拥挤着的人群中,家长落座,孩子要不然在旁边说话,要不然去后面和朋友玩耍。 施亭玉不一样。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凳子上,无人问津,格不相入,像是挤满了棋子的棋盘中,无处可去、只能落在格子之中的一枚孤棋。 高高的太阳,粘湿的氛围,冷冷的人,沉沉的板凳。 他的家长没有来,他没有家长,只能一如既往,强装大人,自己坐在那张凳子上,做自己的家长。 但是其实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孩子要怎么教育,不知道怎么引导自己温和地走出黑夜,他不是一个成年人,他甚至比一般的未成年人还多残缺一部分——最重要、最温暖、足以支撑人走完一生的一部分。 他坐在那里,安静,沉寂,有好多人频频侧目,投过来疑惑的目光,说出来细细碎语,但是始终没有人正儿八经地和他说一句话,直到有种子被埋进土里,直到有人在他身边蹲下—— “同桌,你无聊不无聊呀?我们一会儿出去玩?” 像是石化的枯木陡然一震,他垂眸看朝晕时,身上簌簌落下齑粉。 她微扬的眼尾,圆圆的瞳仁,甚至弯眸的弧度,都是分外的熟悉。 施亭玉的唇瓣嗫嚅了下:“要开会,我这里没人。” 在她面前,他什么都承认得坦然,因为朝晕根本不在乎除了他本身以外的任何事。 “那不是正好嘛!我爹我妈都来了,我把我爹分给你!”朝晕慷慨解囊,二话不说直接把一脸懵逼的柳六六拉了过来,笑吟吟地低声说:“同桌,你快下来,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她说着便扯上施亭玉的袖子,稍微一用力,后者就被从椅子上拽了下来,彻底挣脱开了强装大人的枷锁。 台上已经开始进行讲话了,朝晕拉着施亭玉,一溜烟地跑出操场,轻车熟路地往食堂后的白墙走。 上课时间,越走人越少,到最后几乎看不见几个人了。施亭玉怔怔然地看着踩上墙边明显是人为垒高的砖瓦,一鼓作气跨上墙头的朝晕,迟迟没说话。 朝晕催促他:“快点快点同桌,不要被发现了。这可是苏云野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们要好好利用。” 施亭玉在偷奸耍滑方面显然天赋平平,他大脑转不过来弯,但是朝晕说要他快点上去,他就出于本能调动四肢,学着朝晕往墙上爬。 和她并肩往下跳的时候,他的心口微微失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袭来,他轻声问:“你早就想好了?” 早就想好要在大会上,带他出去吗? 回应他的是少女波光粼粼的眸海面,以及欢快雀跃又坦然的一声:“是呀。”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8。】 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游乐城。 说是游乐城,其实就是小商场,只不过里面引进了一些大城市才有的专门游戏厅。 “我特别喜欢这里一个娃娃机里面的两个小熊玩偶,我带你去抓。” 朝晕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是手腕,是手——兴高采烈地往游戏厅跑去。 骤起的风把她柔顺的发丝吹得桀骜,丝丝缕缕如水如雾,铺在施亭玉的脸上,像是阳光的光线,痒痒的,烫烫的。 他只能跟着她一起跑,氧气灌进心肺里,他上瘾一般地大幅度呼吸着,阳光折射在玻璃镜面上,像是水果糖的糖纸。 自由自在地奔跑着,问题也情难自制地冒了出来:“为什么之前不抓?” 哪怕她的答案与他胸膛里的字眼重叠,他还是被汹涌的浪花给扑湿得彻底,整个人湿淋淋的—— “因为——想要和你一起抓呀,同桌。” 可是,他不会抓娃娃。 他连娃娃机都没见过,只是听过这种娱乐方式的名字,和他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端着游戏币,站在娃娃机前,施亭玉罕见地面露窘迫,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字也模模糊糊的,像老旧的仪器:“…我不会。” 第321章 别偷看我啦(26) 他让开一步,压着脖颈,不看朝晕,闷声道:“还是你自己……” 话未落,他被从身后圈住,一只手抽出他手里装着游戏币的盒子放在台子上,柔软的掌心带着些强制性,按在他的手背上,气息贴合,气味相融:“没事,我教你同桌,我最厉害了。” 她投进去一枚游戏币,眼睛盯着夹子,抓着他的手移动摇杆,找准时机一把按下。 施亭玉的视线紧紧锁着娃娃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现在的他,甚至比考试还紧张,等到玩偶成功掉落下来才傻傻地勾起唇瓣。 “我就说我很厉害?”朝晕把棕色小熊按进施亭玉怀抱里,“棕色的是你的,我再夹一个粉色的,我们两个的一对儿。” 施亭玉面庞红红,却抱紧了怀里的棕色小熊,一声不吭地点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70。】 朝晕看得舒心,觉得自己花钱请人请得值了,她轻咳一声,被买通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一本正经地让他们让一下,说要进行一些修理。 仗着施亭玉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两个人暗度陈仓,工作人员改好仪器设置,自觉地跑开,给朝晕留下装牛逼的舞台。 “你看着同桌,这次我也一定会一把抓住的。” 朝晕自信满满地说着,而后再次一发入魂,一次性抓了个粉色小熊出来。 施亭玉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给她鼓了两下掌,翻身当老师的朝晕顿时骄傲地挺起胸脯,连连摆手装谦虚:“一般一般!” 他们两个抱着一棕一粉的小熊离开,朝晕又带着他去找小猫玩,八只小猫不多不少,一声口哨就全出来了,在他们两个面前撒泼打滚。 它们一定是更喜欢朝晕的,对于施亭玉只能说是爱屋及乌。不过它们似乎对两个人手上的小熊玩偶很感兴趣,尤其是一一,盯着施亭玉怀里的棕色小熊一动不动,下一秒就要伸出爪子去碰。 施亭玉反应很快,反手一转就避开了它的爪子,按上了它的脑袋,语气轻轻,但是很坚定:“我的。” “我的小熊。” 一一不爽地“喵呜”了一声,不想理他了,又投入了朝晕的怀抱。 时间一晃而过,柳六六和宁青两个人没过多久就拿着俩人的书包,踏着夕阳回来了。他们对于朝晕擅自离开很不满,一直抱怨说早知道这么晒就直接给朝晕他们两个请假了,反正明天也是周末。 没错,他们两个。 在夫妻俩眼里,施亭玉已经跟自家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施亭玉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站在原地,久久地回不过神,发芽的树一般。 夫妻俩拿出钥匙开门,朝晕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笑嘻嘻地说好话。她一走,这么多小猫都在他的裤边抓抓挠挠——如果朝晕不在,它们还是挺喜欢施亭玉的。 他倏而有了被喜欢着的感觉。 十几年来,第一次。 太阳一次次升起,影子一次次从西边转到东边,人的一生是一块表,在影子机械地转了几万圈之后就落幕,逃不出,阳光是枷锁。 但是雨幕会冲散影子,这个时候,人生的真谛反而显现出来了。 他的雨——晚来的雨,簌簌地下了起来。 “亭玉!快进来!我们今天做顿好吃的!” “同桌!进来呀进来呀!你来帮我切西瓜吃。” “你没手啊?” “手!hand!” “……” 施亭玉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摸索着似的迈开一条腿,几只伶俐的小猫都散开,目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卖部,跑进一个树洞,跑进微风细雨之中。 施亭玉帮宁青整理货品,帮柳六六择菜,一有空档就会回头去看在小躺椅上悠闲自在的朝晕,等他们半笑半疑地问一句“在笑什么?”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笑。 在朝晕家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施亭玉要回家了,彼时已经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了。 他和他们说了再见,珍重地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踩着月色回家。 家里还是毫无人气,施建南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许是又赌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施亭玉也不在乎,死在外面最好。 把小熊玩偶放在沙发上,已经九点半了,他去洗漱,正好十点睡觉。 今天他有自己的陪睡伙伴了。 想到这里,施亭玉加快了洗漱速度,连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之前那个无论做什么都死气沉沉的少年迥然不同。 然而短暂的安宁很快被打破,骤起的开门声,声音混乱且急促,关门声还没响起,施亭玉已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廉价烟油啤酒混合气味。 他原本如玉般温润的面色急剧苍白下去,从有光泽的白变成了枯萎毫无生气的白。 “施亭玉!施亭玉!滚出来!快去给我做顿饭!” 施建南粗糙的腔子高声吆喝着,语气不可谓不粗暴,他在狭小的房子里瞪着黄浊的眼珠子里看,直到目光扫到洗手间门口,和冷冷站在门边的施亭玉对上了眼。 灰暗的虹膜,漆黑的瞳孔,惨白的、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看了就让人心尖生寒。 施建南一个激灵,先是被吓了下,下一秒便怒了:“你他妈的看什么看?!我让你去做饭!你聋啊?”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边说边往沙发走,要坐:“呸!和你那个贱货妈一样,跟木头一样,说不动!” 他自然而然地没有看到青年猛然握紧的拳头,只是在坐上沙发之后,一眼瞥见了沙发上放着的,和这个铺陈着油腻腻的死气的家里格格不入的小熊。 “哟?”他挑眉,额头深深的纹路像是针,伸手要把玩偶拿过去,嗤笑一声:“从哪儿偷来的玩偶……” 他还没碰到,玩偶就被抢先一步捞走。 施建南第一次被顶撞,愣了下,看到了施亭玉不同于往常倔强到有了攻击性的侧颜,在这白得发绿的惨然灯下,宛如还未成型的恶龙。 第322章 别偷看我啦(27) 他心里陡然生出来了一种比恼怒更深的恐惧来,顿时恼羞成怒地暴呵一句“你踏马算什么东西?!还不让我碰?!”,下一刻拳头就往施亭玉脸上砸。 在他刚刚要抬起拳头时,青年就眼底一凛,要躲开是极轻松的事,但是他却硬生生地挨了一拳,一声没吭,脸偏向一边,手握紧玩偶。 森然灯光之下,青年浑身紧绷,颀长的影子被拉宽,惊心动魄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肌肉蓄势待发,隐隐颤抖着。 他其实,早就有了反抗的能力。 那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挨打? 施亭玉慢慢回过脸,脸颊微微肿胀,嘴角有一丝血迹,但是他还是没有表情,阴冷的一个人,眼眸丝毫不放地咬紧了施建南。 施建南麻痹的大脑意识不到,青年眼里最后几丝单薄却纠缠到痛苦的期冀都化为乌有,最后只剩下了一副空壳子。 他想要家人。 他曾经,无穷渴望着一个家人。 父亲,别人一提到嘴边就伟岸的父亲,在施亭玉眼前时确实高大,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也丝毫不差。 妈妈找不见了,施亭玉能依靠什么活?他只有爸爸了,哪怕爸爸给他的只有唾骂和拳头,他也依靠着浅浅的、隐秘的期待盼望一个拥抱。 可是,此刻—— 此刻,什么也不见了。 不把绝望的希望寄予在他身上了,因为此时施亭玉唯一物化的柔软,已经匍匐栖息在朝晕身上。 他们不相欠了,他们是流着相同混浊血液的陌生人,或者是仇人,在下一次,他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捅穿施建南的咽喉。 施亭玉忽然扯开唇角,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意在大脑神经末梢疾驰,却反而让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因为笑容而浮现的纹路被冷眼旁观的灯给照得清晰,像大地表面的裂痕。 “爸。” 他轻飘飘地喊出来了一声,而后没了下文,配上他的表情,诡异至极,简直就是恶鬼拉人下地狱的招魂咒。 施建南刹时间觉得浑身发冷,阴森恐怖,暗骂道:“操!真他妈晦气!” 他从沙发上起身,拉开房门,狼狈逃窜。 房门大开,施亭玉走到门口,安静听着他下楼的声音,锋利漠然的视线落在地板上,而后是脏到看不出字样的门垫上,正要关上门,却骤然看见了门垫下露出来的显眼的小纸条。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人已经开始颤栗。 斩不断的血缘,打断骨头也连在神经里。 他弯下腰,把纸条扯出来,一把关上门,怀里抱着小熊,哆嗦着手展开皱巴巴的纸条。 线条僵硬到难看的字歪歪扭扭,透着难以言喻的稚拙—— “乖儿,周日下午4点,公园书馆。” 这几个字冲击着施亭玉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他一把攥紧纸条,力道大到指甲陷进肉里,本人却轻飘飘地像灰尘,无力地蹲在地上。 为什么又要找他? 抛弃他,又要找他? 施亭玉忽然觉得好累,这几日所未有的累,遇见朝晕之前习以为常的累。 好些事情摩擦着他的神经,他关了灯,拖着身体陷进床里,浸在黑夜之中,失焦的瞳孔在黑焦的天花板上黏连。 他的神志开始模糊,好不容易得来的开心又被灭了顶。 身体想要自救,他自发地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把手机拿出来,开机,点开微信,点开八只小猫的头像,看着屏幕发呆,手指自顾自地打字—— “朝晕,我想你了。” 脑海里的弦还没绷直,混乱地缠在一起,但是手已经先一步把消息发出去了。 ……这个点,她应该也睡了。 他盯着这六个字看了会儿,中间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在快要两分钟的时候,长按这条消息,刚刚想要点撤回,对面发来了一条消息—— “下楼下楼,我在去你家楼下的路上呢_” 心脏猝然紧缩,攥不出水的紧,小小的一颗在心房里蜷着,让人上瘾的麻痛如蛛丝一般堵满每一支血管。 他震颤的胸膛里,浮现出来了一滩月亮。 用多么短的时间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打开门、往楼下冲的,施亭玉都不记得了。 他的大脑一片虚浮的白,什么也没有,只是拼命地、从未有过地从楼上往下跑,就像是从刀尖跑向刀柄,从刀柄跑向花枝。 从黑夜里奔出,抓着悬浮的黑线往后扯,眼睛里的是藏在朦胧黑夜里的台阶,自己的腿脚,听到了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他听到了有人在像求救一样用力地喘息着。 终于看到了门洞,看到了如雪一般的月色在地上铺成花海,一粒粒、一颗颗,有些与爱恨愁苦一起纷陈在地表之上,有些则织成了羽衣,拢在了女孩儿身上。 他看见了。 看见她在月光下清亮的瞳孔,看到她被模糊的光线描摹得影影绰绰的身子——看见了一阵白蒙蒙的水光,然后才觉得鼻子微酸。 朝晕身上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头发也不怎么整齐,冲着施亭玉傻傻地弯唇一笑,这天地间又生出来了第二个月亮。 “同桌,你怎么啦?”她一边问着,一边朝像是定格在门洞前的施亭玉走过去。 越靠近他,他的脸就越发清晰,她是一束柔和的光,把他难言的阵痛都照亮。 直到彻底看清他的脸时,朝晕忽然定住,鼻息都似乎停了。 脸边骇人的淤青,唇角干涸的血迹,还有——他的面孔上从来没有展露过的,轻轻的委屈。 朝晕心里忽然就烧起来愤怒的火焰了,这股力道太过强烈,让她差点站不住脚。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朝他走过去,最后相对、相视,她突然伸出手,柔软的指腹碰上伤口,轻声、闷着情绪问他:“是不是很疼?” 施亭玉本来没有感觉的,对于痛苦,他早就麻木了。但是现在,她的指尖倒像是荆棘,戳破了同样扼住他呼吸的护体,于是,火辣辣的疼痛扯着心尖,一起浩浩荡荡地疼痛起来。 她越是这样,他难说的委屈就越是浓郁。 他也会委屈啊。 原来,他也会委屈啊。 他们两个的视线交汇,像是两汪天各一方的湖泊在朝对方涌去,当紧密相融时,他们的主体就相爱。 他哆嗦着唇,说话像委屈的呜咽:“疼。” 第323章 别偷看我啦(28) 朝晕整个人都被这两个字刺破了,有软软的酸楚慢慢流动,她踮起脚尖,轻轻环上施亭玉的脖颈,眼睛看的是他们身后黑漆漆、张牙舞爪的门洞——困了施亭玉十几年的魔窟。 “不疼了,等我们以后离开这里,就不会疼了。” 怀抱的温度,好高,好温暖。 软软的,像泡泡,像水一样的拥抱。 施亭玉又觉得眼眸这片海要涨潮,有湿润在往外溢,他哑声道:“好。” 一阵无言,但是拥抱已然给了他足够多的力量,他慢慢有了勇气,轻声说:“我妈妈,后天想要见我。” 朝晕一愣,便又听见他疑惑惶恐的声音道:“为什么要回来见我?” 明明他已经习惯像孤儿似的生活了,为什么又要回来见他? 说不出来的酸涩堵在胸口,让人说不出话。 他能怨谁?他妈妈因为这段失败的婚姻受了太多苦了,挨了那么多打,总是软弱温吞的一个人,一辈子唯一鼓起勇气做的事就是逃离这个家,一逃就是十年有余。 他不能怪她,但是又要他怎样面对她呢? 施亭玉自己都不知道,在面对她的时候,第一涌现出来的是恨还是爱,最恐惧的是,如果他都腾不出感情给她了呢? 其实,这张纸条,他曾经也收到过。 他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连逃跑的勇气都要积攒十几年的人,怎么能敢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来看他?想过被施建南发现的后果吗? 收到过三次,带上这一次一共四次,他从来不敢赴约,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要说什么话,不敢想象场面会变成什么样。 在所有恶意面前,施亭玉是死的,但是只要一面对爱、曾经爱他的人,曾经他爱的人,他就又是那个被困在七岁的小孩儿,不得往生。 比起母亲而言,最胆小的,其实是他。 “你想见妈妈吗?” 他听见轻轻柔柔的一句话。 “什么都不要想,就只用想清楚,你想不想见她。” 一阵沉默之后,眼泪先话一步落下来。 “……想,想她。” 有人把他抱得更紧,温声细语之间却力量尽显:“想见的话,就去见。” “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笑着说:“实在不行,我把小猫们也喊过去陪你,给你涨涨士气,让阿姨一看见就震惊地说‘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亭玉你已经是猫猫队队长啦!’,这个样子。” 她笑,施亭玉也跟着笑出声,还没咽下去的哭声混着笑声一起跌落在地,滚了两圈,气氛突然变得轻松。 朝晕又说:“我准备写一首歌了。” 施亭玉问:“什么歌?” “其他的没想好,不过名字叫《把你爹扇到裤衩裂缝》。” 他又笑了,这次是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整个人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压在朝晕身上——他的一切都倾注在她身上了。 这般平淡的月夜,这般漠然的城镇,如今却有河流鸣响,有赞歌高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77。】 一天半的修养,施亭玉脸上的伤还是没有好全,虽然肿胀消了下去,但是他本来就瘦,现在淤青在脸上挂着,就显得更违和吓人了。 他也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第一次见妈妈,居然是带着伤一起去的。 因此,他还是有点焦虑不安,但是朝晕一直在他旁边夸他怎么样都帅,最后夸得他只顾着脸红了,连焦虑都顾不上。 周日下午三点五十,朝晕带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朝朝,晕晕,一一,牛牛,跟着施亭玉前往公园。 倒不是其他四只不想来,只是集合的时候没有看到,估计又出去混社会了。 站在公园的书馆门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惹得施亭玉心悸。 小时候,这里是他和妈妈的净土。 这里的书可以看,还有的水喝,只要在这里待一下午,听妈妈给他讲故事,他就觉得幸福得无与伦比。 书馆外有一半横台,一半是圆桌,可以把书拿出去看,晒晒太阳喝喝茶,也可以多人轻声细语地聊天。 隔着一个装饰用的庭院,施亭玉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圆桌前,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的一个女人。 朴素的穿着,温和的一张脸,白白的、没有伤痕的肤色,习惯性的拘束坐姿,惴惴不安的神色。 隔着十一年的时间银河,施亭玉重新看到了以往在梦里才能见一眼的身影。 他握紧拳头,突然转头看向朝晕。 女孩儿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脚边簇拥着几只猫猫,弯弯眸笑着看他。 她一句话都没说,却已经成了他支撑身体的脊柱。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了第一步。 ———— 周素琴按亮手机,看到了4:01的时间,心里顿时一阵失魂落魄,屏幕熄了,她又像是刚才没看到一样,再次开了机,还是4:01。 还是不愿意见她。 她只觉得口中都是淡淡的苦涩,直到苦涩最浓时,前面却忽然落座了一个人。 她惊愕地抬眼望去,看到了青年紧抿的薄唇和紧绷的下颚。 她一瞬间又惊又喜,颤着嗓子,柔和的嗓音轻轻喊他:”……亭玉?” 这两个字瞬间把施亭玉拉回了那些有母亲在的,暖洋洋的午后。 他低下头,也轻轻应:“嗯。” “……是我。” 周素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忙用手背去揩泪水,话也说不清了:“你…你愿意来见妈妈了?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当初我实在没别的选择了…我受不了了…” 施亭玉被她流下的泪包裹着,鼻间有咸涩的甜。 他突地想起了朝晕在来的路上塞到他的裤袋里的卫生纸,笨拙地去拿,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推过去,像是在砍他们中间生出的大树般的嫌隙与裂痕。 周素琴见状,泪流得更厉害,颤颤巍巍地伸出粗糙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头无声地哭。 他们两个都一样,哭也不敢打扰别人。 第324章 别偷看我啦(29) 周素琴和施亭玉说,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和施建南离婚,但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在南北城交界处打工,认识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男人离异,带了一个一岁的女娃娃。 追求她的时候,周素琴已经明白表示过自己的情况了,男人不介意,真诚地说就是想要和她一起过日子。 他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养一个小娃娃,哪怕不富裕,偶尔会很辛苦,但是总算是让她有一个温馨的家了。 但是越幸福,她就越不安。 看着小小的女儿,她就会无端联想起被她抛弃的男孩儿。 哪怕前几次施亭玉都没有赴约,她还是不打算放弃。她学历低,脑子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但是就是愿意一遍遍用笨拙的方式尝试,就是想要见见施亭玉。 如今,看着沉默的他脸上的伤痕,她再次忍不住泪流:“是妈妈的错……孩子,对不起,你怪我,我都没怨言,是我太没用,我当时真的没办法把你带走……我怕我把你带走,你就真的会跟着我饿死,会被骂,我———”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哽咽着擦泪。 施亭玉始终都是安静听着,没有说话,垂下的鸦睫颤动,如濒死的蝴蝶。 没有人看得到,在他听到母亲说她现在过的很好的时候,他眸中的不化雪山轻而易举地就融成了一片水,柔和清冽。 或许自己想,是想不清楚的。 只有像现在这样,坦诚相见,什么都给对方看一看时,也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 周素琴骤然听见很小很小、如孩童般的轻唤—— “妈妈。” 她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过去。 施亭玉缩成一团,还是低着头,不愿意让母亲再因为他的伤而伤心,话轻轻的,几乎和那个软糯乖巧的七岁小孩重合:“妈妈,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妈妈。 只要你过得好,只要你幸福,什么都不重要了。 幸好你当初没有带我走,妈妈。 要是我拖累你的话,我还不如死了好。 施亭玉也是在这个时候,顿悟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了。 害怕妈妈过得不好,害怕她没有那么爱他,害怕他会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还好,还好。 这样就好了——他已经没有别的奢望了。 周素琴脑海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她把脸埋进双手里,哭得轻轻颤抖,施亭玉就再次把纸往她那边推了推。 什么也没说,但是他们都心满意足了。 —— 分别时,周素琴给了他一张纸,是她的电话号码和他们家现在的家庭住址,等他什么时候有空,随时都可以找他们。 她还特地叮嘱,可以把他喜欢的女孩子带去。 听到这儿的时候,施亭玉一僵,没有看她,反而是稍稍转眸,看向一直待在略远的柳树下、装作不经意,实际上破绽百出地向他们投以视线的朝晕。 他的心里,骤然有一团不灭的神火,熊熊燃烧,让他有了一种温暖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得的幻觉。 他喉结滚动了下,低声应:“好。”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0。】 —— 施亭玉好像变得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这句话是大家要拍毕业照的时候,贝迎欢忍不住凑到朝晕耳朵旁边说的。 朝晕跟在班级后面排队上梯架,听到她这番发言的时候只是打了个哈欠:“我同桌不一直都这样吗?” “不不不,不一样的,”贝迎欢摇头否认:”你不知道,他之前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刷题机器,我总觉得他可吓人了。现在正常多了,顶多就是有点高冷。” 她对着朝晕伸了个大拇指:“你真能调。” 朝晕顺脚轻轻踢了她一下:“你想多了,我同桌本来就是好人,我们还不熟的时候,他都把我从沟里拉出来呢。” “是哦,”贝迎欢的手指摸索着下巴,眯了眯眼睛:“而且他最近书包上还一直挂着一个萌萌的小熊玩偶,不排除其实是外冷内热的闷骚男的可能。” “对了,朝晕,你是不是也有一个和他的玩偶很像的小熊玩偶?” 身后早已经看透一切的魏沙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何止很像,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玩偶换了颜色嘛。两个人的可是一对儿~同款~” 听了这个发言,贝迎欢面露凝重,拍上朝晕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那他还真是一个学人精!真烦!买东西也要跟你买一样的!和苏云野那个傻叉一模一样!” 魏沙:…… 脑子都用来干啥了? 朝晕沉默了,拍了拍她的手,欲言又止地看了好几眼男生队里面脸色难看的苏云野,最后还是决定尊重他人命运,不说话了。 终于等到他们班要上梯架了,男生先上女生后上。施亭玉原本是站在最高处的侧边,但是在调整位置的时候又被拉了下去,站到了倒数第二排的最左边。 梯架很宽,男生排了两行半就没有了,接下来就是女生上去了。朝晕原本听指挥排在后面,但是在看到施亭玉换了位置后灵光一闪,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往后钻了几个位置,经过自己精密的计算,最后成功站在了施亭玉前面。 施亭玉原本没有注意别人,一直在思考上午做的那道压轴大题能不能有什么简单方法,结果还没想出什么来,就听见下方有人偷偷地喊:“同桌!同桌!” 他对这个称呼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脑海里一丝不苟的计算直接停止,呆呆地低头看声源处。 朝晕扭过脸,俏皮地冲他眨眨眼:“同桌,我来找你拍照啦。” 施亭玉旁边站着的男生只是瞥他们一眼,以为是什么女追男的戏码,原本没准备注意他们的,但是他却突然感到了一阵热气,疑惑了几秒才发现是从左臂传过来的,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施亭玉红到好像要滴血的耳垂,还要赤色的脖颈。 男生:? 不是。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旁边站的就是施亭玉。 施亭玉啊?!害羞啊?! 第325章 别偷看我啦(30) 男生本来不是一个好事儿的人,但是这样一来就被激起好奇心了——这种感觉更是在见施亭玉和朝晕说话,偶尔都会磕巴时,变得更强烈了。 趁朝晕回头准备拍照,男生凑近施亭玉,开玩笑地调侃:“学神和女孩儿说话也害羞啊?” 他原本想要看到施亭玉更害羞的样子,但是施亭玉只要不和朝晕说话,就立刻变得很正常。此刻听到有不认识的人和自己搭话,只是淡淡地瞄了对方一眼,不吭声,红润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回来,和平时那尊雕像没啥两样。 男生:…… 他收回了笑,站了回去,自己又恼得脸红。 靠!还两副面孔!真能装! 他以为这次互动就这样结束了,因此没注意到,在摄影师喊出倒计时起,朝晕白生生的手忽然向后探去。 施亭玉神色冷淡的一张俊颜原本只是淡漠地注视摄像头,浑身上下都是禁欲清冷的味道,但是在他的手忽然被人抓住的时候,这个味道陡然一转,连同他的人一起瑟缩了下。 他呆滞地垂下眼睑,看到了他和朝晕交缠的手,如出一辙的白,白得像细润的玉。 他整个人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偏偏倒计时已经数到3了,他被迫把视线转移到镜头上,但是全身的感官已经调动到了被握紧的左手,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火热地跳动着。 “1”声落幕,画面定格。 不会有人知道,在这热烈似火的青春合照下紧紧相握的双手,就像不会有人知道,少年的情意,已经从青涩发酵到醇厚。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2。】 拍完毕业照以后,魏沙魏何邀请苏云野贝迎欢,还有朝晕施亭玉他们四个一起去学校对面的一家蛋糕店一聚。 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一人一个蛋糕,边吃边聊,纷纷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施亭玉全程都心不在焉的,老是去看自己的左手,其他四个人不理解,也不敢问他,只能去问朝晕他怎么了。 朝晕似笑非笑地看他,故意拖长腔调:“啊——可能是被坏人欺负了。” 这句话一出来,施亭玉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红到众人震惊,还是硬着头皮说自己没事。 聊了一会儿之后,魏沙魏何动身离开,苦巴巴地回去补习,剩下他们四个凑在一起,贝迎欢突发奇想要玩玩成语接龙,不过率先开窍意识到自己情感的苏云野兴致缺缺,神游天外,在贝迎欢好几次不满提醒之后依旧不知悔改,气得贝迎欢直接转身离开。 在苏云野慌乱地追上去之后,就只剩下了朝晕和施亭玉两个人。 朝晕望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没由来地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施亭玉看都没看,把最后一口蛋糕吃掉:“我们也年轻。” “是吗?”朝晕莫名地笑了下:“同桌,我们继续玩成语接龙呗。” “我先来,刚才到成千上万了是不是?” “万古垂青。” 施亭玉懵了下,接道:“青红皂白。” “白衣公卿。” 卿? 施亭玉迟疑地会儿,实在搜索不出来其他成语了,老老实实回答:“卿卿我我。” 朝晕一弯眼,上扬的漂亮眸子顿生出来几分狡黠:“我命由我。” 施亭玉:(゜o゜; “……这是成语吗?” 朝晕蛮不讲理地扬起下巴:“我说是就是啊。” 施亭玉立刻点头,不让她生气,接道:“我行我素。” “不行,”朝晕霸道地命令:“你也接我命由我。” 她偶尔就会玩一些一般人看不懂的东西,施亭玉只有乖乖听着的份:“我命由我。” “我命由我。” 施亭玉轻笑:“我命由我。” 朝晕忽然不接了,一双漂亮张扬的桃花眸紧紧地盯着他,盯得施亭玉呼吸一紧,不由得往后靠了下。 他有一种喉咙被扼上的、却有些上瘾的窒息感。 朝晕骤然弯弯眼眸,轻启唇瓣:“我喜欢你。” “……” ?!?! 五雷轰顶,五雷轰顶。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面红耳赤,手脚颤抖,施亭玉忙说:“不是成语。” 不是成语,收回,收回。 “我知道啊,我认输呗,”朝晕半吊子似的靠在椅子上,起身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把玩着随身带着的小熊:“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施、亭、玉。” 一字一句,每个字敲打在心尖上,每个字都激出了势比青天的浪潮。 “你呢?” 虽然施亭玉一副被吓呆的模样,朝晕还是不准备放过他,笑眯眯地看他爆红的侧脸:“同桌,你呢?” “你不回答——莫非是拒绝我喽?” 她故意拉长了腔调,难过地叹了口气:“好伤心呀——” 她一这样,施亭玉顿时急了,忙不迭地否认:“不!不是!” 朝晕穷追不舍:“那是什么?” 施亭玉已经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被朝晕逗得快要宕机,只能紧紧抓紧裤子,低着头。 朝晕看他这样,只能又心疼又好笑地摇头:“行,你可以不回答我。那,你总归要用行动给我个准信?” 她其实也没抱希望施亭玉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只要牵上她的手她就满意了。 然而,听了这话的施亭玉瞳孔一颤,又收紧了力道,裤子被拽得皱巴巴,又被骤然放过。 他颤颤巍巍地把后面书包上的小熊取下来,中间好几次都没取下来,笨手笨脚的,足以见得他现在处于多么混乱的状态。 朝晕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直到青年脸颊酡红,指尖颤抖,却还是握着棕色的小熊,把它的嘴巴轻轻贴上朝晕手里粉色小熊的脸颊上时,朝晕才后知后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用他的小熊,亲了她的小熊。 他容姿羞赧,正直到生涩稚拙,但是回应她的,是一个饱含真挚的吻。 好乖——好乖。 好可爱。 朝晕觉得自己心尖都能掐出水了,她靠近施亭玉,没有握着小熊的手捧上他的脸颊,气息靠近,她身上承载着是蓊郁的夏天,笑容依旧:“我明白了——同桌。” 一个轻吻落在施亭玉红到颤颤的耳垂。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5。】 第326章 别偷看我啦(31) 柳六六和宁青觉得这个星期来帮忙的施亭玉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咋感觉跟刚嫁人的小姑娘似的呢?说啥都害羞,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夫妻俩还没意识到,他害羞的时候,他们俩都提到了朝晕的名字。 不过他们也没太在意,想让朝晕他们两个在临近的高考前抓紧复习,一起考一个好大学。 周六,他们两个要参加婚宴,朝晕懒得去,宁青就让她关小卖部的门,自己把新进的货整理整理,下午的时候喊施亭玉一起学习。 朝晕满口答应,实际上在早上干活的时候就把施亭玉喊来做苦力了。 事情一般都是施亭玉干的,朝晕就在一边划水,也干点事儿,只不过走三步打一个哈欠而已。 还好施亭玉干活效率快,有朝晕给他拖后腿还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做完了所有事情,朝晕非常感动,随手拿来一瓶她妈妈新进的饮料给他喝,自己去厨房准备点水果。 施亭玉可乖了,就坐在小卖部的凳子上一口一口地喝朝晕给他的饮料。 朝晕在冰箱里找到了半个西瓜,善心大发地要给施亭玉摆一个精致的果盘,但是她不太会切水果,于是在厨房花了点时间才出去。 进了小卖部,先是闻到了奇怪的甜腻香气,朝晕顺着味道走进去,看到了侧对着她的施亭玉,开口询问:“同桌,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怪怪的?” 青年听见她的声音,扭头看过来,朝晕被他红透了的脸颊吓了一跳。 “……施亭玉?” 她迟疑地喊了一声,走近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施亭玉呆呆地看她,觉得有点重影,于是狠狠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身体,好,好热闹。” 好热闹? 这是什么形容? 朝晕眼尖地看到了他手边空空的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葡萄味烈啤。 朝晕沉重地放下杯子,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不好好审题的下场!!要好好审题啊!不然高考了怎么办! 她还在自顾自地懊恼着,施亭玉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庭院跑去了,等到朝晕回过神来也跟着追到庭院里的时候,就看见他蹲在右侧架子最下面的小番茄前面,盯着青涩的小番茄看。 看了会儿,他转过脸,和朝晕说:“我要吃。” 哎哟呵,这时候倒不客气了。 朝晕走过去,按上他的脑袋:“没熟,不能吃。” 施亭玉愣了下,想了想,认真地看向小番茄,板了脸:“你好,我是施亭玉。” 又看朝晕:“现在熟了,能吃了吗?” “………扑哧。” 朝晕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施亭玉歪着头,疑惑地看她:“为什么笑?” “你可爱,”朝晕一本正经地和他说,拉上他的手腕,要扯他起来:“好了,你醉了,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没拉动,施亭玉蹲着不起来,摇摇头:“我脚底下有黏黏胶,起不来了。” 朝晕不知道他醉了之后居然是这个样子,一时间都没办法生气,只能无奈地跟着蹲下去:“那你要怎么样才能起来?” 施亭玉迷离的眼眸盯着朝晕的脸,轻轻侧头,忽然咧嘴一笑:“朝晕。” 现在才认出来她是谁? 朝晕气笑了,但是还没等说话,施亭玉已经拉过她的手,手腕上的两个手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他妈妈走后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曾经甚至不敢看见,如今却已经敢在放假的时候戴上了。 她看着、想着,而后,在施亭玉用另一只手拨下来一串,直接套到她手上之后,瞪大了眼睛。 施亭玉看到她纤细皓腕上的黑曜石串,又傻气地弯唇,心里默默祈祷—— 朝晕幸福,朝晕平安。 朝晕幸福,朝晕平安。 他这副样子,傻得让朝晕想叹气,但是又不自觉地扬唇,晃了晃手串:“好看吗?” 施亭玉眼睛亮晶晶的:“好看。” “好看就跟着我回去睡觉。” 朝晕反握住他的手,稍微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往自己房间里带。 给他铺好被子,让他乖乖躺进去后,朝晕又问他渴不渴,热不热。 回应她的只有摇头。 “那就睡,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施亭玉不吭声了,只是盯着朝晕可爱的吊灯发呆,声音弱了下去:“我醒了,你会消失吗?” 朝晕看向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不会。” “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施亭玉似乎在犹豫,眼皮止不住地打架,但是又不肯睡过去。 朝晕好笑地牵上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们两个的手串也跟着晃,发出珠子摩擦的声音:“现在放心了?” 看到交缠的两只手,施亭玉愣了会儿,小声说:“这是我们的手吗?” “对呀,这是我们的手。它们不会松开的。” 他确认了之后才傻乎乎地勾唇笑,终于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时,她也不会消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87。】 ———— 睁眼时,看到的是可爱的小吊灯。 怔住,坐起来,身上是黄嫩嫩的被子。 施亭玉捂住脑袋,刚刚疑惑起来,醉酒的记忆就猛然窜进了脑海里,回味着回味着,施亭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忙下床穿上鞋子,打开门,宁青和柳六六还在庭院里坐着,和朝晕一起嗑瓜子,听见声响看过去,乐呵呵地问候:“亭玉起来啦?” 施亭玉神色僵硬,讷讷地点头,不敢去看朝晕。觉得丢人。 朝晕好笑地站起身,朝他走过去,晃了晃手上的手串:“要我还吗?” 施亭玉往后退了一步,耳朵红得快要透明,摇头:“给、给你。” 朝晕笑开,又突然握紧他的手,在柳六六和宁青震惊的神色中,又摇了摇两个人的手:“好看。” 施亭玉呼吸一滞,看到了朝晕爹妈的眼神,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了,两个人的手也被扯开。 他觉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最后说话时像小孩子般吃力:“我、我告辞了!我走了!” 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扑来的风都是甜蜜的。 他好想笑,好想激动地亲吻朝晕,但是越是这样想,他越是害羞得晕头转向。 他听到后面传来宁青对朝晕的询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包养人家了?” “他自愿的呀!” “你再瞎吹!那么好的白菜能让你拱?!” “我去!!你咋说话呢妈!” 好想笑。 好想吻她—— 好开心。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90。】 第327章 别偷看我啦(32) 高考在即,所有人的神经都被充分调动了起来,施亭玉也比往常学得卖力,不放过任何的疏漏,于是往办公室跑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张坤很不待见他,尤其是在发现上次骂他的那个女生的家长说,校长是他哥是骗他的之后,更是气得肝疼。 但是朝晕又不去办公室,他根本见不到她几回,再加上听说他爹现在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也不敢找茬。 于是,频频碰壁的他怒火一积再积,最后还是在某天忍不住对去询问老汤自己的知识结构梳理有没有漏洞的施亭玉发起了攻击。 “这都要高考了,还整天往办公室跑,只忙着做表面功夫了?”他悠闲地看着报纸,阴阳怪气道:“别到时候高考失利了,反过来怪我们老师头上了。” 老汤脾气再好,也听不得张坤这样恶毒的诅咒,气得要起身:“张坤!你!” 施亭玉忙拦住老汤,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坤,没打算理会。 然而—— “老猪,我看我不给你这张臭嘴点颜色瞧瞧,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熟悉的音色,办公室里的人——包括老师,都齐而看向门口,看到的是少女冷静到让人看了心凉的脸色。 “反正都要高考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朝晕把被嘱托要抱到化学办公室的卷子往旁边一撂,冷着脸,步步紧逼:“你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她不发懒的时候,气势过于强悍,一时间竟然没人要拦,就在她张牙舞爪地要上去和这头肥猪干架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拦住她。 施亭玉一边说“抱歉,我先带她出去”,一边半推半抱地带着不停扑腾的朝晕往外走,好不容易把她放在没什么人的长廊拐弯处,才稍微松开手。 朝晕蹦着转过身,瞪他:“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和这种傻叉干一架!” 施亭玉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行。” “朝晕,快要高考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听到了吗?” “他要是真的趁这几天搞小动作影响你,你要怎么办?” 他有些心急,想要告诉她道理,语速快了一点:“下次别冲动,不要上头做这种事,不能不考虑后果……” 朝晕本来皱着脸听着,听到后面的话直接瞪大眼,指着自己鼻子:“我冲动?!” “为你出头,我冲动呀?” 施亭玉一下子就听出来她语气的不对劲,原本严肃的面孔也在瞬间变得慌乱,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也说得太不近人情了,急忙要拉她的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朝晕……” 朝晕却已经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地对着他说了一句“大笨蛋!我不要理你!”,扭身就走,这次走得飞快,背影都看得出来怒气。 动静有点大,有好多人都看了过来,见是施亭玉,都用一种好奇的视线打量他们。 施亭玉没空理他们,注意力全在朝晕身上,她用八个字都能让他恐慌,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同学们眼睁睁地看着施亭玉焦急地跟在朝晕身后,一脸慌张,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都没被理,人家自己进了教室,留施亭玉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忽然有人一把拍上他的肩膀,他扭头,看见了苏云野那张欠扁的脸。 “我去,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你被朝晕骂了?咋回事?” 施亭玉原本看他很不顺眼,但是现在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他求助:“朝晕骂我笨蛋,什么意思?” 苏云野瞪大眼睛:“我靠!骂你笨蛋?!你完了,她一定特别特别讨厌你!” 这句话让施亭玉的脸色又苍白了两分,嗫嚅着唇,小声说:“不、不能……” 苏云野同情地摇摇头,叹气:“唉,你努力。” 施亭玉脸更苍白了,害怕得不行。 接下来的一天,他对朝晕都是小心翼翼的,虽然和平时一样,又是接水、又是让位置给她睡觉、又是给糖的,但是就是看得出来非常小心,想要开口和她说话,朝晕一句冷静的“该学习的时候学习”,又让他不得不把话咽下,逼迫自己好好听讲。 回去的路上,他都在绞尽脑汁怎么说话不会让朝晕更生气,但是没想出来一句靠谱的,最后眼看着朝晕都要进小卖部回家了,他还是没和她说上一句话,终于忍不住扯住她的衣角,红着眼圈,小声恳求:”朝晕,你理理我。”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朝晕就差点没忍住去抱着他rua了,但是还是回过头,矜持地“嗯”了一声。 施亭玉更难受了:“我们明天去把张坤打一顿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对你说教,你什么都懂的,你一定知道分寸,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直接说你……” 他越说声音越薄,鼻音越浓,但还是陈列着自己的罪状。 朝晕本来就消气了,见他这样,又心疼起来,“哎哟”一声,转过身把他捞进怀里,一本正经地哄:“你哭什么呀?我又没说我怪你。好了好了,你不是大笨蛋,我理你,我理你。” “我也有错,好不好?我确实有点冲动,你当时也被吓到了不是?我以后也不会意气用事了。好啦好啦,别难过了,我没有生气。” 施亭玉闷闷地“嗯”了好几声,默默地擦自己的眼泪:“那,我们还,还是好的。” 朝晕连声赞同:“嗯嗯,我们天下第一好!最好!无敌好!” 施亭玉这才安心,抱紧她。 手串珠子摩擦的声音在朝晕耳边环绕,还有施亭玉开心了之后,带着点鼻音闷笑的声音。 朝晕被他带着一起笑,环紧他的脖颈,眯起眼睛:“你就是笨蛋。” “我也是笨蛋,我们两个都是笨蛋。” 施亭玉其他的一概不听,听到“我们两个”就一直点头,朝晕乐得戳他:“我说什么你都点头。” 施亭玉继续点头,逗得朝晕哈哈大笑。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阴沉沉盯着他们看的一道身影。 第328章 别偷看我啦(33) 施亭玉今天晚上要直接回家,因为要专心整理自己的知识框架,朝晕也不强留他,只是嘱咐让他记得吃饭。 分别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预示着将来的风暴。这几日天太热,现在看来是要来一场雨了。 施亭玉对天气毫不在意,他背着书包,背着沉甸甸的、灿烂的梦回家,刚一推开门,凉飕飕的风刮了进来,他穿着薄衬衫还有些冷。 虽然家里有点冷冷的,但是施亭玉喜欢这种流动的冷空气,没关窗,让家里透透气。 他打开煤气灶准备煮泡面,先温上了水,又把书包放进没开灯的房间里,还没出去,猛地听见枕头下面有熟悉的振动声。 手机发出的声音。 施亭玉把手机摸出来,开机,果不其然看到了朝晕发来的语音,一点开,女孩儿懒懒散散又不失娇俏的嗓音传出来—— “施亭玉,外面好像要大雨了,你出门了千万要带伞,也不要跟着陌生人回家哟。” 施亭玉听着听着就弯起了眼眸,点开语音,凑过去说:“收到收到,朝晕在下雨的时候也要记得回家。” 这段语音刚发出去,他就听见厨房有水开的咕嘟咕嘟声,忙把手机放到床上,转身去厨房忙着下面的事。 他连煮面这种事情也做得专注,一专心做事就很难分出其他精力给其他的动静,因此没有听到被煮面声和狂风声掩盖住的、故意放轻的关门声。 男人身上油腻的烟油味和酒臭味被不停流动着的风给吹散,黄浊的眼珠子阴沉沉地盯着半掩着门的厨房,眼神不可谓不阴狠。 他感到了被背叛和被赶超的勃然怒气。 哪怕他平时再怎么逃避,在亲眼目睹了刚才楼下温馨青涩的一幕之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地否定的一件事——他这个像极了那个自己跑掉的贱女人的儿子,这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儿子,真的活得太漂亮了。 长得好,成绩好,没有不良嗜好——现在,居然又有一段美好的恋爱。 如此完美——和他本人截然不同的完美,他的儿子是他自身的反义词。 凭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有可能会比自己过得好?他就应该陪着自己一起烂掉! 在愤怒的同时,他又不可言状的恐惧。 施亭玉要是真的有出息了怎么办?真的考出去了,不管他了,从此这个魔窟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了,他的儿子涂上一层粉,倒是脱离苦海了。 不管他承不承认,事实很明显——他嫉妒他的儿子。 嫉妒这个马上要变得光鲜亮丽的儿子。 他没有拥有过的,施亭玉几乎唾手可得,包括,包括美丽可爱、讨人喜欢的女朋友—— 女朋友?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划出深刻的裂痕,让他死鱼眼一样的眼睛转了转,最后定在施亭玉房间里,电子屏幕放射出来的微弱荧光。 施亭玉是被男人突然炸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他愣了下,先是把火关上,拉开了厨房门,男人的声音就更清晰了,像尖锥一样刺入他的耳朵。 “你他妈别再给他发消息!你再敢给他发消息,我就提刀把你们家全砍死!贱人!贱人!这么小就会勾引人了!” 施亭玉像生根了似的,怔怔然盯着自己黑漆漆的房间里那唯一一道荧光,被施建南掐在手里,语音键把男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录进去,一松手,“咻”得一声发了过去。 “……你干什么?” 施建南刚要直接把联系人给删除,身后冷不丁的轻轻一声把他吓得心胆一颤,回过头去,青年清瘦的身影被身后凄惨的白光拉成诡异的长,像是看守地狱门的恶犬。 呆滞、漆黑、无神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施亭玉哆嗦着手,却快步冲上前去,情绪在一瞬间厚积薄发,爆发出来,他崩溃地大喊:“你干什么?!” 施建南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很快又因为这种恐惧恼羞成怒起来,他侧过身躲开施亭玉要抢手机的手,一把把手机摔在地上,出声怒骂:“畜牲!还有脸抢?!你敢学别人早恋?!你看我不打死你!”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走!我不可能让你去清大!你只能在我身边老老实实伺候我!听到没有!畜牲!畜牲!” 屏幕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连同施亭玉的心一起被摔成了两半。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接近于透明,被施建南粗暴地一推,硬是踉跄了两步,最后跪趴在地上,疯魔一般地去拿手机。 屏幕碎裂如蛛网,把语音条都分裂成细碎的尸块,他不停吞咽着,手抖得几乎要有重影,长按着那条侮辱人的语音,却怎么也找不到撤销的按键。 随着一次次的尝试以失败告终,施亭玉眼里最后一抹光亮也陨落,他大幅度颤抖的身体突然停滞,凝固成了一个僵化的尸体,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他骤然抬眸,纸人般溃暗无光的眼眸刺入施建南的眼球里,肢体被上了发条,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支撑着血肉站起,摇摇晃晃地向他靠近。 施建南不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但是依旧咽着口水往后退,警告道:“施亭玉!你要打你老子吗?你想清楚!你要是……” 令人毛骨悚然的“砰”得一声,拳头砸上肉的声音,施建南肥硕的躯体飞了将近半米,磕在地上。他痛到无法呼吸,但是下一秒,一双手狠狠掐上了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呼吸。 他的眼熟凸起,只能被迫看着少年淡漠却阴狠的眸子,像极了一场阴天。 他有一点不用怀疑—— 施亭玉是他的儿子,他们的血液里流着同一份暴虐和恶劣,只是浓淡、深浅的问题。 “非要这样吗?” 施亭玉说话声音轻轻的,甚至称得上是温和,长长的黑发遮挡住他的额角和半个眼睛,恐怖的阴鸷在他周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优雅姿态拆吃他的肺腑,他整个人是一个只零破碎的八音盒。 “我们都好好活着不好吗?”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顿然瓢泼,潮湿的气味流入房子,施亭玉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飘出来了一丝烟雾,那么轻,他掐施建南的脖子的力道又那么重。 “非要一起死吗?” 施亭玉疑惑地问,但是施建南给不了他回答,他呼吸的权利被剥夺,双手抓挠着施亭玉的手,却丝毫挣脱不开,脸涨得是猪肝色的红。 就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躺在地上的手机振动了声,带着地板也颤了下。 施亭玉眼里骤然有光一闪,力道松了些,施建南拼尽全力拂开他的手,挣脱他的钳制。 施建南话都不敢说一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子,于是又只剩下施亭玉,雨水带来丝丝缕缕的腥气,冲击着他的鼻腔。 他也慢慢地爬到手机旁,动作迟缓地拿起冰凉的手机,眼神轻颤着,有心碎的划片从眼眶脱落,绝望围绕着他,让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敢去看发来的一条消息—— “你还好吗?” 第329章 别偷看我啦(34) 窗外倾盆大雨,施亭玉的心也是,他抓起手机,猛地冲出房门,一边下楼,一边用不停颤抖的手按着语音键,发去自己不停颤抖的语音—— “朝晕,朝晕,你不要多想,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双腿踩在水坑里,成了泥棒,铁丝一般的雨砸在身上,痛,不知道从哪里溢出来的恐慌和疼痛,让人分不清是体内还是体外。 他跑到麻木,头发贴在脸上,像海底的海藻在无形地圈紧他的脖颈,他溺在海里,似乎只有溺毙一个结果。 大雨把街道都吞没,施亭玉站在小卖部紧闭的门口前,淋淋漓漓的银烂水珠沿着他瘦削的脸颊往下滴落。 朝晕没有回复,崩溃如楼塌的绝望比雨先一步淹没他,他捂上眼睛,无力地蹲了下去,另一只握着手机的手也像残肢一样耷拉着——他成了一条落水狗。 “别丢下我——”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但是这些字眼又被冷眼的雨砸烂了,又扔到他身上,落下来一声声清脆的巴掌,他不在意,仍然轻声呢喃:“别丢下我——” “咔擦”一声,解锁的声音,吱呀的开门声让施亭玉从心死的黑海里抽离出来,他睫毛剧颤,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抬眼都花费了所有力气。 他还没有看到人,就听见女孩儿一声慌乱的惊呼:“施亭玉!你怎么不打伞!” 温柔的关切如羽毛一般,没什么重量。 奇怪的是,施亭玉肩膀上抗住了累债,抗住了将倾的大厦,此刻却扛不住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他这块畸形的石头被捣碎了。 他没有力气了,膝盖跪倒在地,无声地崩溃大哭着。 她怎么——怎么就这么好,这么笨,怎么愿意赴约来看他?怎么就要拉他出泥潭? 他以最狼狈、最没有尊严的姿势向她爬去,手脚并用,在这腐烂、吐着浑浊泡沫的雨夜里,成了一个肮脏的泥人,身下是血淋淋的抓痕,匍匐着爬向开满鲜花的战场,如飞蛾一般扑向最烈的那团火。 “你别这样呀!施亭玉!” 朝晕打着伞,急忙朝他走去,施亭玉又嗅到了馥郁的花香,挤满他的眼眶,眼泪簌簌地落,最纯净的与最污浊的,最温柔的与最冷漠的。 他跪在地上的膝盖被雨水刺得阴冷,抖着举起僵硬冰凉、满是血痕的手,轻握上朝晕的手,头却像凋零了似的低下去,他哭得厉害,一直在摇头,哭腔破碎:“朝晕,不要扔掉我,不要扔掉我——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我死也不会让他碰你们的——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 他满身泥泞,毫无尊严地祈求着干干净净的神明再用羽毛揩去他的泪水。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混乱的鼻息也化成了雨的一部分,成为高楼艰难吐息仰仗的唯一裂隙——直到成为温柔怀抱下凋敝的一株草。 朝晕揽上他的脖颈,揉了揉他的脑袋,弯下腰,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传递自己的体温,温和的嗓音在嘈杂的雨幕下也振聋发聩:“不丢下你,不丢下你。” “我不在意的人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要害怕难过,施亭玉,我没事的。”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我更害怕你出事,我们说要实现的就一定能实现,不要被别人影响到,好不好?” “我们还要去清大,我以后还想再去见见你妈妈,我们的未来那么美好,不要动摇,好吗?” 在这个时候,居然需要她来安慰他,需要她给他勇气。 施亭玉支撑不住,头无力地倚上朝晕的腰,彻底成为了攀附她而生的藤蔓,眼眸深处却已经在某一刻插入了偏执的利剑。 他该以什么来庆幸他们的相遇、相逢?以眼泪,以疤痕,以爱歌。 以亘古不灭的誓死决心,杀死蠕动的臭虫。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5。】 ———— 施建南在若干天之后,收到了施亭玉用座机打来的电话。 彼时,他因为赊太多账被赶出商店,正愤愤不平,接电话的语气非常不好。 听到施亭玉的声音时,他也惊讶、惊慌了一瞬间,然而在听到对方温声细语地和他道歉,问他要不要回家一起喝酒的时候,他顿时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愚蠢再次占据上风,他想—— 果然呀,世界上哪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最后不都要乖乖道歉? 实在是施亭玉打不还手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施建南也无所顾忌,当天晚上就回了家,一进门就闻见了浓烈的酒香,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几乎没有用过的桌子上摆了两三瓶质量中等的酒,对于施建南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他没有注意到施亭玉的微笑多么空洞,也没有注意到这三瓶酒摆放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在上坟,只是乐呵呵地坐下去,软硬兼施地和施亭玉说了一大堆废话。 施亭玉温和地应和他,这让许久没得到过认可的施建南心头大快,又几杯酒下肚,已经开始醉了,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施亭玉身后靠着墙壁的细长竹竿,眯了眯眼睛问:“那是什么?” 施亭玉连头都没回,低着眼睑,笑着回答:“这是你在我小时候,给我做的捕虫网。” 语气幽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施建南皱眉:“这种破烂玩意儿拿出来干什么?” 施亭玉看他的目光深深,唇边的梨窝深陷:“有用呀。” “少喝一点,你喝醉之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做噩梦?”施亭玉轻轻说道,弯弯眼眸:“不要喝醉之后被吓醒,发生不好的事。” 施建南骤然觉得有点冷,嘀咕了两声又开始闷头喝酒,自己一个人喝完了一瓶半酒,最后被施亭玉扶着瘫倒在他自己房间床上。 等他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头痛欲裂,但是在听到熟悉的敲门声时,同时瞳孔猛缩。 敲门声轻细,像鬼的叩问;最重要的是十分有规律,连着三下后,又连着五下,不停重复——是催债的上门了。 醉意顿时消散了大半,始建国抱着被子往后退,大惊失色,厉声问:“谁?!谁?!” 敲门声消失了一段时间,而后骤然加速,如雨点一般落在门上,像厉鬼索命,在死静的夜色里恐怖至极。 讨债的真的找上门了?! 施建南害怕得要死,高声喊:“别找我!别找我!我儿子在旁边的房间!他有钱!他有钱!别找我!” 敲门声突然消失,又是一片让人恍惚的寂静。 施建南吞咽了好几下,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试探着走下床,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凄惨的月色从窗口洒进来,没有关窗帘,客厅里的一切都成了被月华冻结的雕像——桌子上摆好的三瓶酒,此刻看起来,突然觉得像是在上坟。 寂静,寂静,喧闹的寂静。 施建南脸色惨白,慢慢低头,看到了月光照耀下,一路延伸了两米的殷红血点。 寂静是房子流下的黑色涎水,滴到了他的头上,把恐惧完完整整地赠予给他。 诡异,说不出的诡异,让人肝胆俱碎的诡异。 施建南陡然想起困扰自己半生的噩梦,他从小就做的噩梦——一个怪兽进了家里,把所有人吃掉,他出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父母的血水。 这个噩梦,他告诉过许多人,也做过许多次,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害怕了,但是现在心跳到了嗓子眼,膝盖发软。 酒精发挥作用,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觉得背后有人——全部都是人。 是梦,是梦,要逃,要逃。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施建南拔腿就跑,惊恐地呜啊着,拉开大门往楼下冲。 台阶的梯度在视线里剧烈变化,一根根钢筋也变得模糊,他却不敢慢下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让他越发笃定这是一个梦。 他僵硬地扯开唇角,麻木地庆幸着,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彻底沉浸在于梦中不顾一切、为所欲为的快感中,没有看见黑暗中从下一层栏杆中探出来的一根捕虫网——发霉发烂的捕虫网。 脚腕碰上去,失重感袭来,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淋漓的鲜血像悄然入侵的一场暴雨。 死鱼眼一样的眼睛,黄浊的眼睛——彻底合不上了,黝黑的肤色,白了又青,青青白白。 轻轻的脚步声。 施亭玉哼着小调,一手拿着捕虫网慢慢上楼,对脚边温热的尸体毫不在意,路过时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甚至和他对了视,再次弯弯眉眼,音色不可谓不温柔—— “晚安。” 第330章 别偷看我啦(35) 小区里死了人。 然而小区破旧,没有监控,通过调查,死者生前大量饮酒,死亡原因是坠楼时,后脑着地造成了大量脑出血。 死者风评很差,人人唾骂,都说死得大快人心——除了死得恶心了点。 事情多么明显——他自己喝酒喝多了,下楼摔死的呗。 唯一值得可怜的是他的儿子,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被虐待得不成样子了,还在知晓父亲出事之后备受打击,失魂落魄。 一个赌徒,一个酒鬼,一个魔鬼一样的父亲,居然能是同一个人的身份,再公正客观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不满,调查这件案子的人也就越来越敷衍,在对施亭玉进行了一番心理疏导之后,就以意外坠楼结案。 朝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开心和担忧各占一半,开心是因为施亭玉不用再受他爹的气了,担忧是害怕他对施建南始终存有一丝温情。 她自己不敢说起这件事,施亭玉却能主动提起。 他曾经流动着绵延雪山如今波光粼粼,张开双臂,委屈似的说:“朝晕,能抱一抱我吗?” 朝晕的心顿时软软,一把抱上他,轻声安慰:“没事啦没事啦,老不死的罪有应得!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被他打扰了!” 施亭玉乖乖点头,殷红唇瓣却悄然勾起,长袖下刀轻轻划开留下的伤痕泛白——不会有人知道,地板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血点,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 六月,暑气已经微浓,他们两个高考了多长时间,柳六六和宁青求神就在寺庙里求神拜佛了多长时间。 等最后一门考完,俩人去接朝晕他们两个,宁青按耐不住,拉着朝晕问觉得自己能考几分。 朝晕挺起胸脯:“700分!” 宁青:“……” 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估7000分呢?你把我们小卖部三个月的营业额估里头!” 朝晕冲她吐舌头做鬼脸,施亭玉在她旁边笑着听,偶尔伸手帮她调整一下帽子。 高考之后,魏沙魏何频频给朝晕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一家公司做明星,他们仨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朝晕一遍一遍地和他们讲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被骗了,过去了就会被卖去挖煤,兄弟俩不信,还要撺掇她,说anbaby已经给他们办好北京户口了。 朝晕:…… 人家自己都不是北京户口。 她最后劝说未果,直接一个报警电话打过去,魏沙魏何就这样懵逼地被警察带去问话,协助调查这个产业链,也算消停了。 出分前一天,朝晕拉着施亭玉去了周素琴家。 青年在这件事上扭扭捏捏,全程都是被朝晕牵着走的,被惊喜的夫妻俩热情招待着的时候,比朝晕还拘束。 周素琴的继女今年三岁半,白白净净的一个软团子,看见生人的时候就躲在门后面,顶着两个冲天辫,好奇地看着大哥哥和大姐姐。 朝晕把两个人精挑细选的玩具塞到施亭玉手里,冲他挤眉弄眼,后者脸都红了,额头微微冒汗,也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小女孩儿走过去,把手里的玩具递给她的时候,甚至都低着头,没看人家。 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在他们充满笑意的眼神下,怯生生地接过漂亮的洋娃娃:“谢、谢谢。” 她对自己的新玩具爱不释手,过了两秒后鼓起勇气主动问:“这是在哪里买的呀?” 施亭玉听见她和自己说话,紧张得大脑都短路了,几秒钟后才回答:“淘宝。” 他最近才学会用的网上销售平台。 “淘宝?”小孩歪了歪头:”我都没去过呢。” 她抱着自己的娃娃玩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就特别黏朝晕他们两个,等到吃饭的时候也不愿意放下拿着玩具,她爸爸让她先把玩具放一边,吃完饭再玩,她就把玩具背在身后,无辜道:”我手上有黏黏胶,放不下。” 朝晕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都笑喷了,凑到施亭玉耳边一个劲地说“黏黏胶”,施亭玉人都熟透了,伸手把她圈进怀里,手捂上她的嘴巴,自己却也扬唇,闷闷地笑。 他们两个闹,其他人看着他们乐,周素琴也笑着,随手从饭桌下的抽屉抽出来把一包薄荷糖,推过去。 施亭玉定住,转眸看去,微震的眼眸被薄荷糖溶成了青绿。 她记得。 她一直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世界上,除了朝晕和朝晕的父母,还有人在意他的薄荷糖。 施亭玉骤然感到有一阵晕眩迷蒙,眼前的火锅冒着阵阵烟火气,风扇不停事地吱呀吱呀转,身上轻微的薄汗被吹着,有清泉的清凉贴着。 他们的脸——温柔的,善意的,蓬勃的,有温度的。 他低下头去,看见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贼兮兮数他的肋骨的朝晕,她长长的睫毛,腻白的鼻尖—— 生动的,活泼的脸,可爱的女孩儿。 一滴悬而未决许久的水悄然滴落,为这郁热的小镇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淤塞的开始流动,青锈的开始褪皮。 他淤堵的人生,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悄悄地开始落一段祥瑞细雪。 —— 今年高考,北城出了两个理科状元,700分并列第一,被清大录取。 九月的天,凉风习习,车的后座载着大包小包,车的前面坐的施亭玉第二喜欢的人——宁青和柳六六,车的后面坐着施亭玉最喜欢的朝晕。 她张口吃掉施亭玉投喂的葡萄,懒洋洋地开腔:“妈,记得给我卡里打我们店三年的营业额。” 宁青还在摸他们两个的录取通知书,闻言回头笑骂:“我把店搬过去给你住你要不要?” 朝晕笑着往施亭玉怀里钻,和他比手掌的大小。 车开往清大,开往共振的梦想。 车窗开了点缝隙,泡泡样的风贴上额头,彻底治愈了一场长达十八年的疾病——药在他的怀里。 施亭玉的眼眸柔和到了似是被浸透的云絮的地步,风把水泊吹散,而光亮又再次凝结,毛绒绒的爱、深深的爱愈发藏不住。 他低下颈子,和她紧贴着额头,他们双手紧握,手腕上是呤呤响的手串,欢快的、悠扬的一首钢琴曲。 一片樱花—— 一片樱花,引着他进了新开的小卖部,他仰望着高悬的皓月,重塑他将融未融的惨淡人生。 曾经的他,连把指尖浸进月色里都不敢。 如今的他—— 把月亮和朝阳,一并揽抱进怀中。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第330章 别偷看我啦(35) 小区里死了人。 然而小区破旧,没有监控,通过调查,死者生前大量饮酒,死亡原因是坠楼时,后脑着地造成了大量脑出血。 死者风评很差,人人唾骂,都说死得大快人心——除了死得恶心了点。 事情多么明显——他自己喝酒喝多了,下楼摔死的呗。 唯一值得可怜的是他的儿子,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被虐待得不成样子了,还在知晓父亲出事之后备受打击,失魂落魄。 一个赌徒,一个酒鬼,一个魔鬼一样的父亲,居然能是同一个人的身份,再公正客观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不满,调查这件案子的人也就越来越敷衍,在对施亭玉进行了一番心理疏导之后,就以意外坠楼结案。 朝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开心和担忧各占一半,开心是因为施亭玉不用再受他爹的气了,担忧是害怕他对施建南始终存有一丝温情。 她自己不敢说起这件事,施亭玉却能主动提起。 他曾经流动着绵延雪山如今波光粼粼,张开双臂,委屈似的说:“朝晕,能抱一抱我吗?” 朝晕的心顿时软软,一把抱上他,轻声安慰:“没事啦没事啦,老不死的罪有应得!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被他打扰了!” 施亭玉乖乖点头,殷红唇瓣却悄然勾起,长袖下刀轻轻划开留下的伤痕泛白——不会有人知道,地板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血点,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 六月,暑气已经微浓,他们两个高考了多长时间,柳六六和宁青求神就在寺庙里求神拜佛了多长时间。 等最后一门考完,俩人去接朝晕他们两个,宁青按耐不住,拉着朝晕问觉得自己能考几分。 朝晕挺起胸脯:“700分!” 宁青:“……” 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估7000分呢?你把我们小卖部三个月的营业额估里头!” 朝晕冲她吐舌头做鬼脸,施亭玉在她旁边笑着听,偶尔伸手帮她调整一下帽子。 高考之后,魏沙魏何频频给朝晕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一家公司做明星,他们仨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朝晕一遍一遍地和他们讲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被骗了,过去了就会被卖去挖煤,兄弟俩不信,还要撺掇她,说anbaby已经给他们办好北京户口了。 朝晕:…… 人家自己都不是北京户口。 她最后劝说未果,直接一个报警电话打过去,魏沙魏何就这样懵逼地被警察带去问话,协助调查这个产业链,也算消停了。 出分前一天,朝晕拉着施亭玉去了周素琴家。 青年在这件事上扭扭捏捏,全程都是被朝晕牵着走的,被惊喜的夫妻俩热情招待着的时候,比朝晕还拘束。 周素琴的继女今年三岁半,白白净净的一个软团子,看见生人的时候就躲在门后面,顶着两个冲天辫,好奇地看着大哥哥和大姐姐。 朝晕把两个人精挑细选的玩具塞到施亭玉手里,冲他挤眉弄眼,后者脸都红了,额头微微冒汗,也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小女孩儿走过去,把手里的玩具递给她的时候,甚至都低着头,没看人家。 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在他们充满笑意的眼神下,怯生生地接过漂亮的洋娃娃:“谢、谢谢。” 她对自己的新玩具爱不释手,过了两秒后鼓起勇气主动问:“这是在哪里买的呀?” 施亭玉听见她和自己说话,紧张得大脑都短路了,几秒钟后才回答:“淘宝。” 他最近才学会用的网上销售平台。 “淘宝?”小孩歪了歪头:”我都没去过呢。” 她抱着自己的娃娃玩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就特别黏朝晕他们两个,等到吃饭的时候也不愿意放下拿着玩具,她爸爸让她先把玩具放一边,吃完饭再玩,她就把玩具背在身后,无辜道:”我手上有黏黏胶,放不下。” 朝晕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都笑喷了,凑到施亭玉耳边一个劲地说“黏黏胶”,施亭玉人都熟透了,伸手把她圈进怀里,手捂上她的嘴巴,自己却也扬唇,闷闷地笑。 他们两个闹,其他人看着他们乐,周素琴也笑着,随手从饭桌下的抽屉抽出来把一包薄荷糖,推过去。 施亭玉定住,转眸看去,微震的眼眸被薄荷糖溶成了青绿。 她记得。 她一直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世界上,除了朝晕和朝晕的父母,还有人在意他的薄荷糖。 施亭玉骤然感到有一阵晕眩迷蒙,眼前的火锅冒着阵阵烟火气,风扇不停事地吱呀吱呀转,身上轻微的薄汗被吹着,有清泉的清凉贴着。 他们的脸——温柔的,善意的,蓬勃的,有温度的。 他低下头去,看见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贼兮兮数他的肋骨的朝晕,她长长的睫毛,腻白的鼻尖—— 生动的,活泼的脸,可爱的女孩儿。 一滴悬而未决许久的水悄然滴落,为这郁热的小镇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淤塞的开始流动,青锈的开始褪皮。 他淤堵的人生,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悄悄地开始落一段祥瑞细雪。 —— 今年高考,北城出了两个理科状元,700分并列第一,被清大录取。 九月的天,凉风习习,车的后座载着大包小包,车的前面坐的施亭玉第二喜欢的人——宁青和柳六六,车的后面坐着施亭玉最喜欢的朝晕。 她张口吃掉施亭玉投喂的葡萄,懒洋洋地开腔:“妈,记得给我卡里打我们店三年的营业额。” 宁青还在摸他们两个的录取通知书,闻言回头笑骂:“我把店搬过去给你住你要不要?” 朝晕笑着往施亭玉怀里钻,和他比手掌的大小。 车开往清大,开往共振的梦想。 车窗开了点缝隙,泡泡样的风贴上额头,彻底治愈了一场长达十八年的疾病——药在他的怀里。 施亭玉的眼眸柔和到了似是被浸透的云絮的地步,风把水泊吹散,而光亮又再次凝结,毛绒绒的爱、深深的爱愈发藏不住。 他低下颈子,和她紧贴着额头,他们双手紧握,手腕上是呤呤响的手串,欢快的、悠扬的一首钢琴曲。 一片樱花—— 一片樱花,引着他进了新开的小卖部,他仰望着高悬的皓月,重塑他将融未融的惨淡人生。 曾经的他,连把指尖浸进月色里都不敢。 如今的他—— 把月亮和朝阳,一并揽抱进怀中。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100。】 第331章 施亭玉番外——沿街拢光 2018年4月23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今天她问我想要去什么大学,她说我们两个要上同一个大学。 她可能没受过苦,她不知道人生来就是要忍受殴打和分离的,我们不会去同一个大学,命运不会对我这么好,也不会对她这么坏,让她和一个一无所有的疯子纠缠。 人怎么可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都会变的,什么都会变,就算最可能变的人不变,时间、空间一变,就什么都没有了,等到那时候,痛苦的就不单单是皮肉和精神,会是神经和骨头。 她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 但是我还是告诉她了,我忍不住,我怎么也抑不住,我还是很想告诉她——我想去清大。 其实不一定是清大,我只是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我要走得远远的,就算是出去流浪,也不要在这个小镇待着。 我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我说的——“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去清大。” ……疯了吗?是疯了吗? 你们怎么可能会一直在一起?你真的觉得你们适配么?你离她最近的时候,不会被她烫到吗?你不觉得她太耀眼了吗?你看着她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要流泪吗? 不要给自己机会和念想了,你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背着行囊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地方,然后任自己孤身漂泊,死也是自己一个人死的。 不要奢望,不要奢望。你们不是同一路的人,就是现在,走的路短暂得一致,但是路也会长出分岔口的,她的未来再怎么说也应该是阳光明媚的,这样的话,你怎么敢掺进去的? 好了,好了。 对,就是这个样子。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不要想了,有思想是最痛苦的。 当她是人生中短促的一场雨,心怀感激,但是不要索求,其他的,什么也不多要。 这样才不至于粉身碎骨。 这样就好。 你不能喜欢她—— 你怎么能喜欢她。 ———— 2026年6月18日 偶然翻出了曾经的日记本,看来看去,还是这篇最让我触动。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给过去的自己写回信,感觉很新奇。 我和朝晕很好,很好。 我们在大学时一直在一起,毕业之后也一直在一起,我在给你写回信的时候,她还在外面庭院里的小躺椅上晒太阳。 我在朝晕家有了自己的房间,所以这也是我的家了,也是你的家。 想不到,未来的你,居然能这么幸福,真正拥有了一个灵魂上的避难所。 离她近的时候,我会感觉烫。会觉得她太耀眼。长时间看她的话,我会想要流泪。 但是,这和我们相爱不冲突,小孩。 回过头来看,我们当时害怕的不是命运,不是意外,是朝晕对。 命运要杀死我们,意外要撞死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那时候遇上的人,没有不想这样做的。 我们害怕的,是朝晕不愿意为我们整理尸身,甚至不愿意分给我们一个眼神,对? 小孩,人是可以和另外一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们和朝晕也可以。 在看到这篇日记的时候,先是觉得诧异。 原来曾经的我是这样想的,这么恐惧,这么胆小,这么挣扎。 果然,幸福和温水没什么区别,长时间浸入到里面,黑浊的都会溶解、晕染,最后如信笺上的泪痕一样,慢慢消失,和朝晕在一起太久,被她鼓励、温暖了太久,都忘了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诧异之余,又不自觉想要落泪。 回想起那冰凉又闷热的十八年,每一天、每一个冷漠的眼神、每一道错题,恍然间就觉得在麻木地走上阴潮的台阶。 那些机械的痛楚还未被封存,现在想起来,又开始慢慢往外溢,但是于我来说,早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朝晕在我身边的话,这个世界就种满了樱花,是光明且温柔的。 但是对你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我很抱歉,你的痛苦,我现在体会不到千分之一。 不过想想的话,落泪的同时,又不自禁地想要笑。 想到你以后要如何和朝晕一同朝时光深处走,想到你以后能拥抱她,能从她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就骤然觉得,你好像没有那么可怜。 我也没有那么可怜。 回想起来,还是不由得想要叹气,想要大声地对世界喊——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怎么能让朝晕来到我身边?怎么能让我这么幸福? 不对。 小孩,不是朝晕找上我们的,是我们恬不知耻地找上她的。 是我们跟着那一片樱花花瓣,小心翼翼地踏入小卖部的门,小心翼翼地推开沉沉封锁的心门,小心翼翼地在阴天的胸口捅出来一个硕大的豁口,把缺席的座位填上一个人。 你清楚,我们都清楚——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们这本来应该颠沛流离的一生就定局了。 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看到她柔软的侧颜的那一瞬间,那一片刻,我们心里就撞起了再不凐灭的钟声。 你喜欢她,你爱她。 你在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 写完这封信后,施亭玉出了房门。 庭院里好多人,朝晕的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妹妹,他们两个的家人。 周素琴在和其他人说施亭玉小时候的事情,当时带他去姥姥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聊天,他坐在小凳子上,要去抓太阳的光束,抓不到就哭,说太阳不喜欢他。 朝晕在小躺椅上听得哈哈大笑,身上长了一堆猫猫,被轻轻敲了脑门,抬眼一看,就见施亭玉柔和的一张面孔。 她眨眨眼,从小躺椅上跳下来,把他推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他:“既然被你发现我笑你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哄你睡觉。” 阳光晒在身上,施亭玉忘了自己笑着和朝晕说什么了,只记得猫猫们又跳到了自己身上,丝丝缕缕的光线织成了棉被,在他身上有一蓬一蓬的热气往上蒸。 大脑昏沉,闭上眼睛。 耳边寂静了瞬间,又响起了截然不同的谈话声。 施亭玉睁开眼,小小的眼眶里,填满了昏黄柔顺的阳光。 妈妈和姥姥姥爷在说话,在后来的十几年变成沙粒的阳光像一场雪,纷陈在他小小的身体上。 他艰涩地眨了眨眼睛,迟疑地伸出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手,小孩子的手——探向温柔、不尖锐的昏黄光线。 掌心摊开,又缓缓收紧。 他看着自己小小的拳头,那被他握住的一道光束——— 他睁开眼,手掌心里是朝晕柔软的手 他终于,抓住光了。 ———— 砍在我身上的都是刀痕 我以为你给予我的那些惊痛也是 直到白辣辣的豁口里生出来了向日葵,我才惊觉—— 原来你给我的是雏菊味的一枚吻 不化雪上的一封信 气泡水衔的一颗绿 原来是春天,原来是爱。 ——施亭玉《温颂软绿》 第331章 施亭玉番外——沿街拢光 2018年4月23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今天她问我想要去什么大学,她说我们两个要上同一个大学。 她可能没受过苦,她不知道人生来就是要忍受殴打和分离的,我们不会去同一个大学,命运不会对我这么好,也不会对她这么坏,让她和一个一无所有的疯子纠缠。 人怎么可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都会变的,什么都会变,就算最可能变的人不变,时间、空间一变,就什么都没有了,等到那时候,痛苦的就不单单是皮肉和精神,会是神经和骨头。 她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 但是我还是告诉她了,我忍不住,我怎么也抑不住,我还是很想告诉她——我想去清大。 其实不一定是清大,我只是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我要走得远远的,就算是出去流浪,也不要在这个小镇待着。 我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我说的——“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去清大。” ……疯了吗?是疯了吗? 你们怎么可能会一直在一起?你真的觉得你们适配么?你离她最近的时候,不会被她烫到吗?你不觉得她太耀眼了吗?你看着她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要流泪吗? 不要给自己机会和念想了,你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背着行囊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地方,然后任自己孤身漂泊,死也是自己一个人死的。 不要奢望,不要奢望。你们不是同一路的人,就是现在,走的路短暂得一致,但是路也会长出分岔口的,她的未来再怎么说也应该是阳光明媚的,这样的话,你怎么敢掺进去的? 好了,好了。 对,就是这个样子。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不要想了,有思想是最痛苦的。 当她是人生中短促的一场雨,心怀感激,但是不要索求,其他的,什么也不多要。 这样才不至于粉身碎骨。 这样就好。 你不能喜欢她—— 你怎么能喜欢她。 ———— 2026年6月18日 偶然翻出了曾经的日记本,看来看去,还是这篇最让我触动。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给过去的自己写回信,感觉很新奇。 我和朝晕很好,很好。 我们在大学时一直在一起,毕业之后也一直在一起,我在给你写回信的时候,她还在外面庭院里的小躺椅上晒太阳。 我在朝晕家有了自己的房间,所以这也是我的家了,也是你的家。 想不到,未来的你,居然能这么幸福,真正拥有了一个灵魂上的避难所。 离她近的时候,我会感觉烫。会觉得她太耀眼。长时间看她的话,我会想要流泪。 但是,这和我们相爱不冲突,小孩。 回过头来看,我们当时害怕的不是命运,不是意外,是朝晕对。 命运要杀死我们,意外要撞死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们那时候遇上的人,没有不想这样做的。 我们害怕的,是朝晕不愿意为我们整理尸身,甚至不愿意分给我们一个眼神,对? 小孩,人是可以和另外一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们和朝晕也可以。 在看到这篇日记的时候,先是觉得诧异。 原来曾经的我是这样想的,这么恐惧,这么胆小,这么挣扎。 果然,幸福和温水没什么区别,长时间浸入到里面,黑浊的都会溶解、晕染,最后如信笺上的泪痕一样,慢慢消失,和朝晕在一起太久,被她鼓励、温暖了太久,都忘了曾经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诧异之余,又不自觉想要落泪。 回想起那冰凉又闷热的十八年,每一天、每一个冷漠的眼神、每一道错题,恍然间就觉得在麻木地走上阴潮的台阶。 那些机械的痛楚还未被封存,现在想起来,又开始慢慢往外溢,但是于我来说,早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朝晕在我身边的话,这个世界就种满了樱花,是光明且温柔的。 但是对你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我很抱歉,你的痛苦,我现在体会不到千分之一。 不过想想的话,落泪的同时,又不自禁地想要笑。 想到你以后要如何和朝晕一同朝时光深处走,想到你以后能拥抱她,能从她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就骤然觉得,你好像没有那么可怜。 我也没有那么可怜。 回想起来,还是不由得想要叹气,想要大声地对世界喊——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怎么能让朝晕来到我身边?怎么能让我这么幸福? 不对。 小孩,不是朝晕找上我们的,是我们恬不知耻地找上她的。 是我们跟着那一片樱花花瓣,小心翼翼地踏入小卖部的门,小心翼翼地推开沉沉封锁的心门,小心翼翼地在阴天的胸口捅出来一个硕大的豁口,把缺席的座位填上一个人。 你清楚,我们都清楚——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们这本来应该颠沛流离的一生就定局了。 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看到她柔软的侧颜的那一瞬间,那一片刻,我们心里就撞起了再不凐灭的钟声。 你喜欢她,你爱她。 你在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 ———— 写完这封信后,施亭玉出了房门。 庭院里好多人,朝晕的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妹妹,他们两个的家人。 周素琴在和其他人说施亭玉小时候的事情,当时带他去姥姥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聊天,他坐在小凳子上,要去抓太阳的光束,抓不到就哭,说太阳不喜欢他。 朝晕在小躺椅上听得哈哈大笑,身上长了一堆猫猫,被轻轻敲了脑门,抬眼一看,就见施亭玉柔和的一张面孔。 她眨眨眼,从小躺椅上跳下来,把他推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他:“既然被你发现我笑你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哄你睡觉。” 阳光晒在身上,施亭玉忘了自己笑着和朝晕说什么了,只记得猫猫们又跳到了自己身上,丝丝缕缕的光线织成了棉被,在他身上有一蓬一蓬的热气往上蒸。 大脑昏沉,闭上眼睛。 耳边寂静了瞬间,又响起了截然不同的谈话声。 施亭玉睁开眼,小小的眼眶里,填满了昏黄柔顺的阳光。 妈妈和姥姥姥爷在说话,在后来的十几年变成沙粒的阳光像一场雪,纷陈在他小小的身体上。 他艰涩地眨了眨眼睛,迟疑地伸出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手,小孩子的手——探向温柔、不尖锐的昏黄光线。 掌心摊开,又缓缓收紧。 他看着自己小小的拳头,那被他握住的一道光束——— 他睁开眼,手掌心里是朝晕柔软的手 他终于,抓住光了。 ———— 砍在我身上的都是刀痕 我以为你给予我的那些惊痛也是 直到白辣辣的豁口里生出来了向日葵,我才惊觉—— 原来你给我的是雏菊味的一枚吻 不化雪上的一封信 气泡水衔的一颗绿 原来是春天,原来是爱。 ——施亭玉《温颂软绿》 第332章 到底谁驯谁(1) “小姐,现在和我握手。” 冷淡禁欲嗓音像薄冰,听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冷。 ? 训狗呢? 朝晕张开眼睛,看到了一只漂亮至极的手。 骨肉均匀,光泽清润,骨节分明,看着却还是有种淡淡的死冷气,手腕配着一块黑表,黑与白的极致碰撞,更是让人觉得牙凉。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再之上,就是一张凉薄冷淡的脸,眼眸里凝而不化的冰山,让他这个人的清贵感陡然拔高。 现言世界。 女主萧筝,积极可爱善良的小太阳,虽然父母双亡,还因为要为弟弟治病,但是依旧乐观地面对生活,对所有人散发善意。 直到她在一家酒店夜间值班的时候,遇上了世界男主顾听寒。 顾听寒,京城顶级的豪门总裁,剧情里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冷酷无情,霸道邪魅,随心所欲,就算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会有一大堆人对他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下药。 虽然他处处提防,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大意。 终于有一次,他在酒店办公时,喝下了被下烈性情药的水,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戏剧化的是,给他下药的女人跟错了酒店,萧筝又碰巧听错了其他房间客人说的门牌号,误拍了顾听寒的门。 然后他们就呜呼了。 萧筝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是她并不想要因为这种事情耽误自己赚钱的进度,只想要彻底和顾听寒断绝关系,安稳地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这种剧本里面的男主一般都贱。 顾听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乖巧,坚韧,什么都不要,老实得让人发笑。 这种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滋味太过于美妙,顾听寒按耐不住自己,频频去招惹萧筝,最后甚至在她支付不起医药费时主动提出包养她。 他是什么人,萧筝又是什么人?他想要见她,和她产生关系,萧筝没有反抗的份。 但是顾听寒是被捧着长大的,他无法正常面对对萧筝的感情,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他们的身份太过于悬殊。 可顾听寒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他在深深爱上对方之后,就强势地挤入萧筝的生活,牢牢地把她掌控在自己手里,一不如意就拿萧筝的弟弟威胁她,两个人虐恋情深,在经历过怀孕、流产、绑架、未婚妻从中作梗、公司危机的各种经典桥段之后,终于意识到深爱着彼此,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美美大结局。 朝晕:? 什么?居然是he吗? 她滴妈呀?要死啊。 作为原剧情中,被当成炮灰用又被当成灰甩掉的未婚妻,朝晕陷入了深思。 原主洛朝晕,一名以温柔知意着称的大家闺秀。 她家里在京都也是排得上号的,但是要是想够上顾家,确实差了一截,为什么和顾听寒有婚约,还是要从爷爷辈说起。 曾经的顾家和洛家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的水平,两家子的家主交情甚好,说如果两家生了一男一女就联姻,可惜的是后来生的都是男孩儿,联姻就又传给了下一代。 令人惊奇的是,顾家在顾听寒父亲那一代的时候突然遇上了机遇,飞黄腾达,甚至抛弃了本来可以称之为门当户对的妻子,后来原配含恨而亡,她死后,刚满六岁的孩子也被送到了孤儿院,顾听寒父亲直接另娶,还带回来了一个和已经去孤儿院的孩子一般大的男孩儿。 朝晕这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比顾听寒小三岁,因为出生的时候顾家已经一步登天了,顾听寒父亲摆明了不太看得起这门婚事,但是老爷子还健在,硬要定下,因此真光身份不太平等的联姻还是种下了果子。 因为从小就被灌输“你的未婚夫很优秀,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其他女人抢走”的思想,原主一直都要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温婉贤惠、完美无瑕的未婚妻,她的天性被苦苦地压抑,还要不停地去迎合对她格外冷淡的未婚夫一家。 直到她发现女主的存在,导火索彻底被点燃,原主化身为恶毒女配,疯狂地对萧筝下毒手,在男女主的感情中频繁作梗,好几次都差点让两个人反目成仇。 不过,最后她的真面目也是直接暴露,被心狠手辣的顾听寒扔到海里喂鲨鱼。 她的下场在原文里面应该是和反派一样凄惨的。 宿岐是顾听寒父亲送进孤儿院的孩子。 六岁被扔进孤儿院,童年在孤儿院院长和其他小朋友的霸凌中度过。 他比一般人聪明,从小就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明白自己一生就要报复的对象都是谁了。 但是也正因如此,他的痛苦更深切。 他长成了一个冷淡、禁欲、无情冷漠的人,对谁都无情,对谁都下得去手。 在有了能力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孤儿院院长搞死。 第二件事是专心打入顾氏集团内部,而后找上顾听寒的死对头,定下详细缜密的报复计划,只等待着让顾家垮台。 等到顾家家破人亡之际,也是他自杀的时候。 他这辈子没什么念想,什么都不喜欢,只有这一点点的恨支撑着他向前走,这点恨没了,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 在为顾氏集团埋下危机种子之后,他辞了职,只想要等待着顾家垮台。不过后来又被顾夫人送到了洛家,让他在联姻结婚前一段时间好好教导洛小姐的礼仪。 他和原主的相处并不愉快,因为这个时候剧情已经推动了后期,原主发现了萧筝的存在,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了,一心只想要报复。 他自己倒也不在乎,毕竟他只是想要更近地看到顾氏集团倒台。 然而戏剧化的是,他的合伙人居然阴差阳错地爱上了萧筝,甚至自愿暴露马脚,只是希望萧筝对自己心软。 宿岐的一盘棋就这么被毁了,顾听寒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对他厌恶入骨,把他送进监狱里,让他在折磨之中死亡。 朝晕:…… 到底谁是反派?? 第332章 到底谁驯谁(1) “小姐,现在和我握手。” 冷淡禁欲嗓音像薄冰,听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冷。 ? 训狗呢? 朝晕张开眼睛,看到了一只漂亮至极的手。 骨肉均匀,光泽清润,骨节分明,看着却还是有种淡淡的死冷气,手腕配着一块黑表,黑与白的极致碰撞,更是让人觉得牙凉。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再之上,就是一张凉薄冷淡的脸,眼眸里凝而不化的冰山,让他这个人的清贵感陡然拔高。 现言世界。 女主萧筝,积极可爱善良的小太阳,虽然父母双亡,还因为要为弟弟治病,但是依旧乐观地面对生活,对所有人散发善意。 直到她在一家酒店夜间值班的时候,遇上了世界男主顾听寒。 顾听寒,京城顶级的豪门总裁,剧情里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冷酷无情,霸道邪魅,随心所欲,就算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会有一大堆人对他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下药。 虽然他处处提防,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大意。 终于有一次,他在酒店办公时,喝下了被下烈性情药的水,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戏剧化的是,给他下药的女人跟错了酒店,萧筝又碰巧听错了其他房间客人说的门牌号,误拍了顾听寒的门。 然后他们就呜呼了。 萧筝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是她并不想要因为这种事情耽误自己赚钱的进度,只想要彻底和顾听寒断绝关系,安稳地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这种剧本里面的男主一般都贱。 顾听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乖巧,坚韧,什么都不要,老实得让人发笑。 这种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滋味太过于美妙,顾听寒按耐不住自己,频频去招惹萧筝,最后甚至在她支付不起医药费时主动提出包养她。 他是什么人,萧筝又是什么人?他想要见她,和她产生关系,萧筝没有反抗的份。 但是顾听寒是被捧着长大的,他无法正常面对对萧筝的感情,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他们的身份太过于悬殊。 可顾听寒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他在深深爱上对方之后,就强势地挤入萧筝的生活,牢牢地把她掌控在自己手里,一不如意就拿萧筝的弟弟威胁她,两个人虐恋情深,在经历过怀孕、流产、绑架、未婚妻从中作梗、公司危机的各种经典桥段之后,终于意识到深爱着彼此,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美美大结局。 朝晕:? 什么?居然是he吗? 她滴妈呀?要死啊。 作为原剧情中,被当成炮灰用又被当成灰甩掉的未婚妻,朝晕陷入了深思。 原主洛朝晕,一名以温柔知意着称的大家闺秀。 她家里在京都也是排得上号的,但是要是想够上顾家,确实差了一截,为什么和顾听寒有婚约,还是要从爷爷辈说起。 曾经的顾家和洛家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的水平,两家子的家主交情甚好,说如果两家生了一男一女就联姻,可惜的是后来生的都是男孩儿,联姻就又传给了下一代。 令人惊奇的是,顾家在顾听寒父亲那一代的时候突然遇上了机遇,飞黄腾达,甚至抛弃了本来可以称之为门当户对的妻子,后来原配含恨而亡,她死后,刚满六岁的孩子也被送到了孤儿院,顾听寒父亲直接另娶,还带回来了一个和已经去孤儿院的孩子一般大的男孩儿。 朝晕这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比顾听寒小三岁,因为出生的时候顾家已经一步登天了,顾听寒父亲摆明了不太看得起这门婚事,但是老爷子还健在,硬要定下,因此真光身份不太平等的联姻还是种下了果子。 因为从小就被灌输“你的未婚夫很优秀,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其他女人抢走”的思想,原主一直都要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温婉贤惠、完美无瑕的未婚妻,她的天性被苦苦地压抑,还要不停地去迎合对她格外冷淡的未婚夫一家。 直到她发现女主的存在,导火索彻底被点燃,原主化身为恶毒女配,疯狂地对萧筝下毒手,在男女主的感情中频繁作梗,好几次都差点让两个人反目成仇。 不过,最后她的真面目也是直接暴露,被心狠手辣的顾听寒扔到海里喂鲨鱼。 她的下场在原文里面应该是和反派一样凄惨的。 宿岐是顾听寒父亲送进孤儿院的孩子。 六岁被扔进孤儿院,童年在孤儿院院长和其他小朋友的霸凌中度过。 他比一般人聪明,从小就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明白自己一生就要报复的对象都是谁了。 但是也正因如此,他的痛苦更深切。 他长成了一个冷淡、禁欲、无情冷漠的人,对谁都无情,对谁都下得去手。 在有了能力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孤儿院院长搞死。 第二件事是专心打入顾氏集团内部,而后找上顾听寒的死对头,定下详细缜密的报复计划,只等待着让顾家垮台。 等到顾家家破人亡之际,也是他自杀的时候。 他这辈子没什么念想,什么都不喜欢,只有这一点点的恨支撑着他向前走,这点恨没了,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 在为顾氏集团埋下危机种子之后,他辞了职,只想要等待着顾家垮台。不过后来又被顾夫人送到了洛家,让他在联姻结婚前一段时间好好教导洛小姐的礼仪。 他和原主的相处并不愉快,因为这个时候剧情已经推动了后期,原主发现了萧筝的存在,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了,一心只想要报复。 他自己倒也不在乎,毕竟他只是想要更近地看到顾氏集团倒台。 然而戏剧化的是,他的合伙人居然阴差阳错地爱上了萧筝,甚至自愿暴露马脚,只是希望萧筝对自己心软。 宿岐的一盘棋就这么被毁了,顾听寒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对他厌恶入骨,把他送进监狱里,让他在折磨之中死亡。 朝晕:…… 到底谁是反派?? 第333章 到底谁驯谁(2) 原主在死后幡然醒悟,希望自己不要再过这种跟着其他人团团转的生活,她想要做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做一个完美却易碎、还要为了一个男人胆战心惊的玻璃娃娃。 朝晕深吸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眼前那只漂亮的手纹丝不动,男人又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小姐,重复按照我刚才教你的姿势,和我握手。” 他表面上作为一个管家被顾夫人送过来,实际上主要的任务是让这位娇贵的大小姐学习礼仪,到时候不要让顾家丢脸。 面对这个曾经其实应该是他的未婚妻的大小姐,宿岐没有一点感觉。 小他三岁,明明整天气性很大,却偏偏要装得温柔得体;明明对于她那个身无长物的未婚夫身边那个女人格外在意,却要装成大度不在乎的样子,演技烂得要死,偷偷在背后使绊子,还几乎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她的父亲几乎不管她,每天都在全世界各地出差,只负责给她发钱,宿岐来了这么多天,几乎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对她有过关心,给他打电话的次数比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还多,而且每次的话题几乎都是她学习的进度怎么样。 要不是他除了等待顾家崩盘以外无事可做,他是真的不想理会这种典型的虚伪家庭。 最主要的是—— 他,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蠢人! 这几天总是往顾听寒那里跑,他说什么都不听,学东西也不上心。 上不上心他倒是不在意,他只在意结果——结果也十分不尽如人意,到现在为止,他觉得和对方交流,其实和同没开智的猴子交流没什么区别。 宿岐越想越不悦,身上已经开始往外冒寒气,但是尽管如此,他看向朝晕的眼眸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他对众生都是一个态度——蔑视、漠然,仿佛世界上没什么能够打动他的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虚伪丑陋。 现在,眼前站着的大小姐依旧低头不语,对他的要求毫无反应。 宿岐毫不意外,顿了两秒,再次冷冷开口:“小姐,请——” “请”字尾音未落,眼前耷拉着脸的人突然动了,伸出双手,抱着他的手上下摇啊摇的。 宿岐:…… “不对,”他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裂隙,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手,再次重复:“上身要稍微前倾,只伸出右手,四指并齐……” 朝晕本来就蔫蔫的,现在更是被他说的不耐烦,瞥了他一眼,怒道:“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想和我握手吗?你还挑上了!” 宿岐被打断了,闭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发脾气了。 平时窝窝囊囊的,对顾听寒也好,对她父亲也好,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在他面前倒是敢露出一点真面目了。 也是个奇人,宿岐平日里遇上的,只有在别人面前为非作歹,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朝晕这样反过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有可能是他对她实在不在意,所以让她误以为自己脾气其实很好。 不过他也懒得在意这种小事了,语气疏离淡漠:“小姐,以后不要打断别人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边放着的手套戴上,轻飘飘的一句“冒犯了”,便直接伸手,强硬地掰开朝晕的手,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手把手”教学。 他的耐心很恐怖,这已经不知道是重复了第几遍了,他还是在给朝晕纠正姿势的同时,平静地叙述着要求。 在再次给她示范完毕之后,宿岐重新站定在朝晕面前,朝她伸出了手,道:“小姐,现在和我握手。” 朝晕还是神情恹恹,但是自己也觉得在这块浪费太多时间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按照宿岐教的,伸出手和他短暂地交握了一下。 “好。”宿岐言简意赅地表示了下过关,而后接着道:“接下来是坐姿。” 朝晕:…… 好麻烦。 “在找到您的座位之后,走过去后背对着座位,用小腿的肌肉感受椅子的位置,用手背抚顺您的裙子或裤子……” 男人以不快不慢的语速淡淡地讲解,同时自己也予以示范,在做女性礼仪规范的时候也显得落落大方,抚顺衣服的姿势做出来时也格外赏心悦目,并不会让人觉得羞耻或者不自然。 一座遥不可及、从不动容的美丽冰山。 朝晕这样想着,自己倒是抱臂倚墙,高傲地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以一种近乎是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男人。 这种眼神几乎贯穿了宿岐的全程的示范,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隐隐觉得有些微妙。 看来,大小姐现在是演都不演了。 他示范完四种常见坐姿之后便站起来,背挺得很直,瘦却结实的身材在贴身西装的勾勒之下显得不是一般的诱人,不过再往上看,就是一张清隽却冷峻的一张脸。 若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他就会让人想要拼命拉他下神坛。可偏偏他的气场是冰棱一般的寒,冷得让一切欲望的无处遁形,轻而易举地消散。 禁欲的一个人,他不笑,也不皱眉,所有的情绪都被锁在那副完美的皮囊之下,像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冷冽、遥远,不可触碰。 不过,朝晕显然不是一般人,她一眨不眨地和宿岐对视着,过了几秒钟后,才理直气壮地一挺胸脯,凶恶道:“看我做什么?” 宿岐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很明白地告诉她一件事—— 他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朝晕别开眼,气势弱了一点:“其他人也是这样看我的呀,他们每次看我都是这个眼神。” 此话一出,宿岐倒是微微一顿了。 他看着朝晕明艳的侧颜,她微微出神的眼眸,最后还是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垂下淡褐色的眼眸,继续做出服务的姿态。 算了——他想。 总归,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第333章 到底谁驯谁(2) 原主在死后幡然醒悟,希望自己不要再过这种跟着其他人团团转的生活,她想要做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做一个完美却易碎、还要为了一个男人胆战心惊的玻璃娃娃。 朝晕深吸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眼前那只漂亮的手纹丝不动,男人又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小姐,重复按照我刚才教你的姿势,和我握手。” 他表面上作为一个管家被顾夫人送过来,实际上主要的任务是让这位娇贵的大小姐学习礼仪,到时候不要让顾家丢脸。 面对这个曾经其实应该是他的未婚妻的大小姐,宿岐没有一点感觉。 小他三岁,明明整天气性很大,却偏偏要装得温柔得体;明明对于她那个身无长物的未婚夫身边那个女人格外在意,却要装成大度不在乎的样子,演技烂得要死,偷偷在背后使绊子,还几乎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她的父亲几乎不管她,每天都在全世界各地出差,只负责给她发钱,宿岐来了这么多天,几乎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对她有过关心,给他打电话的次数比给她打电话的次数还多,而且每次的话题几乎都是她学习的进度怎么样。 要不是他除了等待顾家崩盘以外无事可做,他是真的不想理会这种典型的虚伪家庭。 最主要的是—— 他,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蠢人! 这几天总是往顾听寒那里跑,他说什么都不听,学东西也不上心。 上不上心他倒是不在意,他只在意结果——结果也十分不尽如人意,到现在为止,他觉得和对方交流,其实和同没开智的猴子交流没什么区别。 宿岐越想越不悦,身上已经开始往外冒寒气,但是尽管如此,他看向朝晕的眼眸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他对众生都是一个态度——蔑视、漠然,仿佛世界上没什么能够打动他的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虚伪丑陋。 现在,眼前站着的大小姐依旧低头不语,对他的要求毫无反应。 宿岐毫不意外,顿了两秒,再次冷冷开口:“小姐,请——” “请”字尾音未落,眼前耷拉着脸的人突然动了,伸出双手,抱着他的手上下摇啊摇的。 宿岐:…… “不对,”他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裂隙,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手,再次重复:“上身要稍微前倾,只伸出右手,四指并齐……” 朝晕本来就蔫蔫的,现在更是被他说的不耐烦,瞥了他一眼,怒道:“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想和我握手吗?你还挑上了!” 宿岐被打断了,闭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发脾气了。 平时窝窝囊囊的,对顾听寒也好,对她父亲也好,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在他面前倒是敢露出一点真面目了。 也是个奇人,宿岐平日里遇上的,只有在别人面前为非作歹,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朝晕这样反过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有可能是他对她实在不在意,所以让她误以为自己脾气其实很好。 不过他也懒得在意这种小事了,语气疏离淡漠:“小姐,以后不要打断别人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边放着的手套戴上,轻飘飘的一句“冒犯了”,便直接伸手,强硬地掰开朝晕的手,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手把手”教学。 他的耐心很恐怖,这已经不知道是重复了第几遍了,他还是在给朝晕纠正姿势的同时,平静地叙述着要求。 在再次给她示范完毕之后,宿岐重新站定在朝晕面前,朝她伸出了手,道:“小姐,现在和我握手。” 朝晕还是神情恹恹,但是自己也觉得在这块浪费太多时间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按照宿岐教的,伸出手和他短暂地交握了一下。 “好。”宿岐言简意赅地表示了下过关,而后接着道:“接下来是坐姿。” 朝晕:…… 好麻烦。 “在找到您的座位之后,走过去后背对着座位,用小腿的肌肉感受椅子的位置,用手背抚顺您的裙子或裤子……” 男人以不快不慢的语速淡淡地讲解,同时自己也予以示范,在做女性礼仪规范的时候也显得落落大方,抚顺衣服的姿势做出来时也格外赏心悦目,并不会让人觉得羞耻或者不自然。 一座遥不可及、从不动容的美丽冰山。 朝晕这样想着,自己倒是抱臂倚墙,高傲地扬起精致小巧的下巴,以一种近乎是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男人。 这种眼神几乎贯穿了宿岐的全程的示范,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隐隐觉得有些微妙。 看来,大小姐现在是演都不演了。 他示范完四种常见坐姿之后便站起来,背挺得很直,瘦却结实的身材在贴身西装的勾勒之下显得不是一般的诱人,不过再往上看,就是一张清隽却冷峻的一张脸。 若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他就会让人想要拼命拉他下神坛。可偏偏他的气场是冰棱一般的寒,冷得让一切欲望的无处遁形,轻而易举地消散。 禁欲的一个人,他不笑,也不皱眉,所有的情绪都被锁在那副完美的皮囊之下,像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冷冽、遥远,不可触碰。 不过,朝晕显然不是一般人,她一眨不眨地和宿岐对视着,过了几秒钟后,才理直气壮地一挺胸脯,凶恶道:“看我做什么?” 宿岐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很明白地告诉她一件事—— 他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朝晕别开眼,气势弱了一点:“其他人也是这样看我的呀,他们每次看我都是这个眼神。” 此话一出,宿岐倒是微微一顿了。 他看着朝晕明艳的侧颜,她微微出神的眼眸,最后还是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垂下淡褐色的眼眸,继续做出服务的姿态。 算了——他想。 总归,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第334章 到底谁驯谁(3) 他没有回应朝晕的那些话,往旁边让出几步,道:“小姐,现在按照我刚才示范的样子,尝试前两个坐姿。” 朝晕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忸怩着走过去,又被宿岐冷冷淡淡地劝退回去了,最后好不容易抚顺裙子后坐上了椅子,却忘记下一步是什么了。 她眨眨眼,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宿岐的指示,但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于是开始左瞧瞧右看看,都没看到他的人。 还没看几眼,男人的双手已经隔着手套按在她的肩膀上,与此同时,微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不要左顾右盼。” 朝晕像被扼住脖子的小鸭子,一下子坐得笔直,鼓了鼓嘴道:“我忘记第一个坐姿是怎么样了。” 忘得心安理得。 “…………”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一直重复着一个人讲解、一个人长时间离线短时间听讲的互动。 在勉强通过了坐姿训练之后,朝晕瘫在椅子上,双眼放空,冷不丁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宿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10:38。 他公事公办道:“太早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朝晕不管:“我饿了,我要吃饭。” 宿岐也坚定不移地拒绝:“不行。” 朝晕突然噤声,像卡了一样,在椅子上躺了一小会儿,认真地问:“你确定?” 宿岐凉凉的目光看过来:“确定。” “哼哼。” 带着点鼻音的轻哼被她吐出,朝晕阴恻恻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此话刚出,宿岐还没来得及考虑是什么意思,就见穿着田园风小裙子的朝晕忽然往地上一躺,然后开始来回打滚:“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不给我吃饭我就不起来——” 宿岐:? 他注视在地上撒泼的朝晕,居然也怔然片刻。 他见过太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但是那些人也都乐得摆出架子,把他们的外表塑造得完美无缺,因此,宿岐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太好看的手段,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朝晕在地上没骨头似的滚来滚去,然后听见了有人抬步轻声离开的声音,又聚精会神听了好一会儿,很轻很轻的关门声也碰了出来。 她半睁着眼睛,迅速回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已经不见宿岐的人了。 走了啊。 她躺在地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唉——世界啊——” “咔哒”一声,门开了,扬头去看,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姿颀长,站在门口,垂眸看她,言简意赅:“起来,出来。” 噌得一下,朝晕灵活地从地上蹦起来,开开心心地往门口跑,这个时候又开始拍马屁:“哎呀,宿岐,你也不是一个坏人嘛,明明还是挺体贴的嘛。” 宿岐反应平平,在她出了专门的训练室之后替她关了门,跟在她身后,到了餐桌前。 朝晕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回眸冲宿岐眨眼:“还要等吗?” “嗯,刚吩咐下去。”宿岐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大约估计了一下时间便抬眼:“小姐,在进餐之前,我需要训练你的餐桌礼仪。” 朝晕:? 在她抱怨之前,男人轻启薄唇,字字清冷:“您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吃饭。” “……” 真来训狗了吗? 接下来的时间,朝晕充分验证一句话——压力就是动力。 这么几天来,宿岐第一次见证了她的学习能力,不说天赋异禀,至少也算个正常人,不像之前,总让他幻视自己在和一个非人类交流。 朝晕“累死累活”一上午,终于在中午十二点吃上饭了,吃饭之前还要遵守宿岐教她的那些麻烦的礼仪,一套下来,她觉得饭都不香了。 或许是看出来她今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在开饭之后,宿岐没有对朝晕做出特别要求,自己一个人去书房大致浏览了一下账单,为之后的工作打基础。 等到他熟悉得差不多了也只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出了书房,向餐桌走去,一眼就看见了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的朝晕。 “小姐。” 冷不丁得冒出来了一声,朝晕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去,看见是宿岐,脸上一垮,夸张地说:“你吓死我了!” 宿岐面无表情,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吃饭不要看手机。” 朝晕根本不理会他这句话,举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来回滑动着,问他:“这两张哪张p的好看?” “……” “小姐。” 宿岐难得加重了语气,使得他全身上下的寒气更重。 “不回答我?”朝晕自顾自地收回了手,满意地连连点头:“看来是都好看,我也这么觉得,一会儿把两张都发出去。” 宿岐觉得自己应该是给这位大小姐的好脸色太多了。 他冷下脸,正要再次出声,朝晕却已经抢先一步把手机熄屏放在桌子上,低头吃饭,一句废话都没说。 刚要发作的宿岐就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最后只能用三根手指扶一下额头,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下午的时候,朝晕还挺听话的,可能是看出来自己中午惹宿岐生气了,现在想要稍微低头,高傲地冲他表示歉意。 大概学了两个小时左右,朝晕整个人都累成一滩了,正好她那些塑料朋友邀请她出去玩。 她倒是不太想和他们玩,但是实在是不想再学这些麻烦琐碎的礼仪,便直接和宿岐说自己要出去。 宿岐凉薄的眉眼一抬,问她出去做什么。 朝晕一脸认真:“和志同道合的好友增进感情,为我以后光明璀璨的人生道路添砖加瓦。” 哦,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去。 在宿岐淡淡点头同意之后,朝晕把脑袋一扬,娇纵道:“算你识相。”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过在开门之前,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声“谢谢喽”,就立马推门走了出去,行色格外不自然,好像说出一声谢谢就有损她的形象似的。 宿岐在坐着写规划,闻言淡漠的眼神扫去一眼,只来得及碰上她闪过去的裙角,很快收了回去,唯一的想法是—— 刚才的走姿,不合格。 第334章 到底谁驯谁(3) 他没有回应朝晕的那些话,往旁边让出几步,道:“小姐,现在按照我刚才示范的样子,尝试前两个坐姿。” 朝晕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忸怩着走过去,又被宿岐冷冷淡淡地劝退回去了,最后好不容易抚顺裙子后坐上了椅子,却忘记下一步是什么了。 她眨眨眼,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宿岐的指示,但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于是开始左瞧瞧右看看,都没看到他的人。 还没看几眼,男人的双手已经隔着手套按在她的肩膀上,与此同时,微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不要左顾右盼。” 朝晕像被扼住脖子的小鸭子,一下子坐得笔直,鼓了鼓嘴道:“我忘记第一个坐姿是怎么样了。” 忘得心安理得。 “…………”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一直重复着一个人讲解、一个人长时间离线短时间听讲的互动。 在勉强通过了坐姿训练之后,朝晕瘫在椅子上,双眼放空,冷不丁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宿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10:38。 他公事公办道:“太早了,我们才刚刚开始。” 朝晕不管:“我饿了,我要吃饭。” 宿岐也坚定不移地拒绝:“不行。” 朝晕突然噤声,像卡了一样,在椅子上躺了一小会儿,认真地问:“你确定?” 宿岐凉凉的目光看过来:“确定。” “哼哼。” 带着点鼻音的轻哼被她吐出,朝晕阴恻恻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此话刚出,宿岐还没来得及考虑是什么意思,就见穿着田园风小裙子的朝晕忽然往地上一躺,然后开始来回打滚:“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不给我吃饭我就不起来——” 宿岐:? 他注视在地上撒泼的朝晕,居然也怔然片刻。 他见过太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但是那些人也都乐得摆出架子,把他们的外表塑造得完美无缺,因此,宿岐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太好看的手段,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朝晕在地上没骨头似的滚来滚去,然后听见了有人抬步轻声离开的声音,又聚精会神听了好一会儿,很轻很轻的关门声也碰了出来。 她半睁着眼睛,迅速回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已经不见宿岐的人了。 走了啊。 她躺在地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唉——世界啊——” “咔哒”一声,门开了,扬头去看,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姿颀长,站在门口,垂眸看她,言简意赅:“起来,出来。” 噌得一下,朝晕灵活地从地上蹦起来,开开心心地往门口跑,这个时候又开始拍马屁:“哎呀,宿岐,你也不是一个坏人嘛,明明还是挺体贴的嘛。” 宿岐反应平平,在她出了专门的训练室之后替她关了门,跟在她身后,到了餐桌前。 朝晕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回眸冲宿岐眨眼:“还要等吗?” “嗯,刚吩咐下去。”宿岐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大约估计了一下时间便抬眼:“小姐,在进餐之前,我需要训练你的餐桌礼仪。” 朝晕:? 在她抱怨之前,男人轻启薄唇,字字清冷:“您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吃饭。” “……” 真来训狗了吗? 接下来的时间,朝晕充分验证一句话——压力就是动力。 这么几天来,宿岐第一次见证了她的学习能力,不说天赋异禀,至少也算个正常人,不像之前,总让他幻视自己在和一个非人类交流。 朝晕“累死累活”一上午,终于在中午十二点吃上饭了,吃饭之前还要遵守宿岐教她的那些麻烦的礼仪,一套下来,她觉得饭都不香了。 或许是看出来她今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在开饭之后,宿岐没有对朝晕做出特别要求,自己一个人去书房大致浏览了一下账单,为之后的工作打基础。 等到他熟悉得差不多了也只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出了书房,向餐桌走去,一眼就看见了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的朝晕。 “小姐。” 冷不丁得冒出来了一声,朝晕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去,看见是宿岐,脸上一垮,夸张地说:“你吓死我了!” 宿岐面无表情,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吃饭不要看手机。” 朝晕根本不理会他这句话,举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来回滑动着,问他:“这两张哪张p的好看?” “……” “小姐。” 宿岐难得加重了语气,使得他全身上下的寒气更重。 “不回答我?”朝晕自顾自地收回了手,满意地连连点头:“看来是都好看,我也这么觉得,一会儿把两张都发出去。” 宿岐觉得自己应该是给这位大小姐的好脸色太多了。 他冷下脸,正要再次出声,朝晕却已经抢先一步把手机熄屏放在桌子上,低头吃饭,一句废话都没说。 刚要发作的宿岐就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最后只能用三根手指扶一下额头,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下午的时候,朝晕还挺听话的,可能是看出来自己中午惹宿岐生气了,现在想要稍微低头,高傲地冲他表示歉意。 大概学了两个小时左右,朝晕整个人都累成一滩了,正好她那些塑料朋友邀请她出去玩。 她倒是不太想和他们玩,但是实在是不想再学这些麻烦琐碎的礼仪,便直接和宿岐说自己要出去。 宿岐凉薄的眉眼一抬,问她出去做什么。 朝晕一脸认真:“和志同道合的好友增进感情,为我以后光明璀璨的人生道路添砖加瓦。” 哦,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去。 在宿岐淡淡点头同意之后,朝晕把脑袋一扬,娇纵道:“算你识相。”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过在开门之前,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声“谢谢喽”,就立马推门走了出去,行色格外不自然,好像说出一声谢谢就有损她的形象似的。 宿岐在坐着写规划,闻言淡漠的眼神扫去一眼,只来得及碰上她闪过去的裙角,很快收了回去,唯一的想法是—— 刚才的走姿,不合格。 第335章 到底谁驯谁(4) 按理来说,宿岐在朝晕出去玩之后,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她回来,修正她每一个错误的姿势,让她在十点半之前睡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傍晚六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来电人显示的是“洛小姐”。 宿岐接起电话放到耳边的一瞬间,鸣笛声、互骂声,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像电钻一样攻击着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把手机扯得远一点,眉头已然皱了下去,不得不加大点音量,问道:“小姐,您在哪里?” 电话另一边,朝晕本来还在和一个男人激情对骂,听到了宿岐的声音后才冲着男人比了个中指,再和宿岐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是闯祸之后故作的乖巧:“宿岐,我好像不小心出车祸了,你来一趟呗。” 听了她这么“不小心”的行迹,男人在电话另一头沉默半晌,冰凉的嗓音中居然真的带了一点可以称之为震惊的质疑:“……车祸?” 她才出去多久?怎么就莫名其妙弄出来一场车祸? “……先把准确地点给我,你在原地别动,等我过去,这期间不要有任何冲动的举动,听明白了么?” 朝晕乖乖地“喔”了一声,停了下,还骄傲地补充:“我最理智了,我才不会有冲动的举动。” 宿岐压根不理会她这句话,只是问地点,朝晕环顾四周,大概说明了下周遭的环境,对方就立刻知道了地点,再次交代她一边刚才说的话后,立刻掐断了电话。 朝晕刚刚放下手机,前面看着自己被怼坏的跑车车尾的男人还是一阵肉疼,又站起来指着朝晕骂骂咧咧。 然后,旁边朝晕的朋友之一,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说完自己不会冲动的朝晕一下子立起来,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 不是说不会冲动吗? 她那个温柔体贴的朋友去哪里了? —— 宿岐开车到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稳定下来了。 倒不是什么触目惊心的大车祸,人员也没有伤亡,只不过是后面的跑车重重地撞上了前面的跑车,前面的被撞得稀巴烂。 天色是雾蒙蒙的黑,所有人都被笼罩在惺忪的夜里。 宿岐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是找朝晕,犀利的目光在大约七七八八的人里面搜索着,最后落在了在一边的花坛上坐着的女孩儿身上。 水蓝色长裙拖在地上,在她脚下摇曳出了一汪水,细闪在黑夜里闪着光。她周边没有离得很近的人,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那片空间被撕裂了,和其他的玻璃碎片格格不入。 朝晕又仰头灌了一口鸡尾酒,等到舌尖麻了几下才咽下去,眼前稀稀疏疏的星星因为她视线的下移而快速坠落,最后又变成了黑压压的水泥路。 下一秒,有清淡的冷气靠近,一双崭亮的黑色皮鞋在她眼下落定。 朝晕喝了两瓶酒,脑袋有点懵,抬起头去看,看见宿岐那张冷冰冰的脸都清醒了三分。 宿岐垂下眼睑,看她的眼神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他曲下左膝,蹲下去时脊背会显得更直,肩胛骨撑起挺括的西装,像两个漂亮的蝴蝶。 哪怕是下位者的姿势,哪怕是似乎臣服着仰眸看她,宿岐依然会让人莫名觉得怕,因为他的眼眸里盛着的冰雪都是傲人的、无情的。 “小姐,”他把朝晕手里的酒抽出来,没有一点的肢体接触,说出关心的话也是凉凉的:“受伤了吗?” 朝晕正襟危坐,先是打了一个嗝,然后摇拨浪鼓似的摇头。 得到这么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宿岐就不再关心她的健康情况,接着问:“怎么回事?” 朝晕费尽力气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他骂我,我撞他。” 简明扼要的解释,宿岐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是………… 他回过头看了眼车尾被撞得稀巴烂的跑车,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酒驾?” 朝晕炸毛:“我三好青年,我才不会酒驾呢!” 那更恐怖了。 脑子清醒的情况下居然敢下这么狠的手撞。 朝晕还在给自己辩白:“而且我撞之前都看了周围的情况了,确定不会危及其他人才撞上去的。” 听她的口吻,还挺骄傲。 宿岐看着在跑车边聚集的那七八个人,没有一个是站在朝晕这边的,也差不多明白她这些狐朋狗友和她都是什么塑料交情了。 “小姐,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朝晕愣了一下,眼里顿现几分动容和欣慰:“不用关心我,我真没事,没受一点伤。” 其实他说的是去脑科看看。 但是看她这个样子,宿岐也不打算说出来刺她的心了,连一口气都没叹,又把无时不刻不在冷漠地计算的眸子移至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开始盘算起来一会儿要怎么交涉。 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个怒气冲冲的男人一段时间后,宿岐原本要上前去交涉,还没迈开腿,库管就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停下,垂眸看自己被抓出褶皱的裤腿,这时候的情绪依旧没有波动。 “怎么?” 朝晕低着头,他能看见的只有她和周围的乌黑格不相入的浓黑,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脆弱的嗓音:“你不问我他骂我什么吗?” “骂你什么?” 他只是在顺着她的话说,这四个字没有一个有在意的意思,但是朝晕一瘪嘴,委屈巴巴地告状:“他说我高攀上顾家之后,就要好好伺候他们一家,不要一不留神就被甩了。” “他们在前面的车里这样大声说,还在笑,我太生气了才这样的。” 她的嗓音勾在他的领带上,不是直接进入他的耳朵里的,而是慢慢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浸进去的。 宿岐一言不发,没有什么表示。 朝晕本来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但是拽他的力道越来越大。 宿岐没有说话,微微探下腰,微凉的指尖轻轻拢上她的手腕,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小姐,先放手,我去和他们交涉。” 没有温度。 却有交代。 第335章 到底谁驯谁(4) 按理来说,宿岐在朝晕出去玩之后,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她回来,修正她每一个错误的姿势,让她在十点半之前睡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傍晚六点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来电人显示的是“洛小姐”。 宿岐接起电话放到耳边的一瞬间,鸣笛声、互骂声,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像电钻一样攻击着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把手机扯得远一点,眉头已然皱了下去,不得不加大点音量,问道:“小姐,您在哪里?” 电话另一边,朝晕本来还在和一个男人激情对骂,听到了宿岐的声音后才冲着男人比了个中指,再和宿岐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是闯祸之后故作的乖巧:“宿岐,我好像不小心出车祸了,你来一趟呗。” 听了她这么“不小心”的行迹,男人在电话另一头沉默半晌,冰凉的嗓音中居然真的带了一点可以称之为震惊的质疑:“……车祸?” 她才出去多久?怎么就莫名其妙弄出来一场车祸? “……先把准确地点给我,你在原地别动,等我过去,这期间不要有任何冲动的举动,听明白了么?” 朝晕乖乖地“喔”了一声,停了下,还骄傲地补充:“我最理智了,我才不会有冲动的举动。” 宿岐压根不理会她这句话,只是问地点,朝晕环顾四周,大概说明了下周遭的环境,对方就立刻知道了地点,再次交代她一边刚才说的话后,立刻掐断了电话。 朝晕刚刚放下手机,前面看着自己被怼坏的跑车车尾的男人还是一阵肉疼,又站起来指着朝晕骂骂咧咧。 然后,旁边朝晕的朋友之一,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说完自己不会冲动的朝晕一下子立起来,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 不是说不会冲动吗? 她那个温柔体贴的朋友去哪里了? —— 宿岐开车到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稳定下来了。 倒不是什么触目惊心的大车祸,人员也没有伤亡,只不过是后面的跑车重重地撞上了前面的跑车,前面的被撞得稀巴烂。 天色是雾蒙蒙的黑,所有人都被笼罩在惺忪的夜里。 宿岐下车后的第一件事是找朝晕,犀利的目光在大约七七八八的人里面搜索着,最后落在了在一边的花坛上坐着的女孩儿身上。 水蓝色长裙拖在地上,在她脚下摇曳出了一汪水,细闪在黑夜里闪着光。她周边没有离得很近的人,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那片空间被撕裂了,和其他的玻璃碎片格格不入。 朝晕又仰头灌了一口鸡尾酒,等到舌尖麻了几下才咽下去,眼前稀稀疏疏的星星因为她视线的下移而快速坠落,最后又变成了黑压压的水泥路。 下一秒,有清淡的冷气靠近,一双崭亮的黑色皮鞋在她眼下落定。 朝晕喝了两瓶酒,脑袋有点懵,抬起头去看,看见宿岐那张冷冰冰的脸都清醒了三分。 宿岐垂下眼睑,看她的眼神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他曲下左膝,蹲下去时脊背会显得更直,肩胛骨撑起挺括的西装,像两个漂亮的蝴蝶。 哪怕是下位者的姿势,哪怕是似乎臣服着仰眸看她,宿岐依然会让人莫名觉得怕,因为他的眼眸里盛着的冰雪都是傲人的、无情的。 “小姐,”他把朝晕手里的酒抽出来,没有一点的肢体接触,说出关心的话也是凉凉的:“受伤了吗?” 朝晕正襟危坐,先是打了一个嗝,然后摇拨浪鼓似的摇头。 得到这么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宿岐就不再关心她的健康情况,接着问:“怎么回事?” 朝晕费尽力气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他骂我,我撞他。” 简明扼要的解释,宿岐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是………… 他回过头看了眼车尾被撞得稀巴烂的跑车,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酒驾?” 朝晕炸毛:“我三好青年,我才不会酒驾呢!” 那更恐怖了。 脑子清醒的情况下居然敢下这么狠的手撞。 朝晕还在给自己辩白:“而且我撞之前都看了周围的情况了,确定不会危及其他人才撞上去的。” 听她的口吻,还挺骄傲。 宿岐看着在跑车边聚集的那七八个人,没有一个是站在朝晕这边的,也差不多明白她这些狐朋狗友和她都是什么塑料交情了。 “小姐,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朝晕愣了一下,眼里顿现几分动容和欣慰:“不用关心我,我真没事,没受一点伤。” 其实他说的是去脑科看看。 但是看她这个样子,宿岐也不打算说出来刺她的心了,连一口气都没叹,又把无时不刻不在冷漠地计算的眸子移至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开始盘算起来一会儿要怎么交涉。 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个怒气冲冲的男人一段时间后,宿岐原本要上前去交涉,还没迈开腿,库管就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停下,垂眸看自己被抓出褶皱的裤腿,这时候的情绪依旧没有波动。 “怎么?” 朝晕低着头,他能看见的只有她和周围的乌黑格不相入的浓黑,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脆弱的嗓音:“你不问我他骂我什么吗?” “骂你什么?” 他只是在顺着她的话说,这四个字没有一个有在意的意思,但是朝晕一瘪嘴,委屈巴巴地告状:“他说我高攀上顾家之后,就要好好伺候他们一家,不要一不留神就被甩了。” “他们在前面的车里这样大声说,还在笑,我太生气了才这样的。” 她的嗓音勾在他的领带上,不是直接进入他的耳朵里的,而是慢慢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浸进去的。 宿岐一言不发,没有什么表示。 朝晕本来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但是拽他的力道越来越大。 宿岐没有说话,微微探下腰,微凉的指尖轻轻拢上她的手腕,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小姐,先放手,我去和他们交涉。” 没有温度。 却有交代。 第336章 到底谁驯谁(5) 朝晕乖乖松手,宿岐把那一片褶皱给拍平,一个人走向了那几号人。 出言不逊的车祸“受害人”叫纪剑,原本因为朝晕今天晚上反常的行为有点怂,生怕她一个情绪失控把自己捅了,但是现在看到明显理智很多、且是管家装扮的宿岐前来的时候,他又硬气起来了。 朝晕是洛家大小姐,还是顾听寒的未婚妻,就算大家平时都觉得她假得不行,也都没敢放在明面上说,但是现在在面前的是一个管家,甚至一个等级更下的佣人的话,他就有点高傲的资本了。 宿岐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只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却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等到他在纪剑的面前站定之后,后者才恍然发觉,宿岐比他高出半头还多,尤为高挑,工细的眉眼落在人脸上时,会有风雪袭来。 “纪少爷,你好。我是洛家的现任管家,针对这场事故,我想要和你交涉一下。” 他字字疏离不失敬意,但是整合起来他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上位者的气息溢出。 纪剑猛地被虎了一下,又不服气,扯开嗓子增强气势:“洛朝晕把我车撞了!你说说怎么办!” 宿岐淡声:“你准备怎么办?” 纪剑冷笑一声:“这车现在可值两百万,撞成这样我也不想修了,原价赔我,再加上洛朝晕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总共三百万我们一笔勾销。” 旁边有人扯他的袖子想要和他说话,他不理,只是挑衅地冲面前的男人挑眉,而后看见宿岐轻轻眯眸。 “纪少爷脑容量有些小,只记得自己受的委屈,我们小姐受的委屈,你半点不提。不如,我帮你想。” “如果不是你先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她应该不会撞你。”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纪剑被说得脸青一阵紫一阵:“我说的话哪里有错了?!一点没错!我又没骂她,不信你把这些话重复给顾家听!看哪里挑得出毛病!” 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他这话就算让顾家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少爷,你一句一个顾家,到底清醒不清醒?我们小姐在一个月后,也是顾家的人。” 宿岐整个人挺拔如松,言语犀利:“你现在在这种事上占便宜,一个月后,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你就得什么时候候着。” “你不会真的以为,顾家会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别的不说,顾家老爷子还硬朗着。” 顾家老爷子只要在,洛朝晕就不可能在顾家受委屈。 一语点醒梦中人,纪剑红着脸,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再者,”宿岐缓缓压下眉眼,冷淋淋的目光像冰山似的砸下来:“纪少,你现在应该在寄宿高中待着,不是吗?你父亲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纪剑的脸也由红转白。 纪剑消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他们还以为他是去历练或者旅游去了,没想到是被他爹送去寄宿高中了啊? 啧啧啧,也是20几的人了,在高中待着,羞不羞? 纪剑白着脸,咬着牙问:“你,你到底是谁?” 旁边的人扯住他,快速低声说:“宿岐,顾夫人送到洛家的管家,半个顾家的人。” 怪不得手眼通天。 纪剑原本桀骜不驯的表情一下子被撤回,继而换上几分谄媚的模样:“宿先生,我们闹着玩儿的,你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了,这次的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行不行?” 他压低了嗓音,恳求道:“别告诉我爸,求你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宿岐没有半分动容,往旁边一让,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裸露出来,他做出了“请”的姿势,恭敬的姿势,无礼的态度:“我想,你需要和洛小姐道歉。” 宿岐并没有替朝晕出头的想法,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看得出来朝晕的心情真的很低落,不施以手段强行干预,会耽误他的训练进程。 纪剑给朝晕道歉的时候,后者还没有从悲伤的河流里游出来,一下子懵了。 看一眼忍辱负重的纪剑,又看一眼冷冷淡淡的宿岐,朝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背也直了,牛皮哄哄地问:“你错哪了!” 纪剑:…… 卧槽!给她脸了! 在他准备发作的时候,宿岐一个眼神瞥过来,他立刻蔫了,咬着牙说:“不该对你口出狂言。” “还有,”朝晕板正脸色,瞪着纪剑,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每个字都说得认真:“不要把我和顾家绑在一起。我是朝晕,我在的时候,不要让话题绕着顾家转!” 此话一出,他们不为所动,宿岐隐晦的眸光却隐隐落在她身上——驻停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她个人意愿被忽视后的愤怒火焰中。 而他本身的个人意愿,世界上所有麻木不仁的人的个人意愿,早就被埋葬在凛冽风雪之中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 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得朝晕一股无名火,她冷下脸,提着两罐酒,“噌”得站起来,放了狠话:“算了,反正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聚了。”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又是震惊又是不满,纷纷出声:“朝晕……不至于?就这么点小事而已。你以前没这么小心眼呀……” “就是嘛…其实就是要嫁到顾家了,不想和我们玩了……” 朝晕叉腰:“是又怎么样?!我就小心眼!以前我对你们好,你们说我装,现在对你们差,你们还说我装,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我带回家套垃圾桶用?” 说着说着,朝晕冲他们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她对着他们挥手,有一种能召千军万马的气势:“走开!都走开!我不要和你们玩!” 宿岐打了个简短的电话,找人来拖车,一回头见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便立刻上前,虚扶着她,适时提醒:“小姐,该回家了。” 朝晕慢慢抬起脑袋,看见宿岐的脸。 她现在看到这张脸非常顺眼,狠狠点点头:“对!我要回家!” 第336章 到底谁驯谁(5) 朝晕乖乖松手,宿岐把那一片褶皱给拍平,一个人走向了那几号人。 出言不逊的车祸“受害人”叫纪剑,原本因为朝晕今天晚上反常的行为有点怂,生怕她一个情绪失控把自己捅了,但是现在看到明显理智很多、且是管家装扮的宿岐前来的时候,他又硬气起来了。 朝晕是洛家大小姐,还是顾听寒的未婚妻,就算大家平时都觉得她假得不行,也都没敢放在明面上说,但是现在在面前的是一个管家,甚至一个等级更下的佣人的话,他就有点高傲的资本了。 宿岐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只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却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等到他在纪剑的面前站定之后,后者才恍然发觉,宿岐比他高出半头还多,尤为高挑,工细的眉眼落在人脸上时,会有风雪袭来。 “纪少爷,你好。我是洛家的现任管家,针对这场事故,我想要和你交涉一下。” 他字字疏离不失敬意,但是整合起来他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上位者的气息溢出。 纪剑猛地被虎了一下,又不服气,扯开嗓子增强气势:“洛朝晕把我车撞了!你说说怎么办!” 宿岐淡声:“你准备怎么办?” 纪剑冷笑一声:“这车现在可值两百万,撞成这样我也不想修了,原价赔我,再加上洛朝晕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总共三百万我们一笔勾销。” 旁边有人扯他的袖子想要和他说话,他不理,只是挑衅地冲面前的男人挑眉,而后看见宿岐轻轻眯眸。 “纪少爷脑容量有些小,只记得自己受的委屈,我们小姐受的委屈,你半点不提。不如,我帮你想。” “如果不是你先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她应该不会撞你。”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纪剑被说得脸青一阵紫一阵:“我说的话哪里有错了?!一点没错!我又没骂她,不信你把这些话重复给顾家听!看哪里挑得出毛病!” 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他这话就算让顾家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少爷,你一句一个顾家,到底清醒不清醒?我们小姐在一个月后,也是顾家的人。” 宿岐整个人挺拔如松,言语犀利:“你现在在这种事上占便宜,一个月后,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你就得什么时候候着。” “你不会真的以为,顾家会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别的不说,顾家老爷子还硬朗着。” 顾家老爷子只要在,洛朝晕就不可能在顾家受委屈。 一语点醒梦中人,纪剑红着脸,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再者,”宿岐缓缓压下眉眼,冷淋淋的目光像冰山似的砸下来:“纪少,你现在应该在寄宿高中待着,不是吗?你父亲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纪剑的脸也由红转白。 纪剑消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他们还以为他是去历练或者旅游去了,没想到是被他爹送去寄宿高中了啊? 啧啧啧,也是20几的人了,在高中待着,羞不羞? 纪剑白着脸,咬着牙问:“你,你到底是谁?” 旁边的人扯住他,快速低声说:“宿岐,顾夫人送到洛家的管家,半个顾家的人。” 怪不得手眼通天。 纪剑原本桀骜不驯的表情一下子被撤回,继而换上几分谄媚的模样:“宿先生,我们闹着玩儿的,你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了,这次的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行不行?” 他压低了嗓音,恳求道:“别告诉我爸,求你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宿岐没有半分动容,往旁边一让,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裸露出来,他做出了“请”的姿势,恭敬的姿势,无礼的态度:“我想,你需要和洛小姐道歉。” 宿岐并没有替朝晕出头的想法,这样做纯粹是因为他看得出来朝晕的心情真的很低落,不施以手段强行干预,会耽误他的训练进程。 纪剑给朝晕道歉的时候,后者还没有从悲伤的河流里游出来,一下子懵了。 看一眼忍辱负重的纪剑,又看一眼冷冷淡淡的宿岐,朝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背也直了,牛皮哄哄地问:“你错哪了!” 纪剑:…… 卧槽!给她脸了! 在他准备发作的时候,宿岐一个眼神瞥过来,他立刻蔫了,咬着牙说:“不该对你口出狂言。” “还有,”朝晕板正脸色,瞪着纪剑,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每个字都说得认真:“不要把我和顾家绑在一起。我是朝晕,我在的时候,不要让话题绕着顾家转!” 此话一出,他们不为所动,宿岐隐晦的眸光却隐隐落在她身上——驻停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她个人意愿被忽视后的愤怒火焰中。 而他本身的个人意愿,世界上所有麻木不仁的人的个人意愿,早就被埋葬在凛冽风雪之中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 他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得朝晕一股无名火,她冷下脸,提着两罐酒,“噌”得站起来,放了狠话:“算了,反正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聚了。”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又是震惊又是不满,纷纷出声:“朝晕……不至于?就这么点小事而已。你以前没这么小心眼呀……” “就是嘛…其实就是要嫁到顾家了,不想和我们玩了……” 朝晕叉腰:“是又怎么样?!我就小心眼!以前我对你们好,你们说我装,现在对你们差,你们还说我装,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我带回家套垃圾桶用?” 说着说着,朝晕冲他们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她对着他们挥手,有一种能召千军万马的气势:“走开!都走开!我不要和你们玩!” 宿岐打了个简短的电话,找人来拖车,一回头见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便立刻上前,虚扶着她,适时提醒:“小姐,该回家了。” 朝晕慢慢抬起脑袋,看见宿岐的脸。 她现在看到这张脸非常顺眼,狠狠点点头:“对!我要回家!” 第337章 到底谁驯谁(6) 不过在上车之前,朝晕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说:“你等我一下。”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圈,最后找到了离自己五米远的垃圾桶,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又弯下腰眯着眼睛把两个空罐子往里面扔,但是因为眼前已经昏花了的缘故,第一次扔进了,两个罐子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朝晕弯腰的幅度更大一点,把两个罐子拾起来,又朝着垃圾桶里面扔,还是没扔进去。 宿岐:…… 虽然挺有素质,但是没什么脑子。 他两三步上前,直接探腰勾手,把地上两个罐子脸捞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而后冷静地望向朝晕:“现在,走了。” 朝晕重重地点头,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夸:“宿岐,你,你还挺厉害的嘛。” “嗯。” “你还千里赴会帮我打抱不平了。” “嗯。” “你居然挺关心我的嘛。” “……” 喋喋不休的话语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听不太清楚,剩下站着的人都跟木桩似的,只能看着那辆黑车扬长而去,把朝晕后面本来就模模糊糊的话给载了带走。 春天的夜晚也会有些凉,宿岐开了空调后,往朝晕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还知道要扣紧安全带,也就不出声提醒,一句“走了”刚出来,车就缓慢启动,完全没有听朝晕的意见的意思。 朝晕也没有意见,她把背完全靠在后座上,静静地看着外面,黑魆魆的树影飞快地从窗外掠过,仅仅是短暂的毫秒单位的时间,还是能看出它们张牙舞爪的阴沉底色,像是排列整齐的、在地狱门口要等着抓人下去的鬼。 朝晕越看越瘆得慌,握紧安全带往旁边挪了一下,努了努嘴:“这些树好吓人。” 宿岐没有分过来一个眼神,专心开车,随意地回道:“那就别看了。” “喔,”朝晕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安静了会儿,又突然出声:“我还想喝酒。” 她又莫名其妙地问:“你喝醉过吗?你这种人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啊?” “无可奉告。” “切~~” 宿岐这次斜了她一眼,简单地把她因为酒精而变得呆滞的面色浏览了一遍,很快又揽起眸光继续看路,说出来的话依旧公事公办:“小姐,顾夫人是不会允许你以后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的。” 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完全出于任务需要,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一点关心。 因为酒精作用,朝晕分析长一点的话还要花费一点时间,她愣了两秒钟,豁然瞪大眼睛,有燃不尽的怒火从裸露出来的眼珠子里冒出来,她抓紧安全带,固执地梗着脖子,声音微冷:“我才不要她允许呢!” 她的反应有点大,宿岐又空出一个空间瞥过去一眼,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后脑勺,纤细到脆弱的背,隆起的肩胛骨,看着莫名孤单。 “他们又不是我的谁,也没有人对我很真诚,我也不要在意他们的想法。” 听了这话,宿岐微微抿起唇瓣,眼眸深处迅速划过一道暗光。 “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做的。” 就单说这几天他看到的,她永远在意所有人的想法,尤其是顾听寒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夸赞她的温柔知意——明明她不是这样一个人。 上赶着去恳求认同,受了冷脸也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朝晕闻言,又恶狠狠地瞪向他,但是没什么攻击力——她收敛了许多。 “人还不能清醒了?”她坐直,挺起腰背,叉腰:“这么多年,他们教给我的事情就只有‘讨好顾家,讨好顾听寒’这么一件,我明明按照他们说的做了,顾听寒还是不喜欢我,我还要凑上去吗?” “我的个人意愿呢?有人在意过我在想什么吗?”朝晕气鼓鼓地往靠背上一躺,冲着空气挥拳:“我才不要继续这么做,要不然光气都气出病了。” 她卡了卡,又突然扭头,冲着宿岐扬起下巴,骄傲道:“这是npc觉醒意识——” 这个说法,宿岐没有听说过。 他的瞳孔微缩,面色却如常,冷静道:“觉醒得可能有些晚。” “那又怎么样?反正觉醒了呀。”朝晕哼了一声,旋即又严肃了神色,高深莫测地给他指导:“宿岐,你也向我学习,我们都不要看他们脸色做事了。” “为了别人改变自己什么的,最不值得了。” 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前辈我活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呀,你可要好好听着学着。” 宿岐被她碰的时候身体一僵,刚要不受控制地挥开,朝晕已经率先收回手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瞳仁被夜晚泡得寒凉,声线凉薄:“小姐,这些话还是不用和我说了。” “我的任务似乎和你的想法有些冲突。” 不要和他说这些他已经永远做不到的事了。 他自己,早就被杀死了,空荡荡的一副躯壳,已然做好了随时被世界——或者自己,刺穿胸膛的准备。 没有回话,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一抹重坠着的视线,慢悠悠地爬上他的脖颈。 朝晕看了他一会儿,出声问:“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宿岐绷紧下颚,冷冰冰的面色没有一丝动容。 她的眼睛像树脂,把嗡嗡乱飞的飞虫给凝上,触角、肢节,那一瞬间忽然激荡起来的心绪通通袒露。 “你真奇怪,”朝晕忽然收回目光,像风吹斜了那一滴要坠落的树脂,不再剖析一只可怜的昆虫:“你不开心,也不难过,你没有情绪吗?” 她看不见宿岐陡然绷紧的肌肉,在外人看来,他永远是一滩无波的死水。 “那正好,我们就一起去找找,有没有能让我们开心的事。” 宿岐冷漠:“不要。” 朝晕理直气壮地反驳:“就要!” 她打了个哈欠,头往旁边一歪,嘴里不清不楚地呢喃着:“我不要再听别人的话。” “你也不要听。” 声音渐渐困弱下去,直到消失、无声。 宿岐始终没有看她,一直在专心开车,好像根本不在乎她刚才那一番肺腑之言。 车平稳地在暗夜中行驶,一如他悲切到死寂无趣的人生。 他冷冷地想—— 幼稚的人,幼稚的想法。 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8。】 觉醒的人,有思想的人,还有勇气追求自由的人。 他不是,他的一切都死了。 他没有选择,他想要不听世界的话,都只能用听话这种手段来达到目的。 腐烂生锈的思想,糜烂的自由—— 都再也不会是他的了。 第337章 到底谁驯谁(6) 不过在上车之前,朝晕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说:“你等我一下。”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圈,最后找到了离自己五米远的垃圾桶,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又弯下腰眯着眼睛把两个空罐子往里面扔,但是因为眼前已经昏花了的缘故,第一次扔进了,两个罐子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朝晕弯腰的幅度更大一点,把两个罐子拾起来,又朝着垃圾桶里面扔,还是没扔进去。 宿岐:…… 虽然挺有素质,但是没什么脑子。 他两三步上前,直接探腰勾手,把地上两个罐子脸捞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而后冷静地望向朝晕:“现在,走了。” 朝晕重重地点头,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夸:“宿岐,你,你还挺厉害的嘛。” “嗯。” “你还千里赴会帮我打抱不平了。” “嗯。” “你居然挺关心我的嘛。” “……” 喋喋不休的话语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听不太清楚,剩下站着的人都跟木桩似的,只能看着那辆黑车扬长而去,把朝晕后面本来就模模糊糊的话给载了带走。 春天的夜晚也会有些凉,宿岐开了空调后,往朝晕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还知道要扣紧安全带,也就不出声提醒,一句“走了”刚出来,车就缓慢启动,完全没有听朝晕的意见的意思。 朝晕也没有意见,她把背完全靠在后座上,静静地看着外面,黑魆魆的树影飞快地从窗外掠过,仅仅是短暂的毫秒单位的时间,还是能看出它们张牙舞爪的阴沉底色,像是排列整齐的、在地狱门口要等着抓人下去的鬼。 朝晕越看越瘆得慌,握紧安全带往旁边挪了一下,努了努嘴:“这些树好吓人。” 宿岐没有分过来一个眼神,专心开车,随意地回道:“那就别看了。” “喔,”朝晕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安静了会儿,又突然出声:“我还想喝酒。” 她又莫名其妙地问:“你喝醉过吗?你这种人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啊?” “无可奉告。” “切~~” 宿岐这次斜了她一眼,简单地把她因为酒精而变得呆滞的面色浏览了一遍,很快又揽起眸光继续看路,说出来的话依旧公事公办:“小姐,顾夫人是不会允许你以后喝酒喝成这个样子的。” 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完全出于任务需要,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一点关心。 因为酒精作用,朝晕分析长一点的话还要花费一点时间,她愣了两秒钟,豁然瞪大眼睛,有燃不尽的怒火从裸露出来的眼珠子里冒出来,她抓紧安全带,固执地梗着脖子,声音微冷:“我才不要她允许呢!” 她的反应有点大,宿岐又空出一个空间瞥过去一眼,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后脑勺,纤细到脆弱的背,隆起的肩胛骨,看着莫名孤单。 “他们又不是我的谁,也没有人对我很真诚,我也不要在意他们的想法。” 听了这话,宿岐微微抿起唇瓣,眼眸深处迅速划过一道暗光。 “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做的。” 就单说这几天他看到的,她永远在意所有人的想法,尤其是顾听寒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夸赞她的温柔知意——明明她不是这样一个人。 上赶着去恳求认同,受了冷脸也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朝晕闻言,又恶狠狠地瞪向他,但是没什么攻击力——她收敛了许多。 “人还不能清醒了?”她坐直,挺起腰背,叉腰:“这么多年,他们教给我的事情就只有‘讨好顾家,讨好顾听寒’这么一件,我明明按照他们说的做了,顾听寒还是不喜欢我,我还要凑上去吗?” “我的个人意愿呢?有人在意过我在想什么吗?”朝晕气鼓鼓地往靠背上一躺,冲着空气挥拳:“我才不要继续这么做,要不然光气都气出病了。” 她卡了卡,又突然扭头,冲着宿岐扬起下巴,骄傲道:“这是npc觉醒意识——” 这个说法,宿岐没有听说过。 他的瞳孔微缩,面色却如常,冷静道:“觉醒得可能有些晚。” “那又怎么样?反正觉醒了呀。”朝晕哼了一声,旋即又严肃了神色,高深莫测地给他指导:“宿岐,你也向我学习,我们都不要看他们脸色做事了。” “为了别人改变自己什么的,最不值得了。” 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前辈我活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呀,你可要好好听着学着。” 宿岐被她碰的时候身体一僵,刚要不受控制地挥开,朝晕已经率先收回手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瞳仁被夜晚泡得寒凉,声线凉薄:“小姐,这些话还是不用和我说了。” “我的任务似乎和你的想法有些冲突。” 不要和他说这些他已经永远做不到的事了。 他自己,早就被杀死了,空荡荡的一副躯壳,已然做好了随时被世界——或者自己,刺穿胸膛的准备。 没有回话,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一抹重坠着的视线,慢悠悠地爬上他的脖颈。 朝晕看了他一会儿,出声问:“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宿岐绷紧下颚,冷冰冰的面色没有一丝动容。 她的眼睛像树脂,把嗡嗡乱飞的飞虫给凝上,触角、肢节,那一瞬间忽然激荡起来的心绪通通袒露。 “你真奇怪,”朝晕忽然收回目光,像风吹斜了那一滴要坠落的树脂,不再剖析一只可怜的昆虫:“你不开心,也不难过,你没有情绪吗?” 她看不见宿岐陡然绷紧的肌肉,在外人看来,他永远是一滩无波的死水。 “那正好,我们就一起去找找,有没有能让我们开心的事。” 宿岐冷漠:“不要。” 朝晕理直气壮地反驳:“就要!” 她打了个哈欠,头往旁边一歪,嘴里不清不楚地呢喃着:“我不要再听别人的话。” “你也不要听。” 声音渐渐困弱下去,直到消失、无声。 宿岐始终没有看她,一直在专心开车,好像根本不在乎她刚才那一番肺腑之言。 车平稳地在暗夜中行驶,一如他悲切到死寂无趣的人生。 他冷冷地想—— 幼稚的人,幼稚的想法。 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8。】 觉醒的人,有思想的人,还有勇气追求自由的人。 他不是,他的一切都死了。 他没有选择,他想要不听世界的话,都只能用听话这种手段来达到目的。 腐烂生锈的思想,糜烂的自由—— 都再也不会是他的了。 第338章 到底谁驯谁(7) 经历了这天晚上的袒露心扉,朝晕还以为她和宿岐的关系好了一丢丢,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那天晚上在路边干了两瓶酒,回到家的时候又有些晚,所以朝晕在第二天很悲催地起不来了。 从前的她为了营造完美人设,每天早上七点半就起床,晚上十点半就睡觉,今天不行了,她实在起不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酸困的眼皮上时,朝晕翻了个身,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她的门被敲响。 不轻不重的三声让她吓了一小跳,又翻了个身,没搭理,原本以为对方能识趣地走开,没想到又是三声,这次穿过门传进来的还有男人不带一丝私人感情的话语:“小姐,现在是八点半,你需要在八点十分准时开始今天的训练。” 朝晕生无可恋地张开眼睛,在床上咕蛹了两下,有气无力地开口拒绝:“我不要,我起不来。” 男人一如既往地强硬:“必须起来。” 朝晕加大音量:“不要!不要!” 空气因为双方的停滞默然几秒钟,就在朝晕以为宿岐放弃了、要继续睡觉的时候,男人已然开始放狠话—— “小姐,如果十分钟之内你没有出来,你的早餐就没有了。” “如果在早餐撤掉之前还没有出来,你的午餐也没有了。” 在床上瘫着的朝晕一下子睁开眼睛,“噌”得坐起来,顶着一个鸡窝头对着门口大喊:“宿岐!你敢!” “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敢不敢。” 宿岐漠然地回应了这么一句让人千疮百孔的话,停顿的一秒里,朝晕甚至能够想象到他抬起手腕看表的样子。 “现在还剩下九分钟,小姐,你需要抓紧时间了。” “……” 朝晕恨得牙痒痒:“宿!岐!” “我在。”男人冷静道:“有什么吩咐,小姐可以直接说。” “你现在给我绕别墅跑八百圈!” “恕难从命。小姐,还剩八分半。” “……” 朝晕是被气清醒的。 她哀怨地坐在餐桌前,愤怒地喝下一口粥,但是在咽下粥之前,还眼睛发亮地和一边的宿岐说:“这海鲜粥还挺好喝。” 待宿岐冷淡地“嗯”了一声后,她又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宿岐:“嗯。” 朝晕又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口粥,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问:“我要是不起来,你真不给我吃饭?” 宿岐凉凉的目光投射过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去,”朝晕放下碗,一脸惊疑:“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 宿岐:…… 你可爱,关他什么事? 不管朝晕怎么指责他,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朝晕在八点十分的时候要准时开始一天的训练。 看朝晕今天萎靡不振的样子,宿岐思索片刻,决定上午带着她弹钢琴。 对于钢琴,朝晕是有点基础的,但是也只限于有点基础了,要弹出有点水平的曲子还是很困难的。 从坐姿到手部姿势,宿岐没有放一点水,在朝晕终于可以弹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弹了几下就喊累,说以后不要学了。 宿岐依旧是那套话术,死板:“顾夫人明确要求你可以弹钢琴,以后能够和她交流心得。” “我去!”朝晕一巴掌拍到琴上,没有很大的声音,但是足以看得出愤怒:“我还要求她b事不要那么多呢!” 宿岐:“小姐,不要说脏话。” “这也算脏话?!”朝晕咕哝了一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开始提要求:“继续学可以,我们下午要一起出去逛街。” 宿岐从来不考虑原因,只考虑可行性,主打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略一思忖便颔首:“可以。” 朝晕的要求被应允了,也有了一点往下学的动力。 越是这个时候,宿岐就越是觉得奇怪。 他没有见过这种人,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之后,做的就会出乎意料的好;但是要是铁了心了不感兴趣,理解能力几乎是非人类的存在。 上午的进度不错,匆匆吃过午饭以后,朝晕就兴冲冲地拉着宿岐往商场赶。 宿岐猜的出来朝晕是想要报复他,不过无非就是让他下下苦力提提袋子而已,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直到—— “这个,买!” “这个也买!” “还有这个——” 宿岐看着一件件丑爆的老头衬衫和束脚裤被取下、打包、塞进身后跟来的保镖手里,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心湖总算是有了一丝波澜。 “小姐,”他总算忍不住出声:“不用再给我买了,谢谢你的好意。” 朝晕贼兮兮地冲他一笑,眉眼里尽是灵动的狡黠:“还没完呢,今天我把这儿包了都得把你衣柜塞满。” “……” “你可要记得穿哟,你要是不穿,就是糟蹋我的心意,这样我就真的会很伤心的,再也学不下任何东西了。” “……是。” 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报复之后,朝晕就慷慨地原谅宿岐的所作所为了,要自己去挑好看的衣服买。 这本身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半路上杀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到面前和她一样惊讶的顾夫人以及其两个同伴的时候,朝晕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僵化了。 她在001秒之内反应了过来,直接一手扶上额头,踉跄了两步,有气无力道:“宿岐,我怎么感觉晕晕的?” 宿岐平静地敛眸看她,没有要作为的意思:“小姐,可能是饿了。” “洛小姐饿了呀?这么巧,不如我们上楼,吃个饭?”顾夫人这么说着,对着旁边跟来的姐妹使了个眼色,其他两个人立刻接了话茬,热情地劝道—— “是呀是呀,这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提前坐在一起吃吃饭,增进增进感情,也是好事嘛。” “早就听说洛小姐大名,却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下子总算是有缘分了!” 朝晕一嘴敌不过三嘴,被绝望地拉去吃饭了,僵笑着应对三个妇人,还时不时回头,麻木地看着宿岐。 宿岐让提着大兜小兜丑衣服的保镖先回去,自己则是要跟了上去,看到朝晕这般的视线,能做的事情只有点头。 从她看到顾夫人的第一眼起,就应该明白,这场拉拢感情为由的打压、示威和测试,是不可避免的。 第338章 到底谁驯谁(7) 经历了这天晚上的袒露心扉,朝晕还以为她和宿岐的关系好了一丢丢,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那天晚上在路边干了两瓶酒,回到家的时候又有些晚,所以朝晕在第二天很悲催地起不来了。 从前的她为了营造完美人设,每天早上七点半就起床,晚上十点半就睡觉,今天不行了,她实在起不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酸困的眼皮上时,朝晕翻了个身,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她的门被敲响。 不轻不重的三声让她吓了一小跳,又翻了个身,没搭理,原本以为对方能识趣地走开,没想到又是三声,这次穿过门传进来的还有男人不带一丝私人感情的话语:“小姐,现在是八点半,你需要在八点十分准时开始今天的训练。” 朝晕生无可恋地张开眼睛,在床上咕蛹了两下,有气无力地开口拒绝:“我不要,我起不来。” 男人一如既往地强硬:“必须起来。” 朝晕加大音量:“不要!不要!” 空气因为双方的停滞默然几秒钟,就在朝晕以为宿岐放弃了、要继续睡觉的时候,男人已然开始放狠话—— “小姐,如果十分钟之内你没有出来,你的早餐就没有了。” “如果在早餐撤掉之前还没有出来,你的午餐也没有了。” 在床上瘫着的朝晕一下子睁开眼睛,“噌”得坐起来,顶着一个鸡窝头对着门口大喊:“宿岐!你敢!” “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到底敢不敢。” 宿岐漠然地回应了这么一句让人千疮百孔的话,停顿的一秒里,朝晕甚至能够想象到他抬起手腕看表的样子。 “现在还剩下九分钟,小姐,你需要抓紧时间了。” “……” 朝晕恨得牙痒痒:“宿!岐!” “我在。”男人冷静道:“有什么吩咐,小姐可以直接说。” “你现在给我绕别墅跑八百圈!” “恕难从命。小姐,还剩八分半。” “……” 朝晕是被气清醒的。 她哀怨地坐在餐桌前,愤怒地喝下一口粥,但是在咽下粥之前,还眼睛发亮地和一边的宿岐说:“这海鲜粥还挺好喝。” 待宿岐冷淡地“嗯”了一声后,她又变了脸色,勃然大怒:“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宿岐:“嗯。” 朝晕又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口粥,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问:“我要是不起来,你真不给我吃饭?” 宿岐凉凉的目光投射过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去,”朝晕放下碗,一脸惊疑:“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 宿岐:…… 你可爱,关他什么事? 不管朝晕怎么指责他,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朝晕在八点十分的时候要准时开始一天的训练。 看朝晕今天萎靡不振的样子,宿岐思索片刻,决定上午带着她弹钢琴。 对于钢琴,朝晕是有点基础的,但是也只限于有点基础了,要弹出有点水平的曲子还是很困难的。 从坐姿到手部姿势,宿岐没有放一点水,在朝晕终于可以弹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弹了几下就喊累,说以后不要学了。 宿岐依旧是那套话术,死板:“顾夫人明确要求你可以弹钢琴,以后能够和她交流心得。” “我去!”朝晕一巴掌拍到琴上,没有很大的声音,但是足以看得出愤怒:“我还要求她b事不要那么多呢!” 宿岐:“小姐,不要说脏话。” “这也算脏话?!”朝晕咕哝了一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开始提要求:“继续学可以,我们下午要一起出去逛街。” 宿岐从来不考虑原因,只考虑可行性,主打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略一思忖便颔首:“可以。” 朝晕的要求被应允了,也有了一点往下学的动力。 越是这个时候,宿岐就越是觉得奇怪。 他没有见过这种人,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之后,做的就会出乎意料的好;但是要是铁了心了不感兴趣,理解能力几乎是非人类的存在。 上午的进度不错,匆匆吃过午饭以后,朝晕就兴冲冲地拉着宿岐往商场赶。 宿岐猜的出来朝晕是想要报复他,不过无非就是让他下下苦力提提袋子而已,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直到—— “这个,买!” “这个也买!” “还有这个——” 宿岐看着一件件丑爆的老头衬衫和束脚裤被取下、打包、塞进身后跟来的保镖手里,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心湖总算是有了一丝波澜。 “小姐,”他总算忍不住出声:“不用再给我买了,谢谢你的好意。” 朝晕贼兮兮地冲他一笑,眉眼里尽是灵动的狡黠:“还没完呢,今天我把这儿包了都得把你衣柜塞满。” “……” “你可要记得穿哟,你要是不穿,就是糟蹋我的心意,这样我就真的会很伤心的,再也学不下任何东西了。” “……是。” 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报复之后,朝晕就慷慨地原谅宿岐的所作所为了,要自己去挑好看的衣服买。 这本身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半路上杀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到面前和她一样惊讶的顾夫人以及其两个同伴的时候,朝晕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僵化了。 她在001秒之内反应了过来,直接一手扶上额头,踉跄了两步,有气无力道:“宿岐,我怎么感觉晕晕的?” 宿岐平静地敛眸看她,没有要作为的意思:“小姐,可能是饿了。” “洛小姐饿了呀?这么巧,不如我们上楼,吃个饭?”顾夫人这么说着,对着旁边跟来的姐妹使了个眼色,其他两个人立刻接了话茬,热情地劝道—— “是呀是呀,这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提前坐在一起吃吃饭,增进增进感情,也是好事嘛。” “早就听说洛小姐大名,却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下子总算是有缘分了!” 朝晕一嘴敌不过三嘴,被绝望地拉去吃饭了,僵笑着应对三个妇人,还时不时回头,麻木地看着宿岐。 宿岐让提着大兜小兜丑衣服的保镖先回去,自己则是要跟了上去,看到朝晕这般的视线,能做的事情只有点头。 从她看到顾夫人的第一眼起,就应该明白,这场拉拢感情为由的打压、示威和测试,是不可避免的。 第339章 到底谁驯谁(8) 最后选的是一家格调较高的西餐厅,不过因为是商场里面的餐厅,没有包间,所以四个人不得不在公共场合里聊天,朝晕倒是觉得无所谓,其他三个妇人可能觉得这限制了她们的发挥,抱怨了几句,朝晕就只会跟着笑。 找了个靠内的位置坐下,四个人围成一桌,三个妇人会离得近一点,挤得有点紧,看起来像是在孤立朝晕似的,让人有些尴尬。 几个人随便点了几个菜,在那之后顾夫人就想要和朝晕说话,但是随便一瞥看见了在不远处候着的宿岐,还是稍微冷了点脸,吩咐道:“你先出去。” 顿了顿,补充道:“到外面去。” 说实在的,哪怕她知道宿岐是个人才,但是一想到自己与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共处一个空间,她心里就刺挠。 宿岐本来见她们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也准备这样做的,现在对方先一步说出来,言辞不可谓尊重人,但是他仍然没什么反应,只是颔首。 朝晕愣了,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强调一句“到外面去”,但是她听着实在很不舒服,刚要出声,原本要转身离开的男人却倏而朝她投射过来警示性的眼神,让她立刻止住了话匣。 宿岐在告诉她,不要因为他和顾夫人起冲突。 在宿岐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顾夫人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唇角微微一翘,一个高傲又故作客气的笑容就同眼里一瞬间闪过的算计一同裸露出来了,第一句话就是问:“洛小姐最近和听寒相处得怎么样?还好?” 这个故意叫得生疏的称呼并没有引起朝晕的注意,她老实回答:“还行。不过我去找他的时候,他都不太乐意,约他出门也不出来。” 这些话一出来,顾夫人就已经开始微微冷脸了,看向朝晕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 她旁边有眼力见的俩人已经开始苦口婆心了。 “洛小姐,不是我说呀,听寒这种身份,总不能抽空来应和你呀,是不是?” “是呀,我们做女人的,不就是要讨男人欢心吗?听寒不理你,说明你可能还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总不能把错归到听寒身上不是?” 里里外外倒指责朝晕手段不高明了。 听到有人夸自己儿子,还把自己的想法精准地说出来了,顾夫人才觉得心里痛快,又提起假惺惺的一个笑:“你们别这样说,朝晕这也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学。” “哎哟!顾夫人,还是你脾气好呀!” 朝晕一下子就明白这顿饭她是不能好好吃了。 她不能冲撞对面三个人,更不能阴阳怪气,否则吃苦的只有她自己。 于是,朝晕的坐姿一下子松懈下去,软软地倚着靠背,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又一眼,最后傻乎乎地笑:“你们说话真有意思,跟唱戏一样,这些话我只在剧本里看过。” 三人俱是一顿,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她们听不懂朝晕的意思。 总觉得不是好话,但是看见她娇憨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又接着往下聊,但是话里话外是离不开男人了。 这对于朝晕来说就好办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们说什么,不管是暗暗敲打还是含沙射影,朝晕的反应通通只有一个。 呆笑着,然后就是——“哈哈。”“嗯嗯。”“哦?”“嘿嘿。” 一场下来,她们三个都筋疲力尽了,一抬头看,朝晕已经快把上的菜炫完了,又看着她们,“嘿嘿”一笑。 —— 宿岐并不知晓她们在聊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从高高的楼向下俯看,数不清的人头攒动,这吃人样的高楼大厦又把它们都拘囿在一小方里,从这一方出去了,又要迈入另一方——人的一生就是被欲望支配,再产生新的欲望,又去购买和征服欲望的轮回、循环。 他冷然的两枚眼珠轻轻转动,视线像把这些黑珠子似的人头串在一起的褐线。 他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面孔,但是又出奇得能看到他们半挽的唇瓣,于是又不由得深凝。 为什么能笑出来? 他冷不丁地想。 走到现在,他似乎只有两种明显感知到的情绪,痛苦之后便是漠然,不知道怎么开心,不知道怎么爱,不知道怎么被爱。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偶尔也觉得彻身寒冷。 他忽然有了一种点烟的冲动,但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失神片刻,便再次以一种近乎冷血的审视目光垂看众人。 看了会儿,觉得无聊,背过身去,视线穿透和肌理与瞳孔几乎同质化的玻璃,又落在那一桌人身上。 本来只是要观察进度,可是这漫不经心的一个浏览,眼睛就钉在桌前女孩儿傻呆呆的笑容上了。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其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看得出来在搜肠刮肚地给大小姐下马威了,但是大小姐就傻傻地勾唇,对什么都报以神经质的一个笑容。 “……” 这场1v3的对峙在四十分钟之后就结束了,结束得很突然,宿岐只看到朝晕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指了指桌子上被她风卷残云一样解决了的菜,张嘴说了一句话。 宿岐猜测,她在问能不能再点几个菜,因为他看到顾夫人旁边那个妇人大惊失色,夸张的口型在说——“还吃啊?!” 朝晕眨眨眼,又是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两腮粉红,像粉桃肉。 四个人出了餐厅,顾夫人一脸恍惚,朝晕还问她们三个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三个人笑得勉强,摆手说下次再聚,一溜烟就蹿了。 她们一走,朝晕立刻收回了笑容,变脸贼快,气冲冲地冲她们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下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宿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 ……居然还记得找他呢。 豪门家的人还有这份心,可真是,让人感动啊。 宿岐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在心里这样说了一句,待心里难得的新奇退散,整理了一下本来就一丝不苟的着装,主动走上前去。 第339章 到底谁驯谁(8) 最后选的是一家格调较高的西餐厅,不过因为是商场里面的餐厅,没有包间,所以四个人不得不在公共场合里聊天,朝晕倒是觉得无所谓,其他三个妇人可能觉得这限制了她们的发挥,抱怨了几句,朝晕就只会跟着笑。 找了个靠内的位置坐下,四个人围成一桌,三个妇人会离得近一点,挤得有点紧,看起来像是在孤立朝晕似的,让人有些尴尬。 几个人随便点了几个菜,在那之后顾夫人就想要和朝晕说话,但是随便一瞥看见了在不远处候着的宿岐,还是稍微冷了点脸,吩咐道:“你先出去。” 顿了顿,补充道:“到外面去。” 说实在的,哪怕她知道宿岐是个人才,但是一想到自己与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共处一个空间,她心里就刺挠。 宿岐本来见她们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也准备这样做的,现在对方先一步说出来,言辞不可谓尊重人,但是他仍然没什么反应,只是颔首。 朝晕愣了,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强调一句“到外面去”,但是她听着实在很不舒服,刚要出声,原本要转身离开的男人却倏而朝她投射过来警示性的眼神,让她立刻止住了话匣。 宿岐在告诉她,不要因为他和顾夫人起冲突。 在宿岐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顾夫人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唇角微微一翘,一个高傲又故作客气的笑容就同眼里一瞬间闪过的算计一同裸露出来了,第一句话就是问:“洛小姐最近和听寒相处得怎么样?还好?” 这个故意叫得生疏的称呼并没有引起朝晕的注意,她老实回答:“还行。不过我去找他的时候,他都不太乐意,约他出门也不出来。” 这些话一出来,顾夫人就已经开始微微冷脸了,看向朝晕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 她旁边有眼力见的俩人已经开始苦口婆心了。 “洛小姐,不是我说呀,听寒这种身份,总不能抽空来应和你呀,是不是?” “是呀,我们做女人的,不就是要讨男人欢心吗?听寒不理你,说明你可能还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总不能把错归到听寒身上不是?” 里里外外倒指责朝晕手段不高明了。 听到有人夸自己儿子,还把自己的想法精准地说出来了,顾夫人才觉得心里痛快,又提起假惺惺的一个笑:“你们别这样说,朝晕这也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学。” “哎哟!顾夫人,还是你脾气好呀!” 朝晕一下子就明白这顿饭她是不能好好吃了。 她不能冲撞对面三个人,更不能阴阳怪气,否则吃苦的只有她自己。 于是,朝晕的坐姿一下子松懈下去,软软地倚着靠背,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又一眼,最后傻乎乎地笑:“你们说话真有意思,跟唱戏一样,这些话我只在剧本里看过。” 三人俱是一顿,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她们听不懂朝晕的意思。 总觉得不是好话,但是看见她娇憨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又接着往下聊,但是话里话外是离不开男人了。 这对于朝晕来说就好办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们说什么,不管是暗暗敲打还是含沙射影,朝晕的反应通通只有一个。 呆笑着,然后就是——“哈哈。”“嗯嗯。”“哦?”“嘿嘿。” 一场下来,她们三个都筋疲力尽了,一抬头看,朝晕已经快把上的菜炫完了,又看着她们,“嘿嘿”一笑。 —— 宿岐并不知晓她们在聊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从高高的楼向下俯看,数不清的人头攒动,这吃人样的高楼大厦又把它们都拘囿在一小方里,从这一方出去了,又要迈入另一方——人的一生就是被欲望支配,再产生新的欲望,又去购买和征服欲望的轮回、循环。 他冷然的两枚眼珠轻轻转动,视线像把这些黑珠子似的人头串在一起的褐线。 他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面孔,但是又出奇得能看到他们半挽的唇瓣,于是又不由得深凝。 为什么能笑出来? 他冷不丁地想。 走到现在,他似乎只有两种明显感知到的情绪,痛苦之后便是漠然,不知道怎么开心,不知道怎么爱,不知道怎么被爱。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偶尔也觉得彻身寒冷。 他忽然有了一种点烟的冲动,但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失神片刻,便再次以一种近乎冷血的审视目光垂看众人。 看了会儿,觉得无聊,背过身去,视线穿透和肌理与瞳孔几乎同质化的玻璃,又落在那一桌人身上。 本来只是要观察进度,可是这漫不经心的一个浏览,眼睛就钉在桌前女孩儿傻呆呆的笑容上了。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其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看得出来在搜肠刮肚地给大小姐下马威了,但是大小姐就傻傻地勾唇,对什么都报以神经质的一个笑容。 “……” 这场1v3的对峙在四十分钟之后就结束了,结束得很突然,宿岐只看到朝晕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指了指桌子上被她风卷残云一样解决了的菜,张嘴说了一句话。 宿岐猜测,她在问能不能再点几个菜,因为他看到顾夫人旁边那个妇人大惊失色,夸张的口型在说——“还吃啊?!” 朝晕眨眨眼,又是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两腮粉红,像粉桃肉。 四个人出了餐厅,顾夫人一脸恍惚,朝晕还问她们三个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三个人笑得勉强,摆手说下次再聚,一溜烟就蹿了。 她们一走,朝晕立刻收回了笑容,变脸贼快,气冲冲地冲她们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下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宿岐。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 ……居然还记得找他呢。 豪门家的人还有这份心,可真是,让人感动啊。 宿岐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在心里这样说了一句,待心里难得的新奇退散,整理了一下本来就一丝不苟的着装,主动走上前去。 第340章 到底谁驯谁(9) “小姐。” 背后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声,朝晕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宿岐,心里一松,边说着“你还在呀”,边朝他小跑过去。 明明只用等他过去的——是个笨蛋。 两个人中间的距离隔得刚刚好,宿岐垂下眸子看她,问:“聊得还好吗?” “不好呀,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们一直在我面前夸顾听寒,我懒得听,就一直在心惊胆战地装傻,不过应该不是很明显。”说完,朝晕又略一思索,老实说:“不过她最后还夸我了一句,她说我变得质朴了。” 宿岐:“……” 那不就是骂你傻吗? 唉。 朝晕转身下电梯,知晓宿岐一定会跟过来,便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说她也是,她要什么没有?什么都有,却整天就知道围着她儿子转,世界没有给她其它戏份吗?真奇怪。” “每一句话都离不开他儿子,我的妈呀,吓死个人,我要是以后活成这样,我找个楼就跳了。” 宿岐默默地听着,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句:“小姐,我是顾夫人送来的人。” “那又怎么样?”朝晕撇了撇嘴:“你要把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和她说吗?那你说,你去说。” 宿岐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的。 听到朝晕这番他从未听说过的话,宿岐微微抿唇,还是选择不出声。 “还有,我能理解她不想让你留下听我们说话,但是她那一句话,她那个语气,她那个表情,什么意思啊?气死我了!” 朝晕一跺脚,让前面的人吓了一跳,她忙说对不起,对方说没关系后,又重新鼓起脸颊:“什么意思呀?他们家就没有一个好货色,顾听寒他爹也是,狗眼看人低,气死人了!” 被西装裹得孤瘦的男人真正地怔停住,那些他自己都漠视了的不屑、藐视、痛辱,居然能惹得另一个人痛斥。 他听见他自己理智到冰凉的声音:“小姐,我与你们身份不对等。” “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我说身份对等,那就对等!”朝晕语气更重,叉腰挺胸,凶巴巴的:“她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有我在,还敢给你甩脸色!” 宿岐缄默了一瞬,说了实话:“小姐,你现在除了洛家大小姐的身份,什么也没有。” 朝晕气到差点岔气,一步跨出扶梯,回眸对他怒目而视:“你不呛我会死呀?” 宿岐闭嘴了,继续跟在步伐都显得气势汹汹的朝晕身后,心里依旧有怪异的轻盈在盘旋。 ……有人在为他生气。 真奇怪,真奇怪,怎么会为他生气呢? 她脚踝边的薄纱摇曳如火,竟然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这台总是一刻不停地算计和蔑视苍生的机器,系统有刹那的紊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回过神,抽出手机去看。 是顾夫人发来的信息。 “宿岐,这个洛朝晕是怎么回事?她总是傻笑是什么意思?对我的挑衅吗?!” 顾夫人慢慢地回过神了。 宿岐敏锐地识别出来了对方语气里的窝火,轻轻抬眸,又看了几眼朝晕的背影,最后下手打字—— “没有,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笨。” —— 朝晕美好的一天被毁了,宿岐提出打电话让人来接她,朝晕拒绝,不想回家,要求宿岐和她一起去和商场隔了四条街的公园散步。 宿岐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朝晕走了一半路就会喊累,毕竟公园离得不近。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朝晕没有一点累的征兆,甚至越走心情越好,最后都开始哼歌了。 黄昏时刻的公园是说不出的热闹,老老少少,结伴而行,朝晕一看到热闹的地方就眉开眼笑,止不住地点头:“还是人多了好。” 宿岐不知道好在哪里,他轻轻皱着眉头,被挤得有点头痛,但是朝晕又像被放生的小鸟一样轻巧地越过人群朝小广场奔去了,他又不得不跟上去,又是一番辛苦的拥挤。 他以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了。 宿岐一边这样冷静地想,一边面无表情地往朝晕那边挤,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在挤到小广场的时候,大致一看又看不见朝晕的影子了。 与此同时,成群的老人们已经默契地在广场上排好队了,下一秒,声贝略大的喜庆音乐就躁动起来,宿岐先是被吓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约莫着五六十个老人整齐划一地跳广场舞。 “……” 他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了脾气,正准备绕过广场继续往前找,这个时候眼睛又犀利起来了,他甫一转身,眼眸就准确定位到了在队伍最后乐呵呵地跟着这些大爷大妈跳舞的朝晕。 宿岐:? 朝晕跳得不咋滴,跟着混水摸鱼,人家后面原本跳的整整齐齐的,她一加入,现在看起来反而不伦不类了。 他都不知道是头痛还是松一口气了,总是在看到她混在一群老年人队伍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恍惚了一下。 朝晕正学得起劲呢,旁边的大妈还乐呵呵地和她说手要抬高一点,更让她有了要跳好舞的雄心壮志了。 只不过在她再次跳错一个节拍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冷,搓了搓胳膊,看了看金灿灿的天,嘀咕了一声“不应该呀”,一转身,第一眼就是男人宽阔的胸膛。 “……” 抬头,对上那双肌理冰冷的眼眸。 他们对视了两秒,朝晕率先弯眸笑起来,月儿先一步升起来:“宿岐,你也来跳舞呀?” “……” “我不跳,”宿岐立马拒绝:“小姐,回家,不要晒到你。” 他以为这招一定会起效,然而朝晕却神秘莫测地冲他晃了晃食指:“啧啧啧。” “你不懂了?我是神女,我就没被晒黑过。” 宿岐:…… 脑子晒伤了。 朝晕坚持不要走,非要留下来学够两个舞才肯走,于是宿岐就只能坐在一边木制长亭的椅子上,生无可恋一般地看着朝晕学舞。 第340章 到底谁驯谁(9) “小姐。” 背后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声,朝晕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宿岐,心里一松,边说着“你还在呀”,边朝他小跑过去。 明明只用等他过去的——是个笨蛋。 两个人中间的距离隔得刚刚好,宿岐垂下眸子看她,问:“聊得还好吗?” “不好呀,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们一直在我面前夸顾听寒,我懒得听,就一直在心惊胆战地装傻,不过应该不是很明显。”说完,朝晕又略一思索,老实说:“不过她最后还夸我了一句,她说我变得质朴了。” 宿岐:“……” 那不就是骂你傻吗? 唉。 朝晕转身下电梯,知晓宿岐一定会跟过来,便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说她也是,她要什么没有?什么都有,却整天就知道围着她儿子转,世界没有给她其它戏份吗?真奇怪。” “每一句话都离不开他儿子,我的妈呀,吓死个人,我要是以后活成这样,我找个楼就跳了。” 宿岐默默地听着,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句:“小姐,我是顾夫人送来的人。” “那又怎么样?”朝晕撇了撇嘴:“你要把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和她说吗?那你说,你去说。” 宿岐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的。 听到朝晕这番他从未听说过的话,宿岐微微抿唇,还是选择不出声。 “还有,我能理解她不想让你留下听我们说话,但是她那一句话,她那个语气,她那个表情,什么意思啊?气死我了!” 朝晕一跺脚,让前面的人吓了一跳,她忙说对不起,对方说没关系后,又重新鼓起脸颊:“什么意思呀?他们家就没有一个好货色,顾听寒他爹也是,狗眼看人低,气死人了!” 被西装裹得孤瘦的男人真正地怔停住,那些他自己都漠视了的不屑、藐视、痛辱,居然能惹得另一个人痛斥。 他听见他自己理智到冰凉的声音:“小姐,我与你们身份不对等。” “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我说身份对等,那就对等!”朝晕语气更重,叉腰挺胸,凶巴巴的:“她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有我在,还敢给你甩脸色!” 宿岐缄默了一瞬,说了实话:“小姐,你现在除了洛家大小姐的身份,什么也没有。” 朝晕气到差点岔气,一步跨出扶梯,回眸对他怒目而视:“你不呛我会死呀?” 宿岐闭嘴了,继续跟在步伐都显得气势汹汹的朝晕身后,心里依旧有怪异的轻盈在盘旋。 ……有人在为他生气。 真奇怪,真奇怪,怎么会为他生气呢? 她脚踝边的薄纱摇曳如火,竟然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这台总是一刻不停地算计和蔑视苍生的机器,系统有刹那的紊乱。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2。】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回过神,抽出手机去看。 是顾夫人发来的信息。 “宿岐,这个洛朝晕是怎么回事?她总是傻笑是什么意思?对我的挑衅吗?!” 顾夫人慢慢地回过神了。 宿岐敏锐地识别出来了对方语气里的窝火,轻轻抬眸,又看了几眼朝晕的背影,最后下手打字—— “没有,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笨。” —— 朝晕美好的一天被毁了,宿岐提出打电话让人来接她,朝晕拒绝,不想回家,要求宿岐和她一起去和商场隔了四条街的公园散步。 宿岐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朝晕走了一半路就会喊累,毕竟公园离得不近。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朝晕没有一点累的征兆,甚至越走心情越好,最后都开始哼歌了。 黄昏时刻的公园是说不出的热闹,老老少少,结伴而行,朝晕一看到热闹的地方就眉开眼笑,止不住地点头:“还是人多了好。” 宿岐不知道好在哪里,他轻轻皱着眉头,被挤得有点头痛,但是朝晕又像被放生的小鸟一样轻巧地越过人群朝小广场奔去了,他又不得不跟上去,又是一番辛苦的拥挤。 他以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了。 宿岐一边这样冷静地想,一边面无表情地往朝晕那边挤,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在挤到小广场的时候,大致一看又看不见朝晕的影子了。 与此同时,成群的老人们已经默契地在广场上排好队了,下一秒,声贝略大的喜庆音乐就躁动起来,宿岐先是被吓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约莫着五六十个老人整齐划一地跳广场舞。 “……” 他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了脾气,正准备绕过广场继续往前找,这个时候眼睛又犀利起来了,他甫一转身,眼眸就准确定位到了在队伍最后乐呵呵地跟着这些大爷大妈跳舞的朝晕。 宿岐:? 朝晕跳得不咋滴,跟着混水摸鱼,人家后面原本跳的整整齐齐的,她一加入,现在看起来反而不伦不类了。 他都不知道是头痛还是松一口气了,总是在看到她混在一群老年人队伍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恍惚了一下。 朝晕正学得起劲呢,旁边的大妈还乐呵呵地和她说手要抬高一点,更让她有了要跳好舞的雄心壮志了。 只不过在她再次跳错一个节拍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冷,搓了搓胳膊,看了看金灿灿的天,嘀咕了一声“不应该呀”,一转身,第一眼就是男人宽阔的胸膛。 “……” 抬头,对上那双肌理冰冷的眼眸。 他们对视了两秒,朝晕率先弯眸笑起来,月儿先一步升起来:“宿岐,你也来跳舞呀?” “……” “我不跳,”宿岐立马拒绝:“小姐,回家,不要晒到你。” 他以为这招一定会起效,然而朝晕却神秘莫测地冲他晃了晃食指:“啧啧啧。” “你不懂了?我是神女,我就没被晒黑过。” 宿岐:…… 脑子晒伤了。 朝晕坚持不要走,非要留下来学够两个舞才肯走,于是宿岐就只能坐在一边木制长亭的椅子上,生无可恋一般地看着朝晕学舞。 第341章 到底谁驯谁(10) 虽然朝晕的舞蹈天赋平平,但是社交能力很强,没过一会儿就和大爷大妈们混熟了,等到人家跳完了一个阶段要休息的时候,一支舞都没学会,可已经把这些老人认得七七八八了。 宿岐就在旁边平静地注视着,一个老大爷布袋在他旁边放着,过来了见他一直盯着朝晕看,了如指掌似的笑了笑,过去和宿岐说话:“小伙子!你是朝晕女朋友不?” 宿岐:? 他缓慢地转过头,神色错愕,唇瓣微张。 说他吗? 老大爷自己缓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招笑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错了!你是朝晕男朋友不?” 宿岐立刻冷冰冰地否认:“不是。” “啊?”老大爷揉了下眼睛,怪异地对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不对呀,你这面相,一看就是喜欢朝晕的样子啊。” 宿岐木然地别开眼:“您看错了。” “不可能!”老大爷一拍大腿,对他怒目而视,一边往家走一边放话:“你等着!你俩以后不结婚,我跟着你俩姓!” 宿岐:…… 就说这老头有点毛病,他一个人,怎么跟着他俩姓? 朝晕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蹦蹦跳跳地跑向宿岐,后者已经提前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让她好一顿夸。 “刚才李大爷和你说话了吗?”朝晕咽下一口水,好奇地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宿岐冷淡道:“说了一堆天方夜谭的怪话。” “李大爷就是有点奇怪,”朝晕赞同地点点头,热情地和她的新朋友们挥挥手,还不忘和他说话:“不过他也很厉害,他是算命的,算出来了我的岁数,家庭情况,还说我现在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话风又急下,朝晕瘪着眉,又不服气道:“不过也有不准的地方,他说我性格有点傻,憨,我觉得他还是太业余了。” 不,这说明他算得还挺准的。 宿岐垂在一侧的手骤然圈紧,呈现出来一派有些紧张茫然的静默。 ……乱讲的。 都是乱讲的。 就在他心绪微乱的时候,朝晕在旁边惊喜地叫了一声:“小猫!”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食指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在草地砖边玄猫。 他后爪曲下,前爪撑起身体,坐姿傲然挺立,严肃安静,一整个猫都呈现一种铁血气势,毛色是黑中透着铁锈红,格外庄严—— 除却它那双一直盯着朝晕看的猫瞳。 宿岐皱眉,觉得怪怪的,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朝晕已经先一步上前,喊着“小猫小猫”,伸出手要摸它。 宿岐瞳孔轻缩,立刻上前:“小姐,它会伤你——” 毕竟野猫难驯嘛,一个不留意可能就会被抓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只看着心气极傲的猫并没有似乎任何攻击的意思,任由朝晕去挠它的脑袋,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指。 朝晕抬眸看宿岐,笑得眯起眼睛:“宿岐,这只小猫简直和你一模一样,哪里都像。” 宿岐抿唇,看向这只从头到尾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的猫,也挪开眼不看它,冷声道:“没有。” 他才不会对她这么谄媚。 “就有,”朝晕笑嘻嘻地回驳,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就是一样呀,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得我都想把它带回家了。” 宿岐到了嘴边的否认被卡住,他咬了下舌尖,把漠然到空旷的视线放在天际线上,烧出来了一片如火如荼的丁香紫。 “小姐,离和我像的东西远一点。”他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断了一个逗号的距离,又接上:“越远越好。” 朝晕疑惑:“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有比我更好的人会把你捡走吗?” 宿岐眼眸里的那片冰山撞上了海岸,簌簌落下了几块冰。 她想多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人要他,赶他还来不及。 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玄猫也支着耳朵,听得认真。 朝晕叹了一口气:“唉,那我就尽量变得更好一点,以后能把你,还有像你的东西都捡走。” 宿岐在这瞬间竟然感到了一种窒息的闷痛感,他的目光坠落下来,几乎是不解地看着她:“老是捡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呀,”朝晕回答得快,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你什么都会,全能,体贴,绅士,人虽然冷了点,但是就是很好啊。” 宿岐哑然,又想说这些又不是他,都不是原本的他想要做出的选择,她想要捡起的都不是他。 “而且,”朝晕出声,中断了他的思绪,她眼眸里泛起的断续鳞光,像是一场温柔的冲锋:”你总让我觉得碎碎的,我最喜欢把碎碎的东西拼起来了,拼起来之后就和我一样,都好好的了。” 手下的小猫突然颤栗了下,朝晕惊讶,弯眸笑起来:“你还听得懂呀?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猫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响,却忽地仰起脸,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夕阳太朦胧柔美,朝晕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慢慢上涨的潮浪。 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撒开爪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朝晕喊都没来得及喊,它已经不见了。 朝晕又是惊愕又是遗憾,惆怅地道:“跑了啊。” 她扶着膝盖站起来,侧眸要去和宿岐说话,却陡然注意到了他的沉默——贯有的沉默,却不同往日的沉默,恐慌的沉默。 哪怕她错过了他一瞬间的战栗,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他难得的情绪波动,歪头一笑,俏皮道:“我这话是不是说得可高深莫测了?是不是有一种强烈的救赎感?是不是被我感动了?你也不用这样啦——” 话没说完,宿岐就平淡地转过眼睛来,和她对视,依旧是死井一口。 朝晕不服气地努嘴,自己率先向前走去,走姿大大咧咧的,还枕着自己的胳膊:“切——不感动就不感动呗,我以后也和别人这样说,别人肯定感动,略略略。” 男人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时不时提醒—— “小姐,注意走姿。” “你管我的!” 她自然也看不到了—— 他仍然没能克制住因为短短一句话而抖动的拳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8。】 第341章 到底谁驯谁(10) 虽然朝晕的舞蹈天赋平平,但是社交能力很强,没过一会儿就和大爷大妈们混熟了,等到人家跳完了一个阶段要休息的时候,一支舞都没学会,可已经把这些老人认得七七八八了。 宿岐就在旁边平静地注视着,一个老大爷布袋在他旁边放着,过来了见他一直盯着朝晕看,了如指掌似的笑了笑,过去和宿岐说话:“小伙子!你是朝晕女朋友不?” 宿岐:? 他缓慢地转过头,神色错愕,唇瓣微张。 说他吗? 老大爷自己缓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招笑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错了!你是朝晕男朋友不?” 宿岐立刻冷冰冰地否认:“不是。” “啊?”老大爷揉了下眼睛,怪异地对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不对呀,你这面相,一看就是喜欢朝晕的样子啊。” 宿岐木然地别开眼:“您看错了。” “不可能!”老大爷一拍大腿,对他怒目而视,一边往家走一边放话:“你等着!你俩以后不结婚,我跟着你俩姓!” 宿岐:…… 就说这老头有点毛病,他一个人,怎么跟着他俩姓? 朝晕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蹦蹦跳跳地跑向宿岐,后者已经提前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让她好一顿夸。 “刚才李大爷和你说话了吗?”朝晕咽下一口水,好奇地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宿岐冷淡道:“说了一堆天方夜谭的怪话。” “李大爷就是有点奇怪,”朝晕赞同地点点头,热情地和她的新朋友们挥挥手,还不忘和他说话:“不过他也很厉害,他是算命的,算出来了我的岁数,家庭情况,还说我现在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话风又急下,朝晕瘪着眉,又不服气道:“不过也有不准的地方,他说我性格有点傻,憨,我觉得他还是太业余了。” 不,这说明他算得还挺准的。 宿岐垂在一侧的手骤然圈紧,呈现出来一派有些紧张茫然的静默。 ……乱讲的。 都是乱讲的。 就在他心绪微乱的时候,朝晕在旁边惊喜地叫了一声:“小猫!”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食指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在草地砖边玄猫。 他后爪曲下,前爪撑起身体,坐姿傲然挺立,严肃安静,一整个猫都呈现一种铁血气势,毛色是黑中透着铁锈红,格外庄严—— 除却它那双一直盯着朝晕看的猫瞳。 宿岐皱眉,觉得怪怪的,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朝晕已经先一步上前,喊着“小猫小猫”,伸出手要摸它。 宿岐瞳孔轻缩,立刻上前:“小姐,它会伤你——” 毕竟野猫难驯嘛,一个不留意可能就会被抓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只看着心气极傲的猫并没有似乎任何攻击的意思,任由朝晕去挠它的脑袋,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指。 朝晕抬眸看宿岐,笑得眯起眼睛:“宿岐,这只小猫简直和你一模一样,哪里都像。” 宿岐抿唇,看向这只从头到尾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的猫,也挪开眼不看它,冷声道:“没有。” 他才不会对她这么谄媚。 “就有,”朝晕笑嘻嘻地回驳,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就是一样呀,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得我都想把它带回家了。” 宿岐到了嘴边的否认被卡住,他咬了下舌尖,把漠然到空旷的视线放在天际线上,烧出来了一片如火如荼的丁香紫。 “小姐,离和我像的东西远一点。”他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断了一个逗号的距离,又接上:“越远越好。” 朝晕疑惑:“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有比我更好的人会把你捡走吗?” 宿岐眼眸里的那片冰山撞上了海岸,簌簌落下了几块冰。 她想多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人要他,赶他还来不及。 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玄猫也支着耳朵,听得认真。 朝晕叹了一口气:“唉,那我就尽量变得更好一点,以后能把你,还有像你的东西都捡走。” 宿岐在这瞬间竟然感到了一种窒息的闷痛感,他的目光坠落下来,几乎是不解地看着她:“老是捡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呀,”朝晕回答得快,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你什么都会,全能,体贴,绅士,人虽然冷了点,但是就是很好啊。” 宿岐哑然,又想说这些又不是他,都不是原本的他想要做出的选择,她想要捡起的都不是他。 “而且,”朝晕出声,中断了他的思绪,她眼眸里泛起的断续鳞光,像是一场温柔的冲锋:”你总让我觉得碎碎的,我最喜欢把碎碎的东西拼起来了,拼起来之后就和我一样,都好好的了。” 手下的小猫突然颤栗了下,朝晕惊讶,弯眸笑起来:“你还听得懂呀?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猫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响,却忽地仰起脸,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夕阳太朦胧柔美,朝晕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慢慢上涨的潮浪。 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撒开爪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朝晕喊都没来得及喊,它已经不见了。 朝晕又是惊愕又是遗憾,惆怅地道:“跑了啊。” 她扶着膝盖站起来,侧眸要去和宿岐说话,却陡然注意到了他的沉默——贯有的沉默,却不同往日的沉默,恐慌的沉默。 哪怕她错过了他一瞬间的战栗,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他难得的情绪波动,歪头一笑,俏皮道:“我这话是不是说得可高深莫测了?是不是有一种强烈的救赎感?是不是被我感动了?你也不用这样啦——” 话没说完,宿岐就平淡地转过眼睛来,和她对视,依旧是死井一口。 朝晕不服气地努嘴,自己率先向前走去,走姿大大咧咧的,还枕着自己的胳膊:“切——不感动就不感动呗,我以后也和别人这样说,别人肯定感动,略略略。” 男人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时不时提醒—— “小姐,注意走姿。” “你管我的!” 她自然也看不到了—— 他仍然没能克制住因为短短一句话而抖动的拳头。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