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靠龙傲天夫君躺赢了》 第1章 重生 九重天大陆,仙域第六纪元,1227年三月。 西灵州,淮陵城。 春日的阳光洒在李家的灵田上,灵草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李青萤正蹲在一株三级紫灵芝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叶片,仔细观察着根部生长的状况。 “又长出了新的菌丝……记下来,回去就能在菜地里试着培育了……” 李青萤低声自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快速记录着发现。 本子边缘已经卷曲发黄,密密麻麻记满了很多灵草的生长习性和特性。 “喂!那边的!谁允许你靠近三品灵田的?” 一声厉喝忽然从身后传来,李青萤的脊背瞬间绷紧,迅速将本子塞回怀中,转身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怯懦的表情。 阳光洒在她脸上,清晰地照亮了左边脸颊上青青白白的痕迹,从额头一直到下颚,像蛇的鳞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愿细看。 带着两个家丁大步走来的青年叫李龙飞,出身于李家的一脉旁支,因为天赋还可以,所以被选到了主家来。 他看着李青萤脸上的胎记,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讥讽地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呢,原来是我们的‘二小姐’啊!” 李龙飞故意将“二小姐”三个字咬得极重,语气轻慢,引得身后家丁一阵哄笑。 李青萤低着头,手指绞着粗布衣角:“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李龙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了怵目的红痕:“三品灵田是你也配‘路过’的地方吗?一个连灵根都没有废物,灵魂也只是低阶的淡青色,也配碰这些灵草?” 李青萤低头不说话,模样怯怯。 重生十七年,这样的羞辱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修真世界,她只能像蝼蚁一样活在李家的阴影里。 没错,重生。 上一世,李青萤意外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没想到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个名叫“九重天”的修真大陆上,一个可以修炼升级、问道长生的新世界。 在九重天大陆上,修真者分为武修和魂修,境界一共划分为十级,入道、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问鼎、大乘和渡劫。 每个境界都有一至十二星,十二星又被称为大圆满。 一般来说,如果三十岁还没有达到筑基的话,那就说明没什么仙缘了。 武修看灵根,用灵光石可以测出来,什么千奇百怪的修炼方式都有,剑修、刀修、音修、体修、锤修、锅修等等。 魂修看灵魂,用魂石可以测出来,颜色等级依次为黄、青、绿、蓝和紫,且颜色越深,天赋越强,只有丹修、符修和器修,统称为“魂师”。 不过这些都跟李青萤没有太大的关系。 无它,只因她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李青萤她娘是个普通凡人,生她的时候难产,还没等她睁眼就死了。她爹是淮陵城李家的大公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回到了李家。 三岁时,她爹出了意外,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祠堂里属于她爹的那盏魂灯一点点熄灭,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人走茶凉,从那以后,李青萤在家族里的待遇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好在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没哭没闹,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大部分修真世家的孩子都会在年幼时测天赋,三到五岁最佳,七岁以后基本就已经定型,不会再有变化了。 七岁时,李青萤跟着家族中的其他孩子一起做了测试,很不幸,她没有灵根,灵魂也是很普通的淡青色,再努力日后也只能成为一个低级魂师。 自此,她在家族里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可以说是与下人无异。 李青萤如今十七岁,却还只是凝气三星,不过她都无所谓了。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离开这个地方。 “放开她,龙飞,别脏了你的手。”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低着头的李青萤微微皱眉。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李沐瑶,她那位天之娇女的堂姐,现任李家家主李泊苍的女儿,天恒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李沐瑶一袭白衣胜雪,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容貌极美,眉目如画,只是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堂姐……”李青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转身,“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磕到了田埂上。 听着很重一声,实则用了巧劲。 “别叫我堂姐。”果然,李沐瑶嫌恶地退后一步,皱眉:“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一个母亲只是乡野村妇的野种,也配姓李?” 这种话李青萤听过无数次,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冷光,却低眉顺眼地没说话,她知道,反抗只会更加引火烧身。 可李沐瑶显然心情不佳,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反而忽然凑近,嗤笑道:“听说你最近总往灵田跑?怎么,你还想学炼丹?就凭你那淡青色的灵魂,顶多做个最低级的魂师,只配炼最低价的丹药!” 李青萤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嘴唇哆嗦,像是害怕得说不出话。 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并不打算靠炼丹挣钱,只是在自己小院的菜地里偷偷种了一些低级灵草,卖给城中的药铺。 这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是她攒钱离开李家的希望,不过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不说话?”李沐瑶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李青萤怀里抽出那个小本子:“让我看看,你都记了些什么。” “还给我!” 李青萤下意识伸手去抢,却被李龙飞一把推开,踉跄着跌坐在泥地里。 李沐瑶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是记得挺详细……紫灵芝喜阴畏阳,需以月华浇灌……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偷学的?” 李青萤满脸怯懦,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偷听到的。” “大小姐。”李龙飞立刻大声告状:“她怕不是想偷学灵植术!” “呵,有点小聪明。”李沐瑶合上本子,却没有还给李青萤:“可惜用错了地方,这些灵草不是你该碰的。” 说着,她指尖突然窜出一簇火苗,将本子点燃。 “不要!”李青萤发出一声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 李沐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随手将燃烧的残页丢在地上:“再有下次,烧的就不只是本子了。” 见状,李龙飞立刻谄笑:“大小姐别跟这种下贱东西生气,依我看,直接罚她到祠堂跪三天,看她还敢不敢到这里来!” “倒是个好主意。”李沐瑶瞥了李龙飞一眼,意有所指道:“可惜花神宴在即,父亲说了,要家族和睦,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李龙飞立刻领悟,点头哈腰:“大小姐放心,等花神宴结束,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听见这话,李沐瑶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她转向李青萤,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不过,既然堂妹这么熟悉灵草,不如现在先帮我个忙?” 李青萤怯怯抬头,看到了李沐瑶眼中闪烁的恶意。 “我最近修炼需要月见草,听说后山悬崖边长了一些。”李沐瑶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帕,轻轻擦了擦刚才碰过李青萤的手指:“堂妹既然这么熟悉灵草,不如去帮我采来?” 李龙飞立刻会意,阴阳怪气地补充道:“那可是连筑基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的悬崖,不过二小姐这么能干,肯定没问题?” 李青萤的手指掐进了掌心。 月见草喜阴,常生长在峭壁阴面,而那处悬崖,上个月就刚摔死过一个采药人。 第2章 《万世剑神》 李青萤浑身一颤,突然扑过去要抱李沐瑶的腿,眼泪说流就流,故意让哽咽堵住了喉咙:“堂姐,我错了,我、我怕高,我这么废,连悬崖都靠近不了啊……” “啪!” 靠近的瞬间,意料之中的耳光随即落下,李青萤在李沐瑶肩膀微动时就调整好了角度,掌风带起发丝糊住了脸,既显狼狈,又能遮住表情。 “啊!” 李青萤的惨叫声曲折婉转,倒地时还不忘用后背压住几株紫灵芝,手指一勾一收间,三粒种子已藏进了指甲缝里。 “脏死了!你也配碰我!”李沐瑶面露嫌弃,冷哼一声:“记住,再让我发现你碰灵田的灵草,我就告诉父亲,把你嫁给西山那个六十岁的矿主当填房!” 说着,她转身离去,白衣飘飘,宛如仙子,只是语气却充满了恶意:“还有,花神宴就要到了,记得离主院远点,我可不想在客人面前看到你这样的……脏东西。” 地上的纸页被烧焦,上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李龙飞这个狗腿子临走前还故意踩了踩地上的灰烬,朝李青萤啐了一口:“废物!”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李青萤才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的怯懦如潮水般褪去。 “呸呸呸!”她吐出嘴里的泥,从耳后摸出了第四颗种子。 动作间,李青萤不经意摸了一下藏在袖子深处的小本子,好在她早就防着有这么一天,提前准备了赝品,用障眼法蒙蔽了李沐瑶和李龙飞。 她对着阳光仔细检查这四粒种子,还好,胚芽没受损,可以培育。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侍女们的说笑声,李青萤迅速躲到一株大树后,呼吸轻得如同不存在。 大部分下人平日里对她还算是友善,至少不会像李家人那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侍女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居然来参加今年的花神宴了,而且,那位也来了……” 旁边不明所以的小侍女问道:“哪位?” 八卦是人的天性,李青萤在心里发出了同款疑问。 “哦对,你来得不久,不知道也正常。”那侍女反应过来,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小声科普道:“就是沐瑶小姐的未婚夫,谢家少主谢观雪。” 谢观雪? 李青萤回忆了一下,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以前从李沐瑶和她跟班的嘴里听过几次,好像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很厉害。 李沐瑶对此是非常得意。 不过近几年好像没再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那边侍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说起这位谢少主,以前那也是出了名的天才,天赋甚至……比咱沐瑶小姐还要强呢,只可惜,五年前,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听说修为全废了,成了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人。” “嘘,小声点!我听说沐瑶小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她想要退婚,但家主好像还没同意呢。” “真的假的?家主不是最疼沐瑶小姐吗?怎么会……” “谁知道呢,不过要我说,那谢家少主现在就是个废物,连普通人都不如,沐瑶小姐可是天恒宗的天才,换谁愿意嫁啊!” 小侍女听得惊叹连连。 见状,另一个侍女撇了撇嘴,嗓音有些尖细,语气刻薄地附和道:“就是,退婚是应该的,以前厉害有什么用?现在不都是废人一个,怎么可能配得上大小姐!” 天才陨落被退婚。 废物逆袭成至尊。 这一瞬间,李青萤只觉得脑海里的思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猛地睁大了双眼。 活了十七年,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单纯的重生,而是重生到了一本叫做《万世剑神》的大男主修真小说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李青萤出车祸前,确实读过一本名为《万世剑神》的大热男频小说。 主角谢观雪,十四岁以前都是出了名的、百年难得一遇的不世之才。 三岁入道,九岁凝气大圆满,十二岁筑基,十四岁在结丹前夕出了意外,灵气于筋脉中逆行,导致修为尽废,灵根碎裂,双腿残疾。 天才一朝陨落成废人,受尽了白眼和侮辱,很多人都说,他已经与仙途无缘了。 十九岁时,被未婚妻李沐瑶当众退婚羞辱,双方闹得特别难看,而且李家为了斩草除根,事后还对他下了追杀令,导致唯一对他还不错的小叔惨死,结下了血海深仇。 后来,谢观雪意外落入无尽深渊,在生死一刻觉醒了寒魄剑骨,以杀意问道,从此拉开了传奇一生的序幕。 …… 李青萤沉默了。 她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主角谢观雪,行事狠辣,杀伐果断,从不心慈手软,令人十分忌惮。 而且无论是谁,只要是招惹了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如果对方比他强的话,他也能冷静蛰伏、巧妙布局,不断突破境界、提升实力,就算花上百年的时间,也必定要将仇人亲自手刃。 最重要的是,一直到前百万字,谢观雪都没有开后宫,面对各种绝世美人毫不心动,而是不停地修炼、报仇、修炼、报仇……、 很多读者直呼他简直就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典范。 这样一个人,对待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前未婚妻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青萤要是没记错的话,觉醒寒魄剑骨后,谢观雪的修炼速度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短短三年,他就从昔日的修为尽废提升到了半步化神。 那一天,大雪纷飞,冰封千里。 他一人一剑一白衣,在一夕之间就覆灭了前未婚妻的家族,只要是得罪过他的,不管男女,无论老少,皆斩杀于剑下,甚至还越境界杀了两个炼虚期的大佬,血流千里,万尸成冢,这狠辣的手段震慑了整个修真界。 而她,李青萤,在原着中甚至没有正式出场,只是背景中提到过“李家大公子早逝,留下一女亦早夭”这样一句话。 “原来如此……” 李青萤喃喃自语,难怪她从小在李家备受冷落,难怪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修炼,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她本就是个早该死亡的背景板角色吗? 远处侍女的声音小心传来:“……花神宴就在三日后,沐瑶小姐这几日脾气可大了,大家可得小心一点。” 李青萤悄悄离开树后,沿着小路往自己的偏僻小院走去,脑海中思绪万千。 如果她真的重生到了小说世界里,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按照原着,李沐瑶会在花神宴上当众羞辱谢观雪并强行退婚,事后李家还会派人暗杀他,导致唯一对他不错的小叔惨死。 这将成为谢观雪黑化的导火索,也是李家灭族的开端。 至于她李青萤,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炮灰,灵魂也是最低级的颜色,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能做什么? 继续苟延残喘,直到谢观雪杀上门来?或者更糟,在那之前就被李家人折磨致死? 第3章 黑市 回到自己破旧的小院,李青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呼吸,各种思绪在疯狂运转。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如果……她能改变原着剧情呢? 如果她能阻止谢观雪的黑化,是不是就能改变李家被灭族的命运?更重要的是,是不是就能改变自己这个“早夭”的炮灰角色的结局? 但随即李青萤又忍不住摇头。 她没有灵根,灵魂的资质也极差,凭什么去影响那个未来会站在修真界巅峰的男人,去改变结局呢? 李青萤一脸沉思,目光无意识地落到院角那片不起眼的菜地上。 里面种着些乱七八糟的菜,长势倒是极好,绿油油的一片,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里面还夹杂着几株低阶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止血草、宁神花……全都是她偷偷从灵田里带出来的种子培育的。 李青萤暂时把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走到菜地旁蹲下,认真地盯着一株还不足小臂高的杂草看,目光十分灼热。 旁人一打眼看过来,只会觉得这是一株营养不良的杂草,毕竟跟其他蓬勃生长的青菜比起来,它实在是又矮又瘦小,只有稀少且细长的七片叶子,还蔫蔫地蜷着。 李青萤看了半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这株杂草,叶片上的晨露随着她的动作滚向叶尖,坠出一点剔透的晶莹。 很快,这株杂草抖了抖,卷曲的叶片慢慢展开,露出根部一点鲜艳的深红,跟绿意混在一起,被雨水洗得油亮,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李青萤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成了! 这是李青萤偷偷种的第一株五级灵草——七星草,一般来说,五级及以上的灵草都比较娇贵,对种植坏境和培育手法的要求很高,种子也要非常小心地收获、保存,直接干枯了落到地上的种子基本都是死的,一般丹师都不太在意,不然她也不可能搞到这么一颗种子。 这株灵草她养了快三年,今天终于完全成熟了,而且从根部颜色来判断,还是少见的上品。 能值不少钱! 这些年来,李青萤就是靠着偷偷摸摸种灵草赚钱,虽然她住的这个地方位置偏僻,灵气稀薄,要种灵草很不容易,但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七星草,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既然上天让她能够重活一次,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总不会是为了让她重复原着中“早夭”的炮灰命运。 “花神宴……”李青萤轻声念着这个即将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事件名称:“也许……这是我逃走的机会。” 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好好活下去!开始新生活! 李家在淮陵城的势力很大,最大的交易行——万宝阁就是李家开的,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要买东西或者卖东西都会选择那里。 但是李青萤的身份比较敏感,不能让李家人知道她在偷偷卖灵草,不然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暗鸦巷……” 李青萤低声念出了这个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淮陵城城西的黑市,那里有专门收购珍稀灵草的商人,不问来历,只看品质,她以前经常到那里卖灵草,不过多是二级灵草,五级灵草还是第一次卖。 毕竟她一开始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李青萤去万宝阁看过,一株上品五级灵草平均可以卖到四万五千金左右的价格,就是不知道黑市的价格是多少。 她一向说干就干,麻利地换上一身粗布麻衣,用炭灰抹黑了脸,用脂粉将五官稍作改变,将长发束起来,从后门偷偷溜出了李家。 因为要举办花神宴,所以淮陵城内近日有不少外来者,比往日更加繁荣热闹。 金色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四方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建筑显得格外精美雅致,酒楼客栈几乎已经挤满了。 李青萤脚步轻快地绕过人潮,去某个无人的小巷里转了一圈出来,身上就多了一件可以阻隔气息、掩盖面容的黑斗篷,不过她修为太低,只能确保元婴以下的修士无法看穿。 暗鸦巷一向都很热闹,巷道两侧摆满摊位,却少有灯火,交易多在阴影中进行,人流如潮水般涌动,各色人等穿梭其中,有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有凶神恶煞的散修,也有像李青萤这样遮遮掩掩,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她拉低了斗篷帽子,谨慎地穿梭其间,避开几处明显是陷阱的交易点,最终停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她不急着出手,而是像往常一样,先观察其他卖家的价格。 正当李青萤经过一个卖低级符箓的摊位时,忽然听见一阵吹嘘声从不远处传来:“道友,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昨日正好得了一株七星草,绝对是真品!而且你看这纹路,这灵气波动,还是中品品质!” 捕捉到关键词,她立刻循声望去。 李青萤认识这个摊主,名叫赵老六,一个长相还挺老实的中年男人,裹着一件宽大的蓑衣。 他面前的摊位上有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株灵草,根部发红,七片细长的灵叶。 “道友你放心,我赵老六在黑市做了多年生意,保证童叟无欺。”他拍了拍胸脯,对面前的客人比划起四根手指头:“这个数,卖给你。” 四万金,中品,有些贵了,而且…… 那客人披着一件黑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比李青萤高了大半个头,声音温和,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他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清楚中品七星草的价格,但嘴跟不上脑子,根本就不会砍价。 见冤大头还真有掏钱的打算,旁观的李青萤看不下去了:“且慢!” 她上前几步,声音轻却坚定,提醒道:“这位道友,这并不是真的七星草。” 男子手一顿:“小姑娘,你为何如此肯定?” 李青萤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却没有逃过赵老六的耳朵。 赵老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污蔑我赵老六的名声!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个屁的灵草!怕不是穷疯了想讹诈?” 随即立刻转向男子赔笑:\"道友别听她胡说,她怕是连七星草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在这黑市做了十几年生意,还从来没有人说我卖的是假货!” 第4章 交易 见赵老六翻脸,李青萤也不怵,有理有据地列举道:“你这灵草,根部泛红,七片灵叶,味道也跟七星草相似,若是不了解的人,大概真的会认错。” “但真正的七星草,叶脉是呈银丝网状,光照时偶尔会闪过一丝淡蓝色光晕,且边缘有细密锯齿,触之微凉。” 见李青萤说得头头是道,再看赵老六难看的脸色,男子哪里还看不出端倪,放下了准备掏钱的手。 与此同时,李青萤用两指捏起木匣子里的灵草,迎着光一照:“而你这株,叶脉杂乱且无光晕,锯齿粗钝,分明是用‘青芝草’染色浸泡,再以寒冰术伪装凉意。” 说着,她手指一搓,看着指尖的浅绿色汁液,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正的七星草汁液澄澈如露,你这个……连造假都偷工减料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见不仅买卖黄了,还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赵老六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气急败坏地怒喝道:“好你个小贱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李青萤早有防备,轻盈地后退两步,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冷静地说道:“黑市规矩,卖假货者,十倍赔偿。” 赵老六狞笑着打了个手势,两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向她逼近,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黑市斗殴却无人管,连我的场子都敢砸,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瞧瞧,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李青萤面前。 李青萤不清楚男子的修为,也不习惯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匆匆瞥了一眼,提高音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黑市东区第三条巷子口,每月初三,赵老六都会在那里交易一批从南岭偷运来的禁药,不知道执法堂知道了会怎么想?” 闻言,赵老六瞬间脸色大变:“住口!”他急忙环顾四周,生怕有执法堂的耳目。 “赶紧跑!” 抓住这一瞬间的混乱,李青萤拽了一下男子的袖子,顺便一脚踹翻赵老六的摊子,各种真假难辨的“灵草”散落一地。 “我的货!”赵老六心疼地大叫。 趁着他哀嚎之际,李青萤身形一闪,避开两个打手,仗着自己对黑市的了解,在路线繁杂的小巷里乱窜一通,溜之大吉。 “幸好带了‘隐息丹’……” 李青萤甩掉打手,嘟囔一声。 这是她用自己种的二级灵草尝试炼制的低级丹药,能暂时掩盖气息,虽然对中高阶修士无效,但骗过赵老六等人完全没问题。 这赵老六是惯犯,经常真假灵草掺着卖,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李青萤并不在意,出了黑市,脱了黑斗篷,谁还认识谁啊,根本不慌。 “小友。” 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青萤一惊,转过头,看见了刚才的黑斗篷男子。 看来男子修为不低。 见李青萤有些防备,男子也没贸然靠近,只是朝她微微拱手,感激道:“若不是小友出言相助,我今日定会上当受骗了。” 感受到他的态度,李青萤放松了些,笑了笑:“不用谢,举手之劳。” 她虽然天资差,但胜在努力,这十几年里,把藏书阁里能看的书都看了个遍,而且为了种灵草赚钱,还把《丹师入门要论》和《灵草纲目》之类的灵草学和药典都记了下来。 男子的声音很温和:“我看小友对七星草甚是了解,在下有意求购,若是小友手里有,只要品质没问题,我愿意出市场价的两倍。” 七星草的等级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一种比较娇气的灵草,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只有在淮陵城生得最好。 眼前这人既然隐藏身份到黑市花重金求购,一,说明他肯定有苦衷,二,说明他大概率不是淮陵人,不然可以直接让熟人帮忙到店铺中购买。 李青萤略一思索,承认道:“我手中确实有一株上品七星草。” 听见“上品”二字,男子有些激动,来黑市之前,他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觉得能买到中品都算是上天眷顾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加码:“若是上品,我愿花十万金求购。” 李青萤震惊了,十万金!那这株五级灵草一卖,她立马就能收拾包袱跑路了啊!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众所周知,等级越高的灵草不仅培育不容易,而且成熟后要挖起来也不容易,就算是经验丰富且能熟练运用灵魂之力的丹系魂师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伤到根部。 要是根部损伤严重的话,就算是上品灵草,药效和价格都得打骨折,血亏那种。 李青萤抹了一把脸,很快冷静了下来,不行,她不能接受,她的钱,绝对不能打折扣! 她保守地说道:“三日后,亥时三刻,我们在此处交易。” 男子大喜:“一言为定。” 约定好时间以后,李青萤转过身,一脸沉思地走出黑市,到无人处脱下黑斗篷,塞进储物袋,继续一脸沉思地晃到了人流如织的大街上,融入了人群中。 她以前只挖过二级灵草,还挺熟练的,能保证根系一点都不受损,成功率百分之百,但五级灵草完全没经验,看来得去找人帮忙了。 淮陵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比其他地方更早些。 刚到三月,城中的花树已经迫不及待地绽放,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从各家酒楼飘出的灵食香气,勾得过往行人频频驻足。 “听说了吗?李家这次的花神宴,连天恒宗的宗主都请来了。” “这有什么,李家小姐李沐瑶本就是天恒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出席花神宴也不奇怪。” “可不是,听说她已经是筑基十一星了,这次宴会怕不是要宣布她快结丹的消息?” “啧啧,十九岁结丹,不愧是李家天骄,只是可惜了那位” 茶楼中,几个散修模样的男子正低声交谈,说到最后,一人突然噤声,左右张望了一下。 “嘘,小点声,谢家的人昨天进城了,就住在对面的云来客栈。” “谢家?李家没邀请他们?”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那个‘废人’也来了。” 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话题很快转向了别处。 一路走来,李青萤听到太多这种谈话了,按理来说,李家到底邀请了哪些人,外人是不清楚的,但是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谢家是不请自来。 要说这其中没有李家的手笔,她是断然不信的,毕竟她二叔和二婶真的不是什么善茬。 李青萤摇了摇头,花两金买了两盒特产云片糕,路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时,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喵呜”从角落里传来。 她脚步一顿,耳朵竖起。 是猫! 第5章 虐猫 李青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惜李家没人养宠物,养的都是些凶残的灵兽,而野猫野狗见了她,总是炸毛逃跑,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可怕的气息。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巷子,看见一只眼熟的灰猫正缩在破木箱后面,灰猫警惕地盯着她,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李青萤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摸出一块小鱼干,这是她平时省下来,专门用来投喂流浪猫的,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跑它:“小家伙,饿了?” 她把小鱼干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灰猫盯着小鱼干,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近,猛地叼住鱼干,然后浑身炸毛,“喵嗷”一声惨叫,像见了鬼一样,一边发出怂兮兮的叫声,一边窜进巷子深处,消失不见了。 李青萤:“……”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叹了口气,不过倒是已经习惯了,只是无奈地站起身。 又跑了。 看了看地上剩下的几块小鱼干,李青萤弯腰捡起来,自然地放进一旁破旧的木箱子里。 她不是第一次喂这只灰猫了,知道这里是它的窝。 “留给你了。”李青萤嘀咕一声,用脚轻轻把木箱往里踢了踢,确保它不会被雨水淋湿。 做完这些,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李青萤并不知道,就在巷子旁的客栈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黑衣少年坐在轮椅上,身材瘦削,肩线却宽阔平直,坐姿笔直如松柏,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目光阴沉地盯着巷子里的少女。 他修为尽废后,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只能暂住在这家偏僻的客栈里,今日小叔出门寻药,他独自一人静坐调息,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猫的惨叫声。 他朝窗外垂眸看去,正巧见到一个灰衣少女正在踢猫窝泄愤,而那只小猫不知躲在哪里,叫声凄厉。 虐猫? 黑衣少年眼神一冷,猫不知躲到了哪里,吓得不停惨叫,少女却动作粗鲁,甚至还拍了拍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李家地界,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惊动了李青萤,她好奇抬头张望时,少年已经隐入了阴影里,只余一缕未散的寒意。 与此同时,黑衣少年忽然侧耳,听到有脚步声正朝自己的房间而来。 他生了一张极好的脸,眉骨高,鼻梁挺,轮廓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风骨,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砰——” 很快,房门被从外面毫不客气地踹开。 李龙飞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刺耳的笑声从他嘴里炸开:“哟,这不是曾经的第一天才谢观雪吗?怎么住在这种破地方?莫不是谢家也容不下你这个废物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谢观雪抬起头,面容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到来:“进门不知先敲门,李家就是这般教养?” 李龙飞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这个“废人”还能如此镇定,加上身后还有跟班跟着,他自觉丢脸,更加恼羞成怒。 “谢观雪,你装什么呢?还当自己是那个十四岁就结丹的天才呢?” 仗着谢观雪看不见,李龙飞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药罐,肆意讥讽道:“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又瞎又瘸的废物而已!沐瑶小姐让我来告诉你,三日后的花神宴上,她会当众宣布解除与你的婚约!” 药罐摔在地上,谢观雪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李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这种事,还是当众说清楚比较妥当,你说呢?” 李龙飞被谢观雪的态度激怒了,他上前一步:“你装什么装,一个残废还这么嚣张?让我看看你这双断腿……”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谢观雪突然微微侧身,准确无误地避开了他的动作,冲动的李龙飞收势不及,脚下不知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当心些。”谢观雪往后避开,手指在轮椅扶手敲了敲,淡淡道:“这房间小,可别磕着碰着。” “你!” 李龙飞脸色铁青,抱着腿跳开,不肯承认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废物:“你使阴招!” 他正要发作,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来的青年穿着月白云纹锦袍,手里拿着湘妃竹折扇,腰间挂着一块刻有“谢”字的镶金玉牌,脸上带笑,看起来好似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赫然是谢家的新少主,谢观雪的堂兄,谢云海。 他伸手按住李龙飞,劝道:“李兄莫恼,我这堂弟自从灵根碎裂后,脾气是差了些。” 谢云海转向谢观雪,叹了一口气,语气“关切:“观雪,给李兄赔个不是?毕竟” 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你现在这样,总要学会低头。” 谢观雪终于抬眼,他的目光扫过谢云海腰间新挂的少主令牌,嘴角扯出个森寒的笑:“你们狗叫完了?” “你!”李龙飞暴怒:“找死!” 话音未落,他抡起拳头砸向轮椅,手却在半空被冻成了冰坨。 谢云海瞳孔一缩,急忙打圆场:“李兄且慢!观雪如今毕竟还是李家女婿,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与此同时,身后一个跟班也拉了拉李龙飞的袖子,赶紧劝道:“龙飞哥,算了算了,这周围毕竟还有其他人在,事情闹大了不太好,话咱们已经带到了,何必跟一个废物计较,等到了花神宴,有他好看的。” 这李龙飞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当即冷哼一声,甩袖转身:“谢观雪,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别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把其中一扇门扉摔得巨响。 谢观雪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冷声道:“呵……花神宴……” 谢观雪垂眸看着掌心一缕将散未散的寒气,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咔嚓”一声细微的动静。 他转过头。 四目相对。 听见动静,只是想上来看看的李青萤咬着半块糕点,偷偷摸摸地看完了全场。 这就是男主角啊! 这脸、这气质,果然是非同凡响,就算坐在轮椅上,龙傲天的霸气也是扑面而来! “……吃吗?” 李青萤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试探着递出去一块糕点,刚想打个招呼,留下个好印象。 那个虐猫的少女…… 其实谢观雪刚才并没有看清李青萤的脸,只是这身打扮实在眼熟,他的目光扫过李青萤脸上的胎记和身上的灰衣,瞬间冷下脸来。 轮椅碾过满地冰渣,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李青萤:? 不是,怎么回事……刚才她是不是被眼神刀了一下…… 她明明跟男主是第一次见面,什么都还没做,为什么就拉到了仇恨值啊!? 第6章 灵魂之力 翌日,时至惊蛰,春雷乍动,细雨绵绵,轻盈的日光在薄雾中氤氲一片,好似浮在水面的月。 清晨寒气尚重,李青萤像往常一样早起,飞速穿上夹棉的旧袄裙,用发带随意扎起头发,就着木盆里凉得有些刺骨的冷水仔细洗了一把脸。 她从箱笼里翻出了一把油纸伞,有些旧,但能看出来被保养得很好。 这是她爹留下来的。 其实她爹留下来的好东西很多,什么高级灵草、上品灵丹、高阶法器、功法等等,但都被她二叔和二婶抢走了,只剩下了一些在他们看来不值钱的、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李青萤撑开伞,冒着小雨出了门。 李家的灵圃有上百个,每一个都被分割成数十个规整的方形区域,每个区域种植着不同种类的灵草,在晨光中泛着各色微光。 李青萤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在侍弄灵草的青年身上,小跑过去:“妄哥。” 听见动静,李妄直起身,看了过来,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头戴斗笠,穿着素白长衫,一双漆黑的眼睛很冷静。 他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炼丹天赋数一数二的天才,拥有罕见的深蓝色灵魂,却是个一根筋的面瘫,生活中只有灵草和炼丹,不懂跟旁人维持一些虚情假意的社交,说话直白,容易得罪人,年少时遭到了不少同龄人的排斥和针对。 不过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等李青萤走近,李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新炼的养魂丹,对灵魂之力有温养作用。” 李青萤知道他的性子,没有推辞:“多谢。” “无用之物。”李妄淡淡道:“我炼多了。” 李青萤知道这是谎言,养魂丹是三级丹药,材料珍贵,而且李妄从不“炼多”任何东西,他给她丹药,只是因为……关心。 这个认知让李青萤心头一暖,她把昨日买的一盒云片糕递过去:“妄哥尝尝。” 李妄眼睛微微一亮,矜持地接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旁的亭子坐下,李青萤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妄哥,我想问你件事,你知道七星草吗?” 李妄的眉毛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五级灵草,多生于淮陵,需以灵魂之力采掘,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青萤面不改色:“就是好奇。” 李妄直截了当:“说谎。” 李青萤摸了摸鼻尖,被拆穿了也不脸红,改口道:“好,我想采七星草,想跟妄哥你取取经。” “危险。”李妄皱眉,非常直白地提醒道:“五级灵草,至少需要绿色灵魂才能采掘,你的灵魂……。” 说着,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透明晶石:“测魂石,让我看看你现在的灵魂之力。” 李青萤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晶石上,晶石渐渐泛起淡青色光芒,微弱而均匀。 “淡青中品。”李妄没有嘲笑,也没有拒绝,只是认真地下结论:“不足以采五级灵草。” 李青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看过很多书,上面都有记载。 【淡青色灵魂,修炼速度极慢,灵魂之力薄弱,难成大器,难以驾驭中高阶功法。】 “但我必须试试。”李青萤也不恼,只是平静而真诚地解释道:“妄哥,你知道的,我不想永远呆在李家,只要卖掉了这株七星草,我便可以攒够钱离开了。” 两人对视片刻,少女的眼神明亮,最终李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戌时后,我去找你。” 李青萤睁大眼睛:“你要帮我?” “教你正确方法。”李妄纠正道:“免得你送死。” 戌时三刻,李青萤蹑手蹑脚地打开院门,月光如水,院角的菜地笼罩在一片银辉中,李妄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卷皮制图纸。 “七星草生长特性。”他走进院子,展开图纸,指着上面的标记:“叶呈七角,叶脉是呈银丝网状,夜间会泛银光,边缘有细密锯齿,采掘时,需将灵魂之力凝于指尖,顺茎而下,触其根须,一气呵成,中断则草毁。” 这些李青萤都知道,不过还是认真记下了每一个细节:“灵魂之力要多少?” “至少持续十息。”李妄看着她:“你现在……应该做不到。” 李青萤将他领到了菜地旁,他的目光落到七星草上,瞳孔微微放大:“这……你真的种出来了?” 李妄是唯一一个知道李青萤在种植灵草去换钱的人,七星草的种子也是他给的。 反正直接脱落到地上的种子基本都是死的,没法种活,丹师长老们都不在意,他便偷偷给了她一颗,没想到竟然种出来了,还是在这么一块灵气稀薄的菜地里。 他蹲下身认真检查,眼神灼热,一向面瘫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竟然还是上品!” 看着表情淡定的李青萤,李妄的眼神疑惑又复杂,他这个堂妹好像还没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她明明只是淡青色灵魂,到底是怎么种出五级灵草的呢? “妄哥?” 听见呼唤,李妄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冷静:“确是七星草,记住我教你的方法,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在旁边帮你。” 李青萤点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盒放到一旁,五级及以上品级的灵草,采摘以后要用灵力盒子装着保存,男子给的价格高,她咬了咬牙,花一千金买了一个品质上乘的寒玉盒。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怕脏,直接跪坐在七星草前,闭上眼睛,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魂之力。 淡青色的光芒在李青萤指尖凝聚,比平时练习时要浓郁了许多。 “奇怪……”她心中暗想:“今天这灵魂之力怎么这么听话?” 不过李青萤没时间多想,她按照李妄教导的方法,将灵魂之力缓缓注入七星草的茎部。 古籍上说,采掘五级灵草至少需要十息不间断的灵魂之力输送,而她过去最多只能维持五息。 “一息……”李青萤在心中默数。 淡青色光芒顺着草茎流动,出乎意料地稳定。 “五息……” 光芒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似乎更加凝实。 “十息!” 就在快要完成十息的瞬间,浑身乏力的李青萤突然感到体内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淡青色的灵魂之光骤然变深,几乎呈现出靛青的色泽,七星草周围的土壤微微震动,随后整株草药完好无损地脱离了地面。 她抓住机会,迅速用另一只手取出小药锄,精准地挖出灵草根部,然后小心地放入了玉盒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我成功了?” 李青萤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盒中完好无损的七星草,它的七角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李妄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灵魂之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青萤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平时根本做不到的。” 李妄走近,仔细检查她手中的七星草,语气有些激动:“完整度九成以上,根部无损,即使是我,也很难一次成功。”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李青萤思索片刻,问道:“妄哥,灵魂之力会突然变强吗?” 李妄想了想:“灵魂之力可以通过修炼变强,但只对蓝色及以上灵魂更有效,且功法都是高阶至宝,很是少见。” 说着,他又递给她一块新的测魂石:“再试。” 李青萤将手放在晶石上,晶石再次泛起淡青色光芒,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奇怪……”李妄皱眉:“采灵草时,你的灵魂之力分明……”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看着李青萤,那双一向毫无波澜的黑眸中闪烁着惊讶和探究。 李青萤的心中则充满了疑惑和一丝隐秘的兴奋,难道她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她这个重生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凡? 第7章 花神宴 时间一晃就到了花神宴。 天刚蒙蒙亮,李青萤就起床了,简单梳洗后,她将装着七星草的寒玉盒收进储物袋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 只要今天顺利交易,她就能花钱买了路引,离开淮陵城,离开李家! 然而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李青萤刚简单收拾好行装,院门却突然被人推开:“青萤小姐,家主和夫人命您即刻梳妆,出席花神宴。” 闻言,她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到李龙飞带着几个嬷嬷和丫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也要去?”她声音微颤,装作怯懦的样子。 李龙飞冷笑:“怎么,家主和夫人的话,你也敢违抗?” 李青萤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了几个白色的月牙印子。 不对劲……李家从来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半点心思,更别说让她出席重要场合,而且三天前李沐瑶还特地警告了她,今天怎么又会突然点名要她去? 李青萤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只能顺从地跟着丫鬟去了一间梳妆阁,重新梳洗打扮。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常年营养不良的瘦削下巴,总是低垂躲闪的眼睛,还有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活脱脱一个李家最不起眼的边缘人。 加上左脸上青青白白的胎记,往往一眼就会让人嫌恶,不愿意细看,或者多看。 “小姐,家主吩咐了,今日您必须盛装出席。”年长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手里已经拿起梳篦。 李青萤盯着铜镜,表情怯懦,脑海里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抬头!” 香粉猝不及防扑在脸上,李青萤被呛得咳嗽起来。 “小姐别动,这可是天香阁的玉容粉,一两金子才得一小盒呢。”梳妆丫鬟语气轻慢,捏着她的下巴,用毛笔蘸着胭脂描画她的眼角。 铜镜里的少女渐渐变了模样。 苍白脸颊上的胎记渐渐被遮住了,皮肤染上绯色,淡青的眼睑被金粉勾勒出妖娆弧度,连总是紧抿的嘴唇都被点成了鲜艳的朱砂色。 像个精致的人偶。 像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李青萤突然想起集市上那些被梳洗得干干净净,捆着红绸待宰的羔羊。 “小姐抬手。” 没等李青萤想明白,大红色的织金襦裙就套了上来,这件襦裙华贵得刺眼,正红底子上用金线绣满振翅凤凰,裙摆层层叠叠如盛放牡丹。 本是李沐瑶的衣服,如今套在李青萤身上,却像个荒唐的笑话。 她太瘦了。 常年吃不饱的纤细骨架根本撑不起华服的重量,肩线垮塌塌地垂到手肘,腰封束到最紧仍空出一指宽的缝隙。 裙摆逶迤在地,像一团被强行裹在她身上的霞云,衬得她愈发伶仃。 铜镜前,婆子们急得满头大汗:“再勒紧些!” 束腰的丝绦深深陷进皮肉,李青萤被勒得眼前发黑,忍不住开口:“太紧了……” “忍忍。”婆子用力扯着束腰的丝绦,随口道:“听说谢家那位虽然残了,可最是挑剔……” 李青萤浑身一僵。 谢家? 李青萤脑子一炸,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难不成李家是要拿她顶包!?用她去填李沐瑶悔婚留下的窟窿!? 毕竟除了“李家小姐”这个身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李家人能利用的点了。 思及此处,铜镜里盛装华服的少女突然勾起了一抹冷淡至极的笑。 好啊,好得很! 这个吃人的李家,这是要将她所有的剩余价值都榨干了,非要她去当替死鬼! 李家不想背负“背弃婚约”的骂名,所以把她这个废物推出来当替罪羊,反正她无灵根、无背景,就算嫁给谢观雪这个“废人”,也没人在意! “收拾好了吗?” 忽然,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萤很快收敛了情绪,来人是她二婶秦素,生得一副菩萨相,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唇角天然微微上扬,仿佛永远噙着一抹慈悲的笑。 每逢初一十五,秦素都必要亲自去佛堂上香,素衣木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心善”。 可李青萤知道,那双手捻佛珠时有多轻柔,掐人时就有多狠毒。 “算了,就这样。”秦素瞥了一眼,伸手替李青萤理了理歪斜的领口,指甲刮过锁骨时留下一道红痕,轻笑道:“沐瑶穿过的衣裳,本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撑起来的。” 反正只是个替死鬼,何必费心打扮呢?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礼乐声和喧闹声,婆子们急匆匆地给李青萤戴上了最后一件累丝珠钗。 她被推搡着往主厅的方向走,织金的裙摆扫过回廊,宛如一抹被强行控制的幽魂。 花神宴,开始了。 花神宴上,宾客云集,琼楼玉宇间,灵花绽放,彩蝶纷飞。 身着华服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着灵酒,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灵果的甜味,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当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铺满花瓣的红毯时,满堂喧嚣忽地一静。 “咔嚓。” 不知是谁的玉盏跌碎在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谢家公子……竟真的来了?” “嘘,小声些!没看见他连路都走不了了吗?” “听说今日李小姐要当众退婚……” 低语如潮水般漫开,谢观雪恍若未闻,他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来,有怜悯,有讥讽,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残次品。 昔年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谢观雪神色漠然,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青筋隐现,轮椅是玄铁所铸,本该沉重难行,却在他掌心下如轻舟滑过水面,无声碾碎一路落花。 “观雪。”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观雪转身,准确地面向声音来源,说话的人是谢云海,他的堂兄,谢家现任少主。 “堂兄。”他微微颔首,态度不冷不热。 谢云海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咚,风度翩翩,眉宇间却带了几分刻薄,他伸手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力道看似亲昵,实则暗中用上了几分灵力。 “观雪啊,我都说过了,你腿脚不便,何必亲自来呢?”谢云海声音温和,却仗着谢观雪不良于行,眼中满是讥诮:“不过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你的未婚妻是如何……” 他故意顿了顿:“如何光彩照人的。” 谢观雪肩头微沉,卸去了那暗劲,面色不改:“多谢堂兄关心。”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要再说什么,全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丝竹声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庭院中央的高台。 “沐瑶小姐来了!” 一袭火红长裙的李沐瑶在众人簇拥下缓步登台,她容貌绝丽,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艳丽,裙摆上绣着的金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但谢观雪的神识却“看”得清楚,她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上,隐约流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那是谢家《九霄雷诀》的灵力波动,而这部功法,三年前与他父亲一同“消失”了。 “感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我李家的花神宴。”李沐瑶声音清亮,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今日除了赏花论道外,沐瑶还有一事要宣布。”她抬起下巴,声音陡然提高:“我与谢家谢观雪的婚约,今日正式解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8章 婚约对象 李沐瑶的声音中满是轻蔑:“我李沐瑶天资卓越,十九岁便已筑基大圆满,不日将结金丹。而谢观雪,不过是个修为尽废、不良于行的废物,如何配得上我?” 说着,她抬手一挥,一纸婚书飘然落地:“今日当着诸位前辈的面,我李沐瑶宣布,此生与谢观雪再无瓜葛!”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角落里的谢观雪。 一位华服老者摇头叹息:“可惜啊,当年十二岁筑基的天才,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说他灵根尽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修炼了。” “谢家早没落了,如今连最后个像样的后辈也废了……” 议论声渐起,像无数把钝刀凌迟着场中央那个孤影,有女眷掏出绢帕拭泪,可她们怜悯的目光比刀剑更伤人;年轻修士们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嗤笑;更有甚者,直接举杯向李沐瑶敬酒:“恭喜李仙子摆脱累赘!” 轮椅上的少年却始终笔直如剑,他的面色平静得可怕,神识牢牢锁定着李沐瑶身上的玉佩,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那确实是他谢家的功法气息,而且是他父亲一脉独有的运转方式。 “谢公子,你可有话说?”李沐瑶挑衅地问道。 谢观雪缓缓抬头,嘴角竟微微上扬:“李小姐既然心意已决,谢某自当成全。”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不过,谢某有一事不明,李小姐腰间玉佩上的《九霄雷诀》,从何而来?”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李家功法!”李沐瑶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玉佩:“谢观雪,你一个废人,也敢在我李家撒野?” “沐瑶!”她娘秦素佯装呵斥,嘴角却噙着笑:“谢贤侄远道而来,不可无礼。” 谢观雪正要再问,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沐瑶,不得无礼!” 众人看去,只见李家现任家主李泊苍缓步登台,身后还跟着几位长老,他面容肃穆,一身紫金长袍,气势非凡。 “谢贤侄,你能来,我甚是欣慰。”李泊苍暗中瞪了一眼冲动的李沐瑶,这才看向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李家考虑不周。” “不过……你与沐瑶之间,本就没有婚约。”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李泊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十五年前,与谢兄定下婚约的,本是我兄长李长风之女,青萤,而非小女沐瑶,只是后来……” 他顿了顿,轻巧地一笔带过:“因一些误会,外界一直以为是沐瑶,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澄清。” 台上的李沐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父亲!您在说什么?” 李泊苍没有理会她,而是朝角落招了招手:“青萤,过来。” 李青萤? 李家几乎无人记得的透明人。 李泊苍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盛装华服的李青萤暴露在了人前,纤瘦的身材撑不起身上的织金襦裙,仿佛偷穿了不合身的衣裙。 “这就是李家要换的婚约对象?” “长得倒是清秀,只是听说也是个废物?”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李青萤身上,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她很快露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怯怯笑容,赶紧垂下了头。 她面上不显,却在心中把李泊苍骂了个狗血淋头。 按照剧情,谢观雪最恨的就是这段屈辱历史,后来把李家上下杀得鸡犬不留……现在她成了他耻辱的象征,日后岂不是死定了? 与此同时,谢观雪的神识“看”向了那个方向,少女身上几乎没有灵力波动,确实如传言所说资质极差。 但奇怪的是,她的神魂波动似乎异常活跃,远超常人。 “青萤。”李泊苍的声音将李青萤拉回了现实:“还不快来见过谢公子?” 李青萤硬着头皮走上前,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李沐瑶刀子般的目光,也能“感觉”到谢观雪那无形又锐利的“注视”。 “谢、谢公子。”李青萤声音细如蚊呐,行了一礼,她微垂着眼睛,正对上了谢观雪审视的眼神。 少年坐在轮椅上,一袭黑衣,五官俊朗精致,如漱冰濯雪,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他的目光在李青萤面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觉得少女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微微颔首:“李小姐。” 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李泊苍清了清嗓子:“当年因谢贤侄天资卓绝,我兄长又早逝,族中商议暂由沐瑶履行婚约,如今既然……”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观雪一眼:“既然情况有变,自然该物归原主。” 李青萤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番话里的算计再明显不过,当年抢着要天才,现在急着甩包袱,真是够不要脸的! 谢观雪却忽然笑了:“原来如此,李家主的意思是,我与这位李青萤小姐的婚约,依然有效?” 李泊苍点头:“自然。” “父亲!”李沐瑶急得跺脚,却被母亲秦素一把拉住。 李青萤站在旁边,感觉如芒在背。 她偷偷垂眼,恰好对上了谢观雪漆黑的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看似废人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却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随时可能出鞘见血。 李青萤微微一愣,不对啊,原着里这时候的谢观雪应该心灰意冷才对,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谋划什么一样? 谢观雪忽然转动轮椅,问道:“李小姐,可愿与谢某到花园一叙?” 全场议论纷纷。 谁都没想到,这个被当众羞辱的“废人”,竟然如此镇定地接受了变故,还主动邀约新未婚妻。 李青萤呆住了,故作惊慌地看向李泊苍。 李泊苍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年轻人是该多聊聊,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就这样,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谢观雪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青萤怯怯地走到他身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喧嚣的宴会现场。 在他们身后,李沐瑶气得脸色铁青,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李泊苍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琼花园深处,海棠花开得正盛。 李青萤忍不住偷瞄着身旁的谢观雪,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小姐不必紧张。”谢观雪忽然开口,声音比方才柔和了许多:“谢某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您、您问。”李青萤结结巴巴地说。 四下无人,谢观雪转向她,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李小姐在李家多久了?” 李青萤低着头:“十、十七年了。” “是吗?”谢观雪的手指抚过一朵海棠:“那想必对李家很熟悉?” 他问道:“可曾去过藏书阁?听说过《九霄雷诀》吗?” 李青萤心头一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这样的资质,在李家……没什么机会接触高级功法。” 这是实话,作为李家最边缘的人物,她连基础功法都学不全。 谢观雪话锋一转:“那李沐瑶腰间的玉佩,你可认得?” 李青萤一愣,快速回忆了一下小说,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相关的剧情:“那是堂姐的,我、我不清楚。” 谢观雪沉默片刻,又问:“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外出历练时遭遇妖兽袭击……”李青萤低声道:“那时我才三岁,记不清了。” 她不是记不清,而是他爹的死讯是其他人传来的,她没有亲眼看见。 谢观雪点点头,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李小姐似乎很怕我?” 李青萤连忙否认:“没、没有。” “你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手心出汗。”谢观雪平静地指出:“谢某虽然腿瘸了,但其他感官还算敏锐。” 李青萤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以后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剑神”? 而且三天前她才在客栈里拉了仇恨,虽然她现在化了妆,遮住了胎记,谢观雪可能暂时没认出她,但一旦认出来了,恐怕仇恨值又得上升…… 李青萤事后想了想,男主嘛,自尊心强,被人看见了自己被人言语羞辱的一幕,自然是心中不悦。 她肯定是无辜又倒霉地被迁怒了。 “有趣。”见李青萤不说话,谢观雪也没催促,只是忽然轻笑一声:“李小姐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还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而且。”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浓妆艳抹的五官,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李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青萤浑身一僵。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那里!” 李龙飞带着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谢公子,家主有请!” 谢观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手上力道却加重了几分,李青萤能感觉到一股寒气正顺着手腕蔓延,那是他在试探她的灵力。 第9章 《九霄雷诀》 “放开青萤小姐!”李龙飞厉声道:“谢观雪,这里可是李家,你这个残废也配……” 话音未落,一道冰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再说一个字,”谢观雪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龙飞脸色煞白,却仍不死心:“家、家主说了……” “滚。” 这个字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李龙飞等人竟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谢观雪这才松开李青萤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李小姐,我们改日再聊。” “呸,谢家早已没落,嚣张什么!”待谢观雪离开后,李龙飞立刻变了脸色。 “还有你,别以为攀上谢观雪就能翻身?”他一把抓住李青萤的手臂:“家主让你立刻去见他!” 李青萤装作害怕的样子,却在转身时悄悄将一粒药丸弹入了袖中。 那是她准备的“留影丹”,能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李泊苍的书房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紫檀木案几上摆着一盏青玉灯,灯火摇曳间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李青萤垂手而立,指尖悄悄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那副怯懦的模样。 “青萤啊,”李泊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声音温和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你可知道为何选你代替沐瑶?” 李青萤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青萤……不明白。” “啪!” 秦素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 “装什么糊涂?”她腕间的紫檀佛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温柔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刺耳:“那谢观雪如今哪里配得上我的瑶儿。” “你和他,一个废物配一个残废,才是正好。” 李泊苍转过身,不赞同地看了妻子一眼:“素娘,你怎么能跟孩子说这种话呢。” 他走到李青萤面前,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别听你二婶的,二叔是看重你。” 李青萤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李泊苍的手掌温暖干燥,却让她想起了毒蛇滑腻的鳞片。 她脑袋埋得更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且都不要脸,才是绝配! “谢观雪今日与你说了什么?”李泊苍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李青萤怯生生地抬头:”他……他问我在李家过得如何……“ ”撒谎!“秦素猛地站起身,佛珠串”啪“地断开,檀木珠子滚落一地:”那小畜生分明问了你《九霄雷诀》的事!“ 李青萤瞳孔微缩,看来他们派了人监视? 李泊苍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留影石,光影浮动间,重现了花园中谢观雪询问玉佩的一幕。 “青萤。”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二叔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如实相告,日后在谢家,李家就是你的靠山。” 秦素冷笑补充:“但你若是敢隐瞒……” 说着,她指尖突然窜出一缕青色火焰:“听说你经常喂的那窝野猫,最近生了一窝崽子?” 李青萤浑身一颤,咬了咬唇,装作被吓坏的样子:“二叔,二婶,我是绝对不敢欺瞒你们的呀,我刚才是话还未说完,他、他确实问了玉佩……还问我去没去过藏书阁……” 李泊苍眼中精光一闪:“很好,记住,若他再打听《九霄雷诀》,或是查到了什么,立刻传讯回来。” 秦素走到李青萤面前,染着蔻丹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别想着阳奉阴违。” 她凑近耳边,轻声道:“你爹当年怎么死的,你应该不想知道细节?” 李青萤呼吸一滞,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她爹的死……果然有蹊跷! 离开书房后,李青萤靠在回廊柱子上,眼里全是冷意,掌心全是冷汗,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原着小说《万世剑神》的篇幅太长了,还未完结就已经超过千万字,她只隐约记得原着中提过,谢观雪的父亲谢临渊并非失踪,而是被一个神秘人囚禁在某处秘境。 那神秘人似乎是为了谢家的《九霄雷诀》,但更详细的剧情她记不清了。 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李沐瑶。 李沐瑶显然是特意来堵她的,身后还跟着李龙飞和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四人一字排开,把狭窄的回廊堵得严严实实。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谢家少夫人吗?”李沐瑶红唇微勾,指尖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她。 李青萤低着头,肩膀瑟缩了一下:“堂姐……” 李沐瑶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住她的衣襟:“这衣裳……” 她指尖在肩线处摩挲,那里还留着匆忙改动的针脚痕迹:“是我的旧衣?” 李青萤睫毛轻颤,眼眶迅速泛红:“对、对不起……是二婶说……” ”二婶说?“李沐瑶猛地收紧手指,衣襟勒得李青萤呼吸一滞:“她让你穿,你就真敢穿?” 李龙飞在一旁嗤笑:“大小姐,您忘啦?这种下贱货色,可不就专爱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他故意提高声音:“衣服、男人……” “——你也就配捡我不要的!”李沐瑶接话,猛地推了李青萤一把。 李青萤踉跄后退,后背“咚”地撞上廊柱,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脸,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瞧瞧这丧家犬的样子。”李沐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谢观雪知道你要嫁给他时,是什么表情?” 她凑近,红唇几乎贴上李青萤的耳垂:“是不是……恶心得想吐?“ 李青萤指尖微动。 原来如此。 李沐瑶真正在意的,竟然是谢观雪的反应。 思及此处,李青萤迅速调整人设,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堂姐……谢公子他……” 她故意欲言又止,李沐瑶果然上钩,立刻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说。”李青萤怯生生地搅着衣角:“幸好换人了。” 空气骤然凝固,李沐瑶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他说。”李青萤”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眼泪直打转,无辜的绿茶气质拿捏得十足:“幸好换人了,不然他宁可……” 李沐瑶表情狰狞地追问:“宁可什么?!” 李青萤听着身后书房的动静,怯怯继续道:“宁可自断经脉……也不要……”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来,李青萤早有准备,偏头卸了七分力,却仍然能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啧啧,下手真狠。 “贱人!”李沐瑶胸口剧烈起伏,腰间玉佩因情绪激动泛起诡异青光:“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种……” “瑶儿。” 一道温和的嗓音突然打断她。 秦素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手中捻着佛珠,笑容慈爱:“何必跟捡破烂的阿猫阿狗计较,你该去前厅了,你师父在等你。” 李沐瑶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甩袖离去,李龙飞临走前还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威胁:“等着瞧!” 待脚步声远去,李青萤慢慢直起腰,抹去嘴角一点血丝,低头看了看被扯变形的衣襟。 她指尖抚过衣料上精致的云纹,那是李沐瑶最爱的纹样,突然轻笑一声:“捡破烂的?” “可惜啊……” 李青萤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些‘破烂’,可比正品金贵多了。” “喵~” 忽然,一声微弱的猫叫打断了李青萤的思绪,她低下头,惊讶地发现那只她喂了很久,但却总躲着她的白猫正叼着一只小猫崽。 白猫的毛虽然炸成了蒲公英,但还是焦急地围着她打转。 李青萤蹲下身,发现小猫崽后腿受了伤,血迹染红了白猫的毛发。 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迅速隐去,试探着伸手:“别怕。” 白猫这次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把小猫崽交到了她手上,还用头蹭了蹭她的指尖。 回到房中,李青萤一边小心为小猫包扎,一边认真梳理着线索。 李泊苍为何如此紧张《九霄雷诀》? 谢临渊的失踪与李家有关? 还有那枚玉佩…… 窗外月光如水,李青萤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小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场游戏越来越危险了,但也许……这正是她摆脱李家、摆脱命运的机会。 第10章 关键剧情 次日一早,李青萤被“请”到了李家偏厅,几个李家护卫守在门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 窗外阳光正好,她却只觉得烦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寒玉盒。 那株五级上品七星草还在里面,完好无损,却已错过了交易时间。 “小姐,请用茶。” 一个长脸侍女推门而入,态度轻慢,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了几滴。 李青萤低着头没动,却在侍女转身时,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一枚传讯玉简,看来果然是在监视她。 等对方走后,她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谢家三爷到——”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 谢家三爷? 李青萤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被推开。 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迈步而入,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缠着几道暗金色的符纹,他面容清俊,眉目与谢观雪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洒脱。 李青萤瞳孔微缩,这是……男主谢观雪的小叔? 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姑娘看起来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丝调侃。 声音很熟悉,听起来……很像黑市那个黑衣人? 李青萤心头一跳,瞬间低下头,装作怯懦的样子:“前辈说笑了” 男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门口的侍女:“我与未来侄媳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侍女犹豫:“这” “怎么?”男子语气依旧温和,指尖却轻轻敲了敲剑鞘:“谢家与李家既已结亲,难道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侍女被他看似随意的一瞥吓得后退半步,慌忙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谢听澜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转身看向李青萤:“昨日亥时三刻,黑鸦巷,我等到了午时。” 李青萤:“……”果然是他! 她攥紧袖中的寒玉盒,大脑飞速运转。 他认出我了,但似乎没打算拆穿? 见李青萤沉默,男子轻笑一声:“怎么,小姑娘,现在不装胆小了?” 李青萤抬眸,眼神已恢复平静,诚挚道:“抱歉,前辈,想必昨日的事您也听说了,我并非故意不赴约,而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若是您想问罪……” “不。”男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谢明澜,观雪的小叔。”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交易了?” 李青萤愣住:“可……婚约……” “婚约是婚约,交易是交易。”谢明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我觉得观雪娶你,比娶那个李沐瑶好多了。” 李青萤:“……” 这位小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明澜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在黑市揭穿假灵草的事,我很欣赏。观雪虽然性子冷,但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 “等等!”李青萤终于忍不住打断:“前辈,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不是自愿嫁给他的啊!” 谢明澜挑眉:“哦?那你为何答应婚约?” “我哪有答应?!”李青萤差点跳起来:“是李家强行把我推出来的好吗?” 谢明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那株七星草,你带了吗?” 李青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前辈能否告诉我,您买它到底要做什么?” 谢明澜笑了笑:“救人。” “救谁?” “观雪。” 李青萤一怔。 谢明澜的声音低沉下来:“观雪灵根碎裂,寒气反噬经脉,需要七星草作为药引炼制‘续脉丹’。” 李青萤略微沉默。 原着里,谢听澜就是因为买到假灵草,丹药失效,导致谢观雪伤势恶化,后来在李家追杀时无力抵抗,而谢听澜为了保护他,意外惨死…… 而现在,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改变这个关键剧情的人? 李青萤想了想,又问道:“前辈昨日为何没来花神宴?” 谢听澜笑容微敛:“有些私事要处理。”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李青萤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痕,袖口内侧还沾着一点未洗净的血点。 他昨天去做什么了? 原着里,谢听澜就是在花神宴后惨死的 她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只从袖中取出寒玉盒,轻轻推到谢听澜面前:“品相完好,药性未损,十万金,您答应过的。” 谢听澜打开盒子,七星草的蓝色光晕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流转如星辉,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根须丝毫未受损,你竟能将它保存得如此完好。” 李青萤淡淡道:“用寒玉盒封存,自然能保多日不衰。” 谢听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在黑市一眼辨出真假灵草,还能在李家眼皮底下培育五级灵药,看来李家错把珍珠当鱼目了。” 他爽快地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这里是十二万金,多出的两万,算是我这个当小叔的给的见面礼。” 李青萤:“……”以后您就是我亲小叔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听澜迅速收起七星草,撤去隔音结界。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李龙飞探头进来:“谢三爷,家主有请。” 谢听澜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青萤一眼,压低声音道:“三日后,谢家会正式来下聘,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 “小姑娘,我们改日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青萤走到窗前,望着谢听澜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明明改变了原着剧情,为什么感觉反而被卷得更深了? 远处,谢听澜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透过窗棂,在李青萤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唇角微勾,不过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第11章 解除误会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厢房,李青萤坐在桌子旁,百无聊赖地翻看闲书,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昨日花神宴上那些厚重的脂粉让她整夜都没睡安稳。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李青萤抬起头,听到门扉被轻叩两下,忽然想到什么,刚想遮住脸,门就被一股寒气给推开了。 门外的谢观雪坐在轮椅上,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四目相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李青萤未施粉黛的脸,左边脸颊上有一道道青青白白的胎记,他瞳孔微微收缩,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原来是你。” 怪不得,他昨日看见她的时候,总觉得眼熟。 这声音比寒潭还要冷上三分,李青萤有些尴尬:“那个……谢公子,我能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去偷看你被李龙飞他们找麻烦的啊!你没必要这样迁怒我? 李青萤刚想说话,谢观雪就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一缕寒气,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副画面,只见昏暗的小巷,一个眼熟的灰衣少女正抬脚踢向破旧的猫窝。 李青萤:? “花神宴上浓妆艳抹。”谢观雪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倒是原形毕露,昨日我还真的差点被你装出来的样子给蒙骗了。” 轮椅碾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步步逼近,李青萤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李家派你来监视我。”谢观雪修长的手指轻叩轮椅扶手:“倒是找了颗好棋子。” 李青萤有些懵,蹙眉道:““谢公子此话何意?我不明白……” “不明白?”谢观雪突然抬手,一道冰刃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那日你在巷子里虐猫时,可明白那只猫有多疼?” 李青萤瞬间明白了谢观雪的意思,瞪大眼睛反驳道:“我没有虐猫!” “没有?”谢观雪讥讽地勾起嘴角:“那它叫得那么惨,是因为高兴?” 房间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满眼厌恶的少年,李青萤深吸一口气:“谢公子,这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谢观雪打断她:“那你解释。” 李青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该怎么解释?说她从小就被所有动物躲避?说连筑巢的燕子都会在她经过时惊飞? “我真的没有虐猫。”她解释道:“我踢箱子是为了把它挪到干燥处,免得被雨淋湿。” 谢观雪的眼神更冷了:“那那只猫身上的伤也是假的?” “伤?”李青萤一愣:“什么伤?” 谢观雪突然转动轮椅,停在窗前,阳光透过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精致又锋利的轮廓。 “李家倒是会挑人。”他语气讽刺:“一个虐猫的,一个残废的,绝配。” 李青萤有些无语:“谢公子,我理解你心情不好……” “理解?”他猛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你理解什么?” 轮椅突然加速冲来,李青萤猝不及防被逼到墙角,谢观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听着,”他声音压得极低,警告道:“不管李家派你来做什么,你最好收起那些龌龊心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一只灰猫叼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跳上窗台,看到屋内的两人,它浑身毛瞬间炸开,“嗷”地一声丢下老鼠就想跑。 是那只猫! 李青萤下意识想伸手,灰猫却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撞翻了花瓶。 “砰!” 瓷器碎裂声中,谢观雪松开手,冷笑:“这就是你说的,你什么都没做?它看起来很怕你。” 李青萤看着灰猫逃窜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等等……你说它身上有伤?” 谢观雪皱眉。 “是不是右后腿有一道伤口?”李青萤急切地问:“大约三寸长?” 谢观雪微微眯起眼睛:“是。” 李青萤赶紧解释道:“那是它七天前就被马车轧伤了,我踢箱子是为了把窝挪到干燥处,免得伤口沾水!” 她从随身的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还有这个,这是我用灵草配的药,每天都会放在猫窝旁边。” 谢观雪盯着那个瓷瓶,表情晦暗不明。 “至于它为什么怕我……”李青萤忍不住苦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从小到大,所有动物见了我都这样。” 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消退。 看着李青萤的脸,谢观雪沉默许久,突然道:“证明给我看。” “什么?” “你说你在帮它。”他指向窗外:“证明给我看。” 李青萤点点头,拿起瓷瓶走向院子,谢观雪操纵轮椅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三步距离,而灰猫正躲着瑟瑟发抖。 她蹲下身,将药粉倒在掌心,慢慢靠近,轻声哄道:“别怕,只是上药……” 灰猫显然记住了李青萤,浑身毛发炸开,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却意外地没有逃跑。 她眼疾手快地按住它,迅速将药粉撒在快痊愈的伤口上。 “看到了?”李青萤抬头看向谢观雪:“这样能证明吗?” 谢观雪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沾满药粉的手指上,又移到那只虽然叫得鬼哭狼嚎却没怎么挣扎的灰猫身上,一时间有些沉默。 许久,他低声道:“它们为什么怕你?” 李青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就这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我天生就不讨喜。”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观雪突然转动轮椅:“三日后,我会来下聘,如果没有意外,大概结束就会启程返回谢家。” 李青萤一怔:“什么?” “婚约既已定下。”谢观雪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那股刺人的寒意:“你自然要跟我一起回谢家,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记得带上你的药。” 第12章 玉简 暮色四合时,李家大宅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森严。 朱红色的府门半掩着,门楣上“李府”两个鎏金大字被晚霞镀上一层血色,檐角蹲踞的石兽在斜照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随时会扑下来的猛兽。 府内回廊曲折,青石板路被暮光染成暗金色,两侧的灵植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叶片边缘泛着微光,偶尔有仆役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荡出轻微的回音。 李泊苍的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李青萤垂首站在案前,让自己保持怯懦的模样,李泊苍缓步走近,脸上带着虚伪的慈爱:“青萤,你要记住,就算去了谢家,就算嫁到谢家,你骨子里流的也是李家的血。” 李青萤睫毛轻颤,眼眶迅速泛红,似乎被感动到了:“二叔……我、我明白的。” “很好。”李泊苍满意点头,转身走向书架:“我那好侄儿若有什么异动,尤其是关于《九霄雷诀》的线索,立刻传讯回来。” 她低着头,装作惶恐:“可、可谢公子若是不信任我……” “那是你的事。”李泊苍皱了皱眉,声音温和却透着寒意:“若连这点用处都没有,李家养你何用?” 李青萤指尖微颤,突然哽咽道:“二叔……青萤、青萤想带些爹的遗物走,就当……留个念想……” 李泊苍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却听她继续道:“爹生前留下的那些书,或许对监视谢公子有用……” 以退为进。 李泊苍多疑,越是表现得有所求,他越会觉得掌控得住她。 果然,李泊苍眯了眯眼:“什么书?” “一些……游记。”李青萤怯生生道:“爹生前喜欢记录各地见闻,或许……或许提到过《九霄雷诀》的线索。” 李泊苍眼中精光一闪,语气缓和了些::“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 他转身走向内室:“跟我来。” 李青萤低着头跟上,心念一转,目光迅速扫过书房的布局, 案几左侧放着李家密令;窗边花架下有一个暗格;书架第三排有青云书院的东西…… 李泊苍从内室取出一只木箱,拂去灰尘:“你爹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李青萤眼眶微红,手指轻轻抚过箱盖,像是无限怀念:“谢谢二叔……” 她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呸!她爹留下的好东西能把这个书房都装满,哪里是这么一只箱子能放得下的。 “你先整理。”李泊苍淡淡道:“我去前厅一趟,待会儿让人送你回去。” “是……” 待李泊苍的脚步声远去,李青萤的眼神瞬间冷静。 她翻开木箱,里面确实是她爹的遗物,一摞泛黄的游记,一枚生锈的铜铃,一条褪色的青绫……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李青萤没时间细看,指尖轻点箱底,确认没有暗层后,她立刻抱起木箱子,起身时微微踉跄一下,撞向了书架。 她的目光锁定在第三排的一卷帛书,掩盖住动作,将随意夹在中间的一枚玉简轻轻抽出。 上面赫然刻着“青云”二字。 李青萤将玉简收入袖中,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抱着木箱子,眼眶微红,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李泊苍推门而入,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她身上:“看完了?” “嗯……”她轻声应道,像是强忍哽咽:“二叔,我能……带这些走吗?” 李泊苍审视她片刻,终于点头:“拿去。”反正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说着,他走近一些,突然按住李青萤的肩膀:“记住,你永远是李家的人。” 李青萤低着头,声音颤抖:“……青萤明白。” 借着收拾行李的借口,她回到自己破落的小院,拴上门,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简。 玉简入手温润,隐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力印记,她轻轻摩挲着“青云”二字,嘴角微勾。 次日,李青萤站在李妄的院门前,这座小院偏僻安静,四周种满了灵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她抬手叩门,门内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道清朗冷静的嗓音:“谁?” “是我,青萤。”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李妄一袭素白长衫,袖口沾着些许药渍,眉目间带着几分倦色,却在看到她时微微舒展。 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李青萤笑了笑:“来送你一样东西。” 屋内光线昏暗,四周摆满了药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灵草和丹炉。 李妄给李青萤倒了杯茶,茶水里浮着几片清心草的叶子,味道微苦,却带着回甘。 “听说你要嫁给谢观雪了?”李妄坐在她对面,眉头微蹙:“他” “残废,脾气差,还对我有误会。”李青萤接过话,语气轻松。 李妄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你若不想嫁,我可以去求家主” “不必。”她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推到他面前:“比起我的事,我更担心你。” 李妄低头,看到玉简上烫金的“青云书院”四个字,瞳孔微缩:“这是” “引荐信。”李青萤轻声道:“青云书院在东玄州,专收丹道天才,你去了那里,至少不必再被李家束缚。” 李妄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没有立刻接过:“你怎么会有这个?” “偷的。”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从李泊苍的书房里。” 听见这话,李妄猛地站起身,茶盏被碰翻,茶水洒了一桌。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若是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李青萤神色平静:“这东西放得随意,显然李泊苍并不在意,而且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只觉得炼丹是小道,远不如修炼灵力重要。” 她抬眸看向李妄:“但你不一样。” 李妄怔住。 “堂兄,你的魂力是深蓝色,天生就该走丹道。”她轻声道:“留在李家,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李妄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抚过玉简:“为什么帮我?” 李青萤笑了笑:“因为整个李家,只有你把我当人看。”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丹炉里的火焰微微跳动,映照在两人脸上。 李妄垂眸看着那枚玉简,许久,终于开口:“青云书院真的会收我?” “会。”李青萤斩钉截铁道:“我查过了,他们的现任院长是丹霞真人,最欣赏有天赋的年轻丹师,你的‘凝魂丹’连筑基修士都能温养神魂,放在外面,早该被人抢着要了。” 李妄苦笑:“可李家不会放我走” “所以你要自己走。”李青萤压低声音:“明日谢家来下聘,李家上下都会忙着应付,没人会注意你。”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推到李妄面前:“这里面是去东玄州的路引,还有五千金,足够你平安抵达了。” 李妄猛地抬头:“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李青萤眯眼笑:“攒的。” 屋外,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妄收下了玉简和小布袋,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青玉小瓶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李青萤接过,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这是” “九转护心丹。”李妄低声道:“若遇危险,服下可保一命。” 李青萤心头微暖,将玉瓶小心收好:“谢谢。” 李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保重。” “堂兄也是。”李青萤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若有一天李家不在了,你别回来。” 李妄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李青萤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踏入暮色之中。 夜风微凉,她走在回廊上,指尖摩挲着袖中的青玉瓶。 李妄走了,李家就再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李青萤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在谢家活下去了。 第13章 下聘(1) 谢家来下聘这日,李家张灯结彩,红绸从府门一路铺到正厅,乍一看,倒真像是重视这门亲事。 可李青萤知道,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她身上的华服还是李沐瑶的旧衣改的,肩线松垮,腰身空荡,一看就是偷穿了别人的衣裳。 两个侍女站在她身后,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监视。 “小姐,该去前厅了。”其中一个侍女声音冷淡,手指掐了一把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穿过重重院落,李青萤发现,谢家的聘礼队伍被安排在了最偏僻的偏厅,这不合规矩的接待方式,已经无声地表明了李家的态度,他们对这门亲事不屑一顾。 她低着头跨过门槛,手指绞着衣角,像是紧张得不知所措,实则正用余光观察着厅内的每一个人。 李泊苍端坐主位,面带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一片冰冷;秦素站在他身侧,手中捻着佛珠,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李沐瑶则坐在一旁,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云锦裁制的桃红色衣裙,发间珠翠摇曳,手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整个人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艳丽夺目。 她看着李青萤,扫过她脸上的胎记,红唇微勾,眼中满是讥诮和嫌恶。 一旁还坐着几个李家本家的人。 好一场鸿门宴。 “青萤,站直些。”秦素走过来,慈眉善目地笑着,手上却狠狠掐了把她后腰的软肉:“谢家虽已式微,但到底是来下聘的,你可莫要丢了李家的脸面。” 李青萤疼得眼眶一热,抬眼望向端坐主位的二叔李泊苍,对方看似温和的目光里却藏着刀。 李沐瑶把玩着腰间玉佩,清脆的嗓音里淬着毒,讥笑道:“还没过门就能伺候瘫子,这福气堂妹可得接好了。” “谢家到!” 突然,门外传来唱名声,李青萤悄然抬头,晨光中,她先看见一抹如三九寒冬最凛冽的雪色,倏忽间劈开满园春色,直直撞入眼底。 谢观雪显然打扮过,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雪袍,身姿挺拔如雪中青竹,皮肤泛着玉质的冷感,漆黑的瞳孔里却凝着化不开的墨。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李青萤还注意到,谢观雪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指甲袖间得圆润干净,腕骨处有一颗小痣,像是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而走在他旁边的谢听澜则穿着一件墨蓝长袍,眼中含笑,腰间负剑。 身后跟着四个青衣仆从,正抬着一只朱漆礼箱。 “听澜和谢贤侄来了?” 李泊苍起身相迎,语气热络得仿佛对方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而非传言中灵根尽废的废人。 谢观雪面色冷峻,目光扫过众人,径直落在了李青萤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衣服…… 谢听澜笑意不达眼底:“李家主客气了。” 他看了看自己那个冷若冰霜的侄子,又看向李青萤,语气温和:“青萤小姐今日真是温婉可人。” 李青萤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前辈夸奖……” “呵。” 一声冷笑突兀地响起。 盛装打扮的李沐瑶站起身,故意走到李青萤身边,红唇轻启:“谢三叔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妹是什么绝世美人呢。” 她目光轻蔑:“堂妹也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穿得这样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李家亏待了你呢。” 李青萤怯怯地回答:“青萤自知身份,不敢僭越。” “好了好了,”秦素一脸慈爱地拉住李青萤的手:“青萤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总怕给人添麻烦。” 她转向谢观雪和谢听澜:“别见怪,青萤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的。” 感受着手背上那只保养得宜的手传来的温度,李青萤垂着眼,在心中冷笑一声。 谢听澜眯起眼睛微笑,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轮椅上的谢观雪开口了:“李家主母贤良淑德,难怪能教养出李大小姐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儿。” “谢贤侄过奖了。”秦素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今天是大日子,我们李家自然要重视。” 听见这话,李沐瑶的目光落到谢观雪身上,面容有几分扭曲。 李沐瑶第一次见到谢观雪时,他十二岁,已是筑基大圆满,剑意凛然,眉目如霜。 而她则穿着最精致的衣裙,戴着最华贵的珠钗,在宴席上故意从他面前走过,等着他像其他少年一样,目光惊艳地追随着她。 可谢观雪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擦拭剑刃,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手中三尺青锋值得他多看一眼。 李沐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竟敢无视她?他凭什么? 后来李沐瑶才知道,谢观雪对谁都这样。 青云宗的小师妹红着脸送他亲手绣的剑穗,他淡淡说了句“碍事”,随手就还给回去;药王谷的大小姐特意为他炼制的灵丹,他看都没看就转赠给了其他受伤的人;就连她李沐瑶,这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聒噪的未婚妻”。 可偏偏,谢观雪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可偏偏,有他做未婚夫,她在天恒宗的地位能更稳固。 所以她忍了。 听说谢观雪灵根尽碎,成了废人时,李沐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终于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她特意去谢家探望,想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可当李沐瑶站在床前,俯视着那个曾经让她仰望的少年时,谢观雪的眼神却依旧冷得像冰。 “滚。”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李沐瑶气得浑身发抖。 他都废了,凭什么还敢这样对她?他以为他还是那个天才吗? 气急败坏的李沐瑶终于撕下伪装,冷笑一声,讥讽道:“谢观雪,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谢观雪却闭目调息,连回应都懒得给她。 后来花神宴退婚,李沐瑶当众甩出婚书,看着谢观雪被众人指指点点,心中涌起了一阵扭曲的快意:“我李沐瑶,绝不会嫁给一个废人!” 她等着看他崩溃、愤怒、甚至求她…… 可谢观雪只是淡淡抬眸,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她的影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比任何羞辱都让她难堪。 他竟敢……连她的退婚都不放在眼里! 察觉到李沐瑶异样的情绪,李青萤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14章 下聘(2) 秦素转向李泊苍,转移话题道:“老爷,聘礼都清点好了吗?” 李泊苍点点头,示意管家呈上礼单。 李青萤却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这场婚约的主角明明是她,却没有人询问她的意见,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不对,谢观雪倒是暗中看了她几眼,目光一直在她不合身的衣服上流连。 与此同时,谢听澜挥手示意随从抬上朱漆礼箱,箱盖开启的瞬间,厅内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整箱的灵石映得满室生辉,最上方还放着一株通体碧绿的九叶灵芝、深海明珠、上品灵剑……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引得李家众人窃窃私语。 李青萤的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她没想到谢家这下聘还挺正式的 李泊苍浏览着礼单,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谢家真是大手笔啊。” 谢听澜淡然一笑:“我谢家如今虽然比不上从前,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观雪的婚事,自然要办得体面。” “听澜,你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我跟你兄长是至交好友。”李泊苍笑容不变:“能与谢家结亲,也是我们李家的荣幸。” 闻听此言,李沐瑶突然轻笑出声:“爹,您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高攀了似的。” “不过嘛。”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李青萤一眼;“有些人确实是高攀了,一个没灵根的废物,也配得上谢家如此厚礼?” 厅内气氛顿时一僵。 “沐瑶!”秦素佯装呵斥,“怎么说话的?” 李沐瑶撇撇嘴,眼中闪着恶意:“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谢公子虽然灵根尽毁,但好歹曾经是个天才,还是谢家的前少主,至于堂妹嘛……”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没有灵根,灵魂资质极差,这张脸也是不堪入目,完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啊?” “李大小姐此言差矣。”谢观雪的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却依旧没落到李沐瑶身上,只是看着李青萤。 “我们谢家选人,看重的不是天赋修为,而是品性德行,青萤姑娘心地善良,正是我心中的理想人选。” 李青萤有些惊讶,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自从她爹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认可过了。 谢听澜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观雪一眼。 这番话却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李沐瑶脸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要的废物未婚夫,竟然对李青萤如此重视。 “堂妹真是好福气啊。”李沐瑶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堂妹她从小体弱多病,怕是难以承担传宗接代的重任呢。” 听见这话李青萤都无语了。 不是,这都能问道长生了,谁还关心传宗接代这种小事啊?怎么?怕没人送终?还是送死的时候能有一家子凑数的? “沐瑶!”这次是李泊苍出声呵斥:“不得无礼!” 谢听澜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劳费心了,我们谢家有的是灵丹妙药,定会把青萤小姐的身子调养好。” 谢观雪冷冰冰地说道:“况且都踏上长生路了,还要惦记凡人的传宗接代,看来李大小姐的道心,怕是与常人不同。” 李青萤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这话说出了她的心声,看来这“未婚夫”,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啊。 李沐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反驳,却被秦素一个眼神制止。 秦素走到李青萤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手:“青萤虽资质平平,但性子温顺,最是适合谢贤侄。” 说话间,她的指尖狠狠掐进李青萤腕间嫩肉,低声警告:“给我安分点。” 李青萤疼得眼眶泛红,却只能怯生生地点头:“二婶说得是……” 谢观雪冷眼看着这一幕,轮椅扶手上的冰霜无声蔓延。 “说起来,”李泊苍突然开口:“青萤自幼丧父,这些年多亏她二婶照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青萤一眼:“你可要记住这份恩情,到了谢家,莫要忘本。” 记住你是李家的人。 记住你的任务。 听懂了李泊苍的暗示,李青萤低着头,肩膀微颤:“青萤……明白。” 谢听澜挑眉,似笑非笑:“李家主放心,谢家绝不会亏待青萤小姐。”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青萤小姐在李家……似乎过得不太如意?” “哎哟,这是哪里的话?”秦素立刻接过话:“我们待青萤如亲生,只是这孩子性子怯懦,不亲人,还总爱躲着人……” “是吗?”谢观雪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为何她手上的伤,像是新添的?” 众人一愣,齐刷刷看向李青萤的手,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是几道新鲜的指痕,正是方才秦素掐的。 秦素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手:“这、这是……” “是我不小心摔的!”李青萤突然抬头,眼中含泪:“二婶待我极好,真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哽咽,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被胁迫的。 谢听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谢观雪则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李泊苍强笑着打圆场,“今日是喜事,不说这些。” 他拍了拍手,侍女立刻端上一个锦盒:“这是给青萤的嫁妆,虽比不上谢家的聘礼,也是一番心意。” 锦盒打开,里面是几块灵石、几瓶灵丹和几件普通的首饰,成色连李沐瑶平日戴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李沐瑶嗤笑一声:“爹真是大方,连我不要的珠钗都赏给她了。” 李青萤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看似羞愤至极,实则正努力憋笑。 李家越是这样,谢家就越是会觉得她可怜。 果然,谢听澜叹了口气:“李家主,青萤小姐是你的亲侄女,而且谢家既已下聘,她以后便是观雪的未婚妻,我的侄媳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泊苍一眼:“还请你们看在这些情分上……高抬贵手。” 第15章 下聘(3) 正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李泊苍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他素来以宽厚家主自居,此刻却被谢听澜一句话撕破了伪善的面具。 看着这张难看的脸,李青萤好悬没笑出声来,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泊苍强压住愤怒,笑了笑:“听澜,你看看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与兄长是手足,青萤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会苛待她呢!” 谢听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家主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 与此同时,秦素的注意力却全都在谢家送来的嫁妆上,寒玉髓、玄阶灵剑、九叶灵芝……每一样都是珍宝,不管放在哪个修真世家,都算得上重礼。 她目光扫过那株被封在寒玉匣中的九叶灵芝,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这东西,若是给沐瑶服用,说不定能助她更快突破金丹……岂能便宜一个废物? “大家莫要争论了。”秦素笑容和煦,抬手示意管家:“来人,把聘礼都收入库房,好生保管。” “且慢。” 谢观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坐在轮椅上,指尖轻叩扶手,目光淡淡扫过李家人:“这些东西,是给青萤姑娘的。” 厅内瞬间安静。 秦素笑容一滞:“贤侄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谢观雪语气平静,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谢家送来的聘礼,是给李青萤的,不是给李家的。” 说着,他抬起眼眸,眼神锐利如刀:“李夫人该不会……是想私吞?” 这残废竟敢当众落我面子?! 秦素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堆出笑脸:“哎哟,谢贤侄误会了!我们只是怕青萤年纪小,不懂保管这些贵重之物啊……” “二婶。”李青萤突然怯生生开口,眼眶微红:“我、我确实没用,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就连爹留给我的东西,我都……” 话未说完,李青萤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闭上嘴,低下头,却留给了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李泊苍和秦素的脸色瞬间阴沉。 李沐瑶冷笑一声:“李青萤,你少在这装可怜!” 她指着那株九叶灵芝:“这等灵物给你也是浪费!你连灵根都没有,配用这个吗?” “沐瑶!”李泊苍佯装呵斥,实则暗中赞许女儿的助攻。 “正因她没有灵根,才更需要这些。”谢观雪却突然笑了,轮椅无声碾过地面,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缓缓停在了李青萤身侧。 从李青萤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谢观雪的侧脸,眉骨高而凌厉,投下的阴影掩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只余长睫在眼尾处微微垂落,像覆了一层薄霜。 鼻梁挺直如剑脊,自眉心一路向下,至鼻尖处收成一道锐利的折角,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峻。 不过他却是正在帮她……撑腰? “不过李家的规矩,倒是新奇。”谢观雪脊背挺直如青松,指尖绽开细小的冰花:“聘礼既已送出,自然便是她的,李家主刚才还在说什么手足情深,莫不是只是在说笑?” “……贤侄说笑了。”李泊苍强撑起笑容:“青萤,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他咬牙补充:“九叶灵芝……你也一并带走。” 李青萤“惊喜”地抬头,眼中泪光盈盈:“真、真的可以吗?” 谢听澜忍笑点头:“当然,这本就是你的,我们今日午时出发回九州城,在这之前,我先帮你保管,如何?” 李青萤一脸感动:“多谢前辈。” 谢听澜笑了笑:“不该叫前辈,应该改口叫小叔了。” 面对自家小叔打趣的眼神,谢观雪一脸淡然,表情毫无变化,李青萤嘴角抽了抽,怯怯道:“多谢……小叔。” 看着相处和谐的三人,李沐瑶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谢听澜朝李泊苍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李家主,那我和观雪便先回客栈整理行装了,午时,我们准时来接青萤。” 他打了个手势,四个青衣仆从又把朱漆礼箱抬了起来。 李泊苍眼角抽动,起身送客。 送走谢观雪和谢听澜后,李泊苍脸上伪装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盯着李青萤看了一会儿,说道:“青萤,记住你的身份,这门亲事是给你条活路,若敢节外生枝……” 李青萤垂眸:“青萤知道。” “你知道就好。”秦素冷笑:“别以为谢家人今天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记住你的身份!” 李泊苍摆摆手,语气稍微缓和:“青萤啊,二叔不是不疼你,只是沐瑶确实是我们李家的希望,她天资卓绝,婚事必须慎重。” “谢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毕竟曾经辉煌过,底蕴还在,你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青萤明白。” “好了,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李泊苍挥挥手:“记住,去了谢家,表现得好一点,别丢了李家的脸。” 李青萤退出偏厅,刚转过回廊,就被李沐瑶拦住了去路。 “贱人!” 李沐瑶一巴掌扇过来,李青萤早有防备,侧身躲了过去,一脸无辜地问道:“堂姐这是何意?” “少装蒜!”李沐瑶眼中喷火:“你以为攀上谢家就能翻身了?我告诉你,谢观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嫁过去,只会比现在更惨!”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欺负自己的堂姐,李青萤缓缓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那堂姐为何如此生气?难道是在后悔把这门‘好姻缘’让给了我?” “你!”李沐瑶气极,抬手又要打,却被赶来的秦素喝止。 “沐瑶!你这样成何体统!”秦素不满地皱眉:“你跟她计较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李沐瑶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甩袖而去。 秦素也看了李青萤一眼,眼中满是警告:“别以为有谢家撑腰就能放肆,记住,你永远只是李家的一个‘下人’。” 李青萤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门亲事已成定局,比起留在李家继续做李沐瑶的出气筒,被各种欺凌,嫁去谢家或许是个转机。 既然命运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或许,这就是她这个穿越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翻身的唯一机会! 第16章 离开 正午的日头正烈,灼得青石板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热雾。 谢家的飞舟悬停在李家府门前,通体玄黑,舟身刻满繁复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舟首立着一面绣有九叶雪莲纹纹的旗帜,那是谢家曾经的荣耀,如今却显得格外寂寥。 李青萤小时候特地查阅过《九重天大陆史》和《九重天大陆地理》,最久远的记载在数万年前,按照时间段划分的书籍占了整整三排书架。 九重天大陆上是人、鬼、魔和妖兽共存的,人与妖兽的关系还算和谐,魔与两者的关系则都比较紧张。 大陆的面积比地球还要大上数千倍,划分为九域,东玄州、西灵州、南仙州、北圣州、中钧天、极北的灵霄神域,混沌魔渊、幽冥鬼界和死生界。 其中以东玄州、西灵州和南仙州的灵气最为充足浓郁,且地势开阔,物富民丰。 北圣州的灵气稍次,紧挨着龙脊山脉,奇峰众多,妖兽横行,而且近百年起,每隔五年还会爆发一次狂兽潮,十分危险。 而最极端、最寒冷的北域就是灵霄神域,此地鲜少有踏足者,只有世间最尊贵的神兽——龙族和凤族生活在神域的最深处,不过他们已经近百年没有在世人面前露过面了。 混沌魔渊,顾名思义,是魔族生活的地方。 幽冥鬼界则是许多杀人越货者的去处,那里没有法律,不讲道义,不管是人、鬼、魔,还是妖兽,只要你是强者,就能横着走。 关于死生界并没有详细记载,只知道那里是活着的生命无法踏足的地方,被称为“永远不能摆脱的无间地狱”。 而谢家在多年前式微以后,就被迫迁到了北圣州的九州城内。 谢听澜站在飞舟旁,一袭墨蓝长袍,腰间悬剑,神色平静。谢观雪则早已在舟上,轮椅停在舷边,冷眼看着李家众人假惺惺的送别。 李青萤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府门前,她的嫁妆寒酸得可怜,几件旧衣,一把油纸伞,还有她爹留下的一些旧东西。 李泊苍负手而立,脸上挂着虚伪的慈笑:“青萤啊,到了谢家,莫要忘了本。” 秦素捻着佛珠,假意抹了抹眼角:“这孩子从小怯弱,还望谢家多担待。” 李沐瑶抱臂站在一旁,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妹妹可要争气,别让人以为我们李家女儿都这般上不得台面。” 李青萤低着头,心中嫌弃三人恶心虚伪,面上却是一副怯懦模样:“青萤……谨记教诲。”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七响连鸣,正是玄天宗来人的信号。 李泊苍顿时露出欣慰又自豪的笑容,秦素也喜形于色道:“哎呀,定是来接沐瑶的仙师到了!” 只见数十名天恒宗内门弟子在飞舟上列队而立,清一色的月白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衣袂上银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师姐,宗主让我们来接您回宗。”一名弟子恭敬行礼。 李沐瑶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扫向了一旁的李青萤和谢观雪,红唇微勾,一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沐瑶师姐,这就是你那……前任未婚夫?”一名天恒宗女弟子掩唇轻笑,目光轻蔑地扫过谢观雪的轮椅。 李沐瑶红唇微勾:“是啊,可惜了,当年何等风光,如今……” 她故意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谢观雪面色不变,指尖却无声地在轮椅扶手上凝出一层薄霜。 李青萤低着头站在他身侧,像是害怕极了,实则正用余光观察着天恒宗众人的反应。 看来来的这些人都跟李沐瑶是一丘之貉啊。 “这位就是接替师姐婚约的……妹妹?”另一名弟子故作惊讶:“怎么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众人哄笑出声。 李沐瑶缓步走到李青萤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堂妹啊,到了谢家可要乖乖的,别给李家丢脸。”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带毒:“毕竟……你也就配捡我不要的东西了。” 李青萤眼眶泛红,像是被这句话刺伤:“沐瑶姐姐说得对……” 谢观雪冷眼旁观,突然开口:“李沐瑶。” 他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 “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比不上她吗?” 李沐瑶笑容一僵:“什么?” 谢观雪抬眸,眼神冷得像刀:“因为她不会像你这样……” “聒噪。” 天恒宗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 “一个废人,也敢对师姐无礼?” 李沐瑶脸色铁青,腰间玉佩泛起诡异的青光:“谢观雪,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 她猛地抬手,一道凌厉的灵力直袭谢观雪面门。 “砰!” 灵力在半空中被一道冰墙挡下,碎成点点星光,谢观雪纹丝不动,轮椅四周的地面却已覆上了厚厚的冰霜。 “师姐!”天恒宗弟子惊呼:“他竟还有灵力?” 李沐瑶瞳孔微缩,心中惊疑不定,谢观雪的灵根不是碎了吗?这寒气又是怎么回事? 同行的天恒宗长老皱了皱眉,喝止道:“沐瑶,注意身份。” 李沐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观雪、李青萤……你们给我等着! 谢观雪却不在意,只是抬起手,一道冰阶自飞舟延伸而下,稳稳落在了李青萤脚前。 他声音冷淡,却不容拒绝:“上来。” 李青萤抿了抿唇,踏上冰阶,寒气透过鞋底沁上来,她却觉得比李家的地暖更让人安心。 身后,李龙飞阴阳怪气地嘀咕:“残废配废物,倒是般配……” “咔嚓——” 一道冰锥突然擦着李龙飞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朱红门柱,谢观雪却连头都没回,只淡淡丢下一句:“再废话,下次钉穿的就是你的喉咙。” “走。” 谢观雪对李青萤道,仿佛刚才的冲突与他无关。 飞舟缓缓升空,李家的宅院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李青萤站在舷边,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脸逐渐模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舍不得?”谢观雪不知何时转着轮椅停在她身侧。 李青萤摇头,唇角微勾:“只是在想,九州城的风光,定然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飞舟穿过云层,向着北方疾驰,下方山河万里,而前方则是未知的九州城,是衰败的谢家,是她的新生,也是他的战场。 第17章 油纸伞 飞舟穿破云雾时,李青萤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万丈霞光突然在眼前炸开,将整片云海染成金红色,翻滚的云浪在飞舟两侧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地平线。 “好美……” 李青萤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手指搭在飞舟的雕花栏杆上,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此刻正站在万丈高空,脚下是绵延千里的云层。 一阵罡风吹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李家的气息。 谢观雪的轮椅停在李青萤身侧,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道总是紧抿的唇线也镀上了一层暖色。 云海在他们脚下变换着形态,时而如棉絮般松软,时而如浪涛般汹涌,时而如薄纱般透明,能隐约看见下方苍翠的山脉如细线般蜿蜒。 “好像要下雨了。” 谢听澜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指着左前方。 霞光尽头处是堆积的云层,越聚越厚,越压越近,如浸了水的棉被般沉重,将远山的轮廓模糊成了青灰色,飞鸟掠过,翅膀拍打得比平日更急。 李青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这是她爹留下来的遗物,伞面泛黄,伞骨陈旧,残留的湿润气息混合着高空特有的清冽。 这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她爹抱着襁褓中的她回到李家的时候…… 思绪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小心!” 李青萤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只见云层中闪过几道黑影,淬毒的弩箭已破空而来,她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撑开油纸伞,挡在了谢观雪面前。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本该被利刃轻易穿透的油纸伞面,竟然将淬了毒的暗器尽数弹开,伞面上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光。 李青萤愣住了。 这把陪伴她十几年的破伞,此刻竟纹丝不动地挡在他们面前,伞骨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这是……” 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举起长剑:“一把破伞而已,能挡几次?” 李青萤来不及细想,杀手已经再次攻来,这一次,他直接绕开伞面,一剑刺向她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谢观雪指尖的冰晶“咔”地裂开一道缝,袖中剑气迸发,将最近的一名杀手逼退,却因双腿不便,动作慢了半拍。 好在谢听澜反应也极快,剑光如练,挡在两人身前,将另外两名杀手逼退:“没事?” “李家派来的?”谢观雪摇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轮椅却悄然转向防御姿态。 “砰!”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这次是带着爆裂符的飞刀,却在触及伞面的瞬间被反弹回去,云层里顿时传来惨叫,李青萤突然想起小说里的描述。 【谢听澜就是因为买到假灵草,丹药失效,导致谢观雪伤势恶化,后来在李家追杀时无力抵抗,而谢听澜为了保护他,意外惨死……】 李青萤本来以为,如今李家让她替婚,应该就不会再派人来追杀了,没想到她还是太过天真。 谢观雪眸光一沉,轮椅上的机关瞬间启动,三枚冰针从扶手射出,精准地钉入杀手的咽喉。 李青萤仍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原本老旧泛黄的伞面上如今泛着淡淡的青光,还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伞……”谢听澜诧异地看向她手中的油纸伞:“是防御法器?” “我……我不知道。”李青萤茫然地摇头:“这是我爹留下的……” 就在这时,谢观雪突然开口:“小叔,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谢明澜挑眉:“嗯?” 谢观雪冷冷道:“化神三星,对付几个元婴杀手,需要这么久?” 李青萤:? 等等,谢听澜是化神修为?!原着里他不是元婴十一星吗?! 谢明澜叹了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内敛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赫然是化神期大能的威压。 “本来还想多藏一会儿的。”他无奈地摊手:“你小子,眼睛倒是毒。” 谢观雪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李青萤目瞪口呆。 剧情……彻底崩了啊! 忽然,其中一个杀手趁机甩出枚血色玉简,李青萤瞳孔一缩。 那是小说里记载的“噬魂血咒”,原剧情中谢听澜就是为挡这一击而陨落的。 “退后!” 李青萤旋身将伞面斜挡,血咒撞上伞骨的瞬间,十二根伞骨突然弹出锋利刃口,伞面倒转如莲华绽放,竟将那道血咒原路奉还。 云层中爆开一团血雾,惨叫声戛然而止。 飞舟上一片死寂。 谢观雪盯着李青萤手中的油纸伞,眸光深沉,谢听澜则是一脸惊讶。 不过伞面上的纹路和青光很快又隐去,恢复了那副破旧模样,仿佛方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李青萤不由得心脏狂跳。 酝酿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撞在透明的灵障上,顺着无形的弧度滑落,像一层流动的纱。 望着外面朦胧的雨幕,李青萤恍惚想到,十七年前,她爹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回到李家时,也是一个雨天。 那天的雨很大。 她爹浑身湿透,黑袍紧贴在身上,怀中却紧紧裹着一件干燥的襁褓,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血水,在李家大门前的石阶上洇开了暗红的痕迹。 “大哥,这是?”李泊苍站在檐下,眉头紧锁。 “我女儿。” “她娘呢?” “死了。” 她爹的回答干脆利落,却让身后的雨声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在想什么?” 谢观雪的声音将李青萤拉回了现实。 她握紧手中的油纸伞,伞骨冰凉,却莫名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心,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爹,您到底留下了什么? 您冒雨带我回来时,有没有想过,我会在这样的李家长大? 不过很快李青萤就意识到了另一点,那就是退婚剧情之后的另一个关键节点也改变了。 谢听澜活下来了! 第18章 命运偏离 “咔嚓——” 天恒宗的飞舟上,换上雪色弟子服的李沐瑶坐在房间里,指尖捏着一枚碎裂的命牌。 那是她派出去的杀手首领的魂牌。 碎了!全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李沐瑶猛地攥紧拳头,命牌在她掌心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她周身灵力暴动,殿内灵玉雕琢的桌椅瞬间被震成齑粉,声音尖锐至极:“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个没有灵根的贱人都杀不了?!” 殿外,听见动静的几个天恒宗弟子噤若寒蝉,无人敢靠近。 谁都知道,这位宗主最宠爱的关门弟子,脾气骄纵,手段狠辣,她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她凭什么?” 李沐瑶猛地转身,袖袍翻飞,一道灵力狠狠砸向墙壁。 “轰——!” 玉石墙壁龟裂,李沐瑶眼中怒火滔天,咬牙切齿道:“一个废物!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下贱东西!若不是爹开了口,你也配顶替我的婚约?!” 她脑海中浮现李青萤那张总是低眉顺眼的脸,懦弱、卑微、不堪入目,毫无存在感……可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现在却真的要嫁给谢观雪?! 哪怕是她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李青萤! 想到这里,李沐瑶猛地抬手,一道传讯符燃起,火光中映出了她扭曲的面容:“李龙飞!给我滚过来!” 片刻后,匆忙赶来的李龙飞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大、大小姐……” 李沐瑶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踢翻在地:“废物!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李龙飞瑟瑟发抖:“大小姐息怒,我收到了杀手临死前的传讯,那谢听澜他、他隐藏了修为,他根本不是元婴,而是化神大能!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化神?”李沐瑶瞳孔一缩,随即冷笑:“如今的谢家,也配再出一个化神?” 她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李龙飞的衣领,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声音森寒:“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李青萤,必须死!” “她若活着到了谢家,我就让你在天恒宗的日子生不如死!” 李龙飞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待李龙飞连滚带爬地退下,李沐瑶缓缓走到窗前,俯瞰着云海翻涌的天恒宗,冷声道:“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她李沐瑶,生来就是天骄! 她不要的东西,宁可毁掉,也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李青萤……”李沐瑶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你以为攀上谢家,就能翻身了?” “做梦!” 另一边,飞舟穿行在雨幕中,结界外雷声隐隐,而舱内却一片静谧。 谢听澜接过李青萤手中的油纸伞,指尖轻轻抚过伞面,眉头微蹙:“奇怪……” 他将油纸伞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甚至注入灵力试探,伞面依旧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旧伞:“方才明明挡下了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现在却探查不出半点灵力波动。” 李青萤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爹留给我的时候,它真的只是一把伞。” 她记得,他爹说过,这把伞是她娘留下的,算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 难道……她娘并不是普通人? 谢听澜摇摇头,将伞递还给李青萤:“或许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 谢观雪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伞上,突然开口:“给我看看。” 李青萤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伞递了过去。 谢观雪的指尖刚触碰到伞骨,一股极淡的寒意便顺着他的手指蔓延而上,伞面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微微泛起一丝青光,转瞬即逝。 他只觉得体内残缺的灵力忽然震颤了一下,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力量唤醒,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在指尖,与伞上的气息隐隐产生了共鸣。 谢观雪猛地抬头,看向李青萤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怎么了?”李青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谢观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青气,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 谢听澜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挑眉问道:“观雪,你发现了什么?” 谢观雪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把伞上似乎有很奇特的气息……你爹可曾提过这把伞的来历?” 李青萤摇头:“他只说……要我随身带着。” 谢观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有一种预感,这气息大概能助他恢复修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微微垂下眼睫,将伞递还了回去:“收好。” 李青萤接过伞,指尖不小心与谢观雪相触。 一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 一股奇异的寒意顺着接触点蔓延,李青萤的左颊胎记突然微微发热,而谢观雪体内的残缺灵力则剧烈震颤起来,似乎产生了什么共鸣。 “唔……” 谢观雪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忽然转动轮椅逼近,在两人距离只剩三寸时才停下。 他伸手捏住李青萤的下巴,拉近两人的距离,拇指重重擦过那片淡青色胎记。 “你!”李青萤睁大眼睛,刚要挣扎,却见谢观雪指尖凝结的冰霜正在迅速消融,而他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震惊、困惑,以及某种近乎饥饿的渴望。 见状,谢听澜脸色一变:“观雪?” 谢观雪皱了皱眉,神情缓缓恢复平静,他松开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仍然死死盯着正茫然捂脸的李青萤:“抱歉,失礼了。” 李青萤能感觉到胎记处的灼热感正在渐渐消退,可心跳却越来越快。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舱内两人神色各异的脸,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探究。 李青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发问。 谢观雪也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指尖的冰霜彻底消融,体内暴动的残缺灵力也重新归于平静。 飞舟外,雨越下越大。 谢听澜看了看两人,忽然笑道:“看来,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李青萤抱紧了油纸伞,望向窗外,雨幕中的北圣州越来越近,而她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第19章 密谋 李龙飞跌跌撞撞地退出大殿,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敢吐出来。 刚才李沐瑶踹他那一脚裹挟着灵力,他整个人被踹翻在地,疼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踉跄着走到无人处,李龙飞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到了墙上。 指节渗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满脑子都是李沐瑶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不过是个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贱人! 真当自己是个天才了?若没有李家,没有天恒宗,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龙飞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骂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把所有的怨恨都咽回肚子里。 他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可很快又颓然松开了手。 不行……我还得靠她进天恒宗…… 李青萤……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种屈辱?! 李龙飞咬牙思索,一个人名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袋里。 谢云海。 谢家现任少主,谢观雪的堂兄,从小就嫉妒谢观雪的天赋,在谢观雪修为尽废后没少落井下石。 若他肯帮忙…… 李龙飞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从怀中摸出一张传讯符,指尖灵力涌动,符纸燃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 与此同时。 谢云海的房间位于飞舟最上层,独占整片东侧厢房。 一推开门,迎面就是一扇雕花玉屏风,屏风上绣着九州山河图,金线勾勒的峰峦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奢靡的光泽。 最奢华的当属房间正中的浴池。 整块暖玉凿成的池子,引了飞舟底部的灵泉,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灵药花瓣,蒸腾的水汽里混着安神的\"醉梦香\"。 池边金架上挂着丝质寝衣,衣摆用暗纹绣着谢家族徽,轻轻一抖便有流萤般的微光浮动。 此刻谢云海正半倚在池中,手臂搭在暖玉边缘,侍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千年雪参膏涂抹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是缓解神识疲劳的极品灵药,旁人得一小盒都要珍藏,他却每日拿来敷额。 窗外雷雨交加,而屋内熏香缭绕,谢云海闭目养神,唇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谢观雪如今只能蜷缩在轮椅里。 而这飞舟上最好的房间,合该是我谢云海的。 忽然,一道传讯符破空而来,悬停在他面前,侍女手一抖,一滴参膏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啪”地砸在池边金砖上。 侍女大气都不敢出,吓得立刻俯首,好在谢云海的注意力都在传讯符上,只是皱眉骂了一句:“笨手笨脚的,滚出去。” 侍女如蒙大赦,连忙退出房间。 谢云海半倚在暖玉浴池中,指尖轻点,符纸燃尽,李龙飞谄媚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谢少主,你一向雄才大略,李某真是仰慕已久,今有一事相商,李青萤若活着到谢家,必成祸患,若谢少主愿助我除之,李某愿以李家秘宝相赠。” “李龙飞?”谢云海不屑地轻嗤一声:“不过是李家的一条狗,也配跟我谈条件?” 而且李家秘宝?区区一个旁支子弟,哪里拿得出这种东西? 但很快,谢云海又缓缓眯起了眼睛。 李青萤……谢观雪的新未婚妻。 更重要的是,他这两天听说,谢观雪还挺护着她的,甚至不惜与李家翻脸,若是她死了,谢观雪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谢云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和快意。 他指尖轻敲桌面,沉吟片刻,终于回信。 “可。” 谢云海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赤金色的讯玉。 讯玉,通讯法器,以灵玉做载体,其中用复杂的阵法做支撑,不仅能传话,还能面对面交谈,比传讯符那种一次性的更好用,款式更多。 当然,售价也就更贵,一块普通讯玉的价格就高达两万金,经过改良,如今还有了灵网,只有拥有讯玉,就能在灵网中与其他人交流。 谢云海手中的讯玉亮起一道光,李龙飞的身影出现在了光柱中,他手里捧着一个寒玉匣子,脸上堆满了谄笑。 他把姿态放得极卑微,当即额头抵地,点头哈腰道:“谢少主,您天纵之资,那谢观雪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根本不配与您争锋,谢家未来,终究是您的。” “你今日肯赏脸,真是李某的荣幸!” 谢云海眼底闪过一丝愉悦。 他喜欢听这样的话,尤其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水雾氤氲间,谢云海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李龙飞,懒懒地抬了抬手:“李兄说笑了,赶紧起来,别跪着了,显得我苛待你似的。” 李龙飞连忙爬起身,却仍弓着腰,不敢直视谢云海的眼睛,只赔笑道:“少主宽厚,是李某的福分。” 谢云海露出一个敷衍的笑,直奔主题道:“你说的秘宝是什么?” 李龙飞连忙奉上玉匣,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匣中躺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冰蓝色晶体,寒气缭绕,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这是……玄冰髓?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从哪得来的?” 李龙飞搓着手,低声道:“这是李家秘库的珍藏,家主赐给大小姐的……属下、属下偷偷取了一点……” 谢云海惊讶挑眉:“就为了杀掉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这……属下是帮大小姐办事的。”李龙飞故作为难,说出来的话格外意味深长:“大小姐的吩咐,不敢不从啊,只要谢少主肯帮忙,日后还有重谢。” 谢云海果然皱了皱眉。 李沐瑶这般针对替嫁的堂妹,莫不是对谢观雪还存有私情?不行,他绝对不会给那个废物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谢云海晃了晃酒杯,酒液映着烛光,泛出猩红的色泽:“你想怎么动手?” 听见这个问题,李龙飞想到了李沐瑶的威胁和侮辱,眼中怨毒一闪而过:“自然是……越痛苦越好!”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属下听说,去九州城途中会经过断魂渊,那里罡风猛烈,若有人‘不慎’坠舟……”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满是狠辣。 谢云海轻笑:“你倒是心狠。” 李龙飞赶紧谄笑,意有所指道:“少主也可借此机会,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为您分忧,李某万死不辞。” 谢云海缓缓从池中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落,随意披上丝质寝衣走到窗边。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淡淡道:“谢观雪虽废了,但他那小叔谢听澜可不是好惹的。” 李龙飞眼珠一转:“若谢听澜‘恰好’不在呢?” 谢云海挑眉:“哦?” “李某听闻,谢听澜与‘玄剑门’有些旧怨,若此时有人传讯,说在断魂渊附近发现了玄剑门叛徒的踪迹……” 谢云海眯起眼,唇角缓缓勾起:“有点意思。” 他转身,从案几上取出一块传讯玉符,指尖灵力涌动,迅速刻下几行字,随后捏碎。 玉符化作流光,消失在窗外。 窗外,残月如钩。 飞舟穿行在云层中,朝着断魂渊的方向驶去。 谢云海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轻笑一声:“李龙飞,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 李龙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李某只求能入天恒宗修行。” “就这?”谢云海嗤笑:“没出息。” 他抬手,将杯中残酒泼出窗外,酒液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如同未干的血迹。 “明日之后,我要谢观雪和李青萤,尸骨无存。” 第20章 锁灵散 雨落了一整夜。 李青萤推开窗,湿润的风裹挟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飞舟下方的云层正在散去,露出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那是种近乎透明的青色,边缘处晕着极淡的霞光,像一块被拭去尘埃的琉璃。 远处,几缕金线刺破云隙,将堆积的云团染成淡金色,有飞鸟掠过云海,翅膀上沾着水珠,在晨光中闪闪烁烁,如同撒了一把碎金。 雾气还未散去,侍女便提着精致的食盒,轻轻叩响了李青萤的房门:“青萤小姐,您的早膳。” 李青萤刚打开门,鼻尖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异味。 “多谢。”她睫毛低垂,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乌木食盒。 侍女正要离开,李青萤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另一个食盒上:“这是……给谢公子的吗?” 侍女应了一声:“是。” 李青萤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小声说道:“可以给我吗?我、我给谢公子送去。” 侍女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近日的流言。 听说连对李家那位天之娇女都从未有过好脸色的观雪少爷,还挺维护李家这个废物小姐,莫不是真的? 观雪少爷灵根废了,少主之位也没了,现在居然还看上这个废物小姐,难道是真的自暴自弃了? 侍女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把食盒递了过去:“那就麻烦青萤小姐了。” 待侍女离开,李青萤提着两个将食盒来到了谢观雪的房间。 他正坐在轮椅上看书,霜白衣摆垂落,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又孤独。 李青萤关上门,隔绝外面窥视的目光,眼神瞬间变了。 只对视一眼,谢观雪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早膳不对劲。” 李青萤把食盒放在桌上,先取出一根银簪,轻轻拨开了盖子,都是一碗灵米粥,几碟精致小菜,还有一壶清心茶。 看起来毫无异常。 李青萤鼻尖轻轻一动,太甜了,灵米粥本该只有淡淡的稻香,可这碗粥里,却混着一丝极淡的甜腥气,像是某种灵药被研磨后残留的气息。 轮椅碾过地面,谢观雪来到李青萤身侧,漆黑的寒眸扫过早膳,目光落到她脸上,声音带了一点压迫:“你尝了?” 李青萤摇摇头:“闻出来的。” 十七年来,她在李家活得如履薄冰,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便只能靠别的方式活下去。 藏书阁的每一本药典,她都翻烂了;每一株灵草的特性,她都记在心里;每一种毒药的解法,她都烂熟于心。 那些被罚跪的夜里,那些被克扣饭食的寒冬,她都是靠着这些知识活下来的。 十二岁那年,秦素派人往她的饭食里掺了“蚀灵砂”,让她哑了半个月,她却硬是靠着偷学的《百草鉴》,从后山挖出了解毒的“清心藤”熬水喝下。 李家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偷学灵植的废物,却不知她连丹阁最晦涩的《万毒谱》都背了下来。 风卷起李青萤鬓边碎发,清晰地露出了脸上青青白白的胎记。 谢观雪看了一眼,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抚过那片肌肤,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又收了回去,快得恍若幻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 李青萤来不及多想,用银簪簪尖依次点过米粥、小菜,最后悬在茶壶口,银簪毫无变化,可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果然用了“掩色花”做障眼法。 这种灵草能中和金属反应,寻常银器根本验不出毒性。 李青萤从袖间取出一根不起眼的木簪,那是她自己用“辨毒木”削成的,簪尖轻轻点过灵米粥,片刻过去却毫无变化。 不是寻常毒物? 李青萤眸光微沉,从袖中摸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这是她在李家时,偷偷用废弃的测灵玉打磨的。 玉片刚悬于粥面,立刻泛起一层极淡的灰雾。 谢观雪一直没有打扰,直到此刻才开口询问:“这是?” 李青萤皱眉:“锁灵散。” 这是一种极为隐蔽的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不会致命,却能让修士灵力凝滞,十二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分毫。 两人对视一眼,谢观雪连想都不想用,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肯定是谢云海的手笔。” 李青萤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来说,谢家也是龙潭虎穴,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竟然在飞舟上就动手了? 不过……以为这点手段就能算计她? 李青萤眯起眼睛一笑,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粒淡青色的药丸,这是她用菜园里偷偷培育的清灵草炼制的,能解百毒。 第21章 断魂渊 “这是什么?” 看着李青萤指间的淡青色药丸,谢观雪开口问,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了她脸上。 这一瞬间,他完全没注意到被李家众人嘲笑了十几年的胎记,在他眼里,只有她微微上扬的眼尾,狡黠灵动,就像…… 谢观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李青萤歪着头看过来,眼底是毫不设防地笑意:“这是可以解百毒的清灵丹,我堂兄李妄帮我炼制的。”她没有把清灵草是自己在菜地培育的事说出来。 虽然她关于炼丹的理论知识很丰富,但还从来没有亲手炼制过,只给李妄打过下手。 李青萤指尖轻弹,两粒清灵丹无声落入粥中,遇粥即化,原本混在米香中的那一丝甜腥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满意地笑了笑,踱步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保证外面窥视的人能看清他们用早膳的画面。 这灵米粥熬得稠糯,米粒晶莹饱满,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晕,上面还飘着几片嫩绿的灵蔬叶,清香扑鼻。 在李家,这样的东西可轮不到她,可不能浪费了,锁灵散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毒,解了照样能吃。 李青萤端起另一碗灵米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灵米软糯,带着淡淡的甘甜,热腾腾的雾气熏得她睫毛微湿。 她无意识露出满足的笑,嗓音轻软,却带着几分戏谑:“谢公子,要不要也尝一尝?” 一个没有灵根的少女,竟能对毒物如此敏锐。 谢观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青萤捧碗喝粥的模样,目光在她唇角沾着的一粒米上停留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她在李家那些年,被克扣月例,被苛待冷落,却始终活得清醒而警惕,机敏而心细,倒是……有趣。 谢观雪向来厌恶蠢人,更厌恶懦弱之人。 而李青萤,既不蠢,也不懦弱。 她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野草,看似柔弱,却能在最险恶的环境里扎根生长,甚至还能在风雨中摇曳出几分恣意的姿态。 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也让他心里某处,微微松动了一下。 谢观雪的唇角似乎掠过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神色平静地端起粥碗,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勺子,搅了搅,送了一口进嘴里:“确实不错。” 李青萤咽下嘴里的粥,舔了舔嘴角,补充道:“放心,我毒解得很干净的。” 谢观雪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李青萤正纳闷时,却见他指尖在她唇角轻轻一蹭,将那粒米抹了下来,声音却依旧冷淡:“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换一碗新的就好。” 李青萤怔了怔,忽然笑了:“那多浪费呀?这么好的粥……” 她晃了晃碗,眼睛弯成月牙:“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匆匆推开门的谢听澜脸色凝重:“观雪,我收到传讯……”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看到的画面让他瞬间瞳孔地震。 李青萤正坐在谢观雪房间的小桌前,手里捧着一碗灵米粥,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而他那向来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侄子,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冷着脸赶人,还面无表情地伸手蹭了一下她的……嘴唇? “观雪,青萤姑娘,你们……” 谢听澜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底瞬间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青萤差点被粥呛到,慌忙放下碗:“谢前辈!” 谢观雪则一脸淡定,冷冷扫了自家小叔一眼:“有事?” 谢听澜轻咳一声,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告诉你们,就是玄剑门叛徒出现在了北侧山崖,我得立刻去查探,你和青萤姑娘好好待在飞舟上。”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灵米粥上,眼神有一种诡异的慈爱。 一起用早膳! 还会主动出手! 我家不争气的观雪终于开窍了啊! 李青萤被谢听澜灼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往谢观雪那边挪了挪。 谢观雪眯起眼:“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谢听澜连连摆手,倒退着往门口走:“你们继续,继续啊!” 临关门时,他还特意探回半个脑袋,冲李青萤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青萤姑娘,观雪从小嘴硬心软,你多担待啊。” “砰!” 一道霜寒剑意不轻不重地砸在门上。 谢听澜哼着小曲离开,心情好得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小侄子和小侄媳妇手牵手的美好画面:“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而房间里,李青萤和谢观雪面面相觑。 “你小叔……”李青萤迟疑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观雪冷着脸把精致小菜推到她面前:“吃你的。” 与此同时,飞舟已经接近了断魂渊。 断魂渊位于九州城以北六百里,是一道横贯百里的巨大裂谷。 渊深有万丈,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寸草不生,终年不散的黑色罡风在渊底呼啸盘旋,风声凄厉如万鬼哭嚎,故而得名“断魂”。 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两位大能在此决战,剑气劈开大地,形成了这道深渊,残留的杀意历经千年不散,化作实质般的煞气,即便是元婴修士落入,也会被侵蚀神识,轻则疯癫,重则爆体而亡。 李青萤和谢观雪用过早膳,刚歇了一会儿,飞舟就行至了断魂渊上空。 天色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翻滚的黑云遮蔽,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渊中升腾的煞气形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雾瘴,如活物般缠绕着飞舟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李青萤站在舷窗边,看见了偶尔从渊底闪过的猩红的光芒,那是沉积了千年的血煞之气。 罡风卷起碎石,在峭壁间碰撞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敲击自己的墓碑。 “这地方……”李青萤下意识攥紧窗棂:“连飞鸟都不敢过?” 谢观雪不知何时停在她身后:“三百年前,天剑宗一位受伤的化神长老意外落入了断魂渊。” “然后呢?” “尸骨无存。” 谢观雪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李青萤后颈寒毛直竖。 “等一下。”他突然按住轮椅扶手:“不对劲。” 李青萤顺着谢观雪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房间周围的结界灵石不知何时被人调换成了劣等货,灵力即将耗尽,暗淡无光。 如果就这样进入最危险的“风眼”,那两人肯定会被卷入其中。 “果然还有后手。”李青萤蹲下身,指尖轻点灵石边缘:“不过这手法真粗糙。” 谢观雪冷笑:“恐怕是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第22章 将计就计 飞舟穿行于云海之上,李青萤倚在窗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断魂渊。 罡风在渊底呼啸,即使隔着飞舟的结界,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撕扯力。 “再有不到一刻钟,就要进入风眼了,那里是断魂崖最危险的地段。”谢观雪坐在轮椅上,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李青萤回头看他,真不愧是龙傲天主角,这种时刻,竟然还依然保持从容。 她撇撇嘴:“谢公子不担心吗?你刚才还说,就算是化神期修士,虽然是受了伤,但落入断魂渊,也只能落得尸骨无存的结局。” “谢云海那个蠢货。”谢观雪敲了敲轮椅扶手,嗤笑道:“他以为只要在我们房间的结界上开个小口,罡风就会精准地只攻击我们?” 听见这话,李青萤眸光一转,也忍不住笑出声:“没记错的话,楼上好像……就是那个谢少主的房间?” 谢观雪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开口:“将计就计?” 李青萤眨眨眼:“英雄所见略同。” 谢观雪推动轮椅来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这是小叔留给我的护身符,能抵挡化神期以下的攻击,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足够应付罡风。” 李青萤眼睛一亮:“那我们只需要确保,罡风来临时,谢云海没有这样的准备。” “他喜欢骄奢享受,好东西不算少,但为了少主之位,没少给族中长老送礼,恐怕法器也没剩下几件。”谢观雪冷静地分析道:“我记得,他随身带着一件玄龟甲,能抵挡元婴期三次攻击。” 李青萤点头:“那我们就让他不得不用。” 计划很快敲定。 李青萤以第一次乘坐飞舟,房间太闷为由出去透气,走在甲板时,途中“不小心”撞见了正在巡视的谢云海。 “谢少主。”李青萤故作惊讶:“这么早就在巡视,真是尽职尽责啊。” 谢云海一袭锦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李小姐客气了,飞舟即将进入断魂渊危险区域,我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崇拜之色:“谢少主果然责任心强,不过……” 她压低声音:“我刚才好像看到,谢公子房间的结界有些异常,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李小姐多虑了,谢家飞舟的结界怎会有问题?” “也是。”李青萤假装被说服:“可能是看错了,不过……” 她故意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谢云海追问。 李青萤神秘兮兮地凑近:“谢公子刚才说,他感应到飞舟结界有薄弱处,就在……唉,算了,他肯定是胡说的,谢少主也说了,谢家飞舟的结界怎会有问题呢?” 谢云海脸色微变:“他说薄弱处在哪?” “好像是……在他楼上?”李青萤装作回忆的样子:“应该在谢少主您住的那间隔壁。” 她说完立刻补上一句:“不过您别在意,他现在修为尽失,感应肯定不准。” 谢云海却顾不得这些,脸色阴晴不定,匆匆告辞离去,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李青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回到房间,她向谢观雪汇报了情况:“鱼儿上钩了,他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是该加固自己房间的结界,还是维持原计划。” 谢观雪轻笑:“以他的智商,只会两头落空。” 果然,不久后飞舟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声响彻全船:“注意!进入断魂渊核心区域!所有人留在房间内,切勿外出!” 李青萤和谢观雪对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他激活玉符,一道柔和的光幕将两人笼罩。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楼上传来了谢云海惊恐的叫声:“怎么回事?罡风怎么会……啊!我的结界!” 飞舟外,漆黑的罡风如同活物般缠绕着船体,寻找着每一个薄弱点。 谢云海房间的结界因为被他仓促调整过,反而出现了更多漏洞,罡风如刀,轻易撕裂了结界,灌入室内。 “不!玄龟甲,起!” 谢云海惊骇的喊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是他的保命法器被撞击的声音。 李青萤和谢观雪所在的房间虽然也受到罡风冲击,但在玉符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更妙的是,由于谢云海房间成了罡风的主要入口,其他区域的结界压力反而减轻了。 “三、二、一……”谢观雪手指轻敲,轻声倒数。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接着是谢云海杀猪般的惨叫:“我的玄龟甲!” 李青萤忍不住笑出声:“一次就用掉了,他肯定心疼死了。” 罡风持续了约莫半刻钟才逐渐平息,当飞舟恢复平稳时,谢云海已经狼狈不堪地冲到了甲板上,脸色惨白如纸。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恰好”也来到甲板“避难”,看到谢云海,她故作惊讶:“谢少主,您没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云海强撑笑容:“没……没事,刚才罡风太强,我担心飞舟安全,出来查看。” “您真是太负责了。”李青萤一脸崇拜:“不过您衣服怎么破了?还有这头发……” 谢云海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衫和焦糊的发梢:“刚才……刚才不小心被罡风刮蹭了一下。” 谢观雪神情淡漠:“你腰间的玄龟甲怎么裂了?” 谢云海只觉得他在嘲讽自己,脸色瞬间涨红:“你看错了!那只是……只是……”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青萤“好心”解围:“一定是谢少主为了保护飞舟安全,不惜动用了珍贵法器,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谢云海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赞美,心里却在滴血,那玄龟甲可是他如今最值钱的家当了! 回房途中,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他那表情,简直像是被人抢了老婆又不敢声张。” 谢观雪也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多亏了你的表演,他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结界意外受损。” “不过。”李青萤突然正色:“他这次失败了,下次可能会更狠毒,我们得小心。” 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丝毫不惧:“让他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跳梁小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飞舟继续向前,断魂渊的罡风渐渐远去,望着窗外逐渐平静的天色,李青萤忽然觉得,和这个聪明又腹黑的“废柴”男主合作,还挺有趣的。 第23章 九州城 飞舟穿过断魂渊最后的罡风带,船身逐渐平稳下来,透过舷窗望去,远处已经能看到北圣州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 谢观雪推动轮椅来到李青萤身旁,声音压得极低:“快要到九州城了。” “趁现在混乱,正是好时机。”李青萤嘴角微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以前在黑市买到的“百笑散”。 这是一种服下后会让人无法控制大笑的奇药,据老板所说,原材料是几种山菇磨成的粉,更妙的是,它还会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 这效果跟有毒的云南菌子非常相似。 “我去去就回。”李青萤眨了眨眼,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出房间:“不好了!后面货舱里的东西被罡风吹坏了!” 走廊上,谢家仆役们正忙着收拾罡风过后的狼藉,听到她的喊声,几个管事模样的人立刻紧张地朝货舱方向跑去。 趁此机会,李青萤溜进了一层侧面的膳房,里面只有一个年迈的厨娘在熬制凝神茶,这是谢云海每日必饮的饮品,据说是为了“安抚因操劳过度而烦躁的心神”。 茶是上好的“雪峰雾尖”,取自雪茶树最嫩的芽尖,一年不过产半斤,全被他一人独占,泡茶的水则是每日清早从飞舟途经的灵脉山泉中现取的。 “婆婆,需要帮忙吗?”李青萤露出乖巧的笑容:“刚才的罡风太可怕了,我想做点事分散注意力。” 老厨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李小姐?这不合适……” “我在家时就常帮二婶熬药。”李青萤不由分说接过扇子,轻轻扇着炉火:“这茶是给谢少主的?听说他刚才为了保护飞舟,不惜动用了珍贵法器,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老厨娘闻言,脸上的戒备稍稍放松:“少主确实心系家族……就是性子急了点。” “英雄总是如此。”李青萤一边附和,一边借着扇风的动作,巧妙地将纸包中的粉末撒入茶中,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溶解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茶好了吗?少主等着呢。”一个年轻侍女走进厨房催促道。 “好了好了。”老厨娘将茶倒入精致的玉盏中,李青萤“热心”地帮忙整理托盘,确保一切看起来毫无异常。 看着侍女端着茶离去,李青萤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李青萤笑着回到房间时,谢观雪正在窗边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眼皮都没抬:“成了?” “比想象中容易。”李青萤坐到他对面,忍不住轻笑,“你那堂兄的架子可真大,每日还有专人伺候茶饮。” “从小被宠坏的废物罢了。”谢观雪终于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照你所说,那百笑散发作时,我们应该正好抵达九州城?” “我算过了,”李青萤掰着手指:“飞舟距离九州城约六百里,以现在的速度,差不多就是半个时辰的行程……”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舟逐渐降低高度,窗外已经能看到九州城宏伟的轮廓了。 整座城池如同一个巨大的九宫格棋盘铺展在平原上,城墙高逾十丈,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每隔百步就有一座箭楼,楼顶悬浮着硕大的灵能水晶,构成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结界,将整座城笼罩其中。 “那就是九州城的护城结界。”谢观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由谢家九位长老共同维持,可挡化神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随着飞舟降低高度,城池的细节越发清晰,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城中心那座通体雪白的高塔,塔身笔直如剑,顶端没入云层,塔身缠绕着七道金色灵纹,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那是观雪楼。”谢观雪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亲手建的。” “很壮观。”李青萤轻声感叹。 在原着中,九州城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飞舟继续下降,掠过城墙时,李青萤看清了城内布局,以观雪楼为中心,八条主干道呈放射状延伸,将城区划分为八个扇形区域。 东北的“丹鼎区”建筑多为圆形,屋顶呈药鼎状,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正东的“剑阁区”楼宇挺拔如剑,隐约可闻铮铮剑鸣;东南的“符箓区”屋檐下挂满了各色符纸,随风轻响如铃…… “九州八艺。”谢观雪指向不同区域:“丹、器、符、阵、剑、术、卜、御。谢家掌控着前四艺,后四艺由附属家族分管。” 飞舟最终降落在城西的“御行区”,这里是飞舟起降之地,数十个泊位整齐排列,不时有飞舟起落,可以看到码头上已经站满了迎接的人群。 站在最前方的是谢家的五位长老,后面跟着数十位衣着华贵的宾客,显然是得知谢家飞舟穿越断魂渊归来,特意前来迎接的。 “走,该我们出场了。”谢观雪整理了一下衣袍,李青萤默契地走到轮椅后方,推着他向外走去。 走廊上,他们“偶遇”了正准备下船的谢云海,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间挂着几件彰显身份的法器,看起来意气风发。 “哟,这不是我的好堂弟吗?”谢云海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假笑:“断魂渊一行可还安好?我听说有些房间出了问题……” “托堂兄的福,安然无恙。”谢观雪平静地回答:“倒是堂兄看起来气色不佳,可是刚才动用玄龟甲伤了元气?” 谢云海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你们……”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马上就要到家了,可别给谢家丢脸。” 李青萤故作天真地插话:“谢少主放心,我们一定谨言慎行,倒是您……” 她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谢云海皱眉。 “没什么,就是……”李青萤压低声音:“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据说断魂渊的罡风有时候会带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谢云海脸色微变,不自觉地摸了摸喉咙:“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刚才听几个仆役说,穿过断魂渊后有人会莫名其妙地……” 李青萤话未说完,飞舟的舱门已经打开,外面传来了热烈的呼唤声。 “少主回来了!” 谢云海顾不上继续追问,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向舱门,李青萤和谢观雪故意落后几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阳光倾泻而入,谢云海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几位谢家长老面带微笑迎上前来,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更是激动地张开双臂:“云海我儿,平安归来就好!”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谢云海突然僵住了,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第24章 当众出丑 下一秒,一阵怪异的笑声从谢云海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哈……哈哈哈……” 长老们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笑声已经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狂笑:“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们……哈哈哈……你们的脸……哈哈哈……” 码头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谢云海像个疯子一样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停地指着长老们的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像烤熟的猪头”之类的话。 “云海!成何体统!”中年男人,也就是谢云海的父亲谢震天厉声喝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你的胡子……像死蚯蚓……哈哈哈……” 谢云海笑得直不起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宾客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窃笑起来,更多人是满脸震惊,谢家几位长老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像吞了只苍蝇。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适时地出现在舱门口,谢观雪依旧一脸冷漠,李青萤的脸上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 她提高声音道:“谢少主可能是中了断魂渊的罡风邪毒!快扶他回去休息!” 谢震天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几个心腹上前架住笑得东倒西歪的儿子。 谢云海一边狂笑一边挣扎:“放开我……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哈……那个穿红衣服的哈哈哈……像只发情的狒狒……” 被点名的长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宾客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 整个码头乱成一团。 李青萤强忍着笑意,一脸“担忧”地对谢观雪说:“谢公子,我们快去帮忙,谢少主看起来很难受。” 谢观雪语气平淡:“堂叔,需要我帮忙吗?我虽修为尽失,但对药理还算了解。” 谢震天此刻哪还有心思搭理或者怀疑他们,只顾着把丢人现眼的儿子往马车里塞:“快!快回府!请医师来!” 目送谢家父子狼狈离去,李青萤和谢观雪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老走过来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观雪啊,你兄长遭此不幸,接下来的接风宴就由你代表谢家出席。” 谢观雪谦逊地低头:“大长老抬爱,可观雪如今修为尽失,恐有辱家门。” “哎,这是什么话。”大长老叹息道:“你父亲在时,谢家何等风光……如今……” 说着,他看了一眼谢云海离去的方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李青萤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倒是意外之喜,看来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不仅让谢云海当众出丑,还无形中提升了谢观雪在家族中的地位。 通往宴厅的长廊上,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名侍卫,随着他们走近,李青萤注意到这些侍卫的眼神微妙地在谢观雪身上停留,有的隐含同情,有的则带着轻蔑。 “今晚的接风宴本该是谢云海的主场。”谢观雪突然低声开口:“现在他卧病在床,有些人会很不高兴。” 李青萤会意:“需要我做什么?” “做你自己就好。”谢观雪嘴角微扬:“有时候,‘废人’的名声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观雪少爷到!” “李家二小姐到!” 宴厅门前,两排侍女齐齐行礼,随着高声通报,厅内嘈杂的交谈声顿时一静。 李青萤推着轮椅跨过门槛,瞬间感受到数十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 宽敞的宴厅内,十余张黑檀木案几呈扇形排列,最上首是家主之位,此刻正空着。 左右两侧坐着谢家各位长老和重要人物,后方则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这位就是李家的二小姐?”坐在左侧首位的白须老者是二长老谢明远,他锐利的目光转向李青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客气地说道:“听说你在李家不太受重视?” 厅内响起几声轻笑。 李青萤感到谢观雪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自由发挥”。 她微微欠身,笑容恬淡:“青萤资质平庸,确实不及堂姐出色,不过……” 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父亲常说,修真之路漫长,一时的快慢说明不了什么。” “好一个‘说明不了什么’!”右侧一位面容温婉的女子,也就是五长老谢清音突然笑道:“小姑娘有见地,来,坐我这边。” 这个邀请无疑是种庇护。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来到五长老旁边的案几就座,恰好避开二长老那侧的咄咄逼人。 “尝尝这个。”谢观雪将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推到李青萤面前:“雪莲酥,用天山雪莲和灵蜜制成,对调理经脉有奇效。” 李青萤刚要道谢,对面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突然嗤笑:“观雪堂弟对未婚妻真是体贴,可惜……再好的灵食也补不了没有灵根的缺陷啊。” 厅内又是一阵窃笑。 谢观雪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灵茶:“谢林堂兄最近修为可有精进?五年前你就是凝气后期,现在……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听见这话,谢林的脸顿时涨红。 与此同时,关于谢云海当众发疯的事,已经传出了各种版本,有人说他中了邪毒,有人说他练功走火入魔,更有人说他是被断魂渊的怨灵附身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家仆匆匆跑来,在谢观雪耳边低语:“观雪公子,少主醒了,说要见您和青萤小姐。” 李青萤与谢观雪对视一眼,双双告退离席。 刚靠近谢云海的院子,隐约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笑声,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内室,只见谢云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角仍时不时抽搐。 谢震天则阴沉着脸站在一旁,几位医师正手忙脚乱地检查,也不敢乱开药。 “观雪来了。”谢震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医师说云海可能是中了断魂渊的某种奇毒,但查不出具体是什么,你可有什么见解?” 谢观雪推动轮椅靠近床榻,装模作样地为谢云海把脉,片刻后“凝重”地说:“确实是罡风邪毒的症状,我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断魂渊的罡风偶尔会携带一种叫‘笑阎罗’的毒素,中者会狂笑不止,但不会危及性命。” 谢云海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嘶哑:“真……真的?不是有人……下毒?” 李青萤“惊讶”地睁大眼睛:“谢少主怎么会这么想?飞舟上都是谢家的人,谁会做这种事?” 谢震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云海,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我没有……”谢云海眼神闪烁,显然想到了自己对谢观雪和李青萤房间结界做的手脚,顿时不敢再提下毒的事。 谢观雪“贴心”地转移话题:“笑阎罗的药效最多持续十二个时辰,可以吃一些清心丹,看看有没有效果。” 离开谢云海的院子后,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十二个时辰?” 谢观雪嘴角微扬:“我只说‘最多’,可没说一定是十二个时辰,让他多担心一会儿也好。” 两人沿着谢家花园的小径慢慢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青萤突然觉得,这个原着中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杀神,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爱之处。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谢云海虽然暂时出丑,但等他恢复过来,肯定会怀疑我们。” 谢观雪望着远处高耸的观雪楼,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让他怀疑,我倒是希望他再做些什么蠢事……这样,我们才有理由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第25章 谢家 接风宴结束,谢观雪为李青萤暂且安排了住处。 东厢房很整洁,一张书案,几把椅子,靠窗处摆着张简易床榻,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笔法苍劲有力,角落题着“临渊”二字。 “我父亲画的,他年轻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谢观雪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你先在此暂住一晚,明日我为你安排新院子。” 李青萤点点头:“我想要个带菜地的院子。” 这话一出口,谢观雪微微挑起眉毛,重复道:“菜地?你可知这里是谢府,不是农家小院?” 看来谢听澜没把七星草的事告诉谢观雪。 月光在李青萤脸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她不急不缓地解释:“我在李家时,就习惯在院子里种些药草,一来可以调理身心,二来……” 她故意顿了顿:“也能省些买灵药的开销。”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东边的青芜院有片荒地,离主宅最远,平时没人去。” 李青萤眼睛一亮,这正是她想要的,僻静,不受打扰,适合偷偷培育那些见不得光的灵植。 “多谢。”她行了一礼,嘴角忍不住上扬。 “别高兴太早。”谢观雪轻哼一声:“那里荒废多年,杂草有半人高,还有蛇鼠出没。” “无妨。”李青萤轻笑:“我在李家打理过的荒地比这还糟。” 谢观雪又道:“明日我会让谢忠帮你,他是我父亲留下的老仆,嘴严。”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月光如水,为坐在轮椅上的谢观雪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格外清冷,他修长的手指轻叩轮椅扶手,低声道:“不过你既然要在谢家长住,就该了解这个家族的……现状。” 他声音低沉:“特别是,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虽然看过小说,但大部分剧情早就记不清的李青萤连忙点头,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谢观雪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五年前,我十四岁,即将结丹,作为谢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继承人,所有人都认为我会顺利突破。”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也确实顺利……直到最后关头,金丹即将成型时,一股陌生的阴寒灵力突然侵入了我的经脉。” 李青萤屏住呼吸,原着中这段只是一笔带过,说是“被有心人暗害”,而且原着还未完结,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那不是意外。”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有人在我的聚灵阵中动了手脚,掺入了雪家的玄冰魄。” 李青萤惊讶道:“雪家?” “正是。”谢观雪冷静地说道:“我的母亲名叫雪璃,是雪家上一代家主的女儿,雪家的玄冰魄专克我修炼的《九霄雷诀》,两者相遇会产生剧烈冲突。” “我的金丹……碎了。” 简单几个字,却让李青萤心头一颤,金丹碎裂比修为尽废更痛苦,那是抽筋剥髓般的痛楚。 “父亲不信这是意外,开始暗中调查。”谢观雪继续道:“三年前,他说找到了线索,要去极北之地求证,临行前将《九霄雷诀》真本带在身上,说是以防万一……” 他的声音微哑:“然后他失踪了,再没回来。” 李青萤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谢观雪眼中寒光乍现:“祖父突然宣布要重选家主,却在议事当天暴毙而亡,九位长老互相牵制,谢家陷入了内斗。” “直到三个月前,我那位好堂叔谢震天联合二长老一派,强行坐上了家主之位。” 李青萤梳理着信息:“所以现在谢家分几派?” “三派。”谢观雪竖起三根手指:“谢震天和谢云海父子掌控大部分实权;以五长老谢清音为首的保守派保持中立;真正还支持我的……” 他放下两根手指:“只剩下小叔谢听澜和少数几个父亲的旧部。” 谢观雪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简:“父亲失踪前一个月,秘密见过小叔,这是小叔后来给我的,里面是父亲留下的讯息——有人要灭我谢氏嫡系一脉。” 玉简上隐约可见“九霄”二字,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强行掰断的。 李青萤心头一震:“《九霄雷诀》?” 谢观雪点头:“谢家立族根本,父亲带走的是真本,现在族内流传的副本缺少最关键的心法。” 夜风突然加大,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李青萤起身关窗,回头时发现谢观雪正望着墙上那幅画出神,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你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谢观雪收回目光:“现在在所有人眼里,你跟我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这就足够了。” 两人对视片刻,李青萤正要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谢听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观雪?你在吗?” 谢观雪神色一松:“是小叔。” 门被推开,身着蓝衣的谢听澜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李青萤礼貌唤道:“谢前辈。” 谢观雪微微勾起嘴唇,问道:“玄剑门叛徒抓到了?” “故意的是?”谢听澜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酒:“明明就是调虎离山,谢云海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谢观雪简单说了一下。 谢听澜闭了闭眼。 那一天的记忆,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会渗出淋漓的血来。 谢观雪那年不满十五,却已是谢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他自幼天赋卓绝,三岁入道,九岁凝气大圆满,十二岁筑基,十四岁便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修炼时引动的灵力如江河奔涌,剑势起落间,连族中长老都要避其锋芒。 那时的谢观雪,是谢家最耀眼的星辰,是所有人眼中注定要登临绝顶的天之骄子。 他惊才绝艳,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矜与肆意,谢家上下都视他为未来的希望,就连一向严苛的谢老家主,在提及这个孙儿时,眉梢也会不自觉地舒展几分。 可那一日,谢听澜记得清清楚楚,星辰陨落,骄阳蒙尘。 闭关结丹的静室上空,原本凝聚的雷云突然剧烈翻涌,紫电如狂蛇乱舞,竟在瞬息之间由纯正的雷灵之气,化作一片阴寒刺骨的玄冰之息。 “不好!”谢听澜心头剧震,身形一闪便朝静室冲去。 可已经晚了。 静室的门被一股狂暴的灵力轰然震碎,寒气如潮水般涌出,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寸寸冰霜。 而在那冰雾弥漫的中央,谢观雪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唇边溢出的鲜血还未滴落,便在半空中冻结成猩红的冰晶。 他的丹田处,原本即将成型的金丹……碎了。 不是寻常的结丹失败,而是被人以极阴寒的灵力硬生生震碎的! 谢观雪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是濒死的幼兽,他的灵脉寸寸崩裂,灵力疯狂外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脸色惨白如纸。 唯有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令人心惊的不甘与痛楚。 谢临渊正在疯狂为儿子输送灵力,试图稳住溃散的生机,可谢观雪的经脉已经被那股阴寒之力侵蚀得千疮百孔,灵力灌进去,就像是往漏水的破瓮里倒水,根本留不住半分。 少年人的意气,原该如剑锋初淬,寒芒乍现,锐不可当。 可谢观雪的剑,还未出鞘,就被人硬生生折断了。 后来,他再未提起过那日之事,沉默地接受了所有嘲讽与怜悯,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单薄却挺直,仿佛那场变故从未击垮过他。 可谢听澜知道,少年意气被人生生碾碎时,那种痛,是连呼吸都会带出血腥气的。 “三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寻找大哥的下落。”谢听澜饮了一口酒,勉强笑了笑:“不过有的时候,没有线索,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三人陷入了沉思。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李青萤看着手中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着摇曳的烛光,如同谢家这潭深不可测的浑水。 而今晚,在这个小院的东厢房里,她正式踏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第26章 谢夫人 次日清晨,李青萤跟着老仆谢忠穿过大半个谢府,来到了青芜院。 这地方比想象中还偏僻,要走过三条迂回的长廊,穿过一片紫竹林才能到达,院墙上的青苔和剥落的漆皮显示这里确实多年无人问津。 “少夫人莫嫌简陋。”谢忠是个须发花白的精瘦老人,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地方虽破,但胜在清净,土壤也肥,底下还有条小灵脉经过。” 李青萤心头一跳,灵脉?这可是意外之喜,灵脉附近的土壤可是最适合培育高阶灵草的。 想到这里,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额……忠叔,叫我青萤就好了。” 谢忠眯着眼睛笑:“好的,少夫人。” 李青萤:“……”算了,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内景象让她惊喜交加,三间房虽然陈旧但结构完好,门前一大片荒地杂草丛生,但土质黝黑发亮,确实肥沃。 最妙的是院子一角有口古井,井台爬满青藤,辘轳上缠着枯死的藤蔓。 “好地方!”李青萤由衷赞叹,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哪块地种什么灵草了。 谢忠咧嘴一笑:“少爷说您肯定会喜欢。” 他指向西厢房:“工具都放在那儿了,还有些种子,是少爷让老奴从……特殊渠道弄来的。” 李青萤正要道谢,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来人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穿着一身藏青色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青萤小姐,夫人叫您过去说话。” 夫人? 李青萤有些懵,下意识看向谢忠,他低声提醒道:“是雪璃夫人。” 啊……谢观雪他娘。 “请问嬷嬷,夫人住在哪个院子?我初次来府,还不熟悉路。”李青萤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老嬷嬷打量了一眼荒芜的院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寒梅苑,老奴带你过去。” 穿过几重院落,李青萤发现谢府的布局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亭台楼阁间暗合阵法,回廊曲折处藏着机关,若不是有人带领,很容易迷失方向。 路上遇到的仆役见到老嬷嬷都恭敬行礼,称她“严嬷嬷”,看来地位不低。谢忠默默跟在后面,这显然是得了谢观雪的吩咐。 李青萤一边走,一边回忆原着里关于谢观雪他娘的描述,她性格疏离淡漠,因家族联姻嫁入谢家,不屑与谢家众人虚与委蛇,即使是对谢观雪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少有温情。 她认为“弱者无资格被怜悯”,所以在谢观雪金丹被废、丈夫失踪后,便一直独居在寒梅苑,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整个谢家只剩下谢听澜真心护着谢观雪,这也是为什么,谢听澜的惨死会成为他黑化的导火索。 李青萤不由得思索,既然谢观雪的金丹是因为雪家的玄冰魄而碎裂,那他娘身为雪家的人,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寒梅苑位于谢府东北角,与其他院落的繁华不同,这里处处透着清冷雅致,院门前两株梅树虬枝盘曲,明明已是初春时节,枝头却仍绽开着雪白梅花,散发着幽幽冷香。 “这是千年寒梅。”严嬷嬷注意到李青萤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夫人从雪家带来的嫁妆之一,四季常开。” 踏入院内,地面铺着乳白色的灵玉,每走一步都有细微的灵力波动,主屋门前挂着水晶帘子,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如同冰雪相击。 “夫人,青萤小姐到了。”严嬷嬷在门外恭敬通报。 “进来。”一道冷冽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严嬷嬷掀开水晶帘,屋内景象让李青萤微微一怔,只见整个房间如同冰雕玉砌,四壁镶嵌着淡蓝色晶石,中央一张寒玉榻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美妇人。 她一袭雪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梅花玉簪,眉眼与谢观雪有两分相似,只是神态多了几分清冷和孤傲。 李青萤走上前一些,按照礼数行礼:“青萤拜见夫人。” 谢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即出声,李青萤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 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起来。”良久,上座的人终于开口,语气冷淡:“坐。” 李青萤直起身,选了张离主位不近不远的椅子坐下,近距离看,谢夫人的面容更显精致,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她端起案上的冰玉茶杯抿了一口:“李家……我原以为会是你堂姐嫁过来。” 很直白的挑剔。 李青萤眯起眼睛,微微垂下脑袋,祸水东引道:“二叔说,堂姐天资卓绝,是李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而我……资质平庸,能嫁入谢家已是福分。” “呵,他李泊苍倒是会算计。”谢夫人冷笑一声,眼神挑剔:“不过观雪不需要一个没用的妻子,虽然他现在……但终究是我雪璃的儿子。” 话中未尽之意很明显,即便谢观雪修为尽失,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的。 李青萤正想回应,水晶帘突然被掀开,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 “姑姑~芷兰来看您了!” 一个粉衣少女欢快地跑进来,看都没看李青萤一眼,径直扑到了谢夫人身边:“我特意去冰窖取了清晨的露水,给您煮了琼花茶呢~”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杏眼樱唇,肤若凝脂,一颦一笑都带着刻意的娇憨,她捧着个精致的玉壶,熟练地为谢夫人添茶,动作间腕上银铃叮当作响。 “这是芷兰,我兄长的女儿。”谢夫人介绍道,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比某些人更懂规矩。” 第27章 挑剔 雪芷兰这才“发现”李青萤似的,目光落在她左脸上那片青白交错的胎记上,惊讶地捂住小嘴:“这位……不会就是观雪表哥的新未婚妻?” 李青萤瞬间就想起了这位“表妹”——典型的绿茶角色,仗着与谢夫人亲近,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谢观雪的未婚妻。 “芷兰妹妹好。”李青萤微笑:“听观雪提过你,说你在药理上很有天赋。” “是吗?”雪芷兰强笑道:“表哥他……还好吗?自从受伤后,我每次去看他,他都闭门不见……” 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夫人拍拍雪芷兰的手,柔声安抚道:“观雪性子倔,不关你的事。” 话音未落,她立刻转头对李青萤冷声道:“芷兰是蓝色灵魂,七岁就能辨别百种灵草,十岁通晓《药典》,如今已是三阶丹系魂师。至于你……我听说只是个淡青色灵魂?” 赤裸裸的对比和嫌弃。 看来她李青萤还没到谢家之前,这些人就把她的底细给打听清楚了。 在九重天大陆上,魂修只有丹修、器修和符修,颜色等级依次为黄、青、绿、蓝和紫,且颜色越深,天赋越强,而只有得到“天魂塔”认证的魂修,才是正儿八经的“魂师”。 天魂塔,位于中钧天,魂师圣地,塔分为九层,代表魂师共分为九阶,一年开放一次。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惭愧之色:“实在惭愧,我确实比不上芷兰妹妹,不过……” 她话锋一转,笑道:“观雪说最喜欢我煮的灵茶,尤其是加了寒烟草的那种,夫人若是喜欢饮茶,下次可以尝尝我煮的茶。” 闻听此言,谢夫人眉毛微挑,寒烟草是北圣州特有的灵草,外人很少知道其用法。 她身旁的雪芷兰立刻反驳:“不可能!寒烟草性寒,表哥经脉受损,根本不能……” 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观雪确实没喝过她煮的茶,但她精通药理,知道寒烟草对治疗经脉有奇效,只是用法极为讲究。 “芷兰妹妹说得对,”李青萤故作惊讶:“观雪确实不能直接饮用,需要先用火灵芝中和寒性,再配以三分月见草……难道芷兰妹妹不知道这个方法?” 雪芷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方法连她都不清楚,李青萤一个“废物”怎么会知道? 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打量起这个“废物儿媳”:“你懂药理?” 李青萤谦虚道:“略知一二,我爹年轻时喜欢游历四方,曾在药王谷修行过一段时间,留下的游记里有记载,我从中学了些皮毛。” 这是她编的,但足够唬人,药王谷是修真界药学圣地,哪怕只是“皮毛”也足以令人重视。 谢夫人神色稍霁,示意严嬷嬷上茶,这次是普通的灵茶,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 雪芷兰见状,立刻殷勤地为姑姑揉肩捶背,时不时向李青萤投去挑衅的目光。 “听说你们在飞舟上遇到了罡风?”谢夫人突然问。 李青萤点头:“是的,多亏观雪机警,我们才安然无恙。” “云海那孩子却中了邪毒……”谢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怎么看?” 这是在试探她? 李青萤一脸纯良,面露担忧:“确实奇怪,观雪说可能是中了笑阎罗,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玄阴煞气侵入经脉所致。听说谢少主平日修炼的功法偏阳刚,突然遭遇极阴之气,很容易出问题。”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又暗指谢云海修炼可能有问题。 听见这个回答,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显然,她也不喜欢那个取代自己儿子位置的侄子。 谈话间,雪芷兰忽然说到了谢家三天后的家宴,撒娇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赴宴的衣裳,姑姑帮我看看?” 她回头示意,贴身侍女立刻捧出一件金线绣牡丹的华服,料子在光下泛着粼粼光泽,刺眼夺目。 “不错。”谢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的眼光,我一向放心,绝对不会丢我的脸。” 雪芷兰暗自得意,“不经意”地看向李青萤:“青萤姑娘不知道家宴的事,约莫没有提前准备好合适的衣饰?” 谢夫人的指尖轻轻搭在茶盏边缘,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李青萤的衣裙,唇边浮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三日后的家宴,你可别穿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衣裳出席。”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你堂姐李沐瑶当年赴宴,一袭流云锦,连皇室公主都自叹不如,而你……” 谢夫人上下扫视李青萤,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寒酸。” 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了空气里。 李青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素色罗裙,只在袖口和裙摆绣了几枝淡青藤纹,虽不华贵,却也干净雅致。 这衣裳就在谢家送来的聘礼里面,她穿着正合身。 李青萤缓缓抬头,直视谢夫人,轻声道:“夫人说得是,我出身不如堂姐,自然比不得她光彩照人,只是……”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衣裳再华贵,终究是外物,若只靠绫罗绸缎撑门面,那谢家的体面,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话音落下,谢夫人眸光骤冷,指尖捏紧了茶盏。 就在此时,水晶帘被人掀了起来。 轮椅碾过地面,谢观雪面容沉静,眸光却冷冽如霜,他缓缓停在李青萤身侧,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像是无声的安抚。 “母亲。”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她的衣裳,是我挑的。” 谢夫人眯了眯眼:“哦?” 谢观雪抬眸,直视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青萤不喜繁复,这身衣裳素净大方,正适合她。” 谢夫人冷笑一声:“适合?要做谢家的儿媳妇,那就要有该有的样子。” 谢观雪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李青萤的手腕,缓缓道:“她是什么样子,谢家的少夫人就是什么样子。” 谢夫人盯着谢观雪,而他分毫不退,眼神沉静却坚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良久,谢夫人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啊,我的好儿子,如今倒是会护着人了,这么着急赶来,是怕我吃了她不成?” 谢观雪不卑不亢:“青萤初来乍到,还望母亲不要为难。” 雪芷兰立刻起身朝他走过去,娇声道:“表哥误会了~我刚才还在跟青萤小姐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呢!你与姑姑多日未见,留下来陪姑姑说会儿话,芷兰也想你了呀。”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推轮椅。 谢观雪避开雪芷兰的手,语气微冷:“不劳表妹费心。” 雪芷兰摸了个空,手指微僵,脸色有些难看。 见状,李青萤适时起身:“夫人,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好,很好。”谢夫人的袖摆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幽冷的香风:“三日后家宴,你若还敢穿这身来,就别怪我当众给你难堪。” 言罢,她转身离开,雪芷兰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厅内只剩下李青萤和谢观雪二人。 李青萤低头,看着谢观雪仍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指,轻声道:“……多谢。” 谢观雪松开手,神色依旧淡淡:“不必。” 他推动轮椅,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时微微一顿,侧首道:“家宴,穿你喜欢的即可。” 望着谢观雪的背影,李青萤忽然觉得,这桩阴差阳错的婚约,或许也还不错。 第28章 不要白不要 离开寒梅苑后,谢观雪去找小叔谢听澜,李青萤则跟着谢忠又回了青芜院。 上午的日光斜斜地落下来,像一层薄而脆的金箔,轻轻覆在荒芜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的地面被晒得微微发亮,枯黄的草茎上沾着未干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撒了一地的碎琉璃。 李青萤逛了一圈,正准备去西厢房拿工具,院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一袭粉裙的雪芷兰像只花蝴蝶似的飘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满东西的丫鬟。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院中丛生的杂草、斑驳的墙壁,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掩不住的轻蔑。 “哎呀,青萤小姐,这就是表哥给你安排的住处?”雪芷夸张地环顾四周,用手帕捂住鼻子:“这地方……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都不愿意住呀。” 李青萤暗自好笑,雪芷兰分明是觉得她被“发配”到了偏远院落,特意来看笑话的。 她和谢忠交换了个眼神,老人默默退到一旁,但没离开。 “表妹怎么来了?”李青萤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半点恼色也无,反而冲她笑了笑:“这儿确实简陋了些,不过胜在清净。” 雪芷兰见她竟不生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扬起笑容,示意侍女上前:“我特意带了些东西来,给你添置添置。” 她示意侍女上前:“啧,就是配这破屋子可惜了……” 侍女们展开带来的物品,精美的绣花窗帘、织锦坐垫、镶玉的镜台……每一样都华贵精致,与这破败的院子格格不入。 李青萤的目光在那些物件上扫了一圈:“确实不错。” 说着,她直接伸手接过,半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多谢表妹了。” 雪芷兰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如此坦然,忍不住道:“你……你就这样收了?” “不然呢?”李青萤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表妹特意送来的,我若推辞,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 雪芷兰噎住,脸色微僵,半晌才挤出一句:“……青萤小姐喜欢就好。” 李青萤笑眯眯地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她转身将东西一一放下,甚至还回头问了句:“表妹还有别的要送吗?” 雪芷兰:“……” 她原本是想看李青萤难堪,结果对方不仅没被刺到,反倒把她当成了送财童子,一时间胸口发闷,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咬牙道:“没了!” 李青萤“哦”了一声,语气还颇为遗憾。 雪芷兰脸色一僵,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你真的愿意住这种地方?表哥也太狠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姑姑说,给你换个好些的院子?毕竟……”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青萤的胎记:“你已经够可怜了。” “不必了。”李青萤低下头,装出委屈又坚强的样子:“观雪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雪芷兰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青萤小姐可真是贤惠,不过……” 她环顾四周,故意提高声音:“表哥让你住这种地方,分明是不把你当回事嘛!要是我……” “要是你怎样?”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轮椅在杂草间压出两道清晰的痕迹,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雪芷兰瞬间变脸,娇滴滴地迎上去:“表哥,我……我是来看青萤小姐缺什么的,这地方也太……” “这地方很好。”谢观雪打断她:“清净,适合养病。” “养病?”雪芷兰眼睛一亮:“青萤小姐病了?难怪表哥要隔离她……” 李青萤差点笑出声。 雪芷兰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居然以为谢观雪是怕被传染才把她“发配边疆”。 谢观雪有些无语:“是我要养病,青芜院离药房近,方便煎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雪芷兰一时语塞,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场,娇滴滴地掏出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观雪表哥……我给你绣了……” “拿走。”谢观雪看都不看:“花里胡哨,碍眼。” 雪芷兰的眼眶顿时红了,气得发抖,却不敢对谢观雪发作,只能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带着侍女们气冲冲地走了。 一个侍女不小心踩到泥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她的绣花鞋,引得她的脸色又是一阵扭曲。 待脚步声远去,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花里胡哨,碍眼’?观雪少爷嘴真毒。” 谢观雪没在意她的调侃,推动轮椅来到荒地边,抓起一把土捻了捻:“青芜院的土质确实不错,底下有条小型木属性灵脉分支,适合培育疗伤类灵草。” 李青萤惊讶于他的专业:“你还懂灵植?” “略通皮毛。”谢观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忍冬草的种子,能吸收月华成长,种在井台边最好。” “多谢。”李青萤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碰到谢观雪的手掌,出乎意料,他的皮肤不似之前冰凉,反而还带着温润的热度。 谢观雪收回手:“忠叔会定期送物资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他转告我。” “等等,你刚才说……你要来养病?”李青萤忽然想起什么,环顾四周:“这院子可只有三间房。” 谢观雪嘴角微扬:“东厢房我用了,偶尔需要安静时,会过来。” 他顿了顿:“放心,不会打扰你的……菜地。” 李青萤顿时明白了谢观雪的用意,这是要给她的秘密种植打掩护,若有人怀疑她为何住这么偏,就说是因为他需要清净养病。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合作愉快。”李青萤笑着伸出手。 “先别高兴太早。”谢观雪看了看她的手,指向荒地:“谢家可找不到人帮你处理这些杂草,两天之内清理干净,我要检查。” 李青萤撇嘴:“是,少爷。” 第29章 胎记 谢观雪离开后,李青萤立刻卷起袖子开干,西厢房里有锄头铲子等工具,还贴心地备了手套和遮阳的斗笠。 除草工作比想象中辛苦,这片荒地荒废多年,野草根茎盘根错节,稍一用力,便带起大块潮湿的土壤。 不过当她挖开表层杂草,露出下面黝黑油亮的土壤时,所有疲惫都化作了惊喜。 “这土……” 李青萤动作一顿,捧起一捧细嗅,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 她拨开表层往下挖,发现下面的土壤中竟然夹杂着细碎的蓝色晶粒,晶粒触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润感,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莹光,像是星辰碎屑洒落其中。 李青萤不由得心跳加速,这特征她在《灵植宝鉴》上看到过。 “蓝星土”,一种比较罕见的灵性土壤,能加速灵草生长,尤其适合培育月华类植物。 难怪谢观雪特意推荐忍冬草,他肯定早知道这里的土壤特殊。 兴奋之下,李青萤甚至忘了戴手套,直接用手刨开更多土壤查看结晶分布。 日头逐渐升高,阳光晒在她脸上,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恰好落在了胎记与土壤接触的位置。 嗡!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声只有李青萤能听见的震颤突然从土壤深处传来,那些蓝色晶粒竟同时亮了一瞬。 而她左脸的胎记则隐隐发热,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脉搏般一跳一跳地发烫。 李青萤刚想仔细探究,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转头就看到谢忠正提着食盒走来。 “少夫人,该用午膳了。”谢忠并未没注意到异常,眯着眼笑着说道:“少爷说,除草不急在一时。” 李青萤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接过食盒:“多谢忠叔。” 谢忠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带蓝晶的土壤捻了捻,突然道:“这地方,是老爷当年特意为夫人建的。” 闻听此言,李青萤面露诧异。 谢忠望向东厢房:“那时谢家刚迁来九州城,夫人远离家乡,思念家乡雪景,老爷就在这里建了青芜院,还找来了蓝星土,种上耐寒的花草,夏天也能看到类似雪晶的反光。” 李青萤心头一震,难怪谢观雪对这里如此熟悉……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谢忠叹了口气:“后来少爷出事,老爷失踪,夫人搬进了寒梅苑,这院子就荒废了。” 老人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李青萤站在荒地里,望着地里泛着蓝光的土壤出神,看来对于谢观雪而言,这里不只是一块适合种灵草的土地,更是承载着过往记忆的隐秘角落。 而他愿意与她分享这个地方,或许代表着某种信任的开始。 李青萤从井里打了水把手洗干净,提着食盒去了西厢房,青芜院一共三间房,东厢房、正堂和西厢房,还有一间小小的灶房。 谢观雪已经提前让人收拾过了,布置虽然简单,却处处透着用心,连窗棂都糊了新纱,日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格子影。 西厢房用一扇屏风隔开,里面摆放着一张榆木床,帐子是淡青色的细纱,随风轻晃,像拢着一汪清水。 床边有个妆台,铜镜擦得锃亮,台面上空空荡荡,只摆着一把木梳和几件首饰,毕竟她带来的东西实在不多。 外面摆着一张方桌,配着两把杌凳,桌上搁着一套素白茶具,釉色温润,显然是新添的。 靠墙的条案上供着一尊小小的青铜香炉,里头燃着淡淡的安神香,青烟袅袅,驱散了屋子久未住人的陈旧气。 李青萤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青瓷碗里盛着莹白的米饭,热气袅袅上升,米粒饱满分明,泛着淡淡的甜香。 旁边摆着几道菜,简单却色香俱全,一道酱色油亮的红烧排骨,一叠雪白透亮的清炒虾仁,一盅汤色鲜亮的莲叶仙羹。 她捧着碗,扒了一口饭,又夹了块排骨,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日子,可比在李家好过多了。 用过午膳,休息了一会儿,李青萤又斗志满满地继续去除草,她盯着眼前的土壤,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将手掌重新按了上去。 这一次,触感截然不同。 泥土中的蓝晶像是活了过来,细碎的光点顺着她的指缝流动,而胎记的热度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变得微微刺痛。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在李青萤脑海中炸开,那声音如雷霆贯耳,又似万钧山岳轰然倾塌,带着远古洪荒般的威压,瞬间碾碎了她的所有感知。 她浑身一僵,瞳孔骤缩,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怒吼中震颤。那声音不像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在她识海深处震荡,震得她神魂俱荡,连呼吸都被生生扼住。 这是什么声音?! 李青萤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咆哮,不似兽吼,不似风雷,那声音中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来自更高层次的生命,仅仅是聆听,就让她浑身血液逆流。 “青……儿……” 而那咆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温柔又破碎的呼唤,像是一段被撕裂的记忆,可还未等听清,一阵更强烈的声浪便席卷而来。 恍惚间,李青萤仿佛看到一双巨大的、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睁开,冰冷而威严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审视,又像是在……呼唤? “回来……” 那声音低吟着,如雷鸣,似潮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震得李青萤神魂战栗。 回来?回哪里? 她头痛欲裂,本能地想要抗拒,可那声音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就在李青萤几乎承受不住时,左脸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青白色的纹路如活物般蔓延,滚烫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砰!” 院门被人猛地推开。 “李青萤!” 谢观雪的声音如利刃劈开混沌,李青萤浑身一颤,那恐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切断。 她脱力般向前栽去,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抬头时,正好对上了谢观雪罕见的紧张目光。 “你……”他的视线落在她左脸的胎记上,瞳孔微微一缩:“你的胎记……颜色变深了?” 李青萤一愣,抬手摸脸,果然触感比平时更凹凸不平。 她快步走到井边,借着水面倒影一看,原本青白交错的纹路,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金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苏醒一般。 第30章 新衣 不过几息的功夫,李青萤脸上的胎记又恢复了原样,似乎刚才亮起的淡色金纹只是错觉。 她疑惑地摸了摸脸颊,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 前世看小说时,原着中根本没提过这个设定,难道是什么隐藏剧情? 谢观雪眉头微蹙,推动轮椅靠近,他伸手轻轻捏住李青萤的下巴,目光专注地审视那片胎记。 这个动作本该轻佻,但他却做得郑重又自然。 “确实不像普通胎记,纹路中现在还有细微的灵力波动,很微弱,但……” 自从上次在飞舟上,谢观雪体内的残缺灵力跟李青萤的胎记意外产生共鸣后,他这两天特地去查阅了很多古籍。 李青萤好奇地追问:“什么?” 谢观雪摇摇头:“还不确定。”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子,递到了李青萤面前:“这是《上古血脉录》的残卷,你可以看看,也许能找到线索。” “多谢。”李青萤接过册子,心中微暖,这人虽然表面冷漠,却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对了。”谢观雪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神情依旧冷如霜雪:“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几套衣裙。” 话音未落,他转头示意,只见院门口放着一只樟木箱子,谢忠和两个侍女正垂眸站在旁边。 李青萤一脸懵地走过去,掀开箱盖,微微一怔。 只见箱中整齐叠放着几套衣裙,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 最上层是一件月白色广袖留仙裙,银线绣着疏落的兰草纹,清雅却不失贵气;底下压着一套绯色金丝襦裙,裙摆层叠如霞,行动时会漾出细碎的金光;旁边是一件黛青织锦襦裙,衣缘缀着珍珠,庄重中透着几分矜傲。 谢观雪推动轮椅过来,落后一步,语气淡然:“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闻言,两个侍女把樟木箱子抬向西厢房,李青萤转头看了他一眼:“……多谢。” 谢观雪微微颔首。 李青萤走进西厢房试衣裳,惊讶地发现每套衣裙的尺寸都分毫不差,显然是特意为她裁制的。 她指尖抚过衣裙,呢喃道:“他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寸?”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谢家送的聘礼,里面放着的几件衣裙,她穿着也格外合身。 其中一个侍女抿嘴轻笑:“自然是因为观雪少爷对少夫人格外上心,用眼量也量出来啦。” 窗外,正在廊下翻书的谢观雪指节一僵,书页“哗啦”响了一声。 “观雪少爷还说,请少夫人挑一件家宴的时候穿。”另一个侍女从箱底捧出妆匣,补充道:“首饰也备了几样,看您喜欢哪个。” 妆匣里躺着几样素雅的首饰,白玉簪、银丝步摇、青玉禁步等等,都不是过分张扬的款式,却样样做工精致。 李青萤转头看向窗外,廊下的谢观雪仍在低头看书,日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将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只是那书页半晌未翻,修长的手指在纸缘微微收紧,透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李青萤忽觉有趣,故意抬高声音,好奇地问道:“这般细致?你们少爷还说什么了?” 侍女继续说道:“少爷虽不说,可心里头记着您呢,还特意吩咐绣娘,说衣裳的腰线要放阔三分,袖口需留宽些,方便您侍弄药草,裙长也不能拖地,免得被院里的杂草勾了丝” 每说一句,窗外书页的翻动声便愈重一分,到最后几乎成了“哗啦啦”的脆响。 “砰!” 窗棂突然被一阵劲风合上,谢观雪的声音隔着窗纸冷冷传来:“别多嘴。” 侍女赶紧闭上嘴,却见李青萤眨了眨眼,从妆匣里拈起一支白玉簪:“就这件月白衣裳,配这支簪子。” 她指尖轻点窗棂,笑吟吟补了句:“毕竟有人眼量得这般准,不穿岂不辜负了?” 话音刚落,窗外似乎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与此同时,青芜院的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娇笑声。 雪芷兰今日特意打扮得娇艳,粉裙金钗,衬得一张小脸如三月桃花,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一摞鲜艳的衣裙。 谢观雪端坐于轮椅之上,面容如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观雪表哥。”雪芷兰却好似没有感受他的疏离,笑吟吟地走近,善解人意地说道:“后日就是家宴了,我特意带了几件衣裳来给青萤小姐,免得惹了姑姑生气。” 她示意丫鬟展开衣裙:“虽是我穿过的旧衣,但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总比那些粗布衣裳强些。” 那几件衣裳确实华美,只不过颜色艳俗,花样过时,更微妙的是腰身收得极窄,袖口紧束, 若是李青萤穿上,恐怕不是被勒得喘不过气,就是短了一截,徒增笑料。 谢观雪扫了一眼,眉峰如刃,微微压低,毫不客气地说道:“难看,拿走。” 雪芷兰笑容一僵:“表哥,这是我特意挑给青萤小姐的……” “特意?”谢观雪面无表情地问道:“是特意挑了最艳俗的料子,还是特意选了最过时的花样,还是特意找了这些旧破烂来滥竽充数?” 听见这三连问,屋里的李青萤差点没笑出声来。 雪芷兰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红,手指死死地绞着帕子。 “哎呀。”李青萤推门出来,身上的月白色流仙裙在阳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银线绣的兰草纹疏落有致,她唇角微弯,笑道:“表妹有心了。” 雪芷兰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 浮光锦!谢观雪竟用浮光锦给这村妇裁了一整套衣裙! 李青萤似乎没察觉到雪芷兰的表情变化,随手翻出一件桃红色的襦裙比了比,忽然“咦”了一声:“这衣襟上怎么有块胭脂渍?” 雪芷兰脸色一变:“胡说什么!我衣裳从来” 话音未落,李青萤已拎着衣领转向阳光,果然在领口内侧发现一抹暗红的污痕,像是蹭了块胭脂没洗干净。 “哎呀,还有这里。”她又翻出一件葱绿罗裙,指着袖口道:“线头都松了,再穿一次怕是要开线?” 雪芷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些衣裳她确实许久不穿,随手翻出来充数,哪想到会被当众揭穿,还被两个人连着怼! “表妹的旧衣还是自己留着。”李青萤温温柔柔地把衣裳叠好塞回她手中,笑眼弯弯地送客:“这件沾了胭脂的裙子,用淘米水泡泡就能洗净,毕竟是雪家的姑娘,总不能穿脏衣裳见人呀。” 雪芷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羞恼,一半是难堪,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冲出青芜院,带着那堆衣裳狼狈离开。 “李、青、萤” 雪芷兰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一个连灵根都残缺的废物,凭什么得到谢观雪的维护?凭什么穿浮光锦的新衣? 路过荷花池时,雪芷兰猛地停下脚步,盯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家宴”她忽然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的青瓷瓶,瓶中药粉泛着诡异的幽蓝色:“你不是喜欢出风头吗?我就让你出个够!” 雪芷兰转身离开,裙摆扫过石阶,像一条吐信的毒蛇游过暗处。 第31章 悟道亭 花了三天的时间,李青萤终于将最后一株杂草清理干净,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曾经荒草丛生的青芜院如今焕然一新,杂草尽除,露出被翻整过的黑土地,古井被重新修葺,青苔刮净,井台边缘甚至被她细心雕了几道防滑的纹路,泛着湿润的光泽。 连原本斑驳的院墙都爬上了新移栽的紫藤,藤蔓缠绕,隐约已有几串淡紫色的花苞垂落。 正堂的门帘换成了青竹编织的垂帘,随风轻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石阶被冲洗得发亮,缝隙里再也寻不到半根杂草。 李青萤还在两间厢房外挂了一盏小小的风灯,暖黄的光晕映在窗纸上,为这曾经阴森的荒院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站在院中央,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泥土的腥气、藤萝的淡香,还有药草的清苦。 “少夫人,该梳妆了。” 侍女水莲捧着铜盆候在一旁,水中浮着几片香兰叶。 水莲是那日来送衣裙的侍女之一,鹅蛋脸,单眼皮,很爱笑,她年纪不算大,但善于察言观色,便留在了青芜院。 谢家家宴在今夜戌时,而且这还是谢震天坐上家主之位后,第一次大宴全族,身为谢观雪的未婚妻,李青萤算是半个谢家人,哪怕是鸿门宴,她也得去参加。 浴桶中热气氤氲,水温刚好,浸着晒干的药草,泛着淡淡的苦香,李青萤泡在药浴里,解下发带,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任由水莲为她擦洗。 她闭目养神,回忆着这两日里谢观雪告诉她的事。 谢家现任家主是谢震天,现任少主是谢云海,二长老谢坤、三长老谢怀英和八长老谢雄支持父子俩,他们掌握了大部分实权。 五长老谢清音和七长老谢天川则是保守中立派。 大长老谢有道的态度模糊不明,虽然对谢观雪和颜悦色,对谢云海不太满意,但从来不当着众人的面发表看法,当初谢震天坐上家主之位也没有反对。 四长老谢文元已经闭关多年,六长老谢玉环不关心家主之位是谁坐。 上一任九长老在一年前陨落,谢听澜成了新的九长老,他是唯一实际支持谢观雪的。 而在九州城内,谢家是第一大家族,主要掌控了丹药、法器、符箓和法阵,附属家族是段家、陈家、东方家和楚家,分别掌控了剑法、术法、占卜和御兽。 用谢观雪的话来说就是:“谢家如今内斗不断,但谁都不敢先撕破脸,只因外有群狼环伺,就等着狠狠咬上一口血肉。” 李青萤穿上了月白色留仙裙,她身子纤瘦,像一株未及绽放便遭风霜的青竹,单薄却挺拔。 水莲干净利落地给她梳了个发髻,插上白玉簪和几多珠花,脸上胎记未遮,如藤蔓缠绕,从颧骨蔓延至耳际,在烛火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少夫人。”水莲笑着说道:“观雪少爷正在外面等您呢。” 李青萤微微点头,推开门的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堂灯火都为之一寂。 谢观雪坐在轮椅上,背脊挺拔如松,脖颈至肩线的弧度清峻,脸部轮廓分明,线条利落,每一处转折都透着清冷的锋芒,鸦羽般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黑得纯粹,冷得凛冽,像雪夜松枝上凝着的冰凌。 他穿着一袭雪缎长衫,广袖垂落,袖口银线绣着的松纹时隐时现,远看如霜雪覆松枝,在烛火映照中却流转着水纹般的暗光,宛如松风水月般的清贵公子。 望着眼前人,李青萤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有些人,即便坠入尘泥,也依旧是天上明月。 听见推门声,谢观雪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了李青萤的眼睛。 在李家的时候,她总是埋着头,一副怯懦不安的模样,而现在的她,毫无怯意地跟他对视,眸色清亮,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扬,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谢观雪霜雪般的眉眼似乎微不可察地化开了一线,如月照松枝,清辉乍泄,他转过轮椅,沉声道:“走。” 李青萤走上前去帮他推轮椅,水莲和谢忠安静地跟在三步之外,一行人穿过重重院落,朝正厅走过。 谢府内部远比外观更为宏大,假山流水间点缀着珍稀灵植,廊桥曲折通向不同功能的建筑群,最神奇的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亭台,由灵光构成的阶梯连接着地面。 “那是悟道亭。”见李青萤好奇,谢观雪主动解释道:“亭内灵气是外面的三倍,修炼一日堪比寻常苦修十日,且灵气纯度极高,不易产生根基虚浮的问题,不过要登悟道亭,需得过三劫。” 悟道亭共有九级灵阶,亭身通体由“悟道玉”打造,可汇聚天地灵气,修士在此参悟功法时,有概率进入“顿悟”状态。 至于三劫,分别是罡风刮骨、威压碾魂和道心拷问,只有通过了三道考验,才能登上悟道亭修炼。 闻言,跟在后面的谢忠笑道:“少爷七岁便登上了悟道亭,十岁的时候,就曾在此一夜参透了《九霄雷诀》的第四重。” 李青萤微微挑眉,毫不吝啬地赞许道:“真厉害。” 谢观雪没说话,他的鼻梁高挺如刃,在光影下投下一道细窄的阴影,衬得唇色愈淡,那薄唇形状极好,只是常年紧抿,仿佛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展颜一笑。 “那道剑痕……” 悟道亭上剑痕交错,李青萤多看了几眼,目光落到了其中一道三寸长的剑痕上,痕迹极细,乍看如发丝划过,隐约却有雷光游走,莫名让人感到一股蛰伏的锋芒。 谢观雪看了一眼,轻声道:“是我十四岁留下的。” 彼时少年白衣胜雪,立于亭心,手中长剑的剑尖凝着一线青雷,风过云海,他倏然出剑,剑势如虹,却在触及玉阶的瞬间收尽杀机,只余一缕纯粹到极致的“意”。 此意名为“凌云”。 它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是未历挫折的孤高自许,是剑未出鞘便敢与天争锋的狂妄。 五年过去,剑痕依旧。 谢观雪的轮椅碾过亭前,那道剑意突然暴起,化作一条细小的雷龙缠绕在他指尖,亲昵如故友重逢。 他垂眸轻笑一声,却终究没有捏碎它。 第32章 家宴(1) 谢家正厅灯火通明,百盏琉璃灯高悬于雕花横梁之上,映得整个厅堂如同白昼。 厅中十六根朱漆圆柱上镶嵌着夜明珠,在灯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角落的鼎中燃着上等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厅顶盘旋不散。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远远便听到正厅传来的丝竹之声与觥筹交错的喧闹。 “紧张吗?”谢观雪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如漱冰濯雪。 李青萤摇摇头:“只是不太习惯人多。” “就当看人搭台唱戏了。”谢观雪平静地提醒道:“今日小叔不在,他们肯定会更加过分。” 李青萤应了一声,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轮椅碾过铺着红毯的石阶,发出轻微的声响,守在正厅门外的管事看见他们,脸上堆起的笑容里藏着几分轻蔑。 “观雪少爷和李小姐来得正好,宴席正要开始。” 管事嘴上恭敬,眼睛却扫过谢观雪腿上盖着的薄毯,又飞快地瞥了眼李青萤的脸,嘴角抽动了一下,像在忍笑。 李青萤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讥讽,谢观雪却恍若未觉,显然已经习惯。 正厅内,数十张紫檀木桌呈扇形排列,每张桌上摆着鎏金餐具,盛着灵兽肉、灵果酿制的酒水,香气扑鼻。 两侧席位按辈分排列,谢家嫡系、旁支近百人正陆续入座,厅角有乐师弹奏,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衣香鬓影间暗流涌动。 两人的出现引来了不少目光,李青萤感到那些视线如针般刺在她脸上,尤其是左脸那块胎记的位置,她挺直了背脊,面不改色地推着谢观雪继续往前走。 “哟,观雪堂兄来了?”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的少年站起身,面容俊朗,眼中却满是轻浮与傲慢。 坐在少年身边的是之前在接风宴上故意针对李青萤,却反被谢观雪嘲讽回去的谢林,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显然是血缘相近的兄弟。 “谢森堂弟。”谢观雪平静地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五年有没有什么长进。”谢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夸张:“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你的金丹早就碎成渣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见这话,周围一圈的人哄笑出声,谢林也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 李青萤看见谢观雪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但面上仍是一片平静:“谢森堂弟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兄长谢林,五年了还是凝气十星,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若是三十岁还无法筑基,怕是无缘仙途了。” 谢林的笑容僵住了,谢森涨红了脸:“你!” “谢森!” 此时,一声佯装的呵斥传来,身着玄金长袍的谢震天端坐在主位上,方脸阔额,眉间一道灰白的旧疤,腰间挂着一枚雷纹玉佩,那是谢家家主的信物。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这才看向谢观雪和李青萤。 “观雪来了啊。”谢震天声音浑厚,带着居高临下的宽容:“正好,我们刚说到你爷爷,当年他执意要立你为少主,结果呢?你十四岁就废了,害得我们谢家差点沦为笑柄。” 李青萤看见谢观雪的指尖凝出了一片薄霜。 “不过现在好了,”谢震天环视四周,满意地看着众人或敬畏或谄媚的目光,宣布道:“云海如今已经是筑基十一星,不日便可结丹,相信谢家在我父子手中,只会更加兴盛。” 谢云海得意地扬起下巴,补充道:“说起来,还要感谢观雪堂弟让出少主之位,不然谢家现在岂不是要由一个残废当家?” 李青萤的手紧紧握住轮椅把手,她能感觉到谢观雪的身体微微绷紧,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那真是恭喜堂兄了。” 谢震天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管事,给观雪和他未婚妻安排个位置。” 如果谢观雪的未婚妻还是李家那个天之娇女,那他还会有所忌惮,而现在婚约对象换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无灵根的孤女,他根本就不在意。 管事谄媚地弯腰,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回家主,正席位置都已安排妥当,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末席还剩两个位置……” 厅内瞬间安静了一瞬,李青萤微微皱起眉头,不是羞耻,而是愤怒,她看向谢观雪,后者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无妨,有位置就好。” 管事领着他们穿过整个正厅,所过之处,宾客们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这对未婚夫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一个脸上有着丑陋胎记的少女。 窃窃私语如毒蛇般钻入耳中。 “啧啧,曾经的天才,如今连路都走不了。” “那女的脸上是什么?看着好恶心……”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残废……” 末席的桌上摆的不是鎏金餐具,而是普通瓷器,菜的品质也差了许多,周围伺候的都是谢家最低等的仆役,看到他们过来,眼中既有同情,又有几分同病相怜的苦涩。 李青萤帮谢观雪调整好轮椅位置,自己在他身旁坐下,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仍黏在他们身上,像在看什么稀奇的表演。 “抱歉,连累你了。”谢观雪突然低声说。 李青萤摇头:“我习惯了。”在李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出席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我也习惯了。” 陆陆续续有人到,欢声笑语从正席方向一波波传来,而他们所在的角落仿佛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 李青萤注意到谢观雪的目光不时扫过主桌,又落在厅内那些雕梁画栋上,像是在计算什么。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低声问。 谢观雪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我在想,这座大厅的横梁,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两人对视一眼,听见外面传来了管事的声音:“雪璃夫人、雪小姐到。” 第33章 家宴(2) 谢夫人带着雪芷兰踏入正厅时,满堂喧嚣微微一滞。 她着一袭华贵的雪色长裙,发间的冰晶梅簪流转寒光,似乎连步伐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雪芷兰粉裙金钗,娇艳如三月桃花,亲昵地挽着姑姑的手臂,俨然一副已经把自己当作谢家人的做派。 如今虽然谢临渊失踪,谢观雪已废,但谢夫人毕竟还是雪家的人,雪家现任家主是她兄长,其他人总是要给她一个面子。 更何况她也不关心谢观雪这个儿子,只是整日独居在寒梅苑内。 经过末席时,谢夫人眼风都未扫一下,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未来儿媳,而是两团碍眼的空气。 “姑姑。”雪芷兰故意提高声音,娇声道:“您瞧,云海哥哥多孝顺,还特意把主位旁的席位留给咱们呢。” 谢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向上座,经过谢观雪轮椅时,裙摆甚至没有半分停滞。 李青萤攥紧了筷子。 她能感觉到满堂嘲讽的目光,能看到谢云海脸上快意的笑,更能看清谢夫人冰冷侧脸上写满的漠视,她可以不在意,但对谢观雪来说,这场精心设计的羞辱,却有自己亲生母亲的参与和默许…… 而在这之前,这种情况可能发生了很多次。 “别看了。”谢观雪突然按住李青萤的手,语气平淡:“汤要凉了。” 他舀了勺翡翠羹放进她碗里,动作优雅得仿佛身处主座,甚至当谢云海故意来迎接谢夫人,从他们案前嬉笑而过时,他还轻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狗爱围着餐桌转吗?”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李青萤眨了一下眼睛,慢悠悠地笑道:“或许是……等着捡骨头。” 听见这旁若无人的对话,谢云海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不过是两个废人,嘴巴倒是厉害! 谢夫人也终于瞥了一眼过去,那目光如冰锥刺骨,却在对上李青萤挺直的脊背时微微一顿。 这个她百般嫌弃的未来儿媳,此刻竟然在给谢观雪布菜,脸上的胎记丝毫未遮,如同爬满了藤蔓状的纹路,在莹白肌肤上格外扎眼,却带着从容的笑,仿佛这末席才是人间至高处。 一旁的雪芷兰捂住小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抱怨道:“这这这……家宴如此重要的场合,青萤小姐也不知道把这瘆人的胎记遮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连观雪表哥也跟着丢脸。” 谢云海立刻接腔,故作关切地摇头:“唉,堂弟本就处境艰难,如今再被连累名声,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心疼。” 厅内一些人发出哄笑,肩膀微微抖动。 “青萤小姐平日都不照镜子的吗?”雪芷兰撇了撇嘴,变本加厉地走近,啧啧摇头:“我要是表哥,整日面对这张鬼面,恐怕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凑到李青萤耳边,故作天真地开口:“你知道你堂姐李沐瑶有多美,肌肤如玉,眉目如画……表哥本来该娶的是那样的美人儿~” 厅内温度骤降。 李青萤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脸上,等着看她崩溃或发怒。 她轻轻笑了一声。 “胎记在《山海奇经》中被称为‘天授纹’,是上古血脉的印记。”李青萤声音清脆,不疾不徐:“南疆巫族甚至以纹面为美,认为这是祖先的祝福。” 她看向雪芷兰:“表妹是雪家的人,应当知道霜烬原也有类似习俗?” 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读过《山海奇经》?” “略知一二。”李青萤谦虚道,随即话锋一转:“至于镜子……我倒是常照,毕竟民间有谚语‘左脸福相,遇难成祥’。表妹若感兴趣,我可以为你画个类似的妆?” 雪芷兰被噎得满脸通红:“谁要那种恶心的东西!” “够了。”谢夫人微微皱眉:“芷兰,你失礼了。” 没想到谢夫人会帮李青萤说话,雪芷兰噎了一下,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很快恢复乖巧的模样,垂眸道:“是,姑姑。” “恶心?”谢观雪的轮椅向前半寸,安抚般按住李青萤的手腕,目光落到雪芷兰身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剑,冰冷而锋利,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你这么关心她的脸,还不如先治治自己嘴歪眼斜的毛病。” 雪芷兰的表情僵住,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谢观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没有灵根的丑八怪! 见状,谢云海立刻摆出一副兄长风范:“观雪!芷兰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哦?关心我?”谢观雪眼皮一掀,指尖轻敲轮椅扶手,凉飕飕道:“那真是多谢了,毕竟上次她‘关心’我,是往我院子里塞了个会往茶里下药的丫鬟。” 谢夫人眸光一凝,瞥了雪芷兰一眼,她心头一跳,立刻红着眼眶否认:“姑姑,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害观雪表哥呢!” 谢云海脸色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反驳,谢观雪已经继续道:“至于堂兄你” 他上下打量谢云海一眼,忽然轻笑:“还是先操心自己,听说你上个月在醉仙楼豪掷千金,连储物袋都当了?” 谢云海瞬间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谢观雪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张当票:“要不要看看这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见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偏,满堂哗然,有的甚至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手里的当票。 主位上原本看热闹的谢震天脸色铁青,谢云海慌得去抢当票,却见谢观雪指尖一抖,当票“唰”地烧成了灰烬:“别紧张。” 他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毕竟比起堂兄干的其它蠢事,这点小事确实不值一提。” 这句未尽之语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李青萤露出了八卦的眼神,这谢观雪的嘴是真毒,原着中人狠话不多的杀神,现在是来一个怼一个,来一双骂一双。 别说,还挺爽。 第34章 家宴(3) “够了!” 谢震天猛地一拍桌案,灵力震荡之下,满堂杯盏“叮当”作响,他额角青筋暴跳,却硬是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今日是家宴,不是让你们来斗嘴的!”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谢观雪,又狠狠瞪了谢云海一眼:“还不坐下!” 谢云海悻悻退回席位,雪芷兰也咬着唇低头,跟在谢夫人身后坐上了主座旁的席位。 “继续上菜。”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侍从们立刻战战兢兢地重新布宴,满堂宾客噤若寒蝉,只余几声压抑的咳嗽。 表面上看,宴席恢复了平静。 侍女们穿梭其间,重新端上热气腾腾的灵膳,乐师奏起舒缓的曲子,几位长老也开始故作轻松地谈笑,但所有人的余光都忍不住往末席瞟。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灵虾,修长的手指沾了酱汁也不急不恼,甚至细心地把虾肉放进李青萤碗里。 而李青萤的脸上则带着从容的笑意,胎记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青纹。 “听说云海少主上次去猎妖,结果被一只三尾狐耍得团团转。” “还有一次,他为了显摆实力强闯秘境,结果被寒气冻在冰壁上嚎了三天。” “何止!我听说他还偷过祖祠的供奉香火钱” 窃窃私语在席间蔓延,越说越离谱,谢云海的脸越来越黑。 他垂着眸子,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父亲压低的怒骂声仍在耳边回荡,字字如刀。 “废物!连个残废都压不住!” 谢云海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谢观雪…… 谢云海的胸腔里翻涌着剧毒般的嫉恨,他缓缓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轮椅上的身影。 凭什么!他本该是谢家最耀眼的少主,可只要谢观雪还活着,哪怕是个废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比较。 十二岁筑基的天才,十四岁结丹的天之骄子……当时他为什么没直接死掉! 与此同时,看着对李青萤如此体贴的谢观雪,雪芷兰几乎要把手中的绣帕撕碎,她咬紧牙关,不着痕迹地朝角落里一个绿衣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浑身一颤,想到被扣在柴房的弟弟,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鎏金酒壶,走向末席的李青萤。 “少夫人,这是窖藏百年的雪魄酿,特意为您准备的。”她跪坐下来,低头轻语:“芷兰小姐说,方才多有得罪,望您海涵。” 酒液倾入杯中,泛起珍珠般的莹白光晕,表面还浮着几点冰晶,如玉片浮沉,香气清幽,看起来毫无异常。 谢观雪眉头微蹙,立刻在桌下轻轻扯了一下李青萤的袖子。 大庭广众之下,雪芷兰敢以自己的名义把东西送过来,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而且雪魄酿是以“雪魄草”为主料,十年成酿,饮下一壶,可以洗涤经脉中的杂质,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出手大方。 “这雪魄酿闻着不错。”李青萤暗中朝谢观雪眨了一下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邻近几桌听见:“表妹真是有心了。” 她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白色粉末无声地溶入酒中,慢慢举起酒杯,仿佛真的要品尝。 看见这一幕,在不远处盯着的雪芷兰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 然而李青萤却突然端起酒壶起身,在她逐渐惊恐的目光中走向正席:“表妹,这么好的酒,我一人独饮岂不可惜?这第一杯合该敬给长辈。” 闻言,雪芷兰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不可!” 这一声喊得突兀,满堂目光齐刷刷投来,雪芷兰慌忙解释:“这、这雪魄酿是特意给青萤小姐赔罪的,大家若喜欢,我让人再送来……” “何必麻烦?”李青萤已经端着酒壶走近:“这壶我还未动过,家主和夫人若不嫌弃……” 雪芷兰急得额头冒汗,眼看李青萤越走越近,竟失态地冲过去想拦:“等一下!” “哎呀!” 看见雪芷兰的表现,李青萤心下有数,她“不小心”绊了一下,手指微动,酒壶摔碎在雪芷兰裙边,酒液溅上她的绣鞋,鞋面立刻“嗤嗤”冒出青烟。 “啊!”雪芷兰尖叫跳起,慌忙踢掉鞋子,只见那精致的绣花鞋已被腐蚀出几个小黑点,边缘还在不断扩大。 整个正厅骤然陷入死寂,刺耳的腐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酒……”李青萤站在谢观雪轮椅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和害怕,仿佛不敢置信:“表妹,你为何要给我喝这个?” 谢观雪眉头微皱,冷笑出声:“这是……蚀骨散?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不!不是!”雪芷兰慌乱地看向周围人,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有放蚀骨散,我放的明明是……” 话一出口,意识到说漏嘴的她瞬间脸色惨白。 “小姐。”见势不对,送酒的绿衣侍女连忙跪下磕头,泪如雨下:“您明明说这只是让少夫人出丑的药,没说是蚀骨散啊!求您,求您放过我弟弟……” 话未说完,眸光狰狞的雪芷兰突然拂袖,一根银针直刺侍女咽喉,怒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这侍女自作主张,想要陷害于我!” “叮!” 谢夫人弹指击碎银针,皱眉道:“芷兰,杀人灭口可不是我雪家的作风!” 侍女吓得瘫软在地。 面无血色的雪芷兰突然对上了李青萤的眼眸,少女左脸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青光,随后对她做了个口型:“回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轰隆”一声响突然从顶上传来。 一群看热闹的人茫然抬头,只见正席顶上的主梁在眨眼间断裂,轰然砸下! 巨大的楠木梁柱砸落,不偏不倚将主桌珍馐砸得稀烂,谢震天立刻躲开,谢云海却被飞溅的汤汁烫得嗷嗷直叫。 混乱中,雪芷兰昂贵的裙摆被倒下的烛台点燃,正尖叫着拍打火苗。 “快救火!” “小心横梁!” 一片鸡飞狗跳。 第35章 笑话 房梁断裂的刹那,谢观雪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揽,扣住李青萤的腰肢,猛地将她带起。 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雷灵之气,李青萤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整个人跌进了谢观雪的怀里,被他牢牢禁锢。 他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别动。” 谢观雪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低沉而冷静,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轮椅在他指尖的操控下急速后退,灵活地避开了坠落的碎木和飞溅的瓷片。 “怕吗?” 谢观雪忽然低头,唇几乎擦过李青萤的耳尖,嗓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沉稳的心跳。 李青萤侧过脸,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如墨,却因映着火光而显得格外灼亮。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观雪少爷反应这么快,我怕什么?” 谢观雪眸色微暗,李青萤转头时,发丝轻轻拂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莫名想起她蹲在药圃里认真除草的模样。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却线条分明的小臂,她很专注,左手拨开杂草,右手握着小铲,动作利落地连根掘起一株顽固的野草。 阳光穿过藤萝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 有一束光格外亮,正巧照在了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琥珀色,像是被光照透的蜜糖,清澈得能看见其中跳动的光点…… 谢观雪的呼吸拂过李青萤的耳尖,温热而轻缓,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微微垂眸,目光无意间掠过近在咫尺的耳廓,或许是火光映照的,那原本雪白的耳廓渐渐漫上了一层薄红,从耳尖一路染到耳垂,像是素娟上晕开了一笔胭脂。 一枚银丝缠就的明月珰悬着,在他眼底晃出了一弧细碎的流光。 谢观雪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捻了捻手指。 如果碰一下……会不会更红? 轮椅突然“咔”地碾过一颗石子,李青萤警惕地转头,耳畔的明月珰一荡。 轮椅猛地一顿,停到了安全的回廊。 “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 谢忠和水莲匆匆跑过来,谢观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他松开手臂,任由李青萤从他怀中起身,指尖却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抹微凉的触感。 “看来家宴要提前结束了。”看着满堂鸡飞狗跳,谢观雪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低声道:“这场压轴好戏,看得可还尽兴?” 李青萤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垂下眸子,唇角悄悄扬起,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笑意:“观雪少爷策划的戏码,自然精彩。” 之前谢观雪打量大厅横梁时,其实是在找他年幼时曾留下的一道浅浅裂痕,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派上了用场。 趁着雪芷兰和谢云海搭台唱戏,他便暗中将剑意所化的细小雷龙送到了裂痕处。 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 主梁断裂的巨响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谢震天脸上。 他猛地抬手,灵力汹涌而出,硬生生托住了即将完全坍塌的屋顶,碎木残瓦悬浮在半空,簌簌落下的尘埃迷了满堂宾客的眼。 可即便他反应再快,也阻止不了玉盏珍馐砸得粉碎,琼浆玉液泼洒如血,他面前那张百年紫檀案几被砸成了两半,他精心准备的“火云犀炙肉”正狼狈地黏在儿子谢云海脸上。 “噗嗤。” 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旁支子弟笑出了声。 这声笑像是打开了某种闸门,满堂宾客虽然嘴上说着“家主息怒”,可那些抽搐的嘴角、飘忽的眼神,无一不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这场家宴,连带着他这个新家主,都成了一个笑话。 “管事!”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灵力失控地震碎了三块地砖。 “家、家主饶命!” 管事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哪还有半点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 他的身躯像筛糠般颤着,衣袍上沾满了酒菜残渣,活像只被淋了热汤的落水狗,求饶道:“这、这主梁昨日检查时还好好的” 谢震天面色阴沉如铁,周身灵力如暴风般席卷,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盯着管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胸中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 就是这蠢货,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家宴万无一失! 这可是他继任后第一次全族宴请! 九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看着! “饶命?” 谢震天怒极反笑,五指猛地一攥,狂暴的灵力如巨浪拍岸,直接将那管事掀飞出去,连着撞断两根廊柱,又重重砸在院墙上,硬生生在青砖上撞出了一个人形凹坑。 “噗——” 管事喷出一口鲜血,像摊烂泥般滑落在地,当场昏死了过去。 满场死寂。 连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都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女眷更是脸色煞白,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谢震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未消,他缓缓扫视全场,每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除了回廊下的谢观雪和李青萤。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替李青萤拂去袖角灰尘,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场闹剧。而李青萤……她手里甚至端着一盘糕点,还有闲心捡了块没摔碎的糕点塞进嘴里。 “咔嚓。” 谢震天脸色铁青,脚下的地砖又碎了一块。 李青萤装作没察觉到谢震天的目光,看向谢观雪,笑着说道:“观雪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体恤长辈,先行告退?” 谢观雪微微颔首:“听青萤小姐的。” 两人对视一眼,施施然离去,身后传来谢震天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却再无人理会。 第36章 丹鼎区 回到青芜院时,天已经黑尽了。 檐下挂着的风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映在石子小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青萤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屋内点着淡淡的熏香,窗边小几上还摆着一碟新摘的灵果,显然是水莲已经收拾过了。 “明日带你出去逛逛。”谢观雪停在廊下,轮椅的阴影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九州城八区,你想先去哪里?” 李青萤倚着门框,略一思索:“先去看看灵草种子。” “嗯。”谢观雪一点不意外地点头:“那就先去丹鼎区,玉丹阁的掌柜认识我,价格能压三成。” 这句“价格能压三成”刚说出口,李青萤的眼睛就“唰”地亮了起来,像极了夜行的猫儿突然瞧见小鱼干的模样。 “三成?!”她猛地凑近一步,明月珰一晃,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中闪闪发亮:“当真?” 谢观雪眉梢微挑。 他见过李青萤怯懦不安的伪装,见过她面对毒粥时的冷静,见过她反击雪芷兰时的机智,倒是头一回见她因为折扣而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 面前的李青萤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若一颗种子的市价是一百金,三成就是三十金,十颗就能省下三百金……” 越算她的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拽住谢观雪的袖角,笑着说道:“明日我们早些去!” 袖口传来的轻微拉扯让谢观雪一怔。 少女指尖莹白如玉,蜷曲的骨节微微泛着粉色,在烛火的映衬下像是雪里透出的梅骨朵。 “财迷。” 谢观雪低声说了一句,嗓音却比平日柔和了三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李青萤眼中还漾着未散的笑意,下意识反驳道:“我这叫持家有道!” 夜风拂过,带着药圃里新栽的夜息香气息,又淡又清甜。 李青萤后知后觉地松开谢观雪的袖子,布料上立刻显出几道细小的褶皱,她干笑一声,赶紧伸手抚平:“那个……我是说,早去能挑到更好的种子……” 看着空落落的袖角,谢观雪忽然觉得夜风有点凉,他不动声色地推动轮椅往东厢房走:“嗯,明日随便你买。” 李青萤这才发现东厢房里竟也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书案的轮廓,笔墨纸砚整齐排列,一旁的矮榻上还搭着件玄色外袍。 “你今晚”她指了指东厢。 “住这儿。”谢观雪侧过脸,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省得来回折腾。” 月光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细碎光斑,李青萤莫名想起刚才他替自己挡飞溅的木屑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弯阴影。 “好啊。”她转身从屋里抱出个陶罐:“这个给你,放在枕边能助眠。” 罐中是用蓝星土培育的安神花,白日里刚抽芽,娇嫩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 谢观雪微微一怔,夜风突然变得很轻,连虫鸣都安静了下来。 他接过陶罐,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沉声道:“明日……带你去吃玉露丹糕。” 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渐远,李青萤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奇怪,难道北圣州的月亮会烫人? 翌日,晨光初绽,天边泛着鱼肚白,云层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像是有人用指尖蘸了金粉,轻轻抹在苍穹的边际。 屋檐上的青瓦被映得发亮,边缘凝着未干的露珠,在光线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撒了一把碎钻。 李青萤着一身素色衣裙,刚推开门,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谢观雪正在院中等她,晨光穿过藤萝架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他抬头时,光线恰好映进他的眼底,将那惯常冷峻的眉眼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柔和。 “走。”他指尖轻点轮椅扶手:“趁日头还没烈起来。” 李青萤点点头,上前去帮谢观雪推轮椅,阳光穿过云隙,一缕一缕地洒落下来,如同细密的金线,斜斜地穿过九州城的街巷。 九州城以观雪楼为中心,分为八片区域,这八片区域的范围便属于内城,多修士出没,居住在外城的基本都是凡人。 丹鼎区的热闹,从踏入街口的第一刻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长街比李青萤想象中还要热闹十倍,青石板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朱漆雕花的门楣上悬挂着各式幌子,有用金线绣着丹炉的,有画着灵草图谱的,还有直接挂着实物标本的。 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灵草多种多样,有的翠绿如翡翠,有的赤红似火,还有的泛着幽幽蓝光,远远望去,整片区域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斑斓夺目。 街上人流如织,混杂的药香浮动在空气中,清苦的、甘甜的、辛辣的,混杂着熬煮药汁的雾气,在阳光下形成朦胧的彩晕,小贩的吆喝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二品清心丹!今日特价三百金一瓶!” “新鲜采摘的月见草!附赠种植玉简!” “瞧一瞧看一看!能测灵丹纯度的验灵盘……” 李青萤好奇地左右看,突然被一阵清甜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右侧一个糕点铺前,老板娘正用竹夹从蒸笼里取出晶莹剔透的糕点,那糕点呈莲花状,中心一点朱红若隐若现。 “这就是玉露丹糕。”谢观雪示意她把轮椅推过去:“九州城特产,用灵米和玉露草汁蒸制。” 他掏钱买了两个递过去,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尝尝?” 李青萤接过还冒着热气的丹糕,轻咬一口,顿时满口生津,那滋味像是薄荷与蜜糖的完美结合,咽下去后喉间还留着一丝清凉的灵气。 “好吃吗?”谢观雪问这话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青萤点点头,眉眼微弯:“好吃。”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传来,前方人群骚动了起来。 李青萤抬眸看去,只见八个白衣童子正手持青玉铃开路,后面四人则抬着一顶素纱软轿,轿帘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丹炉纹样。 旁人有人惊呼一声:“是玉丹阁的霓裳丹师!” 第37章 霓裳丹师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目光落在远处那顶素纱软轿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着里关于霓裳的描写。 在《万世剑神》的前期剧情里,霓裳是九州城玉丹阁的天才丹师,年纪轻轻便已晋升五阶,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素有“素手仁心”的美誉。 她性情温婉,待人亲和,从不因身份倨傲,对待求药的修士也好、凡人也好,皆一视同仁。 而最让读者津津乐道的,是霓裳对谢观雪的态度。 原着里,谢观雪沦为废人后,曾经追捧他的世家子弟纷纷避而远之,就连谢家内部也对他日渐冷落。 可唯独霓裳,从未改变过对他的态度,她仍旧会每月亲自上门,为他诊脉、调药,甚至不惜耗费珍贵灵材,只为替他缓解经脉之痛。 哪怕谢观雪性情日渐阴郁,对霓裳冷言冷语,她也只是温柔一笑,继续默默研习丹方,希望能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谢公子的伤,我会想办法。” “旁人如何想,与我无关。”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这些台词曾让不少读者动容,甚至有不少人嗑起了这对cp,觉得霓裳痴情不悔,是谢观雪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只可惜谢观雪走的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无情路,满脑子修炼和报仇,毫无儿女私情。 李青萤眉头微蹙,努力回忆后续剧情,谢琢光觉醒寒魄剑骨,离开九州城后,霓裳的戏份就越来越少,没有再怎么出场过了。 不过小说还未完结,不知道她后期还有没有戏份。 正思索着,软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轿子所过之处,青石板上会短暂浮现出半透明的药草虚影,转瞬又消散于无形。 轿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掀起,那手指纤长如葱,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未染半分蔻丹,却自有一段清华气度。 霓裳缓步走出,她身着一袭素白广袖裙,腰间只系一条浅青色丝绦,乌发半挽,斜插一支青玉莲花簪,没有华贵首饰,没有浓妆艳抹,却比那些盛装华服的女修更显清丽绝俗。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谢观雪的轮椅时,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 “观雪。”霓裳直呼其名,显得极为亲密,连声音都软了三分:“正巧我新炼了一炉养心丹,想着或许对你有益。” 说着,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瓶身透着莹润的光泽。 药童刚要接过转递,霓裳却亲自上前几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苦药香,俯身将药瓶轻轻放在了谢观雪的轮椅扶手上。 “这瓶养心丹我添了一味灵芝,药性温和些,你夜里服用,不会难受。”她声音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他。 谢观雪尚未开口,霓裳的手指就伸向了他膝上盖着的薄毯,轻声问道:“你最近……可有好些?” “劳丹师挂念。”谢观雪不着痕迹地转动轮椅,巧妙地拉开了距离,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还是老样子。” 霓裳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又扬起了温柔笑意:“无妨,我新研制的九转续脉丹已到第六重了,等炼制出了第九重,应该就能治好你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顿时激起一片低语。 “霓裳丹师真是情深义重啊,谢公子都这样了,她还如此待他……” “是啊,换作旁人,怕是早避之不及了,哪还会亲自送药?” “可惜啊,谢公子已经订亲了,不然……” “订亲?呵,你说那个李家硬塞过来的废物?”有人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听说连灵根都没有,脸上还生了恶心的胎记,也配和霓裳丹师比?” 听见窃窃私语,李青萤在内心疯狂翻白眼,忍不住开启了弹幕式吐槽模式。 “好家伙,这届路人甲演技不行啊,说悄悄话的音量是生怕我们听不见吗?建议重修《反派龙套的自我修养》第一章。” “不是,你们夸她就夸她,非要踩我一脚?我胎记吃你家大米了?” “笑死,说我配不上谢观雪?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位哥现在坐的是轮椅不是龙椅?我俩一个‘废物’一个‘残废’,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青萤在内心疯狂输出,表面却十分淡定,迎着众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纤瘦的脊背挺直,让左脸上那藤蔓状的青白色胎记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那胎记从眼角蔓延至下颌,像半张精致的青瓷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哪怕这是别人用来嘲讽她的最佳理由,但对她来说,只有缺陷和弱点才需要藏起来。 “听说那李家二小姐是因为堂姐不愿嫁,才被推出来顶替的。” “可不是嘛,李家那位大小姐天资卓绝,怎会愿意嫁给一个废人?自然要找个没用的来充数。” “啧,说起来谢公子也是可怜,从前何等风光,如今却要娶这么个……” 话未说完,嚼舌根的几个修士忽然觉得一道冰冷视线扫来,浑身一凛,下意识噤声。 轮椅上的谢观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眼神极冷,如寒潭深水,无波无澜,却让人脊背发凉,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格外低沉:“说完了?” 霓裳丹师眸光微闪,随即柔声劝道:“观雪,不必动怒。” 李青萤差点笑出声,这位“温婉仁心”的丹师,一边对她未婚夫深情凝视,一边有意无意地无视她,倒是有点意思。 “说够了吗?”她笑眯眯地看向那几个神色讷讷的碎嘴子:“来来来,我就是你们嘴里议论的李家二小姐,要不要我转个身让你们看个全景?” 周围人被李青萤这操作整不会了,有几个修士手里的东西都惊掉了,不是,虽然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挺尴尬的,但这年头连废物都这么嚣张的吗? 谢观雪握拳抵唇,眼底闪过笑意。 见李青萤这般自然大方,有个女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便是李家二小姐?你这胎记……” “是我,这胎记好看?”李青萤指尖轻抚脸颊,她挑眉看向那个说闲话最起劲的男修:“这位这么感兴趣,要不要给你纹一个?保证比你的发际线更显眼。” “噗——” 人群里不知谁没憋住笑,那男修脸都绿了,活像生吞了只蛤蟆,他可是堂堂筑基修士,居然被一个废物当众嘲讽? 霓裳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她这才看向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初:“这位便是李姑娘?” 话音未落,谢观雪伸手握住李青萤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带到身侧,动作做得自然又笃定。 “介绍一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我的未婚妻,李青萤。” 第38章 不留情 谢观雪特意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嶙峋如竹节,五指修长,拇指正抵在李青萤突起的腕骨上,力道不轻不重,仿佛轻抚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的手腕在他掌中细得惊人,阳光流过瓷白的肌肤,照见了皮肤下的淡青血脉。 谢观雪居然主动牵了这个女人的手! 霓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那双惯常含情的杏眼微微睁大,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三年来,她费尽心机接近谢观雪,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每次她想要为他诊脉,他都会巧妙地避开;每当她“不经意”地想要扶他的轮椅,他都会冷淡地拒绝。 可现在……他居然当众与这个废物牵手?! 不过瞬息,霓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她的目光在李青萤脸上扫过,在看到那块青白胎记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柔声道:“李姑娘……真是好福气。” 要不是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李青萤还真要被这温婉的假象给骗过去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久闻霓裳丹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如传言一般温婉贤淑、菩萨心肠。” “尤其是嘘寒问暖的本事。”她语气真挚:“连我未婚夫盖不盖毯子都要操心,真的好让人感动。” 霓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挂上那副标志性的温柔浅笑:“李姑娘说笑了。” 她轻拢鬓角碎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与观雪相识多年,自然要多关照他一些,而且他的习惯喜好,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李姑娘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来问我。” 李青萤微微挑眉。 “比如观雪最不喜甜食,每次服药后总要含一颗青梅……”霓裳故意顿了顿,看向李青萤的眼神不经意地泄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这些小事,李姑娘怕是还不知道?” 李青萤正要开口,谢观雪却突然冷声打断:“霓裳丹师记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了霓裳精心营造的暧昧氛围。 “我从未讨厌甜食。”谢观雪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与霓裳拉开距离:“至于青梅……” 他忽然伸手,从李青萤手中的油纸包里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那是她方才在街边随手买的,甜得有些发腻的杏脯,淡淡道:“只要是她买的,什么都可以。” 霓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敢相信谢观雪竟会当众拆她的台,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观雪真是爱说笑。”霓裳勉强维持着温柔语调:“三年前在玉丹阁赏梅时,你明明……” “霓裳丹师。”谢观雪终于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结满冰霜:“我们只在丹道交流会上见过三次,每次都有十余位丹师在场。”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字字如刀:“谈不上什么关系不一般的老相识。” 霓裳的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晃了晃,声音终于出现一丝颤抖,转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我、我突然想起阁中还有丹药要炼……” 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谢观雪居然配合那个废物一起羞辱她! 霓裳离去的背影纤弱单薄,素白衣袂在风中轻轻颤动,宛如一朵被风雨摧折的白茶花,周围修士们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如潮水般漫开。 “谢公子这话说得也太绝情了!” “霓裳丹师平日对他多好啊,每月都亲自送药……” “就是,听说为了治他的腿疾,霓裳丹师不知耗费了多少珍稀药材!” 一些人更是用嫌恶的眼神打量着李青萤。 “定是这个丑女在从中作梗。” “可不是?你们看她那胎记,看着就晦气。” “听说她是被李家硬塞过来的,谢公子也是可怜……” 李青萤耳尖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她非但不恼,反而故意往谢观雪身边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谢观雪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眉头微蹙,他正要开口,却见李青萤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 “观雪少爷。”她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仙子给气跑了,要不要配合演场戏?” 谢观雪还未反应过来,李青萤已经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你说霓裳丹师送你的那些丹药都有问题?”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街的人都听见了,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观雪:“……” 李青萤捂住嘴,一脸心疼:“天啊!难怪你每次吃完她送的药都会腿疼!原来她一直在……” 她的话没说完,尾音带上了颤抖的泣音,而周围的修士们已经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霓裳丹师怎会……” “可谢公子方才确实说……” “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霓裳在九州城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此刻竟因李青萤一句未尽之语出现了裂痕,谢观雪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少女,低声道:“你可知这话传出去会惹多大麻烦?” 李青萤满不在乎地眨眨眼:“我看她挺想弄死我的,不如先给她找点事做。” 谢观雪一时语塞,居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走了。”他一把拽住李青萤的手腕,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快速离开,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无人跟随,他才松开手。 谢观雪深吸一口气:“下次别这么冲动。” 李青萤撇撇嘴:“我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明明你才是受害者……” 谢观雪怔住了。 阳光透过树隙斑驳地落在少女脸上,那块青白胎记在光晕中竟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她此刻抿着嘴,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半晌,谢观雪轻叹一声,伸手替李青萤拂去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花瓣:“霓裳在九州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 “我不怕。”李青萤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反正还有你这个未婚夫罩着我。”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谢观雪忽然觉得,或许偶尔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维护……也不错。 与此同时,远处阁楼上,霓裳死死攥着窗棂,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她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温婉模样。 “李、青、萤……”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第39章 测灵玉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耸的青砖墙,墙缝里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渐渐模糊,只剩下轮椅碾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 “就这儿。”李青萤松开轮椅把手,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人跟来。” 谢观雪微微颔首,巷子里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轮廓,显得眉眼愈发深邃,他指尖轻叩轮椅扶手,忽然开口:“你刚才并不是胡说,为何笃定霓裳的药有问题?” 李青萤倚着斑驳的砖墙,从怀中掏出那个白玉药瓶,正是霓裳今日所赠的养心丹,她随手一抛,药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谢观雪稳稳接住。 “首先。”她竖起一根手指:“你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条准备咬人的毒蛇。” 说着,又竖起第二根:“其次,你明明厌恶她,却收下了她送的丹药,太反常了。” 谢观雪摩挲着药瓶,唇角微勾:“就凭这些?” “当然不止。”李青萤蹲下身,她伸手夺回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莹润如玉的丹药:“最后,我辨药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那药丸通体雪白,表面有云纹状的丹霞,散发着清冽的雪灵芝香气。 “表面看确实是上品养心丹。”李青萤将丹药凑到鼻尖轻嗅:“雪灵芝、玉髓粉、百年茯苓……”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如何?” 李青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摸出薄如蝉翼的测灵玉,小心翼翼地刮下些许药粉,玉片边缘瞬间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灰色。 “果然。”她眼睛一亮,凑近嗅了嗅:“表层是养心丹不假,但内层掺了别的东西,看到这颜色了吗?应该是加了蚀灵草的汁水。” 蚀灵草,四级毒草,无色无味,遇测灵玉会泛起青灰色,而且有一股浅浅的味道,发作极慢,但长期服用的话,会令经脉逐渐萎缩。 谢观雪瞳孔微缩,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确定?” 李青萤点头:“我小时候在李家遇见过,将毒药汁裹在正常丹药里,一般银器都测不出来。” 谢观雪的目光落到她指间的玉片上:“这玉片?” “这是我爹留下的。”李青萤灵活地把玩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浅浅笑意:“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残玉。” 这原本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白残玉,边缘残缺,玉面还有几道细碎的裂纹,看起来毫无价值,她二叔二婶来搜刮她爹的遗物时,瞥了一眼就随手丢还给了她,连多拿一下都嫌麻烦。 “一块破玉罢了,给你留个念想。”二婶当时讥讽地笑了笑,转头就拿走了真正值钱的灵丹、功法和法器等等。 李青萤本来也没在意,直到某天,她在后山采药时,不小心碰到一株毒草,指尖刚要触到叶片,挂在脖子上的残玉突然微微发烫。 她一愣,低头看去,发现玉面上竟浮现出一缕极淡的黑气,如墨滴入水,缓缓晕染开。 李青萤试探性地将玉片靠近毒草,黑气立刻变得浓郁,而当她拿开时,黑气又渐渐消散。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想法——爹留下的东西不简单,这玉能测毒! 从那以后,李青萤就把这块残玉偷偷打磨成了薄薄的玉片,贴身佩戴。 后来她还发现,这玉不仅能测毒,还能分辨出灵植的品质,越是纯净的灵植,玉面泛起的灵光就越清透;而若是掺杂了杂质或毒性,则会显出浑浊的黑丝。 李青萤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除了谢观雪。 谢观雪沉默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锦囊,倒出了十来个白玉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日期:“这些……” “都是霓裳这些年送的药?”李青萤接话,随手拿起一瓶晃了晃:“你都吃了?” “大部分没有。”谢观雪神色平静:“三年前那次之后,我对她的药就留了心。” 李青萤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三年前?” 一阵风过,谢观雪的侧脸在明灭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我金丹碎裂后,父亲请过很多药师和丹师为我医治,霓裳就是其中一个。” “她声称研制出了续脉丹,能修复我受损的经脉。”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最初三个月,我确实有所好转,不仅能勉强站立,甚至还能运转些许灵力。” 李青萤屏息听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后呢?” “直到第九个月圆之夜。”谢观雪平静的语调与内容形成诡异反差:“我服下当日的丹药后,双腿突然剧痛难忍,经脉如被万蚁啃噬,等疼痛平息,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李青萤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是霓裳的丹药有问题?” “当时没有证据。”谢观雪淡淡道:“丹药是父亲亲自验过的,连玉丹阁阁主都确认无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伤势反复。只有我清楚,那绝非自然发作。” 他拿起最近的一瓶药,眼中泛起冷意:“这些年我暗中收集她送来的每一瓶药,终于在两年前发现了端倪。”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才故意收下这瓶新药?” “我需要确认她是否还在继续下毒。”谢观雪颔首,他看向李青萤手中的测灵玉,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不过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李青萤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道:“等一下,你说月圆之夜发作……蚀灵草确实是在月圆时毒性最强。” 她蹲在谢观雪面前,翻看散落在他膝头的药瓶,一边看上面的日期,一边嘀咕道:“而且霓裳每次送药都在月中,时间太巧了。” 谢观雪微微眯起眼睛。 “还有更蹊跷的。”李青萤扒拉出几粒药丸,凑近仔细观察:“你看,这几粒丹药的底部都有一个极小的凹痕,像是……” 谢观雪捻起其中一粒看,略一思索,从芥子囊中取出显形墨,轻轻涂抹在药丸表面,墨色渐渐渗入,显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符文。 “是月引符。”他猛地握紧轮椅扶手,眸光冰冷:“这种符文会吸收月华之力,在月圆时激活丹药内部的蚀灵草。” 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线,霓裳利用月引符,让蚀灵草只在月圆时发作,这样即使事后查验,也只会认为是伤势恶化,而非中毒。 “好歹毒的心思……”李青萤面露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0章 须弥境 听见这个问题,谢观雪沉默片刻,忽然解开了衣领。 只见他锁骨下方,寸许之处,烙着一枚小小的赤金色印记,那印记形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翼纤毫毕现,每一根翎羽都似由流动的火焰凝成,在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泽。 李青萤第一次看见这个印记,不由得怔了一瞬。 太漂亮了。 不似寻常刺青的死板,这印记像是天生融在谢观雪的骨血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连边缘都晕染着淡淡的赤霞,仿佛皮肤下真的栖宿着一只神凰。 蹲着的李青萤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印记上方,没敢真的碰上去。 这就是……原着里提到的“血凰印”? “怎么?”谢观雪垂眸看李青萤,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散的调侃:”青萤小姐这是看入迷了?” 李青萤耳根一热,立刻缩回手,嘴硬道:“谁看入迷了?我是在研究这是什么!” “血凰印。”谢观雪低笑一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按在印记上:“听说是先祖留下的,需以嫡系血脉温养,三年前我意外唤醒了这个印记,霓裳大概是需要我的血脉,又怕我恢复实力……”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彻底废掉你的双腿,最保险。”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原着设定,一开始没人知道,这血凰印其实是一方灵境的封印。 灵境是独立空间,非常少见,而这方灵境名叫“须弥境”,跟其它灵境不同,不仅能储物,更可怕的是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日,境中十日,简直就是“修炼圣地”。 谢观雪觉醒寒魄剑骨后,就是靠这个金手指疯狂修炼,把仇家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 李青萤咽了咽口水:“所以这个印记现在能用了吗?” 谢观雪摇头:“印记需要大量灵力才能激活,如今我金丹碎裂,灵力残缺,没办法激活。” “不过。”他顿了顿,忽然抬眼看李青萤,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有特殊血脉相助的话……” 李青萤被看得后背发毛,语气警惕:“干嘛?我连灵根都没有。” “这不是普通的胎记。”谢观雪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指尖轻点她左脸的胎记,轻声道:“当时在飞舟上,我体内残缺的灵力和血凰印都跟它产生了共鸣。” 异变陡生,一股奇异的感觉再次顺着接触的点蔓延。 李青萤左脸的青白色胎记骤然发烫,藤蔓般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蜿蜒游动,泛起幽微的灵光。 与此同时,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也赤芒大盛,凤凰的羽翼舒展,一道炽烈的金红色光晕荡开。 “嗡——” 空气震颤,四周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瞬。 巷子里的风停了,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戛然而止,连墙头的野猫都定格在了跃起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被抽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彼此间流转的灵光。 “这是……结界?”李青萤低喃,瞳孔微微放大。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周围凝滞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是结界,是灵力外溢形成的间隙。”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处,青白与赤金的光华交织缠绕,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外界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剪影,唯独他们所在的方寸之地,清晰得连呼吸声都格外分明。 李青萤能感觉到自己胎记的热度,像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瞳色比平日更幽深,映着血凰印的光芒,恍若灼烧的焰心。 “你的胎记……”谢观雪嗓音微哑,指腹轻轻擦过李青萤脸颊上发光的纹路:“比我想象中更特别。” 青白色的藤蔓纹路染上了赤金色,如烈火燎原,在她左脸绽开一片瑰丽的光纹。 两股光芒在空中交汇,竟凝成了一道光门,光门打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山川河流,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 见状,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呢喃道:“这是……灵境?原来血凰印是灵境的封印……” 不过很快,青白与赤金的光华渐渐褪去,李青萤左脸的胎记恢复了原本的色泽,而谢观雪锁骨下的血凰印也重新蛰伏,只余一抹微烫的温度。 那道半透明的结界如雾气般消散,外界的声响重新涌入耳中,远处摊贩的吆喝、行人的脚步声、墙头野猫的叫声…… 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除了他们交握的手,和彼此眼底未散的惊澜。 李青萤怔怔收回手,看向谢观雪:“……所以,我们刚才差点把灵境打开?” 谢观雪垂眸,指尖轻抚锁骨下的印记,神色若有所思:“只是共鸣,还未到开启的程度,你的胎记似乎和我的印记同源,但还缺了点什么。” 李青萤摸了摸自己左脸的胎记,触感如常,却隐约能感知到一丝陌生的灵力残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脉深处轻轻震颤,呼应着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 她疑惑地问道:“缺了什么?” 谢观雪沉默片刻,目光落到李青萤脸上,摇头道:“不清楚。” “或许是我的灵力不足,或许是你的血脉还未完全觉醒,不过大概是两者都有。” 李青萤挑眉:“看来我们还得升级?” “升级?”听见这个词语,谢观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可以这么理解。” 李青萤咧嘴一笑,冲他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谢观雪看着她的掌心,片刻后,抬手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两人的指尖相触的瞬间,血凰印与胎记同时泛起微光,转瞬即逝。 灵境尚未完全开启,但钥匙,已经握在手中了。 第41章 凡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慢悠悠地走出巷子,回到丹鼎区繁华的街市里。 她能感觉到不少路人的目光,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有看好戏的,毕竟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推着一个经脉尽断的废人,这组合无论放在哪里,都堪称笑话。 更别提他们刚才还得罪了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丹师,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像一群恼人的蝇虫般嗡嗡作响。 李青萤神态自若,甚至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不过是清风拂耳,不值一提。 谢观雪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节奏舒缓,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些议论。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推得从容,一个坐得淡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时间,嚼舌根的人竟感觉到了没意思。 今日的丹鼎区中心比往常更加热闹,最显眼的是一座七层琉璃塔楼,整座建筑宛如一尊巨大的丹炉,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灵光,飞檐翘角上悬挂着风铃,随风轻响时,会飘落星星点点的药香粉尘。 那便是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玉丹阁。 周围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低笑,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听说了吗?谢家昨夜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散修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主厅屋顶突然塌了,砸得在场所有人灰头土脸。” “何止啊!”旁边卖灵草的摊主插嘴,脸上写满八卦的兴奋:“还有谢云海那个败家子,前脚刚在醉仙楼一掷千金,后脚连储物袋都押给了赌坊,真是丢尽了脸面。” “啧啧,谢家这是要完啊……”有人摇头晃脑地感叹:“老的没本事,小的没出息,难怪连祖传的丹方都保不住。” 李青萤耳朵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 她低头看了眼谢观雪,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议论,但唇角却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谢云海输光家底的事……该不会是你动的手脚?” 谢观雪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街市的热闹,似笑非笑:“我一个废人,哪有那么大本事?” 李青萤无语了。 哥,您要是废人,那九州城其他修士岂不是连废品回收站都不收的残次品?坐着轮椅都能把谢家搅得天翻地覆,等腿好了是不是要直接剑指天道啊? 哦不对,最后确实是直接踏碎虚空了…… “巧合。”谢观雪语气淡定:“毕竟,蠢人自有天收。” 李青萤噗嗤一笑,推着轮椅穿过中心区的拱门,刚要再调侃几句,却突然注意到一些没有灵气波动的身影。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目光追随着一个肩挑扁担的灰衣男子,那人两鬓斑白,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扁担两头挂着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筐,压得他脊背微微佝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谢观雪微微一顿:“怎么了?” “那个人”李青萤压低声音,“是凡人?” 轮椅上的少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九州城本就有七成常住人口是凡人,青萤小姐不知道吗?” 李青萤确实不知道。 原着《万世剑神》浓墨重彩描写的是天才修士们的争锋,何曾提过这些蝼蚁般的凡人? 而且她重生以后才知道,十个普通人里能出一个有灵根的修士,百个有灵根的修士里能出一个称得上有天赋的,千个有天赋的人里,才能出一个天才。 至于魂师,更是珍惜,千个普通人里才能出一个,灵魂颜色按照三六九等分为黄色、青色、绿色、蓝色和紫色。 颜色越深,潜力越大,而且魂师只有丹修、器修和符修。 黄色和青色注定只能成为低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绿色和蓝色能成为中阶丹师\/器师\/符箓师,通过修炼可能成为高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紫色能成为高阶,而且有希望能成为顶级丹师\/器师\/符箓师。 李青萤推着轮椅继续前行,此刻再看长街景象,她忽然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蹲在药铺门口分拣草药的妇人,手指粗糙布满老茧;街角叫卖“灵渣饼”的小贩,嗓音洪亮却气息浑浊;旁边抬着火灵参走过的四个壮汉,细看发现只有领头者腰间挂着最低等的修士玉牌。 最震撼的是玉丹阁斜对面的那间药行,三进三出的气派门头,进出者非富即贵,可门口却跪着一排凡人。 他们额头顶地,双手高举过头,掌心托着各式各样的草药。 其中一个瘦弱少年捧着的蘑菇状菌类正渗出蓝色汁液,将手掌腐蚀得血肉模糊,可他手臂绷紧的线条却透着一股可怕的执拗,仿佛就算十指烂尽,他也会继续跪下去。 “他们在等鉴定师过目。”谢观雪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凡人采到的灵物,若能入修士法眼,可按价值换取一粒灵丹。” 李青萤盯着少年颤抖的脊背,忽然大步走了过去:“你这灵草,怎么卖?” 闻言,少年猛地抬头,他约莫十四五岁,瘦得像根风干的芦苇,脸上糊着泥灰与汗渍,左颊还有一道结痂的鞭痕。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亮得骇人,像是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压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仙、仙子。”少年开口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声音沙哑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仙子要买吗?” “嗯。”李青萤蹲下身与他平视:“你要换什么?” 少年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求一粒清心丹,我妹妹病了,侯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株蘑菇在他掌心微微颤动,蓝色的毒液仍在侵蚀他的血肉,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抓着它,仿佛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清心丹,三品灵丹,下品品质一粒大概是50-60金,钱不多,却系着一条人命。 第42章 未来反派之一 李青萤沉默了一瞬,直接从少年掌中拿起那株蘑菇,随手塞进了储物囊里。 “这菌子我买了。”她又从储物囊里掏出一百金塞进他手里:“够换清心丹吗?” 少年呆住了,捧着钱的手指微微颤抖:“够、够了!一粒清心丹只要五十金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青萤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莹白的丹药:“这是玉髓丹,比清心丹效果好。” 她将丹药放在少年完好的那只手里:“你手上的伤也应该医治,你和你妹妹各服一粒,余下的钱,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 少年接住丹药的瞬间,李青萤看见他的瞳孔骤缩成了针尖大小,那不是惊喜,更像是饿鬼突然见到满汉全席,第一反应竟是恐惧。 “条……条件?”他喉结滚动,声音裂在风里。 李青萤愣了一下,笑道:“条件就是……等你妹妹病好了,就带她去吃顿好的。” 少年彻底僵住了,他猛地磕下头去:“谢谢仙子!” 他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额间已经渗出血丝,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年攥着药瓶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烂肉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这不是梦,不是幻觉,眼前这个脸上有藤纹的仙子,真的给了他救命的丹药。 他仰着头,瞳孔里死死烙着李青萤的倒影。 她蹲下身时垂落的青丝被风吹起,发尾扫过左颊那奇异的青白胎记;她递来丹药的指尖沾着一点他的血,在白玉般的皮肤上红得刺眼;她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像庙会上见过的,那种被香火熏暖的慈悲神像。 如果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少年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屏息,他伸手想去抓李青萤的袖角,却又立刻回过神来,缩回了手。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收好钱和灵丹,转身冲进暗巷,瘦小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巷尾。 少年的脸被阳光照亮时,李青萤这才发现这孩子的右眼居然是重瞳,漆黑里嵌着更深的黑,像口吞尽光线的古井。 不对……等一下…… 李青萤瞳孔骤缩,突然想起了原着中期出现的某个人气还挺高的大反派——墨心,半人半蛟,戴着黄金面具,操纵万毒,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毒君”。 小说中,墨心总是一身玄衣,戴着一张黄金面具,露出的右眼是诡异的重瞳,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没人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脸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那张脸早已被毒液腐蚀得面目全非,狰狞如恶鬼;也有人说,他的脸其实完好无损,甚至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看见,因为那眉眼,有几分像他死去的妹妹。 墨心十五岁那年,妹妹染了寒毒,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可清心丹是修士用的灵丹,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凡人想求,难如登天。 他听说蚀心菇能换丹药,便独自去了腐尸遍地的乱葬岗挖了一整夜,毒菇的汁液腐蚀了他的手掌,血肉溃烂见骨,可他仍然死死攥着那株毒菇,跪在玉丹阁门口,从日出等到了日落。 墨心没有求到药,只因他是半人半蛟,不仅蚀心菇被抢走了,他还挨了一顿打。 等他跌跌撞撞跑回家时,妹妹的身体已经凉了,她小小的手心里,还攥着一块糖,是留给哥哥的。 那一夜之后,少年墨心死了。 活下来的,是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君,他修邪术,炼万毒,戴着黄金面具行走于黑暗,再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而成为毒君后,九州城便成了他复仇的修罗场。 那一天,乱葬岗的毒瘴漫过城墙,黑紫色的雾气笼罩了整座城池,修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腐蚀。 而毒雾深处,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玄衣,金面,重瞳如渊。 他指尖轻抬,万毒噬心。 当年见死不救的药行执事,被他亲手喂下蚀心菇的毒浆,浑身溃烂三日才死;那些曾对凡人采药者肆意欺辱的世家子弟,被他种下虫蛊,日夜受万虫啃噬之苦;而当年那个拒绝给他清心丹的鉴定师,则被吊在城门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寸寸化为脓水。 毒君屠戮时,从不言语。 唯有黄金面具下偶尔溢出几声低笑,森冷如九幽之风。 直到某日,墨心在屠尽一脉修士后,于血泊中拾起一枚小小的银铃,那是孩童的饰物,和他妹妹生前戴的那枚……很像。 他盯着银铃看了很久,最终将它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那日之后,墨心再未踏入九州城。 直到很多年后,他在一场大战中陨落,面具碎裂,露出了半张俊美的脸,临死前,他望着虚空,轻轻笑了,呢喃道:“阿盈……这次,哥哥找到好药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而如今,李青萤的干预,让命运之线悄然发生了偏移。 少年攥着玉髓丹,怀揣着希望在陋巷中狂奔,途中还不忘给妹妹买了一个小小的糖人,这一次,他或许不必再戴上那副黄金面具,九州城或许不会再血流成河…… 李青萤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的干预会带来什么,但至少,她救下了一个小女孩的命。 她收回复杂的目光,一转头,就对上了谢观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慢悠悠道:“一枚中品玉髓丹的价值是一百五十金。” “我知道。” “那株蚀心菇最多值六十金。” “我知道。” 谢观雪安静看李青萤:“你认识那少年?” 李青萤摇摇头:“不认识。” 谢观雪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不是说自己持家有道?” 李青萤一噎,随即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这叫投资!那孩子一看就不简单,万一以后发达了,咱们不就赚了?” 谢观雪低笑一声,没再拆穿她。 他其实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回报,她只是……看不得那孩子跪在血泊里的样子。 就像如今,他经脉尽废、人人避之不及,也只有她,敢大大方方推着他的轮椅,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穿行。 谢观雪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败家。”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李青萤走回他身边,推动轮椅缓缓前行:“走了走了。” 第43章 势利眼 玉丹阁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朱漆大门前,两名身着青袍的护卫肃然而立,腰间挂着象征丹阁身份的玉牌,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刚踏进门槛,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千百种灵草的气息,清冽中透着生机。 阁内陈设华贵,地面铺着青玉砖,每一块都刻有细密的聚灵阵纹,使得整层楼灵气氤氲,宛如置身灵脉之上,两侧是檀木打造的展柜,左侧摆放着各式灵草,右侧陈列着各种灵丹。 “三品灵芝,今日新到货,一千金一株!” “五百年份的玉髓参,仅此一株,价高者得!” 左边的伙计们高声吆喝,修士们成群地围在展柜前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右边几名身着华服的修士正低声交谈,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瓶“破障丹”,仔细端详,旁边的伙计面带微笑,耐心解释:“此丹乃霓裳丹师亲手炼制,药性温和,突破时服用,可增三成成功率。” 玉丹阁内,一到二楼接待普通客人;三到四楼只接待顾客,只有手持玉丹阁特制令牌,或是九州城各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才有资格踏入,在那里进行的交易,每一笔都足以让普通修士倾家荡产。 五到六楼是丹师重地,楼梯口设有禁制,非玉丹阁丹师不得入内。 每一间丹房都设有高阶隔音、隔热阵法,防止外界干扰,偶尔有丹成时的异象冲破阵法,在阁顶形成龙虎虚影或霞光瑞气时,都会引得楼下修士阵阵惊呼。 至于最高层的七楼,便是阁主专属的炼丹圣地,阁主是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传闻他有一尊“八宝乾坤炉”,可炼九品灵丹。 玉丹阁内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低层喧嚣热闹,高层静谧深沉,宛如修仙界的缩影,强者登高,弱者徘徊。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中,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难怪这里会被称为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简直就是真正的丹道资源中心。” 两人并未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在打量他们。 刘二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推轮椅的脸上带着一大片胎记。 “这也好意思出门?”他的嘴角下意识撇了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在心里暗骂道:“两人倒是绝配。” 刘二整了整衣襟,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他盘算着得赶紧把这两人打发走,省得影响其他贵客。 要是让他们在店里待久了,说不定连空气都会变晦气,反正谁不知道,这位“废人”,早就被家族给放弃了。 刘二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两位,需要些什么?” 李青萤转过头,看见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斜眼打量着他们,他的目光在谢观雪的轮椅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哎哟,这不是谢公子吗?”他拖着长音,故作惊讶地迎上来:“您这腿脚……还亲自来买灵草啊?” 周围几个客人闻言,纷纷侧目,有人低声窃笑。 李青萤眼睛一眯,唇角扬起一抹比他还假的甜笑,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位小哥真是眼力惊人呢!我未婚夫坐轮椅这么隐蔽的事,都被您一眼看出来了?您这眼力,不去城门口当守城卫真是屈才了!” 伙计脸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这么敏锐,想必平时没少观察?是不是还专门记了笔记?比如‘今日来了个瘸子’、‘明日来了个瞎子’……哎呀,您这工作态度,真是令人敬佩呢!” 刘二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你、你……” 李青萤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我什么我?您要是舌头打结,建议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病情。” 她转头看向谢观雪:“未婚夫,你说是不是?” 谢观雪唇角微勾,淡淡“嗯”了一声。 刘二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想再还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刘二,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刘二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弓着腰迎上去:“周管事,这两位客人想东西,小的正给他们介绍呢。” 周管事快步走过来,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一怔,随即快步上前行礼:“谢公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迎接。”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周管事可是玉丹阁的三把手,居然对一个\"废人\"如此恭敬? 意识到这一点,刘二的脸色刷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周管事客气了。”谢观雪神色平静,只微微颔首:“带我未婚妻来买些灵草种子,不过你们这位伙计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李青萤笑眯眯地看着那伙计精彩纷呈的脸,慢悠悠道:“是呢,原来您家管事这么热情啊?那这位小哥刚才怎么一副‘残废别进来’的架势?” 她故作惊讶地眨眼:“难道……他是背着玉丹阁偷偷搞副业,专门替别家丹阁赶客的?” 周管事脸色瞬间阴沉,转身一巴掌扇在刘二脸上:“混账东西!连谢公子都敢怠慢?” 刘二被打得踉跄几步,捂着脸不敢置信:“周、周管事,他不过是……” “闭嘴!”周管事厉声喝道:“谢公子是阁主的贵客,持有‘天’字令的贵客,就你也配评头论足?从今日起,你去后院整理药材!再敢怠慢客人,直接滚蛋!” 整理药材可是最苦最累的活……刘二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面如死灰,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说完,周管事连忙转向谢观雪,赔笑道:“公子见谅,是属下管教不严,您要买什么种子?我亲自去取来,保证是阁内最好的。” 谢观雪转头去看李青萤,她微微挑眉,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三级到五级的灵草种子,我们想都看看。” 谢观雪指尖轻敲扶手,语气随意:“三到五级的种子,各来一份。” 周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是是,两位且稍等,我这就去库房取来。” “来人。”他走之前还不忘下令:“请谢公子和李小姐去三楼雅间,上些茶点,好生伺候着。” 李青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凑到谢观雪耳边,压低声音:“哟,观雪少爷面子不小啊?” 谢观雪唇角微勾,同样低声回她:“玉丹阁的阁主,当年欠我父亲一个人情。” 李青萤恍然大悟,难怪这管事一副有些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恭敬的样子。 第44章 特殊灵种 玉丹阁,三楼。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过一条铺着雪蚕丝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名为“青鸾”的雅间, 推门而入,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雅间内陈设典雅,四壁悬挂着名家绘制的灵草图谱,正中间一张紫檀木桌上已备好了灵茶和糕点。 “两位稍候,周管事已经去取灵草种子了。”说完,引路的侍从恭敬地退到了雅间外。 李青萤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指尖轻抚过墙上那幅《百草图》,画中的灵草竟随着她的触碰微微摇曳,仿佛活物一般:“这画……” “是幻灵墨所绘。”谢观雪端起茶盏:“每一株都是真实灵草的投影。” 灵茶的雾气袅袅升起,李青萤坐到对面,好奇地问道:“说起来,这位玉丹阁阁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回想起小说里关于玉丹阁阁主的描写,他名叫玉玄子,面容清癯,乍一看像个儒雅的文士,那双眼睛却很特别,瞳孔深处泛着淡淡的青金色,仿佛燃烧着不熄的丹火,让人不敢直视。 玉玄子的左手始终戴着一只玄玉手套,传闻是因早年炼制九品丹药时被丹火反噬,整条手臂都化作了半透明的“玉骨”,蕴含着恐怖的丹毒。 “玉玄子,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丹师分九阶,而九阶之上……” 李青萤眼睛一亮,接过话:“是丹圣。” “嗯。”谢观雪抬眸,瞳孔恰好被照进来的一束光照亮:“如今现存六位九阶丹师,其中三位在中钧天的皇城,一位在青云书院,一位隐居仙山,还有一位……” 他顿了顿:“是魔修。” 原着后期确实提到过魔修阵营有位丹道巨擘,没想到等级这么高,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问道:“那丹圣呢?” “三千年前最后一位丹圣羽化后,再无人达到那个境界。”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传说丹圣能炼出天地同寿丹,服之可与日月同辉。”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周管事带着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雕花玉匣,依次在桌前排开。 “按公子吩咐,三到五级的灵草种子都在这里了。”周管事亲自打开第一个玉匣:“三级灵草的种子,阁内共存有230种,比如这个,这是三级紫霞草的种子,最适合炼制养气丹……” 李青萤凑近观察,只见匣中整齐排列着数百颗米粒大小的种子,表面笼罩着淡淡的光华。 过了一会儿,周管事打开第二个雕花玉匣,继续介绍:“这里面的则是四级灵种,共有172种,比如这个,这是四级玉髓花的种子,需以灵泉浇灌……” 李青萤心不在焉地听着,注意力全被第四个侍女手中的雕花玉匣吸引了。 那匣子比其他的小了一圈,表面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但她的测灵玉却开始隐隐发烫。 李青萤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间的测灵玉,发现玉面竟还泛起了一层柔和的霞光。 “咦?”她轻呼出声。 谢观雪目光微动:“怎么了?” “没事。”李青萤笑了笑,心里却暗暗吃惊,测灵玉对普通的五级灵种从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那个匣子里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周管事一愣,随即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探荒人前几日带回的种子,品种尚未鉴定出来,只是灵气波动达到五级标准,就一并拿来了。” 谢观雪挑眉:“未鉴定的种子也敢卖?” “公子明鉴。”周管事擦擦汗:“这类种子通常会便宜些,买主自行承担风险,不过……” 他压低声音:“据说这批种子是在妖兽的遗骸旁发现的。” 李青萤心头一跳:“什么妖兽?” 周管事笑得有些尴尬:“这……遗骸不全,探荒人并未看出来。” 李青萤一脸天真好奇:“我能看看吗?” 周管事连忙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七颗漆黑的种子,形状怪异,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乍一看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甲。 李青萤的测灵玉瞬间变得滚烫,她强作镇定地拿起一颗,种子入手冰凉,竟隐隐传来脉搏般的跳动感。 “这些怎么卖?” “若是姑娘喜欢,一颗1000金即可。” 灵种的价格要比灵草便宜很多,因为自己种植会有很大的风险,可能还会出现7颗种子都种不出一株灵草的情况。 谢观雪忽然伸手,从她掌心取过种子仔细端详,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两人同时一怔。 血凰印与胎记竟产生了一瞬的共鸣。 “全要了。”谢观雪放下种子,语气不容置疑。 周管事大喜:“是是是,我这就……” “且慢。”李青萤突然按住匣子,露出挑剔又警惕的表情:“周管事,这些种子来历不明,在阁中存放期间,可有什么异状?” 周管事眼神闪烁:“这个……” 谢观雪眸光一沉:“说实话。” 在二人逼视下,周管事终于垮下肩膀:“实不相瞒,这批种子入库后,每晚子时确实会发出古怪声响,阁中丹师亲自查探过,说是内含妖兽残魂,建议……建议尽快处理掉。” 李青萤与谢观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如此!看来这真不是普通的灵种! “既如此危险……”李青萤故作犹豫:“那是价格得再低些,600金一颗,我们全包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7颗5000金的价格成交。 三级灵种很便宜,100颗一包,100金,230种是金。 四级灵种是100颗一包,300金,172种是金。 五级灵种李青萤就只买了这7颗,毕竟她暂时只有种出五级七星草的经验。 总价是金,压三成后,只需要支付金,付钱的时候,李青萤笑得眉眼弯弯,看了看谢观雪,心中甚是满意。 这便宜真是占大了。 周管事如释重负地退下后,李青萤迫不及待地取出七颗灵种摆在桌上。 谢观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灵种?” “不知道。”李青萤摇头:“只是测灵玉反应异常,它从来不对普通的五级灵种有这么大的反应。” “它的品种连玉丹阁都鉴定不出来。”谢观雪指尖轻点桌面:“看来要种出来才能知道了?” 第45章 雪灵芝 离开“青鸾”雅间时,李青萤小心翼翼地将那七颗奇异种子收入贴身锦囊,测灵玉隔着布料仍散发出阵阵温热,仿佛在提醒她这些种子非同寻常。 “小心台阶。” 谢观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李青萤这才发现轮椅已经停在玉丹阁主楼梯前,楼梯旁巧妙地设计了一条平缓的坡道,坡道以深色灵檀木打造,与主楼梯材质相同,表面刻有防滑的云纹浮雕。 李青萤推着轮椅缓缓下行,没成想在二楼转角迎面就撞上了霓裳丹师,她站在台阶之上,衣袂翩翩,眉目如画,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好巧,观雪,李姑娘。”她嗓音清润,如春风拂柳:“听闻你们来买灵种,可还顺利?” 李青萤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测灵玉,玉面微烫,显然霓裳身上带着某种高阶的东西。 谢观雪神色淡淡,只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霓裳也不恼,眸光轻转,落在李青萤身上,笑意更深:“李姑娘初涉丹道,若在培育灵种时遇到难题,尽管来寻我。” 李青萤唇角一勾,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比霓裳还要灿烂。 “哎呀,霓裳丹师真是菩萨心肠!”她一脸感动:“连难怪九州城人人都夸您素手仁心呢!” 李青萤特意在“素手仁心”四字上咬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霓裳藏在袖中的手,那双手白皙如玉,却险些让谢观雪永世残废。 霓裳眸光一冷,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婉如初:“李姑娘说笑了,丹道一途,本就该互帮互助。” “只是我听说李姑娘买了很多灵种,三级倒也罢了,那些四级五级的……”她语气柔和,却字字如针:“淡青色灵魂的灵力纯度,怕是供养不起。” 在修真界,丹师的灵魂色泽决定其丹道天赋,紫色为尊,淡青极次,霓裳此言,分明是在暗讽李青萤天赋低微,未来成就有限。 李青萤能感觉到周围几个侍从投来的异样眼光,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霓裳丹师说得是。”她从锦囊里取出一颗三级紫霞草种子托在掌心:“所以我特意选了些好养的。” 随着这两句话落下,种子在李青萤掌心突然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一截嫩芽。 霓裳的眸光微微凝住。 “哎呀,看来它很喜欢我。”李青萤惊喜地轻呼,指尖轻轻抚过那截嫩芽,芽尖立刻绽开两片翡翠般的小叶。 谢观雪适时地咳嗽两声,苍白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发颤。 霓裳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李姑娘好本事,不过那些未鉴定的种子可危险得很,万一伤着……” “多谢霓裳丹师关心。”李青萤甜甜地打断她,顺手将那颗发芽的种子放回锦囊:“不过我这个人啊,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李姑娘好胆量。”霓裳深吸一口气:“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 “借霓裳丹师吉言。”李青萤不在意地笑了笑,推着轮椅继续前行,与她擦肩而过。 两人刚走出玉丹阁大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公子,李小姐,请留步!” 周管事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中捧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盒,那玉盒不过手臂大小,表面却密布着天然形成的冰晶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李青萤疑惑地接过玉盒,指尖刚触到盒盖,就感到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直冲心口。 周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阁主吩咐,要将此物赠予李小姐。” 李青萤与谢观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晶莹的灵芝。 状如展翅白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般的灵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谢观雪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雪灵芝?” 七级灵草,生长在万年雪峰之巅,百年才长一寸,眼前这株雪灵芝至少有八寸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青萤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问道:“阁主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周管事面露难色,神情显然也有些不解:“阁主说,此物算是给谢公子和李小姐的婚约贺喜,此外,他也很期待小姐能培育出什么样的灵植。”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阁主还让我转告,那些黑色种子……最好在月圆之夜播种。” 李青萤心头一震。 玉玄子不仅知道她买了那些种子,还知道种法?她下意识握紧了玉盒,雪灵芝散发出的寒气让她掌心刺痛,却奇异地与她产生了共鸣。 “替我谢过阁主。”她郑重道。 周管事躬身退下后,谢观雪若有所思地望着玉丹阁顶层的某个窗口,李青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看到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过。 谢观雪若有所思道:“看来玉玄子对你很感兴趣。” 说着,他忽然伸手覆在李青萤的手背上,两人的肌肤相触,血凰印与胎记再次产生共鸣,一股暖流抵消了雪灵芝的寒意。 “你的手在抖。”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雪灵芝不是普通修士能承受的,即使是六阶丹师,直接接触也会被寒气所伤。” 李青萤把玉盒塞进储物囊里,笑吟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阁主为什么送我这个,但如果不是跟你一起来,我可连玉丹阁三楼都上不去,而且今日还省了很多钱,多谢你。” 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色种子是什么?”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她确实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微微弯腰,凑近了些小声道:“具体不清楚……不过肯定是某种伴妖灵植的种子。” “伴妖灵植?”谢观雪眉头微蹙。 “就是与特定妖兽共生的灵植。”李青萤解释道:“传说高阶妖兽陨落后,其精血滋养的土地会生出特殊灵植,种子通常带有妖兽特征,这些黑色种子上的鳞片纹路看起来就不简单……” 她看过很多记录妖兽的书籍,但却没有一本记录着这种鳞片纹路。 一脸沉思的李青萤抬起眼,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谢观雪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懂得更多。”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却又比平日柔和许多,像是冬雪初融的湖面,映着细碎的光。 李青萤垂下眼睫,忍不住小声嘀咕:“……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直接。” 远处的高楼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霓裳丹师望着李青萤和谢观雪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攥紧栏杆,咬牙低声:“雪灵芝……阁主倒是大方。” 顿了顿,她忽然轻笑一声:“可惜,有些东西,可不是灵药能治好的。” 第46章 御兽区 李青萤推着谢琢光往外走,离开丹鼎区的青石大道后,空气中浓郁的灵药香气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兽毛、铁锈与血腥气的特殊味道。 “前面就是御兽区了。”谢观雪淡淡道:“楚家的地盘,掌控着九州城七成的妖兽贸易。” 李青萤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高耸的玄铁高墙将整片区域围起,高墙上刻满了镇压妖兽的符文,隐约有雷光闪烁。 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御兽重地,闲人止步”,字迹凌厉如刀,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 玄铁高墙外面的区域就比较鲜活。 青石板铺就的主道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这里没有那种森严的秩序,反倒透着一股市井特有的热闹与杂乱。 “瞧一瞧看一看!三阶火尾貂幼崽,驯服温顺!” “刚从北境运来的雪原狼,买一对送驯兽口诀!” “特制妖兽口粮,包您的灵宠爱吃!” 叫卖声此起彼伏,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间,不时被热情的摊主拦住推销,她发现这里卖的多是些三阶及以下的低阶妖兽,四阶都比较少见。 三阶的火云狐被关在贴了符咒的竹笼里,时不时喷出几颗火星;二阶的翠羽雀成排挂在木架上,每只脚踝都拴着细细的银链;还有最普通的一阶绒耳兔,被孩子们围在笼子前投喂菜叶。 《妖兽品阶录》有记载,妖兽共分为十二阶,修为境界跟修士的修为境界划分相同。 一阶入道;二三阶凝气,三阶以下灵智未开,多依据本能形式。 四阶筑基;五六阶金丹;七阶元婴,七阶级以上才能化作人形。 八阶化神;九阶炼虚;十阶问鼎;十一阶大乘;十二阶渡劫。 草木精怪、飞禽走兽都属于自然之灵,生来便亲近天然灵气,天道给了他们修炼的优势,却也设下了限制,需到四阶方能开启灵智,七阶才可化形。 而人族的修炼速度比不上妖兽,却生来便有七窍玲珑心。 “你看那边。”李青萤指向一处摊位,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那些风灵兔的毛好软!” 谢观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几只耳朵上缠绕着淡淡青光的小家伙挤成一团,正抱着一片菜叶啃得欢快,三瓣嘴一动一动,雪白的绒毛随着咀嚼微微颤动,软乎乎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李青萤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兔子,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挪。 然而还没靠近,原本吃得正香的绒耳兔们突然齐刷刷僵住,黑溜溜的鼻子疯狂抽动,随即像是见了天敌一般,“嗖”地全挤到了笼子最远的角落,缩成几个发抖的毛球。 李青萤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激动,差点忘了自己“动物嫌”的体质。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修士,见状连忙赔笑:“姑娘别介意,这兔子性子胆小……” 李青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默默退后几步,奇怪的是,她一退开,风灵兔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仍警惕地盯着她。 谢观雪将一切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他们继续向前,路过一个个摊位,三阶的碧眼灵猫在李青萤靠近时发出威胁的低吼;二阶的云纹松鼠吓得把尾巴盖在脸上;就连最温顺的一阶绒草鼠都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毛球。 谢观雪操纵着轮椅跟在李青萤后面,少女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连发梢都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她的脚步声变得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似的,连市集的喧闹声经过她身边都仿佛静了几分。 “要试试那个吗?”谢观雪突然开口,指向不远处一个卖妖兽点心的摊位。 李青萤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它们不会吃的……” 以前她斥巨资买了灵草饼去喂云纹松鼠,可那只小妖兽宁可饿着也不碰。 谢观雪转动轮椅,径直来到摊位前。他买了一块蜂蜜灵糕,却不是给妖兽,而是递给了李青萤:“给你吃,放心,虽是妖兽点心,但人也可以吃。” 金黄的蜜糖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出甜腻的香气,李青萤愣愣地接过,小心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连低落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微微勾起嘴唇:“多谢。” “低阶妖兽灵智未开,对气息敏感。”谢观雪语气平静:“不必在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调侃道:“你在关心我?” 谢观雪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微微一顿。 阳光斜斜地穿过市集的布幡,在他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垂眸整理了下袖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你想多了。” “是吗?”李青萤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故意晃了晃手里咬了一半的蜂蜜灵糕:“那这个怎么解释?” 谢观雪抬眼看她,少女逆光而立,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边,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李青萤。”他抬手精准地扣住了李青萤悬在半空的手腕,声音却很轻:“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 现在真是一点看不出当初在李家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李青萤刚想说话,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动物总是莫名地惧怕她,连最温顺的牛羊都会在她靠近时焦躁不安,山间的野兔更是远远嗅到她的气息就会逃窜。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归咎于自己身上或许带着什么令生灵畏惧的气息。 可刚才那一瞬间,李青萤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让开!都让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喝斥声,李青萤抬头,只见六名身穿暗红色劲装的楚家护卫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精铁囚笼走来,路人们纷纷避让,她也连忙将轮椅推到一旁。 囚笼上贴满镇压符箓,随着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笼中关着几只伤痕累累的妖兽。 最显眼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它不过巴掌大小,右前爪被铁链锁住,洁白的皮毛上沾着刺目的血迹,三根尾巴无力地垂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可即便如此,它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依然清亮,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当小狐狸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时,突然定住了,随后,它挣扎着站了起来,前爪扒在铁栏上,冲她轻轻叫了一声。 那声音细弱,却像是直接撞进了李青萤的心口。 “咦?”她微微怔住。 从小到大,从未有动物敢这样直视她,更别说主动靠近,可这只小狐狸……不仅不怕她,反而像是认识她一般,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期待? 第47章 月影狐 李青萤的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囚笼移动,那只雪白小狐狸的目光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牵引着她的心神。 “月影狐……”谢观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而克制,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万兽通玄录》中有记载:月影狐形如雪狐而尾多,善匿光,生而通人性,较罕见。 而《三灵兽典》又有划分,妖兽天生受天地灵气滋养,依其本源之力,可分为三大属性——光属性、暗属性和月华属性。 光属性妖兽天生亲近日精阳炎,灵力纯净炽烈,擅长净化、治愈、破邪之术;暗属性妖兽生于幽冥阴煞之地,灵力诡谲难测,擅长腐蚀、隐匿、摄魂之术;月华属性妖兽则汲取太阴精华,灵力清冷绵长,擅长幻术、隐匿、通灵之术。 “那狐狸……”李青萤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手腕却被谢观雪轻轻拉住。 “别急。”谢观雪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她能听见:“楚家的护卫队不是好相与的,从不做亏本买卖。” 李青萤这才注意到铁笼上烙着暗红色的“楚”字徽记,那些护卫腰间都挂着相同的玉牌,每人袖口还绣着一只狰狞的狼首图案。 谢观雪的目光在那月影狐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护卫们的装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低声道:“三尾月影狐,按理说至少是四阶灵兽,可它身上没有四阶妖兽应有的灵力波动。” “也许是受伤太重?”李青萤猜测道。 谢观雪不置可否,只是操纵轮椅向前滑去,李青萤下意识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到铁笼。 见状,小狐狸立刻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蹭了蹭。 刹那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涌入,李青萤体内的灵力突然沸腾起来,经脉中似有万千萤火虫同时亮起。 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指尖像是被黏住了。 小狐狸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喜,三根尾巴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喂!别乱碰!”一名楚家护卫厉声喝道,抡起铁棍就要敲向笼子,李青萤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抬手格挡。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耳边传来“铛”的一声脆响,她睁开眼,看见铁棍悬停在半空,被一层淡蓝色的光幕挡住。 谢观雪的手指轻轻点在轮椅扶手上,指尖有微光流转,他神色未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轮椅……” 护卫队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左眼上一道狰狞伤疤,他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谢观雪的身份,咧嘴笑道:“原来是谢公子,这妖兽野性难驯,小心伤着您和这位小姐。” “那只月影狐。”谢观雪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普通商品的价格:“卖吗?” 护卫队长一愣,随即笑道:“谢公子好眼力!这月影狐虽只是三阶,但若能培养出第四尾,价值可翻十倍不止啊……” “五万金。” 谢观雪直接报出一个数字,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李青萤耳边,她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差点变调:“多、多少?” 三阶妖兽的市价最高不过两万金,即便是比较罕见的,三万金也顶天了。 一众护卫的嘴张得快能塞进一枚妖兽蛋了:“谢公子说笑?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三阶……” 虽然他们刚才说什么培养四尾,可那也不是说培养就培养的。 “十万。”谢观雪眼皮都没抬,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十……十万?!”护卫队长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谢公子,您确定?” “等等等等!”李青萤倒吸一口凉气,拽了拽谢观雪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道:“你疯了吗?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五万金!” 闻言,谢观雪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十……” “住口!你别乱喊价了!”李青萤瞳孔地震,想都没想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这位大少爷又喊出什么惊人的数字:“救命!你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温热的掌心贴上微凉的薄唇,两人同时一怔。 谢观雪微微挑眉,李青萤触电般缩回手,看见他那双常年淡漠的眸子此刻竟漾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不是你要救它?” “我是想救……”李青萤欲哭无泪道:“可那也要量力而行啊!” 苍天啊!等会儿她要是拿不出钱,该不会被人揍!? “十万金成交!”护卫队长几乎是扑上来递过小笼子,生怕这位冤大头反悔,连忙递上一块契约玉简:“谢公子爽快,这月影狐是您的了!” 完犊子。 李青萤眼前一黑,绝望地看着谢观雪在玉简上按下灵印,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金灿灿长着翅膀飞走, 她颤抖着接过小笼子,小声嘀咕:“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流落街头了,这可怎么办?能赊账吗?”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谢观雪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枚玄铁戒指,戒圈上精细的云纹如水波流转,内侧那个小小的“谢”字家徽清晰可见。 李青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枚玄铁戒指可是能暗中调动谢家半数资源的信物……是谢观雪他爹失踪前留给他的。 谢观雪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递给她一颗糖果般随意,他指尖微动,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她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李青萤一个激灵,差点没有接住。 “戴好。”谢观雪淡淡道,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李青萤有些结巴:“这太贵重了……” 谢观雪忽然倾身向前,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引起一阵战栗。 “怕什么?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他低笑一声,声音像是羽毛拂过心尖:“不是吗?未婚妻。” 李青萤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谢观雪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枚戒指缓缓推进她的食指,玄铁微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十万金说付就付,谢家信物说给就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为红颜”? 李青萤盯着手上的戒指,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出息了。 第48章 演戏 “慢着!” 忽然,一道傲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走来。 他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刻薄,腰间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楚”字,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 “表少爷!”护卫们连忙行礼。 谢观雪低声对李青萤介绍道:“是楚明辉,楚家家主的侄子。” 楚明辉走到近前,目光轻蔑地扫过谢观雪的轮椅,又在李青萤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手笔呢,谢少爷今日不在府里躲着,倒有脸出来见人了?”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从哄然大笑,周围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投来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谢观雪神色未变,修长的手指依旧轻搭在轮椅扶手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只聒噪的蝼蚁。 见他不应,楚明辉的笑容愈发阴冷,转而将目光投向李青萤,上下打量一番,故作惊讶道:“这位就是李家小姐?啧啧,听说你天赋平平,灵魂淡青,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个低阶丹师,难怪只能配给一个残废当未婚妻。” 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整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丑女配残废,倒真是绝配!” 李青萤原本正在低头逗弄笼子里的小狐狸,闻言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见她竟不恼怒,楚明辉笑得更加放肆:“怎么,被我说中了,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他故作惋惜地摇头:“也是,毕竟一个废物,一个丑八怪,除了互相将就,还能指望谁要你们?” 周围窃窃私语声渐起,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掩嘴偷笑,更有好事者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李青萤轻笑一声,声音清亮,不卑不亢:“楚少爷说得对,我们确实比不上您,毕竟像您这样整日游手好闲,靠家族余荫作威作福的‘人才’,我们可学不来。” 楚明辉脸色一沉:“牙尖嘴利!你们如今什么身份,还敢在我楚家的地盘撒野?” 谢观雪淡淡道:“楚家什么时候规定,不准客人买东西了?” “买东西?”楚明辉冷笑:“就凭你们两个,也配买我楚家的妖兽?” 说着,他转向护卫队长,摇着描金折扇,一脸趾高气昂:“那只月影狐我要了。” 护卫为难地看了看楚明辉,赔着笑上前:“表少爷,这单交易已经成交了,而且这月影狐方才谢公子出价……十万金。” “多少?!”楚明辉的扇子“啪”地掉在地上,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花十万金买一只三阶灵兽?” 周围几个随从倒抽冷气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三阶妖兽市价顶天不过三万金,这价格简直荒唐! 谢观雪适时地轻笑一声,指尖在李青萤腕间暧昧地摩挲:“难得见青萤喜欢,莫说十万金,便是百万金又如何?” 李青萤会意,立刻红着脸低头,手指绞着谢观雪的袖口轻晃:“观雪哥哥,你真好~” 这声矫揉造作的呼唤刚出口,她自己先被恶心得一个激灵,后颈瞬间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连笼子里的月影狐也用尾巴死死捂住了耳朵。 李青萤:? 被点名的当事人手指一紧,掌下的玄铁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也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肉麻。 “怎么?”李青萤凑近谢观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不是你让我配合演戏?” 谢观雪面无表情,喉结却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少女呵出的热气缠着淡淡药香,让他想起去年冬日误饮的那盏青梅酒,味道清甜,入喉后却烧得人心尖发烫。 楚明辉脸色青白交加,他本想借机探查这只引起骚动的月影狐,此刻却骑虎难下,若继续加价显得蠢钝,放弃又折了颜面。 “谢少爷倒是大方。”他强撑着冷笑:“可惜这狐狸前爪和尾巴都受了伤,养着也是废……” 谢观雪的指尖有些焦躁地摩挲,直接打断了楚明辉的话:“买个小玩意儿哄未婚妻开心罢了,只要她喜欢,别说十万金,就算再加十万金也值得。” 护卫队长手抖得差点捧不住契约玉简,李青萤“哎呀”一声捂住嘴,袖中却掐了一把谢观雪的后腰。 这败家子演戏演上瘾了? 楚明辉差点被这通操作气得发懵,这哪是买妖兽,这分明是拿钱砸他的脸! 随从们手足无措地看向楚明辉,他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两个疯子!为了一只低阶灵兽浪费钱,果然是废物配废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养出什么花样来!” “我们回家。”谢观雪轻声说,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楚明辉在他们身后阴恻恻地说:“谢观雪,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你们谢家欠我们楚家的,迟早要还!” 谢观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随时恭候。” 离开御兽区后,李青萤抱着小狐狸,忍不住问道:“观雪少爷,为什么要花这么大代价救它?”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因为它不怕你,不是吗?” 李青萤怔住了。 是啊,从小到大,这是第一只不畏惧她反而亲近她的动物,她低头看着小笼子里的小狐狸,它正舒服地蜷缩着,三根尾巴轻轻摆动,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满是信任。 “而且。”谢观雪继续道:“它可能不只是三阶灵兽那么简单。” 李青萤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 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三阶灵兽不可能有如此灵性,我怀疑它可能是受了伤,导致修为跌落,才会被楚家误认为低阶灵兽。”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冲谢观雪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赞同他的猜测。 李青萤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她不知道这只小狐狸为何对她如此特别,但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将紧紧相连。 第49章 静思堂 暮色如墨汁般在谢府的高墙内洇开时,青芜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入夜的凉意。 李青萤提着月影狐踏进院门,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去打盆温水来,再找忠叔取一瓶续转膏。”谢观雪的声音打破庭院的寂静,候在廊下的侍女水莲无声退去。 他瞥了眼笼子里的那一团雪白,说道:“放榻上。” 李青萤点点头,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放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 小家伙右前爪的伤口一看就被简易处理过,可能是它自己处理的,但血痂混着尘土,凝结的暗红在雪白皮毛上格外刺目。 它似乎痛极了,身体微微发抖,琉璃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汽,湿漉漉地望着李青萤,喉咙里溢出细弱可怜的呜咽声。 “乖,不怕啊。”李青萤心都揪紧了,指尖凝起一丝极淡的青色灵魂之力,试探地靠近伤口。 小狐狸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将伤爪往她手心里送了送,可能是灵魂之力缓解了疼痛,它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温水与药瓶很快送来,谢观雪操纵轮椅停在榻边,拿起浸湿的软巾:“我来。” “我来。”李青萤十分积极地接过软巾:“你看,它在我手里多乖。”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小狐狸用没受伤的脑袋讨好地蹭她的手腕,三根蓬松的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谢观雪盯着那碍眼的尾巴,面无表情:“它倒是会谄媚。” “这叫有灵性!”李青萤头也不抬地反驳,动作越发轻柔。 温热的软巾小心避开伤口,擦拭周围的血污,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甚至在她清理到腿根一处擦伤时,主动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青萤被它这毫无防备的姿态逗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心里满足至极。 “玩够了就上药。”看着少女眉眼弯弯、全心逗弄狐狸的模样,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声音没什么起伏:“它爪子上的伤是楚家特制的‘骨钉’所伤,再耽搁,这条腿就真废了。” 李青萤一惊,不敢再耽搁。 她接过谢观雪递来的玉瓶,倒出泛着珍珠光泽的药膏,屏息凝神,将药膏均匀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小狐狸的身体猛地一僵,喉间溢出含着痛楚的低鸣,三根尾巴死死缠紧李青萤的手臂,勒出了浅浅红痕。 “忍一忍,马上就好。”李青萤小声安抚,手上却加快了动作,并未注意到,谢观雪的视线冷冷扫过那缠人的狐狸尾巴,又落在她手臂的红痕上,眸色沉了沉。 终于包扎妥当,小狐狸虚弱地瘫在软垫上,尾巴尖儿还眷恋地勾着李青萤的手指。 而水莲已经悄声布好了晚膳,四菜一汤,皆是清淡滋补的灵食,摆在庭院中的石桌上。 “我回房用。” 谢观雪看了一眼便欲离开,他因腿疾厌烦与人同桌,更厌烦旁人小心翼翼的目光,多年来习惯独自在书房用膳。 “别呀!”李青萤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轮椅扶手,怀里还抱着赖着不走的小狐狸:“月色这么好,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一轮清辉正洒落在院中,她晃了晃怀里装乖的小狐狸,半是玩笑半是央求:“就当陪我?而且它今天还花了你那么多钱呢。”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眸子和她臂弯里那碍眼的白团子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调转轮椅的方向,停在了石桌旁。 李青萤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忙抱着小狐狸坐下,她将它放在脚边特意铺的软垫上,夹了一小块清蒸的银鳞鱼腹肉,仔细剔了刺,放在小碟子里推到它面前。 小狐狸鼻尖翕动,嗅了嗅,伸出舌头优雅地舔食起来,吃相斯文,全然不见妖兽的粗鲁。 “它倒是会享福。”谢观雪端起青瓷小碗,语气平淡无波。 李青萤笑着给自己盛汤:“谁让它长得好看又会撒娇呢?毛茸茸的多讨人喜欢。” 说着,她下意识地又想去摸狐狸脑袋。 “食不言。”谢观雪舀起一勺汤,动作优雅:“别玩闹。” 李青萤讪讪收回手,嘀咕:“摸一下怎么了……” 小狐狸却仿佛听懂了,仰头看了谢观雪一眼,然后故意往李青萤脚边蹭了蹭,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裙摆,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挑衅一般。 谢观雪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微妙,李青萤努力找话题,从今日集市见闻说到丹鼎区的灵草、御兽区的妖兽,谢观雪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应一声“嗯”或“尚可”。 只有在小狐狸试图爬上李青萤膝盖时,他才冷冷扫过去一眼,它不满地缩回垫子,但尾巴尖儿仍倔强地勾着李青萤的脚踝不放。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庭院中央。 李青萤低头时,眼角余光瞥见谢观雪在看她,不是看她的脸,而是看着她搁在石桌边缘的手。 那枚玄铁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目光沉沉,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李青萤忍不住开口:“这戒指……” “戴着。”谢观雪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别摘。”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凝练的护卫出现在月洞门下。 他对着谢观雪躬身一礼:“观雪少爷,青萤小姐,大长老请二位即刻前往静思堂。” 静思堂? 李青萤心头一跳,那是谢家处理族务、乃至惩戒族人的地方。 而大长老谢有道,是谢观雪祖父的兄弟,在谢家地位超然,对谢观雪这个因伤沉寂的晚辈,态度一直颇为微妙。 谢观雪放下碗筷,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只问:“何事?” 护卫垂首,声音平板无波:“大长老只说,请少爷带着今日新得的小玩意儿,一同过去回话。”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李青萤脚边舔爪子的小狐狸。 院中的气氛陡然凝滞,小狐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停止舔舐的动作,三根尾巴无声地竖了起来。 李青萤眼底转过一道暗光。 十万金买一只“三阶妖兽”的事,果然还是惊动了谢家其他人,谢观雪恐怕要坐实挥霍巨资的“纨绔”之名了。 更麻烦的是……李青萤睫毛垂落,下意识握紧了戴着玄铁戒的手指。 这戒指,还有小狐狸的秘密…… 谢观雪缓缓抬眼,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却照不亮沉寂的眼底,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他拿起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告诉大长老,我们稍后就到。” 护卫应声退下,身影消失在门外浓郁的夜色里。 庭院中只剩下风吹紫藤的沙沙声,李青萤看向谢观雪,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担心?”谢观雪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上。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脚边的小狐狸,感受到它小小身躯里传递来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钱是你花的。”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藏着忧虑。 看着李青萤强作镇定的模样,谢观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弧度极淡,转瞬即逝。 “走。”他推动轮椅,碾过一地清冷月华,声音平静无波:“去看看我们这位大长老,想审问些什么。” 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紧随其后。 小狐狸安静地伏在她怀里,琉璃般的眼珠在夜色中幽幽发亮,额间那道银纹,似乎比平时更清晰了几分。 静思堂的方向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睁开了等待的眼睛。 第50章 大长老谢有道 静思堂的灯火煌煌如昼,将堂内摆设的每一根线条都照得纤毫毕现,檀香的气息过于浓郁,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大长老谢有道端坐在上方,一身暗紫色云纹常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见他们进来,脸上立刻堆起了长辈特有的、带着几分忧心的笑意。 “来了?”他声音温厚,目光落在谢观雪的腿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春寒料峭,入夜了更要注意保暖,青芜院的地龙可烧足了?” “劳大长老挂心。”谢观雪微微颔首,轮椅停在堂下左侧,声音平淡无波。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低眉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大长老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尤其是她怀中的小狐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近日事务繁忙,老夫都还未得仔细看过青萤小姐。”谢有道居高临下地看向李青萤,带着审视的意味:“观雪这孩子性子冷,难得见他对人如此上心。” 李青萤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和羞赧:“见过大长老。” 小狐狸似乎被这堂内的肃穆气氛和浓郁的檀香熏得不舒服,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这就是今日花了十万金买下的……小东西?” 谢有道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 “听底下人回报,只是一只三阶月影狐?”他的目光落在谢观雪身上,带着长辈的规劝,也藏着探究:“观雪啊,虽说谢家不缺这点钱,可你这手笔……未免也太过豪奢了些,年轻人疼惜未婚妻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 来了。 李青萤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了小狐狸,它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带来一丝暖意。 “大长老教训的是。”谢观雪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不过难得这小东西合青萤的眼缘,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能搏她一笑,倒也值了。” 说着,他还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黏糊。 李青萤被谢观雪这眼神看得后颈汗毛倒竖,在袖中掐紧手指,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配合地低下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见状,怀里的小狐狸抖了抖尾巴尖。 “你啊,还是这般随心所欲。”谢有道笑容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被慈祥的笑意覆盖:“唉,罢了,钱财花了便花了,你高兴就好,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老夫记得,你名下几处收益最好的灵矿和铺面,去年都转交给云海代管了,这十万金的现钱,你又是从何而来?” 这才是谢有道今夜召见谢观雪的真正目的,他被边缘化五年,名下资源早已被谢震天一脉蚕食殆尽,今日却突然拿出一笔来源可疑的钱…… 堂内气氛瞬间凝滞。 侍立在两侧的几位管事也纷纷抬眼看向谢观雪,十万金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数目,可来源却值得深思。 谢观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点被冒犯的不悦:“大长老这是疑心我动用家族公库?还是怀疑我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声道:“不过是些积年的私藏罢了,我虽成了废人,但也不至于连哄未婚妻的钱都掏不出来。” 他刻意加重了“废人”二字,带着自嘲,也带着刺。 一旁的李青萤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瞄一眼谢观雪,又迅速垂下眼帘,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却又贪慕虚荣的做派。 “观雪哥哥……”她声音细如蚊蚋,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甜腻:“大长老是不是……嫌我花钱太多了?” 谢观雪眼皮一跳,显然被她这声“观雪哥哥”噎得不轻,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无妨,你喜欢就好。”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故作扭捏:“可是……十万金,确实太多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狐狸的绒毛,眼里流露出几分恋恋不舍,仿佛生怕谢观雪反悔,要把这小家伙退回去。 谢有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的审视渐渐化作一丝轻蔑。 一个眼皮子浅的丫头,仗着谢观雪的宠爱,贪图享乐,却又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 而谢观雪,为了这么个女人挥霍无度,当真是……废得彻底。 谢有道面上笑容不变:“观雪言重了,老夫只是担心,怕你被人蒙蔽,或是受了委屈。”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小狐狸,仿佛只是好奇:“这小狐瞧着倒是灵性十足,青萤丫头,抱过来让老夫也瞧瞧?” “是,大长老。”李青萤抱着小狐狸上前。 小狐狸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琉璃眼珠怯怯地看着谢有道,一副胆小畏缩的模样,全然不见在青芜院时的机灵狡黠。 谢有道伸出枯瘦的手指,似乎想抚摸一下狐狸的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雪白绒毛的瞬间,小狐狸猛地将脑袋埋进李青萤的臂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惊恐的呜咽,仿佛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李青萤连忙后退一步,怯怯道:“大长老恕罪,它……它胆子太小了,又受了伤,惊扰到大长老了。” 谢有道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无妨,受了惊的畜牲,难免如此,看来是老夫身上的气息让它不安了。” 他的目光在小狐狸身上停留片刻。 那畏缩颤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只受了惊吓、灵智未开的普通三阶妖兽,除了皮毛漂亮些,并无任何异常,额间那道银纹也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妖纹。 谢有道心底的疑虑彻底消散了。 看来,这还真的只是谢观雪为了讨女人欢心,一时兴起做的荒唐事。 “罢了,今日叫你们来,也是老夫多虑了。”谢有道重新端起茶盏,语气恢复了长辈的宽和:“观雪,你的私产,自己心中有数便好。只是日后行事,还需多些稳重,莫要再惹人非议。” “至于这狐狸……”他瞥了一眼:“既然喜欢,就好生养着。青萤丫头,观雪性子倔,你平日多担待些。” “是,青萤谨记大长老教诲。”李青萤抱着狐狸,恭敬行礼。 “好了,夜深了,都回去。”谢有道挥挥手,一副倦怠的样子。 轮椅碾过静思堂光洁如镜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紧跟在谢观雪身后。 直到彻底走出那灯火辉煌、檀香浓郁的大殿,被清凉的夜风一吹,她才惊觉后背一片冰凉,竟已出了一层冷汗。 小狐狸在李青萤怀里抬起头,琉璃眼珠里哪还有半分怯懦,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它团成一团,嫌弃地舔了舔刚才差点被谢有道碰到的头顶毛发。 “演得不错。”谢观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听不出情绪。 李青萤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他……没看出来?” “他只想看到他想看的。”谢观雪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意:“一个耽于享乐、挥霍无度、为了女人一掷千金的废物,比一个隐忍蛰伏、手握未知财富的嫡系,更符合他们的期望。” 他推动轮椅,身影融入青芜院方向的黑暗:“至于这小东西,还算聪明。” 小狐狸蹭了蹭李青萤的手指,得意地甩甩尾巴。 回到青芜院,李青萤将它放在窗边的软垫上,它立刻蜷缩起来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在静思堂耗尽了心力。 无人注意到,小狐狸额间那道新月银纹在黑暗中似乎流转过了一丝极浅淡的金芒。 第51章 栽种灵种 天边泛起鱼肚白,青芜院还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里,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 李青萤绕过软垫上熟睡的小狐狸,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径直走向了院子。 之前清理的时候,她把混合着蓝星土的土壤划分成了一块灵圃,专门用来种植那些需要吸收月华生长的灵草,比如月辉草、星玉藤、寒露兰等等。 除此之外,她还用低矮的青玉砖在旁边围起了一片更大的灵圃,专门用来种植其它类型的灵草。 李青萤动作麻利地从储物囊里取出工具,一把小巧的玉铲和玉锄,一只水桶和葫芦瓢,还有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瓷瓶。 瓷瓶里面装的是她专门调配的土壤改良剂,虽然远不如蓝星土珍贵,但足以支撑大部分三、四级灵草的前期生长。 垒起来的青玉砖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只打开的玉匣子,里面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昨日从玉丹阁买回来的灵种。 准备工作就绪,李青萤开始正式播种。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却有力的手腕,用玉锄在灵圃仔细地挖开几条浅沟,眼神专注,动作麻利,清晨微凉的空气让她的精神格外集中。 “三级流萤草,喜阴湿,微光环境最佳,需浅埋……” 李青萤一看到灵种,脑子里就立刻想起了相关知识,她用指尖捻起十粒芝麻大小、散发着微弱绿芒的种子,均匀撒入沟中,覆上一层薄土,再用葫芦瓢洒下细密如雾的水珠。 说着,她又走到另一处阳光稍好的位置同样操作:“三级赤炎花,需向阳,耐旱,深埋半寸……” 二十种三级种子,每种十粒。 李青萤的身影在初升的晨光中移动,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动作流畅,有条不紊。 她对每一种灵草的习性都了如指掌,何处该深埋,何处该浅覆,何种需要特定环境,她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就在李青萤专注地种下最后一种三级地脉根的灵种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她回过头,只见小狐狸不知何时醒了,正叼着它昨夜垫着的软垫,一瘸一拐地从屋内挪出来。 它的右前爪还缠着干净的布条,走路时小心地避免用力,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奇地望向李青萤和她身前的土地。 小狐狸走到屋檐下的阴影处,将软垫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伏上去,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三根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安静地看着李青萤忙碌。 阳光斜斜地洒在它雪白的绒毛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也照亮了它眼中纯粹的好奇与依赖。 李青萤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朝小狐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它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些,发出细小的嘤咛声回应。 “小家伙,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小狐狸十分人性化地摇摇头,又用没受伤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地面,像是在催促她继续。 李青萤有些失笑,转身开始处理四级灵种,四级灵种蕴含的灵气更强,需要更谨慎地处理。 在这片宁静的忙碌和专注中,东厢房的雕花木窗一直敞开着。 谢观雪早已起身,一身素色衣衫,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案上摊开一卷古老的阵法图谱,旁边放着一盏清茶,茶烟袅袅。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神识却一直被院中那道忙碌的身影牵引着。 起初只是随意一撇,看李青萤蹲在灵圃边,纤细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她能精准地为每种灵种找到最合适的位置,用最恰当的方式将它们送入土壤,这种对灵草习性深入骨髓的了解,竟比他见过的许多灵植师还要精准流畅。 谢观雪翻过一页书,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四级紫云芝,菌种,需附着于腐木,环境需高湿恒温……” 李青萤细声念叨,取出一截提前处理好的、内部已掏空的木段,将十粒米粒大小、萦绕着淡淡紫气的菌种小心地嵌入木段内壁的缝隙中,再将其安置在最阴凉潮湿的角落,并用湿润的泥土覆盖保湿。 “四级金罡竹,需大量金系灵气滋养……” 李青萤拿起一个盛放着金色粉末的小瓷瓶,这里面的土壤改良剂里混合着金系灵矿碎屑,她仔细调配好后,挖坑埋下了十粒如同细小金豆般的种子。 每一种四级种子的播种,都需要更复杂的准备和更精细的操作。 李青萤的神情也更加专注,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而还要调动体内微弱的灵魂之力,辅助感知土壤的灵气流动和种子的状态。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指尖那丝微弱的青光上停留了片刻,那丝灵魂之力虽然微弱,但却异常活跃。 与此同时,屋檐下的小狐狸直起身子,毛发有些炸开,眼中多了一丝本能的畏惧和警惕,它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趴了回去。 二十种四级灵种,同样每种十粒,耗费了李青萤更多的心神和时间。 当她盖上最后一捧土时,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薄雾,整个青芜院沐浴在金色晨光中,新翻的土壤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混合着某些灵草种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李青萤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腰背,脸上沾了几点泥污,她却浑不在意,只是看着眼前这片被整理得平平整整、等待孕育生机的灵圃,露出了一个干净得不掺任何杂质的满意笑容。 见她忙完,小狐狸立刻蹭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呼噜声。 李青萤被它蹭得发痒,笑着蹲下身,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它冰凉的鼻尖:“小家伙,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正准备去洗手,目光不经意扫过东厢房敞开的窗户,正好撞上了谢观雪的视线。 他的目光深邃,像是平静的寒潭,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悄然涌动,旁边那杯茶早已凉透,摊开在书案上的书卷显然已许久未翻动。 谢观雪的目光在李青萤沾着泥污却神采奕奕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用灵力托着,稳稳地送到了她面前:“这个,放到你刚开垦的那片地中央,能聚拢灵气,镇压地脉。”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鸽子蛋大小、品相很不错的“冰魄石”,正是稳定地气、滋养水土的辅助灵材。 李青萤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多谢观雪少爷!” 她小心地接过玉盒,指尖触碰到一点温润的凉意,心中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了一下。 李青萤转身,步伐轻快地将冰魄石埋入那片新开垦的土地中心,谢观雪静静地坐在窗后,看着晨光中那个重新弯下腰、认真埋石头的少女身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松开。 新的一天,新的生机,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院落里悄然萌发。 第52章 消息 李青萤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本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可当暮色将院墙染成金色时,一道裹着风尘的身影如青烟般掠过重重门禁,径直落在了青芜院紧闭的院门前。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风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轮廓分明,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他抬手叩门,指节敲在乌木门环上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观雪,开门,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坐在院中石桌旁的谢观雪手指蓦地收紧,睡在软垫上的小狐狸抬起头,眼珠警惕地转向院门方向。 “谢前辈?” 李青萤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谢观雪的小叔谢听澜,他身上带着一股未散尽的凛冽煞气和血腥味。 “青萤姑娘。” 谢听澜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干涩,他反手关上院门,布下一道隔音禁制,动作干脆利落。 “家宴没赶上,刚回府就听说你花十万金买了只狐狸?”他的目光扫过小狐狸,带着探究:“楚家没动手脚?” 谢观雪摇摇头:“没有。” 风灯燃起,照亮了谢听澜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与一丝压抑的亢奋,他灌下整整一壶冷茶,才低声道明来意:“灵源秘境,要提前开了。” 李青萤心头一跳。 《九州秘境志》中有记载,灵源秘境是北圣州的重要秘境之一,入口在紧邻九州城的龙脊山脉深处,传说乃是上古大能陨落之地,留下了不少天材地宝,还有助人突破修行瓶颈的绝世功法。 此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开启时间固定,从未有过偏差,且每次名额都是六十个,金丹及以下可入内。 谢听澜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异常清晰:“开启时间大概就在半个月后,入口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开的。” “消息还没传开?”李青萤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低声问道。 谢听澜点点头:“知道的人很少,整个九州城不超过六个。” 这些年,为了寻找大哥谢临渊,他经常在外奔波,还暗中经营了自己的情报网。 谢观雪的指尖轻敲轮椅扶手:“若已传开,谢家乃至整个九州城恐怕早就炸开锅了。”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确实是足以震动整个九州城的消息,到时候各大家族、宗门必定会倾尽全力争夺名额。 谢听澜看向两人,目光灼灼:“不管谢家分到多少个名额,我要为你二人争来两个。” 书房内霎时一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的手微微收紧,她一个“淡青色灵魂”、还未踏入丹道门槛的“废物”。 谢观雪一个经脉受损、修为停滞的“残废”,谢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如此珍贵的名额落在他们头上? “不可。”闻听此言的谢观雪脸色微变,立刻出言阻止,声音低沉:“小叔,你若是……” “少废话。”谢听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为你们抢到两个名额,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们,这次秘境很不对劲。” 说着,他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留影玉简,慢慢注入了灵力。 随着一声嗡鸣,一片模糊的光影投射到半空。 画面在剧烈晃动,背影是连绵不绝、嶙峋险峻的黑色山脉,正是奇峰众多的龙脊山脉。 镜头拉近,一处深邃如巨兽之口的峡谷裂缝正在剧烈扭曲着,狂暴的乱流如同银蛇狂舞,深处隐约可见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 这绝非正常秘境开启时的稳定通道。 谢听澜看向谢观雪,眼神复杂:“观雪,我知道你如今情况特殊,但传闻在灵源秘境中有两种极为罕见的九级灵草。” “重塑金莲和九转草,前者可重塑断裂经脉,后者能唤醒灵力本源。” “这是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为你争来。” 重塑金莲!九转草!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李青萤耳边炸响。 这两株灵草确实很罕见,前者不仅能治疗谢观雪的腿伤,还能重塑经脉和破碎的丹田;后者则能唤醒灵力本源,或者沉睡血脉。 谢观雪沉默了,院子里只剩下三人一狐的呼吸声。 小狐狸安静地伏在李青萤膝头,琉璃般的眼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玉简中那狂暴的空间裂缝。 半晌,谢观雪抬起眼,那双蛰伏沉寂了五年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被重新点燃,烧尽了所有的犹豫。 “去。”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好!”谢听澜重重一拍桌子,眼中爆发出精光:“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大概半个月,你们立刻开始准备。灵丹、符箓、护身法宝,缺什么列单子给我,我去弄。” 他雷厉风行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谢观雪一眼,目光里有担忧,有期冀,更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托付。 “大哥……我还在找,龙脊山深处似乎有了新的线索,虽然可能又是假的,但我不会放弃。” 说完,谢听澜身影一晃,融入夜色,消失在了门外。 青芜院内恢复了寂静,留影玉简的光芒早已熄灭,但葬龙渊那扭曲狂暴的入口却像阴影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心头。 李青萤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狐狸,它正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感。 她又看向谢观雪,他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冷硬,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沉寂了太久的古剑。 “怕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怕。”李青萤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是破釜沉舟的亮光:“但更怕一辈子当个废物,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谢观雪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那沉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冲破了冰封。 他推动轮椅来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蘸墨。 “列单子。”谢观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掌控力。 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青芜院内却灯火通明,一场关乎生死与未来的备战,悄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而在遥远的龙脊山脉深处,那被强行撕裂的秘境入口,正吞吐着更加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如同巨兽的胃囊,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第53章 藏书阁 次日一早,谢观雪和李青萤分头行动。 谢观雪去松涛居找谢听澜,小院雅致,种着几株古松,风过时松涛阵阵。 他推门而入时,只见谢听澜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一块讯玉,在跟人说些什么。 见谢观雪进来,谢听澜目光一扫,收起讯玉:“单子列好了?” 谢观雪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单子,递了过去。 “聚灵符、破障丹、遁地符、护心镜……”谢听澜接过单子扫了一眼,随即欣慰一笑:“不错,写得还挺全,三日内给你备齐。” 他将单子收好,敛去笑意的表情严肃了许多,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不过,我刚才还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与此同时。 李青萤独自来到了谢家的藏书阁,她的目标是查清灵源秘境的来历和查阅历年的记载。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脸上戴着面纱,遮住了胎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谢家旁支子弟,不会引人注目。 藏书阁位于西北角,是一座九层高的八角塔楼,通体呈青灰色,塔顶覆盖着深青色的琉璃瓦,檐角飞翘,石壁上刻满古老的镇灵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银芒。 朱漆大门顶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藏书阁”三个古篆,笔力遒劲,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兼纳乾坤,隐隐透出一股肃穆的威压。 李青萤进入藏书阁,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坐在过道中间的紫檀木案后,听见脚步声的瞬间抬眼,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犀利如刃的眼睛里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老者看着她,语气冷淡:“身份牌。” 来之前谢观雪确实给了李青萤一块牌子,她连忙拿出来,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身份牌,扫了一眼,目光微不可察地顿了半秒,很快又还了回去:“权限只在下三层,三层以上禁止进入。” 谢家藏书阁共有九层,每一层都设有禁制,越往上,存放的典籍越珍贵,所需的权限也越高,而且海纳百川,什么杂学典籍、功法秘术、丹方阵法、古籍秘闻等等,应有尽有, 以李青萤现在拿的这块身份牌,只能进入下三层,但好在关于秘境的记载,大多集中在第三层的“秘境志异”区。 按谢观雪所说,《九州秘境志》和《上古遗迹考》中的记载比较全。 谢听澜带回来的消息太过震撼,灵源秘境提前开启,且开启方式异常,若不做足准备,贸然进入无异于送死,对秘境的了解越多一分,他们的胜算可能就越多一分。 进入第一层后,李青萤发现光是这一层的藏书应该就超过万本了。 看书的弟子不算少,她先是假装翻阅了几本杂书,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才悄然向更高层走去。 每一层的入口都设有一道“灵纹结界”,必须用有权限的身份牌才能进入,若强行闯入,则会触发防御阵法。 李青萤轻手轻脚地踏上青玉阶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摩挲,感受着天然纹理的触感。 这一层静谧无声,唯有她的脚步声在轻微回荡。 抵达第三层后,李青萤迅速找到目标区域,指尖划过书脊,最终停在了《九州秘境录》上,她将书抽出,低声自语道:“找到了。” 书页泛黄,墨迹古朴,她快速翻到关于“灵源秘境”的记载。 【灵源秘境,位于龙脊山脉深处,传闻乃上古真龙陨落之地,亦有修士猜测,此处实为灵源道人坐化之所。】 【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入境名额六十,金丹以下可入,秘境开启时间为七日,逾期未出者,将被秘境法则抹杀。】 下面还详细而贴心地记载了灵源秘境每一次的开启时间。 李青萤眉头微蹙。 灵源道人?她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迅速翻找,终于在另一本《上古修士录》中找到了相关记载。 【灵源道人,上古大能,精通空间法则,曾以一己之力开辟洞天福地,后因境界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其洞天崩塌,化作灵源秘境,其中有他遗留的功法、丹药、灵草、法宝等天材地宝。】 【其本命法宝‘虚空镜’可撕裂界壁,穿梭万界,传闻他陨落之前,曾将毕生所学封入其中,以待有缘人。】 看到这里,李青萤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脑海中不断回放起了原着小说的剧情。 【在李家退婚后,谢观雪被谢家放弃,甚至遭到追杀,谢听澜为了保护他而身死。谢观雪在绝境中意外坠入无尽深渊,却在生死一线觉醒了传说中的“寒魄剑骨”】 【寒魄剑骨是上古剑修一脉的至高天赋,觉醒者体内骨骼如寒冰淬炼,剑气自生,修炼剑道一日千里。】 【谢观雪觉醒后,实力暴涨,回到谢家时正好赶上灵源秘境开启。他在秘境中得到了灵源道人的传承和本命法宝,还废掉了谢云海这个经常嘲笑侮辱他的堂兄……】 这段剧情,是谢观雪从“废人”蜕变为“杀神”的关键转折点。 但问题是,现在剧情已经偏离了原着。 第一,李家没有退婚,她李青萤成了谢观雪的新未婚妻。 第二,谢听澜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修为还是化神三星,甚至还要为他们争取进入秘境的名额。 第三,灵源秘境即将开启,但谢观雪尚未觉醒寒魄剑骨! 如果按照原着发展,谢观雪必须经历“坠入无尽深渊”的生死危机,才能觉醒剑骨的话…… 可如今,他身边有她,有谢听澜,甚至还有那只来历不明的小狐狸……他还会走上那条路吗? 李青萤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行,她不能让谢观雪冒险! 无尽深渊是什么地方?那是连元婴修士掉进去都十死无生的绝地,原着里谢观雪能活下来,纯粹是主角光环加持。 可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万一他……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谢观雪有惊无险地觉醒寒魄剑骨呢? 第54章 狂兽潮 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盯着灵源秘境的开启时间看,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来不及思考寒魄剑骨的问题,迅速走到了另一侧的书架。 这一片放着的书籍都是关于龙脊山脉的,什么记载基础山脉的《龙脊山经》、记载特有妖兽的《妖兽谱》、记载灵力分布的《地脉灵流走向图》等等。 李青萤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名叫《狂兽潮异闻录》的书籍上,这本书专门记载了龙脊山脉中的兽潮周期和特性研究。 【龙脊山脉狂兽潮,每五年爆发一次,深处的高阶妖兽会率先失控,低阶妖兽随之狂暴,时间一般持续半个月,山脉外围的修士若未及时撤离,后果不堪设想。】 【若狂兽潮期间秘境开启,空间不稳,极可能引发“兽潮倒灌”,即狂暴的妖兽被秘境入口的空间乱流卷入,导致秘境内部妖兽数量暴增,危险性翻倍。】 李青萤翻到某一页,跟灵源秘境开启的时间仔细做对比,一瞬间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这次灵源秘境提前开启,大概率会撞上狂兽潮,灵源秘境本就凶险,若再撞上狂兽潮,那简直不敢想象…… 李青萤合上书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必须得尽快告诉谢观雪。 她正思索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约还伴随着一男一女的低声交谈,听着有些熟悉。 李青萤瞬间警觉,迅速合上书,将其放回原位,身形一闪,躲到了书架后方的阴影处。 很快,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嗔怪:“云海哥哥,你慢点……” 另一道男声懒洋洋地回应:“怕什么?这一片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来。” 李青萤屏住呼吸,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去。 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走来,男子一袭锦袍,面容俊朗,正是谢云海;而女子身穿雪白衣裙,眉眼如画,正是雪芷兰。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雪芷兰不是一直喜欢谢观雪吗? 李青萤瞳孔微缩,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凝神倾听。 谢云海抬手搂了一把雪芷兰的腰,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坐下,语气轻佻:“怎么,今日终于肯主动来找我了?” “云海哥哥说什么呢?”雪芷兰娇嗔地推了他一下:“我只是觉得你比某些废物强多了。” 谢云海嗤笑一声:“废物?你说谢观雪?” 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除了他还有谁?我当初对他百般示好,他却对我爱答不理,如今他都废了,居然还敢这么傲!” 偷听的李青萤在心里“啧啧”两声,好家伙,这变脸速度比她翻书都快,前两天不还天天“观雪表哥”吗? 谢云海捏起雪芷兰的下巴,玩味道:“所以,你现在是看上我了?” 见他说得这般直白,雪芷兰脸颊微红,低声道:“云海哥哥如今是谢家少主,前途无量,我自然是仰慕……” 谢云海大笑几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语气很是猖狂得意:“放心,等我彻底掌控了谢家,定然不会亏待你。” 李青萤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多么普通,又多么自信。 另一边两人腻歪了一阵,话题忽然转到了之前的家宴上。 雪芷兰咬牙切齿:“那日的家宴真是丢尽了脸!我明明准备得好好的,结果却莫名其妙出了岔子!” 她不由得回忆起李青萤那张生着青纹的脸,还有对她说“回礼”的挑衅模样,本以为只是个没本事的丑八怪!没想到还挺有心机的! 闻听此言,谢云海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也是,明明计划周全,却被人暗中摆了一道,那可是我和我爹第一次以家主和少主的身份举办家宴,脸都丢尽了!” 雪芷兰皱起眉头,猜测道:“会不会是谢观雪?” “他?一个残废,哪有这种本事?”谢云海冷笑一声:“我看是谢听澜那个老狐狸在背后搞鬼。” “也是,不过……”雪芷兰顿了顿,眼中闪过狠色:“不管是谁,害我丢脸的,我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那个李青萤!” 偷听的李青萤有些无语,这人真是一点不讲理,怎么?她就应该乖乖把下了药的酒喝下去?自己往酒里下药还怪别人不喝?这逻辑绝了。 “那个李青萤资质平平,眼皮子又浅,倒是不足为惧。”谢云海眯起眼,嘲讽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谢观雪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听说前两日,他为了她,居然花了十万金去买一只三阶妖兽。” 以前有那么多人喜欢谢观雪,他都不为所动,没想到眼光这么差。 雪芷兰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当时事情传回来的时候,她气得摔碎了满屋子的东西。 她从小就认识谢观雪,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 雪芷兰咬牙道:“不过是个没本事也没家世的丑八怪,谢观雪竟然把她当宝看待!真是瞎了眼!” 看着她嫉妒的表情,谢云海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惦记着他?” 雪芷兰脸色微变,随即娇嗔地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我早就对他死心了!” 她凑近谢云海:“云海哥哥,你才是谢家未来的家主,我只想站在你的身边。” 谢云海盯着雪芷兰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危险地警告道:“雪芷兰,你最好记住,我谢云海可不是谢观雪那种废物,绝对不会任由你摆布的。” 看着他带着几分暴虐的眼神,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化作了柔媚的笑意:“我哪敢呀?云海哥哥……”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李青萤:“……” 她是不是该走了? 再待下去该不会长针眼? 李青萤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试图从另一侧的书架绕出去,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旁边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咔嚓”细响。 谢云海和雪芷兰的动作骤然顿住。 李青萤心头微微一紧,这里还有别人在? “谁?!”谢云海厉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声源处。 雪芷兰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会不会是听错了?” 谢云海没回答,只是眯起眼,大步朝书架走来。 李青萤屏住呼吸,指尖悄然捏住一张隐匿符,这是谢观雪今早塞给她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要派上用场了。 谢云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即将绕过书架的刹那。 “喵~” 一只黑猫从书架顶端跳下,轻盈地落在地上,它歪头看了谢云海一眼,随即懒洋洋地踱步离开。 李青萤内心大为感动,猫猫!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朋友! 谢云海有些嫌弃:“是看门那老头养的猫。” 雪芷兰松了口气。 “走。”谢云海转身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雪芷兰连忙跟上,两人很快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李青萤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隐匿符塞了回去,她没有再耽搁,迅速将查阅到的资料记下,随后悄然离开了藏书阁。 第55章 黑猫 李青萤离开藏书阁前,脚步微微一顿。 守阁的老头还坐在紫檀木桌后,眼睛微阖,似睡非睡。 而那只油光水滑的黑猫不知何时跳到了桌上,它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见她望过来,尾巴尖儿轻轻一翘,像是在打招呼。 它似乎不怕她? 意识到这一点,李青萤从储物袋里摸出两条香喷喷的小鱼干,悄悄放在桌角,冲黑猫眨了眨眼,低声道:“谢了,猫兄。”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金瞳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叼起小鱼干,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李青萤强忍着摸摸毛茸茸的冲动,没再多留,转身离开,藏书阁的大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待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原本佝偻着背、似睡非睡的老头忽然直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转头看向黑猫,语气竟带着几分恭敬:“大人,如何?” 黑猫咽下最后一口鱼干,金瞳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玩味,它张嘴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而磁性,与它慵懒的外表截然不同:“有趣。” 它舔了舔爪子,慢悠悠道:“这小丫头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而且灵魂的波动也很特别,不像是纯粹的‘人’。” 老头皱眉,猜测道:“难道她是夺舍重修之人?” “不。”黑猫嗤笑一声,似在回忆:“那种感觉,有点像上古时期的‘印记’,但又不太一样……” 它说得模糊,老头沉吟片刻,低声道:“大人,可要跟上去看看?” 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金瞳却依旧锐利:“不急。” 它低头看了眼桌角残留的鱼干碎屑,嘴角微翘:“反正还会再遇见的。” “那谢观雪……” 黑猫尾巴轻轻一甩,语气意味深长:“那个残废,可没表面那么简单。” 它从桌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身形竟如雾气般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飘荡在空气中:“灵源秘境要开了,还撞上了狂兽潮,这场好戏……本座可不能错过。” 望着空荡荡的桌面,老头沉默片刻,缓缓合上眼,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落在藏书阁里的光线微微摇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青萤匆匆回到青芜院时,小狐狸正蜷在软垫上,听到脚步声,两只小耳朵倏地竖起,琉璃般的眼珠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它从廊下一瘸一拐地跑来,亲昵地用脑袋去蹭她的裙摆时,鼻尖却突然一皱。 “嗷呜?” 小狐狸猛地后退半步,三根尾巴“唰”地炸开,蓬松得像蒲公英,眼珠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李青萤的手指。 “怎么了?”李青萤一愣,下意识低头嗅了嗅:“沾上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鼻尖翕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控诉意味的呜咽。 有别的动物的味道! 李青萤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你闻到了那只黑猫的气味?” 她伸手想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却被它一偏头躲开,毛茸茸的尾巴“啪”地甩在她手背上,力道不重,却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 “哎哟,还吃醋了?”李青萤忍俊不禁,故意逗它:“人家可是救了我的场,给两条小鱼干不过分?” 小狐狸耳朵一竖,一爪子拍在李青萤手背上,力道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谴责意味,它扭过头,三根尾巴高高翘起,一副“哄不好了”的傲娇模样。 李青萤憋着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肉干,在小狐狸鼻子前晃了晃:“真不理我?” 肉干的香气飘散,小狐狸的耳朵悄悄转了转,尾巴尖儿也不自觉地晃了一下,却还是倔强地别着脸。 李青萤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既然某只小狐狸不想吃,那我拿去喂别的……” 话音未落,白影一闪,小狐狸已经敏捷地扑到她手腕上,一口叼走肉干,还不忘跳上她膝头,撒娇般蹭了蹭。 见它这副模样,李青萤笑得肩膀直抖。 突然,一道冷飕飕的视线从背后刺来。 李青萤回头,只见谢观雪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卷古籍,目光凉凉地落在她和小狐狸身上。 “你很闲?”他淡淡道。 李青萤眨了眨眼:“没有呀。” 谢观雪视线下移,瞥了眼她膝上那团惬意到快融化的白毛团子,语气微妙:“我是说它。” 小狐狸耳朵一抖,琉璃般的眼珠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瞥了谢观雪一眼,随即故意往李青萤怀里拱了拱,三根尾巴炫耀似的缠上她的手臂,甚至还挑衅般地“嗷呜”了一声,声音又软又黏。 谢观雪:“……”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中的书,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畜牲就该有畜牲的样子。” 小狐狸眯起眼,尾巴尖儿翘了翘,非但没被吓退,反而变本加厉,直接翻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模样。 李青萤忍笑忍得肩膀微抖,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肚皮,抬头对谢观雪道:“它伤还没好全呢,撒娇就撒娇。” 谢观雪盯着那只得意到尾巴都快翘上天的小狐狸,忽然冷笑一声:“伤没好?” 他指尖一弹,一道极细的灵力如针般刺向小狐狸的右前爪,那里本该是它受伤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小狐狸“唰”地翻身而起,右爪灵敏地一缩,完美避开了那道灵力,动作迅捷得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空气瞬间凝固。 小狐狸:“……” 李青萤:“……” 谢观雪缓缓抬眸,眼神危险:“哦?好了?莫非我是妙手神医?” 小狐狸耳朵一趴,瞬间缩回李青萤怀里,装模作样地“呜”了一声,右爪还颤巍巍地悬着,一副“我伤得很重你别碰瓷我”的柔弱模样。 李青萤:“……噗。” 谢观雪冷眼扫过来,她立刻抿住唇假装严肃,但眼底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好了好了。”李青萤抱着小狐狸起身,转移话题道:“还是说正事。” 第56章 试探 “狂兽潮要来了。” 李青萤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灵源秘境提前开启,时间正好卡在龙脊山脉五年一次的狂兽潮的爆发点上!” 清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谢观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淡淡道:“小叔告诉我了。” 李青萤一怔:“谢前辈已经……” “嗯,空间撕裂的异象瞒不过真正的高手。”谢观雪推动轮椅,碾过青石板来到李青萤面前:“他今早派人去龙脊山外围确认过了,冰暴熊提前离巢,赤眼魔蝠成群南迁,都是狂兽潮的征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查到了什么?” 李青萤继续说道:“《狂兽潮异闻录》里提到,若秘境开启时撞上兽潮,空间乱流可能会将狂暴的妖兽卷入秘境内部,形成兽潮倒灌。秘境里面本就凶险,若再塞进无数发疯的妖兽……” 她没再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已经如同冰冷的蛛网缠上心头。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谢观雪指尖微动,神色不变,只问:“还有呢?”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在藏书阁,还撞见了谢云海和雪芷兰。” “哦?”谢观雪眉梢微挑,眼底却无波澜:“他们说什么了?” “雪芷兰投靠了谢云海。”李青萤语速加快,将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忍不住吐槽道:“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这两人也是绝配,建议锁死,别祸害别人。” 听见这话,谢观雪勾起嘴唇,掠过一个浅浅的笑意。 李青萤笑了笑,很快又正色道:“不过等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消息传开,各大家族和宗门抢名额的时候,谢云海必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 “虽然他不知道家宴的真相,但显然已经把丢脸的账算在了我们头上,这次秘境他肯定会下黑手,再加上狂兽潮……我们……” 庭院里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新栽灵草的沙沙声,和小狐狸尾巴晃动的细微摩擦。 “怕了?”谢观雪抬眼看李青萤,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竟似有幽焰跳动。 “怕!”李青萤毫不犹豫地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眼中燃起灼灼亮光:“但怕也得去!塑脉金莲,九转草,还有……你该得的东西,都在里面!”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冰封的眼底似乎被这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缓缓化开一丝极淡的暖意。 他推动轮椅来到石桌前,桌上摊开着一份长长的清单,旁边堆着谢听澜今日送来的部分物资。 几瓶标注着“六品回元丹”的白玉瓶,一叠隐隐透着雷光的紫色符箓,还有一件折叠整齐、流淌着水波般光晕的软甲。 “剩下的物资,小叔说会在三日内备齐。”谢观雪拿起一支朱笔,略一思索,在清单末尾又添上了几行凌厉的小字。 【破瘴丹三十粒。】 【瞬空符两张。】 李青萤瞳孔微缩,瞬空符是保命的神物,能短距离撕裂空间遁逃,但绘制极难,完整的高阶瞬空符有价无市,即便是残次品,也珍贵无比,谢听澜连这个也能弄到?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谢观雪解释道:“小叔早年在外游历,有些特殊的门路。” 李青萤点点头,灵光一现,提议道:“那再准备几支引兽香。” “狂兽潮的核心是‘狂’,妖兽灵智被某种力量侵蚀,引兽香能短暂吸引狂暴妖兽,也能让清醒的妖兽厌恶远离,用得巧的话,或许能制造混乱,或者开辟出一条生路。” 谢观雪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青萤,没想到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他眼底掠过一抹赞赏,提笔继续写:“不错的想法。” 小狐狸突然站起身,轻盈地跳到石桌上,低头嗅了嗅清单上“引兽香”的字样,又抬头看了看李青萤,琉璃般的眼珠里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赞同”的神色,额间的新月银纹微微一闪。 她紧绷的心弦一松,伸出手指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它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至于谢云海……”谢观雪放下笔,指尖在茶杯杯壁上轻轻一叩,白玉般的杯身无声地裂开几道蛛网般的细纹,茶水却一滴未漏:“他想当猎人,也得有命活着当。”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悬在了谢云海的头顶。 李青萤点了点头,看着那份被添改过的清单,说道:“那我明天去趟丹阁和器阁,有些辅助药材和工具单子上没列,但可能用得上。” “嗯。”谢观雪应了一声,目光却投向遥远的天空,龙脊山脉的方向在厚重的云层之后,仿佛有压抑的兽吼与空间撕裂的尖啸隐隐传来。 “十五天。”他声音低沉,如同誓言,又似宣告:“到时候该清的账,该拿的东西,一并了结。” 看着谢观雪的侧脸,李青萤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关于“寒魄剑骨”的疑问在唇齿间辗转,却始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个话题。 若命运已改,他还会觉醒寒魄剑骨吗? 若没有无尽深渊的生死绝境,他还能得到那份力量吗? 李青萤抿了抿嘴唇,思绪翻涌,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人都只是凝气期修为,哪怕准备了很多保命手段,但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谢观雪转过头,视线落在她微微发白的指节上,眸光微动。 他没说话,而是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力道不重,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紧绞的手指一根根揉开。 “放松,再攥下去,掌心该出血了。”谢观雪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 李青萤一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几道泛红的月牙痕。 谢观雪收回手,目光却并未移开,他的声音很平静,那双幽深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李青萤心头一跳,换了个方式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灵源秘境里遇到绝境的话,你会怎么办?” 第57章 剑纹 “绝境?” 听见李青萤的问题,谢观雪的目光沉静如深潭,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丝近乎锋利的弧度:“绝境求生,本就是修士的本能,至于会变成什么样……” 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无声敲击,抬起眼眸,眼底似有寒芒掠过:“那得看,绝境够不够狠。” 望着谢观雪冷峻的脸,李青萤只觉得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什么。 寒魄剑骨,或许从来都不需要“坠入深渊”才能觉醒。 它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 “不过。”谢观雪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青萤紧绷的肩线,眸色渐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微风卷着庭中灵草的清苦气息拂过,小狐狸的尾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带来一丝暖意。 李青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决定坦白部分真相。 “我……做了一个预知梦。”她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却被谢观雪的手掌轻轻覆住,温凉的触感奇异地稳住了她翻涌的心绪。 “梦里,你遇到了意外,谢前辈为了保护你……”那个惨烈的结局几乎要冲破喉咙,李青萤顿了一下,低声道:“而你,被逼入绝境,坠进了无尽深渊。” “无尽深渊”四字出口的刹那,庭院中的空气骤然凝固。 众所周知,无尽深渊是九重天大陆有名的三大禁地之一,传说那里连接着九幽黄泉,如刀的罡风能刮骨削魂,黑雾中藏着专门吞噬神魂的阴灵,就算是化神期修士坠入其中,也是十死无生。 “可是……”李青萤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观雪:“你在那必死之境活了下来,在生死关头,你觉醒了寒魄剑骨。” 谢观雪眸光一凝:“寒魄剑骨?” 李青萤点头:“这是一种上古剑修体质,觉醒后,你的经脉会重塑,修为也会暴涨。” 她尽力回忆原着小说里关于“寒魄剑骨”的设定:“寒魄剑骨觉醒之前,一种极寒的纹路会从你的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爬满你的皮肤,像无数细小的冰蓝色剑刃交织成的荆棘图腾。” 谢观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猛地收紧,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凸起,眼底的平静被瞬间撕裂,翻涌出深不见底的寒芒。 冰魄剑纹!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谢观雪的识海里炸响,那是早已失传的《太古剑骨录》中只言片语提过的传说。 唯有在生死绝境中,以无上意志引动天地至寒之气淬炼己身,方有亿万分之一可能觉醒的剑骨初兆,只不过剑骨的名字并未被记载下来。 李青萤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一个连《禁域残卷》都语焉不详的禁地,一个早已湮灭于上古的剑骨异象……难道真的只是预知梦? 谢观雪久久地凝视着李青萤,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惊疑、震动、审视,最终沉淀为一种锐利到极致、仿佛要穿透灵魂的洞悉。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紧紧锁住她,问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李青萤心头狂跳,她知道这个说法破绽百出,但此刻已无退路,迎着谢观雪审视的目光,她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力量属于你!” 谢观雪沉默良久,问道:“所以,你担心我会走梦里的老路?” “无尽深渊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冒险。”李青萤指向他的心口:“而且,或许寒魄剑骨根本不需要坠入深渊才能觉醒。” “它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一个让你不惜燃烧一切、冲破所有桎梏也要活下去、也要去守护、去夺取的理由!” “你说得对。”谢观雪伸手轻轻按在李青萤的手腕上,声音冷静而笃定:“如果寒魄剑骨真的存在,那么它应该早就在我体内了。” 闻听此言,李青萤愕然眨眼:“什么?” 谢观雪收回手,缓缓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只见一道冰蓝色的纹路如同剑痕般刻在他的皮肤上,隐隐散发着寒气。 “这是……” 李青萤一把抓住谢观雪的手腕,指尖悬在手臂上方,距离这道冰蓝色纹路仅寸许,寒气顺着她的指尖攀爬,在皮肤表面凝出细小的霜花。 她却浑然不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道剑痕般的纹路上。 “三年前,我的腿彻底废掉的那一日,这道纹路就出现了,只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谢观雪语气冷静:“它一直在生长,最近……速度变快了。” 这纹路比发丝略粗,冰蓝的色泽深处隐约流转着银芒,像是一截被封冻的星河,从他小臂内侧蜿蜒而上,没入袖中,不知延伸至何处。 没错!这就是寒魄剑骨的觉醒前兆! 原着里提到,寒魄剑骨在完全觉醒前,会先在宿主体表形成“冰魄剑纹”,而当剑纹遍布全身时,便是剑骨大成之日。 剑骨虽未成,但剑纹已初现。 李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剑纹已经出现,那我们得想办法加速觉醒过程,不能等到了坠入无尽深渊那种绝境才被动触发。” 突然,小狐狸从李青萤膝头跃上石桌,鼻尖凑近冰纹嗅了嗅,琉璃眼珠里闪过一丝惊异。 它转头看向她,额间新月银纹微微发亮,仿佛在确认什么。 “你认识这个纹路?”李青萤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狐狸的异常。 谢观雪目光微动:“月影狐一族寿命悠长,或许它们的传承记忆里……” 话音未落,小狐狸突然伸出前爪,轻轻按在了冰纹上。 刹那间,它额间银纹大亮,一道月光般的能量顺着爪子流入冰纹,那沉寂的纹路骤然迸发出刺目光华。 “铮——!” 清越剑鸣响彻庭院,以谢观雪为中心,三尺内的空气瞬间凝结出无数冰晶,地面霜纹蔓延,石桌上未收的茶盏\"咔嚓\"一声裂开,茶水尚未溢出便冻成了冰柱。 李青萤被气浪逼得后退半步,却见谢观雪右臂衣袖尽碎,冰蓝纹路已如活物般游走至肩胛,勾勒出半截未成形的剑刃图腾,他眉心紧蹙,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有蓝光流动,仿佛冰川下的暗涌。 “谢观雪!”她急唤一声,却见对方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竟泛着冰魄般的蓝芒。 小狐狸早已跳开,三根尾巴炸成绒扇,既警惕又兴奋地盯着那道纹路,李青萤突然福至心灵:\"月华之力能催化剑纹?!\" 谢观雪眸中蓝芒渐褪,他凝视着手臂上比先前明亮数倍的纹路,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剑纹似乎需要至阴至寒之力淬炼,而月华恰是其一。” “但这些力量还不够。”他看向李青萤,目光灼灼如炬:“你梦里……我是如何觉醒的?” 第58章 暴露实力 李青萤喉头有些发紧。 原着中那段描写太过惨烈了,谢观雪在深渊底部被万鬼吞噬,血肉剥离殆尽,唯剩一副骨架浸在黄泉渡中,却硬是以剑意重塑肉身。 “九死一生。”李青萤最终选择模糊细节:“你需要承受极致的寒冷与痛苦,让剑纹遍布全身,最后……” 她的指尖虚点在谢观雪的心口:“在这里凝成剑印。” 听见这话,谢观雪反而笑了,笑容锋利得让人心惊:“《太古剑骨录》残篇提过,冰魄剑纹需‘引九幽之气,淬百骸之痛’才能够淬炼出真正的剑骨。” 他转动轮椅面向龙脊山脉的方向,低声道:“而灵源秘境中,正巧有一处无生涧。” 无生涧,意为“万物无生之涧”,算是较为凶险的至阴绝地之一,汇聚了所有死在秘境里的修士和妖兽的阴气、死气和怨气,形成了终年不散的“无生雾”。 而这个地方,或许能够帮助他淬炼剑纹。 没等李青萤说话,小狐狸突然跳到她肩上,尾巴焦躁地扫过她脖颈,谢观雪眸光一凛:“有人来了。” 院外脚步声渐近,伴随着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观雪贤侄,深夜不歇息,可是在修炼?” 李青萤心头一跳,这是谢家二长老谢坤的声音,这位向来与谢震天沆瀣一气,此刻突然造访,绝非偶然。 小狐狸迅速钻进房里,寒意未散的庭院里,谢观雪衣袖一振,满地冰霜瞬间消融。 当谢坤推开院门时,只见轮椅上的谢观雪正在执卷夜读,而李青萤则坐在一旁吃糕点,仿佛方才的惊天异象从未发生。 “二长老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谢观雪抬眸,眼底蓝芒尽褪,又恢复了往日深潭般的沉寂。 谢坤鹰目如电,在院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道未完全消散的霜痕上:“方才府中灵力监测大阵感应到青芜院有异常波动,家主特命老夫来看看。” 他指尖凝聚一缕探测灵光:“你们可有察觉到异样?” 李青萤的手微微一顿,谢震天竟在府中布下了监测大阵?看来这位新任家主果然比谢云海难缠得多! “异常波动?”谢观雪面不改色地合上书卷:“许是小叔方才来看我时,不慎泄露了剑气。” 谢坤眯起眼:“听澜?他不是今早就已离府了?” “二长老是在找我?” 清越嗓音自屋顶传来,众人抬头,只见谢听澜不知何时斜倚在飞檐上,手中一壶酒将倾未倾,夜风掀起他的靛蓝色衣袍,腰间那柄剑正吞吐着青色的剑芒。 谢坤脸色骤变:“你……” “抱歉啊。”谢听澜仰头灌了口酒,醉眼朦胧间,一股磅礴剑意轰然爆发,将青芜院上空的云层生生劈开。 皎洁月光下,三道青色剑芒如蛟龙盘绕,每一道都凝实得近乎实质。 “化神三星?!”谢坤失声惊呼,踉跄后退两步:“你何时突破的?!” 谢家众人皆知谢听澜卡在元婴巅峰多年,怎会突然连破三境?! “嗝……”谢听澜打了个酒嗝,剑芒倏然收回,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刚才啊,在你吵吵嚷嚷的时候。” 他晃了晃酒壶,勾起嘴唇,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要不要来一杯破境酒,替我庆祝庆祝?” 李青萤暗中咂舌,谢前辈张嘴就来的本事也很厉害嘛。 谢坤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拱手道:“恭喜九长老破境,只是……” 他仍不死心,狐疑地看了眼庭院:“方才的寒气……” “哦,那个啊。”谢听澜翻身落下,随手把酒壶塞给李青萤:“我新悟的霜天剑意,没控制住。” 他凑到谢坤面前,手搭在剑柄上,带着酒气的低语却字字如剑:“二长老要不要……亲自试试?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剑意的杀伤力如何。” 谢坤额角渗出冷汗,化神三星的剑修,整个九州城都找不出十个。 “不、不必了……老夫这就去禀报家主。”他干笑着后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观雪:“观雪贤侄真是命好,就算成了残废,还是有如此强援支持,想必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了。” 待谢坤身影消失,谢听澜瞬间收敛醉态,指尖在院门划出一道隔音结界:“你们搞什么鬼?整个谢府的监测大阵都被惊动了!” 谢观雪卷起衣袖,露出那道比先前明亮数倍的冰蓝剑纹:“小叔可还记得这个?” 谢听澜疑惑挑眉,凑近仔细观察他的肩膀:“这不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 谢观雪省去一些血腥的细节,把预知梦的事情告知给他,他瞳孔一缩,警惕地看了一眼结界外,确认没人以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当真?” 李青萤点点头:“月华为引,剑纹初醒,但还不够。” “太好了。”谢听澜惊喜得不知所措,来回踱步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 谢观雪指尖轻叩轮椅扶手,眉间凝着一丝忧色:“只是小叔你突然暴露化神三星的实力,会不会……” “会什么?”谢听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衣袍上的酒渍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其实老头子们早就怀疑我藏着修为了,今日不过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而且一个化神三星长老,可比元婴长老分量重多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到时候抢秘境名额也就更容易了,名额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你们夺来。” 说完,谢听澜转身看向李青萤,突然深深一揖:“青萤丫头,不管如何,多谢你的预知梦。” 见李青萤连连摆手,他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观雪,忍不住大笑出声,打趣道:“看,我一开始就说,你可比你那个堂姐李沐瑶好多了,这样看来,你可是观雪的福星啊!” 谢听澜可太了解他这个侄子了,别看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若是他不同意,那这门亲事就不会成,若是他不喜欢,那也不会住到这个院子里来。 谢听澜纵身跃上屋檐,化神期的威压故意泄出一缕,惊得远处巡逻的侍卫纷纷跪倒,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整个青芜院。 “其它事你们不用担心。”夜风送来最后的传音:“做好准备就行。” 第59章 法器区 翌日,九州城的晨光泼洒在谢家层层叠叠、压迫感十足的乌黑屋檐上。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沿着府中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缓缓行进,轮椅的硬木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咯吱”声。 谢观雪坐得笔直,一身玄青色的半旧衣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冷寂,如同终年不化的山巅雪。 他微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膝头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曾经握剑时纹丝不动,如今却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李青萤的手稳稳地搭在轮椅靠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在穿过廊檐缝隙的几缕光线里,左颊上青白交织的胎记格外清晰。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紧绷。 昨夜惊动灵力监测大阵后,虽然谢坤被谢听澜糊弄过去了,但谢震天还是异常震怒,在府里展开了严密的盘查,那无形的压力仍沉沉地压在两人的头顶,未曾散去。 “尾巴还在?”李青萤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微风吹过草尖。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看向身后,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回廊转角处一丛开得有些颓败的月季。 谢观雪几不可察地颔首。 他并未回头,但神识感知中,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的气息,从他们离开院门起便不远不近地缀着,始终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 一道气息沉稳,带着谢家护卫特有的、训练有素的铁血味道;另一道则轻浮些,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嗯。”谢观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两条狗。” 李青萤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平:“那……今日的戏码,就按咱们昨夜商量的来?” 准备物资的事交给了谢听澜,他们今天打算去器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小玩意儿。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点头。 李青萤眨了眨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褪去方才的凝重,非常丝滑地换上了一层纯粹的、带着点市井小民般没见过世面的兴奋光彩:“听说器阁新到了一批从东海来的新奇玩意儿,可有趣了呢!咱们去看看嘛,观雪哥哥!” 那声“观雪哥哥”叫得又甜又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天真娇憨。 谢观雪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李青萤瞬间变得神采飞扬的脸上。 那青白的胎记依旧醒目,但却被她眼中过分明亮的光压了下去。 谢观雪沉默了片刻,就在李青萤以为他要嫌弃自己这略显浮夸的表演时,他却轻启薄唇,吐出了一个“好”字。 声音依旧冷淡,却莫名地少了几分冰棱的质感,多了一丝纵容,或者说是默许的意味。 李青萤立刻笑开了花,手上推轮椅的力道都轻快了几分:“走咯!去器阁!” 两人往前走,似乎连轮椅碾过石板路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他们一路走走逛逛,很快就来到了九州城的“法器区”。 一走进去,喧闹声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灵材、金属等等的混合气味,街道两侧有很多小摊,还有鳞次栉比的楼阁,飞檐翘角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铜铃。 “上好的玄铁飞剑!削金断玉,锋利无匹!” “东海鲛人泪炼制的避水珠,入海不湿衣!” “祖传聚宝壶!水源源不断,永远喝不完!” 散修、世家子弟、商队护卫等等,全都挤在这条街上,讨价还价、明争暗抢,而在这片混乱与繁荣的最中央,最大的器阁巍然矗立,“九州器阁”四个鎏金大字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那是一座通体漆黑的九层高塔,塔身以玄铁与灵木打造,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走过去,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靠近九州器阁的一个摊位。 那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他面前铺着一块半旧的灰褐色粗布,上面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零碎物件。 几块黯淡无光的矿石;几柄刃口都卷了边的短匕;几个颜色俗艳、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玉佩;还有几件形状古怪、用途不明的金属小玩意儿。 李青萤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推着轮椅就冲了过去,整个人几乎要扑到那摊子上。 “老丈,您这些东西怎么卖?”她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瞬间就引来了几道好奇的目光。 山羊胡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 他抬眼看了看李青萤那张写满兴奋的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气息沉冷、一看就不好惹的谢观雪,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老头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小姑娘好眼力!老夫这些可都是东海深处捞上来的宝贝!承惠,一千金一件,随便挑!” “一千?!”李青萤的惊呼拔高了八度,带着夸张的心疼:“这也太贵了!您看这……” 她随手抓起一块黑乎乎、坑坑洼洼、比拳头略大的矿石,入手沉重却毫无灵气波动:“这黑疙瘩沉是沉,可半点灵力都没有啊,还有这匕首……” 说着,她又抄起一柄布满锈迹、刃口发钝的短匕首:“刃都卷成这样了,切豆腐都费劲?” 李青萤语速飞快,小嘴叭叭地数落着,一脸“你休想坑我”的精明,周围有人低声嗤笑起来,显然也觉得这老头在漫天要价。 见状,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山羊胡抖了抖:“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可都是……” “五百!”李青萤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伸出五根手指,眼睛瞪得溜圆:“就五百金一件,爱卖不卖。”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市集里为了几文钱能跟人磨上半天的小妇人,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五百金?”老头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你当老夫是捡破烂的?” “不卖拉倒!”李青萤放下东西,作势要推着轮椅走:“观雪哥哥,我们去里面看看,里面的好东西多着呢!” “哎哎哎!等等!”老头连忙叫住她,一脸肉痛:“罢了罢了,今日开张生意,算你八百,不能再少了。” “六百!” “七百五!” “六百五!顶天了!” 老头瞪了李青萤一眼,一副割肉的悲愤表情:“七百!再少老夫就收摊了!” 李青萤歪着头,装模作样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七百就七百。” 说着,她飞快从那堆破烂里精准地挑出一根簪子:“喏,我就要这个。” 那簪子造型奇特,簪身是某种不知名的暗沉金属,簪头却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的椭圆形石子,乍一看像极了劣质珍珠。 “姑娘……你就挑了这个?”山羊胡老头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对呀!”李青萤却喜滋滋地把簪子举到眼前,对着光线左看右看,一副满意得不行的样子:“你看这石子多圆润,虽然现在灰蒙蒙的,说不定擦擦就亮了呢?这么别致,比那些花里胡哨的俗气簪子强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献宝般把簪子递到谢观雪眼前,声音甜得发腻:“观雪哥哥,你看,好看吗?” 谢观雪的目光落在李青萤手中那根丑得别致的簪子上,又缓缓移到她写满了“快夸我眼光好”的脸上,薄唇缓缓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就在山羊胡老头和周围看客都以为谢观雪要斥责未婚妻这败家又丢脸的行径时,他却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喉间溢出低沉的音节:“嗯,好看。”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探入储物囊中摸钱,看也没看就抛在摊位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喜欢就买。” 第60章 演技 看见这一幕,周围的窃窃私语如蚊蝇般嗡嗡响起。 一个身穿锦缎的世家子弟摇着扇子,眼神轻蔑地瞥向轮椅上的谢观雪:“瞧瞧,曾经的天才,如今竟然沦落到买这种破烂。” “嘘,小声点!虽说他废了,可谢家毕竟……” 同伴嘴上劝着,可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显然也在看笑话。 “谢家?呵,他现在算什么谢家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跟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李家小姐真是绝配。” 旁边一个女修掩唇轻笑,目光在李青萤左脸的胎记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像是怕沾上什么晦气。 “李家也是没落了,竟把女儿许配给一个废人……不过她自己也不怎么样,胎记丑就算了,品味还这么差。” 几个散修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青萤听见,有人嗤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听说她以前在李家也不受宠,如今配个废人,说不定还是高攀呢。” 谢观雪的目光冷冷扫过人群,那些议论声立刻低了几分,可眼里的讥讽却丝毫未减。 李青萤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根丑簪子,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哎呀,这位穿得像只锦鸡的公子,你这把扇子可真是别致,是特意用来遮你这张见不得人的脸吗?” 那摇扇子的世家子弟动作一僵,脸顿时涨得通红:“你!”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李青萤又转向那个掩唇轻笑的女修:“还有这位,这脸盘可真是……方才隔老远我还以为是铜锣成精了呢。” 女修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夸你们两人面相好啊!”李青萤眨巴着大眼睛:“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毕竟普通人哪有这么厚的脸皮。”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憋笑,两人气得浑身发抖。 李青萤继续笑眯眯地说:“两位道友别生气,脸大是好事,至少你们特别适合去戏班里演吞天兽,连面具钱都省了呢~” “噗——” 周围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个修士气得直跺脚,正要发作,李青萤却已经推着轮椅轻快地离开,嘴里还哼着小调:“脸儿大,福气多,一个顶俩,乐呵呵~” 她一边走,一边将那根丑簪子插在了自己略显朴素的发髻上,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与此同时,某家器阁二楼回廊的阴影里,两个穿着谢家护卫常服的身影正悄然伫立。 其中一个面容刻板、气息沉凝的,是护卫小头目谢七;另一个年轻些,眼神活泛中带着点轻浮的,叫谢十三。 方才楼下那场“精彩”的砍价和交易,还有争吵,一字不落地全进了他们耳中。 谢十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嗤笑:“七哥,你瞧见没?那废物倒是对他的丑八怪未婚妻大方得很,七百金就买这么个破石头簪子?扔路边狗都不捡的东西,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谢七眉头微皱,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楼下那对身影,并未理会同伴的嘲讽。 他看到的更多是谢观雪毫无波澜的侧脸,以及李青萤过分夸张、甚至有些做作的兴奋,这感觉……不太对劲。 “家主和二长老让我们盯紧点。”谢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大阵昨夜异动,他们今天一早就来法器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买这些没用的破烂。” “嘁,”谢十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下巴朝楼下努了努:“七哥,我看你就是小心过头了,你看那丑女,眼皮子浅得跟没见过好东西的乡下村姑似的,见到点亮闪闪的破烂就走不动道。 “而那废物,除了惯着他这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还能有什么能耐?前段日子听说还花十万金买了一只没用的三阶妖兽?” “至于大阵异动,不都说是九长老破境引发的吗?不然他一个修为尽废、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我看就算天上掉钱砸到他头上,他都没力气捡。” 谢七没有反驳,但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他锐利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捕捉着李青萤和谢观雪在人流中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李青萤推着轮椅,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位和柜台间穿梭,目标明确地直奔那些最花哨、最无用、价格又相对低廉的“新奇玩意儿”。 “观雪哥哥,你看这个!”她停在一个卖小法器的摊位前,拿起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如同蛤蟆的小玩意儿。 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修士,见状立刻热情推销:“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吞金蟾,只要输入一丝灵力,它就能喷出水柱。” “夏日解暑,逗弄孩童,最是有趣,只要两百金就可拿下!” 李青萤双眼放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只蠢笨的铜蟾蜍,手指在它背上摩挲:“喷水?真的吗?能喷多远?好不好玩?” 她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完全忽略了摊主旁边那些真正蕴含着防护或攻击灵力的正经法器。 胖摊主一看有戏,唾沫横飞地介绍起来:“好玩!当然好玩!只要注入一点点灵力,就能喷出一尺多远呢!” “可是两百金也太贵了。”李青萤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把铜蟾蜍放了回去。 她和老板对视一眼,如电光火石,又是一番激烈的、毫无高手风范的讨价还价。 最终,在李青萤“不卖我就走”的坚决态度下,胖摊主摇着脑袋以一百四十金的价格成交。 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铜蟾蜍揣进怀里,还轻轻地拍了拍。 紧接着,李青萤又在一个卖奇石异矿的角落摊位驻足良久,她蹲在地上,在一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石子中挑挑拣拣。 那些石子大多灵气微弱或驳杂,根本算不上炼器材料,她还专挑那种颜色鲜艳、形状圆润或者带着奇特花纹的,最后花了九十金,买了小半袋五彩斑斓却毫无用处的“漂亮石头”。 李青萤的身影在拥挤的集市里灵活穿梭,像一只被亮片吸引的雀鸟,每一次讨价还价都声情并茂,每一次“得手”都喜形于色。 她发髻上那根镶嵌着灰石子的丑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怀里的铜蟾蜍和那袋彩石叮当作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我捡了大便宜”的浅薄气息。 谢观雪始终沉默地坐在轮椅上,任由她推着在人群中穿行,他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家长,又像一个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只是在李青萤每一次“成功斩获”后,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都会微微颔首,或者干脆利落地付钱。 谢观雪的视线偶尔会掠过那些摆放着真正高阶法器、灵材的摊面,那里灵光隐隐,禁制森严。 但他的目光却从未停留,仿佛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珍品,还不如李青萤手里那颗最廉价的彩石能引起他的兴趣。 暗处,谢十三眼中的讥讽和不耐几乎要溢出来,他抱着手臂,身体斜倚着冰冷的廊柱,语气里充满了鄙夷:“瞧瞧,又开始了,那丑女是掉钱眼里了吗?那些垃圾买回去到底能干嘛啊?” “那废物也是,居然就由着她这样糟蹋钱,我看家主和二长老真是多虑了,就凭这俩货色,到底能翻出什么浪来?” 谢七依旧沉默,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始终抓不住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李青萤贪婪和浅薄天衣无缝,而谢观雪的沉默纵容也挑不出毛病,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又无力。 “再跟一刻。”谢七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若再无异常,就回去禀报家主,就说……这两人确实只是在法器区闲逛,购买了些无甚大用的新奇杂物。” 第61章 赚大了 又逛了一会儿,李青萤终于像是逛累了,也像是“败”够了家,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慢悠悠地晃到了茶楼,选了一楼角落相对安静些的茶座。 茶座临着一扇巨大的雕花木窗,窗外是器阁的后巷,行人稀少,她点了两杯最普通的、几乎不含灵气的清心茶,茶水寡淡,只飘着几片零星的茶叶沫子。 “观雪哥哥,歇会儿,腿都走酸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腿,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抱怨,脸上还残留着方才“血拼”后的亢奋红晕。 谢观雪没说话,目光落在窗外后巷斑驳的青石墙上,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手指修长苍白,指节处因为用力握着扶手而微微凸起。 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无人看见他小臂内侧靠近腕骨的地方,有一点极其微弱的蓝芒倏然亮起,又瞬间隐没,快得如同幻觉。 那是一道极其细小、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的剑形纹路。 几乎就在剑纹微闪的同时,谢观雪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搭在扶手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李青萤正端起那杯劣质的清心茶送到唇边,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眉眼。 就在这氤氲水汽的遮掩下,她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天真和浮夸,变得如同深潭般沉静锐利。 李青萤捕捉到了那三下几近于无的叩击,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尾巴还在,二楼西北角。 李青萤吹了吹茶沫,轻轻啜饮了一小口,借着放杯的动作,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谢七和谢十三藏身的方向,那眼神带着一种对廉价茶水的不满和小气,仿佛在嫌弃花了冤枉钱。 但她的嘴唇却在茶杯的遮挡下,极其轻微的翕动了几下,没有声音发出,只是口型:“东西齐了,下一步呢?” 法器区是谢家的地盘,九州器阁的背后有谢震天的耳目,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去那里。 谢观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放在膝上的左手食指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指向茶楼里通往后巷的一扇小侧门。 “唉,好东西是不少,就是太贵了买不起。”李青萤心领神会,她放下茶杯,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娇脆,带着点意犹未尽:“算了算了,今天也买够了。” 她站起身,脸上挂起那种满足又略带点疲惫的笑容,伸手去推谢观雪的轮椅:“走观雪哥哥,回去给你看我今天淘的宝贝。” 轮椅碾过茶楼光滑的地板,朝着那扇不起眼的小侧门行去,李青萤脚步轻快,发髻上的丑簪子一晃一晃,甚至还哼起了一支不成调的小曲,显得心情极好。 二楼廊柱后,谢十三长长地、毫不掩饰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肩膀彻底松懈下来,脸上写满了“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和鄙夷:“总算结束了!我就说嘛,跟着他们纯粹是浪费时间!七哥,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就说这废物和丑女,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败家,除了丢谢家的脸,屁用没有!” 谢七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一丝,锐利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那对即将消失在侧门处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这一路盯下来,确实没有任何值得上报的异常。 看来真的是家主多虑了,昨夜那惊动灵力大阵的气息,跟这废人毫无关系。 “嗯,回。”谢七点了点头,眼神中的锐利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回去禀报家主和二长老,目标确无异动。” 与此同时,侧门“吱呀”一声在李青萤和谢观雪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切喧嚣和窥探。 后巷狭窄而幽深,两侧是高耸的青石墙壁,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霉味,西斜的阳光吝啬地洒在巷子尽头,留下大片的阴影。 轮椅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青萤脸上那种天真烂漫、没见过世面的兴奋如同潮水般褪去,一丝痕迹也无,她推着轮椅的手依旧平稳,但整个人的气质已截然不同。 那双眸子在巷子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锐利、沉静,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浅薄? “尾巴撤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恢复了平日的清脆,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笃定。 谢观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淡定指路,显然对这里的路径极为熟悉。李青萤推着他在迷宫般的后巷中穿行,脚步迅捷而无声。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死角,这里三面都是高墙,墙根下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杂物,上方只有一线狭窄的天空,光线昏暗。 确认四周再无任何气息,李青萤立刻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只沉重的铜蟾蜍,又从腰间解下那袋沉甸甸的五彩石子,最后拔下了发髻上那根镶嵌着灰石子的丑簪子。 她双手捧着这三样刚刚被无数人嗤笑、被暗处眼睛判定为“垃圾”的东西,干脆利落地递到了谢观雪面前 “看。”李青萤仰起脸,巷子深处微弱的光线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那片青白胎记在阴影里如同某种神秘的图腾,笑意吟吟:“好东西都在这儿了。” 谢观雪的目光终于从她的笑脸上移开,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伸出右手,指尖凝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剑气,如同有生命的灵蛇,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那根丑簪子簪头的灰石子。 很快,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声音响起。 灰扑扑的石子表面,那层如同陈旧污垢般的石皮无声剥落,一团纯净的白光和一缕冰凉的气息同时从石子内部悄然溢出。 谢观雪手臂上的剑纹瞬间震颤,如饥似渴地吞掉了这一缕寒气,剑纹的蓝芒肉眼可见地又亮了一点。 李青萤凑近打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谢观雪摇摇头:“不过肯定是对剑纹有用。” 冰魄剑纹需要至阴至寒之力淬炼到极致,才能铸就寒魄剑骨,而昨夜剑纹初醒后,似乎就对这类阴寒之力有了不一样的感应。 远远看见老头的摊子时,谢观雪手臂上的剑纹就是一颤,一股寒气顺着经脉直窜而上。 当时李青萤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不露声色,脸上仍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极为配合地拿下了这根丑簪子。 她朝谢观雪眨眨眼睛:“管它是什么,有用就行,七百金,赚大了。” 谢观雪凝视着李青萤的笑脸,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她左颊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狡黠又满足,这样生动的表情,在他原本沉寂如死水的人生里,是难得的一抹亮色。 “谢观雪?”李青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被我的砍价功夫惊呆了?” 谢观雪收回思绪,语气依旧平静,却不自觉地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嗯,很厉害。” “天呐,观雪少爷居然夸人了!”李青萤夸张地捂住胸口,凑近了些,促狭地眨眨眼:“该不会是这石头有什么迷魂的功效?”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谢观雪能清晰看见李青萤睫毛投下的阴影,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她太过关注了,而这种程度的关注,已经超出了对合作伙伴应有的界限。 谢观雪垂下眸子,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再看看其他东西。” 第62章 太划算了 “看这个。” 李青萤没有多想,开心地拿起了那个丑不拉几的铜蟾蜍,指尖轻轻点向背部,在开关上摁了一下,内部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机括震动声。 紧接着,蟾蜍猛地张开嘴,一股清澈透明的水流激射而出,水流凝而不散,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嗤”地一声打在对面布满青苔的潮湿墙壁上。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面长满了滑腻青苔、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墙壁,在被水流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积雪,竟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肉眼可见的,那些顽固的青苔迅速枯萎、卷曲、脱落,转瞬之间,被水流冲刷过的一小块墙面,露出了下方干净的青石本色,空气中那股潮湿霉味也被一种微带凉意的淡淡清香取代了。 李青萤把袖中微微发烫的测灵玉取出来,玉片表面泛着一层清透的微光,她拿在谢观雪面前晃了晃,笑着解释:“这只蟾蜍里的水,应该是不小心混入了灵植的汁液。” 她伸手摸了摸,干脆利落地把铜蟾蜍的外壳拆开,露出了腹部的暗格,那里是专门用来储存水液的凹槽。 李青萤凑近嗅了嗅,仔细辨认道:“嗯,应该是净尘草。” 净尘草是五级灵草,这种灵植汁液能驱散低级毒瘴、蚀融污秽、掩盖血腥气的作用,不算罕见,但常生于野外,这一点汁液被稀释过了还能有如此作用,至少是中品,甚至上品。 “等等。”李青萤目光一凝,发现凹槽底下似乎沉淀着一小截青碧色的根茎,约莫指节长短。 她眼睛一亮,从储物囊里取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根茎夹出来,根茎表面覆盖着晶莹的黏液,散发着纯净的草木清香。 净尘草的根茎可比汁液珍贵多了,蕴含的净化之力也更浓郁,若是研磨成粉,掺入符墨,可绘制驱瘴符;若是直接含在舌下,则能暂时抵御毒雾侵蚀。 蟾蜍的机关做得太隐蔽,老板只是往里面注入水,都没注意到凹槽里有什么东西。 李青萤取出一个小玉盒,将根茎妥善收好,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一百四十金,换一截净尘草根茎,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看着她窃喜的模样,谢观雪的眼底无意识地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最后,两人的目光默契地落在了那袋五彩斑斓的石子上。 谢观雪手掌一翻,掌心向下,悬在布袋上方,一股无形的吸力自他掌心涌出,如同受到召唤,袋中的石子“哗啦啦”地响,纷纷跃出,悬浮在他掌心下方半尺处,滴溜溜旋转。 这些石子颜色各异,红的如焰,蓝的似冰,黄的沉凝,绿的生机勃勃,灰的厚重……每一颗都不过拇指大小,单一的不觉得,现在放在一起催动,彼此之间竟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共鸣。 虽然每一缕都微弱,但数十颗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色彩斑斓的灵气漩涡,散发出极其纯净、却又属性迥异的灵气波动。 “五行灵粹,虽然只是下品,量也少。”李青萤看着那团悬浮旋转的彩光,眼神专注:“但胜在属性纯粹,秘境中若是遇到灵力混乱、补充困难的情况,这些就是底牌。” 她看向谢观雪:“必要时,强行引爆单一属性的灵粹,瞬间爆发,或许能撕开一条生路。” 谢观雪的目光从那团悬浮旋转的五行石上抬起,落回了李青萤的脸上。 巷角死寂,只有五行石在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灵光,无声地笼罩着他们,将她左颊那片盘踞的青白胎记映照得纤毫毕现。 在那纯净光芒的映衬下,那片胎记的色泽仿佛变得深沉了些,隐隐透出一种古老、苍莽的质感,如同蛰伏的青鳞。 谢观雪睫毛一颤,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被这光芒浸染,少了几分冰棱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沉:“你说得对,深谋远虑。” 李青萤迎上谢观雪的目光,在那片深邃的寒潭里,她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如同剑锋映雪般的微光。 在这目光下,她左颊的胎记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与此同时,巷子外,九州城深处,谢家巍峨森严的府邸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最高的观星阁上,一身锦袍的家主谢震天凭栏而立,目光投向龙脊山脉的方向,那里云雾翻滚,山势如狰狞的龙脊起伏,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躁动。 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二长老谢坤和几个护卫如同沉默的石像。 “谢观雪那边,有消息了?”谢震天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禀家主。”一个护卫单膝跪在阁楼阴影中,声音恭谨:“七哥传回消息,谢观雪与李青萤今日在法器区流连半日,行为并无异常。” “李青萤购买了些新奇无用的便宜小玩意儿,谢观雪则纵容其行,花费约一千金左右” “哦?”谢震天的眉峰微不可查地一挑,语气听不出喜怒:“一千金?买了些什么?” “禀家主,一根镶嵌灰石的劣质簪子,一只喷水铜蟾,还有半袋……五彩石子。”护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古怪。 阁楼上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谢坤如同砂石摩擦般干涩的声音响起,语气充满了不屑:“灰石簪?喷水蟾?五彩石子?哼,果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谢观雪如今废人一个,也只能如此纵容他那未婚妻了。” “而且只花费了这么一点,看来之前花那十万金,当真是掏空了他的家底。” 谢震天眯了眯眼,缓缓道:“之前他拿出十万金买一只三阶妖兽,我还以为他暗中仍有积蓄,现在看来,不过是强撑面子罢了。” “家主英明。”谢坤捋须冷笑:“自从他筋脉尽断、沦为废人以后,名下产业早就被我们暗中收拢,哪还有什么余财?那十万金,怕是他最后的棺材本了!” “只是谢听澜不好对付,如今已是化神三星修为。” “不用在意,只要谢观雪彻底废了,谢听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谢震天的目光依旧望着龙脊山脉那翻滚的云雾:“当务之急是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事,盯紧其他几家,别让他们抢先。” “是!” 待众人退下,谢震天独自站着,目光阴沉。 一个废人,一个丑女,能成什么气候?如今还是灵源秘境的事更为重要,六十个名额,如何分配,又是一番争抢。 第63章 争夺名额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了!” 消息如飓风般席卷了整座九州城,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修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方势力闻风而动,为争夺六十个进入名额明争暗斗。 九州城中的五大家族分别是谢家、段家、陈家、东方家和楚家。 谢家虽仍是名义上的第一家族,但近年来逐渐式微,内部争斗不断,实力大不如前,只分到了六个名额, 段家主修剑道,族中弟子凌厉霸道,分到了六个名额。 陈家擅长术法,尤其精通五行遁术,在秘境探索中占尽优势,分到了六个名额。 东方家精通占卜推演,能预知部分凶吉,虽战力不强,但无人敢小觑,很多人都喜欢跟他们合作,分到了五个名额。 楚家以御兽闻名,近年来势头极猛,族中弟子皆携强大的妖兽,在秘境中如虎添翼,分到了七个名额。 五大家族一共占了三十个名额。 玉丹阁是九州城的丹道圣地,阁主玉玄子更是唯一一个八阶丹师,虽不参与几大家族的争斗,但秘境中的灵药对他们至关重要,分到了两个名额。 附近的大小宗门则瓜分了十九个名额,剩下的九个名额才属于散修,需要通过决斗争夺,往往只有最狠辣的散修才能脱颖而出。 正午时分,醉仙楼三楼雅间内。 几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修士围坐一桌,桌上灵茶飘香,却无人有心思品尝。 “这次秘境开启,比预计早了一个多月!”其中一个剑修轻敲桌面,眼中精光闪烁:“我族中长老推演,此次秘境灵力波动异常,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要现世。” 闻言,坐在对面的女修压低声音:“机缘?凶险还差不多!我听说东方家昨夜观星,说此次秘境‘血光冲天’,光是抢夺名额,怕就要死不少人。” “死就死。”一个御兽师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肩头的赤焰雀,冷笑道:“多死几个,名额不就空出来了?” 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举杯。 而楼下的茶摊上,老板正在收拾着被剑气震碎的碗碟,唉声叹气道:“仙人们又要打架了……” 不远处,几名孩童仰头望着天空,龙脊山脉方向的云层诡异地旋转着,隐约有雷光闪烁。 “娘,天上那是什么呀?”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妇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别看,那是仙人们争宝贝的地方……要死人的。” 与此同时,城南黑市的暗巷内正发生一场血斗。 血斗已至尾声,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名散修,全都面色铁青,肌肉痉挛。 浑身是血的少年地站在中央,十四五岁的模样,骨架纤细得近乎嶙峋,裹在洗得发白的粗麻衣袍里,像一株长在暗处的青竹,被风雨压弯了脊背,却仍固执地向上生长。 他的脸在惨淡的光里显得更加苍白,妖冶的重瞳在黑暗中泛着冰冷凶戾的光,指尖残留着几缕未散的毒息,漆黑如墨,缠绕如蛇。 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站在巷尾的黑暗中,斗篷下的声音带着冷意:“你本可以杀了他们。”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雨夜里死死攥着一袋发霉的粮食;曾经颤抖着抱住高烧不退的妹妹;曾经去尸横遍地的乱葬岗挖了一整夜,被毒菇的汁液腐蚀。 可这双手,曾经也接到过那个脸上有青色胎记的仙子传递的善意。 少年摇了摇头,哑声道:“没必要。” “没必要?”神秘人冷笑一声:“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你留他们性命,来日他们就会带着更阴毒的手段回来杀你。” 说着,他袖中甩出一道黑芒,少年猝不及防被击中胸口,顿时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那血滴落在石板上,竟腐蚀出了滋滋作响的小坑。 “看看你的毒血!”神秘人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黑蛟血脉天生带煞,你却非要学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善做派?” 少年被迫仰头,重瞳却倔强地瞪着对方:“我杀人……只杀该杀之人。” “愚蠢!”神秘人甩开手,厉声呵斥:“我帮你唤醒那一半的黑蛟血脉,可不是让你优柔寡断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抛出一块玉牌,意味深长地说道:“名额是你的了,不过你可要好好想想,等到了灵源秘境里,多的是想杀你的人,而你的‘不杀之道’,又能护住自己多久。” 少年站在原地,昏沉的光将他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起自己曾跪在丹阁外磕头,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却只换来店伙计的嗤笑:“滚远点,小杂种!一袋糙米就想换灵药?你妹妹的贱命值几个钱?” 那一刻,少年彻底看透了这世道的真相。 修士如虎狼,凡人如蝼蚁,而蝼蚁,连悲鸣都不配被人听见。 直到那个仙子出现。 她脸上有青白的胎记,像半张狰狞的面具,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给了他两粒极好的丹药,救了妹妹阿盈的命。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却像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少年缓缓攥紧拳头,毒雾在指缝间嘶嘶作响。 他不想当蝼蚁,不想再跪着求生,不想重要的人因为他的弱小而死。 神秘人说得对,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不杀人,明日人杀你。 可他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仁慈,而是不想变成那些践踏过他的人。 他要变强,强到无人敢欺,强到……能守住心里最后一点干净的东西。 昏沉的光线中,少年重瞳幽邃,犹如深渊里蛰伏的幼蛟。 另一边。 外界争吵纷扰,青芜院内却始终很安静。 李青萤坐在石凳上,指尖拨弄着几颗五彩灵粹石,石子在她掌心滴溜溜打转,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五彩光斑。 “外面可吵翻天了。”她另一只手托着脸颊,歪头看向一旁的谢观雪:“听说段家和陈家为了多争一个名额,差点在醉仙楼打起来,连东方家的占卜师都出面调停了。” 谢观雪神色淡淡,手中握着一卷古籍,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望向远处龙脊山脉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隐隐泛着不寻常的雷光,云层翻涌,似有巨兽蛰伏。 “让他们争。”他语气平静,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毫无关系。 李青萤笑嘻嘻地凑近,手指戳了戳他手里的书:“观雪少爷,你就不担心我们进不去?” 小叔既然答应,便一定能成。而且……”谢观雪抬眸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嘲弄:“秘境凶险,谢震天大概巴不得我死在里面。” 第64章 名额到手 谢家,议事堂,暗流汹涌。 “六个名额,谢观雪和李青萤必须占两个。” 谢听澜的声音不大,却如寒剑出鞘,字字冷硬,他站在议事堂中央,一袭墨蓝长袍,腰间悬剑,剑未出鞘,却已有凛冽剑意无声弥漫。 堂内霎时一静。 谢震天端坐主位,指节轻叩扶手,面色阴沉。二长老谢坤当即冷笑:“九长老,你莫不是昏了头?谢观雪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进灵源秘境送死吗?” 三长老谢怀英捋须附和:“李青萤也只是个低阶的淡青色灵魂,一个凝气期,脸上还顶着那么块胎记,丢人现眼!名额珍贵,岂能浪费在这两人身上?” 谢听澜眼神一寒,周身气息骤然攀升,化神三星的威压如狂潮倾泻,整座议事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茶杯“咔嚓”碎裂,几位修为稍弱的长老面色发白,连谢震天都不得不运转灵力抵抗。 “果真是化神三星?!”谢怀英脸色骤变,昨日听谢坤说谢听澜隐藏修为,已是化神,他还心存疑虑,没想到竟是真的! 谢听澜冷冷扫过众人,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脸:“现在,我有资格谈条件了吗?” 堂内一片死寂,一时无人开口,不知都在盘算些什么。 五长老谢清音轻摇团扇,打破了沉默:“九长老实力精进,可喜可贺,不过……” 她美眸流转,温声劝道:“灵源秘境凶险万分,凝气期进去,确实九死一生。” 闻言,七长老谢天川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不如这样,给一个名额,让他们自行决定谁去。” 五长老和七长老是保守中立派,一向秉持着“谁都不得罪”的想法行事。 “此次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确实危险。”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谢有道终于睁开眼睛,苍老的声音沙哑而缓慢,意味深长道:“可观雪……毕竟是老家主的血脉。” 谢听澜在心中暗骂,这老狐狸总是这样,既不支持观雪,却又在提醒谢震天,别做得太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震天身上,毕竟他才是家主,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震天的指节轻敲两下,眼底暗芒浮动,缓缓开口道:“两个名额,可以给。” 谢坤急道:“家主!” 谢震天抬手制止,话锋一转:“但九长老,你得让出剑阁的掌管权,并交出未来十年的长老供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剑阁乃是谢家珍藏剑诀、灵剑之地,历来由实力最强的剑修长老执掌,谢听澜若让出此权,等于自断一臂。 至于十年供奉,化神境修士每年可得的灵石、丹药、天材地宝,累积十年,足以培养数名金丹弟子。 谢坤顿时阴笑:“家主英明!既然九长老如此看重那两个废物,总得付出点代价。” 谢怀英点头,一唱一和道:“不错,名额珍贵,岂能白白浪费?” 谢听澜眸色骤冷,指尖剑气隐现,整座议事堂的温度陡然下降,地面甚至凝出了一层薄霜。 他看了三人一眼,冷笑一声,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 谢震天眯起眼,见谢听澜答应得如此干脆,他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疑虑,难道谢观雪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价值? 五长老谢清音用团扇掩唇,有些意外:“九长老……倒是舍得。” “不可。”七长老谢天川皱起眉头,语气不满:“剑阁的掌管权和十年供奉,未免太过了!” 大长老谢有道却忽然咳嗽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用剑阁的掌管权来换两个名额……倒也公平。” 这老狐狸向来无利不早起,看似主持公道,实则在逼谢听澜割肉。 谢听澜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枚玉简,悬浮半空,灵光闪烁:“剑阁的禁制令牌,拿去。” 说着,他又取出一枚储物戒,指尖一弹,戒指“叮”地落在谢震天面前:“十年供奉,一颗不少。” 看见谢听澜此举,谢震天瞳孔微缩,他竟早有准备?! 一旁的谢坤倒是迫不及待地抓过戒指,神识一扫,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着急地质问道:“这、这怎么全是些低阶玩意儿?!” 按照惯例,长老供奉至少该有三分之二都是好东西! 谢听澜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家主只说十年供奉,可没说品质。” 谢坤被他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 “行了。”谢震天抬手制止,跟谢听澜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道:“秘境凶险,生死有命……若他们不幸陨落,九长老可别怨天尤人。” 谢坤不甘心地嘀咕:“两个废物,进去也是送死……” “不劳家主费心。”谢听澜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一缕剑气悄然斩落了谢坤一缕胡须,惊得他踉跄后退:“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胡子了。” 余音未散,人已消失。 堂内死寂片刻,反应过来的谢坤暴跳如雷:“家主!就这么让他走了?!” 谢震天摩挲着戒指,眼神阴鸷:“急什么?秘境里……我们的人自然会‘照顾’好他们。” 谢听澜踏入青芜院时,李青萤正蹲在石阶上摆弄那只铜蟾蜍,谢观雪则静坐廊下,膝上摊着一卷古籍,看似闲适,却在谢听澜身影出现的瞬间抬起了眼。 “怎么样?”李青萤抬起头:“谢震天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谢听澜挑眉,随手将剑阁令牌丢到石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剑阁掌管权,十年供奉,换你们两个名额。” 谢观雪眸光微冷,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叩:“果然。” 李青萤“啧”了一声:“我就说嘛,他们肯定盯上剑阁了,还好咱们提前动了手脚。” 谢听澜抱臂而立,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青萤丫头,你的脑子倒是灵光。” 在决定争夺名额之前,三人就连夜暗中商议了一番,谢震天肯定不会痛快地把名额让出来,肯定要捞些好处,甚至可能恨不得剐下一层皮那种。 而谢听澜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剑阁的掌管权,以及九长老这个身份。 谢观雪合上书卷,淡淡道:“令牌里的禁制,换了?” “换了,给出去的那枚,只能打开剑阁外层,真正的核心禁制……”谢听澜勾起嘴唇,指尖一弹,一缕剑气没入李青萤手腕上的银镯:“在这儿呢。” 谢家其他人肯定想不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李青萤的身上。 李青萤摸了摸镯子,眼睛弯成月牙,调侃道:“那我可得好好保管,这可是咱们谢前辈的‘重要家当’!” 谢听澜摇头失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意味深长道:“你们两个……倒是默契。” 谢观雪面无表情。 “那当然!”李青萤一脸得意,笑嘻嘻地说道:“我和观雪少爷可是最佳搭档!” “搭档?”谢听澜“呵”了一声,慢悠悠道:“是吗?我听说某人在法器区,为了根丑簪子跟人讨价还价半天,还有人纵容得很,二话不说就掏钱……” 李青萤差点跳起来,赶紧解释道:“那是我们的计划!” 谢观雪依旧沉默,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书脊,那本书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谢听澜看在眼里,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行,你们‘搭档’的事,我不多问。” 他故意在“搭档”二字上咬了重音,转身作势要走:“不过……” “不过什么?”李青萤下意识接话。 谢听澜回头,笑得促狭:“秘境里危机重重,你们两个搭档可要记得互相照应,别走散了。” 李青萤:“……” 谢观雪:“……” 谢听澜大笑离去,背影潇洒。 院中一时安静。 李青萤有些尴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救命啊!谢前辈这是什么cp脑啊!我和谢观雪?这跟嗑纸片人拉郎有什么区别!】 她偷瞄了谢观雪一眼,却见他正垂眸盯着书页,那张脸是一种近乎锋利的俊美。 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仿佛终年覆着层霜雪,唇色却极淡,像水墨画里最轻的一笔淡绯,唯有眼睫浓黑如鸦羽,低垂时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翳,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 李青萤心里的吐槽莫名拐了个弯:【啧,纸片人变真人真的太危险了……这颜值简直就是美强惨男主标配啊!】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谢观雪掀起眼皮问:“看什么?” 李青萤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话一出口,她内心的吐槽瞬间崩了:【啊……我刚刚说了什么?这是能说的吗?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 谢观雪指尖微微收紧,书页被捏出一道褶皱,他沉默片刻,开口道:“……该用晚膳了。” 李青萤如蒙大赦,多谢大佬给的台阶! 她蹦起来去找谢忠和水莲,没看见身后的谢观雪正安静又专注地望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莫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 第65章 抢名额 谢家共有六个名额,李青萤和谢观雪得了两个,剩下四个。 身为谢震天的亲儿子,谢家的少主,谢云海肯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 他如今已是筑基巅峰,此次进入灵源秘境,说不定能得到机缘,成功结丹。 两个名额给了族中天赋不错的子弟。 一个叫谢云亭,大长老的孙子,闭关三年,昨日才出关,金丹三星的修为;一个叫谢明川,出身旁支,筑基巅峰的修为。 最后一个名额则给了护卫谢七,金丹七星的修为。 李青萤和谢观雪听说以后,倒是不怎么意外,但有的人却坐不住了。 夜色沉沉,谢云海的院落内灯火未熄。 雪芷兰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裙,乌发半挽,步履轻盈,却刻意让腰间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屋内的人她来了。 守在院外的护卫见到她,立刻低头退开,显然对她的夜访早已习以为常。 雪芷兰抬手轻轻推开门扉,暖阁内烛火摇曳,熏香袅袅,谢云海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秘境玉牌,神色慵懒。 “云海哥哥~”她刻意将嗓音放得柔媚,如夜莺轻啼。 谢云海抬起眼眸,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雪芷兰莲步轻移,顺势坐到他身旁,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听说……秘境的名额定下来了?” 谢云海低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怎么?你也想去?” 雪芷兰顺势偎进他怀里,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委屈:“云海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谢云海把玩着她的发梢,漫不经心道:“我答应过你什么?” 雪芷兰咬了咬嘴唇,声音低柔:“你说过要带我进秘境的。” 谢云海嗤笑一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可名额已经分完了,六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谢观雪那废物还占了两个。” 闻言,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嫉恨,但很快又化作盈盈水光:“可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嘛~” 她指尖轻轻划过谢云海的胸膛,声音愈发娇软,吐气如兰:“而且,我若去了,不仅能帮云海哥哥对付谢观雪,还能……让云海哥哥在秘境里,不那么寂寞~” 谢云海眸色一暗,猛地扣住雪芷兰的腰,将她压倒在软榻上,嗓音低沉:“你倒是会算计。” 雪芷兰娇笑一声,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那云海哥哥……答应我吗?” 谢云海盯着她看了片刻:“行啊,不过……” 他俯身低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警告道:“进了秘境,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红唇轻启:“当然了~” 翌日,演武场中央。 雪芷兰正娇笑着把玩新得的秘境玉牌,谢云海揽住她的腰,得意地向众人宣布:“芷兰将以谢家丹师的身份,随我们进入秘境。” 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青年。 “明川师兄……”青年身旁有旁支弟子愤愤不平:“那雪芷兰凭什么!那可是您苦修二十年才……” 谢明川,他本该是进入灵源秘境的人选之一。 筑基巅峰,旁支第一人,苦修二十载,可如今,他的名额却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夺走了。 谢明川抬手制止,神情平静:“慎言。” 他的声音很稳,连一丝怒意都听不出来,仿佛被夺走名额的不是他。 可没人看见,他垂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又被灵力悄然睁开。 不甘吗?当然不甘。 但谢明川比谁都清楚,愤怒,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怨恨,只会让敌人笑得更得意。 自从三年前老家主陨落,谢家内乱,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本该属于旁支子弟的资源,被谢震天和跟他合作的几位长老抢占。 不管他们要什么,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谢明川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早就记下了这笔账。 不出一个时辰,雪芷兰顶替了谢明川的名额,将随谢云海一同进入灵源秘境的消息就在谢家传开了。 雪芷兰站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姣好的面容。 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袭轻纱罗裙衬得她身段婀娜,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美人如玉\"。 可她心里清楚,再美,也不过是个养女。 她是谢夫人兄长的养女,名义上是雪家的小姐,谢观雪的表妹,可实际上呢? 雪家正房小姐们穿的是云锦,她却只能穿次等的绸缎;雪家嫡系子弟可以用高阶资源修炼,她却只能领中阶的。 她不甘心,所以她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讨好。 谢夫人喜欢温婉的,她就装得乖巧懂事,哄得谢夫人把她带在身边。 谢观雪天赋卓绝,她就整日\"表哥长表哥短\",眼里盛满仰慕,哪怕他态度冷漠,她也不气馁。 那时候,雪芷兰以为只要攀上谢观雪,就能站稳脚跟。 可后来呢? 谢观雪废了。 那个曾经让她仰望的天才,修为尽废,只能坐在轮椅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雪芷兰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见谢观雪时的场景,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苍白消瘦,那双曾经令她心动的眼睛,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站在门口,捏着帕子,眼眶微红:\"表哥……看见你这个样子,芷兰心里好疼。\" 谢观雪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雪芷兰咬了咬唇,最终转身离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踏入青芜院一步。 因为一个废人,给不了她想要的。 后来,谢云海成了谢家少主,她毫不犹豫地换了目标。 谢云海喜欢妖娆的,她就穿得妩媚动人;谢云海喜欢被奉承,她就整日\"云海哥哥\"叫得甜腻;谢云海喜欢掌控,她就适时示弱,让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如今,她成功了。 谢云海为她抢来了秘境名额,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现在都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雪姑娘\"。 可这些还不够。 雪芷兰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变得阴冷,等进了秘境,她要让谢观雪和李青萤彻底消失。 等出了秘境,她要让谢云海离不开她,总有一天,她要让整个谢家和雪家,再也没人敢轻视她! 雪芷兰最后看了一眼铜镜,确认自己妆容完美,这才袅袅婷婷地推门而出。 没人看见她转身时,眼底闪过的狠毒。 第66章 高兴的事情 青芜院外的古树上,谢七隐在繁茂的枝叶后,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太安静了。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消息已经传遍九州城,各大家族子弟无不四处奔走,或采购法器,或拉拢盟友,就连谢云海这几日都频频出入黑市,暗中筹备。 可青芜院里的这两人,却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谢观雪依旧每日看书、调息,偶尔在院中花架下静坐,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青萤则整日摆弄着那些从法器区买来的破烂,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毫无紧张感。 谢七不由得眉头紧锁,若说他们毫无准备,可偏偏前些日子还特意去了法器区;若说他们有所筹谋,眼下却又不见任何动作。 正思索间,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袅袅婷婷地走向青芜院。 谢七眸光一闪,身形隐得更深。 树下,雪芷兰一袭白衣飘飘,腰间特意挂上了三阶丹师的令牌,莲步轻移,款款踏入青芜院中。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手里捧着精致的食盒,一副施舍的姿态。 李青萤正蹲在木桶旁摆弄水,头也不抬:“哟,哪来的香风,熏得我鼻子痒。” 谢观雪坐在廊下看书,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被无视的雪芷兰笑容僵了僵,很快掩唇娇笑:“听说表哥和青萤小姐拿到了秘境名额,芷兰特地带了些灵果来贺喜呢~” 李青萤这才抬头:“表妹真是人美心善,不过……” 她瞥了眼食盒,笑眯眯地说道“你这灵果里该不会又加了‘蚀骨散’?” 一听这话,雪芷兰立刻就想起了家宴上的事,想起了李青萤对她挑衅说“回礼”的画面,她脸色一变,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优雅。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而露出怜悯的表情:“青萤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毕竟你这名额……是靠表哥求来的?不像我,是云海哥哥特意为我争取的。” 李青萤:“噗。” 雪芷兰:“……你干什么!” 李青萤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雪芷兰:“什么高兴的事情?!” 李青萤:“昨天我的铜蟾蜍学会后空翻了。” 雪芷兰:“???” 她咬了咬牙,轻抚腰间的丹师玉牌,强行把话题拽回来,转而用得意的语气继续说道:“毕竟三阶丹师,在秘境里可是很抢手的呢~” 李青萤:“噗哈哈哈哈。” 雪芷兰气得发抖:“你又笑什么!” 李青萤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抱歉抱歉,我又想起高兴的事情了。” 雪芷兰面色扭曲:“你的蛤蟆会后空翻?” “不不不。”李青萤惊喜地说道:“它今天还学会了侧手翻!” 一旁看书的谢观雪头也不抬地接话:“嗯,我作证。” 雪芷兰:“……”你们两个人有病!?我是来炫耀的,不是来听蛤蟆体操汇报的!! 李青萤继续火上浇油,学着她矫揉造作的语气劝道:“表妹别生气呀,气多了容易长皱纹,谢云海该不喜欢了呢~” 雪芷兰终于绷不住了,尖声道:“李青萤!你不过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也配进灵源秘境?!” 谢观雪终于抬眸,眼神冷得像冰:“她配不配,轮不到你说。” “好好好!”雪芷兰被这眼神刺得一颤,又羞又怒,彻底撕破了脸,跺脚道:“你们等着!等到了秘境里,可没人护着你们!” 话音刚落,院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说得好!” 来人是谢云海,一袭墨色锦袍,腰间悬着谢家少主的令牌。 “云海哥哥!” 一见到谢云海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雪芷兰立刻眼眶一红,委屈巴巴地扑了过去。 “他们欺负我!”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李青萤:“李青萤故意侮辱我,观雪表哥还帮着她说我!” 谢云海冷冷扫了一眼院内,目光在谢观雪的轮椅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呵,观雪堂弟。”他搂住雪芷兰的腰,轻蔑道:“听说你也要进秘境?” 李青萤“啧”了一声,小声嘀咕:“这年头,都流行组团上门找骂的?” 谢观雪依旧垂眸看书,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仿佛眼前这两人不过是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最恨他这副模样,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雪芷兰见状,立刻火上浇油:“云海哥哥,他们刚才还嘲笑你,说你能当上少主,不过是靠家主偏心!” 谢云海这可不能忍了,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院中的石凳:“谢观雪,你以为拿到名额就能翻身了?别做梦了!” 李青萤挑眉:“谢少主好大的威风,踹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踹你爹的椅子去啊?” 谢云海眼神一厉:“贱人,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力涌动,筑基巅峰的威压猛然释放,直逼李青萤。 然而威压还未近身,便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 谢观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冷冷盯着谢云海,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一缕无形的剑气悄然盘旋。 “谢云海。”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谢云海莫名脊背一寒:“你动她一下试试。” 空气骤然凝固。 谢七隐在树梢,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将树皮捏出几道裂痕。 方才那一瞬间的剑气太过凌厉,绝不该出自一个废人之手,他眯起眼睛,正欲传讯给谢震天,却听见院中的谢云海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谢云海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谢观雪!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天才?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也敢威胁我?!” “谢听澜倒是舍得,还留了剑气给你防身。” 谢七指尖一顿。 是了。九长老化神期的剑道修为,留几道护身剑气给侄儿再正常不过。 这样想着,谢七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下来,在玉简上记下:【申时三刻,谢观雪动用九长老预留剑气震慑少主。】 树影婆娑间,他并没有看见李青萤正悄悄冲谢观雪眨眼睛。 谢观雪垂下眼眸,将袖中躁动的剑纹缓缓压下,那缕所谓的“护身剑气”,分明是从他右臂剑纹中自然流泻的。 “可惜了。”李青萤不开心地叹了口气,嫌弃地说道:“九长老的剑气用一道少一道呢,某些人值得浪费这么珍贵的保命符?” “好!很好!”谢云海阴森地盯着两人:“灵源秘境里危机四伏,你们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李青萤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哎呀,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谢观雪则直接低头继续看书,彻底无视了他们。 谢云海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拽住雪芷兰的手腕:“我们走!跟两个将死之人废什么话!” 雪芷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瞥了李青萤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道:“你死定了。” 院内重归平静。 “终于清静了。”李青萤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去看看小狐狸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第67章 妖兽契约 李青萤哼着小曲儿,推开西厢房的门。 屋内,一团银白色的影子“嗖”地窜了过来,精准地扑进她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她臂弯里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伤好了就开始闹腾?”李青萤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这几天怎么样?” 小狐狸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前爪搭在她肩上,粉嫩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银花。 “别蹭了,”李青萤戳了戳小狐狸的额头:“灵源秘境就要开了,你修为恢复得怎么样?” 小狐狸立刻昂起头,骄傲地“哼”了一声,额间妖纹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那是它正在缓慢恢复的妖力。 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不会再像刚买回来时那样,连最基本的幻术都使不出来。 “勉强及格。”李青萤挠了挠它的下巴,叮嘱道:“进了秘境可别乱跑,这次灵源秘境撞上狂兽潮,说不定会有很多高阶妖兽出没。” 她话还没说完,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猛地扭头看向门口,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轮椅碾过门槛,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小狐狸立刻龇牙咧嘴,冲他“哈”了一声。 谢观雪冷冷瞥它一眼:“再叫,今晚吃狐肉火锅。” 小狐狸:“……呜。” 它怂兮兮地缩回李青萤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开心地盯着谢观雪。 这个人真讨厌!还小气! 当然,一切都是因为小狐狸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游戏——争宠。 每当谢观雪坐在廊下看书时,它就会故意往李青萤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臂,尾巴摇得欢快,眼睛却斜斜地瞥向谢观雪,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谢观雪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狐狸不满意了,它决定加大力度。 “呜~”它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李青萤的指尖,然后歪着头,冲谢观雪眯了眯眼,一副“你看,她更喜欢我”的得意样。 谢观雪指尖微顿,书页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李青萤毫无察觉,还在揉着小狐狸的脑袋:“哎呀,真乖~” 小狐狸得寸进尺,直接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示意李青萤继续摸。 “噗,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李青萤被逗笑了,手指轻轻挠着它的肚子。 小狐狸舒服得直哼哼,尾巴尖还故意一甩一甩的,差点扫到谢观雪的轮椅。 啪! 一根桃枝突然从树上断裂,精准地砸在小狐狸脑门上。 “嗷!”小狐狸炸毛,猛地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李青萤疑惑抬头:“咦?没风啊,树枝怎么自己断了?” 谢观雪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可能树看它不顺眼。” 小狐狸:“……” 它眯起眼睛,决定使出终极杀招——霸占李青萤的膝盖。 趁着李青萤弯腰捡东西的功夫,它“嗖”地跳上她的膝盖,舒舒服服地团成一团,还把脑袋搁在她手臂上,冲谢观雪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谢观雪终于抬眸,目光凉凉地落在它身上。 小狐狸毫不畏惧,甚至得寸进尺地往李青萤怀里又拱了拱,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剑气擦着小狐狸的耳朵飞过,削断了耳尖的几根银毛。 小狐狸浑身一僵,耳朵“唰”地贴平,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 李青萤毫无所觉,谢观雪则慢条斯理地收起书,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看着炸毛的小狐狸,李青萤哭笑不得:“你吓它干什么?” 谢观雪没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铃铛扔给她:“给它戴上。” “这是?” “隐息铃。”谢观雪淡淡道:“能掩盖它身上的妖气。” 李青萤眼睛一亮,月影狐本就以隐匿见长,再加上这枚隐息铃,就算遇到金丹修士也未必能发现它的异常。 小狐狸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它的耳朵抖了抖,用脑袋拱她的手,示意她赶紧给自己戴上。 铃铛戴好的瞬间,它周身银光一闪,气息瞬间变得普通至极,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宠物狐。 小狐狸的尾巴尖晃了晃,愉悦地眯起眼睛,只是目光在李青萤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察觉到什么的谢观雪微微皱眉。 小狐狸最近很焦虑。 第一次看见李青萤,它就察觉到她的血脉很特殊,打定了主意要和她签订本命契约。 毕竟每个修士都只能契约一只本命妖兽,而普通契约太弱了,根本配不上她身上那股让它既敬畏又渴望的气息。 而且它的修为只是暂时跌落至三阶,被迫化形为幼态,等它修为恢复了,拿出去绝对有面子的! 于是,小狐狸开始了暗中谋划。 第一步:撒娇卖萌,降低警惕。 它每天黏着李青萤,蹭她的手,舔她的指尖,甚至故意在她膝上打滚,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第二步:等待时机。 它观察了很久,发现李青萤每次给灵种浇水的时候,都会全神贯注,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 傍晚,李青萤正蹲在院子里调配浇灵种的水,小狐狸悄无声息地凑过去,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腕。 “别闹。”李青萤头也不抬,随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等我弄完这个再陪你玩。” 小狐狸眯起眼睛,粉嫩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指尖,随即张嘴轻咬,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就是现在! 小狐狸用舌尖卷住那滴血,同时眉心银光骤亮,一道复杂的契约符文瞬间成型。 李青萤“嘶”了一声:“小家伙,你干什……”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那滴血珠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一股古老而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而出,小狐狸的识海骤然翻涌。 一点金光缓缓浮现,起初如豆粒般渺小,却在转瞬间膨胀,化作一轮灼目的金色烈阳。 那是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竖瞳。 瞳孔狭长如刃,边缘燃烧着青金色的火焰,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镌刻着古老的法则。 当它完全睁开时,小狐狸的整个识海都在震颤,虚空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连天地都无法承受这份威压。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 那是刻在妖魂深处的本能恐惧。 小狐狸的浑身毛发炸开,四肢僵硬,连尾巴都绷得笔直,它想逃,却动弹不得;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呜……”它拼命向李青萤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恍惚间,小狐狸仿佛看到了盘踞在金瞳后之后的虚影,遮天蔽日,青鳞覆体,利爪如山岳,每一次呼吸都引动风云变色。 就在契约即将反噬的瞬间,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精准地斩断了契约符文。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右手还保持着弹指的姿势,眼神冷得吓人。 威压消散的瞬间,小狐狸瘫软在地,冷汗无声浸湿了皮毛,它蜷缩着瑟瑟发抖,连抬头看李青萤的勇气都没有。 李青萤愣愣地看着指尖:“刚才那是……” “它想跟你签订本命契约。”谢观雪推动轮椅靠近,语气平静:“不过看来它承受不起,遭到了血脉反噬。” 小狐狸疯狂点头:“呜呜呜!” 李青萤皱眉:“它刚才差点就……” 谢观雪冷冷扫了小狐狸一眼:“它太贪心了。”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耳朵,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李青萤的血脉,比它想象的还要恐怖! 第68章 准备进秘境了(1) 龙脊山脉上空,原本平静的云雾此刻剧烈翻涌,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痕横贯天际,宛如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生生撕裂。 裂痕内混沌翻腾,隐约可见秘境中的山川虚影,却又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切割得支离破碎。 灵源秘境要提前开启了! 意识到这一点,不到一刻钟,龙脊山脉脚下便人潮涌动,各方势力齐聚。 五大家族各自占据一方,气势凛然。 谢家以谢震天为首,谢云海、雪芷兰等人站在前列,谢观雪和李青萤则被安排在了队伍末尾。 李青萤今日特意换了身利落的装扮,上着鹅黄色窄袖短衫,下穿蓝色束脚裤,裤脚塞进一双短靴里。 她左颊的青白胎记今日格外明显,像半绽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头发用那根灰扑扑的石粘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灵动又狡黠。 而她身边的谢观雪则穿了一袭素色长袍,衣料在光照下泛起流水般的暗纹,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脊背依旧挺拔,宽大的袖袍下,隐约可见右臂上缠绕的白色绷带,那是用来遮掩初醒的剑纹的。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蹲在旁边,脖子上戴着隐息铃,它跟李青萤签订了普通契约,只是现在还心存畏惧,一靠近她就会想到那股恐怖的威压,不敢像之前那样赖到她怀里撒娇。 两人被安排在队伍末尾倒是乐得自在,谢观雪正好也给李青萤介绍了一下各大家族的人。 李青萤注意到谢家队伍最前方站着一名陌生青年,那人一身墨蓝劲装,腰间悬着柄白玉为鞘的长剑,正含笑与几位长老交谈。 “前面那个假惺惺的是谁?”她俯身在谢观雪耳边吐槽:“笑得好假。” 谢观雪眸光微沉:“他便是谢云亭,大长老的孙子,闭关三年,前两日才出关,听说已经是金丹三星的修为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视线,谢云亭转过头来,见到谢观雪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扬起温润如玉的笑容,遥遥点了点头,很快又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他的态度跟大长老如出一辙,觉得谢观雪已经不足为惧,但绝对不会像谢云海那个蠢货一样,把想法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李青萤并不在意,弯下腰,假意为谢观雪整理膝上的薄毯,好奇地问道:“段家前面那个黑衣服的棺材脸是谁?看着怪吓人的。” 段家的六名剑修结阵而立,剑气直冲云霄,谢观雪的目光扫过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段无涯,段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剑修。” 段无涯身形挺拔,怀抱长剑,一袭玄色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扫过各大家族,最终在谢家队伍末尾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谢观雪未废时,两人曾有一战,那一战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可惜命运弄人,如今谢观雪成了废人,他却成了段家最锋利的剑。 谢观雪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他现在的七杀剑诀应该练到第六重了。” 李青萤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怕不是把七杀剑诀练成了七丧脸诀。” 谢观雪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现在能一剑斩三名金丹初期。” 李青萤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眼睛一亮:“那正好!待会进了秘境,得想个法子让这位丧脸兄好好教教谢云海做人。” 话没说完,段无涯似有所觉,凌厉的目光如剑般刺来,李青萤立刻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还热情地挥了挥手。 段无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但李青萤分明看到,他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哇?”她惊讶地戳戳谢观雪的肩膀:“这位丧脸兄将好像还挺纯情的?” 谢观雪看着段无涯略显僵硬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当年败给我后,曾在剑冢闭关六年。” “然后呢?” “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来谢家找我。”谢观雪顿了顿:“那时我已经……” 李青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笑道:“没事,等这次从秘境出来,你再跟他比试一次。” 谢观雪怔了怔,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好。” 另一边,陈家术士们脚下踏着五行阵图,灵光隐现,正在推演着秘境入口的波动规律。 李青萤的目光扫过陈家的队伍,小声问道:“那个书生又是谁?看着倒是斯文。” 谢观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为首的青年姿态从容,面容清俊如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袭月白长衫,衣摆处绣着复杂的五行阵纹。 “陈玉书,陈家嫡系,五行术法造诣颇深。” “五行术法?”李青萤眼睛转了转:“就是那种能操控金木水火土的?” “嗯。”谢观雪微微颔首:“他尤其擅长阵法推演,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布下困杀之局。” 李青萤盯着陈玉书温润如玉的侧脸,突然“噗嗤”一笑:“这位陈公子长得倒是俊俏,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笑得假得很。”李青萤撇撇嘴:“你看他那个笑容,像不像我们上次在集市看到的玉雕菩萨?表面慈悲,内里空空。” 谢观雪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陈玉书一眼,确实,那人虽然时刻挂着温和笑意,但眼底始终一片清明和疏离,不见丝毫温度。 “离他远点。”谢观雪低声道:“听说三十年前秘境试炼,与他同行的三名散修,无一生还。” 李青萤挑眉:“哦?表面菩萨,内里阎罗?” 她突然想到什么,狡黠一笑,“你说,要是让这位玉面阎罗和谢云海对上会怎么样?” 谢观雪失笑:“你倒是会打算盘。” “那当然。”李青萤得意地晃晃脑袋,发间的灰石簪子微微闪光:“我这叫物尽其用。” 她的目光很快被楚家的队伍吸引了,楚家弟子的身旁蹲踞着各种妖兽,身披鳞甲的、身覆绒毛的,各种各样,气势迫人。 其中一个锦衣青年昂首而立,身旁蹲伏着一头通体漆黑的巨狼,狼瞳猩红,獠牙森白,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 李青萤微微挑眉:“噫?那不是之前在御兽区遇到的楚明辉吗?” 第69章 准备进秘境了(2) 楚明辉远远望见李青萤和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黑色巨狼,低声嘲讽道:“呵呵,带着一只三阶杂毛狐狸就敢进秘境?” 这只巨狼是楚明辉的本命妖兽,六阶妖兽暗影魔狼,五六阶妖兽相当于金丹修为,而五阶是金丹1-6星,六阶则是金丹7-12星。 本命契约妖兽,每个修士都只能签订一只,普通契约妖兽,最多能签订两只。 当然,灵源秘境是有限制的,御兽师只能带一只妖兽进入,而且修为必须是金丹及以下。 本命妖兽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察觉到楚明辉的态度,暗影魔狼遥遥看过去,龇着森白獠牙,嗜血的目光扫过小狐狸,毫不掩饰地释放威压,惹得周围一部分修士纷纷退避。 被针对的小狐狸气得毛发微微炸开,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如果不是它受了伤,修为跌落至三阶,区区六阶妖兽,哪里敢在它面前放肆! 感受到楚明辉眼中散发的恶意,李青萤选择直接无视他,她的目光落在暗影魔狼的身上,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总觉得这只妖兽不太对劲。” 这只暗影魔狼时不时刨动前爪,粗重的喘息喷出白雾,它猩红的眼珠正死死盯着这边,肌肉绷紧如弓弦。 “暗影魔狼是比较嗜杀的妖兽。”谢观雪看了一眼,倒是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对李青萤的直觉很信任:“不过楚家御兽,私底下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手段,进秘境以后小心为上。” 李青萤点点头,看向楚家队伍最前方的那道红色身影。 女子生得明艳逼人,眼尾一抹绯色拖曳,身量高挑,一袭赤红锦袍烈烈如火,衣摆金线绣着振翅朱雀,行动间似有流焰翻涌,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意。 她肩上停驻着一只神气的赤焰雀,雀羽如血,尾翎流光。 女子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赤焰雀的翎羽,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看到谢观雪的轮椅时微微挑眉,红唇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 “那位姑娘看起来很厉害。”李青萤戳了戳谢观雪的肩膀:“不过她好像瞪了你一眼。” 谢观雪淡定地说道:“楚被看,楚家家主嫡女,御兽一脉的天骄,金丹六星,尤善驭使火系妖兽,听说她肩头的赤焰雀有上古朱雀血脉。” 他顿了顿:“六年前的宗门大比上,我曾经斩断了她的朱雀鞭。” “难怪瞪你。”李青萤忍不住笑了一声:“敢情是恨不得烧死你。” 正说着,楚被看突然转头,凌厉的凤眸直刺过来,她肩头的赤焰雀猛地炸开羽毛,冲着谢家的方向发出了尖利的啼鸣。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楚家对谢家的挑衅,毕竟楚家早就想取代谢家,成为九州城的第一大家族了,这两年来私底下也是冲突不断。 “咦?”李青萤左颊的胎记却突然隐隐发烫:“这小家伙怎么……” 楚被看微微皱眉,一把按住躁动的赤焰雀,她红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看了这边一眼,收回了目光。 此次秘境之行,楚家以她为首,身后跟着五名精锐子弟,每人身旁皆蹲踞着凶猛灵兽,气势惊人。 “被看姐,”楚明辉牵着暗影魔狼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谢家那个残废……” 哦,差点忘了这个废物。 楚被看指尖一弹,一缕火苗掠过楚明辉耳际,烧焦他几根发丝,她嫌弃地冷声道“闭嘴,管好你的狗,别在秘境里给我丢人。” 楚明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只能悻悻退下,他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恶意。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李青萤差点笑出声。 与此同时,各大宗门亦派精锐前来,玄剑门弟子背负长剑,气息凌厉;百草谷一众药师静立,药香缭绕;御傀宗修士身旁立着数具傀儡,面无表情,唯有眼中灵光闪烁,显得诡异莫测。 散修们成群,或独自静立,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其中不乏气息深沉的高手,显然是为了搏一份机缘而来。 看热闹的修士则远远站在外围,对陆续抵达的各方势力指指点点。 “听说这次秘境开启异常,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出世。” “呵,机缘越大,死得越快,没见各大家族都派了精锐?” “看看段家那位!”黄脸修士吐出瓜子壳:“段无涯三年前就金丹五星了?听说他的七杀剑诀已经修到第六重了!” 旁边同伴嗤笑:“那算什么?看见楚家那位没?她肩上那只赤焰雀可是有上古朱雀血脉,喷口火能烧干一池灵泉!” 话题很快转到了谢家,议论声顿时变得尖刻。 “谢家是没人了吗?带个残废来秘境?” “听说他那未婚妻更离谱,凝气期的废物,靠卖乖讨来的名额!” “那丑女脸上的胎记看着就晦气,怕不是会招来厄运……” 那人话未说完,突然捂住喉咙跪倒在地,脸色铁青地抽搐起来,周围人吓得纷纷退开。 人群中,身形瘦弱的少年披着宽大的斗篷,手指微动,将毒雾收了回去,他的重瞳在阴影中泛起幽光,死死盯着李青萤的身影。 仙子比记忆中更加鲜活,左颊的青白胎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眼睛明亮如星,正笑嘻嘻地和轮椅上的人说着什么。 少年下意识想上前,可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 现在的他,只是个藏在阴影里的散修,一个靠毒术和狠辣抢到名额的“疯狗”。 而仙子却是谢家嫡系的未婚妻。 少年抿紧嘴唇,重瞳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那抹黯然又被坚定取代了。 他悄无声息地调整着袖中的毒囊,目光扫过周围,把所有对李青萤露出敌意的人全都一一记下。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只见一艘飞舟缓缓降落,船身形似一弯新月,布满银蓝色的星纹,如夜幕流淌的星河。 为首的女子一袭星纹白袍,衣袂间银线绣制的星轨随步伐流转,似有星辰环绕,长发以星银发簪半挽,余下青丝垂落腰间,发梢缀着几枚细小的铃铛。 她身姿纤长,气质清冷如霜,面容皎若寒月,额间一枚水晶悬垂,内里星辉流转,映得她整个人如谪仙临世,不染凡尘。 “东方家这次居然派了东方晴雪!”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可是能预知祸福的天命师啊!” 第70章 准备进秘境了(3) 众目睽睽之上,东方晴雪走下飞舟,踏着星纹长靴,缓步走向楚家阵营,衣袂间星辉流转,清冷如霜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朝楚被看微微颔首:“楚道友,久违了。” 楚被看红唇一勾,肩上的赤焰雀振翅轻鸣,她抬手抚了抚雀羽,语气倨傲:“最厉害的天命师亲自带队,看来这次秘境之行,你们势在必得?” 东方晴雪眸光微动,指尖轻点额间水晶,星辉流转间,她淡淡道:“机缘之争,各凭本事。不过……能与楚家联手,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她话音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东方家和楚家,竟然真的结盟了! 谢震天站在谢家队伍最前方,面色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微微侧首,对身旁的二长老谢坤低声道:“看来东方家是铁了心要扶持楚家上位了。” 谢坤冷哼一声:“东方家这些年一直想插手九州城势力,如今不过是借楚家之手罢了。” 谢云海站在父亲身后,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压低声音道:“爹,要不要我们也找陈家或者段家……” “蠢货!”谢震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陈家会真心合作?陈玉书那个笑面虎,怕是巴不得我们和楚家两败俱伤。” 被毫不留情训斥的谢云海脸色难看,目光阴狠地扫向队伍末尾的谢观雪和李青萤,心中暗恨:“都是这个残废拖累了谢家!” 雪芷兰站在他身旁,柔柔弱弱地低声道:“云海哥哥,别生气,进了秘境,我们有的是机会……” 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瞥向李青萤,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李青萤和谢观雪对视一眼,默默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段家倒是安静,段无涯怀抱长剑,冷眼看着东方家和楚家的互动,神色依旧冷峻,只是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 身旁的段家弟子低声道:“师兄,东方家和楚家联手,我们是不是也该……” “不必。”段无涯微微摇头:“剑修之道,唯剑而已,结盟与否,与我们何干?” 话虽如此,但他周身的剑气却隐隐凝实了几分,显然已经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 陈家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陈玉书依旧面带温润笑意,手中折扇轻摇,目光在东方晴雪和楚被看之间转了一圈,轻笑一声:“有趣。” 身旁的陈家族人低声道:“少主,我们要不要也……” 陈玉书摇了摇头,笑意不减:“不急,让他们先斗。” 他目光扫过谢家,又看向段家,最后落在散修人群中,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意味深长地说道:“此次秘境开启本就不正常,变数太多,结盟……未必是好事。” 拿到进场名额的散修更是脸色铁青,吵翻了天。 “啧啧,东方家和楚家这是要联手清场啊!”一个满脸刀疤的散修啐了一口:“那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进去不就是送死?” 旁边一个瘦得像竹竿的修士压低声音:“怕什么?秘境里机缘各凭本事,他们再强,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 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修士眯眼道:“我看未必,陈家那个笑面虎可不好惹,段家剑修也不是吃素的。” 有人阴恻恻地插嘴:“至于谢家,现在内斗得厉害,谢震天那个老狐狸怕是巴不得借刀杀人,先除掉自己那个残废侄子呢。” 周围看热闹的散修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眼神,觉得这次的秘境肯定是精彩至极。 “东方家和楚家联手,这下其他三家要倒霉喽!” “呵,谢家现在内斗不断,段家孤傲,陈家阴险,怕是挡不住这两家的联手。” “那个谢观雪,当年何等风光,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不然就算两家联手,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唉,真是可悲……” “嘘!小声点!你没看见刚才那个说谢家不好的家伙,现在还在那儿抽抽吗?” 观察完众人的反应,李青萤俯身在谢观雪耳边,小声道:“东方家和楚家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吃定其他三家了?” 谢观雪眸光微冷:“东方晴雪擅长推演天机,她敢这么做,必然是算准了什么。” 李青萤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那正好,让他们先斗,我们浑水摸鱼!” 谢观雪侧眸看她:“你又打什么主意?” 李青萤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进了秘境,先让楚明辉那个蠢货和陈玉书对上,再让段无涯去砍谢云海,最后……”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听完的谢观雪沉默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你倒是会打算盘。” 李青萤得意地晃晃脑袋:“那当然,我可是小财迷,不会打算盘怎么行!” 小狐狸蹲在旁边,耳朵抖了抖,默默在心里补充:“……还是个腹黑的小财迷。” 就在这时,察觉到什么的李青萤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东方晴雪手中微微转动的星盘:“那个天才占星师好像在看你?是在给你算命吗?” 谢观雪抬起眼眸,正对上对方探究的目光,见他看过去,她立刻冷淡地别过脸过,手中的水晶命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微微皱眉,收回视线:“东方晴雪手上有一个天机盘,据说能根据持有者的修为来测算修士的命数,若是渡劫大能,还能窥见天道命途。” 另一边,东方晴雪的指尖轻抚过星盘,脸色有些凝重。 方才那一瞬的推演中,她分明看到谢观雪的命数如断崖般戛然而止,血光冲天,那是十死无生的杀劫。 可就在命线断裂处,却是一片虚影,生死交织,命数混沌。 “晴雪小姐?”楚明辉见东方晴雪神色不对,连忙走过来问道:“可推演出什么了?” 东方晴雪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低声道:“谢观雪命中有死劫。” 楚明辉眼睛一亮:“那他必死无疑!” “不。”东方晴雪打断他,声音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盘:“不一定,我竟然看不清……” 楚明辉嗤笑道:“一个废人,能有什么……” 话未说完,前方秘境入口却突然传来震天轰鸣。 空间裂缝彻底撕裂,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漩涡,东方晴雪最后看了眼谢观雪的方向,咬牙道:“进秘境后,暂时别招惹他们。” 楚明辉不甘地哼了一声,他拍了拍暗影魔狼的头,低声道:“等进了里面……有的是机会。” 魔狼猩红龇了龇獠牙,鼻息滚烫,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最后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道逐渐扩大的空间漩涡,利益、算计、杀机,全将在秘境中见分晓。 第71章 空间乱流 龙脊山脉上空,那道横贯天际的巨大空间裂痕猛然扩张,混沌的乱流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五色霞光将整片天空渲染得瑰丽而凶险,入口边缘极不稳定,肉眼可见的细小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四处飞溅。 这一看就绝非自然开启的通道,更像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强行撕裂的。 秘境入口彻底洞开的瞬间,楚家抢先一步入内,楚被看足尖轻点,化作一道赤虹掠入,她肩上的赤焰雀清啼一声,振翅间洒落漫天火星,精锐弟子紧随其后,兽吼阵阵,引得地面都在震颤。 东方家紧随其后,东方晴雪步履轻盈,如踏星辉,其他人紧随其后,踏入秘境入口的混沌漩涡。 段家七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入秘境。 陈玉书为人向来谨慎,他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异状,这才微微颔首,温声道:“走。” 他抬步向前,脚下五行阵图自然浮现,灵光流转间,陈家众人紧随其后,行云流水般踏入秘境。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通道不稳,乱流凶险!”另一边,谢震天立于谢家队伍最前方,声如洪钟,几乎要压过空间撕裂的巨响:“所有人祭起护身法器,穿越时务必小心,莫要被乱流卷走,否则……” 他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队伍末尾的方向:“生死自负。” 李青萤撇了撇嘴,左颊青白胎记在灵气波动下微微泛光,她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听听这音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大戏呢。” “说什么‘生死自负’,眼睛倒是挺诚实,就差拿笔在咱们脸上写‘快去送死’了。” 谢观雪没说话,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小狐狸则蹲在旁边,闻言“吱”地笑出声,又赶紧用爪子捂住嘴。 远处谢震天似有所感突然回头,正看见李青萤一脸乖巧地帮谢观雪整理膝上毛毯,还冲他露出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眼角抽了抽,那丫头的胎记在灵气映照下,怎么看怎么像张嘲讽脸。 与此同时,谢家此次进入秘境的其他人早已严阵以待。 谢云海一脸倨傲,腰悬灵剑,周身宝光隐隐;他身旁的雪芷兰一身素雅白裙,楚楚可怜,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与算计;谢云亭一身墨蓝劲装,气息沉稳内敛。 面容刚毅的护卫谢七气息凝练,紧跟在谢云海身后,他此次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少主,助他结丹。 李青萤推着轮椅上前,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狂暴入口的前一刻,一道清朗中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观雪,青萤!” 两人回过头,只见谢听澜正匆匆走过来,他将一个古朴的玉佩塞进谢观雪手中,又递给李青萤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 “拿着,这青岚佩能助你们在乱流中稳住身形片刻,聊胜于无。”谢听澜语速很快,目光扫过前方已踏入入口的谢云海等人,压低了声音,满是郑重:“这布袋里是些应急的丹药和符箓,青萤收好。” “记住,进去之后,万事小心!秘境之中,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妖兽禁制,而是……人心。” 谢听澜看了一眼谢云海消失的背影,眼中忧虑深重:“名额来之不易,机缘虽重,但活着回来最重要,千万……千万要互相照应!” 李青萤心中一暖,用力点头:“谢前辈放心!我们记住了!” 谢观雪握紧手中尚带体温的青岚佩,低声道:“小叔放心,我们会小心。” “快去!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了!”谢听澜用力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又深深看了李青萤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我家这冰块侄子就拜托你了”的殷切嘱托,堪称谢观雪与李青萤的头号“月老”兼“cp粉头”。 李青萤的嘴角抽了抽。 谢观雪驱动轮椅,轮椅底座刻画的防御阵纹亮起微光,缓缓靠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吞吐着毁灭能量的裂缝。 狂暴的空间之力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衫猎猎,肌肤生疼。 “抱紧我。”谢观雪的声音在乱流呼啸中依旧清晰传入李青萤耳中。 “啊?”李青萤一愣。 话音未落,谢观雪已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轻盈地抱到了自己腿上,稳稳安置在轮椅之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乱流凶猛,轮椅的防御阵法范围有限,这样最安全。”他解释得言简意赅,仿佛这亲昵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轮椅扶手硌在腰后,身前是谢观雪的胸膛,能感受到沉稳的心跳,李青萤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指腹下传来温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松雪般的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宽大的袖袍如羽翼般拢住她单薄的身形,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中。 小狐狸也顾不得害怕了,“嗷呜”一声,敏捷地窜上李青萤的肩膀,爪子死死勾住她的衣服,毛茸茸的尾巴紧张地圈住她的脖子。 “坐稳了。”谢观雪低语,轮椅上的青光骤然明亮,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光罩,将两人一狐护在其中。 随后,他驱动轮椅,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光怪陆离、充斥着毁灭力量的空间通道。 进入通道的瞬间,李青萤只觉得天旋地转。 四周不再是熟悉的景象,而是扭曲、破碎、光怪陆离的混沌景象,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着护身光罩。 李青萤紧紧缩在谢观雪怀里,小脸有些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护罩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和谢观雪身体因全力维持阵法而微微绷紧。 青岚佩悬浮在谢观雪身前,散发出柔和的青光,与轮椅的防御光罩融为一体,确实让光罩稳定了不少。 小狐狸更是吓得闭紧了眼睛,把脑袋埋在李青萤颈窝里。 它的人生信条就是,该怂的时候要怂,它现在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三阶妖兽,要是卷进去,命可就没了! “吼——” 突然,远处传来暗影魔狼惊恐的嚎叫,夹杂着楚明辉气急败坏的怒骂,显然他们也陷入了麻烦。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李青萤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散修模样的身影,护身法器被乱流瞬间撕碎,整个人如同脆弱的布偶般被卷入狂暴的能量漩涡,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血雾都未曾留下。 死亡,如此之近! 谢观雪的眼神锐利如剑,指尖在轮椅扶手上快速划过,不断调整着灵力输出,维持着光罩的稳定,他紧抿着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对抗这狂暴乱流并不轻松。 李青萤不再胡思乱想,凝神静气,努力调动自身微薄的灵力,试图分担一丝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前方扭曲的混沌中,一点稳定的白光骤然出现,并且迅速扩大。 “出口!”李青萤惊喜道。 谢观雪眼神一凝,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颈窝,随后全力催动轮椅,青光大盛,如同一颗流星般猛地冲向那白光。 下一秒,整个空间通道剧烈震颤,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两人一狐的身影。 在坠入虚无的前一刻,李青萤分明感觉到那只扣在她后颈的手稳如泰山,格外有安全感。 第72章 灵源秘境 穿过出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所有的喧嚣、撕扯、毁灭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与浩瀚。 眼前豁然开朗。 李青萤从谢观雪起身,双脚踩在坚实而温润的土地上,抬头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她在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进入秘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难以言喻其巍峨与神圣的灵山,静静悬浮于无垠的云海之上。 山体并非凡石,而是由某种蕴含磅礴生机的玉石构成,通体笼罩在氤氲的灵气之中,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无穷的纯净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涤荡着经脉。 “这里的灵气……起码是外界的十倍啊!”李青萤不由得惊叹,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有了一丝活跃的悸动。 灵山之上,古木参天,枝叶间流淌着灵光,许多树木的形态都奇异非凡,有通体如碧玉的,有叶片似火焰跳动的,还有枝干虬结如龙蛇盘绕的。 奇花异草遍地生长,争奇斗艳,散发出醉人的异香,仅仅是目光所及之处,李青萤就认出了好几种比较珍贵的灵草。 远处,一道瀑布如同九天银河垂落,轰鸣声隐隐传来,水汽蒸腾,在阳光折射下形成绚丽的彩虹,水潭清澈见底,隐约可见蕴含灵光的游鱼穿梭于水草之间。 然而,这片仙境般的宁静之下,还潜藏着致命的危机。 山林深处不时传来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偶尔有巨大的阴影掠过天空,翼展遮天蔽日,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醉人的灵气和药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蛮荒凶戾的气息。 “这便是上古大能灵源道人的坐化之地……”谢观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他驱动轮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环境。 他们落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上,脚下是柔软的草地,不远处有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水潭,水潭边生长着一丛丛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晕的灵草,草叶上凝结着珍珠般晶莹的露珠,散发出清凉纯净的气息。 “月华凝露草!而且是至少三百年份的!”李青萤作为小财迷的本能瞬间被激活,眼睛亮得惊人:“这可是炼制筑基丹的绝佳主药,这一小片……发达了!” 她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却被被谢观雪一把按住了手腕,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别动,有守护妖兽。” 话音未落,水潭边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大岩石突然“动”了起来。 岩石表面粗糙的纹理裂开,露出一双磨盘大小、闪烁着残忍猩红光芒的眼睛,紧接着,布满厚重土黄色鳞甲的庞大身躯缓缓站起,一条布满尖刺的尾巴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股属于金丹期妖兽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两人。 这是一头成年的“岩甲巨蜥”,它显然将这片月华凝露草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李青萤倒吸一口凉气,刚才的兴奋瞬间被浇灭,小狐狸全身毛发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谢观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不动声色地将李青萤护在身后,轮椅微微调整方向,正面朝向那头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巨兽。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咔嚓。” 另一侧的岩壁也跟着崩裂,碎石滚落,第二头体型稍小、但鳞甲泛着金属光泽的岩甲巨蜥从阴影中爬出,死死盯着他们。 两头! 李青萤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一头金丹期的岩甲巨蜥已经极难对付,现在竟然同时面对两头。 而且看它们的姿态,明显是一雄一雌,配合默契,远比单独行动的妖兽更加危险。 “跟紧我,别离开防御范围。”谢观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轮椅上的防御阵法无声运转:“秘境里的厮杀,从我们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缠绕在右臂绷带下的剑纹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开始散发出微不可察的灼热与锋锐气息。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一阵灵力碰撞的轰鸣和几声急促的呼喝,显然是其他进入者也遭遇了各自的麻烦。 然而,更大的麻烦却来自“自己人”。 “啧!真是晦气!”一道刻薄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只见谢云海、雪芷兰、谢云亭以及护卫谢七,四人竟一同从侧面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显然他们也被传送到了附近区域,并且循着动静找了过来。 谢云海的目光扫过谢观雪和李青萤,最后落在那片珍贵的月华凝露草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化为浓浓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谢观雪,李青萤,你们果然是拖后腿的废物!刚进来就招惹上金丹期的岩甲巨蜥?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谢云海厉声呵斥,语气非常理直气壮,仿佛刚才遭遇战斗的不是他们。 雪芷兰立刻柔声附和,眼神却瞟向谢云亭和谢七:“云海哥哥说得对呀,观雪表哥,青萤姐姐,这岩甲巨蜥如此凶猛,我们几人联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万一引来更多妖兽可怎么办?不如……我们绕路?” 她这话看似担忧,实则是在暗示谢观雪和李青萤是累赘,应当舍弃。 护卫谢七皱了皱眉,却没说话,进来之前谢震天就暗中叮嘱过他,他表面的任务是保护谢云海,暗中的任务就是让谢观雪和李青萤再也离不开灵源秘境。 没想到这两人运气这么差,一落地就遇上了两头岩甲巨蜥,看来不用他出手,他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谢云海眼神阴鸷地盯着谢观雪和李青萤,冷笑道:“我就说,谢观雪,在这秘境中没人护得住你,要么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头畜生,要么就死在这里,别拖累我们寻找真正的机缘。云亭堂兄,你说是不是?” 谢云亭神色淡漠,目光在岩甲巨蜥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谢观雪的轮椅上和李青萤紧张的脸庞,最后落在那片月华凝露草上。 月华凝露草固然珍贵,但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秘境里更好的东西多得是。 想到这里,谢云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平淡无波:“云海堂弟所言,不无道理,机缘之争,瞬息万变,生死有命,我们走。” 他直接默认了谢云海的提议,转身离开。 雪芷兰脸上带着恶意的笑简直遮掩不住,假惺惺地对着谢观雪和李青萤叹息道:“观雪表哥,青萤姐姐,你们……自己保重哦。” 岩甲巨蜥可不管人类的内讧,它发出沉闷的低吼,粗壮的四肢刨动地面,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离它最近的“猎物”——轮椅上的谢观雪和旁边的李青萤。 李青萤对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随即紧张地看向蓄势待发的巨兽:“现在怎么办?打还是跑?” 谢观雪看着谢云亭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寒刺骨,仿佛凝结了万载玄冰,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狰狞的岩甲巨蜥身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右臂的剑纹在绷带下灼热翻腾,一股沉寂已久、却更加恐怖的锋锐之意在他眼底悄然复苏。 第73章 祸水东引 李青萤心跳如擂鼓,但大脑却在冷静地飞速运转,当第一头岩甲巨蜥现身的瞬间,恐惧之余,她强大的求生本能就启动了。 她紧紧抓住谢观雪轮椅靠背的手指,看似因为紧张而用力,实则是在用极其细微的力道,通过轮椅传递了只有谢观雪能感知的特定震动。 这是他们之间定下的一种简单的暗号,代表“有异常,准备应变”。 与此同时,李青萤与小狐狸签订的虽是普通妖兽契约,不及本命契约心意相通,但还是可以通过灵识下达简单的指令。 就在所有人,包括巨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时,她的灵识已如丝线般悄然探出,给小狐狸下达了无声的指令。 【快!趁乱找出路!避开那两头大家伙,找我们能跑的路!】 月影狐本就擅长隐匿,收到指令后,小小的身影借着李青萤裙摆和轮椅的阴影,如同融入地面的灰影,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利用草丛和岩石的掩护,闪电般窜了出去。 它的动作轻盈迅捷,加上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突然出现的巨蜥和内讧上,竟无人察觉这只不起眼的三阶小兽的异常行动。 此刻,面对两头步步紧逼的巨蜥,李青萤看似紧张,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与谢观雪冰寒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 谢观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等小狐狸的消息。 不然以他们两个凝气期的修为,直面两只金丹期的妖兽,胜算可以说是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急促情绪的灵识链接通过契约传来。 小狐狸找到了隐藏的狭窄洞口,就在右侧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奇异荧光的巨型蕨类植物后方,被藤蔓遮挡了,不过它敏锐地发现有微弱的水汽和风声透出,显然通向地下。 李青萤精神一振,立刻通过灵识链接确认了方位。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从进入秘境以来,就一直在体内隐隐活跃的东西在外界巨大压力和浓郁灵力的双重刺激下,左颊的青白胎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青光。 “吼呜——!” 正要扑上来的两头岩甲巨蜥一顿,猩红竖瞳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更高阶存在的敬畏让它们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竟然不由自主地伏低了身体。 成功了! “就是现在!”李青萤不敢松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绝。 谢观雪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右臂猛地一震,“嗤啦”一声,缠绕的白色绷带寸寸断裂,露出下方如同活物般流转着蓝色光芒的冰魄剑纹。 他并指如剑,并非攻击巨蜥本体,而是对着巨蜥前方的地面和它们身侧的岩壁凌空急点。 “咻!咻!咻!” 数道凝练至极的剑气激射而出,精准地斩在雄蜥前方的地面,瞬间炸开一个深坑,碎石尘土飞扬,遮蔽了它的视线。 与此同时,几道剑气斩在雌蜥身侧的岩壁上,崩落大量岩石,虽然没有伤到它,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并制造了巨大的噪音和烟尘。 “走!”谢观雪低喝,同时轮椅的防御光罩瞬间收缩,只笼罩住他和李青萤,以减轻灵力消耗。 李青萤早已蓄势待发,在谢观雪出手的瞬间,她已经双手紧握轮椅把手,体内微薄的灵力不顾一切地灌注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推着轮椅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小狐狸指示的那片荧光蕨丛猛冲过去。 她纤瘦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轮椅在她的推动下快得几乎要脱离地面。 猝不及防的谢观雪连忙扣紧扶手:“……” 小狐狸在蕨丛边焦急地探出头,“吱吱”叫着指引方向。 李青萤推着轮椅狂奔,身后是巨蜥撞断蕨杆的恐怖声响,她一边拼命跑,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老天爷!那可是两头金丹期的石头精!真当我们是铁头娃转世吗?凝气期硬刚金丹?那不是勇敢,那是脑子被踢了!】 【谢云海那个白痴,还‘要么自己解决要么死在这里’?呸!老娘是财迷,又不是傻子!】 她险险避开一根垂下的粗壮藤蔓:【好东西重要还是小命重要?这还用选?当然是……等以后本事大了再来搬空它啊!月华凝露草,姐姐会回来的!】 李青萤推着轮椅一头扎进那片高大茂密的蕨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叶片迅速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在冲入蕨林的最后一瞬,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迅速说道:“未婚夫!左边那头是雌蜥,它右后腿有一片鳞片颜色浅一点,是旧伤!” 她不仅要逃命,还要给谢云海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谢观雪瞬间领会,他操控一道凝练如针的剑气,极其刁钻地射向了雌蜥的旧伤处。 “噗嗤!” 剑气精准地刺入旧伤缝隙,虽未造成严重伤害,但旧伤被骤然撕裂的剧痛,让本就因李青萤身上的气息而惊惧烦躁的雌蜥瞬间狂暴。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猩红的竖瞳彻底被暴怒的疯狂填满。 李青萤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甩出了几张符箓,并非攻击符,而是烟雾符,紫色浓雾瞬间在蕨林入口处弥漫开来,迅速扩散,将追过来的巨蜥和它们愤怒的咆哮声暂时隔绝在外。 甩出烟雾符的刹那,她手指极其隐蔽地一弹,一小撮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末就混入了烟雾之中。 那是她以前为了山上采药而准备的一种特殊药粉,本身无害,但混合了从数种妖兽身上提取的东西,某些妖兽,尤其是领地意识强的,很容易从中感受到一丝挑衅和不安的气息。 这药粉是她根据古籍秘方自制的,算是引兽香的弱化版,毕竟引兽香价格昂贵,她以前根本买不起,本是驱散妖兽,方便采摘灵草,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 紫色烟雾滚滚弥漫,遮蔽了视线,也掩盖了药粉的细微气味。 但那股令巨蜥本能感到不安和挑衅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钩子,精准地顺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悄然弥散去。 蕨林深处,小狐狸灵活地在前方带路,七拐八绕,很快将李青萤和谢观雪引到了被厚厚藤蔓遮掩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轮椅勉强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和潮湿阴冷的气息。 “是地下暗河!”李青萤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完美的逃脱路线,水流能极大程度地隔绝他们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李青萤用尽全力将轮椅推进洞口,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小狐狸则紧随其后。 “吼!!!” 就在他们进入洞口的刹那,烟雾中传来一声怒吼,在剧痛和一股令妖兽暴躁的气息的双重刺激下,雌蜥彻底疯狂了。 它不顾雄蜥还在烟尘中迷茫,巨大的身躯猛地撞开挡路的蕨类植物,粗壮的尾巴狂暴地扫断岩石,朝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猛冲而去。 它认定那个方向有伤害它、挑衅它的存在。 雄蜥看到伴侣发狂冲向一个方向,也顾不得寻找消失的“小点心”,低吼一声,立刻迈动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两头庞然大物如同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地碾过山林,沿途树木摧折,地动山摇,目标明确地朝着谢云海小队消失的方向狂奔。 祸水东引,完美达成! 李青萤推着轮椅冲入洞口,嘴角勾起一抹笑:“哼,想让我们喂蜥蜴?他们自己先尝尝滋味!” 与此同时,另一边。 密林中,谢云海正得意洋洋地走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哼,那对废物,现在恐怕已经成了那两头畜生的点心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谢观雪被巨蜥撕碎、李青萤被咬死的血腥画面,心里一阵快意。 “云海哥哥说的是呢。”雪芷兰依偎在他身边,声音娇柔做作,眼中却闪烁着同样的恶毒:“那岩甲巨蜥如此凶悍,观雪表哥是个残废,青萤姐姐更是只有凝气期,他们呀,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呢。”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们活着拖累我们,也碍着云海哥哥的眼。” 谢云亭走在最前面,神色淡漠,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护卫谢七则沉默地跟在最后。 “嘿嘿,等回去我就跟爹说,是他们自己实力不济,非要招惹妖兽,死有余辜!”谢云海越想越美,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邀功:“这灵源秘境里最大的机缘,注定是我谢云海……” 话音未落,一声饱含着痛苦、暴怒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咆哮,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猛地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林中炸响。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树叶簌簌如雨下,连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是第二声同样狂暴的怒吼,以及树木被蛮力撞断、岩石被碾碎的轰鸣声,似乎是巨兽在发狂奔跑,而且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 四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谢云海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什…什么声音?!” 雪芷兰吓得花容失色,她死死抓住谢云海的胳膊,精致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刚才的恶毒和幸灾乐祸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妖……妖兽!是那两头巨蜥!它们怎么追来了?!” 谢云亭淡漠的表情终于破裂,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穿透林木缝隙,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好!它们冲我们来了!而且……状态不对!” 护卫谢七反应最快,瞬间拔出腰间长刀,灵力灌注,横在身前,脸上满是凝重和难以置信:“它们发狂了!”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仓促戒备的几息之间,前方的林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碾开。 第74章 全能轮椅 “轰隆!” 一头体型庞大、鳞甲泛着金属冷光的雌性岩甲巨蜥率先撞断数棵巨树,狂暴地冲了出来,猩红竖瞳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粗重的喘息喷出带着腥味的热气。 它死死盯着谢云海四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雄性巨蜥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丘,它虽不如雌蜥那般疯狂,但同样被伴侣的暴怒和那股萦绕不散的挑衅气息所激怒,巨大的爪子每一次落下都让地面震颤。 “怎……怎么会?!”谢云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它们不是应该在啃那对废物的骨头吗?!” 他完全想不通,这两头本该享用“点心”的巨蜥,为何会一副见了杀父仇人的模样,狂暴地追杀他们而来? “别管为什么了!防御!” 谢云亭厉声喝道,他毕竟是金丹三星的修为,反应极快,手中白玉长剑瞬间出鞘,剑光如水,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凝实的剑气屏障。 他心中惊涛骇浪,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但现在根本没时间细想。 雪芷兰尖叫着躲到谢云海身后,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柔弱,只剩下了恐惧:“云海哥哥救我!它们过来了!” 雌蜥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巨大的身躯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无视了谢云亭仓促布下的剑气屏障,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狂风,狠狠咬向最前面的谢云海和躲在他身后的雪芷兰。 “少主小心!”护卫谢七怒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长刀爆发出刺目刀罡,悍然劈向雌蜥噬咬而来的下颚,试图为谢云海争取时间。 谢七的长刀砍在雌蜥厚重的鳞甲上,碰撞得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数步。 而雌蜥被阻了一瞬,更加暴怒,尾巴如同攻城巨锤般横扫过去。 “该死的!”谢云海差点吓破了胆,再也顾不得什么少主风范,狼狈不堪地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尾锤。 雪芷兰被他猛地一推,尖叫着摔倒在地,发髻散乱,衣裙沾满泥土,哪还有半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云亭堂兄!快想办法!”谢云海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雌蜥狂暴的攻击,一边朝着谢云亭嘶声力竭地求救。 他引以为傲的灵剑此刻显得如此无力,砍在巨蜥身上如同挠痒痒。 谢云亭脸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一边不断挥剑抵挡雄蜥的利爪拍击,,一边试图寻找巨蜥发狂的原因和弱点。 这两头巨蜥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打法,仿佛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谢观雪和李青萤没死,还用了什么手段? “吼!” 雌蜥再次咆哮,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刚刚爬起来的谢云海,巨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拍下。 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下,他吓得瘫软在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少主!”谢七惊呼一声,却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凝练的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雌蜥拍下的巨爪关节薄弱处,剑光蕴含的力量并不足以击退巨蜥,却巧妙地让它的爪子偏移了半分。 巨爪擦着谢云海的身体狠狠拍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溅起的碎石打得他生疼,是谢云亭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 “废物!都聚拢!听我指挥!” 谢云亭眼底寒光一闪,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本以为能轻松甩掉麻烦,没想到麻烦却以这种狂暴的姿态追了上来,还把他们拖入了生死险境。 他心中早已是怒火滔天,冰冷刺骨的厌弃几乎要冲破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 若不是顾忌谢震天那老狐狸……若是让谢云海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妖兽撕了,就算谢震天明知是谢云海蠢,也绝对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甚至可能借机发难。 真是麻烦! 密林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狼狈不堪的生死之战爆发了。 谢云海的惊恐咒骂,雪芷兰的尖叫哭嚎,巨蜥的狂暴怒吼,以及树木岩石崩碎的轰鸣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他们畅想中谢观雪和李青萤的“惨死”画面并没有出现,自己反倒先品尝到了被金丹妖兽疯狂追杀的滋味。 与此同时,另一边。 洞口内是一个向下的斜坡,轮椅带着巨大的惯性,加上李青萤的推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下方水声轰鸣处冲去。 湍急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李青萤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谢观雪一把捞进了怀里。 “抓紧!”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随即轮椅扶手两侧突然弹出两道半透明的青色光膜,如同展开的羽翼,迅速合拢,将两人一狐包裹在内。 “咔哒!” 轮椅底部机关启动,数道灵纹亮起,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避水灵罩,水流撞击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法侵入分毫。 李青萤猝不及防被谢观雪按在胸前,鼻尖撞上他胸膛,疼得“唔”了一声,但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他们如同被包裹在一颗巨大的气泡中,四周是湍急幽暗的水流,偶尔有发光的鱼群被惊散,在黑暗中划出莹莹轨迹。 “你……你这轮椅还带避水功能?!”李青萤瞪大眼睛,手指戳了戳那层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光膜:“谢观雪,你老实交代,你这轮椅到底藏了多少机关?” 谢观雪一手稳稳控住轮椅方向,另一手扣在她腰间防止她乱动,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多。” 李青萤噎住,愤愤地戳他胸口:“吝啬鬼!多说两个字会死啊!” 小狐狸趴在她肩上,闻言“吱”了一声表示赞同。 轮椅在暗河中飞速前行,谢观雪指尖蓝光流转,不时微调方向避开暗礁。 李青萤趴在他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手臂的力量,莫名有些脸热,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说谢云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谢观雪嘴角微勾:“很热闹。” 李青萤顿时乐了,脑补出谢云海被巨蜥追得屁滚尿流的画面,笑得肩膀直抖:“活该!” 笑着笑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窝在人家怀里,赶紧假装研究避水罩:“这机关真精巧啊,连水汽都隔绝了……” 谢观雪看着怀中人发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突然操纵轮椅毫无征兆地一个急转。 李青萤整个人猛地前倾,脑袋撞上谢观雪的胸膛,这次比之前撞得更实,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衣料下紧实的线条。 “抱、抱歉!”她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却因为水流颠簸又跌了回去,这次额头直接磕上了他的下巴。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 李青萤僵住了,她缓缓抬头,正对上谢观雪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薄唇微抿,眉目清冷,连睫毛都没多颤一下,仿佛刚才的急转真的只是意外。 “暗流。”他淡淡解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哦。”李青萤狐疑地眯起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轮椅又是一个剧烈颠簸。 “谢观雪你是不是故……” 抗议的话还没说完,李青萤整个人已经第三次栽进谢观雪怀里,这次更过分,她的唇瓣甚至擦过了他的肩头,隔着单薄的衣料都能清晰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李青萤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手忙脚乱要爬起来时,却突然瞥见某人唇角一闪而逝的弧度。 “你!”她猛地抬头,却见某人已经恢复成清冷自持的模样,连眼神都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只有那双扣在她腰间的手,依旧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小狐狸蹲在轮椅扶手上,歪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吱”地笑出声,毛茸茸的尾巴愉快地甩了甩。 谢观雪面不改色地操纵轮椅避开一处暗礁,语气平静:“坐好,前面有岔路。” 李青萤愤愤地拽住他的衣襟稳住身形,却没注意到在她低头时,某人眼底闪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比暗河中偶然掠过的发光鱼群还要明亮。 第75章 三方对峙 湍急的地下暗河在经历了一段漫长幽暗的旅程后,水流逐渐平缓,前方隐约透来微弱的天光。 谢观雪操控着避水灵罩,轮椅如同一条灵活的青色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暗河口。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置身于一片由无数漆黑如墨、形态嶙峋的奇石组成的石林。 这些怪石高耸入云,表面光滑冰冷,散发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能吸收光线,让整个石林笼罩在一种阴森诡谲的氛围中。 “总算出来了!”李青萤搓了搓手臂,左颊胎记传来微弱的悸动,让她本能地警惕起来:“不过这鬼地方,感觉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谢观雪突然抬手,示意噤声。 他驱动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块形如巨兽獠牙的幽影石后方,指了指前方石林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李青萤立刻会意,屏住呼吸,收敛气息,和小狐狸一起藏好。 前方不远处,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空地中央,一座天然形成的漆黑石台上,静静地悬浮着一件东西——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 刃身不过尺许,通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暗银色,刃柄则是一截扭曲盘旋的黑色枯藤,藤蔓尖端开着一朵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花蕾。 这柄短刃散发着一种古老、内敛却又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显然绝非凡品。 “这件法器看起来不简单,至少是高阶的。”李青萤压低声音,眼睛瞬间放光,但随即又惋惜地撇撇嘴:“可惜,有主了……暂时。” 法器一般分为低阶、中阶和高阶,这是比较常见的。 再往上就是灵宝、玄天至宝和大道圣器,前两种至少是九阶器师才能炼制,最后一种是先天法器,后天几乎无法炼制,乃是天地孕育。 而争夺这件法器的三方,正呈三角之势站立,隔着那块黑石对峙着,气氛紧绷如弦。 一方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散修,名叫屠烈,他脸上从额头斜贯到下巴,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戾气。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贪婪,手持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血迹斑斑,显然不是善茬。 一方是陈家子弟,名叫陈方,一袭月白长衫,面容清秀,但眼神中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和算计。 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旋转的罗盘,罗盘上灵光流转,显然是在推演法宝的属性和收取方法。 至于第三方,看起来有些狼狈,原本华丽的锦衣沾满了泥污,头发也散乱了几缕,身边那头通体漆黑、獠牙森森的暗影魔狼正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李青萤和谢观雪眼神微凝,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吐槽:“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遇上了楚明辉。” 那头魔狼身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但凶煞之气不减反增,狼瞳里嗜血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楚明辉脸色阴沉,一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另一只手则紧握着控制魔狼的御兽环,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忌惮,他显然是进入空间乱流时与楚家其他人走散了,独自带着本命魔狼传送到了此地。 不过三方都撞见了这桩机缘。也都清楚对方的威胁,谁也不敢先动手去碰那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法宝,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被法宝反噬。 很快,屠烈眼珠一转,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对着看起来相对“文弱”的陈方吼道:“喂!那个陈家的小白脸,楚家那小子带着条疯狗,摆明了想独吞,不如你我联手先做了他!” “没了那条狗,他算个屁!这宝贝咱们再各凭本事,总好过被他仗着势众抢了去!” 屠烈试图拉拢陈方,共同对抗威胁最大的楚明辉和六阶魔狼。 闻言,陈方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屠烈的提议确实让他有点心动,楚明辉加上六阶魔狼,威胁太大,如果能联手先解决掉最强的,剩下一个金丹初期的散修,他有信心凭借阵法手段周旋甚至压制。 这样想着,他微微侧身,罗盘灵光隐隐锁定了楚明辉的方向,算是无声的回应。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屠烈心中一喜。 楚明辉心中冷笑,脸上却堆起了“真诚”的笑容,声音朗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抬手示意的动作仿佛在阻止一场误会:“陈方兄,且慢!” “此人心狠手辣,恶名昭彰,乃是我九州城一大祸害!”他指着屠烈,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义正言辞地说道:“此等茹毛饮血、毫无廉耻的下贱东西,也配与你我共论机缘?陈兄出身名门,精通术法,乃人中龙凤,岂能与豺狼为伍,自降身份?” 楚明辉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陈方这种世家旁系子弟内心深处的优越感和对“身份”的执着。 陈方准备转向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他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问道:“楚兄过誉了,不知楚兄有何指教?”显然他对对方的突然示好还是保持着警惕。 楚明辉趁热打铁:“陈方兄,你我皆出身五大家族,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方是正道!今日若让此贼人挑拨你我相争,岂不是让人耻笑我世家无人?” 他指向石台上的法器,声音充满诱惑:“此宝理应为我们所有,不若你我联手,先清除障碍,以我楚家御兽之威,加上陈兄破禁之能,此宝定是囊中之物。” “事成之后,我楚家必记陈兄一份人情,我楚明辉以家族名誉担保,定与陈兄共享此宝奥秘,总好过与这等人渣虚与委蛇,最后被他反咬一口?” 李青萤扒着冰冷的幽影石,看得津津有味,小狐狸也蹲在她肩上,尾巴一甩一甩。 “啧啧啧。”她一脸惊奇:“你别说,楚明辉这人,虽然人品烂得像被狗啃过似的,但这张嘴皮子忽悠起人来,还真是天赋异禀,” “你看陈方那副陶醉样儿,就差当场和楚明辉拜把子了,蠢得冒泡。” 果不其然,陈方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已经心动。 他确实忌惮屠烈这个亡命徒,也觊觎那法器,楚明辉虽然名声不好,但毕竟是楚家嫡系,暂时合作似乎利大于弊,至于事后……哼,各凭本事便是! “楚兄言之有理。”陈方微微颔首,手中罗盘灵光转而锁定了屠烈,义正言辞道:“此等凶徒,确实不该觊觎重宝,陈某愿助楚兄一臂之力!” “看。”李青萤毫不意外地撇撇嘴,小狐狸也跟着翻了个白眼:“这陈方的脸变得可真快,那散修刚朝他抛个媚眼,他罗盘就对准楚明辉了。楚明辉给他戴几顶高帽子,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我看他不是人中龙凤,是墙头草中的战斗机!” 谢观雪正在专注地观察着场中局势,听到“墙头草中的战斗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精准地点出了关键,低声道:“陈方虚荣,楚明辉拿捏准了,那散修失算在低估了‘世家’二字对陈方的诱惑。” 李青萤连连点头,目光扫过楚明辉那副“真诚”面具下隐藏的阴冷,以及陈方眼中被认可和利益冲昏头脑的自得。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可不是嘛,楚明辉的坏水都冒到嗓子眼儿了,嘴上说着共享,眼神儿可死死盯着那宝贝呢。至于陈方,等会儿那散修一倒,下一个被捅刀子的就是他。” 李青萤模仿着楚明辉可能的内心独白,压着嗓子,语气夸张又嘲讽:“共享?桀桀桀,你也配?这宝贝是我的!至于你嘛……正好喂我的狼,省得它饿着!” 她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狐狸也配合地龇了龇牙。 看着李青萤活灵活现的表演,谢观雪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的目光锁定着战场,低声道:“要打起来了。” 第76章 黄雀在后 “你!陈方!你这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屠烈气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陈方如此轻易就被楚明辉的花言巧语蛊惑,忍不住怒吼一声,手里的鬼头刀血光暴涨:“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 他不再犹豫,抢先发难,一道凌厉的刀罡狠狠劈向看起来更好对付的陈方。 显然是想要先尽快解决一个。 “就是现在,动手!”楚明辉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立刻催动御兽环,暗影魔狼咆哮一声,化作黑影扑向屠烈。 陈方冷哼一声,罗盘急速旋转,一道土黄色的光盾瞬间在身前凝聚。 “铛!” 屠烈的刀罡被光盾挡住,火星四溅,而魔狼的利爪已经带着腥风抓向了他的后背。 腹背受敌,他顿时陷入苦战,只能凭借老辣的经验和悍不畏死的打法勉强支撑。 但面对两人一狼的夹击,孤军奋战的屠烈还是很快便险象环生。 陈方手中的罗盘光芒再闪,数道地刺从他脚下突兀冒出,逼得他狼狈躲闪。 与此同时,几道束缚性的藤蔓好似不经意地挡住并缠上了魔狼。 “楚兄,全力攻他中路!”陈方口中高喊,眼神却不时瞟向石台上的法器,显然在盘算着如何趁乱收取。 楚明辉也看出了陈方的算计,心中冷笑,攻势更加凶猛,逼得屠烈连连后退,离石台越来越远。 终于,在魔狼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凶猛扑咬和陈方一道精准的灵力冲击干扰下,屠烈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死!”楚明辉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地刺向屠烈的心口。 “噗嗤!”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幽蓝的毒素瞬间蔓延。 “呃……你……卑鄙!”屠烈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抓住楚明辉的手腕,口中鲜血狂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哼!下辈子投个好胎!” 楚明辉狞笑一声,刚要抽出匕首,却被屠烈猛地一把抓住,只见他体内残存的灵力疯狂逆转,浑身肌肉暴涨,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 “燃血诀?!”楚明辉脸色大变,想要抽身却已来不及。 “一起死!”屠烈狂笑着,被匕首刺穿的伤口突然迸发出刺目血光,一道血色气劲顺着匕首逆流而上,直接轰入楚明辉手臂经脉。 楚明辉的整条右臂瞬间被染成血红,衣袖寸寸碎裂,他拼命催动灵力抵抗,却还是被这股同归于尽的力量震飞数丈,重重撞在石柱上。 屠烈嘶哑地大笑两声,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脸窃喜的陈方立刻冲向石台准备收取法宝,还假惺惺地关切道:“楚兄先调息,待我把法宝取来。” 楚明辉咬牙将手里的淬毒匕首甩出去,化作一道幽蓝寒光,同时对着魔狼厉声下令:“黑煞!给我撕了他!” 黑煞刚结束与屠烈的战斗,猩红的狼瞳充满了混乱的杀意。 听到楚明辉的命令,它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发出一声饱含暴戾的咆哮,带着比攻击屠烈时更加凶残的气势,猛地扑向近在咫尺的陈方。 “楚明辉!你!”陈方惊骇欲绝,他刚躲开致命的毒匕首,魔狼带着腥臭狂风的血盆大口就已经近在眼前。 他万万没想到,楚明辉翻脸如此之快,两人刚刚才联手杀了屠烈,下一秒就要他的命。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魔狼的状态明显不对,攻击完全是不顾自身的疯狂。 “看!我说什么来着!”李青萤兴奋地一拍谢观雪的轮椅扶手:“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是‘陈兄’,后一秒就‘撕了他’。楚明辉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坏得坦坦荡荡啊!” 谢观雪看着陈方在魔狼的疯狂攻击下狼狈不堪,眼神异常冷静:“魔狼的状态难以持久,而陈方大概也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半盏茶?”李青萤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他:“那法宝一看就是值钱货!” “至少高阶,价值连城。”谢观雪言简意赅地肯定了它的价值。 “必须搞到手!”李青萤斩钉截铁,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算计:“不能留给楚明辉……我们来玩票大的怎么样?” 谢观雪挑眉:“如何?” 李青萤凑到他耳边,一股淡淡的蜜饯甜香混着她身上的灵草香钻入他鼻尖,她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蔫坏的光芒:“待会儿我们……” 说着她又指了指小狐狸:“然后你……” 看看李青萤脸上的得意小表情,谢观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赞赏。 这丫头,坑人的本事真是……天赋异禀。 “可行。”谢观雪言简意赅地肯定,同时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点几下:“等会儿烟雾起我们就动手。” “放心!”李青萤握紧装着烟雾粉尘的袋子:“保证让楚明辉和陈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眼中是同样的冷静、算计和一丝即将坑到人的小兴奋。 谢观雪驱动轮椅,调整到最佳出击位置,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李青萤则像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狐狸,屏息凝神等待。 另一边,陈方仓促地催动罗盘,一道厚重的土墙瞬间拔地而起,挡在身前:“五行轮转,土灵壁!” “轰!” 魔狼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在土墙上,土墙剧烈摇晃,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它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一步,受伤的前肢传来的剧痛,让它更加狂暴。 “孽畜!滚开!”陈方又惊又怒,罗盘光芒连闪,数道锋锐的金色剑气射向魔狼的眼睛和伤腿。 魔狼本能地躲避要害,但剑气依旧在它身上留下几道血痕,剧痛刺激得它彻底发狂。 它完全不顾陈方的攻击,张开巨口,一股腐蚀性的黑炎喷涌而出,瞬间融化了摇摇欲坠的土墙,直扑陈方面门。 “啊!”陈方吓得魂飞魄散,狼狈不堪地就地翻滚躲避,月白长衫被黑炎擦中,瞬间焦黑一片,皮肤传来灼痛。 他心中又惊又悔,知道自己被楚明辉算计了,这魔狼根本就是个不可控的疯子! 幽影石后方,李青萤看得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时机到了!陈方快成烤白薯了,那妖兽也累得够呛,该我们上场收网了!” 陈方被魔狼一爪拍飞,撞在一块幽影石上,口喷鲜血,罗盘光芒黯淡。 就在魔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时候。 “就是现在!” “动手!” 李青萤手中的粉尘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撒向战场中央,浓郁的烟雾和带有麻痹效果的粉尘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什么东西?”猝不及防间,楚明辉被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视线和灵识瞬间受阻,心中警铃大作。 “吼!”魔狼吸入粉尘,本就混乱的意识更加模糊,攻击动作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摇晃起来。 陈方更是雪上加霜,伤上加“毒”,眼前发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一道蓝光如同鬼魅般穿过烟雾,正是谢观雪操控的轮椅。 他精准地避开了摇摇欲坠的魔狼和瘫软的陈方,轮椅前端弹出的“灵巧探爪”快如闪电地抓向石台上的法宝。 “休想!”楚明辉虽然视线受阻,但一直锁定石台方向,模糊看到蓝光靠近,立刻不顾一切地挥出一道灵力。 然而谢观雪的动作更快,探爪在接触到法宝的瞬间,身上的剑纹之力微闪,强行抵消了法宝本能散发的力量,稳稳地将它抓在爪中。 随后,轮椅一个灵巧的急旋,避开了楚明辉的攻击。 而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朝地上的陈方隐匿而去。 “到手!撤!”李青萤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轮椅毫不停留,抓着法宝,载着李青萤,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退回到幽影石林深处,消失不见。 烟雾粉尘缓缓散去。 楚明辉捂着口鼻,目眦欲裂地看着空荡荡的石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我的法宝!是谁!?把法宝还给我!!” 他环顾四周,发现本应昏迷的陈方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凌乱的痕迹延伸向远处。 “陈方!”楚明辉怒吼道:“你这个杂碎,居然假装昏迷,暗中偷袭夺宝,我楚明辉与你不死不休!” 他此刻被夺宝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加上本命妖兽魔狼受伤反噬带来的精神影响,让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可能。 “黑煞,他受了重伤,跑不远,跟上去撕碎他!”楚明辉对着刚刚从麻痹中恢复、依旧处于狂暴状态的魔狼发出了充满杀意的命令。 魔狼猩红的眼睛立刻锁定了地上的痕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第77章 埋下隐患 烟雾弥漫的战场边缘,几块低矮的幽影石形成的狭窄缝隙里。 重伤昏迷的陈方像破麻袋般被丢在这里,浑身焦黑,胸前被魔狼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断了几根肋骨,经脉也被屠烈最后反击的余波震到了一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楚明辉对着黑煞下令追击离开后,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从另一块石头后溜出。 正是小狐狸,它脖子上挂着的隐息铃微微闪光,将它的气息完美隐匿。 小狐狸探头看了看,灵巧地避开散落的碎石和燃烧的藤蔓残骸,用牙齿叼住陈方衣领的一角,四爪并用,嫌弃地把这个人类往石缝更深处拖拽。 陈方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痕。 小狐狸费了挺大劲,才将他彻底藏进一个几乎被垂落藤蔓完全遮蔽的、仅容一人侧卧的凹洞中,它也没忘记李青萤的嘱咐,把陈方腰间的储物袋给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剧烈的疼痛和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将陈方从昏迷中强行拉回。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和垂落的藤蔓,身下是坚硬硌人的碎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呃……”陈方痛苦地呻吟出声,意识逐渐回笼。 最后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屠烈的怒吼、楚明辉阴险的笑容、魔狼疯狂的血盆大口、淬毒的匕首、恐怖的黑色火焰,还有……那件近在咫尺却被夺走的空间法宝! “楚明辉!”陈方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恐惧。 是楚明辉!是他翻脸无情,指挥那发疯的魔狼想置自己于死地!是他夺走了法宝!是他害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的怒火支撑着陈方,他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摸向腰间——空的!储物袋不见了! 陈方心中一凉,但随即想起,作为陈家核心子弟,他还有一个保命的手段。 他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混合着残存的微弱灵力,艰难地在胸口绘制了一个由血脉之力激发的秘传符文。 符文微微亮起,带着他强烈的痛苦、恐惧和怨毒意念,无形地穿透幽影石的阻隔,投向了远方。 幽影石林深处,另一片区域。 陈玉书正带着两名陈家精锐弟子,仔细研究着一处石壁上的古老禁制,他手中的五行罗盘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推算着破解之法,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温润笑意。 突然,他腰间一枚母符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刺目的血光和灼热感。 陈玉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迅速拿起母符,指尖划过,陈方虚弱而怨毒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吐血声。 “少主……楚明辉夺宝……杀人灭口……” “屠烈已死,楚明辉翻脸不认人……魔狼……我重伤……” “幽影石林……中心石台、西侧裂缝……少主救我……” 信息戛然而止,显然是陈方已经力竭昏迷。 陈玉书握着滚烫的母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底深处,那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杀机和算计。 旁边一名陈家弟子察觉到他气息不对,紧张地问道:“少主,出什么事了?” “陈方出事了。”陈玉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两名弟子感到一股寒意:“楚明辉,好一个楚家嫡系,好一个杀人夺宝。” 他瞬间将陈方传递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楚明辉利用陈方联手杀了屠烈,然后立刻翻脸,指挥魔狼攻击陈方,最终夺走了法宝,还想杀陈方灭口。 若非陈方拼死传讯,恐怕此刻已经尸骨无存。 “楚家欺人太甚!”另一名弟子怒道:“真以为跟东方家合作就有恃无恐了!” 陈玉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立刻通知所有在附近的陈家子弟,向陈方所在位置靠拢。” “还有,给楚被看发一道传讯符,就说,我们陈家一位旁系子弟陈方,在幽影石林疑似遭遇妖兽袭击,身受重伤,而现场发现了楚明辉少爷的踪迹,询问他们是否安全?是否需要我陈家‘援手’?” 他刻意在“援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弟子立刻照办。 陈玉书看着手中渐渐冷却的母符,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温润弧度,眼神却冰冷如霜:“楚明辉,楚家,这笔账,我陈家记下了。秘境之中,血债……血偿。” 另一边,楚明辉捂着经脉受损的右臂,带着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的黑煞,沿着地上的痕迹追踪而去。 他一边搜索,一边怒骂,声音因为愤怒和伤势而嘶哑:“陈方,你这阴险小人,给我滚出来!把法宝交出来!” 楚明辉心中真是憋屈愤怒到了极点,自己受了屠烈的临死反噬,右臂几乎废掉,最后法宝还被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很快,黑煞低吼着停在了一处明显有挣扎痕迹和新鲜血迹的地方。 楚明辉立刻上前,在碎石和断藤中发现了一只沾满泥土和血迹的储物袋,他用还能动的左手粗暴地翻找,希望能找到法宝。 当然,法宝自然是找不到,储物袋里很空,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气得他把东西摔到地上,额头青筋暴跳。 此刻楚明辉心中对陈方、对陈家的恨意直接达到了顶点。 “嗷呜……”黑煞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滔天的愤怒,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焦躁的咆哮。 远处一块更高的幽影石上,小狐狸将楚明辉的暴怒尽收眼底,它满意地舔了舔爪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它轻盈地跳下石头,化作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石林深处,朝着主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幽影石林更深处,一条隐秘的天然石廊中。 谢观雪操控轮椅静静停驻,李青萤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刚到手的法宝。 短刃在她手中仿佛有生命般,暗银色的刃身流淌着微光,那朵幽蓝的昙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嘿嘿,一看就是值钱的好东西!”李青萤认真打量,眼睛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闪电般窜入石廊,轻巧地跃上她的膝盖,正是小狐狸。 “回来啦?”李青萤放下法宝,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怎么样?戏好看吗?” 小狐狸立刻“嗷嗷嗷”地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比划,还做出楚明辉暴怒摔东西、黑煞痛苦低吼的样子。 最后,他指了指陈方藏匿的方向,又指了指楚明辉的方向,两只小爪子互相打架,表示“他们打起来啦!” 祸水东引,在秘境中是绝对有效的手段。 “干得漂亮!”李青萤听懂了小狐狸的“汇报”,笑眯眯地说道:“陈家和楚家可是要闹起来了。” 看着小狐狸活灵活现的表演和李青萤兴奋的样子,谢观雪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轮椅扶手。 李青萤抱起小狐狸:“走,咱们找个安全地方,好好研究下新宝贝!” 说着,她拍拍轮椅:“未婚夫,开路!” 轮椅无声滚动,消失在石廊更深的阴影中。 身后幽影石林的混乱与仇恨,仿佛与他们再无关系,这场黄雀在后与祸水东引终于落幕,陈楚两家的仇怨种子深深埋下,只待时机爆发。 第78章 小宝贝 暮色四合,幽影石林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愈发嶙峋诡谲。 两人很快找到一个落脚点,这是一片被几块巨大幽影石半包围的凹地,上方有天然形成的岩石穹顶遮蔽,只留下几道缝隙透入清冷的月光。 凹地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平坦干燥的地面,旁边还有一道细细的地下泉水流淌而过,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水质清澈见底。 谢观雪操纵着轮椅无声滑入,底座几道灵纹亮起微光,一个小型防御阵法无声无息地展开,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和窥探。 李青萤迫不及待地盘膝坐下,将法宝横放膝头,指尖凝聚起一丝淡青色的灵力,小心翼翼地点向那朵幽蓝的昙花。 “嗡——” 短刃轻颤,暗银色的刃身上,那些原本只是安静流淌的幽蓝细纹骤然亮起,仿佛活了过来,交织、盘旋,最终在刃身上方凝聚成一片小小的、流动的光幕。 光幕中,古老的妖族文字如同星辰般闪烁明灭,伴随着一股苍茫而内敛的锋锐气息弥漫开来。 “哇哦!”李青萤的眼睛瞪得溜圆,虽然看不懂那些妖文,但法宝传递出的意念和力量感却清晰无比:“幽昙刃,受损的……灵宝!天呐灵宝!” 她兴奋地将光幕中传递的信息念给谢观雪听。 【法宝名称】:幽昙刀 【品级】:因未知原因破损,威力跌落至高阶法宝层次,但仍保留了部分灵宝特性 【作用】:对战时能封闭敌人的五感,不过效果视敌人的修为而定,高阶修士可能仅受影响一瞬。 因法宝受损,每次使用后需冷却半刻钟,过度使用可能导致昙花晶石黯淡,需以灵石温养恢复。 【隐藏作用】:若未来寻得“月华髓”或“九幽铁”修复,可能觉醒完整灵宝的终极能力——昙天,可以短暂冻结方圆十丈内的时间流速,仅限一息。 “阴人利器啊!打不过就让人变聋变哑变瞎。”李青萤一边念,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修复材料的价钱,小脸一会儿兴奋一会儿肉疼。 “古妖文,看来应是妖族炼器手法。”谢观雪的目光则落在那些流动的妖文上,低声道:“此刃全盛时,绝不止于此。” 就在李青萤为幽昙刃的潜力和修复成本惊叹不已时,激活法宝散逸出的那股精纯而特殊的灵魂之力,以及昙花晶石在黑暗中散发的微弱幽蓝光芒,似乎吸引了某些不寻常的存在。 凹地入口垂落的藤蔓缝隙里,悄然飞入两点极其微弱的荧光,轻盈灵动,如同两颗小小的星辰,在阴影里无声地盘旋飞舞。 两个小家伙的体积很小,只比拇指盖略大一点,身体玲珑剔透,像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一对长而柔软的触须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翅膀薄如蝉翼。 一只体型稍大,翅膀上的虹光偏金;另一只稍小,虹光偏银,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飞舞的轨迹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彼此呼应,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将它们紧紧相连。 “咦?”李青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压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快看,那是什么?好漂亮的小家伙!” 谢观雪闻声转过头,清冷的眸光落在那对飞舞的小生灵上,闪过一丝讶异:“引灵蝶?” 古籍有载,引灵蝶,天生灵物,非妖非兽,乃月华精粹与纯净灵气结合所生,形如晶蝶,成双成对。 公蝶可引路,母蝶可辨宝,灵性极高,然等阶终生不过二阶,几无战力,故而极其罕见。 “引灵蝶?!”李青萤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据说公母之间还有奇妙的心灵感应,无论隔多远都能互相找到,是寻宝探险的绝佳搭档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点,吓得那对引灵蝶立刻停止了飞舞,警惕地悬停在半空,翅膀上的微光也收敛起来,仿佛随时准备融入月光遁走。 “嘘……”李青萤赶紧捂住嘴,眼中满是渴望:“怎么办?它们太警觉了,而且速度快得离谱,硬抓肯定不行。” 谢观雪目光沉静,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划过,他驱动轮椅,缓慢而无声地靠近几步,停在距离引灵蝶约三丈远的地方,不再前进。 他看向李青萤:“你试试调动体内的血脉之力,看看能不能吸引它们。” 李青萤立刻会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兴奋,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体内微薄的灵魂之力被她极其小心地调动起来,左脸微微发烫了一瞬。 “嗡——” 空中原本轻盈飞舞的引灵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滞。 体型稍大的雄蝶更是如遭雷击,翅膀上的金虹光芒瞬间黯淡,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摔落下来。 但奇怪的是,那只体型稍小的雌蝶在最初的剧烈颤抖后,竟稳住了身形。 它非但没有像雄蝶那样恐惧欲绝,反而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李青萤的方向,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轻轻扇动着翅膀。 那姿态,不像面对天敌,倒像是在……朝拜? 小狐狸原本懒洋洋趴在谢观雪轮椅边,此刻也好奇地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两只奇怪的小飞蝶,鼻翼翕动。 李青萤眨眨眼,看着那只努力想靠近又带着点怯生生的银虹雌蝶,再看看旁边吓得快魂飞魄散的金虹雄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可能刺激到它们的气息,脸上努力挤出平生最“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从小荷包里摸索出一小粒用灵蜜腌渍过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蜜饯果子——这是她平时哄小狐狸的零食。 她将蜜饯轻轻放在掌心,平伸出去,对着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金虹雄蝶,尽量放柔了声音:“乖,别怕别怕,有好吃的哦!” 雄蝶依旧抖得厉害,根本不敢靠近。 李青萤又把掌心转向那只姿态“崇敬”的雌蝶:“小宝贝,你看,甜甜的,可好吃啦!” 那只银虹雌蝶在空中犹豫地转了两圈,似乎在确认那丝令它敬畏又亲近的气息。 终于,它抵抗不住灵蜜的诱惑,加上李青萤掌心那股若有若无的、让它感到莫名安心和渴望的气息,它轻盈地降落下来,小小的口器探出,谨慎地触碰了一下蜜饯,随即欢快地吸吮起来。 李青萤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吸吮着蜜饯的雌蝶的触角微微发光,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波动传递向旁边还在恐惧中的雄蝶。 雄蝶的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它有些迟疑,不过也缓缓地朝着李青萤的掌心飞来,最终落在雌蝶旁边,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吸食蜜饯。 两只小蝶子安静地趴在李青萤掌心,吸食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蜜饯,翅膀上的金虹与银虹光芒似乎都柔和温顺了许多。 离得近了,它们之间那种奇妙的联系感也越发清晰。 “成了!”李青萤喜笑颜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跑了这两个小财神爷。 她挑起眉毛,得意地看向谢观雪:“看!它们吃我的东西了!以后就是我的蝶了!” 谢观雪的目光一直落在李青萤身上。 清冷的月光穿过岩石缝隙,恰好洒在她兴奋得微微发亮的侧脸上,左颊那片青白的胎记在朦胧光线下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对引灵蝶,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盛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得意。 看着李青萤这副模样,谢观雪眼底深处那常年不化的寒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暖石,漾开了一圈极淡、极柔和的涟漪。 他并未说话,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弧度清浅得几乎难以捕捉,却足以融化他周身惯常的清冷疏离。 李青萤看着掌心这对漂亮又神奇的小东西,财迷心窍瞬间发作,自言自语道:“能寻宝的宝贝蝶……叫什么好呢?” “有了!”很快,她眼珠一转,瞬间拍板:“金虹的这只雄蝶叫招财,银虹的这只雌蝶叫进宝,招财进宝,绝配!” 第79章 吉祥三宝 李青萤托着引灵蝶,双眼放光:“招财,进宝,以后就靠你们带我们发家致富啦!”她宣布得掷地有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她那副“捡到天大便宜”的小财迷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招财进宝。”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凹地里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名字倒是……直抒胸臆。” 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幽默”的评价了。 李青萤嘿嘿一笑:“对呀,简单好记又吉利!” 话音未落,一声带着浓浓嫌弃意味的喷气声从谢观雪的轮椅边传来:“噗……” 只见原本正饶有兴致打量引灵蝶的小狐狸,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李青萤掌心那对新宠。 招财?进宝? 居然给如此漂亮的灵物取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吗?!而且它堂堂……未来的大妖,居然要跟这种名字的灵物共事一主?! 小狐狸的嘴角极其人性化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噎住了喉咙。 紧接着,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飞快地把脑袋埋进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里,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李青萤的方向。 一副“我不认识她”、“我什么都没听见”、“让我静静”的装死模样。 李青萤:? 她低头看看掌心新鲜出炉的招财和进宝,又看看旁边那个用尾巴把自己裹成自闭毛球的小狐狸,瞬间明白了它的嫌弃。 李青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小家伙,你是不是嫉妒了?哎呀呀,怪我怪我,怎么能把我们的大功臣给忘了呢!” 她脸上露出狡黠又灿烂的笑容,几步走到装死的小狐狸身边,招财和进宝则乖巧地飞到她肩膀上停下,翅膀呼应地一闪一闪。 小狐狸的身体明显一僵,尾巴盖得更紧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你可是我的契约妖兽,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李青萤蹲下来,无视它无声的抗拒,一把将它从尾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揉捏柔软温暖的皮毛:“让我想想,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机灵,跑起来像一道银光……叫什么才能配得上你呢?” 小狐狸在她怀里挣扎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抗拒。 不要!不要那种名字! “有了!”李青萤无视小狐狸的挣扎,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绝世好名:“你浑身雪白,像一团祥云,又这么机灵能干,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星,所以……” 她拖长了调子,看着它瞬间僵硬的身体,宣布道:“旺财怎么样?是不是又响亮又吉利?招财、进宝、旺财,我们家的寻宝吉祥三宝就凑齐啦!” “嗷呜!”小狐狸发出一声短促、绝望又带着强烈抗议的哀鸣,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旺财?!它堂堂……居然沦落到叫旺财?!这比招财进宝还要土气一万倍!! “噗。”看着小狐狸这般人性化的眼神,李青萤被逗得笑出声,揉了揉它蓬松的毛毛,安抚道:“好啦好啦,逗你的。” 闻言,小狐狸松了一口气,金色瞳孔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它就说嘛,主人虽然财迷了点,品味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惊世骇俗? 李青萤一边摸一边认真思索:“嗯……元宝怎么样?你看你,圆头圆脑的,眼睛又像是融化的金子,这名字多衬你!还很威风!” 刚松一口气的小狐狸浑身一僵,金色瞳孔地震,耳朵在空中抖了抖。 你管这叫威风!? 一直垂眸仿佛在闭目养神的谢观雪,此刻头都没抬,只是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点,语气平静无波地陈述:“它耳朵在抖。” “不喜欢?”李青萤有些失望,挠了挠脸颊:“这个名字很好听啊,那……金锭?钱串?” 她开始尝试更“富贵”的选项。 小狐狸彻底绝望了,扭头用爪子扒拉谢观雪的袖子,眼神里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谢观雪终于抬眼,清冷的目光在那张写满“妖生无望”的狐狸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向李青萤,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仿佛在等他肯定自己绝妙的想法。 空气安静了一瞬。 “……元宝还行。”谢观雪最终淡淡开口,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同时还极其自然把狐狸的爪子从自己袖子上拨下去:“比旺财强。” 小狐狸:??? 它不敢置信地瞪着谢观雪,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控诉,你绝对是故意的!你刚才唇角是不是抽了一下?我看见了! 然而谢观雪已经重新垂下眼帘,一副“我已公正裁决完毕”的冷漠模样。 小狐狸看了看李青萤期待的眼神,生无可恋地瘫成一张狐饼,尾巴“啪嗒”一下垂下去,彻底认命。 行行,元宝就元宝,你开心就好。 等我修为恢复了,一定要用我威武霸气、震慑八方的本名亮瞎你们的眼! 元宝在内心咆哮立誓。 李青萤则心满意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白玉匣子,里面铺着柔软的、蕴含淡淡灵气的月光草。 她小心翼翼地将招财和进宝引进去:“来,招财、进宝,这就是你们的豪华单间了,好好休息,明天带路寻宝就靠你们啦!” 两只引灵蝶在玉匣里舒服地扇了扇翅膀,对招财进宝之名毫无异议。 深夜,幽影石林的风渗着阴冷湿气,李青萤用一条小毯子盖住腰腹,蜷在将熄未熄的火堆旁睡着了,火光跳跃,映着她左脸的胎记,显得暖融融的。 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宝贝。 谢观雪静坐守夜,轮椅底座上复杂的阵纹幽幽泛着淡淡的光,突然,一块幽影石缝隙里漏下的风卷着火堆“噼啪”一响,火星子朝李青萤的方向溅去。 “唰!” 谢观雪手指都没动一下,轮椅却瞬间横移三尺,玄色衣摆“恰好”挡在李青萤身前,火星子撞上布料暗绣的防御阵纹,悄无声息地灭了。 全程闭眼装睡的元宝:啧啧。 李青萤在梦里咂咂嘴,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脚蹭过了轮椅的踏板,非常自然地搭着。 这轮椅上暗中刻着谢家秘传的“千机阵核心”,元宝之前只是好奇地用爪子碰了一下,立刻就被谢观雪又冷又嫌弃地瞪了一眼。 元宝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准备看看谢观雪什么反应,结果他只是垂眸看着李青萤的绣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惯常的冷冽气息似乎……微妙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紧接着,他极其自然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件折叠整齐的玄色大氅,材质非丝非革,流动着暗哑的光泽,隐隐有符文暗蕴其中。 谢观雪手腕一抖,大氅悬空展开,带着难以言喻的轻柔,无声地罩在了李青萤身上,还“顺便”将她睡觉时蹭得翘起来的一缕不听话的长发轻柔地压了下去。 元宝偷偷蹭过去,叼住氅角想蹭个边角,却被谢观雪一根手指抵住脑门推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冷?”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就运转灵力,三周天自可御寒。” 元宝:“……” 它叼着氅角的动作僵住了,金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看向谢观雪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你双标得还能再明显点吗?!她用脚踩你的宝贝阵法核心你不管!我蹭个氅角都不行?!还让我修炼?!这氅明明够大! 就在这时,熟睡的李青萤似乎感觉到了暖意,无意识地将脸往柔软温暖的墨云氅绒毛领里埋得更深了些,还舒服地蹭了蹭。 月光穿过石缝,清冷地洒落。 元宝看看谢观雪那副“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冷漠样子,又看看被墨云氅裹得严严实实、睡得香甜无比的李青萤。 它默默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大到几乎要翻到后脑勺去,用尾巴把自己裹成球,彻底放弃了吐槽。 第80章 野生药园 清晨,幽影石林的雾气尚未散尽,李青萤已经精神抖擞地收拾起了行装,招财和进宝在她身旁轻盈地飞舞,翅膀上的金纹银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元宝,起床啦!”她弯腰戳了戳蜷缩在角落里装睡的雪白狐狸:“再不起来,今天的灵果可就没你的份咯!” 元宝的耳朵抖了抖,慢吞吞地睁开一只金瞳,但听到“灵果”二字,尾巴还是诚实地甩了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蓬松的毛发。 “嗷呜!”它一个轻盈地跃起,精准地落在李青萤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 李青萤伸手揉了揉元宝的脑袋:“乖。” 它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一脸无辜,但尾巴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轻轻勾了勾。 谢观雪早已静坐调息完毕,轮椅上的阵法纹路微微泛着光,他抬眸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队伍,目光在元宝缠着李青萤手腕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走。” 招财和进宝不愧是天生灵物,对灵气的感知极为敏锐,两只小蝶一前一后,前者负责指引方向,后者则负责感应宝贝的具体位置。 它们飞行的轨迹隐隐形成一道微弱的灵光路径,李青萤和谢观雪只需跟随即可。 “啧啧,这效率,比我们瞎摸索强多了!”李青萤一边走一边感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方飞舞的引灵蝶:“看来咱们要在秘境里发财了!” 谢观雪操控轮椅无声前行,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贪多嚼不烂。” “哎呀,未婚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李青萤笑嘻嘻地凑近,指尖点了点他的轮椅扶手:“修行之路,法宝和法地缺一不可,咱们现在可是在攒财呢!” 谢观雪没接话,但也没反驳,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心里显然对她嘴里的“咱们”很受用。 元宝蹲在李青萤肩膀上,金色的眼瞳扫视四周,时不时抽动鼻尖,似乎在警惕什么。 忽然,它耳朵一竖,猛地转头看向左侧的密林深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嗷呜”声。 “嗯?”李青萤立刻警觉,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有东西?” 谢观雪指尖微动,轮椅无声停下,他闭目感应了一瞬:“妖兽,大概三阶左右,应该无事。” 李青萤松了口气,但元宝却仍盯着那个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这时,前方的招财和进宝忽然加快了速度,翅膀上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明亮。 它们飞向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轻轻落在几株缠绕的灵藤上,翅膀微微颤动,似乎在示意——快来快来!这里有宝贝! 李青萤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拨开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片隐蔽的野生药园,不大,但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雾气,各种灵草灵花错落生长,有些甚至已经达到了百年药龄,叶片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李青萤激动地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强行按捺住兴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可摘吗?”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目光扫过药园,微微颔首:“没有高阶妖兽的气息,可以采摘。” 闻言,李青萤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玉铲、玉锄和玉盒,动作麻利地开始挖掘灵草,她手法娴熟,每一株都小心翼翼地保留根系,确保药性不损。 元宝原本蹲在她肩膀上,见她全神贯注地挖灵草,似乎完全忽略了它,顿时有些不开心。 它轻盈地跳下来,故意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腕,然后叼起玉锄递到她手边,眼神里写满了“夸我!快夸我!” 李青萤被它逗笑了,接过玉锄,揉了揉它的脑袋,夸奖道:“元宝真棒!真能干!” 招财和进宝在空中扑闪了两下翅膀,似乎对这句话表示抗议。 元宝得意地昂起头,尾巴翘得老高,瞥了一眼两只引灵蝶,眼神里满是“看,我才是主人最得力的助手!” 李青萤正挖得起劲,进宝却忽然动了,薄如蝉翼的翅膀猛地高频颤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它翅膀上的银纹光芒骤然变得急促而明亮,直指药园深处那片被巨大幽影石阴影笼罩的角落。 “嗯?”李青萤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指引望过去。 只见在药园最深处,光线最昏暗、灵气却异常精纯阴寒的角落里,一株奇特的灵草静静生长着,约莫半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幽蓝色,叶片流淌着水波般的寒光。 中心一点凝而不散的露珠状精华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寒气息,整株灵草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肉眼可见的冰蓝色雾气,将附近的几株杂草都冻得蔫蔫的。 “那是……”李青萤的呼吸瞬间屏住,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七级寒心凝露?” 这可是炼制培元丹的主药,对于水灵根修士,尤其是修炼冰系功法的修士而言,是突破瓶颈、巩固根基的圣品。 谢观雪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牢牢锁定在那株幽蓝的灵草上,他驱动轮椅,无声地滑近几步,距离寒心凝露约三丈远时停下。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李青萤也没有头脑发热,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谢观雪所注视的地方。 寒心凝露周围三尺的土壤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一些,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纹路在缓慢流转,与周围自然散逸的灵气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是禁制!”李青萤心头一凛,这禁制布设得极其隐蔽,且气息阴寒歹毒,绝非善类。 谢观雪眼神专注,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指尖并未凝聚强大的灵力,反而极其轻微地在空中勾勒着,仿佛在描摹那无形的禁制脉络。 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吐出的音节古老而晦涩,李青萤虽听不懂,却能感觉到,随着他的念诵,周围的灵气正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发生着微不可察的波动。 突然,谢观雪指尖一顿,一缕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淡蓝色灵力自指尖射出。 这道灵力并非直击禁制核心,而是精准地没入寒心凝露左侧约一尺半的地面——一个看似毫无异常的点。 “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脆响传来。 被灵力击中的地面骤然亮起一个扭曲的符文虚影,随即像破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消散。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寒心凝露周围的地面上,一连串七个更加细小、更加黯淡的符文接连浮现、闪烁,好似被抽去了支撑般迅速黯淡、瓦解。 那层阴冷危险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寒心凝露本身散发出的精纯冰寒灵气。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可以说是快、准、稳,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灵力对冲的波动,仿佛只是拂去了叶片上的一粒尘埃。 谢观雪对禁制原理的理解和破解手法的精妙,让李青萤叹为观止。 谢观雪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灵力高速凝聚带来的细微麻痹感,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声音平淡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了。” 然而李青萤却看得分明,他额角渗出了一层极细密的薄汗,显然刚才看似轻松的破解,实则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 “未婚夫,太厉害啦!”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银铃,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纯粹的喜悦:“那禁制看着就邪门,你居然三两下就搞定了,简直神乎其技!” 这夸赞直白又热烈,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谢观雪的心口。 他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甚至刻意将目光从李青萤灿烂的笑脸上移开,转向那株解除威胁的寒心凝露,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算是回应。 只是那微微抿紧又很快松开的唇角线条,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极力压制的受用。 李青萤对谢观雪的“冷淡”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回那株散发着致命诱惑灵草上。 她快步上前,在距离寒心凝露一步之遥处停下,越是靠近,那股刺骨的寒意越是强烈,连呼吸都带上了白雾。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围着它仔细转了一圈,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灵草的痴迷与专业判断的自信。 “叶如冰棱,脉络天成,中心凝露不散,寒雾自生……确实是成熟的七级寒心凝露,还是上品之相!看这寒雾的浓度和凝露的大小,药龄至少在五百年以上!” 兴奋过后,李青萤的神情转为极度的专注和凝重:“采摘这种级别的寒性灵草,玉铲不行,会损伤其本源寒气,必须用纯粹的灵魂之力包裹,尽量不惊动核心的凝露精华。” 第81章 拿下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将识海里的淡青色灵魂之力调动起来。 对于淡青中品灵魂境界的修士来说,直接以灵魂之力采摘七级灵草,无异于痴人说梦。 灵魂之力强度不足,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轻则灵魂受创,重则痴呆;而灵魂之力控制不稳,则极易损伤灵草本源,使其价值暴跌甚至化为凡草。 但李青萤的神情异常专注和平静,她双手平抬在胸前,掌心相对,全副心神沉入识海。 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如同初春最柔韧的藤蔓,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蓝灵草。 灵魂之力刚刚触及寒心凝露外围那层冰蓝色的雾气,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寒剧痛就如同千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瞬间狠狠扎向李青萤的识海。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刚刚渗出的细密汗珠,眨眼间就被周围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李青萤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神。 识海中,淡青色的光芒在冰寒侵蚀下明明灭灭,却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与专注力,展现出了超其境界的控制精度,她如同最耐心的绣娘,将淡青色的“丝线”慢慢渗透进冰雾。 谢观雪就在李青萤身后不远处,清冷的目光紧紧锁在她剧烈颤抖的背影上,看着她惨白的侧脸和额上凝结的冰霜,他垂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采摘这株七级灵草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胸腔里那股刚刚被夸赞熨帖过的暖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焦灼和担忧。 采摘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也痛苦得难以言表。 李青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着,呼吸变得短促而艰难,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在幽蓝的冰雾中艰难地推进、缠绕,试图包裹住寒心凝露扎根的那片坚硬冻土。 谢观雪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强行打断,但看到她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倔强,又强行按捺住了。 他只能将更多的灵力悄然注入轮椅的防御阵法,无形的屏障将李青萤周身护得更严密,隔绝了任何可能干扰她的外界波动。 元宝也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得意和玩闹,它焦躁地在轮椅脚边踱步,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担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声。 身为契约妖兽,它能清晰地感知到主人灵魂传来的痛苦波动。 招财和进宝也在旁边上下飞舞,翅膀扇动的速度很快,明显有些焦躁。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李青萤感觉自己在无边的冰原中跋涉了千百年,终于,她的灵魂之力编织成一张精密的、坚韧的淡青色大网,艰难而完整地包裹住了寒心凝露根部下方一尺见方的冻土和岩石。 “起!” 李青萤睁开眼睛,在心中无声呐喊,榨取识海中最后的力量,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向上“托举”。 那株幽蓝的灵草连同包裹着它根系的巨大冻土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托离了地面。 整个过程中,寒心凝露叶片上的冰晶纹路光华流转不息,中心的凝露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微微荡漾着,却始终未曾滴落或溃散,精纯至极的寒性本源被完美地保护着。 冻土块完全脱离地面,被李青萤以灵魂之力稳稳托在掌心上方,她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个早已备好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寒玉盒。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寒心凝露放入盒中,啪嗒一声合上盖子,盒盖上复杂的符文瞬间亮起冰蓝色的光芒,彻底隔绝了内外气息。 做完这一切,李青萤才感觉灵魂深处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虚弱和疲惫。 她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就在她即将跌落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谢观雪不知何时已驱动轮椅上前,将李青萤轻轻揽入怀中,让她靠坐在自己腿上。 “别动。”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平日里如寒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少见的复杂情绪。 李青萤大口喘着气,额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虚弱地靠在谢观雪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他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莫名让她安心。 谢观雪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微微发颤的唇瓣上。 他皱起眉头,声音里压抑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强采七级灵草,你不要命了?” 李青萤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虚弱地眨眨眼,小声道:“这不是……成功了嘛……” 话音未落,谢观雪的手突然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这个动作让李青萤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手臂绷得很紧,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别说话,好好休息。”谢观雪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清香的上品固魂丹,喂到她嘴边:“张嘴。” 李青萤乖乖张开嘴,任由他将丹药送入自己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识海,抚慰着受损的灵魂,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观雪的手仍停留在她脑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丝,这个下意识的安抚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温柔。 元宝焦急地绕着轮椅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李青萤垂落的手,谢观雪瞥了它一眼,低声道:“她没事。”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元宝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李青萤缓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毫不犹豫地将寒玉盒塞进谢观雪怀里:“喏,未婚夫,这个归你!” 盒子入手冰凉,却远不及刚才目睹她受苦时心中的寒意,谢观雪的手指颤了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值得吗?” 李青萤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当然值得!你修炼的是冰系功法,这个以后对你有用……” 话未说完,她就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观雪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这个拥抱很轻,却让李青萤心跳漏了一拍。 “多谢。”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一些,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下次不要这样了。” 李青萤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小声嘟囔:“知道啦。”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李青萤的体力恢复了些,她从谢观雪怀里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头莫名一跳:“我……我去看看其他灵草。”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从他腿上滑下来。 谢观雪没有阻拦,只是驱动轮椅无声地跟在李青萤身后,始终保持着能随时护住她的距离。 元宝也立刻追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青萤没有因为得到了最珍贵的寒心凝露就大肆搜刮,相反,她拖着还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那些尚未成熟的灵草,尤其是几株年份尚浅,但灵气纯净、潜力不错的幼苗旁。 “这片药园能孕育出寒心凝露,地脉阴寒灵气异常精纯,不能竭泽而渔。” 李青萤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玉铲,动作虽然比之前迟缓了一些,却依旧轻柔地为那些灵草松土,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它们过于密集纠缠的根系。 她还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玉瓶,倒出几滴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的淡绿色液体,小心地稀释后,均匀浇灌在幼苗根部。 “这个精华露能温和滋养灵根,希望你们能顺利长大,下次秘境开启时,说不定又是一株七级灵草呢。” 李青萤的动作熟稔而充满耐心,对每一种灵草的特性都了如指掌。 这株地脉灵芝才三十年,至少需要百年才能入药,现在采了就是暴殄天物。 这几株星辉草喜阴,但这几株挤得太密了,根都缠一起了,得松松土,不然谁也吸收不好月华精华。 李青萤口中念念有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园丁在照料心爱的花园,脸上疲惫未消,却洋溢着一种沉静而满足的光彩。 谢观雪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专注照料灵植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沉静而充满生机的魅力。 元宝也安静地蹲在她脚边,金色的眼瞳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之前的担忧化作了柔和。 他们都知道,这片野生药园在李青萤眼中,不仅是财富,更是一个需要细心呵护的生命之地。 第82章 冤家路窄 李青萤正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星辉草幼苗松土时,玉铲突然\"铛\"的一声碰到了什么硬物,她疑惑地轻咦一声,放轻力道继续挖掘,湿润的泥土中渐渐露出一角青苔斑驳的石碑。 旁边的元宝轻盈地跃到她身边,毛绒绒的尾巴微微摇晃,鼻尖凑近石碑嗅了嗅,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警觉。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指尖凝聚的灵力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随着淡蓝色灵力的注入,石碑上的青苔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纹路。 “这是……秘境地图?”李青萤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标记:“看,这里写着无生涧!” 谢观雪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淡蓝色的灵力如水流般注入刻痕,整块石碑突然泛起微光,浮现出一幅立体的地形图。 无生涧的位置清晰可见,周围还用红色标注着几处危险的地点。 “往北三十里。”谢观雪记下路线,声音低沉:“途中要经过密林和毒沼。” 李青萤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她猛地回头,药园里却只有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旁边的元宝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金色眼瞳死死盯着他们身后的阴影。 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怎么了?” “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们。”李青萤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幽昙刃。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展开神识,轮椅上的防御阵纹微微发亮,却什么都没发现,片刻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轻声道:“先离开这里。” 招财和进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两只引灵蝶不再欢快地飞舞,而是紧紧贴在李青萤的肩膀上,翅膀微微颤抖。 两人一狐转身离去时,谁都没注意到,药园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又悄然隐没。 半日后,李青萤和谢观雪已经走到了幽影石林的边缘,浓重的雾气如同被一刀切断般骤然消散。 空气中阴冷潮湿的气息被温暖的草木清香取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李青萤深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望向湛蓝的天空:\"总算出来了!那鬼地方待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谢观雪驱动轮椅碾过松软的泥土,轮椅上的阵法纹路不再因阴气侵蚀而闪烁微光。 元宝迫不及待地从李青萤肩头跳下,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个滚,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招财和进宝也欢快地飞舞着,翅膀上的金纹在光照下更加耀眼。 \"看那边,\"李青萤指着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我们先去休整一下?\" 溪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在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谢观雪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正常的山林景色,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然而正当李青萤蹲在小溪边灌水囊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和低声咒骂。 “有人来了。”谢观雪的轮椅无声地滑到她身旁。 李青萤的表情很警觉,手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下一刻,四道狼狈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居然是谢云海一行人。 谢云海原本华贵的锦袍此刻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一道未干的血痕,神情狰狞;谢七搀扶着他,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伤。 雪芷兰跟在后面脸色苍白,衣裙上沾满泥污,眼中满是惊惧;而谢云亭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但眼底的阴郁和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是你们?!”谢云海一抬头,看到李青萤和谢观雪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扭曲:“你们竟然还没死?!” 李青萤挑眉:“怎么,很失望?” 谢云海当然失望,他们被那两只金丹期巨蜥追杀得狼狈不堪,他损失了一件护身法宝,谢七为救他受了重伤,雪芷兰更是毫无用处。 而眼前这两个最该死的废物,凭什么看起来毫发无伤?! “贱人!”谢云海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涌:“那两只巨蜥是不是你们引过来的!?” 谢观雪轮椅无声滑前一步,将李青萤护在身后,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周身气息骤然凌厉:“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说一个侮辱的字,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青萤勾起嘴唇,配合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没办法,我看他这张嘴,起码是在粪坑里腌了三年。” “云海,冷静点。”谢云亭伸手按住谢云海的肩膀,语气温和,但眼底的冷意却丝毫不减:“观雪堂弟他们能安然无恙,也是运气好。” “运气好?”谢云海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我看是耍了什么阴险手段!” 雪芷兰站在一旁,目光怨毒地盯着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李青萤,你这种低贱之人,就算侥幸逃过一劫,后面也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青萤嗤笑一声:“雪大小姐,看来你被巨蜥追得还不够惨,还有力气在这儿吠?” “你!”雪芷兰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发作,又被谢云亭拦下。 “够了。”谢云亭的目光在谢观雪和李青萤身上扫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观雪堂弟,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行动?这秘境凶险,互相照应总比单打独斗强。”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团结互助,没必要为了一点龃龉而生了嫌隙。” 谢观雪神色淡漠,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必。” 谢云亭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见状,早已按捺不住的谢云海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金光,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吼!” 谢云海正要出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林中炸开,地面剧烈震动,周围的树木簌簌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急速逼近。 这熟悉的场景令他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又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中冲出,带起一阵狂风,赫然是一只通体漆黑、浑身缠绕紫色雷电的七阶雷纹豹。 它暗紫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众人,獠牙间涎水滴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显然正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 “七阶妖兽?!”雪芷兰吓得倒退两步,脸色惨白。 谢云海和谢云亭的却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贪婪,七阶雷纹豹,若是能契约它……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林中又冲出六道训练有素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青年男子,正是段家少主——段无涯。 “谢家的人?”段无涯目光冰冷地扫过谢云海一行人,在看到谢观雪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见势不对,谢云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段无涯没理他,目光锁定在雷纹豹身上,冷声道:“这妖兽是我段家先发现的,你们最好别插手。” 谢云海不服气:“秘境宝物,有能者得之!你段家算什么东西?!” 谢云亭差点没气笑了,这谢云海真是实打实的蠢货,看这段家六人的状态,完全不似他们这般狼狈,他连风头都不会避让! 果不其然,段无涯眼神一寒,手按在剑柄上,周身剑气凛然。 与此同时,雷纹豹低伏身体,狡猾的眼珠转动着,在三方人马之间来回扫视。 它刚刚突破七阶,状态不稳,面对段家六人,本不愿硬拼,但现在谢家也掺和进来,局势反倒对它有利。 它要的就是混乱! 第1章 重生 九重天大陆,仙域第六纪元,1227年三月。 西灵州,淮陵城。 春日的阳光洒在李家的灵田上,灵草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李青萤正蹲在一株三级紫灵芝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叶片,仔细观察着根部生长的状况。 “又长出了新的菌丝……记下来,回去就能在菜地里试着培育了……” 李青萤低声自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快速记录着发现。 本子边缘已经卷曲发黄,密密麻麻记满了很多灵草的生长习性和特性。 “喂!那边的!谁允许你靠近三品灵田的?” 一声厉喝忽然从身后传来,李青萤的脊背瞬间绷紧,迅速将本子塞回怀中,转身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怯懦的表情。 阳光洒在她脸上,清晰地照亮了左边脸颊上青青白白的痕迹,从额头一直到下颚,像蛇的鳞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愿细看。 带着两个家丁大步走来的青年叫李龙飞,出身于李家的一脉旁支,因为天赋还可以,所以被选到了主家来。 他看着李青萤脸上的胎记,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讥讽地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呢,原来是我们的‘二小姐’啊!” 李龙飞故意将“二小姐”三个字咬得极重,语气轻慢,引得身后家丁一阵哄笑。 李青萤低着头,手指绞着粗布衣角:“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李龙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留下了怵目的红痕:“三品灵田是你也配‘路过’的地方吗?一个连灵根都没有废物,灵魂也只是低阶的淡青色,也配碰这些灵草?” 李青萤低头不说话,模样怯怯。 重生十七年,这样的羞辱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修真世界,她只能像蝼蚁一样活在李家的阴影里。 没错,重生。 上一世,李青萤意外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没想到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一个名叫“九重天”的修真大陆上,一个可以修炼升级、问道长生的新世界。 在九重天大陆上,修真者分为武修和魂修,境界一共划分为十级,入道、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问鼎、大乘和渡劫。 每个境界都有一至十二星,十二星又被称为大圆满。 一般来说,如果三十岁还没有达到筑基的话,那就说明没什么仙缘了。 武修看灵根,用灵光石可以测出来,什么千奇百怪的修炼方式都有,剑修、刀修、音修、体修、锤修、锅修等等。 魂修看灵魂,用魂石可以测出来,颜色等级依次为黄、青、绿、蓝和紫,且颜色越深,天赋越强,只有丹修、符修和器修,统称为“魂师”。 不过这些都跟李青萤没有太大的关系。 无它,只因她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李青萤她娘是个普通凡人,生她的时候难产,还没等她睁眼就死了。她爹是淮陵城李家的大公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回到了李家。 三岁时,她爹出了意外,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祠堂里属于她爹的那盏魂灯一点点熄灭,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人走茶凉,从那以后,李青萤在家族里的待遇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好在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没哭没闹,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大部分修真世家的孩子都会在年幼时测天赋,三到五岁最佳,七岁以后基本就已经定型,不会再有变化了。 七岁时,李青萤跟着家族中的其他孩子一起做了测试,很不幸,她没有灵根,灵魂也是很普通的淡青色,再努力日后也只能成为一个低级魂师。 自此,她在家族里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可以说是与下人无异。 李青萤如今十七岁,却还只是凝气三星,不过她都无所谓了。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钱,离开这个地方。 “放开她,龙飞,别脏了你的手。”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低着头的李青萤微微皱眉。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李沐瑶,她那位天之娇女的堂姐,现任李家家主李泊苍的女儿,天恒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李沐瑶一袭白衣胜雪,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容貌极美,眉目如画,只是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堂姐……”李青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转身,“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磕到了田埂上。 听着很重一声,实则用了巧劲。 “别叫我堂姐。”果然,李沐瑶嫌恶地退后一步,皱眉:“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一个母亲只是乡野村妇的野种,也配姓李?” 这种话李青萤听过无数次,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冷光,却低眉顺眼地没说话,她知道,反抗只会更加引火烧身。 可李沐瑶显然心情不佳,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反而忽然凑近,嗤笑道:“听说你最近总往灵田跑?怎么,你还想学炼丹?就凭你那淡青色的灵魂,顶多做个最低级的魂师,只配炼最低价的丹药!” 李青萤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嘴唇哆嗦,像是害怕得说不出话。 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并不打算靠炼丹挣钱,只是在自己小院的菜地里偷偷种了一些低级灵草,卖给城中的药铺。 这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是她攒钱离开李家的希望,不过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不说话?”李沐瑶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李青萤怀里抽出那个小本子:“让我看看,你都记了些什么。” “还给我!” 李青萤下意识伸手去抢,却被李龙飞一把推开,踉跄着跌坐在泥地里。 李沐瑶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倒是记得挺详细……紫灵芝喜阴畏阳,需以月华浇灌……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偷学的?” 李青萤满脸怯懦,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偷听到的。” “大小姐。”李龙飞立刻大声告状:“她怕不是想偷学灵植术!” “呵,有点小聪明。”李沐瑶合上本子,却没有还给李青萤:“可惜用错了地方,这些灵草不是你该碰的。” 说着,她指尖突然窜出一簇火苗,将本子点燃。 “不要!”李青萤发出一声惊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 李沐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随手将燃烧的残页丢在地上:“再有下次,烧的就不只是本子了。” 见状,李龙飞立刻谄笑:“大小姐别跟这种下贱东西生气,依我看,直接罚她到祠堂跪三天,看她还敢不敢到这里来!” “倒是个好主意。”李沐瑶瞥了李龙飞一眼,意有所指道:“可惜花神宴在即,父亲说了,要家族和睦,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李龙飞立刻领悟,点头哈腰:“大小姐放心,等花神宴结束,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听见这话,李沐瑶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她转向李青萤,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不过,既然堂妹这么熟悉灵草,不如现在先帮我个忙?” 李青萤怯怯抬头,看到了李沐瑶眼中闪烁的恶意。 “我最近修炼需要月见草,听说后山悬崖边长了一些。”李沐瑶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帕,轻轻擦了擦刚才碰过李青萤的手指:“堂妹既然这么熟悉灵草,不如去帮我采来?” 李龙飞立刻会意,阴阳怪气地补充道:“那可是连筑基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的悬崖,不过二小姐这么能干,肯定没问题?” 李青萤的手指掐进了掌心。 月见草喜阴,常生长在峭壁阴面,而那处悬崖,上个月就刚摔死过一个采药人。 第2章 《万世剑神》 李青萤浑身一颤,突然扑过去要抱李沐瑶的腿,眼泪说流就流,故意让哽咽堵住了喉咙:“堂姐,我错了,我、我怕高,我这么废,连悬崖都靠近不了啊……” “啪!” 靠近的瞬间,意料之中的耳光随即落下,李青萤在李沐瑶肩膀微动时就调整好了角度,掌风带起发丝糊住了脸,既显狼狈,又能遮住表情。 “啊!” 李青萤的惨叫声曲折婉转,倒地时还不忘用后背压住几株紫灵芝,手指一勾一收间,三粒种子已藏进了指甲缝里。 “脏死了!你也配碰我!”李沐瑶面露嫌弃,冷哼一声:“记住,再让我发现你碰灵田的灵草,我就告诉父亲,把你嫁给西山那个六十岁的矿主当填房!” 说着,她转身离去,白衣飘飘,宛如仙子,只是语气却充满了恶意:“还有,花神宴就要到了,记得离主院远点,我可不想在客人面前看到你这样的……脏东西。” 地上的纸页被烧焦,上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李龙飞这个狗腿子临走前还故意踩了踩地上的灰烬,朝李青萤啐了一口:“废物!”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李青萤才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的怯懦如潮水般褪去。 “呸呸呸!”她吐出嘴里的泥,从耳后摸出了第四颗种子。 动作间,李青萤不经意摸了一下藏在袖子深处的小本子,好在她早就防着有这么一天,提前准备了赝品,用障眼法蒙蔽了李沐瑶和李龙飞。 她对着阳光仔细检查这四粒种子,还好,胚芽没受损,可以培育。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侍女们的说笑声,李青萤迅速躲到一株大树后,呼吸轻得如同不存在。 大部分下人平日里对她还算是友善,至少不会像李家人那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侍女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居然来参加今年的花神宴了,而且,那位也来了……” 旁边不明所以的小侍女问道:“哪位?” 八卦是人的天性,李青萤在心里发出了同款疑问。 “哦对,你来得不久,不知道也正常。”那侍女反应过来,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小声科普道:“就是沐瑶小姐的未婚夫,谢家少主谢观雪。” 谢观雪? 李青萤回忆了一下,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以前从李沐瑶和她跟班的嘴里听过几次,好像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很厉害。 李沐瑶对此是非常得意。 不过近几年好像没再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那边侍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说起这位谢少主,以前那也是出了名的天才,天赋甚至……比咱沐瑶小姐还要强呢,只可惜,五年前,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听说修为全废了,成了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人。” “嘘,小声点!我听说沐瑶小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她想要退婚,但家主好像还没同意呢。” “真的假的?家主不是最疼沐瑶小姐吗?怎么会……” “谁知道呢,不过要我说,那谢家少主现在就是个废物,连普通人都不如,沐瑶小姐可是天恒宗的天才,换谁愿意嫁啊!” 小侍女听得惊叹连连。 见状,另一个侍女撇了撇嘴,嗓音有些尖细,语气刻薄地附和道:“就是,退婚是应该的,以前厉害有什么用?现在不都是废人一个,怎么可能配得上大小姐!” 天才陨落被退婚。 废物逆袭成至尊。 这一瞬间,李青萤只觉得脑海里的思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猛地睁大了双眼。 活了十七年,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单纯的重生,而是重生到了一本叫做《万世剑神》的大男主修真小说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李青萤出车祸前,确实读过一本名为《万世剑神》的大热男频小说。 主角谢观雪,十四岁以前都是出了名的、百年难得一遇的不世之才。 三岁入道,九岁凝气大圆满,十二岁筑基,十四岁在结丹前夕出了意外,灵气于筋脉中逆行,导致修为尽废,灵根碎裂,双腿残疾。 天才一朝陨落成废人,受尽了白眼和侮辱,很多人都说,他已经与仙途无缘了。 十九岁时,被未婚妻李沐瑶当众退婚羞辱,双方闹得特别难看,而且李家为了斩草除根,事后还对他下了追杀令,导致唯一对他还不错的小叔惨死,结下了血海深仇。 后来,谢观雪意外落入无尽深渊,在生死一刻觉醒了寒魄剑骨,以杀意问道,从此拉开了传奇一生的序幕。 …… 李青萤沉默了。 她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主角谢观雪,行事狠辣,杀伐果断,从不心慈手软,令人十分忌惮。 而且无论是谁,只要是招惹了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如果对方比他强的话,他也能冷静蛰伏、巧妙布局,不断突破境界、提升实力,就算花上百年的时间,也必定要将仇人亲自手刃。 最重要的是,一直到前百万字,谢观雪都没有开后宫,面对各种绝世美人毫不心动,而是不停地修炼、报仇、修炼、报仇……、 很多读者直呼他简直就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典范。 这样一个人,对待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前未婚妻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青萤要是没记错的话,觉醒寒魄剑骨后,谢观雪的修炼速度简直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短短三年,他就从昔日的修为尽废提升到了半步化神。 那一天,大雪纷飞,冰封千里。 他一人一剑一白衣,在一夕之间就覆灭了前未婚妻的家族,只要是得罪过他的,不管男女,无论老少,皆斩杀于剑下,甚至还越境界杀了两个炼虚期的大佬,血流千里,万尸成冢,这狠辣的手段震慑了整个修真界。 而她,李青萤,在原着中甚至没有正式出场,只是背景中提到过“李家大公子早逝,留下一女亦早夭”这样一句话。 “原来如此……” 李青萤喃喃自语,难怪她从小在李家备受冷落,难怪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修炼,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她本就是个早该死亡的背景板角色吗? 远处侍女的声音小心传来:“……花神宴就在三日后,沐瑶小姐这几日脾气可大了,大家可得小心一点。” 李青萤悄悄离开树后,沿着小路往自己的偏僻小院走去,脑海中思绪万千。 如果她真的重生到了小说世界里,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按照原着,李沐瑶会在花神宴上当众羞辱谢观雪并强行退婚,事后李家还会派人暗杀他,导致唯一对他不错的小叔惨死。 这将成为谢观雪黑化的导火索,也是李家灭族的开端。 至于她李青萤,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炮灰,灵魂也是最低级的颜色,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能做什么? 继续苟延残喘,直到谢观雪杀上门来?或者更糟,在那之前就被李家人折磨致死? 第3章 黑市 回到自己破旧的小院,李青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呼吸,各种思绪在疯狂运转。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如果……她能改变原着剧情呢? 如果她能阻止谢观雪的黑化,是不是就能改变李家被灭族的命运?更重要的是,是不是就能改变自己这个“早夭”的炮灰角色的结局? 但随即李青萤又忍不住摇头。 她没有灵根,灵魂的资质也极差,凭什么去影响那个未来会站在修真界巅峰的男人,去改变结局呢? 李青萤一脸沉思,目光无意识地落到院角那片不起眼的菜地上。 里面种着些乱七八糟的菜,长势倒是极好,绿油油的一片,只是没有人会注意到,里面还夹杂着几株低阶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止血草、宁神花……全都是她偷偷从灵田里带出来的种子培育的。 李青萤暂时把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走到菜地旁蹲下,认真地盯着一株还不足小臂高的杂草看,目光十分灼热。 旁人一打眼看过来,只会觉得这是一株营养不良的杂草,毕竟跟其他蓬勃生长的青菜比起来,它实在是又矮又瘦小,只有稀少且细长的七片叶子,还蔫蔫地蜷着。 李青萤看了半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这株杂草,叶片上的晨露随着她的动作滚向叶尖,坠出一点剔透的晶莹。 很快,这株杂草抖了抖,卷曲的叶片慢慢展开,露出根部一点鲜艳的深红,跟绿意混在一起,被雨水洗得油亮,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李青萤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成了! 这是李青萤偷偷种的第一株五级灵草——七星草,一般来说,五级及以上的灵草都比较娇贵,对种植坏境和培育手法的要求很高,种子也要非常小心地收获、保存,直接干枯了落到地上的种子基本都是死的,一般丹师都不太在意,不然她也不可能搞到这么一颗种子。 这株灵草她养了快三年,今天终于完全成熟了,而且从根部颜色来判断,还是少见的上品。 能值不少钱! 这些年来,李青萤就是靠着偷偷摸摸种灵草赚钱,虽然她住的这个地方位置偏僻,灵气稀薄,要种灵草很不容易,但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七星草,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既然上天让她能够重活一次,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总不会是为了让她重复原着中“早夭”的炮灰命运。 “花神宴……”李青萤轻声念着这个即将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事件名称:“也许……这是我逃走的机会。” 她一定要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好好活下去!开始新生活! 李家在淮陵城的势力很大,最大的交易行——万宝阁就是李家开的,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要买东西或者卖东西都会选择那里。 但是李青萤的身份比较敏感,不能让李家人知道她在偷偷卖灵草,不然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暗鸦巷……” 李青萤低声念出了这个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淮陵城城西的黑市,那里有专门收购珍稀灵草的商人,不问来历,只看品质,她以前经常到那里卖灵草,不过多是二级灵草,五级灵草还是第一次卖。 毕竟她一开始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李青萤去万宝阁看过,一株上品五级灵草平均可以卖到四万五千金左右的价格,就是不知道黑市的价格是多少。 她一向说干就干,麻利地换上一身粗布麻衣,用炭灰抹黑了脸,用脂粉将五官稍作改变,将长发束起来,从后门偷偷溜出了李家。 因为要举办花神宴,所以淮陵城内近日有不少外来者,比往日更加繁荣热闹。 金色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四方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建筑显得格外精美雅致,酒楼客栈几乎已经挤满了。 李青萤脚步轻快地绕过人潮,去某个无人的小巷里转了一圈出来,身上就多了一件可以阻隔气息、掩盖面容的黑斗篷,不过她修为太低,只能确保元婴以下的修士无法看穿。 暗鸦巷一向都很热闹,巷道两侧摆满摊位,却少有灯火,交易多在阴影中进行,人流如潮水般涌动,各色人等穿梭其中,有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有凶神恶煞的散修,也有像李青萤这样遮遮掩掩,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她拉低了斗篷帽子,谨慎地穿梭其间,避开几处明显是陷阱的交易点,最终停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她不急着出手,而是像往常一样,先观察其他卖家的价格。 正当李青萤经过一个卖低级符箓的摊位时,忽然听见一阵吹嘘声从不远处传来:“道友,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昨日正好得了一株七星草,绝对是真品!而且你看这纹路,这灵气波动,还是中品品质!” 捕捉到关键词,她立刻循声望去。 李青萤认识这个摊主,名叫赵老六,一个长相还挺老实的中年男人,裹着一件宽大的蓑衣。 他面前的摊位上有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一株灵草,根部发红,七片细长的灵叶。 “道友你放心,我赵老六在黑市做了多年生意,保证童叟无欺。”他拍了拍胸脯,对面前的客人比划起四根手指头:“这个数,卖给你。” 四万金,中品,有些贵了,而且…… 那客人披着一件黑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比李青萤高了大半个头,声音温和,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他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清楚中品七星草的价格,但嘴跟不上脑子,根本就不会砍价。 见冤大头还真有掏钱的打算,旁观的李青萤看不下去了:“且慢!” 她上前几步,声音轻却坚定,提醒道:“这位道友,这并不是真的七星草。” 男子手一顿:“小姑娘,你为何如此肯定?” 李青萤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却没有逃过赵老六的耳朵。 赵老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污蔑我赵老六的名声!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个屁的灵草!怕不是穷疯了想讹诈?” 随即立刻转向男子赔笑:\"道友别听她胡说,她怕是连七星草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在这黑市做了十几年生意,还从来没有人说我卖的是假货!” 第4章 交易 见赵老六翻脸,李青萤也不怵,有理有据地列举道:“你这灵草,根部泛红,七片灵叶,味道也跟七星草相似,若是不了解的人,大概真的会认错。” “但真正的七星草,叶脉是呈银丝网状,光照时偶尔会闪过一丝淡蓝色光晕,且边缘有细密锯齿,触之微凉。” 见李青萤说得头头是道,再看赵老六难看的脸色,男子哪里还看不出端倪,放下了准备掏钱的手。 与此同时,李青萤用两指捏起木匣子里的灵草,迎着光一照:“而你这株,叶脉杂乱且无光晕,锯齿粗钝,分明是用‘青芝草’染色浸泡,再以寒冰术伪装凉意。” 说着,她手指一搓,看着指尖的浅绿色汁液,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正的七星草汁液澄澈如露,你这个……连造假都偷工减料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见不仅买卖黄了,还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赵老六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气急败坏地怒喝道:“好你个小贱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李青萤早有防备,轻盈地后退两步,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冷静地说道:“黑市规矩,卖假货者,十倍赔偿。” 赵老六狞笑着打了个手势,两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向她逼近,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黑市斗殴却无人管,连我的场子都敢砸,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瞧瞧,多管闲事是什么下场!”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挡在了李青萤面前。 李青萤不清楚男子的修为,也不习惯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匆匆瞥了一眼,提高音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黑市东区第三条巷子口,每月初三,赵老六都会在那里交易一批从南岭偷运来的禁药,不知道执法堂知道了会怎么想?” 闻言,赵老六瞬间脸色大变:“住口!”他急忙环顾四周,生怕有执法堂的耳目。 “赶紧跑!” 抓住这一瞬间的混乱,李青萤拽了一下男子的袖子,顺便一脚踹翻赵老六的摊子,各种真假难辨的“灵草”散落一地。 “我的货!”赵老六心疼地大叫。 趁着他哀嚎之际,李青萤身形一闪,避开两个打手,仗着自己对黑市的了解,在路线繁杂的小巷里乱窜一通,溜之大吉。 “幸好带了‘隐息丹’……” 李青萤甩掉打手,嘟囔一声。 这是她用自己种的二级灵草尝试炼制的低级丹药,能暂时掩盖气息,虽然对中高阶修士无效,但骗过赵老六等人完全没问题。 这赵老六是惯犯,经常真假灵草掺着卖,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李青萤并不在意,出了黑市,脱了黑斗篷,谁还认识谁啊,根本不慌。 “小友。” 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青萤一惊,转过头,看见了刚才的黑斗篷男子。 看来男子修为不低。 见李青萤有些防备,男子也没贸然靠近,只是朝她微微拱手,感激道:“若不是小友出言相助,我今日定会上当受骗了。” 感受到他的态度,李青萤放松了些,笑了笑:“不用谢,举手之劳。” 她虽然天资差,但胜在努力,这十几年里,把藏书阁里能看的书都看了个遍,而且为了种灵草赚钱,还把《丹师入门要论》和《灵草纲目》之类的灵草学和药典都记了下来。 男子的声音很温和:“我看小友对七星草甚是了解,在下有意求购,若是小友手里有,只要品质没问题,我愿意出市场价的两倍。” 七星草的等级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一种比较娇气的灵草,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只有在淮陵城生得最好。 眼前这人既然隐藏身份到黑市花重金求购,一,说明他肯定有苦衷,二,说明他大概率不是淮陵人,不然可以直接让熟人帮忙到店铺中购买。 李青萤略一思索,承认道:“我手中确实有一株上品七星草。” 听见“上品”二字,男子有些激动,来黑市之前,他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觉得能买到中品都算是上天眷顾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加码:“若是上品,我愿花十万金求购。” 李青萤震惊了,十万金!那这株五级灵草一卖,她立马就能收拾包袱跑路了啊!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众所周知,等级越高的灵草不仅培育不容易,而且成熟后要挖起来也不容易,就算是经验丰富且能熟练运用灵魂之力的丹系魂师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伤到根部。 要是根部损伤严重的话,就算是上品灵草,药效和价格都得打骨折,血亏那种。 李青萤抹了一把脸,很快冷静了下来,不行,她不能接受,她的钱,绝对不能打折扣! 她保守地说道:“三日后,亥时三刻,我们在此处交易。” 男子大喜:“一言为定。” 约定好时间以后,李青萤转过身,一脸沉思地走出黑市,到无人处脱下黑斗篷,塞进储物袋,继续一脸沉思地晃到了人流如织的大街上,融入了人群中。 她以前只挖过二级灵草,还挺熟练的,能保证根系一点都不受损,成功率百分之百,但五级灵草完全没经验,看来得去找人帮忙了。 淮陵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比其他地方更早些。 刚到三月,城中的花树已经迫不及待地绽放,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从各家酒楼飘出的灵食香气,勾得过往行人频频驻足。 “听说了吗?李家这次的花神宴,连天恒宗的宗主都请来了。” “这有什么,李家小姐李沐瑶本就是天恒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出席花神宴也不奇怪。” “可不是,听说她已经是筑基十一星了,这次宴会怕不是要宣布她快结丹的消息?” “啧啧,十九岁结丹,不愧是李家天骄,只是可惜了那位” 茶楼中,几个散修模样的男子正低声交谈,说到最后,一人突然噤声,左右张望了一下。 “嘘,小点声,谢家的人昨天进城了,就住在对面的云来客栈。” “谢家?李家没邀请他们?”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那个‘废人’也来了。” 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话题很快转向了别处。 一路走来,李青萤听到太多这种谈话了,按理来说,李家到底邀请了哪些人,外人是不清楚的,但是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谢家是不请自来。 要说这其中没有李家的手笔,她是断然不信的,毕竟她二叔和二婶真的不是什么善茬。 李青萤摇了摇头,花两金买了两盒特产云片糕,路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时,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喵呜”从角落里传来。 她脚步一顿,耳朵竖起。 是猫! 第5章 虐猫 李青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惜李家没人养宠物,养的都是些凶残的灵兽,而野猫野狗见了她,总是炸毛逃跑,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可怕的气息。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巷子,看见一只眼熟的灰猫正缩在破木箱后面,灰猫警惕地盯着她,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李青萤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摸出一块小鱼干,这是她平时省下来,专门用来投喂流浪猫的,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跑它:“小家伙,饿了?” 她把小鱼干放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灰猫盯着小鱼干,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近,猛地叼住鱼干,然后浑身炸毛,“喵嗷”一声惨叫,像见了鬼一样,一边发出怂兮兮的叫声,一边窜进巷子深处,消失不见了。 李青萤:“……”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叹了口气,不过倒是已经习惯了,只是无奈地站起身。 又跑了。 看了看地上剩下的几块小鱼干,李青萤弯腰捡起来,自然地放进一旁破旧的木箱子里。 她不是第一次喂这只灰猫了,知道这里是它的窝。 “留给你了。”李青萤嘀咕一声,用脚轻轻把木箱往里踢了踢,确保它不会被雨水淋湿。 做完这些,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李青萤并不知道,就在巷子旁的客栈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黑衣少年坐在轮椅上,身材瘦削,肩线却宽阔平直,坐姿笔直如松柏,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目光阴沉地盯着巷子里的少女。 他修为尽废后,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只能暂住在这家偏僻的客栈里,今日小叔出门寻药,他独自一人静坐调息,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猫的惨叫声。 他朝窗外垂眸看去,正巧见到一个灰衣少女正在踢猫窝泄愤,而那只小猫不知躲在哪里,叫声凄厉。 虐猫? 黑衣少年眼神一冷,猫不知躲到了哪里,吓得不停惨叫,少女却动作粗鲁,甚至还拍了拍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李家地界,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惊动了李青萤,她好奇抬头张望时,少年已经隐入了阴影里,只余一缕未散的寒意。 与此同时,黑衣少年忽然侧耳,听到有脚步声正朝自己的房间而来。 他生了一张极好的脸,眉骨高,鼻梁挺,轮廓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风骨,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砰——” 很快,房门被从外面毫不客气地踹开。 李龙飞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刺耳的笑声从他嘴里炸开:“哟,这不是曾经的第一天才谢观雪吗?怎么住在这种破地方?莫不是谢家也容不下你这个废物了?” 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谢观雪抬起头,面容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到来:“进门不知先敲门,李家就是这般教养?” 李龙飞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这个“废人”还能如此镇定,加上身后还有跟班跟着,他自觉丢脸,更加恼羞成怒。 “谢观雪,你装什么呢?还当自己是那个十四岁就结丹的天才呢?” 仗着谢观雪看不见,李龙飞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药罐,肆意讥讽道:“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又瞎又瘸的废物而已!沐瑶小姐让我来告诉你,三日后的花神宴上,她会当众宣布解除与你的婚约!” 药罐摔在地上,谢观雪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李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这种事,还是当众说清楚比较妥当,你说呢?” 李龙飞被谢观雪的态度激怒了,他上前一步:“你装什么装,一个残废还这么嚣张?让我看看你这双断腿……”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谢观雪突然微微侧身,准确无误地避开了他的动作,冲动的李龙飞收势不及,脚下不知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当心些。”谢观雪往后避开,手指在轮椅扶手敲了敲,淡淡道:“这房间小,可别磕着碰着。” “你!” 李龙飞脸色铁青,抱着腿跳开,不肯承认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废物:“你使阴招!” 他正要发作,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来的青年穿着月白云纹锦袍,手里拿着湘妃竹折扇,腰间挂着一块刻有“谢”字的镶金玉牌,脸上带笑,看起来好似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赫然是谢家的新少主,谢观雪的堂兄,谢云海。 他伸手按住李龙飞,劝道:“李兄莫恼,我这堂弟自从灵根碎裂后,脾气是差了些。” 谢云海转向谢观雪,叹了一口气,语气“关切:“观雪,给李兄赔个不是?毕竟” 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你现在这样,总要学会低头。” 谢观雪终于抬眼,他的目光扫过谢云海腰间新挂的少主令牌,嘴角扯出个森寒的笑:“你们狗叫完了?” “你!”李龙飞暴怒:“找死!” 话音未落,他抡起拳头砸向轮椅,手却在半空被冻成了冰坨。 谢云海瞳孔一缩,急忙打圆场:“李兄且慢!观雪如今毕竟还是李家女婿,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与此同时,身后一个跟班也拉了拉李龙飞的袖子,赶紧劝道:“龙飞哥,算了算了,这周围毕竟还有其他人在,事情闹大了不太好,话咱们已经带到了,何必跟一个废物计较,等到了花神宴,有他好看的。” 这李龙飞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当即冷哼一声,甩袖转身:“谢观雪,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别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 一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把其中一扇门扉摔得巨响。 谢观雪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冷声道:“呵……花神宴……” 谢观雪垂眸看着掌心一缕将散未散的寒气,突然听见旁边传来“咔嚓”一声细微的动静。 他转过头。 四目相对。 听见动静,只是想上来看看的李青萤咬着半块糕点,偷偷摸摸地看完了全场。 这就是男主角啊! 这脸、这气质,果然是非同凡响,就算坐在轮椅上,龙傲天的霸气也是扑面而来! “……吃吗?” 李青萤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试探着递出去一块糕点,刚想打个招呼,留下个好印象。 那个虐猫的少女…… 其实谢观雪刚才并没有看清李青萤的脸,只是这身打扮实在眼熟,他的目光扫过李青萤脸上的胎记和身上的灰衣,瞬间冷下脸来。 轮椅碾过满地冰渣,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李青萤:? 不是,怎么回事……刚才她是不是被眼神刀了一下…… 她明明跟男主是第一次见面,什么都还没做,为什么就拉到了仇恨值啊!? 第6章 灵魂之力 翌日,时至惊蛰,春雷乍动,细雨绵绵,轻盈的日光在薄雾中氤氲一片,好似浮在水面的月。 清晨寒气尚重,李青萤像往常一样早起,飞速穿上夹棉的旧袄裙,用发带随意扎起头发,就着木盆里凉得有些刺骨的冷水仔细洗了一把脸。 她从箱笼里翻出了一把油纸伞,有些旧,但能看出来被保养得很好。 这是她爹留下来的。 其实她爹留下来的好东西很多,什么高级灵草、上品灵丹、高阶法器、功法等等,但都被她二叔和二婶抢走了,只剩下了一些在他们看来不值钱的、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李青萤撑开伞,冒着小雨出了门。 李家的灵圃有上百个,每一个都被分割成数十个规整的方形区域,每个区域种植着不同种类的灵草,在晨光中泛着各色微光。 李青萤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在侍弄灵草的青年身上,小跑过去:“妄哥。” 听见动静,李妄直起身,看了过来,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头戴斗笠,穿着素白长衫,一双漆黑的眼睛很冷静。 他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炼丹天赋数一数二的天才,拥有罕见的深蓝色灵魂,却是个一根筋的面瘫,生活中只有灵草和炼丹,不懂跟旁人维持一些虚情假意的社交,说话直白,容易得罪人,年少时遭到了不少同龄人的排斥和针对。 不过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等李青萤走近,李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新炼的养魂丹,对灵魂之力有温养作用。” 李青萤知道他的性子,没有推辞:“多谢。” “无用之物。”李妄淡淡道:“我炼多了。” 李青萤知道这是谎言,养魂丹是三级丹药,材料珍贵,而且李妄从不“炼多”任何东西,他给她丹药,只是因为……关心。 这个认知让李青萤心头一暖,她把昨日买的一盒云片糕递过去:“妄哥尝尝。” 李妄眼睛微微一亮,矜持地接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旁的亭子坐下,李青萤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妄哥,我想问你件事,你知道七星草吗?” 李妄的眉毛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五级灵草,多生于淮陵,需以灵魂之力采掘,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青萤面不改色:“就是好奇。” 李妄直截了当:“说谎。” 李青萤摸了摸鼻尖,被拆穿了也不脸红,改口道:“好,我想采七星草,想跟妄哥你取取经。” “危险。”李妄皱眉,非常直白地提醒道:“五级灵草,至少需要绿色灵魂才能采掘,你的灵魂……。” 说着,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透明晶石:“测魂石,让我看看你现在的灵魂之力。” 李青萤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晶石上,晶石渐渐泛起淡青色光芒,微弱而均匀。 “淡青中品。”李妄没有嘲笑,也没有拒绝,只是认真地下结论:“不足以采五级灵草。” 李青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看过很多书,上面都有记载。 【淡青色灵魂,修炼速度极慢,灵魂之力薄弱,难成大器,难以驾驭中高阶功法。】 “但我必须试试。”李青萤也不恼,只是平静而真诚地解释道:“妄哥,你知道的,我不想永远呆在李家,只要卖掉了这株七星草,我便可以攒够钱离开了。” 两人对视片刻,少女的眼神明亮,最终李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戌时后,我去找你。” 李青萤睁大眼睛:“你要帮我?” “教你正确方法。”李妄纠正道:“免得你送死。” 戌时三刻,李青萤蹑手蹑脚地打开院门,月光如水,院角的菜地笼罩在一片银辉中,李妄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卷皮制图纸。 “七星草生长特性。”他走进院子,展开图纸,指着上面的标记:“叶呈七角,叶脉是呈银丝网状,夜间会泛银光,边缘有细密锯齿,采掘时,需将灵魂之力凝于指尖,顺茎而下,触其根须,一气呵成,中断则草毁。” 这些李青萤都知道,不过还是认真记下了每一个细节:“灵魂之力要多少?” “至少持续十息。”李妄看着她:“你现在……应该做不到。” 李青萤将他领到了菜地旁,他的目光落到七星草上,瞳孔微微放大:“这……你真的种出来了?” 李妄是唯一一个知道李青萤在种植灵草去换钱的人,七星草的种子也是他给的。 反正直接脱落到地上的种子基本都是死的,没法种活,丹师长老们都不在意,他便偷偷给了她一颗,没想到竟然种出来了,还是在这么一块灵气稀薄的菜地里。 他蹲下身认真检查,眼神灼热,一向面瘫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竟然还是上品!” 看着表情淡定的李青萤,李妄的眼神疑惑又复杂,他这个堂妹好像还没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她明明只是淡青色灵魂,到底是怎么种出五级灵草的呢? “妄哥?” 听见呼唤,李妄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冷静:“确是七星草,记住我教你的方法,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在旁边帮你。” 李青萤点点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盒放到一旁,五级及以上品级的灵草,采摘以后要用灵力盒子装着保存,男子给的价格高,她咬了咬牙,花一千金买了一个品质上乘的寒玉盒。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怕脏,直接跪坐在七星草前,闭上眼睛,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魂之力。 淡青色的光芒在李青萤指尖凝聚,比平时练习时要浓郁了许多。 “奇怪……”她心中暗想:“今天这灵魂之力怎么这么听话?” 不过李青萤没时间多想,她按照李妄教导的方法,将灵魂之力缓缓注入七星草的茎部。 古籍上说,采掘五级灵草至少需要十息不间断的灵魂之力输送,而她过去最多只能维持五息。 “一息……”李青萤在心中默数。 淡青色光芒顺着草茎流动,出乎意料地稳定。 “五息……” 光芒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似乎更加凝实。 “十息!” 就在快要完成十息的瞬间,浑身乏力的李青萤突然感到体内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淡青色的灵魂之光骤然变深,几乎呈现出靛青的色泽,七星草周围的土壤微微震动,随后整株草药完好无损地脱离了地面。 她抓住机会,迅速用另一只手取出小药锄,精准地挖出灵草根部,然后小心地放入了玉盒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我成功了?” 李青萤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盒中完好无损的七星草,它的七角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李妄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灵魂之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青萤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平时根本做不到的。” 李妄走近,仔细检查她手中的七星草,语气有些激动:“完整度九成以上,根部无损,即使是我,也很难一次成功。”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李青萤思索片刻,问道:“妄哥,灵魂之力会突然变强吗?” 李妄想了想:“灵魂之力可以通过修炼变强,但只对蓝色及以上灵魂更有效,且功法都是高阶至宝,很是少见。” 说着,他又递给她一块新的测魂石:“再试。” 李青萤将手放在晶石上,晶石再次泛起淡青色光芒,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奇怪……”李妄皱眉:“采灵草时,你的灵魂之力分明……”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看着李青萤,那双一向毫无波澜的黑眸中闪烁着惊讶和探究。 李青萤的心中则充满了疑惑和一丝隐秘的兴奋,难道她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她这个重生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凡? 第7章 花神宴 时间一晃就到了花神宴。 天刚蒙蒙亮,李青萤就起床了,简单梳洗后,她将装着七星草的寒玉盒收进储物袋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 只要今天顺利交易,她就能花钱买了路引,离开淮陵城,离开李家! 然而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李青萤刚简单收拾好行装,院门却突然被人推开:“青萤小姐,家主和夫人命您即刻梳妆,出席花神宴。” 闻言,她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到李龙飞带着几个嬷嬷和丫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也要去?”她声音微颤,装作怯懦的样子。 李龙飞冷笑:“怎么,家主和夫人的话,你也敢违抗?” 李青萤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了几个白色的月牙印子。 不对劲……李家从来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半点心思,更别说让她出席重要场合,而且三天前李沐瑶还特地警告了她,今天怎么又会突然点名要她去? 李青萤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只能顺从地跟着丫鬟去了一间梳妆阁,重新梳洗打扮。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常年营养不良的瘦削下巴,总是低垂躲闪的眼睛,还有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活脱脱一个李家最不起眼的边缘人。 加上左脸上青青白白的胎记,往往一眼就会让人嫌恶,不愿意细看,或者多看。 “小姐,家主吩咐了,今日您必须盛装出席。”年长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手里已经拿起梳篦。 李青萤盯着铜镜,表情怯懦,脑海里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抬头!” 香粉猝不及防扑在脸上,李青萤被呛得咳嗽起来。 “小姐别动,这可是天香阁的玉容粉,一两金子才得一小盒呢。”梳妆丫鬟语气轻慢,捏着她的下巴,用毛笔蘸着胭脂描画她的眼角。 铜镜里的少女渐渐变了模样。 苍白脸颊上的胎记渐渐被遮住了,皮肤染上绯色,淡青的眼睑被金粉勾勒出妖娆弧度,连总是紧抿的嘴唇都被点成了鲜艳的朱砂色。 像个精致的人偶。 像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李青萤突然想起集市上那些被梳洗得干干净净,捆着红绸待宰的羔羊。 “小姐抬手。” 没等李青萤想明白,大红色的织金襦裙就套了上来,这件襦裙华贵得刺眼,正红底子上用金线绣满振翅凤凰,裙摆层层叠叠如盛放牡丹。 本是李沐瑶的衣服,如今套在李青萤身上,却像个荒唐的笑话。 她太瘦了。 常年吃不饱的纤细骨架根本撑不起华服的重量,肩线垮塌塌地垂到手肘,腰封束到最紧仍空出一指宽的缝隙。 裙摆逶迤在地,像一团被强行裹在她身上的霞云,衬得她愈发伶仃。 铜镜前,婆子们急得满头大汗:“再勒紧些!” 束腰的丝绦深深陷进皮肉,李青萤被勒得眼前发黑,忍不住开口:“太紧了……” “忍忍。”婆子用力扯着束腰的丝绦,随口道:“听说谢家那位虽然残了,可最是挑剔……” 李青萤浑身一僵。 谢家? 李青萤脑子一炸,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难不成李家是要拿她顶包!?用她去填李沐瑶悔婚留下的窟窿!? 毕竟除了“李家小姐”这个身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李家人能利用的点了。 思及此处,铜镜里盛装华服的少女突然勾起了一抹冷淡至极的笑。 好啊,好得很! 这个吃人的李家,这是要将她所有的剩余价值都榨干了,非要她去当替死鬼! 李家不想背负“背弃婚约”的骂名,所以把她这个废物推出来当替罪羊,反正她无灵根、无背景,就算嫁给谢观雪这个“废人”,也没人在意! “收拾好了吗?” 忽然,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萤很快收敛了情绪,来人是她二婶秦素,生得一副菩萨相,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唇角天然微微上扬,仿佛永远噙着一抹慈悲的笑。 每逢初一十五,秦素都必要亲自去佛堂上香,素衣木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心善”。 可李青萤知道,那双手捻佛珠时有多轻柔,掐人时就有多狠毒。 “算了,就这样。”秦素瞥了一眼,伸手替李青萤理了理歪斜的领口,指甲刮过锁骨时留下一道红痕,轻笑道:“沐瑶穿过的衣裳,本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撑起来的。” 反正只是个替死鬼,何必费心打扮呢?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礼乐声和喧闹声,婆子们急匆匆地给李青萤戴上了最后一件累丝珠钗。 她被推搡着往主厅的方向走,织金的裙摆扫过回廊,宛如一抹被强行控制的幽魂。 花神宴,开始了。 花神宴上,宾客云集,琼楼玉宇间,灵花绽放,彩蝶纷飞。 身着华服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着灵酒,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灵果的甜味,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当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铺满花瓣的红毯时,满堂喧嚣忽地一静。 “咔嚓。” 不知是谁的玉盏跌碎在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谢家公子……竟真的来了?” “嘘,小声些!没看见他连路都走不了了吗?” “听说今日李小姐要当众退婚……” 低语如潮水般漫开,谢观雪恍若未闻,他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来,有怜悯,有讥讽,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残次品。 昔年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谢观雪神色漠然,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青筋隐现,轮椅是玄铁所铸,本该沉重难行,却在他掌心下如轻舟滑过水面,无声碾碎一路落花。 “观雪。”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观雪转身,准确地面向声音来源,说话的人是谢云海,他的堂兄,谢家现任少主。 “堂兄。”他微微颔首,态度不冷不热。 谢云海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咚,风度翩翩,眉宇间却带了几分刻薄,他伸手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力道看似亲昵,实则暗中用上了几分灵力。 “观雪啊,我都说过了,你腿脚不便,何必亲自来呢?”谢云海声音温和,却仗着谢观雪不良于行,眼中满是讥诮:“不过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你的未婚妻是如何……” 他故意顿了顿:“如何光彩照人的。” 谢观雪肩头微沉,卸去了那暗劲,面色不改:“多谢堂兄关心。”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要再说什么,全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丝竹声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庭院中央的高台。 “沐瑶小姐来了!” 一袭火红长裙的李沐瑶在众人簇拥下缓步登台,她容貌绝丽,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艳丽,裙摆上绣着的金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但谢观雪的神识却“看”得清楚,她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上,隐约流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那是谢家《九霄雷诀》的灵力波动,而这部功法,三年前与他父亲一同“消失”了。 “感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我李家的花神宴。”李沐瑶声音清亮,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今日除了赏花论道外,沐瑶还有一事要宣布。”她抬起下巴,声音陡然提高:“我与谢家谢观雪的婚约,今日正式解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8章 婚约对象 李沐瑶的声音中满是轻蔑:“我李沐瑶天资卓越,十九岁便已筑基大圆满,不日将结金丹。而谢观雪,不过是个修为尽废、不良于行的废物,如何配得上我?” 说着,她抬手一挥,一纸婚书飘然落地:“今日当着诸位前辈的面,我李沐瑶宣布,此生与谢观雪再无瓜葛!”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角落里的谢观雪。 一位华服老者摇头叹息:“可惜啊,当年十二岁筑基的天才,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说他灵根尽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修炼了。” “谢家早没落了,如今连最后个像样的后辈也废了……” 议论声渐起,像无数把钝刀凌迟着场中央那个孤影,有女眷掏出绢帕拭泪,可她们怜悯的目光比刀剑更伤人;年轻修士们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嗤笑;更有甚者,直接举杯向李沐瑶敬酒:“恭喜李仙子摆脱累赘!” 轮椅上的少年却始终笔直如剑,他的面色平静得可怕,神识牢牢锁定着李沐瑶身上的玉佩,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那确实是他谢家的功法气息,而且是他父亲一脉独有的运转方式。 “谢公子,你可有话说?”李沐瑶挑衅地问道。 谢观雪缓缓抬头,嘴角竟微微上扬:“李小姐既然心意已决,谢某自当成全。”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不过,谢某有一事不明,李小姐腰间玉佩上的《九霄雷诀》,从何而来?”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李家功法!”李沐瑶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玉佩:“谢观雪,你一个废人,也敢在我李家撒野?” “沐瑶!”她娘秦素佯装呵斥,嘴角却噙着笑:“谢贤侄远道而来,不可无礼。” 谢观雪正要再问,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沐瑶,不得无礼!” 众人看去,只见李家现任家主李泊苍缓步登台,身后还跟着几位长老,他面容肃穆,一身紫金长袍,气势非凡。 “谢贤侄,你能来,我甚是欣慰。”李泊苍暗中瞪了一眼冲动的李沐瑶,这才看向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李家考虑不周。” “不过……你与沐瑶之间,本就没有婚约。”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李泊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十五年前,与谢兄定下婚约的,本是我兄长李长风之女,青萤,而非小女沐瑶,只是后来……” 他顿了顿,轻巧地一笔带过:“因一些误会,外界一直以为是沐瑶,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澄清。” 台上的李沐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父亲!您在说什么?” 李泊苍没有理会她,而是朝角落招了招手:“青萤,过来。” 李青萤? 李家几乎无人记得的透明人。 李泊苍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盛装华服的李青萤暴露在了人前,纤瘦的身材撑不起身上的织金襦裙,仿佛偷穿了不合身的衣裙。 “这就是李家要换的婚约对象?” “长得倒是清秀,只是听说也是个废物?”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李青萤身上,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她很快露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怯怯笑容,赶紧垂下了头。 她面上不显,却在心中把李泊苍骂了个狗血淋头。 按照剧情,谢观雪最恨的就是这段屈辱历史,后来把李家上下杀得鸡犬不留……现在她成了他耻辱的象征,日后岂不是死定了? 与此同时,谢观雪的神识“看”向了那个方向,少女身上几乎没有灵力波动,确实如传言所说资质极差。 但奇怪的是,她的神魂波动似乎异常活跃,远超常人。 “青萤。”李泊苍的声音将李青萤拉回了现实:“还不快来见过谢公子?” 李青萤硬着头皮走上前,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李沐瑶刀子般的目光,也能“感觉”到谢观雪那无形又锐利的“注视”。 “谢、谢公子。”李青萤声音细如蚊呐,行了一礼,她微垂着眼睛,正对上了谢观雪审视的眼神。 少年坐在轮椅上,一袭黑衣,五官俊朗精致,如漱冰濯雪,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他的目光在李青萤面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觉得少女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微微颔首:“李小姐。” 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李泊苍清了清嗓子:“当年因谢贤侄天资卓绝,我兄长又早逝,族中商议暂由沐瑶履行婚约,如今既然……”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观雪一眼:“既然情况有变,自然该物归原主。” 李青萤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番话里的算计再明显不过,当年抢着要天才,现在急着甩包袱,真是够不要脸的! 谢观雪却忽然笑了:“原来如此,李家主的意思是,我与这位李青萤小姐的婚约,依然有效?” 李泊苍点头:“自然。” “父亲!”李沐瑶急得跺脚,却被母亲秦素一把拉住。 李青萤站在旁边,感觉如芒在背。 她偷偷垂眼,恰好对上了谢观雪漆黑的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看似废人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却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随时可能出鞘见血。 李青萤微微一愣,不对啊,原着里这时候的谢观雪应该心灰意冷才对,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谋划什么一样? 谢观雪忽然转动轮椅,问道:“李小姐,可愿与谢某到花园一叙?” 全场议论纷纷。 谁都没想到,这个被当众羞辱的“废人”,竟然如此镇定地接受了变故,还主动邀约新未婚妻。 李青萤呆住了,故作惊慌地看向李泊苍。 李泊苍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年轻人是该多聊聊,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就这样,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谢观雪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青萤怯怯地走到他身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喧嚣的宴会现场。 在他们身后,李沐瑶气得脸色铁青,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李泊苍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琼花园深处,海棠花开得正盛。 李青萤忍不住偷瞄着身旁的谢观雪,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小姐不必紧张。”谢观雪忽然开口,声音比方才柔和了许多:“谢某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您、您问。”李青萤结结巴巴地说。 四下无人,谢观雪转向她,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李小姐在李家多久了?” 李青萤低着头:“十、十七年了。” “是吗?”谢观雪的手指抚过一朵海棠:“那想必对李家很熟悉?” 他问道:“可曾去过藏书阁?听说过《九霄雷诀》吗?” 李青萤心头一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这样的资质,在李家……没什么机会接触高级功法。” 这是实话,作为李家最边缘的人物,她连基础功法都学不全。 谢观雪话锋一转:“那李沐瑶腰间的玉佩,你可认得?” 李青萤一愣,快速回忆了一下小说,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相关的剧情:“那是堂姐的,我、我不清楚。” 谢观雪沉默片刻,又问:“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外出历练时遭遇妖兽袭击……”李青萤低声道:“那时我才三岁,记不清了。” 她不是记不清,而是他爹的死讯是其他人传来的,她没有亲眼看见。 谢观雪点点头,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李小姐似乎很怕我?” 李青萤连忙否认:“没、没有。” “你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手心出汗。”谢观雪平静地指出:“谢某虽然腿瘸了,但其他感官还算敏锐。” 李青萤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以后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剑神”? 而且三天前她才在客栈里拉了仇恨,虽然她现在化了妆,遮住了胎记,谢观雪可能暂时没认出她,但一旦认出来了,恐怕仇恨值又得上升…… 李青萤事后想了想,男主嘛,自尊心强,被人看见了自己被人言语羞辱的一幕,自然是心中不悦。 她肯定是无辜又倒霉地被迁怒了。 “有趣。”见李青萤不说话,谢观雪也没催促,只是忽然轻笑一声:“李小姐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还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而且。”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浓妆艳抹的五官,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李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青萤浑身一僵。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那里!” 李龙飞带着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谢公子,家主有请!” 谢观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手上力道却加重了几分,李青萤能感觉到一股寒气正顺着手腕蔓延,那是他在试探她的灵力。 第9章 《九霄雷诀》 “放开青萤小姐!”李龙飞厉声道:“谢观雪,这里可是李家,你这个残废也配……” 话音未落,一道冰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再说一个字,”谢观雪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龙飞脸色煞白,却仍不死心:“家、家主说了……” “滚。” 这个字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李龙飞等人竟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谢观雪这才松开李青萤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李小姐,我们改日再聊。” “呸,谢家早已没落,嚣张什么!”待谢观雪离开后,李龙飞立刻变了脸色。 “还有你,别以为攀上谢观雪就能翻身?”他一把抓住李青萤的手臂:“家主让你立刻去见他!” 李青萤装作害怕的样子,却在转身时悄悄将一粒药丸弹入了袖中。 那是她准备的“留影丹”,能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李泊苍的书房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紫檀木案几上摆着一盏青玉灯,灯火摇曳间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李青萤垂手而立,指尖悄悄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那副怯懦的模样。 “青萤啊,”李泊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声音温和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你可知道为何选你代替沐瑶?” 李青萤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青萤……不明白。” “啪!” 秦素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 “装什么糊涂?”她腕间的紫檀佛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温柔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极为刺耳:“那谢观雪如今哪里配得上我的瑶儿。” “你和他,一个废物配一个残废,才是正好。” 李泊苍转过身,不赞同地看了妻子一眼:“素娘,你怎么能跟孩子说这种话呢。” 他走到李青萤面前,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别听你二婶的,二叔是看重你。” 李青萤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李泊苍的手掌温暖干燥,却让她想起了毒蛇滑腻的鳞片。 她脑袋埋得更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且都不要脸,才是绝配! “谢观雪今日与你说了什么?”李泊苍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李青萤怯生生地抬头:”他……他问我在李家过得如何……“ ”撒谎!“秦素猛地站起身,佛珠串”啪“地断开,檀木珠子滚落一地:”那小畜生分明问了你《九霄雷诀》的事!“ 李青萤瞳孔微缩,看来他们派了人监视? 李泊苍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留影石,光影浮动间,重现了花园中谢观雪询问玉佩的一幕。 “青萤。”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二叔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如实相告,日后在谢家,李家就是你的靠山。” 秦素冷笑补充:“但你若是敢隐瞒……” 说着,她指尖突然窜出一缕青色火焰:“听说你经常喂的那窝野猫,最近生了一窝崽子?” 李青萤浑身一颤,咬了咬唇,装作被吓坏的样子:“二叔,二婶,我是绝对不敢欺瞒你们的呀,我刚才是话还未说完,他、他确实问了玉佩……还问我去没去过藏书阁……” 李泊苍眼中精光一闪:“很好,记住,若他再打听《九霄雷诀》,或是查到了什么,立刻传讯回来。” 秦素走到李青萤面前,染着蔻丹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别想着阳奉阴违。” 她凑近耳边,轻声道:“你爹当年怎么死的,你应该不想知道细节?” 李青萤呼吸一滞,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她爹的死……果然有蹊跷! 离开书房后,李青萤靠在回廊柱子上,眼里全是冷意,掌心全是冷汗,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原着小说《万世剑神》的篇幅太长了,还未完结就已经超过千万字,她只隐约记得原着中提过,谢观雪的父亲谢临渊并非失踪,而是被一个神秘人囚禁在某处秘境。 那神秘人似乎是为了谢家的《九霄雷诀》,但更详细的剧情她记不清了。 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李沐瑶。 李沐瑶显然是特意来堵她的,身后还跟着李龙飞和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四人一字排开,把狭窄的回廊堵得严严实实。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谢家少夫人吗?”李沐瑶红唇微勾,指尖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她。 李青萤低着头,肩膀瑟缩了一下:“堂姐……” 李沐瑶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住她的衣襟:“这衣裳……” 她指尖在肩线处摩挲,那里还留着匆忙改动的针脚痕迹:“是我的旧衣?” 李青萤睫毛轻颤,眼眶迅速泛红:“对、对不起……是二婶说……” ”二婶说?“李沐瑶猛地收紧手指,衣襟勒得李青萤呼吸一滞:“她让你穿,你就真敢穿?” 李龙飞在一旁嗤笑:“大小姐,您忘啦?这种下贱货色,可不就专爱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他故意提高声音:“衣服、男人……” “——你也就配捡我不要的!”李沐瑶接话,猛地推了李青萤一把。 李青萤踉跄后退,后背“咚”地撞上廊柱,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脸,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瞧瞧这丧家犬的样子。”李沐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谢观雪知道你要嫁给他时,是什么表情?” 她凑近,红唇几乎贴上李青萤的耳垂:“是不是……恶心得想吐?“ 李青萤指尖微动。 原来如此。 李沐瑶真正在意的,竟然是谢观雪的反应。 思及此处,李青萤迅速调整人设,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堂姐……谢公子他……” 她故意欲言又止,李沐瑶果然上钩,立刻追问道:“他怎么了?” “他说。”李青萤怯生生地搅着衣角:“幸好换人了。” 空气骤然凝固,李沐瑶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他说。”李青萤”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眼泪直打转,无辜的绿茶气质拿捏得十足:“幸好换人了,不然他宁可……” 李沐瑶表情狰狞地追问:“宁可什么?!” 李青萤听着身后书房的动静,怯怯继续道:“宁可自断经脉……也不要……”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来,李青萤早有准备,偏头卸了七分力,却仍然能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啧啧,下手真狠。 “贱人!”李沐瑶胸口剧烈起伏,腰间玉佩因情绪激动泛起诡异青光:“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种……” “瑶儿。” 一道温和的嗓音突然打断她。 秦素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手中捻着佛珠,笑容慈爱:“何必跟捡破烂的阿猫阿狗计较,你该去前厅了,你师父在等你。” 李沐瑶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甩袖离去,李龙飞临走前还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威胁:“等着瞧!” 待脚步声远去,李青萤慢慢直起腰,抹去嘴角一点血丝,低头看了看被扯变形的衣襟。 她指尖抚过衣料上精致的云纹,那是李沐瑶最爱的纹样,突然轻笑一声:“捡破烂的?” “可惜啊……” 李青萤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些‘破烂’,可比正品金贵多了。” “喵~” 忽然,一声微弱的猫叫打断了李青萤的思绪,她低下头,惊讶地发现那只她喂了很久,但却总躲着她的白猫正叼着一只小猫崽。 白猫的毛虽然炸成了蒲公英,但还是焦急地围着她打转。 李青萤蹲下身,发现小猫崽后腿受了伤,血迹染红了白猫的毛发。 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迅速隐去,试探着伸手:“别怕。” 白猫这次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把小猫崽交到了她手上,还用头蹭了蹭她的指尖。 回到房中,李青萤一边小心为小猫包扎,一边认真梳理着线索。 李泊苍为何如此紧张《九霄雷诀》? 谢临渊的失踪与李家有关? 还有那枚玉佩…… 窗外月光如水,李青萤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小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场游戏越来越危险了,但也许……这正是她摆脱李家、摆脱命运的机会。 第10章 关键剧情 次日一早,李青萤被“请”到了李家偏厅,几个李家护卫守在门外,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 窗外阳光正好,她却只觉得烦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寒玉盒。 那株五级上品七星草还在里面,完好无损,却已错过了交易时间。 “小姐,请用茶。” 一个长脸侍女推门而入,态度轻慢,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了几滴。 李青萤低着头没动,却在侍女转身时,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一枚传讯玉简,看来果然是在监视她。 等对方走后,她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谢家三爷到——”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 谢家三爷? 李青萤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被推开。 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迈步而入,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缠着几道暗金色的符纹,他面容清俊,眉目与谢观雪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洒脱。 李青萤瞳孔微缩,这是……男主谢观雪的小叔? 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姑娘看起来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丝调侃。 声音很熟悉,听起来……很像黑市那个黑衣人? 李青萤心头一跳,瞬间低下头,装作怯懦的样子:“前辈说笑了” 男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门口的侍女:“我与未来侄媳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侍女犹豫:“这” “怎么?”男子语气依旧温和,指尖却轻轻敲了敲剑鞘:“谢家与李家既已结亲,难道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侍女被他看似随意的一瞥吓得后退半步,慌忙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谢听澜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转身看向李青萤:“昨日亥时三刻,黑鸦巷,我等到了午时。” 李青萤:“……”果然是他! 她攥紧袖中的寒玉盒,大脑飞速运转。 他认出我了,但似乎没打算拆穿? 见李青萤沉默,男子轻笑一声:“怎么,小姑娘,现在不装胆小了?” 李青萤抬眸,眼神已恢复平静,诚挚道:“抱歉,前辈,想必昨日的事您也听说了,我并非故意不赴约,而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若是您想问罪……” “不。”男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谢明澜,观雪的小叔。”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交易了?” 李青萤愣住:“可……婚约……” “婚约是婚约,交易是交易。”谢明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我觉得观雪娶你,比娶那个李沐瑶好多了。” 李青萤:“……” 这位小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明澜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在黑市揭穿假灵草的事,我很欣赏。观雪虽然性子冷,但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 “等等!”李青萤终于忍不住打断:“前辈,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不是自愿嫁给他的啊!” 谢明澜挑眉:“哦?那你为何答应婚约?” “我哪有答应?!”李青萤差点跳起来:“是李家强行把我推出来的好吗?” 谢明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那株七星草,你带了吗?” 李青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前辈能否告诉我,您买它到底要做什么?” 谢明澜笑了笑:“救人。” “救谁?” “观雪。” 李青萤一怔。 谢明澜的声音低沉下来:“观雪灵根碎裂,寒气反噬经脉,需要七星草作为药引炼制‘续脉丹’。” 李青萤略微沉默。 原着里,谢听澜就是因为买到假灵草,丹药失效,导致谢观雪伤势恶化,后来在李家追杀时无力抵抗,而谢听澜为了保护他,意外惨死…… 而现在,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改变这个关键剧情的人? 李青萤想了想,又问道:“前辈昨日为何没来花神宴?” 谢听澜笑容微敛:“有些私事要处理。”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李青萤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痕,袖口内侧还沾着一点未洗净的血点。 他昨天去做什么了? 原着里,谢听澜就是在花神宴后惨死的 她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只从袖中取出寒玉盒,轻轻推到谢听澜面前:“品相完好,药性未损,十万金,您答应过的。” 谢听澜打开盒子,七星草的蓝色光晕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流转如星辉,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根须丝毫未受损,你竟能将它保存得如此完好。” 李青萤淡淡道:“用寒玉盒封存,自然能保多日不衰。” 谢听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在黑市一眼辨出真假灵草,还能在李家眼皮底下培育五级灵药,看来李家错把珍珠当鱼目了。” 他爽快地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这里是十二万金,多出的两万,算是我这个当小叔的给的见面礼。” 李青萤:“……”以后您就是我亲小叔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听澜迅速收起七星草,撤去隔音结界。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李龙飞探头进来:“谢三爷,家主有请。” 谢听澜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青萤一眼,压低声音道:“三日后,谢家会正式来下聘,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 “小姑娘,我们改日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青萤走到窗前,望着谢听澜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明明改变了原着剧情,为什么感觉反而被卷得更深了? 远处,谢听澜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透过窗棂,在李青萤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唇角微勾,不过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第11章 解除误会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厢房,李青萤坐在桌子旁,百无聊赖地翻看闲书,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昨日花神宴上那些厚重的脂粉让她整夜都没睡安稳。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李青萤抬起头,听到门扉被轻叩两下,忽然想到什么,刚想遮住脸,门就被一股寒气给推开了。 门外的谢观雪坐在轮椅上,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四目相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李青萤未施粉黛的脸,左边脸颊上有一道道青青白白的胎记,他瞳孔微微收缩,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原来是你。” 怪不得,他昨日看见她的时候,总觉得眼熟。 这声音比寒潭还要冷上三分,李青萤有些尴尬:“那个……谢公子,我能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去偷看你被李龙飞他们找麻烦的啊!你没必要这样迁怒我? 李青萤刚想说话,谢观雪就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一缕寒气,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副画面,只见昏暗的小巷,一个眼熟的灰衣少女正抬脚踢向破旧的猫窝。 李青萤:? “花神宴上浓妆艳抹。”谢观雪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倒是原形毕露,昨日我还真的差点被你装出来的样子给蒙骗了。” 轮椅碾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步步逼近,李青萤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李家派你来监视我。”谢观雪修长的手指轻叩轮椅扶手:“倒是找了颗好棋子。” 李青萤有些懵,蹙眉道:““谢公子此话何意?我不明白……” “不明白?”谢观雪突然抬手,一道冰刃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那日你在巷子里虐猫时,可明白那只猫有多疼?” 李青萤瞬间明白了谢观雪的意思,瞪大眼睛反驳道:“我没有虐猫!” “没有?”谢观雪讥讽地勾起嘴角:“那它叫得那么惨,是因为高兴?” 房间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满眼厌恶的少年,李青萤深吸一口气:“谢公子,这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谢观雪打断她:“那你解释。” 李青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该怎么解释?说她从小就被所有动物躲避?说连筑巢的燕子都会在她经过时惊飞? “我真的没有虐猫。”她解释道:“我踢箱子是为了把它挪到干燥处,免得被雨淋湿。” 谢观雪的眼神更冷了:“那那只猫身上的伤也是假的?” “伤?”李青萤一愣:“什么伤?” 谢观雪突然转动轮椅,停在窗前,阳光透过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精致又锋利的轮廓。 “李家倒是会挑人。”他语气讽刺:“一个虐猫的,一个残废的,绝配。” 李青萤有些无语:“谢公子,我理解你心情不好……” “理解?”他猛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你理解什么?” 轮椅突然加速冲来,李青萤猝不及防被逼到墙角,谢观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听着,”他声音压得极低,警告道:“不管李家派你来做什么,你最好收起那些龌龊心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一只灰猫叼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跳上窗台,看到屋内的两人,它浑身毛瞬间炸开,“嗷”地一声丢下老鼠就想跑。 是那只猫! 李青萤下意识想伸手,灰猫却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撞翻了花瓶。 “砰!” 瓷器碎裂声中,谢观雪松开手,冷笑:“这就是你说的,你什么都没做?它看起来很怕你。” 李青萤看着灰猫逃窜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等等……你说它身上有伤?” 谢观雪皱眉。 “是不是右后腿有一道伤口?”李青萤急切地问:“大约三寸长?” 谢观雪微微眯起眼睛:“是。” 李青萤赶紧解释道:“那是它七天前就被马车轧伤了,我踢箱子是为了把窝挪到干燥处,免得伤口沾水!” 她从随身的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还有这个,这是我用灵草配的药,每天都会放在猫窝旁边。” 谢观雪盯着那个瓷瓶,表情晦暗不明。 “至于它为什么怕我……”李青萤忍不住苦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从小到大,所有动物见了我都这样。” 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消退。 看着李青萤的脸,谢观雪沉默许久,突然道:“证明给我看。” “什么?” “你说你在帮它。”他指向窗外:“证明给我看。” 李青萤点点头,拿起瓷瓶走向院子,谢观雪操纵轮椅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三步距离,而灰猫正躲着瑟瑟发抖。 她蹲下身,将药粉倒在掌心,慢慢靠近,轻声哄道:“别怕,只是上药……” 灰猫显然记住了李青萤,浑身毛发炸开,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却意外地没有逃跑。 她眼疾手快地按住它,迅速将药粉撒在快痊愈的伤口上。 “看到了?”李青萤抬头看向谢观雪:“这样能证明吗?” 谢观雪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沾满药粉的手指上,又移到那只虽然叫得鬼哭狼嚎却没怎么挣扎的灰猫身上,一时间有些沉默。 许久,他低声道:“它们为什么怕你?” 李青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就这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我天生就不讨喜。”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观雪突然转动轮椅:“三日后,我会来下聘,如果没有意外,大概结束就会启程返回谢家。” 李青萤一怔:“什么?” “婚约既已定下。”谢观雪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那股刺人的寒意:“你自然要跟我一起回谢家,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记得带上你的药。” 第12章 玉简 暮色四合时,李家大宅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森严。 朱红色的府门半掩着,门楣上“李府”两个鎏金大字被晚霞镀上一层血色,檐角蹲踞的石兽在斜照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随时会扑下来的猛兽。 府内回廊曲折,青石板路被暮光染成暗金色,两侧的灵植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叶片边缘泛着微光,偶尔有仆役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荡出轻微的回音。 李泊苍的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李青萤垂首站在案前,让自己保持怯懦的模样,李泊苍缓步走近,脸上带着虚伪的慈爱:“青萤,你要记住,就算去了谢家,就算嫁到谢家,你骨子里流的也是李家的血。” 李青萤睫毛轻颤,眼眶迅速泛红,似乎被感动到了:“二叔……我、我明白的。” “很好。”李泊苍满意点头,转身走向书架:“我那好侄儿若有什么异动,尤其是关于《九霄雷诀》的线索,立刻传讯回来。” 她低着头,装作惶恐:“可、可谢公子若是不信任我……” “那是你的事。”李泊苍皱了皱眉,声音温和却透着寒意:“若连这点用处都没有,李家养你何用?” 李青萤指尖微颤,突然哽咽道:“二叔……青萤、青萤想带些爹的遗物走,就当……留个念想……” 李泊苍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却听她继续道:“爹生前留下的那些书,或许对监视谢公子有用……” 以退为进。 李泊苍多疑,越是表现得有所求,他越会觉得掌控得住她。 果然,李泊苍眯了眯眼:“什么书?” “一些……游记。”李青萤怯生生道:“爹生前喜欢记录各地见闻,或许……或许提到过《九霄雷诀》的线索。” 李泊苍眼中精光一闪,语气缓和了些::“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 他转身走向内室:“跟我来。” 李青萤低着头跟上,心念一转,目光迅速扫过书房的布局, 案几左侧放着李家密令;窗边花架下有一个暗格;书架第三排有青云书院的东西…… 李泊苍从内室取出一只木箱,拂去灰尘:“你爹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李青萤眼眶微红,手指轻轻抚过箱盖,像是无限怀念:“谢谢二叔……” 她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呸!她爹留下的好东西能把这个书房都装满,哪里是这么一只箱子能放得下的。 “你先整理。”李泊苍淡淡道:“我去前厅一趟,待会儿让人送你回去。” “是……” 待李泊苍的脚步声远去,李青萤的眼神瞬间冷静。 她翻开木箱,里面确实是她爹的遗物,一摞泛黄的游记,一枚生锈的铜铃,一条褪色的青绫……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李青萤没时间细看,指尖轻点箱底,确认没有暗层后,她立刻抱起木箱子,起身时微微踉跄一下,撞向了书架。 她的目光锁定在第三排的一卷帛书,掩盖住动作,将随意夹在中间的一枚玉简轻轻抽出。 上面赫然刻着“青云”二字。 李青萤将玉简收入袖中,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抱着木箱子,眼眶微红,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李泊苍推门而入,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她身上:“看完了?” “嗯……”她轻声应道,像是强忍哽咽:“二叔,我能……带这些走吗?” 李泊苍审视她片刻,终于点头:“拿去。”反正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说着,他走近一些,突然按住李青萤的肩膀:“记住,你永远是李家的人。” 李青萤低着头,声音颤抖:“……青萤明白。” 借着收拾行李的借口,她回到自己破落的小院,拴上门,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简。 玉简入手温润,隐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力印记,她轻轻摩挲着“青云”二字,嘴角微勾。 次日,李青萤站在李妄的院门前,这座小院偏僻安静,四周种满了灵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她抬手叩门,门内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道清朗冷静的嗓音:“谁?” “是我,青萤。”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李妄一袭素白长衫,袖口沾着些许药渍,眉目间带着几分倦色,却在看到她时微微舒展。 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李青萤笑了笑:“来送你一样东西。” 屋内光线昏暗,四周摆满了药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灵草和丹炉。 李妄给李青萤倒了杯茶,茶水里浮着几片清心草的叶子,味道微苦,却带着回甘。 “听说你要嫁给谢观雪了?”李妄坐在她对面,眉头微蹙:“他” “残废,脾气差,还对我有误会。”李青萤接过话,语气轻松。 李妄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你若不想嫁,我可以去求家主” “不必。”她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推到他面前:“比起我的事,我更担心你。” 李妄低头,看到玉简上烫金的“青云书院”四个字,瞳孔微缩:“这是” “引荐信。”李青萤轻声道:“青云书院在东玄州,专收丹道天才,你去了那里,至少不必再被李家束缚。” 李妄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没有立刻接过:“你怎么会有这个?” “偷的。”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从李泊苍的书房里。” 听见这话,李妄猛地站起身,茶盏被碰翻,茶水洒了一桌。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若是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李青萤神色平静:“这东西放得随意,显然李泊苍并不在意,而且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只觉得炼丹是小道,远不如修炼灵力重要。” 她抬眸看向李妄:“但你不一样。” 李妄怔住。 “堂兄,你的魂力是深蓝色,天生就该走丹道。”她轻声道:“留在李家,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李妄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抚过玉简:“为什么帮我?” 李青萤笑了笑:“因为整个李家,只有你把我当人看。”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丹炉里的火焰微微跳动,映照在两人脸上。 李妄垂眸看着那枚玉简,许久,终于开口:“青云书院真的会收我?” “会。”李青萤斩钉截铁道:“我查过了,他们的现任院长是丹霞真人,最欣赏有天赋的年轻丹师,你的‘凝魂丹’连筑基修士都能温养神魂,放在外面,早该被人抢着要了。” 李妄苦笑:“可李家不会放我走” “所以你要自己走。”李青萤压低声音:“明日谢家来下聘,李家上下都会忙着应付,没人会注意你。”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推到李妄面前:“这里面是去东玄州的路引,还有五千金,足够你平安抵达了。” 李妄猛地抬头:“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李青萤眯眼笑:“攒的。” 屋外,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妄收下了玉简和小布袋,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青玉小瓶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李青萤接过,打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这是” “九转护心丹。”李妄低声道:“若遇危险,服下可保一命。” 李青萤心头微暖,将玉瓶小心收好:“谢谢。” 李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保重。” “堂兄也是。”李青萤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若有一天李家不在了,你别回来。” 李妄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李青萤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踏入暮色之中。 夜风微凉,她走在回廊上,指尖摩挲着袖中的青玉瓶。 李妄走了,李家就再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李青萤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在谢家活下去了。 第13章 下聘(1) 谢家来下聘这日,李家张灯结彩,红绸从府门一路铺到正厅,乍一看,倒真像是重视这门亲事。 可李青萤知道,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她身上的华服还是李沐瑶的旧衣改的,肩线松垮,腰身空荡,一看就是偷穿了别人的衣裳。 两个侍女站在她身后,名义上是伺候,实则是监视。 “小姐,该去前厅了。”其中一个侍女声音冷淡,手指掐了一把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穿过重重院落,李青萤发现,谢家的聘礼队伍被安排在了最偏僻的偏厅,这不合规矩的接待方式,已经无声地表明了李家的态度,他们对这门亲事不屑一顾。 她低着头跨过门槛,手指绞着衣角,像是紧张得不知所措,实则正用余光观察着厅内的每一个人。 李泊苍端坐主位,面带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一片冰冷;秦素站在他身侧,手中捻着佛珠,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李沐瑶则坐在一旁,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云锦裁制的桃红色衣裙,发间珠翠摇曳,手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整个人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艳丽夺目。 她看着李青萤,扫过她脸上的胎记,红唇微勾,眼中满是讥诮和嫌恶。 一旁还坐着几个李家本家的人。 好一场鸿门宴。 “青萤,站直些。”秦素走过来,慈眉善目地笑着,手上却狠狠掐了把她后腰的软肉:“谢家虽已式微,但到底是来下聘的,你可莫要丢了李家的脸面。” 李青萤疼得眼眶一热,抬眼望向端坐主位的二叔李泊苍,对方看似温和的目光里却藏着刀。 李沐瑶把玩着腰间玉佩,清脆的嗓音里淬着毒,讥笑道:“还没过门就能伺候瘫子,这福气堂妹可得接好了。” “谢家到!” 突然,门外传来唱名声,李青萤悄然抬头,晨光中,她先看见一抹如三九寒冬最凛冽的雪色,倏忽间劈开满园春色,直直撞入眼底。 谢观雪显然打扮过,穿着一件绣着暗纹的雪袍,身姿挺拔如雪中青竹,皮肤泛着玉质的冷感,漆黑的瞳孔里却凝着化不开的墨。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李青萤还注意到,谢观雪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指甲袖间得圆润干净,腕骨处有一颗小痣,像是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而走在他旁边的谢听澜则穿着一件墨蓝长袍,眼中含笑,腰间负剑。 身后跟着四个青衣仆从,正抬着一只朱漆礼箱。 “听澜和谢贤侄来了?” 李泊苍起身相迎,语气热络得仿佛对方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而非传言中灵根尽废的废人。 谢观雪面色冷峻,目光扫过众人,径直落在了李青萤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衣服…… 谢听澜笑意不达眼底:“李家主客气了。” 他看了看自己那个冷若冰霜的侄子,又看向李青萤,语气温和:“青萤小姐今日真是温婉可人。” 李青萤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前辈夸奖……” “呵。” 一声冷笑突兀地响起。 盛装打扮的李沐瑶站起身,故意走到李青萤身边,红唇轻启:“谢三叔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妹是什么绝世美人呢。” 她目光轻蔑:“堂妹也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穿得这样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李家亏待了你呢。” 李青萤怯怯地回答:“青萤自知身份,不敢僭越。” “好了好了,”秦素一脸慈爱地拉住李青萤的手:“青萤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总怕给人添麻烦。” 她转向谢观雪和谢听澜:“别见怪,青萤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的。” 感受着手背上那只保养得宜的手传来的温度,李青萤垂着眼,在心中冷笑一声。 谢听澜眯起眼睛微笑,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轮椅上的谢观雪开口了:“李家主母贤良淑德,难怪能教养出李大小姐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儿。” “谢贤侄过奖了。”秦素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今天是大日子,我们李家自然要重视。” 听见这话,李沐瑶的目光落到谢观雪身上,面容有几分扭曲。 李沐瑶第一次见到谢观雪时,他十二岁,已是筑基大圆满,剑意凛然,眉目如霜。 而她则穿着最精致的衣裙,戴着最华贵的珠钗,在宴席上故意从他面前走过,等着他像其他少年一样,目光惊艳地追随着她。 可谢观雪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擦拭剑刃,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手中三尺青锋值得他多看一眼。 李沐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竟敢无视她?他凭什么? 后来李沐瑶才知道,谢观雪对谁都这样。 青云宗的小师妹红着脸送他亲手绣的剑穗,他淡淡说了句“碍事”,随手就还给回去;药王谷的大小姐特意为他炼制的灵丹,他看都没看就转赠给了其他受伤的人;就连她李沐瑶,这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聒噪的未婚妻”。 可偏偏,谢观雪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可偏偏,有他做未婚夫,她在天恒宗的地位能更稳固。 所以她忍了。 听说谢观雪灵根尽碎,成了废人时,李沐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终于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她特意去谢家探望,想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可当李沐瑶站在床前,俯视着那个曾经让她仰望的少年时,谢观雪的眼神却依旧冷得像冰。 “滚。”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李沐瑶气得浑身发抖。 他都废了,凭什么还敢这样对她?他以为他还是那个天才吗? 气急败坏的李沐瑶终于撕下伪装,冷笑一声,讥讽道:“谢观雪,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谢观雪却闭目调息,连回应都懒得给她。 后来花神宴退婚,李沐瑶当众甩出婚书,看着谢观雪被众人指指点点,心中涌起了一阵扭曲的快意:“我李沐瑶,绝不会嫁给一个废人!” 她等着看他崩溃、愤怒、甚至求她…… 可谢观雪只是淡淡抬眸,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她的影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比任何羞辱都让她难堪。 他竟敢……连她的退婚都不放在眼里! 察觉到李沐瑶异样的情绪,李青萤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14章 下聘(2) 秦素转向李泊苍,转移话题道:“老爷,聘礼都清点好了吗?” 李泊苍点点头,示意管家呈上礼单。 李青萤却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这场婚约的主角明明是她,却没有人询问她的意见,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不对,谢观雪倒是暗中看了她几眼,目光一直在她不合身的衣服上流连。 与此同时,谢听澜挥手示意随从抬上朱漆礼箱,箱盖开启的瞬间,厅内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整箱的灵石映得满室生辉,最上方还放着一株通体碧绿的九叶灵芝、深海明珠、上品灵剑……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引得李家众人窃窃私语。 李青萤的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她没想到谢家这下聘还挺正式的 李泊苍浏览着礼单,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谢家真是大手笔啊。” 谢听澜淡然一笑:“我谢家如今虽然比不上从前,但该有的礼数不会少,观雪的婚事,自然要办得体面。” “听澜,你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我跟你兄长是至交好友。”李泊苍笑容不变:“能与谢家结亲,也是我们李家的荣幸。” 闻听此言,李沐瑶突然轻笑出声:“爹,您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高攀了似的。” “不过嘛。”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李青萤一眼;“有些人确实是高攀了,一个没灵根的废物,也配得上谢家如此厚礼?” 厅内气氛顿时一僵。 “沐瑶!”秦素佯装呵斥,“怎么说话的?” 李沐瑶撇撇嘴,眼中闪着恶意:“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谢公子虽然灵根尽毁,但好歹曾经是个天才,还是谢家的前少主,至于堂妹嘛……”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没有灵根,灵魂资质极差,这张脸也是不堪入目,完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啊?” “李大小姐此言差矣。”谢观雪的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却依旧没落到李沐瑶身上,只是看着李青萤。 “我们谢家选人,看重的不是天赋修为,而是品性德行,青萤姑娘心地善良,正是我心中的理想人选。” 李青萤有些惊讶,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自从她爹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认可过了。 谢听澜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观雪一眼。 这番话却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李沐瑶脸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要的废物未婚夫,竟然对李青萤如此重视。 “堂妹真是好福气啊。”李沐瑶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堂妹她从小体弱多病,怕是难以承担传宗接代的重任呢。” 听见这话李青萤都无语了。 不是,这都能问道长生了,谁还关心传宗接代这种小事啊?怎么?怕没人送终?还是送死的时候能有一家子凑数的? “沐瑶!”这次是李泊苍出声呵斥:“不得无礼!” 谢听澜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劳费心了,我们谢家有的是灵丹妙药,定会把青萤小姐的身子调养好。” 谢观雪冷冰冰地说道:“况且都踏上长生路了,还要惦记凡人的传宗接代,看来李大小姐的道心,怕是与常人不同。” 李青萤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这话说出了她的心声,看来这“未婚夫”,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啊。 李沐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要反驳,却被秦素一个眼神制止。 秦素走到李青萤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手:“青萤虽资质平平,但性子温顺,最是适合谢贤侄。” 说话间,她的指尖狠狠掐进李青萤腕间嫩肉,低声警告:“给我安分点。” 李青萤疼得眼眶泛红,却只能怯生生地点头:“二婶说得是……” 谢观雪冷眼看着这一幕,轮椅扶手上的冰霜无声蔓延。 “说起来,”李泊苍突然开口:“青萤自幼丧父,这些年多亏她二婶照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青萤一眼:“你可要记住这份恩情,到了谢家,莫要忘本。” 记住你是李家的人。 记住你的任务。 听懂了李泊苍的暗示,李青萤低着头,肩膀微颤:“青萤……明白。” 谢听澜挑眉,似笑非笑:“李家主放心,谢家绝不会亏待青萤小姐。”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青萤小姐在李家……似乎过得不太如意?” “哎哟,这是哪里的话?”秦素立刻接过话:“我们待青萤如亲生,只是这孩子性子怯懦,不亲人,还总爱躲着人……” “是吗?”谢观雪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为何她手上的伤,像是新添的?” 众人一愣,齐刷刷看向李青萤的手,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是几道新鲜的指痕,正是方才秦素掐的。 秦素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手:“这、这是……” “是我不小心摔的!”李青萤突然抬头,眼中含泪:“二婶待我极好,真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哽咽,任谁看了都觉得是被胁迫的。 谢听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谢观雪则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李泊苍强笑着打圆场,“今日是喜事,不说这些。” 他拍了拍手,侍女立刻端上一个锦盒:“这是给青萤的嫁妆,虽比不上谢家的聘礼,也是一番心意。” 锦盒打开,里面是几块灵石、几瓶灵丹和几件普通的首饰,成色连李沐瑶平日戴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李沐瑶嗤笑一声:“爹真是大方,连我不要的珠钗都赏给她了。” 李青萤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看似羞愤至极,实则正努力憋笑。 李家越是这样,谢家就越是会觉得她可怜。 果然,谢听澜叹了口气:“李家主,青萤小姐是你的亲侄女,而且谢家既已下聘,她以后便是观雪的未婚妻,我的侄媳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泊苍一眼:“还请你们看在这些情分上……高抬贵手。” 第15章 下聘(3) 正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李泊苍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他素来以宽厚家主自居,此刻却被谢听澜一句话撕破了伪善的面具。 看着这张难看的脸,李青萤好悬没笑出声来,默默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泊苍强压住愤怒,笑了笑:“听澜,你看看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与兄长是手足,青萤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会苛待她呢!” 谢听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家主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的。” 与此同时,秦素的注意力却全都在谢家送来的嫁妆上,寒玉髓、玄阶灵剑、九叶灵芝……每一样都是珍宝,不管放在哪个修真世家,都算得上重礼。 她目光扫过那株被封在寒玉匣中的九叶灵芝,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这东西,若是给沐瑶服用,说不定能助她更快突破金丹……岂能便宜一个废物? “大家莫要争论了。”秦素笑容和煦,抬手示意管家:“来人,把聘礼都收入库房,好生保管。” “且慢。” 谢观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坐在轮椅上,指尖轻叩扶手,目光淡淡扫过李家人:“这些东西,是给青萤姑娘的。” 厅内瞬间安静。 秦素笑容一滞:“贤侄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谢观雪语气平静,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谢家送来的聘礼,是给李青萤的,不是给李家的。” 说着,他抬起眼眸,眼神锐利如刀:“李夫人该不会……是想私吞?” 这残废竟敢当众落我面子?! 秦素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堆出笑脸:“哎哟,谢贤侄误会了!我们只是怕青萤年纪小,不懂保管这些贵重之物啊……” “二婶。”李青萤突然怯生生开口,眼眶微红:“我、我确实没用,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就连爹留给我的东西,我都……” 话未说完,李青萤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闭上嘴,低下头,却留给了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李泊苍和秦素的脸色瞬间阴沉。 李沐瑶冷笑一声:“李青萤,你少在这装可怜!” 她指着那株九叶灵芝:“这等灵物给你也是浪费!你连灵根都没有,配用这个吗?” “沐瑶!”李泊苍佯装呵斥,实则暗中赞许女儿的助攻。 “正因她没有灵根,才更需要这些。”谢观雪却突然笑了,轮椅无声碾过地面,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缓缓停在了李青萤身侧。 从李青萤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谢观雪的侧脸,眉骨高而凌厉,投下的阴影掩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只余长睫在眼尾处微微垂落,像覆了一层薄霜。 鼻梁挺直如剑脊,自眉心一路向下,至鼻尖处收成一道锐利的折角,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峻。 不过他却是正在帮她……撑腰? “不过李家的规矩,倒是新奇。”谢观雪脊背挺直如青松,指尖绽开细小的冰花:“聘礼既已送出,自然便是她的,李家主刚才还在说什么手足情深,莫不是只是在说笑?” “……贤侄说笑了。”李泊苍强撑起笑容:“青萤,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他咬牙补充:“九叶灵芝……你也一并带走。” 李青萤“惊喜”地抬头,眼中泪光盈盈:“真、真的可以吗?” 谢听澜忍笑点头:“当然,这本就是你的,我们今日午时出发回九州城,在这之前,我先帮你保管,如何?” 李青萤一脸感动:“多谢前辈。” 谢听澜笑了笑:“不该叫前辈,应该改口叫小叔了。” 面对自家小叔打趣的眼神,谢观雪一脸淡然,表情毫无变化,李青萤嘴角抽了抽,怯怯道:“多谢……小叔。” 看着相处和谐的三人,李沐瑶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谢听澜朝李泊苍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李家主,那我和观雪便先回客栈整理行装了,午时,我们准时来接青萤。” 他打了个手势,四个青衣仆从又把朱漆礼箱抬了起来。 李泊苍眼角抽动,起身送客。 送走谢观雪和谢听澜后,李泊苍脸上伪装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盯着李青萤看了一会儿,说道:“青萤,记住你的身份,这门亲事是给你条活路,若敢节外生枝……” 李青萤垂眸:“青萤知道。” “你知道就好。”秦素冷笑:“别以为谢家人今天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记住你的身份!” 李泊苍摆摆手,语气稍微缓和:“青萤啊,二叔不是不疼你,只是沐瑶确实是我们李家的希望,她天资卓绝,婚事必须慎重。” “谢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毕竟曾经辉煌过,底蕴还在,你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青萤明白。” “好了,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李泊苍挥挥手:“记住,去了谢家,表现得好一点,别丢了李家的脸。” 李青萤退出偏厅,刚转过回廊,就被李沐瑶拦住了去路。 “贱人!” 李沐瑶一巴掌扇过来,李青萤早有防备,侧身躲了过去,一脸无辜地问道:“堂姐这是何意?” “少装蒜!”李沐瑶眼中喷火:“你以为攀上谢家就能翻身了?我告诉你,谢观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嫁过去,只会比现在更惨!”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欺负自己的堂姐,李青萤缓缓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那堂姐为何如此生气?难道是在后悔把这门‘好姻缘’让给了我?” “你!”李沐瑶气极,抬手又要打,却被赶来的秦素喝止。 “沐瑶!你这样成何体统!”秦素不满地皱眉:“你跟她计较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 李沐瑶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甩袖而去。 秦素也看了李青萤一眼,眼中满是警告:“别以为有谢家撑腰就能放肆,记住,你永远只是李家的一个‘下人’。” 李青萤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门亲事已成定局,比起留在李家继续做李沐瑶的出气筒,被各种欺凌,嫁去谢家或许是个转机。 既然命运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或许,这就是她这个穿越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翻身的唯一机会! 第16章 离开 正午的日头正烈,灼得青石板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热雾。 谢家的飞舟悬停在李家府门前,通体玄黑,舟身刻满繁复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舟首立着一面绣有九叶雪莲纹纹的旗帜,那是谢家曾经的荣耀,如今却显得格外寂寥。 李青萤小时候特地查阅过《九重天大陆史》和《九重天大陆地理》,最久远的记载在数万年前,按照时间段划分的书籍占了整整三排书架。 九重天大陆上是人、鬼、魔和妖兽共存的,人与妖兽的关系还算和谐,魔与两者的关系则都比较紧张。 大陆的面积比地球还要大上数千倍,划分为九域,东玄州、西灵州、南仙州、北圣州、中钧天、极北的灵霄神域,混沌魔渊、幽冥鬼界和死生界。 其中以东玄州、西灵州和南仙州的灵气最为充足浓郁,且地势开阔,物富民丰。 北圣州的灵气稍次,紧挨着龙脊山脉,奇峰众多,妖兽横行,而且近百年起,每隔五年还会爆发一次狂兽潮,十分危险。 而最极端、最寒冷的北域就是灵霄神域,此地鲜少有踏足者,只有世间最尊贵的神兽——龙族和凤族生活在神域的最深处,不过他们已经近百年没有在世人面前露过面了。 混沌魔渊,顾名思义,是魔族生活的地方。 幽冥鬼界则是许多杀人越货者的去处,那里没有法律,不讲道义,不管是人、鬼、魔,还是妖兽,只要你是强者,就能横着走。 关于死生界并没有详细记载,只知道那里是活着的生命无法踏足的地方,被称为“永远不能摆脱的无间地狱”。 而谢家在多年前式微以后,就被迫迁到了北圣州的九州城内。 谢听澜站在飞舟旁,一袭墨蓝长袍,腰间悬剑,神色平静。谢观雪则早已在舟上,轮椅停在舷边,冷眼看着李家众人假惺惺的送别。 李青萤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府门前,她的嫁妆寒酸得可怜,几件旧衣,一把油纸伞,还有她爹留下的一些旧东西。 李泊苍负手而立,脸上挂着虚伪的慈笑:“青萤啊,到了谢家,莫要忘了本。” 秦素捻着佛珠,假意抹了抹眼角:“这孩子从小怯弱,还望谢家多担待。” 李沐瑶抱臂站在一旁,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妹妹可要争气,别让人以为我们李家女儿都这般上不得台面。” 李青萤低着头,心中嫌弃三人恶心虚伪,面上却是一副怯懦模样:“青萤……谨记教诲。”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七响连鸣,正是玄天宗来人的信号。 李泊苍顿时露出欣慰又自豪的笑容,秦素也喜形于色道:“哎呀,定是来接沐瑶的仙师到了!” 只见数十名天恒宗内门弟子在飞舟上列队而立,清一色的月白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衣袂上银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师姐,宗主让我们来接您回宗。”一名弟子恭敬行礼。 李沐瑶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扫向了一旁的李青萤和谢观雪,红唇微勾,一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沐瑶师姐,这就是你那……前任未婚夫?”一名天恒宗女弟子掩唇轻笑,目光轻蔑地扫过谢观雪的轮椅。 李沐瑶红唇微勾:“是啊,可惜了,当年何等风光,如今……” 她故意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谢观雪面色不变,指尖却无声地在轮椅扶手上凝出一层薄霜。 李青萤低着头站在他身侧,像是害怕极了,实则正用余光观察着天恒宗众人的反应。 看来来的这些人都跟李沐瑶是一丘之貉啊。 “这位就是接替师姐婚约的……妹妹?”另一名弟子故作惊讶:“怎么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众人哄笑出声。 李沐瑶缓步走到李青萤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堂妹啊,到了谢家可要乖乖的,别给李家丢脸。”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带毒:“毕竟……你也就配捡我不要的东西了。” 李青萤眼眶泛红,像是被这句话刺伤:“沐瑶姐姐说得对……” 谢观雪冷眼旁观,突然开口:“李沐瑶。” 他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 “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比不上她吗?” 李沐瑶笑容一僵:“什么?” 谢观雪抬眸,眼神冷得像刀:“因为她不会像你这样……” “聒噪。” 天恒宗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 “一个废人,也敢对师姐无礼?” 李沐瑶脸色铁青,腰间玉佩泛起诡异的青光:“谢观雪,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 她猛地抬手,一道凌厉的灵力直袭谢观雪面门。 “砰!” 灵力在半空中被一道冰墙挡下,碎成点点星光,谢观雪纹丝不动,轮椅四周的地面却已覆上了厚厚的冰霜。 “师姐!”天恒宗弟子惊呼:“他竟还有灵力?” 李沐瑶瞳孔微缩,心中惊疑不定,谢观雪的灵根不是碎了吗?这寒气又是怎么回事? 同行的天恒宗长老皱了皱眉,喝止道:“沐瑶,注意身份。” 李沐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观雪、李青萤……你们给我等着! 谢观雪却不在意,只是抬起手,一道冰阶自飞舟延伸而下,稳稳落在了李青萤脚前。 他声音冷淡,却不容拒绝:“上来。” 李青萤抿了抿唇,踏上冰阶,寒气透过鞋底沁上来,她却觉得比李家的地暖更让人安心。 身后,李龙飞阴阳怪气地嘀咕:“残废配废物,倒是般配……” “咔嚓——” 一道冰锥突然擦着李龙飞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朱红门柱,谢观雪却连头都没回,只淡淡丢下一句:“再废话,下次钉穿的就是你的喉咙。” “走。” 谢观雪对李青萤道,仿佛刚才的冲突与他无关。 飞舟缓缓升空,李家的宅院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李青萤站在舷边,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脸逐渐模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舍不得?”谢观雪不知何时转着轮椅停在她身侧。 李青萤摇头,唇角微勾:“只是在想,九州城的风光,定然比这里好上千百倍。”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飞舟穿过云层,向着北方疾驰,下方山河万里,而前方则是未知的九州城,是衰败的谢家,是她的新生,也是他的战场。 第17章 油纸伞 飞舟穿破云雾时,李青萤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万丈霞光突然在眼前炸开,将整片云海染成金红色,翻滚的云浪在飞舟两侧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地平线。 “好美……” 李青萤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手指搭在飞舟的雕花栏杆上,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此刻正站在万丈高空,脚下是绵延千里的云层。 一阵罡风吹来,掀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李家的气息。 谢观雪的轮椅停在李青萤身侧,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道总是紧抿的唇线也镀上了一层暖色。 云海在他们脚下变换着形态,时而如棉絮般松软,时而如浪涛般汹涌,时而如薄纱般透明,能隐约看见下方苍翠的山脉如细线般蜿蜒。 “好像要下雨了。” 谢听澜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指着左前方。 霞光尽头处是堆积的云层,越聚越厚,越压越近,如浸了水的棉被般沉重,将远山的轮廓模糊成了青灰色,飞鸟掠过,翅膀拍打得比平日更急。 李青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这是她爹留下来的遗物,伞面泛黄,伞骨陈旧,残留的湿润气息混合着高空特有的清冽。 这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她爹抱着襁褓中的她回到李家的时候…… 思绪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小心!” 李青萤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只见云层中闪过几道黑影,淬毒的弩箭已破空而来,她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撑开油纸伞,挡在了谢观雪面前。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本该被利刃轻易穿透的油纸伞面,竟然将淬了毒的暗器尽数弹开,伞面上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光。 李青萤愣住了。 这把陪伴她十几年的破伞,此刻竟纹丝不动地挡在他们面前,伞骨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这是……” 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举起长剑:“一把破伞而已,能挡几次?” 李青萤来不及细想,杀手已经再次攻来,这一次,他直接绕开伞面,一剑刺向她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谢观雪指尖的冰晶“咔”地裂开一道缝,袖中剑气迸发,将最近的一名杀手逼退,却因双腿不便,动作慢了半拍。 好在谢听澜反应也极快,剑光如练,挡在两人身前,将另外两名杀手逼退:“没事?” “李家派来的?”谢观雪摇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轮椅却悄然转向防御姿态。 “砰!”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这次是带着爆裂符的飞刀,却在触及伞面的瞬间被反弹回去,云层里顿时传来惨叫,李青萤突然想起小说里的描述。 【谢听澜就是因为买到假灵草,丹药失效,导致谢观雪伤势恶化,后来在李家追杀时无力抵抗,而谢听澜为了保护他,意外惨死……】 李青萤本来以为,如今李家让她替婚,应该就不会再派人来追杀了,没想到她还是太过天真。 谢观雪眸光一沉,轮椅上的机关瞬间启动,三枚冰针从扶手射出,精准地钉入杀手的咽喉。 李青萤仍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原本老旧泛黄的伞面上如今泛着淡淡的青光,还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伞……”谢听澜诧异地看向她手中的油纸伞:“是防御法器?” “我……我不知道。”李青萤茫然地摇头:“这是我爹留下的……” 就在这时,谢观雪突然开口:“小叔,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谢明澜挑眉:“嗯?” 谢观雪冷冷道:“化神三星,对付几个元婴杀手,需要这么久?” 李青萤:? 等等,谢听澜是化神修为?!原着里他不是元婴十一星吗?! 谢明澜叹了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内敛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赫然是化神期大能的威压。 “本来还想多藏一会儿的。”他无奈地摊手:“你小子,眼睛倒是毒。” 谢观雪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李青萤目瞪口呆。 剧情……彻底崩了啊! 忽然,其中一个杀手趁机甩出枚血色玉简,李青萤瞳孔一缩。 那是小说里记载的“噬魂血咒”,原剧情中谢听澜就是为挡这一击而陨落的。 “退后!” 李青萤旋身将伞面斜挡,血咒撞上伞骨的瞬间,十二根伞骨突然弹出锋利刃口,伞面倒转如莲华绽放,竟将那道血咒原路奉还。 云层中爆开一团血雾,惨叫声戛然而止。 飞舟上一片死寂。 谢观雪盯着李青萤手中的油纸伞,眸光深沉,谢听澜则是一脸惊讶。 不过伞面上的纹路和青光很快又隐去,恢复了那副破旧模样,仿佛方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李青萤不由得心脏狂跳。 酝酿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撞在透明的灵障上,顺着无形的弧度滑落,像一层流动的纱。 望着外面朦胧的雨幕,李青萤恍惚想到,十七年前,她爹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回到李家时,也是一个雨天。 那天的雨很大。 她爹浑身湿透,黑袍紧贴在身上,怀中却紧紧裹着一件干燥的襁褓,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血水,在李家大门前的石阶上洇开了暗红的痕迹。 “大哥,这是?”李泊苍站在檐下,眉头紧锁。 “我女儿。” “她娘呢?” “死了。” 她爹的回答干脆利落,却让身后的雨声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在想什么?” 谢观雪的声音将李青萤拉回了现实。 她握紧手中的油纸伞,伞骨冰凉,却莫名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心,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爹,您到底留下了什么? 您冒雨带我回来时,有没有想过,我会在这样的李家长大? 不过很快李青萤就意识到了另一点,那就是退婚剧情之后的另一个关键节点也改变了。 谢听澜活下来了! 第18章 命运偏离 “咔嚓——” 天恒宗的飞舟上,换上雪色弟子服的李沐瑶坐在房间里,指尖捏着一枚碎裂的命牌。 那是她派出去的杀手首领的魂牌。 碎了!全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李沐瑶猛地攥紧拳头,命牌在她掌心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她周身灵力暴动,殿内灵玉雕琢的桌椅瞬间被震成齑粉,声音尖锐至极:“废物!一群废物!连一个没有灵根的贱人都杀不了?!” 殿外,听见动静的几个天恒宗弟子噤若寒蝉,无人敢靠近。 谁都知道,这位宗主最宠爱的关门弟子,脾气骄纵,手段狠辣,她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她凭什么?” 李沐瑶猛地转身,袖袍翻飞,一道灵力狠狠砸向墙壁。 “轰——!” 玉石墙壁龟裂,李沐瑶眼中怒火滔天,咬牙切齿道:“一个废物!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下贱东西!若不是爹开了口,你也配顶替我的婚约?!” 她脑海中浮现李青萤那张总是低眉顺眼的脸,懦弱、卑微、不堪入目,毫无存在感……可就是这样一个废物,现在却真的要嫁给谢观雪?! 哪怕是她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李青萤! 想到这里,李沐瑶猛地抬手,一道传讯符燃起,火光中映出了她扭曲的面容:“李龙飞!给我滚过来!” 片刻后,匆忙赶来的李龙飞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大、大小姐……” 李沐瑶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踢翻在地:“废物!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李龙飞瑟瑟发抖:“大小姐息怒,我收到了杀手临死前的传讯,那谢听澜他、他隐藏了修为,他根本不是元婴,而是化神大能!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身……” “化神?”李沐瑶瞳孔一缩,随即冷笑:“如今的谢家,也配再出一个化神?” 她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李龙飞的衣领,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声音森寒:“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李青萤,必须死!” “她若活着到了谢家,我就让你在天恒宗的日子生不如死!” 李龙飞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待李龙飞连滚带爬地退下,李沐瑶缓缓走到窗前,俯瞰着云海翻涌的天恒宗,冷声道:“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她李沐瑶,生来就是天骄! 她不要的东西,宁可毁掉,也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李青萤……”李沐瑶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你以为攀上谢家,就能翻身了?” “做梦!” 另一边,飞舟穿行在雨幕中,结界外雷声隐隐,而舱内却一片静谧。 谢听澜接过李青萤手中的油纸伞,指尖轻轻抚过伞面,眉头微蹙:“奇怪……” 他将油纸伞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甚至注入灵力试探,伞面依旧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旧伞:“方才明明挡下了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现在却探查不出半点灵力波动。” 李青萤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爹留给我的时候,它真的只是一把伞。” 她记得,他爹说过,这把伞是她娘留下的,算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 难道……她娘并不是普通人? 谢听澜摇摇头,将伞递还给李青萤:“或许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 谢观雪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伞上,突然开口:“给我看看。” 李青萤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伞递了过去。 谢观雪的指尖刚触碰到伞骨,一股极淡的寒意便顺着他的手指蔓延而上,伞面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微微泛起一丝青光,转瞬即逝。 他只觉得体内残缺的灵力忽然震颤了一下,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力量唤醒,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在指尖,与伞上的气息隐隐产生了共鸣。 谢观雪猛地抬头,看向李青萤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怎么了?”李青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谢观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青气,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 谢听澜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挑眉问道:“观雪,你发现了什么?” 谢观雪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把伞上似乎有很奇特的气息……你爹可曾提过这把伞的来历?” 李青萤摇头:“他只说……要我随身带着。” 谢观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有一种预感,这气息大概能助他恢复修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微微垂下眼睫,将伞递还了回去:“收好。” 李青萤接过伞,指尖不小心与谢观雪相触。 一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 一股奇异的寒意顺着接触点蔓延,李青萤的左颊胎记突然微微发热,而谢观雪体内的残缺灵力则剧烈震颤起来,似乎产生了什么共鸣。 “唔……” 谢观雪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忽然转动轮椅逼近,在两人距离只剩三寸时才停下。 他伸手捏住李青萤的下巴,拉近两人的距离,拇指重重擦过那片淡青色胎记。 “你!”李青萤睁大眼睛,刚要挣扎,却见谢观雪指尖凝结的冰霜正在迅速消融,而他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震惊、困惑,以及某种近乎饥饿的渴望。 见状,谢听澜脸色一变:“观雪?” 谢观雪皱了皱眉,神情缓缓恢复平静,他松开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仍然死死盯着正茫然捂脸的李青萤:“抱歉,失礼了。” 李青萤能感觉到胎记处的灼热感正在渐渐消退,可心跳却越来越快。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舱内两人神色各异的脸,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探究。 李青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发问。 谢观雪也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指尖的冰霜彻底消融,体内暴动的残缺灵力也重新归于平静。 飞舟外,雨越下越大。 谢听澜看了看两人,忽然笑道:“看来,你们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李青萤抱紧了油纸伞,望向窗外,雨幕中的北圣州越来越近,而她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第19章 密谋 李龙飞跌跌撞撞地退出大殿,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敢吐出来。 刚才李沐瑶踹他那一脚裹挟着灵力,他整个人被踹翻在地,疼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 踉跄着走到无人处,李龙飞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到了墙上。 指节渗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满脑子都是李沐瑶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不过是个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贱人! 真当自己是个天才了?若没有李家,没有天恒宗,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龙飞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骂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把所有的怨恨都咽回肚子里。 他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可很快又颓然松开了手。 不行……我还得靠她进天恒宗…… 李青萤……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种屈辱?! 李龙飞咬牙思索,一个人名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袋里。 谢云海。 谢家现任少主,谢观雪的堂兄,从小就嫉妒谢观雪的天赋,在谢观雪修为尽废后没少落井下石。 若他肯帮忙…… 李龙飞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从怀中摸出一张传讯符,指尖灵力涌动,符纸燃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 与此同时。 谢云海的房间位于飞舟最上层,独占整片东侧厢房。 一推开门,迎面就是一扇雕花玉屏风,屏风上绣着九州山河图,金线勾勒的峰峦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奢靡的光泽。 最奢华的当属房间正中的浴池。 整块暖玉凿成的池子,引了飞舟底部的灵泉,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灵药花瓣,蒸腾的水汽里混着安神的\"醉梦香\"。 池边金架上挂着丝质寝衣,衣摆用暗纹绣着谢家族徽,轻轻一抖便有流萤般的微光浮动。 此刻谢云海正半倚在池中,手臂搭在暖玉边缘,侍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千年雪参膏涂抹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是缓解神识疲劳的极品灵药,旁人得一小盒都要珍藏,他却每日拿来敷额。 窗外雷雨交加,而屋内熏香缭绕,谢云海闭目养神,唇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谢观雪如今只能蜷缩在轮椅里。 而这飞舟上最好的房间,合该是我谢云海的。 忽然,一道传讯符破空而来,悬停在他面前,侍女手一抖,一滴参膏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啪”地砸在池边金砖上。 侍女大气都不敢出,吓得立刻俯首,好在谢云海的注意力都在传讯符上,只是皱眉骂了一句:“笨手笨脚的,滚出去。” 侍女如蒙大赦,连忙退出房间。 谢云海半倚在暖玉浴池中,指尖轻点,符纸燃尽,李龙飞谄媚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谢少主,你一向雄才大略,李某真是仰慕已久,今有一事相商,李青萤若活着到谢家,必成祸患,若谢少主愿助我除之,李某愿以李家秘宝相赠。” “李龙飞?”谢云海不屑地轻嗤一声:“不过是李家的一条狗,也配跟我谈条件?” 而且李家秘宝?区区一个旁支子弟,哪里拿得出这种东西? 但很快,谢云海又缓缓眯起了眼睛。 李青萤……谢观雪的新未婚妻。 更重要的是,他这两天听说,谢观雪还挺护着她的,甚至不惜与李家翻脸,若是她死了,谢观雪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谢云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和快意。 他指尖轻敲桌面,沉吟片刻,终于回信。 “可。” 谢云海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赤金色的讯玉。 讯玉,通讯法器,以灵玉做载体,其中用复杂的阵法做支撑,不仅能传话,还能面对面交谈,比传讯符那种一次性的更好用,款式更多。 当然,售价也就更贵,一块普通讯玉的价格就高达两万金,经过改良,如今还有了灵网,只有拥有讯玉,就能在灵网中与其他人交流。 谢云海手中的讯玉亮起一道光,李龙飞的身影出现在了光柱中,他手里捧着一个寒玉匣子,脸上堆满了谄笑。 他把姿态放得极卑微,当即额头抵地,点头哈腰道:“谢少主,您天纵之资,那谢观雪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根本不配与您争锋,谢家未来,终究是您的。” “你今日肯赏脸,真是李某的荣幸!” 谢云海眼底闪过一丝愉悦。 他喜欢听这样的话,尤其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水雾氤氲间,谢云海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李龙飞,懒懒地抬了抬手:“李兄说笑了,赶紧起来,别跪着了,显得我苛待你似的。” 李龙飞连忙爬起身,却仍弓着腰,不敢直视谢云海的眼睛,只赔笑道:“少主宽厚,是李某的福分。” 谢云海露出一个敷衍的笑,直奔主题道:“你说的秘宝是什么?” 李龙飞连忙奉上玉匣,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匣中躺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冰蓝色晶体,寒气缭绕,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这是……玄冰髓?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从哪得来的?” 李龙飞搓着手,低声道:“这是李家秘库的珍藏,家主赐给大小姐的……属下、属下偷偷取了一点……” 谢云海惊讶挑眉:“就为了杀掉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这……属下是帮大小姐办事的。”李龙飞故作为难,说出来的话格外意味深长:“大小姐的吩咐,不敢不从啊,只要谢少主肯帮忙,日后还有重谢。” 谢云海果然皱了皱眉。 李沐瑶这般针对替嫁的堂妹,莫不是对谢观雪还存有私情?不行,他绝对不会给那个废物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谢云海晃了晃酒杯,酒液映着烛光,泛出猩红的色泽:“你想怎么动手?” 听见这个问题,李龙飞想到了李沐瑶的威胁和侮辱,眼中怨毒一闪而过:“自然是……越痛苦越好!”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属下听说,去九州城途中会经过断魂渊,那里罡风猛烈,若有人‘不慎’坠舟……”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满是狠辣。 谢云海轻笑:“你倒是心狠。” 李龙飞赶紧谄笑,意有所指道:“少主也可借此机会,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为您分忧,李某万死不辞。” 谢云海缓缓从池中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落,随意披上丝质寝衣走到窗边。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淡淡道:“谢观雪虽废了,但他那小叔谢听澜可不是好惹的。” 李龙飞眼珠一转:“若谢听澜‘恰好’不在呢?” 谢云海挑眉:“哦?” “李某听闻,谢听澜与‘玄剑门’有些旧怨,若此时有人传讯,说在断魂渊附近发现了玄剑门叛徒的踪迹……” 谢云海眯起眼,唇角缓缓勾起:“有点意思。” 他转身,从案几上取出一块传讯玉符,指尖灵力涌动,迅速刻下几行字,随后捏碎。 玉符化作流光,消失在窗外。 窗外,残月如钩。 飞舟穿行在云层中,朝着断魂渊的方向驶去。 谢云海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轻笑一声:“李龙飞,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 李龙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李某只求能入天恒宗修行。” “就这?”谢云海嗤笑:“没出息。” 他抬手,将杯中残酒泼出窗外,酒液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如同未干的血迹。 “明日之后,我要谢观雪和李青萤,尸骨无存。” 第20章 锁灵散 雨落了一整夜。 李青萤推开窗,湿润的风裹挟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飞舟下方的云层正在散去,露出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那是种近乎透明的青色,边缘处晕着极淡的霞光,像一块被拭去尘埃的琉璃。 远处,几缕金线刺破云隙,将堆积的云团染成淡金色,有飞鸟掠过云海,翅膀上沾着水珠,在晨光中闪闪烁烁,如同撒了一把碎金。 雾气还未散去,侍女便提着精致的食盒,轻轻叩响了李青萤的房门:“青萤小姐,您的早膳。” 李青萤刚打开门,鼻尖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异味。 “多谢。”她睫毛低垂,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乌木食盒。 侍女正要离开,李青萤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另一个食盒上:“这是……给谢公子的吗?” 侍女应了一声:“是。” 李青萤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小声说道:“可以给我吗?我、我给谢公子送去。” 侍女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近日的流言。 听说连对李家那位天之娇女都从未有过好脸色的观雪少爷,还挺维护李家这个废物小姐,莫不是真的? 观雪少爷灵根废了,少主之位也没了,现在居然还看上这个废物小姐,难道是真的自暴自弃了? 侍女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把食盒递了过去:“那就麻烦青萤小姐了。” 待侍女离开,李青萤提着两个将食盒来到了谢观雪的房间。 他正坐在轮椅上看书,霜白衣摆垂落,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又孤独。 李青萤关上门,隔绝外面窥视的目光,眼神瞬间变了。 只对视一眼,谢观雪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早膳不对劲。” 李青萤把食盒放在桌上,先取出一根银簪,轻轻拨开了盖子,都是一碗灵米粥,几碟精致小菜,还有一壶清心茶。 看起来毫无异常。 李青萤鼻尖轻轻一动,太甜了,灵米粥本该只有淡淡的稻香,可这碗粥里,却混着一丝极淡的甜腥气,像是某种灵药被研磨后残留的气息。 轮椅碾过地面,谢观雪来到李青萤身侧,漆黑的寒眸扫过早膳,目光落到她脸上,声音带了一点压迫:“你尝了?” 李青萤摇摇头:“闻出来的。” 十七年来,她在李家活得如履薄冰,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便只能靠别的方式活下去。 藏书阁的每一本药典,她都翻烂了;每一株灵草的特性,她都记在心里;每一种毒药的解法,她都烂熟于心。 那些被罚跪的夜里,那些被克扣饭食的寒冬,她都是靠着这些知识活下来的。 十二岁那年,秦素派人往她的饭食里掺了“蚀灵砂”,让她哑了半个月,她却硬是靠着偷学的《百草鉴》,从后山挖出了解毒的“清心藤”熬水喝下。 李家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偷学灵植的废物,却不知她连丹阁最晦涩的《万毒谱》都背了下来。 风卷起李青萤鬓边碎发,清晰地露出了脸上青青白白的胎记。 谢观雪看了一眼,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抚过那片肌肤,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又收了回去,快得恍若幻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 李青萤来不及多想,用银簪簪尖依次点过米粥、小菜,最后悬在茶壶口,银簪毫无变化,可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果然用了“掩色花”做障眼法。 这种灵草能中和金属反应,寻常银器根本验不出毒性。 李青萤从袖间取出一根不起眼的木簪,那是她自己用“辨毒木”削成的,簪尖轻轻点过灵米粥,片刻过去却毫无变化。 不是寻常毒物? 李青萤眸光微沉,从袖中摸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这是她在李家时,偷偷用废弃的测灵玉打磨的。 玉片刚悬于粥面,立刻泛起一层极淡的灰雾。 谢观雪一直没有打扰,直到此刻才开口询问:“这是?” 李青萤皱眉:“锁灵散。” 这是一种极为隐蔽的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不会致命,却能让修士灵力凝滞,十二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分毫。 两人对视一眼,谢观雪连想都不想用,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肯定是谢云海的手笔。” 李青萤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来说,谢家也是龙潭虎穴,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竟然在飞舟上就动手了? 不过……以为这点手段就能算计她? 李青萤眯起眼睛一笑,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粒淡青色的药丸,这是她用菜园里偷偷培育的清灵草炼制的,能解百毒。 第21章 断魂渊 “这是什么?” 看着李青萤指间的淡青色药丸,谢观雪开口问,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了她脸上。 这一瞬间,他完全没注意到被李家众人嘲笑了十几年的胎记,在他眼里,只有她微微上扬的眼尾,狡黠灵动,就像…… 谢观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李青萤歪着头看过来,眼底是毫不设防地笑意:“这是可以解百毒的清灵丹,我堂兄李妄帮我炼制的。”她没有把清灵草是自己在菜地培育的事说出来。 虽然她关于炼丹的理论知识很丰富,但还从来没有亲手炼制过,只给李妄打过下手。 李青萤指尖轻弹,两粒清灵丹无声落入粥中,遇粥即化,原本混在米香中的那一丝甜腥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满意地笑了笑,踱步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保证外面窥视的人能看清他们用早膳的画面。 这灵米粥熬得稠糯,米粒晶莹饱满,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晕,上面还飘着几片嫩绿的灵蔬叶,清香扑鼻。 在李家,这样的东西可轮不到她,可不能浪费了,锁灵散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毒,解了照样能吃。 李青萤端起另一碗灵米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灵米软糯,带着淡淡的甘甜,热腾腾的雾气熏得她睫毛微湿。 她无意识露出满足的笑,嗓音轻软,却带着几分戏谑:“谢公子,要不要也尝一尝?” 一个没有灵根的少女,竟能对毒物如此敏锐。 谢观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青萤捧碗喝粥的模样,目光在她唇角沾着的一粒米上停留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她在李家那些年,被克扣月例,被苛待冷落,却始终活得清醒而警惕,机敏而心细,倒是……有趣。 谢观雪向来厌恶蠢人,更厌恶懦弱之人。 而李青萤,既不蠢,也不懦弱。 她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野草,看似柔弱,却能在最险恶的环境里扎根生长,甚至还能在风雨中摇曳出几分恣意的姿态。 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也让他心里某处,微微松动了一下。 谢观雪的唇角似乎掠过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神色平静地端起粥碗,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勺子,搅了搅,送了一口进嘴里:“确实不错。” 李青萤咽下嘴里的粥,舔了舔嘴角,补充道:“放心,我毒解得很干净的。” 谢观雪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李青萤正纳闷时,却见他指尖在她唇角轻轻一蹭,将那粒米抹了下来,声音却依旧冷淡:“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换一碗新的就好。” 李青萤怔了怔,忽然笑了:“那多浪费呀?这么好的粥……” 她晃了晃碗,眼睛弯成月牙:“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匆匆推开门的谢听澜脸色凝重:“观雪,我收到传讯……”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看到的画面让他瞬间瞳孔地震。 李青萤正坐在谢观雪房间的小桌前,手里捧着一碗灵米粥,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而他那向来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侄子,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冷着脸赶人,还面无表情地伸手蹭了一下她的……嘴唇? “观雪,青萤姑娘,你们……” 谢听澜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底瞬间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青萤差点被粥呛到,慌忙放下碗:“谢前辈!” 谢观雪则一脸淡定,冷冷扫了自家小叔一眼:“有事?” 谢听澜轻咳一声,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告诉你们,就是玄剑门叛徒出现在了北侧山崖,我得立刻去查探,你和青萤姑娘好好待在飞舟上。”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灵米粥上,眼神有一种诡异的慈爱。 一起用早膳! 还会主动出手! 我家不争气的观雪终于开窍了啊! 李青萤被谢听澜灼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往谢观雪那边挪了挪。 谢观雪眯起眼:“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谢听澜连连摆手,倒退着往门口走:“你们继续,继续啊!” 临关门时,他还特意探回半个脑袋,冲李青萤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青萤姑娘,观雪从小嘴硬心软,你多担待啊。” “砰!” 一道霜寒剑意不轻不重地砸在门上。 谢听澜哼着小曲离开,心情好得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小侄子和小侄媳妇手牵手的美好画面:“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而房间里,李青萤和谢观雪面面相觑。 “你小叔……”李青萤迟疑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观雪冷着脸把精致小菜推到她面前:“吃你的。” 与此同时,飞舟已经接近了断魂渊。 断魂渊位于九州城以北六百里,是一道横贯百里的巨大裂谷。 渊深有万丈,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寸草不生,终年不散的黑色罡风在渊底呼啸盘旋,风声凄厉如万鬼哭嚎,故而得名“断魂”。 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两位大能在此决战,剑气劈开大地,形成了这道深渊,残留的杀意历经千年不散,化作实质般的煞气,即便是元婴修士落入,也会被侵蚀神识,轻则疯癫,重则爆体而亡。 李青萤和谢观雪用过早膳,刚歇了一会儿,飞舟就行至了断魂渊上空。 天色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翻滚的黑云遮蔽,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渊中升腾的煞气形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雾瘴,如活物般缠绕着飞舟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李青萤站在舷窗边,看见了偶尔从渊底闪过的猩红的光芒,那是沉积了千年的血煞之气。 罡风卷起碎石,在峭壁间碰撞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敲击自己的墓碑。 “这地方……”李青萤下意识攥紧窗棂:“连飞鸟都不敢过?” 谢观雪不知何时停在她身后:“三百年前,天剑宗一位受伤的化神长老意外落入了断魂渊。” “然后呢?” “尸骨无存。” 谢观雪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李青萤后颈寒毛直竖。 “等一下。”他突然按住轮椅扶手:“不对劲。” 李青萤顺着谢观雪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房间周围的结界灵石不知何时被人调换成了劣等货,灵力即将耗尽,暗淡无光。 如果就这样进入最危险的“风眼”,那两人肯定会被卷入其中。 “果然还有后手。”李青萤蹲下身,指尖轻点灵石边缘:“不过这手法真粗糙。” 谢观雪冷笑:“恐怕是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第22章 将计就计 飞舟穿行于云海之上,李青萤倚在窗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断魂渊。 罡风在渊底呼啸,即使隔着飞舟的结界,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撕扯力。 “再有不到一刻钟,就要进入风眼了,那里是断魂崖最危险的地段。”谢观雪坐在轮椅上,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李青萤回头看他,真不愧是龙傲天主角,这种时刻,竟然还依然保持从容。 她撇撇嘴:“谢公子不担心吗?你刚才还说,就算是化神期修士,虽然是受了伤,但落入断魂渊,也只能落得尸骨无存的结局。” “谢云海那个蠢货。”谢观雪敲了敲轮椅扶手,嗤笑道:“他以为只要在我们房间的结界上开个小口,罡风就会精准地只攻击我们?” 听见这话,李青萤眸光一转,也忍不住笑出声:“没记错的话,楼上好像……就是那个谢少主的房间?” 谢观雪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开口:“将计就计?” 李青萤眨眨眼:“英雄所见略同。” 谢观雪推动轮椅来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这是小叔留给我的护身符,能抵挡化神期以下的攻击,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足够应付罡风。” 李青萤眼睛一亮:“那我们只需要确保,罡风来临时,谢云海没有这样的准备。” “他喜欢骄奢享受,好东西不算少,但为了少主之位,没少给族中长老送礼,恐怕法器也没剩下几件。”谢观雪冷静地分析道:“我记得,他随身带着一件玄龟甲,能抵挡元婴期三次攻击。” 李青萤点头:“那我们就让他不得不用。” 计划很快敲定。 李青萤以第一次乘坐飞舟,房间太闷为由出去透气,走在甲板时,途中“不小心”撞见了正在巡视的谢云海。 “谢少主。”李青萤故作惊讶:“这么早就在巡视,真是尽职尽责啊。” 谢云海一袭锦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李小姐客气了,飞舟即将进入断魂渊危险区域,我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崇拜之色:“谢少主果然责任心强,不过……” 她压低声音:“我刚才好像看到,谢公子房间的结界有些异常,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李小姐多虑了,谢家飞舟的结界怎会有问题?” “也是。”李青萤假装被说服:“可能是看错了,不过……” 她故意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谢云海追问。 李青萤神秘兮兮地凑近:“谢公子刚才说,他感应到飞舟结界有薄弱处,就在……唉,算了,他肯定是胡说的,谢少主也说了,谢家飞舟的结界怎会有问题呢?” 谢云海脸色微变:“他说薄弱处在哪?” “好像是……在他楼上?”李青萤装作回忆的样子:“应该在谢少主您住的那间隔壁。” 她说完立刻补上一句:“不过您别在意,他现在修为尽失,感应肯定不准。” 谢云海却顾不得这些,脸色阴晴不定,匆匆告辞离去,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李青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回到房间,她向谢观雪汇报了情况:“鱼儿上钩了,他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是该加固自己房间的结界,还是维持原计划。” 谢观雪轻笑:“以他的智商,只会两头落空。” 果然,不久后飞舟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声响彻全船:“注意!进入断魂渊核心区域!所有人留在房间内,切勿外出!” 李青萤和谢观雪对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他激活玉符,一道柔和的光幕将两人笼罩。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楼上传来了谢云海惊恐的叫声:“怎么回事?罡风怎么会……啊!我的结界!” 飞舟外,漆黑的罡风如同活物般缠绕着船体,寻找着每一个薄弱点。 谢云海房间的结界因为被他仓促调整过,反而出现了更多漏洞,罡风如刀,轻易撕裂了结界,灌入室内。 “不!玄龟甲,起!” 谢云海惊骇的喊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是他的保命法器被撞击的声音。 李青萤和谢观雪所在的房间虽然也受到罡风冲击,但在玉符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更妙的是,由于谢云海房间成了罡风的主要入口,其他区域的结界压力反而减轻了。 “三、二、一……”谢观雪手指轻敲,轻声倒数。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接着是谢云海杀猪般的惨叫:“我的玄龟甲!” 李青萤忍不住笑出声:“一次就用掉了,他肯定心疼死了。” 罡风持续了约莫半刻钟才逐渐平息,当飞舟恢复平稳时,谢云海已经狼狈不堪地冲到了甲板上,脸色惨白如纸。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恰好”也来到甲板“避难”,看到谢云海,她故作惊讶:“谢少主,您没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谢云海强撑笑容:“没……没事,刚才罡风太强,我担心飞舟安全,出来查看。” “您真是太负责了。”李青萤一脸崇拜:“不过您衣服怎么破了?还有这头发……” 谢云海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衫和焦糊的发梢:“刚才……刚才不小心被罡风刮蹭了一下。” 谢观雪神情淡漠:“你腰间的玄龟甲怎么裂了?” 谢云海只觉得他在嘲讽自己,脸色瞬间涨红:“你看错了!那只是……只是……”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青萤“好心”解围:“一定是谢少主为了保护飞舟安全,不惜动用了珍贵法器,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谢云海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赞美,心里却在滴血,那玄龟甲可是他如今最值钱的家当了! 回房途中,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他那表情,简直像是被人抢了老婆又不敢声张。” 谢观雪也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多亏了你的表演,他到现在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结界意外受损。” “不过。”李青萤突然正色:“他这次失败了,下次可能会更狠毒,我们得小心。” 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丝毫不惧:“让他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跳梁小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飞舟继续向前,断魂渊的罡风渐渐远去,望着窗外逐渐平静的天色,李青萤忽然觉得,和这个聪明又腹黑的“废柴”男主合作,还挺有趣的。 第23章 九州城 飞舟穿过断魂渊最后的罡风带,船身逐渐平稳下来,透过舷窗望去,远处已经能看到北圣州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 谢观雪推动轮椅来到李青萤身旁,声音压得极低:“快要到九州城了。” “趁现在混乱,正是好时机。”李青萤嘴角微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以前在黑市买到的“百笑散”。 这是一种服下后会让人无法控制大笑的奇药,据老板所说,原材料是几种山菇磨成的粉,更妙的是,它还会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 这效果跟有毒的云南菌子非常相似。 “我去去就回。”李青萤眨了眨眼,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冲出房间:“不好了!后面货舱里的东西被罡风吹坏了!” 走廊上,谢家仆役们正忙着收拾罡风过后的狼藉,听到她的喊声,几个管事模样的人立刻紧张地朝货舱方向跑去。 趁此机会,李青萤溜进了一层侧面的膳房,里面只有一个年迈的厨娘在熬制凝神茶,这是谢云海每日必饮的饮品,据说是为了“安抚因操劳过度而烦躁的心神”。 茶是上好的“雪峰雾尖”,取自雪茶树最嫩的芽尖,一年不过产半斤,全被他一人独占,泡茶的水则是每日清早从飞舟途经的灵脉山泉中现取的。 “婆婆,需要帮忙吗?”李青萤露出乖巧的笑容:“刚才的罡风太可怕了,我想做点事分散注意力。” 老厨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李小姐?这不合适……” “我在家时就常帮二婶熬药。”李青萤不由分说接过扇子,轻轻扇着炉火:“这茶是给谢少主的?听说他刚才为了保护飞舟,不惜动用了珍贵法器,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老厨娘闻言,脸上的戒备稍稍放松:“少主确实心系家族……就是性子急了点。” “英雄总是如此。”李青萤一边附和,一边借着扇风的动作,巧妙地将纸包中的粉末撒入茶中,无色无味的药粉瞬间溶解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茶好了吗?少主等着呢。”一个年轻侍女走进厨房催促道。 “好了好了。”老厨娘将茶倒入精致的玉盏中,李青萤“热心”地帮忙整理托盘,确保一切看起来毫无异常。 看着侍女端着茶离去,李青萤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李青萤笑着回到房间时,谢观雪正在窗边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眼皮都没抬:“成了?” “比想象中容易。”李青萤坐到他对面,忍不住轻笑,“你那堂兄的架子可真大,每日还有专人伺候茶饮。” “从小被宠坏的废物罢了。”谢观雪终于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诮:“照你所说,那百笑散发作时,我们应该正好抵达九州城?” “我算过了,”李青萤掰着手指:“飞舟距离九州城约六百里,以现在的速度,差不多就是半个时辰的行程……”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舟逐渐降低高度,窗外已经能看到九州城宏伟的轮廓了。 整座城池如同一个巨大的九宫格棋盘铺展在平原上,城墙高逾十丈,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每隔百步就有一座箭楼,楼顶悬浮着硕大的灵能水晶,构成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结界,将整座城笼罩其中。 “那就是九州城的护城结界。”谢观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由谢家九位长老共同维持,可挡化神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随着飞舟降低高度,城池的细节越发清晰,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城中心那座通体雪白的高塔,塔身笔直如剑,顶端没入云层,塔身缠绕着七道金色灵纹,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那是观雪楼。”谢观雪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亲手建的。” “很壮观。”李青萤轻声感叹。 在原着中,九州城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飞舟继续下降,掠过城墙时,李青萤看清了城内布局,以观雪楼为中心,八条主干道呈放射状延伸,将城区划分为八个扇形区域。 东北的“丹鼎区”建筑多为圆形,屋顶呈药鼎状,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正东的“剑阁区”楼宇挺拔如剑,隐约可闻铮铮剑鸣;东南的“符箓区”屋檐下挂满了各色符纸,随风轻响如铃…… “九州八艺。”谢观雪指向不同区域:“丹、器、符、阵、剑、术、卜、御。谢家掌控着前四艺,后四艺由附属家族分管。” 飞舟最终降落在城西的“御行区”,这里是飞舟起降之地,数十个泊位整齐排列,不时有飞舟起落,可以看到码头上已经站满了迎接的人群。 站在最前方的是谢家的五位长老,后面跟着数十位衣着华贵的宾客,显然是得知谢家飞舟穿越断魂渊归来,特意前来迎接的。 “走,该我们出场了。”谢观雪整理了一下衣袍,李青萤默契地走到轮椅后方,推着他向外走去。 走廊上,他们“偶遇”了正准备下船的谢云海,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间挂着几件彰显身份的法器,看起来意气风发。 “哟,这不是我的好堂弟吗?”谢云海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假笑:“断魂渊一行可还安好?我听说有些房间出了问题……” “托堂兄的福,安然无恙。”谢观雪平静地回答:“倒是堂兄看起来气色不佳,可是刚才动用玄龟甲伤了元气?” 谢云海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你们……”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马上就要到家了,可别给谢家丢脸。” 李青萤故作天真地插话:“谢少主放心,我们一定谨言慎行,倒是您……” 她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谢云海皱眉。 “没什么,就是……”李青萤压低声音:“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据说断魂渊的罡风有时候会带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谢云海脸色微变,不自觉地摸了摸喉咙:“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刚才听几个仆役说,穿过断魂渊后有人会莫名其妙地……” 李青萤话未说完,飞舟的舱门已经打开,外面传来了热烈的呼唤声。 “少主回来了!” 谢云海顾不上继续追问,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向舱门,李青萤和谢观雪故意落后几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阳光倾泻而入,谢云海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几位谢家长老面带微笑迎上前来,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更是激动地张开双臂:“云海我儿,平安归来就好!”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谢云海突然僵住了,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第24章 当众出丑 下一秒,一阵怪异的笑声从谢云海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哈……哈哈哈……” 长老们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笑声已经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狂笑:“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们……哈哈哈……你们的脸……哈哈哈……” 码头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谢云海像个疯子一样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还不停地指着长老们的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像烤熟的猪头”之类的话。 “云海!成何体统!”中年男人,也就是谢云海的父亲谢震天厉声喝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你的胡子……像死蚯蚓……哈哈哈……” 谢云海笑得直不起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宾客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窃笑起来,更多人是满脸震惊,谢家几位长老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像吞了只苍蝇。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适时地出现在舱门口,谢观雪依旧一脸冷漠,李青萤的脸上则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 她提高声音道:“谢少主可能是中了断魂渊的罡风邪毒!快扶他回去休息!” 谢震天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几个心腹上前架住笑得东倒西歪的儿子。 谢云海一边狂笑一边挣扎:“放开我……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哈……那个穿红衣服的哈哈哈……像只发情的狒狒……” 被点名的长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宾客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 整个码头乱成一团。 李青萤强忍着笑意,一脸“担忧”地对谢观雪说:“谢公子,我们快去帮忙,谢少主看起来很难受。” 谢观雪语气平淡:“堂叔,需要我帮忙吗?我虽修为尽失,但对药理还算了解。” 谢震天此刻哪还有心思搭理或者怀疑他们,只顾着把丢人现眼的儿子往马车里塞:“快!快回府!请医师来!” 目送谢家父子狼狈离去,李青萤和谢观雪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老走过来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观雪啊,你兄长遭此不幸,接下来的接风宴就由你代表谢家出席。” 谢观雪谦逊地低头:“大长老抬爱,可观雪如今修为尽失,恐有辱家门。” “哎,这是什么话。”大长老叹息道:“你父亲在时,谢家何等风光……如今……” 说着,他看了一眼谢云海离去的方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李青萤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倒是意外之喜,看来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不仅让谢云海当众出丑,还无形中提升了谢观雪在家族中的地位。 通往宴厅的长廊上,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名侍卫,随着他们走近,李青萤注意到这些侍卫的眼神微妙地在谢观雪身上停留,有的隐含同情,有的则带着轻蔑。 “今晚的接风宴本该是谢云海的主场。”谢观雪突然低声开口:“现在他卧病在床,有些人会很不高兴。” 李青萤会意:“需要我做什么?” “做你自己就好。”谢观雪嘴角微扬:“有时候,‘废人’的名声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观雪少爷到!” “李家二小姐到!” 宴厅门前,两排侍女齐齐行礼,随着高声通报,厅内嘈杂的交谈声顿时一静。 李青萤推着轮椅跨过门槛,瞬间感受到数十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 宽敞的宴厅内,十余张黑檀木案几呈扇形排列,最上首是家主之位,此刻正空着。 左右两侧坐着谢家各位长老和重要人物,后方则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这位就是李家的二小姐?”坐在左侧首位的白须老者是二长老谢明远,他锐利的目光转向李青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客气地说道:“听说你在李家不太受重视?” 厅内响起几声轻笑。 李青萤感到谢观雪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自由发挥”。 她微微欠身,笑容恬淡:“青萤资质平庸,确实不及堂姐出色,不过……” 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父亲常说,修真之路漫长,一时的快慢说明不了什么。” “好一个‘说明不了什么’!”右侧一位面容温婉的女子,也就是五长老谢清音突然笑道:“小姑娘有见地,来,坐我这边。” 这个邀请无疑是种庇护。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来到五长老旁边的案几就座,恰好避开二长老那侧的咄咄逼人。 “尝尝这个。”谢观雪将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推到李青萤面前:“雪莲酥,用天山雪莲和灵蜜制成,对调理经脉有奇效。” 李青萤刚要道谢,对面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突然嗤笑:“观雪堂弟对未婚妻真是体贴,可惜……再好的灵食也补不了没有灵根的缺陷啊。” 厅内又是一阵窃笑。 谢观雪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条斯理地倒了杯灵茶:“谢林堂兄最近修为可有精进?五年前你就是凝气后期,现在……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听见这话,谢林的脸顿时涨红。 与此同时,关于谢云海当众发疯的事,已经传出了各种版本,有人说他中了邪毒,有人说他练功走火入魔,更有人说他是被断魂渊的怨灵附身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家仆匆匆跑来,在谢观雪耳边低语:“观雪公子,少主醒了,说要见您和青萤小姐。” 李青萤与谢观雪对视一眼,双双告退离席。 刚靠近谢云海的院子,隐约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笑声,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内室,只见谢云海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角仍时不时抽搐。 谢震天则阴沉着脸站在一旁,几位医师正手忙脚乱地检查,也不敢乱开药。 “观雪来了。”谢震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医师说云海可能是中了断魂渊的某种奇毒,但查不出具体是什么,你可有什么见解?” 谢观雪推动轮椅靠近床榻,装模作样地为谢云海把脉,片刻后“凝重”地说:“确实是罡风邪毒的症状,我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断魂渊的罡风偶尔会携带一种叫‘笑阎罗’的毒素,中者会狂笑不止,但不会危及性命。” 谢云海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嘶哑:“真……真的?不是有人……下毒?” 李青萤“惊讶”地睁大眼睛:“谢少主怎么会这么想?飞舟上都是谢家的人,谁会做这种事?” 谢震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云海,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我没有……”谢云海眼神闪烁,显然想到了自己对谢观雪和李青萤房间结界做的手脚,顿时不敢再提下毒的事。 谢观雪“贴心”地转移话题:“笑阎罗的药效最多持续十二个时辰,可以吃一些清心丹,看看有没有效果。” 离开谢云海的院子后,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十二个时辰?” 谢观雪嘴角微扬:“我只说‘最多’,可没说一定是十二个时辰,让他多担心一会儿也好。” 两人沿着谢家花园的小径慢慢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青萤突然觉得,这个原着中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杀神,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爱之处。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谢云海虽然暂时出丑,但等他恢复过来,肯定会怀疑我们。” 谢观雪望着远处高耸的观雪楼,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让他怀疑,我倒是希望他再做些什么蠢事……这样,我们才有理由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第25章 谢家 接风宴结束,谢观雪为李青萤暂且安排了住处。 东厢房很整洁,一张书案,几把椅子,靠窗处摆着张简易床榻,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笔法苍劲有力,角落题着“临渊”二字。 “我父亲画的,他年轻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谢观雪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你先在此暂住一晚,明日我为你安排新院子。” 李青萤点点头:“我想要个带菜地的院子。” 这话一出口,谢观雪微微挑起眉毛,重复道:“菜地?你可知这里是谢府,不是农家小院?” 看来谢听澜没把七星草的事告诉谢观雪。 月光在李青萤脸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她不急不缓地解释:“我在李家时,就习惯在院子里种些药草,一来可以调理身心,二来……” 她故意顿了顿:“也能省些买灵药的开销。”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东边的青芜院有片荒地,离主宅最远,平时没人去。” 李青萤眼睛一亮,这正是她想要的,僻静,不受打扰,适合偷偷培育那些见不得光的灵植。 “多谢。”她行了一礼,嘴角忍不住上扬。 “别高兴太早。”谢观雪轻哼一声:“那里荒废多年,杂草有半人高,还有蛇鼠出没。” “无妨。”李青萤轻笑:“我在李家打理过的荒地比这还糟。” 谢观雪又道:“明日我会让谢忠帮你,他是我父亲留下的老仆,嘴严。”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月光如水,为坐在轮椅上的谢观雪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格外清冷,他修长的手指轻叩轮椅扶手,低声道:“不过你既然要在谢家长住,就该了解这个家族的……现状。” 他声音低沉:“特别是,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虽然看过小说,但大部分剧情早就记不清的李青萤连忙点头,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谢观雪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五年前,我十四岁,即将结丹,作为谢家百年来最有天赋的继承人,所有人都认为我会顺利突破。”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也确实顺利……直到最后关头,金丹即将成型时,一股陌生的阴寒灵力突然侵入了我的经脉。” 李青萤屏住呼吸,原着中这段只是一笔带过,说是“被有心人暗害”,而且原着还未完结,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那不是意外。”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有人在我的聚灵阵中动了手脚,掺入了雪家的玄冰魄。” 李青萤惊讶道:“雪家?” “正是。”谢观雪冷静地说道:“我的母亲名叫雪璃,是雪家上一代家主的女儿,雪家的玄冰魄专克我修炼的《九霄雷诀》,两者相遇会产生剧烈冲突。” “我的金丹……碎了。” 简单几个字,却让李青萤心头一颤,金丹碎裂比修为尽废更痛苦,那是抽筋剥髓般的痛楚。 “父亲不信这是意外,开始暗中调查。”谢观雪继续道:“三年前,他说找到了线索,要去极北之地求证,临行前将《九霄雷诀》真本带在身上,说是以防万一……” 他的声音微哑:“然后他失踪了,再没回来。” 李青萤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谢观雪眼中寒光乍现:“祖父突然宣布要重选家主,却在议事当天暴毙而亡,九位长老互相牵制,谢家陷入了内斗。” “直到三个月前,我那位好堂叔谢震天联合二长老一派,强行坐上了家主之位。” 李青萤梳理着信息:“所以现在谢家分几派?” “三派。”谢观雪竖起三根手指:“谢震天和谢云海父子掌控大部分实权;以五长老谢清音为首的保守派保持中立;真正还支持我的……” 他放下两根手指:“只剩下小叔谢听澜和少数几个父亲的旧部。” 谢观雪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简:“父亲失踪前一个月,秘密见过小叔,这是小叔后来给我的,里面是父亲留下的讯息——有人要灭我谢氏嫡系一脉。” 玉简上隐约可见“九霄”二字,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强行掰断的。 李青萤心头一震:“《九霄雷诀》?” 谢观雪点头:“谢家立族根本,父亲带走的是真本,现在族内流传的副本缺少最关键的心法。” 夜风突然加大,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李青萤起身关窗,回头时发现谢观雪正望着墙上那幅画出神,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你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谢观雪收回目光:“现在在所有人眼里,你跟我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这就足够了。” 两人对视片刻,李青萤正要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谢听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观雪?你在吗?” 谢观雪神色一松:“是小叔。” 门被推开,身着蓝衣的谢听澜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李青萤礼貌唤道:“谢前辈。” 谢观雪微微勾起嘴唇,问道:“玄剑门叛徒抓到了?” “故意的是?”谢听澜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酒:“明明就是调虎离山,谢云海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谢观雪简单说了一下。 谢听澜闭了闭眼。 那一天的记忆,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会渗出淋漓的血来。 谢观雪那年不满十五,却已是谢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他自幼天赋卓绝,三岁入道,九岁凝气大圆满,十二岁筑基,十四岁便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修炼时引动的灵力如江河奔涌,剑势起落间,连族中长老都要避其锋芒。 那时的谢观雪,是谢家最耀眼的星辰,是所有人眼中注定要登临绝顶的天之骄子。 他惊才绝艳,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矜与肆意,谢家上下都视他为未来的希望,就连一向严苛的谢老家主,在提及这个孙儿时,眉梢也会不自觉地舒展几分。 可那一日,谢听澜记得清清楚楚,星辰陨落,骄阳蒙尘。 闭关结丹的静室上空,原本凝聚的雷云突然剧烈翻涌,紫电如狂蛇乱舞,竟在瞬息之间由纯正的雷灵之气,化作一片阴寒刺骨的玄冰之息。 “不好!”谢听澜心头剧震,身形一闪便朝静室冲去。 可已经晚了。 静室的门被一股狂暴的灵力轰然震碎,寒气如潮水般涌出,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寸寸冰霜。 而在那冰雾弥漫的中央,谢观雪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唇边溢出的鲜血还未滴落,便在半空中冻结成猩红的冰晶。 他的丹田处,原本即将成型的金丹……碎了。 不是寻常的结丹失败,而是被人以极阴寒的灵力硬生生震碎的! 谢观雪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是濒死的幼兽,他的灵脉寸寸崩裂,灵力疯狂外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脸色惨白如纸。 唯有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令人心惊的不甘与痛楚。 谢临渊正在疯狂为儿子输送灵力,试图稳住溃散的生机,可谢观雪的经脉已经被那股阴寒之力侵蚀得千疮百孔,灵力灌进去,就像是往漏水的破瓮里倒水,根本留不住半分。 少年人的意气,原该如剑锋初淬,寒芒乍现,锐不可当。 可谢观雪的剑,还未出鞘,就被人硬生生折断了。 后来,他再未提起过那日之事,沉默地接受了所有嘲讽与怜悯,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单薄却挺直,仿佛那场变故从未击垮过他。 可谢听澜知道,少年意气被人生生碾碎时,那种痛,是连呼吸都会带出血腥气的。 “三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寻找大哥的下落。”谢听澜饮了一口酒,勉强笑了笑:“不过有的时候,没有线索,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三人陷入了沉思。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李青萤看着手中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着摇曳的烛光,如同谢家这潭深不可测的浑水。 而今晚,在这个小院的东厢房里,她正式踏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第26章 谢夫人 次日清晨,李青萤跟着老仆谢忠穿过大半个谢府,来到了青芜院。 这地方比想象中还偏僻,要走过三条迂回的长廊,穿过一片紫竹林才能到达,院墙上的青苔和剥落的漆皮显示这里确实多年无人问津。 “少夫人莫嫌简陋。”谢忠是个须发花白的精瘦老人,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地方虽破,但胜在清净,土壤也肥,底下还有条小灵脉经过。” 李青萤心头一跳,灵脉?这可是意外之喜,灵脉附近的土壤可是最适合培育高阶灵草的。 想到这里,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额……忠叔,叫我青萤就好了。” 谢忠眯着眼睛笑:“好的,少夫人。” 李青萤:“……”算了,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内景象让她惊喜交加,三间房虽然陈旧但结构完好,门前一大片荒地杂草丛生,但土质黝黑发亮,确实肥沃。 最妙的是院子一角有口古井,井台爬满青藤,辘轳上缠着枯死的藤蔓。 “好地方!”李青萤由衷赞叹,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哪块地种什么灵草了。 谢忠咧嘴一笑:“少爷说您肯定会喜欢。” 他指向西厢房:“工具都放在那儿了,还有些种子,是少爷让老奴从……特殊渠道弄来的。” 李青萤正要道谢,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来人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穿着一身藏青色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青萤小姐,夫人叫您过去说话。” 夫人? 李青萤有些懵,下意识看向谢忠,他低声提醒道:“是雪璃夫人。” 啊……谢观雪他娘。 “请问嬷嬷,夫人住在哪个院子?我初次来府,还不熟悉路。”李青萤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老嬷嬷打量了一眼荒芜的院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寒梅苑,老奴带你过去。” 穿过几重院落,李青萤发现谢府的布局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亭台楼阁间暗合阵法,回廊曲折处藏着机关,若不是有人带领,很容易迷失方向。 路上遇到的仆役见到老嬷嬷都恭敬行礼,称她“严嬷嬷”,看来地位不低。谢忠默默跟在后面,这显然是得了谢观雪的吩咐。 李青萤一边走,一边回忆原着里关于谢观雪他娘的描述,她性格疏离淡漠,因家族联姻嫁入谢家,不屑与谢家众人虚与委蛇,即使是对谢观雪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少有温情。 她认为“弱者无资格被怜悯”,所以在谢观雪金丹被废、丈夫失踪后,便一直独居在寒梅苑,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整个谢家只剩下谢听澜真心护着谢观雪,这也是为什么,谢听澜的惨死会成为他黑化的导火索。 李青萤不由得思索,既然谢观雪的金丹是因为雪家的玄冰魄而碎裂,那他娘身为雪家的人,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寒梅苑位于谢府东北角,与其他院落的繁华不同,这里处处透着清冷雅致,院门前两株梅树虬枝盘曲,明明已是初春时节,枝头却仍绽开着雪白梅花,散发着幽幽冷香。 “这是千年寒梅。”严嬷嬷注意到李青萤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夫人从雪家带来的嫁妆之一,四季常开。” 踏入院内,地面铺着乳白色的灵玉,每走一步都有细微的灵力波动,主屋门前挂着水晶帘子,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如同冰雪相击。 “夫人,青萤小姐到了。”严嬷嬷在门外恭敬通报。 “进来。”一道冷冽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严嬷嬷掀开水晶帘,屋内景象让李青萤微微一怔,只见整个房间如同冰雕玉砌,四壁镶嵌着淡蓝色晶石,中央一张寒玉榻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美妇人。 她一袭雪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梅花玉簪,眉眼与谢观雪有两分相似,只是神态多了几分清冷和孤傲。 李青萤走上前一些,按照礼数行礼:“青萤拜见夫人。” 谢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即出声,李青萤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 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起来。”良久,上座的人终于开口,语气冷淡:“坐。” 李青萤直起身,选了张离主位不近不远的椅子坐下,近距离看,谢夫人的面容更显精致,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她端起案上的冰玉茶杯抿了一口:“李家……我原以为会是你堂姐嫁过来。” 很直白的挑剔。 李青萤眯起眼睛,微微垂下脑袋,祸水东引道:“二叔说,堂姐天资卓绝,是李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而我……资质平庸,能嫁入谢家已是福分。” “呵,他李泊苍倒是会算计。”谢夫人冷笑一声,眼神挑剔:“不过观雪不需要一个没用的妻子,虽然他现在……但终究是我雪璃的儿子。” 话中未尽之意很明显,即便谢观雪修为尽失,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的。 李青萤正想回应,水晶帘突然被掀开,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 “姑姑~芷兰来看您了!” 一个粉衣少女欢快地跑进来,看都没看李青萤一眼,径直扑到了谢夫人身边:“我特意去冰窖取了清晨的露水,给您煮了琼花茶呢~”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杏眼樱唇,肤若凝脂,一颦一笑都带着刻意的娇憨,她捧着个精致的玉壶,熟练地为谢夫人添茶,动作间腕上银铃叮当作响。 “这是芷兰,我兄长的女儿。”谢夫人介绍道,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比某些人更懂规矩。” 第27章 挑剔 雪芷兰这才“发现”李青萤似的,目光落在她左脸上那片青白交错的胎记上,惊讶地捂住小嘴:“这位……不会就是观雪表哥的新未婚妻?” 李青萤瞬间就想起了这位“表妹”——典型的绿茶角色,仗着与谢夫人亲近,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谢观雪的未婚妻。 “芷兰妹妹好。”李青萤微笑:“听观雪提过你,说你在药理上很有天赋。” “是吗?”雪芷兰强笑道:“表哥他……还好吗?自从受伤后,我每次去看他,他都闭门不见……” 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夫人拍拍雪芷兰的手,柔声安抚道:“观雪性子倔,不关你的事。” 话音未落,她立刻转头对李青萤冷声道:“芷兰是蓝色灵魂,七岁就能辨别百种灵草,十岁通晓《药典》,如今已是三阶丹系魂师。至于你……我听说只是个淡青色灵魂?” 赤裸裸的对比和嫌弃。 看来她李青萤还没到谢家之前,这些人就把她的底细给打听清楚了。 在九重天大陆上,魂修只有丹修、器修和符修,颜色等级依次为黄、青、绿、蓝和紫,且颜色越深,天赋越强,而只有得到“天魂塔”认证的魂修,才是正儿八经的“魂师”。 天魂塔,位于中钧天,魂师圣地,塔分为九层,代表魂师共分为九阶,一年开放一次。 李青萤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惭愧之色:“实在惭愧,我确实比不上芷兰妹妹,不过……” 她话锋一转,笑道:“观雪说最喜欢我煮的灵茶,尤其是加了寒烟草的那种,夫人若是喜欢饮茶,下次可以尝尝我煮的茶。” 闻听此言,谢夫人眉毛微挑,寒烟草是北圣州特有的灵草,外人很少知道其用法。 她身旁的雪芷兰立刻反驳:“不可能!寒烟草性寒,表哥经脉受损,根本不能……” 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观雪确实没喝过她煮的茶,但她精通药理,知道寒烟草对治疗经脉有奇效,只是用法极为讲究。 “芷兰妹妹说得对,”李青萤故作惊讶:“观雪确实不能直接饮用,需要先用火灵芝中和寒性,再配以三分月见草……难道芷兰妹妹不知道这个方法?” 雪芷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方法连她都不清楚,李青萤一个“废物”怎么会知道? 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打量起这个“废物儿媳”:“你懂药理?” 李青萤谦虚道:“略知一二,我爹年轻时喜欢游历四方,曾在药王谷修行过一段时间,留下的游记里有记载,我从中学了些皮毛。” 这是她编的,但足够唬人,药王谷是修真界药学圣地,哪怕只是“皮毛”也足以令人重视。 谢夫人神色稍霁,示意严嬷嬷上茶,这次是普通的灵茶,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 雪芷兰见状,立刻殷勤地为姑姑揉肩捶背,时不时向李青萤投去挑衅的目光。 “听说你们在飞舟上遇到了罡风?”谢夫人突然问。 李青萤点头:“是的,多亏观雪机警,我们才安然无恙。” “云海那孩子却中了邪毒……”谢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怎么看?” 这是在试探她? 李青萤一脸纯良,面露担忧:“确实奇怪,观雪说可能是中了笑阎罗,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玄阴煞气侵入经脉所致。听说谢少主平日修炼的功法偏阳刚,突然遭遇极阴之气,很容易出问题。”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又暗指谢云海修炼可能有问题。 听见这个回答,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显然,她也不喜欢那个取代自己儿子位置的侄子。 谈话间,雪芷兰忽然说到了谢家三天后的家宴,撒娇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赴宴的衣裳,姑姑帮我看看?” 她回头示意,贴身侍女立刻捧出一件金线绣牡丹的华服,料子在光下泛着粼粼光泽,刺眼夺目。 “不错。”谢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的眼光,我一向放心,绝对不会丢我的脸。” 雪芷兰暗自得意,“不经意”地看向李青萤:“青萤姑娘不知道家宴的事,约莫没有提前准备好合适的衣饰?” 谢夫人的指尖轻轻搭在茶盏边缘,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李青萤的衣裙,唇边浮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三日后的家宴,你可别穿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衣裳出席。”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你堂姐李沐瑶当年赴宴,一袭流云锦,连皇室公主都自叹不如,而你……” 谢夫人上下扫视李青萤,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寒酸。” 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了空气里。 李青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素色罗裙,只在袖口和裙摆绣了几枝淡青藤纹,虽不华贵,却也干净雅致。 这衣裳就在谢家送来的聘礼里面,她穿着正合身。 李青萤缓缓抬头,直视谢夫人,轻声道:“夫人说得是,我出身不如堂姐,自然比不得她光彩照人,只是……”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衣裳再华贵,终究是外物,若只靠绫罗绸缎撑门面,那谢家的体面,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话音落下,谢夫人眸光骤冷,指尖捏紧了茶盏。 就在此时,水晶帘被人掀了起来。 轮椅碾过地面,谢观雪面容沉静,眸光却冷冽如霜,他缓缓停在李青萤身侧,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像是无声的安抚。 “母亲。”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她的衣裳,是我挑的。” 谢夫人眯了眯眼:“哦?” 谢观雪抬眸,直视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青萤不喜繁复,这身衣裳素净大方,正适合她。” 谢夫人冷笑一声:“适合?要做谢家的儿媳妇,那就要有该有的样子。” 谢观雪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李青萤的手腕,缓缓道:“她是什么样子,谢家的少夫人就是什么样子。” 谢夫人盯着谢观雪,而他分毫不退,眼神沉静却坚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良久,谢夫人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啊,我的好儿子,如今倒是会护着人了,这么着急赶来,是怕我吃了她不成?” 谢观雪不卑不亢:“青萤初来乍到,还望母亲不要为难。” 雪芷兰立刻起身朝他走过去,娇声道:“表哥误会了~我刚才还在跟青萤小姐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呢!你与姑姑多日未见,留下来陪姑姑说会儿话,芷兰也想你了呀。”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推轮椅。 谢观雪避开雪芷兰的手,语气微冷:“不劳表妹费心。” 雪芷兰摸了个空,手指微僵,脸色有些难看。 见状,李青萤适时起身:“夫人,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好,很好。”谢夫人的袖摆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幽冷的香风:“三日后家宴,你若还敢穿这身来,就别怪我当众给你难堪。” 言罢,她转身离开,雪芷兰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厅内只剩下李青萤和谢观雪二人。 李青萤低头,看着谢观雪仍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指,轻声道:“……多谢。” 谢观雪松开手,神色依旧淡淡:“不必。” 他推动轮椅,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时微微一顿,侧首道:“家宴,穿你喜欢的即可。” 望着谢观雪的背影,李青萤忽然觉得,这桩阴差阳错的婚约,或许也还不错。 第28章 不要白不要 离开寒梅苑后,谢观雪去找小叔谢听澜,李青萤则跟着谢忠又回了青芜院。 上午的日光斜斜地落下来,像一层薄而脆的金箔,轻轻覆在荒芜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的地面被晒得微微发亮,枯黄的草茎上沾着未干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撒了一地的碎琉璃。 李青萤逛了一圈,正准备去西厢房拿工具,院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一袭粉裙的雪芷兰像只花蝴蝶似的飘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满东西的丫鬟。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院中丛生的杂草、斑驳的墙壁,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掩不住的轻蔑。 “哎呀,青萤小姐,这就是表哥给你安排的住处?”雪芷夸张地环顾四周,用手帕捂住鼻子:“这地方……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都不愿意住呀。” 李青萤暗自好笑,雪芷兰分明是觉得她被“发配”到了偏远院落,特意来看笑话的。 她和谢忠交换了个眼神,老人默默退到一旁,但没离开。 “表妹怎么来了?”李青萤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半点恼色也无,反而冲她笑了笑:“这儿确实简陋了些,不过胜在清净。” 雪芷兰见她竟不生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扬起笑容,示意侍女上前:“我特意带了些东西来,给你添置添置。” 她示意侍女上前:“啧,就是配这破屋子可惜了……” 侍女们展开带来的物品,精美的绣花窗帘、织锦坐垫、镶玉的镜台……每一样都华贵精致,与这破败的院子格格不入。 李青萤的目光在那些物件上扫了一圈:“确实不错。” 说着,她直接伸手接过,半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多谢表妹了。” 雪芷兰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如此坦然,忍不住道:“你……你就这样收了?” “不然呢?”李青萤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表妹特意送来的,我若推辞,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 雪芷兰噎住,脸色微僵,半晌才挤出一句:“……青萤小姐喜欢就好。” 李青萤笑眯眯地点头:“喜欢,当然喜欢。” 她转身将东西一一放下,甚至还回头问了句:“表妹还有别的要送吗?” 雪芷兰:“……” 她原本是想看李青萤难堪,结果对方不仅没被刺到,反倒把她当成了送财童子,一时间胸口发闷,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咬牙道:“没了!” 李青萤“哦”了一声,语气还颇为遗憾。 雪芷兰脸色一僵,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你真的愿意住这种地方?表哥也太狠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姑姑说,给你换个好些的院子?毕竟……”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青萤的胎记:“你已经够可怜了。” “不必了。”李青萤低下头,装出委屈又坚强的样子:“观雪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雪芷兰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青萤小姐可真是贤惠,不过……” 她环顾四周,故意提高声音:“表哥让你住这种地方,分明是不把你当回事嘛!要是我……” “要是你怎样?”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轮椅在杂草间压出两道清晰的痕迹,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雪芷兰瞬间变脸,娇滴滴地迎上去:“表哥,我……我是来看青萤小姐缺什么的,这地方也太……” “这地方很好。”谢观雪打断她:“清净,适合养病。” “养病?”雪芷兰眼睛一亮:“青萤小姐病了?难怪表哥要隔离她……” 李青萤差点笑出声。 雪芷兰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居然以为谢观雪是怕被传染才把她“发配边疆”。 谢观雪有些无语:“是我要养病,青芜院离药房近,方便煎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雪芷兰一时语塞,又不甘心就这么退场,娇滴滴地掏出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观雪表哥……我给你绣了……” “拿走。”谢观雪看都不看:“花里胡哨,碍眼。” 雪芷兰的眼眶顿时红了,气得发抖,却不敢对谢观雪发作,只能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带着侍女们气冲冲地走了。 一个侍女不小心踩到泥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她的绣花鞋,引得她的脸色又是一阵扭曲。 待脚步声远去,李青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花里胡哨,碍眼’?观雪少爷嘴真毒。” 谢观雪没在意她的调侃,推动轮椅来到荒地边,抓起一把土捻了捻:“青芜院的土质确实不错,底下有条小型木属性灵脉分支,适合培育疗伤类灵草。” 李青萤惊讶于他的专业:“你还懂灵植?” “略通皮毛。”谢观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忍冬草的种子,能吸收月华成长,种在井台边最好。” “多谢。”李青萤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碰到谢观雪的手掌,出乎意料,他的皮肤不似之前冰凉,反而还带着温润的热度。 谢观雪收回手:“忠叔会定期送物资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他转告我。” “等等,你刚才说……你要来养病?”李青萤忽然想起什么,环顾四周:“这院子可只有三间房。” 谢观雪嘴角微扬:“东厢房我用了,偶尔需要安静时,会过来。” 他顿了顿:“放心,不会打扰你的……菜地。” 李青萤顿时明白了谢观雪的用意,这是要给她的秘密种植打掩护,若有人怀疑她为何住这么偏,就说是因为他需要清净养病。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合作愉快。”李青萤笑着伸出手。 “先别高兴太早。”谢观雪看了看她的手,指向荒地:“谢家可找不到人帮你处理这些杂草,两天之内清理干净,我要检查。” 李青萤撇嘴:“是,少爷。” 第29章 胎记 谢观雪离开后,李青萤立刻卷起袖子开干,西厢房里有锄头铲子等工具,还贴心地备了手套和遮阳的斗笠。 除草工作比想象中辛苦,这片荒地荒废多年,野草根茎盘根错节,稍一用力,便带起大块潮湿的土壤。 不过当她挖开表层杂草,露出下面黝黑油亮的土壤时,所有疲惫都化作了惊喜。 “这土……” 李青萤动作一顿,捧起一捧细嗅,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 她拨开表层往下挖,发现下面的土壤中竟然夹杂着细碎的蓝色晶粒,晶粒触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润感,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莹光,像是星辰碎屑洒落其中。 李青萤不由得心跳加速,这特征她在《灵植宝鉴》上看到过。 “蓝星土”,一种比较罕见的灵性土壤,能加速灵草生长,尤其适合培育月华类植物。 难怪谢观雪特意推荐忍冬草,他肯定早知道这里的土壤特殊。 兴奋之下,李青萤甚至忘了戴手套,直接用手刨开更多土壤查看结晶分布。 日头逐渐升高,阳光晒在她脸上,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恰好落在了胎记与土壤接触的位置。 嗡!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声只有李青萤能听见的震颤突然从土壤深处传来,那些蓝色晶粒竟同时亮了一瞬。 而她左脸的胎记则隐隐发热,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脉搏般一跳一跳地发烫。 李青萤刚想仔细探究,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转头就看到谢忠正提着食盒走来。 “少夫人,该用午膳了。”谢忠并未没注意到异常,眯着眼笑着说道:“少爷说,除草不急在一时。” 李青萤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接过食盒:“多谢忠叔。” 谢忠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带蓝晶的土壤捻了捻,突然道:“这地方,是老爷当年特意为夫人建的。” 闻听此言,李青萤面露诧异。 谢忠望向东厢房:“那时谢家刚迁来九州城,夫人远离家乡,思念家乡雪景,老爷就在这里建了青芜院,还找来了蓝星土,种上耐寒的花草,夏天也能看到类似雪晶的反光。” 李青萤心头一震,难怪谢观雪对这里如此熟悉……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谢忠叹了口气:“后来少爷出事,老爷失踪,夫人搬进了寒梅苑,这院子就荒废了。” 老人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李青萤站在荒地里,望着地里泛着蓝光的土壤出神,看来对于谢观雪而言,这里不只是一块适合种灵草的土地,更是承载着过往记忆的隐秘角落。 而他愿意与她分享这个地方,或许代表着某种信任的开始。 李青萤从井里打了水把手洗干净,提着食盒去了西厢房,青芜院一共三间房,东厢房、正堂和西厢房,还有一间小小的灶房。 谢观雪已经提前让人收拾过了,布置虽然简单,却处处透着用心,连窗棂都糊了新纱,日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格子影。 西厢房用一扇屏风隔开,里面摆放着一张榆木床,帐子是淡青色的细纱,随风轻晃,像拢着一汪清水。 床边有个妆台,铜镜擦得锃亮,台面上空空荡荡,只摆着一把木梳和几件首饰,毕竟她带来的东西实在不多。 外面摆着一张方桌,配着两把杌凳,桌上搁着一套素白茶具,釉色温润,显然是新添的。 靠墙的条案上供着一尊小小的青铜香炉,里头燃着淡淡的安神香,青烟袅袅,驱散了屋子久未住人的陈旧气。 李青萤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青瓷碗里盛着莹白的米饭,热气袅袅上升,米粒饱满分明,泛着淡淡的甜香。 旁边摆着几道菜,简单却色香俱全,一道酱色油亮的红烧排骨,一叠雪白透亮的清炒虾仁,一盅汤色鲜亮的莲叶仙羹。 她捧着碗,扒了一口饭,又夹了块排骨,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日子,可比在李家好过多了。 用过午膳,休息了一会儿,李青萤又斗志满满地继续去除草,她盯着眼前的土壤,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将手掌重新按了上去。 这一次,触感截然不同。 泥土中的蓝晶像是活了过来,细碎的光点顺着她的指缝流动,而胎记的热度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变得微微刺痛。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在李青萤脑海中炸开,那声音如雷霆贯耳,又似万钧山岳轰然倾塌,带着远古洪荒般的威压,瞬间碾碎了她的所有感知。 她浑身一僵,瞳孔骤缩,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怒吼中震颤。那声音不像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在她识海深处震荡,震得她神魂俱荡,连呼吸都被生生扼住。 这是什么声音?! 李青萤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咆哮,不似兽吼,不似风雷,那声音中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来自更高层次的生命,仅仅是聆听,就让她浑身血液逆流。 “青……儿……” 而那咆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温柔又破碎的呼唤,像是一段被撕裂的记忆,可还未等听清,一阵更强烈的声浪便席卷而来。 恍惚间,李青萤仿佛看到一双巨大的、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睁开,冰冷而威严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审视,又像是在……呼唤? “回来……” 那声音低吟着,如雷鸣,似潮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震得李青萤神魂战栗。 回来?回哪里? 她头痛欲裂,本能地想要抗拒,可那声音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就在李青萤几乎承受不住时,左脸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青白色的纹路如活物般蔓延,滚烫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砰!” 院门被人猛地推开。 “李青萤!” 谢观雪的声音如利刃劈开混沌,李青萤浑身一颤,那恐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硬生生切断。 她脱力般向前栽去,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抬头时,正好对上了谢观雪罕见的紧张目光。 “你……”他的视线落在她左脸的胎记上,瞳孔微微一缩:“你的胎记……颜色变深了?” 李青萤一愣,抬手摸脸,果然触感比平时更凹凸不平。 她快步走到井边,借着水面倒影一看,原本青白交错的纹路,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金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苏醒一般。 第30章 新衣 不过几息的功夫,李青萤脸上的胎记又恢复了原样,似乎刚才亮起的淡色金纹只是错觉。 她疑惑地摸了摸脸颊,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 前世看小说时,原着中根本没提过这个设定,难道是什么隐藏剧情? 谢观雪眉头微蹙,推动轮椅靠近,他伸手轻轻捏住李青萤的下巴,目光专注地审视那片胎记。 这个动作本该轻佻,但他却做得郑重又自然。 “确实不像普通胎记,纹路中现在还有细微的灵力波动,很微弱,但……” 自从上次在飞舟上,谢观雪体内的残缺灵力跟李青萤的胎记意外产生共鸣后,他这两天特地去查阅了很多古籍。 李青萤好奇地追问:“什么?” 谢观雪摇摇头:“还不确定。”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子,递到了李青萤面前:“这是《上古血脉录》的残卷,你可以看看,也许能找到线索。” “多谢。”李青萤接过册子,心中微暖,这人虽然表面冷漠,却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对了。”谢观雪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神情依旧冷如霜雪:“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几套衣裙。” 话音未落,他转头示意,只见院门口放着一只樟木箱子,谢忠和两个侍女正垂眸站在旁边。 李青萤一脸懵地走过去,掀开箱盖,微微一怔。 只见箱中整齐叠放着几套衣裙,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 最上层是一件月白色广袖留仙裙,银线绣着疏落的兰草纹,清雅却不失贵气;底下压着一套绯色金丝襦裙,裙摆层叠如霞,行动时会漾出细碎的金光;旁边是一件黛青织锦襦裙,衣缘缀着珍珠,庄重中透着几分矜傲。 谢观雪推动轮椅过来,落后一步,语气淡然:“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闻言,两个侍女把樟木箱子抬向西厢房,李青萤转头看了他一眼:“……多谢。” 谢观雪微微颔首。 李青萤走进西厢房试衣裳,惊讶地发现每套衣裙的尺寸都分毫不差,显然是特意为她裁制的。 她指尖抚过衣裙,呢喃道:“他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寸?”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谢家送的聘礼,里面放着的几件衣裙,她穿着也格外合身。 其中一个侍女抿嘴轻笑:“自然是因为观雪少爷对少夫人格外上心,用眼量也量出来啦。” 窗外,正在廊下翻书的谢观雪指节一僵,书页“哗啦”响了一声。 “观雪少爷还说,请少夫人挑一件家宴的时候穿。”另一个侍女从箱底捧出妆匣,补充道:“首饰也备了几样,看您喜欢哪个。” 妆匣里躺着几样素雅的首饰,白玉簪、银丝步摇、青玉禁步等等,都不是过分张扬的款式,却样样做工精致。 李青萤转头看向窗外,廊下的谢观雪仍在低头看书,日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将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只是那书页半晌未翻,修长的手指在纸缘微微收紧,透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李青萤忽觉有趣,故意抬高声音,好奇地问道:“这般细致?你们少爷还说什么了?” 侍女继续说道:“少爷虽不说,可心里头记着您呢,还特意吩咐绣娘,说衣裳的腰线要放阔三分,袖口需留宽些,方便您侍弄药草,裙长也不能拖地,免得被院里的杂草勾了丝” 每说一句,窗外书页的翻动声便愈重一分,到最后几乎成了“哗啦啦”的脆响。 “砰!” 窗棂突然被一阵劲风合上,谢观雪的声音隔着窗纸冷冷传来:“别多嘴。” 侍女赶紧闭上嘴,却见李青萤眨了眨眼,从妆匣里拈起一支白玉簪:“就这件月白衣裳,配这支簪子。” 她指尖轻点窗棂,笑吟吟补了句:“毕竟有人眼量得这般准,不穿岂不辜负了?” 话音刚落,窗外似乎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与此同时,青芜院的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娇笑声。 雪芷兰今日特意打扮得娇艳,粉裙金钗,衬得一张小脸如三月桃花,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捧着一摞鲜艳的衣裙。 谢观雪端坐于轮椅之上,面容如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观雪表哥。”雪芷兰却好似没有感受他的疏离,笑吟吟地走近,善解人意地说道:“后日就是家宴了,我特意带了几件衣裳来给青萤小姐,免得惹了姑姑生气。” 她示意丫鬟展开衣裙:“虽是我穿过的旧衣,但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总比那些粗布衣裳强些。” 那几件衣裳确实华美,只不过颜色艳俗,花样过时,更微妙的是腰身收得极窄,袖口紧束, 若是李青萤穿上,恐怕不是被勒得喘不过气,就是短了一截,徒增笑料。 谢观雪扫了一眼,眉峰如刃,微微压低,毫不客气地说道:“难看,拿走。” 雪芷兰笑容一僵:“表哥,这是我特意挑给青萤小姐的……” “特意?”谢观雪面无表情地问道:“是特意挑了最艳俗的料子,还是特意选了最过时的花样,还是特意找了这些旧破烂来滥竽充数?” 听见这三连问,屋里的李青萤差点没笑出声来。 雪芷兰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红,手指死死地绞着帕子。 “哎呀。”李青萤推门出来,身上的月白色流仙裙在阳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银线绣的兰草纹疏落有致,她唇角微弯,笑道:“表妹有心了。” 雪芷兰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 浮光锦!谢观雪竟用浮光锦给这村妇裁了一整套衣裙! 李青萤似乎没察觉到雪芷兰的表情变化,随手翻出一件桃红色的襦裙比了比,忽然“咦”了一声:“这衣襟上怎么有块胭脂渍?” 雪芷兰脸色一变:“胡说什么!我衣裳从来” 话音未落,李青萤已拎着衣领转向阳光,果然在领口内侧发现一抹暗红的污痕,像是蹭了块胭脂没洗干净。 “哎呀,还有这里。”她又翻出一件葱绿罗裙,指着袖口道:“线头都松了,再穿一次怕是要开线?” 雪芷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些衣裳她确实许久不穿,随手翻出来充数,哪想到会被当众揭穿,还被两个人连着怼! “表妹的旧衣还是自己留着。”李青萤温温柔柔地把衣裳叠好塞回她手中,笑眼弯弯地送客:“这件沾了胭脂的裙子,用淘米水泡泡就能洗净,毕竟是雪家的姑娘,总不能穿脏衣裳见人呀。” 雪芷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羞恼,一半是难堪,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冲出青芜院,带着那堆衣裳狼狈离开。 “李、青、萤” 雪芷兰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一个连灵根都残缺的废物,凭什么得到谢观雪的维护?凭什么穿浮光锦的新衣? 路过荷花池时,雪芷兰猛地停下脚步,盯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家宴”她忽然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的青瓷瓶,瓶中药粉泛着诡异的幽蓝色:“你不是喜欢出风头吗?我就让你出个够!” 雪芷兰转身离开,裙摆扫过石阶,像一条吐信的毒蛇游过暗处。 第31章 悟道亭 花了三天的时间,李青萤终于将最后一株杂草清理干净,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曾经荒草丛生的青芜院如今焕然一新,杂草尽除,露出被翻整过的黑土地,古井被重新修葺,青苔刮净,井台边缘甚至被她细心雕了几道防滑的纹路,泛着湿润的光泽。 连原本斑驳的院墙都爬上了新移栽的紫藤,藤蔓缠绕,隐约已有几串淡紫色的花苞垂落。 正堂的门帘换成了青竹编织的垂帘,随风轻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石阶被冲洗得发亮,缝隙里再也寻不到半根杂草。 李青萤还在两间厢房外挂了一盏小小的风灯,暖黄的光晕映在窗纸上,为这曾经阴森的荒院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站在院中央,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泥土的腥气、藤萝的淡香,还有药草的清苦。 “少夫人,该梳妆了。” 侍女水莲捧着铜盆候在一旁,水中浮着几片香兰叶。 水莲是那日来送衣裙的侍女之一,鹅蛋脸,单眼皮,很爱笑,她年纪不算大,但善于察言观色,便留在了青芜院。 谢家家宴在今夜戌时,而且这还是谢震天坐上家主之位后,第一次大宴全族,身为谢观雪的未婚妻,李青萤算是半个谢家人,哪怕是鸿门宴,她也得去参加。 浴桶中热气氤氲,水温刚好,浸着晒干的药草,泛着淡淡的苦香,李青萤泡在药浴里,解下发带,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任由水莲为她擦洗。 她闭目养神,回忆着这两日里谢观雪告诉她的事。 谢家现任家主是谢震天,现任少主是谢云海,二长老谢坤、三长老谢怀英和八长老谢雄支持父子俩,他们掌握了大部分实权。 五长老谢清音和七长老谢天川则是保守中立派。 大长老谢有道的态度模糊不明,虽然对谢观雪和颜悦色,对谢云海不太满意,但从来不当着众人的面发表看法,当初谢震天坐上家主之位也没有反对。 四长老谢文元已经闭关多年,六长老谢玉环不关心家主之位是谁坐。 上一任九长老在一年前陨落,谢听澜成了新的九长老,他是唯一实际支持谢观雪的。 而在九州城内,谢家是第一大家族,主要掌控了丹药、法器、符箓和法阵,附属家族是段家、陈家、东方家和楚家,分别掌控了剑法、术法、占卜和御兽。 用谢观雪的话来说就是:“谢家如今内斗不断,但谁都不敢先撕破脸,只因外有群狼环伺,就等着狠狠咬上一口血肉。” 李青萤穿上了月白色留仙裙,她身子纤瘦,像一株未及绽放便遭风霜的青竹,单薄却挺拔。 水莲干净利落地给她梳了个发髻,插上白玉簪和几多珠花,脸上胎记未遮,如藤蔓缠绕,从颧骨蔓延至耳际,在烛火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少夫人。”水莲笑着说道:“观雪少爷正在外面等您呢。” 李青萤微微点头,推开门的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满堂灯火都为之一寂。 谢观雪坐在轮椅上,背脊挺拔如松,脖颈至肩线的弧度清峻,脸部轮廓分明,线条利落,每一处转折都透着清冷的锋芒,鸦羽般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黑得纯粹,冷得凛冽,像雪夜松枝上凝着的冰凌。 他穿着一袭雪缎长衫,广袖垂落,袖口银线绣着的松纹时隐时现,远看如霜雪覆松枝,在烛火映照中却流转着水纹般的暗光,宛如松风水月般的清贵公子。 望着眼前人,李青萤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有些人,即便坠入尘泥,也依旧是天上明月。 听见推门声,谢观雪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了李青萤的眼睛。 在李家的时候,她总是埋着头,一副怯懦不安的模样,而现在的她,毫无怯意地跟他对视,眸色清亮,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扬,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谢观雪霜雪般的眉眼似乎微不可察地化开了一线,如月照松枝,清辉乍泄,他转过轮椅,沉声道:“走。” 李青萤走上前去帮他推轮椅,水莲和谢忠安静地跟在三步之外,一行人穿过重重院落,朝正厅走过。 谢府内部远比外观更为宏大,假山流水间点缀着珍稀灵植,廊桥曲折通向不同功能的建筑群,最神奇的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亭台,由灵光构成的阶梯连接着地面。 “那是悟道亭。”见李青萤好奇,谢观雪主动解释道:“亭内灵气是外面的三倍,修炼一日堪比寻常苦修十日,且灵气纯度极高,不易产生根基虚浮的问题,不过要登悟道亭,需得过三劫。” 悟道亭共有九级灵阶,亭身通体由“悟道玉”打造,可汇聚天地灵气,修士在此参悟功法时,有概率进入“顿悟”状态。 至于三劫,分别是罡风刮骨、威压碾魂和道心拷问,只有通过了三道考验,才能登上悟道亭修炼。 闻言,跟在后面的谢忠笑道:“少爷七岁便登上了悟道亭,十岁的时候,就曾在此一夜参透了《九霄雷诀》的第四重。” 李青萤微微挑眉,毫不吝啬地赞许道:“真厉害。” 谢观雪没说话,他的鼻梁高挺如刃,在光影下投下一道细窄的阴影,衬得唇色愈淡,那薄唇形状极好,只是常年紧抿,仿佛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展颜一笑。 “那道剑痕……” 悟道亭上剑痕交错,李青萤多看了几眼,目光落到了其中一道三寸长的剑痕上,痕迹极细,乍看如发丝划过,隐约却有雷光游走,莫名让人感到一股蛰伏的锋芒。 谢观雪看了一眼,轻声道:“是我十四岁留下的。” 彼时少年白衣胜雪,立于亭心,手中长剑的剑尖凝着一线青雷,风过云海,他倏然出剑,剑势如虹,却在触及玉阶的瞬间收尽杀机,只余一缕纯粹到极致的“意”。 此意名为“凌云”。 它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是未历挫折的孤高自许,是剑未出鞘便敢与天争锋的狂妄。 五年过去,剑痕依旧。 谢观雪的轮椅碾过亭前,那道剑意突然暴起,化作一条细小的雷龙缠绕在他指尖,亲昵如故友重逢。 他垂眸轻笑一声,却终究没有捏碎它。 第32章 家宴(1) 谢家正厅灯火通明,百盏琉璃灯高悬于雕花横梁之上,映得整个厅堂如同白昼。 厅中十六根朱漆圆柱上镶嵌着夜明珠,在灯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角落的鼎中燃着上等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厅顶盘旋不散。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远远便听到正厅传来的丝竹之声与觥筹交错的喧闹。 “紧张吗?”谢观雪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如漱冰濯雪。 李青萤摇摇头:“只是不太习惯人多。” “就当看人搭台唱戏了。”谢观雪平静地提醒道:“今日小叔不在,他们肯定会更加过分。” 李青萤应了一声,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轮椅碾过铺着红毯的石阶,发出轻微的声响,守在正厅门外的管事看见他们,脸上堆起的笑容里藏着几分轻蔑。 “观雪少爷和李小姐来得正好,宴席正要开始。” 管事嘴上恭敬,眼睛却扫过谢观雪腿上盖着的薄毯,又飞快地瞥了眼李青萤的脸,嘴角抽动了一下,像在忍笑。 李青萤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讥讽,谢观雪却恍若未觉,显然已经习惯。 正厅内,数十张紫檀木桌呈扇形排列,每张桌上摆着鎏金餐具,盛着灵兽肉、灵果酿制的酒水,香气扑鼻。 两侧席位按辈分排列,谢家嫡系、旁支近百人正陆续入座,厅角有乐师弹奏,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衣香鬓影间暗流涌动。 两人的出现引来了不少目光,李青萤感到那些视线如针般刺在她脸上,尤其是左脸那块胎记的位置,她挺直了背脊,面不改色地推着谢观雪继续往前走。 “哟,观雪堂兄来了?”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的少年站起身,面容俊朗,眼中却满是轻浮与傲慢。 坐在少年身边的是之前在接风宴上故意针对李青萤,却反被谢观雪嘲讽回去的谢林,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显然是血缘相近的兄弟。 “谢森堂弟。”谢观雪平静地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五年有没有什么长进。”谢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夸张:“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你的金丹早就碎成渣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见这话,周围一圈的人哄笑出声,谢林也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 李青萤看见谢观雪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但面上仍是一片平静:“谢森堂弟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兄长谢林,五年了还是凝气十星,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若是三十岁还无法筑基,怕是无缘仙途了。” 谢林的笑容僵住了,谢森涨红了脸:“你!” “谢森!” 此时,一声佯装的呵斥传来,身着玄金长袍的谢震天端坐在主位上,方脸阔额,眉间一道灰白的旧疤,腰间挂着一枚雷纹玉佩,那是谢家家主的信物。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这才看向谢观雪和李青萤。 “观雪来了啊。”谢震天声音浑厚,带着居高临下的宽容:“正好,我们刚说到你爷爷,当年他执意要立你为少主,结果呢?你十四岁就废了,害得我们谢家差点沦为笑柄。” 李青萤看见谢观雪的指尖凝出了一片薄霜。 “不过现在好了,”谢震天环视四周,满意地看着众人或敬畏或谄媚的目光,宣布道:“云海如今已经是筑基十一星,不日便可结丹,相信谢家在我父子手中,只会更加兴盛。” 谢云海得意地扬起下巴,补充道:“说起来,还要感谢观雪堂弟让出少主之位,不然谢家现在岂不是要由一个残废当家?” 李青萤的手紧紧握住轮椅把手,她能感觉到谢观雪的身体微微绷紧,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那真是恭喜堂兄了。” 谢震天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管事,给观雪和他未婚妻安排个位置。” 如果谢观雪的未婚妻还是李家那个天之娇女,那他还会有所忌惮,而现在婚约对象换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无灵根的孤女,他根本就不在意。 管事谄媚地弯腰,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回家主,正席位置都已安排妥当,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末席还剩两个位置……” 厅内瞬间安静了一瞬,李青萤微微皱起眉头,不是羞耻,而是愤怒,她看向谢观雪,后者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无妨,有位置就好。” 管事领着他们穿过整个正厅,所过之处,宾客们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这对未婚夫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一个脸上有着丑陋胎记的少女。 窃窃私语如毒蛇般钻入耳中。 “啧啧,曾经的天才,如今连路都走不了。” “那女的脸上是什么?看着好恶心……”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残废……” 末席的桌上摆的不是鎏金餐具,而是普通瓷器,菜的品质也差了许多,周围伺候的都是谢家最低等的仆役,看到他们过来,眼中既有同情,又有几分同病相怜的苦涩。 李青萤帮谢观雪调整好轮椅位置,自己在他身旁坐下,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仍黏在他们身上,像在看什么稀奇的表演。 “抱歉,连累你了。”谢观雪突然低声说。 李青萤摇头:“我习惯了。”在李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出席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我也习惯了。” 陆陆续续有人到,欢声笑语从正席方向一波波传来,而他们所在的角落仿佛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 李青萤注意到谢观雪的目光不时扫过主桌,又落在厅内那些雕梁画栋上,像是在计算什么。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低声问。 谢观雪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我在想,这座大厅的横梁,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两人对视一眼,听见外面传来了管事的声音:“雪璃夫人、雪小姐到。” 第33章 家宴(2) 谢夫人带着雪芷兰踏入正厅时,满堂喧嚣微微一滞。 她着一袭华贵的雪色长裙,发间的冰晶梅簪流转寒光,似乎连步伐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雪芷兰粉裙金钗,娇艳如三月桃花,亲昵地挽着姑姑的手臂,俨然一副已经把自己当作谢家人的做派。 如今虽然谢临渊失踪,谢观雪已废,但谢夫人毕竟还是雪家的人,雪家现任家主是她兄长,其他人总是要给她一个面子。 更何况她也不关心谢观雪这个儿子,只是整日独居在寒梅苑内。 经过末席时,谢夫人眼风都未扫一下,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未来儿媳,而是两团碍眼的空气。 “姑姑。”雪芷兰故意提高声音,娇声道:“您瞧,云海哥哥多孝顺,还特意把主位旁的席位留给咱们呢。” 谢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径自走向上座,经过谢观雪轮椅时,裙摆甚至没有半分停滞。 李青萤攥紧了筷子。 她能感觉到满堂嘲讽的目光,能看到谢云海脸上快意的笑,更能看清谢夫人冰冷侧脸上写满的漠视,她可以不在意,但对谢观雪来说,这场精心设计的羞辱,却有自己亲生母亲的参与和默许…… 而在这之前,这种情况可能发生了很多次。 “别看了。”谢观雪突然按住李青萤的手,语气平淡:“汤要凉了。” 他舀了勺翡翠羹放进她碗里,动作优雅得仿佛身处主座,甚至当谢云海故意来迎接谢夫人,从他们案前嬉笑而过时,他还轻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狗爱围着餐桌转吗?”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李青萤眨了一下眼睛,慢悠悠地笑道:“或许是……等着捡骨头。” 听见这旁若无人的对话,谢云海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不过是两个废人,嘴巴倒是厉害! 谢夫人也终于瞥了一眼过去,那目光如冰锥刺骨,却在对上李青萤挺直的脊背时微微一顿。 这个她百般嫌弃的未来儿媳,此刻竟然在给谢观雪布菜,脸上的胎记丝毫未遮,如同爬满了藤蔓状的纹路,在莹白肌肤上格外扎眼,却带着从容的笑,仿佛这末席才是人间至高处。 一旁的雪芷兰捂住小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抱怨道:“这这这……家宴如此重要的场合,青萤小姐也不知道把这瘆人的胎记遮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连观雪表哥也跟着丢脸。” 谢云海立刻接腔,故作关切地摇头:“唉,堂弟本就处境艰难,如今再被连累名声,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心疼。” 厅内一些人发出哄笑,肩膀微微抖动。 “青萤小姐平日都不照镜子的吗?”雪芷兰撇了撇嘴,变本加厉地走近,啧啧摇头:“我要是表哥,整日面对这张鬼面,恐怕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凑到李青萤耳边,故作天真地开口:“你知道你堂姐李沐瑶有多美,肌肤如玉,眉目如画……表哥本来该娶的是那样的美人儿~” 厅内温度骤降。 李青萤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脸上,等着看她崩溃或发怒。 她轻轻笑了一声。 “胎记在《山海奇经》中被称为‘天授纹’,是上古血脉的印记。”李青萤声音清脆,不疾不徐:“南疆巫族甚至以纹面为美,认为这是祖先的祝福。” 她看向雪芷兰:“表妹是雪家的人,应当知道霜烬原也有类似习俗?” 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读过《山海奇经》?” “略知一二。”李青萤谦虚道,随即话锋一转:“至于镜子……我倒是常照,毕竟民间有谚语‘左脸福相,遇难成祥’。表妹若感兴趣,我可以为你画个类似的妆?” 雪芷兰被噎得满脸通红:“谁要那种恶心的东西!” “够了。”谢夫人微微皱眉:“芷兰,你失礼了。” 没想到谢夫人会帮李青萤说话,雪芷兰噎了一下,狠狠瞪了李青萤一眼,很快恢复乖巧的模样,垂眸道:“是,姑姑。” “恶心?”谢观雪的轮椅向前半寸,安抚般按住李青萤的手腕,目光落到雪芷兰身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剑,冰冷而锋利,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你这么关心她的脸,还不如先治治自己嘴歪眼斜的毛病。” 雪芷兰的表情僵住,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谢观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没有灵根的丑八怪! 见状,谢云海立刻摆出一副兄长风范:“观雪!芷兰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哦?关心我?”谢观雪眼皮一掀,指尖轻敲轮椅扶手,凉飕飕道:“那真是多谢了,毕竟上次她‘关心’我,是往我院子里塞了个会往茶里下药的丫鬟。” 谢夫人眸光一凝,瞥了雪芷兰一眼,她心头一跳,立刻红着眼眶否认:“姑姑,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害观雪表哥呢!” 谢云海脸色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反驳,谢观雪已经继续道:“至于堂兄你” 他上下打量谢云海一眼,忽然轻笑:“还是先操心自己,听说你上个月在醉仙楼豪掷千金,连储物袋都当了?” 谢云海瞬间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谢观雪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张当票:“要不要看看这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见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偏,满堂哗然,有的甚至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手里的当票。 主位上原本看热闹的谢震天脸色铁青,谢云海慌得去抢当票,却见谢观雪指尖一抖,当票“唰”地烧成了灰烬:“别紧张。” 他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毕竟比起堂兄干的其它蠢事,这点小事确实不值一提。” 这句未尽之语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李青萤露出了八卦的眼神,这谢观雪的嘴是真毒,原着中人狠话不多的杀神,现在是来一个怼一个,来一双骂一双。 别说,还挺爽。 第34章 家宴(3) “够了!” 谢震天猛地一拍桌案,灵力震荡之下,满堂杯盏“叮当”作响,他额角青筋暴跳,却硬是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今日是家宴,不是让你们来斗嘴的!”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谢观雪,又狠狠瞪了谢云海一眼:“还不坐下!” 谢云海悻悻退回席位,雪芷兰也咬着唇低头,跟在谢夫人身后坐上了主座旁的席位。 “继续上菜。”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侍从们立刻战战兢兢地重新布宴,满堂宾客噤若寒蝉,只余几声压抑的咳嗽。 表面上看,宴席恢复了平静。 侍女们穿梭其间,重新端上热气腾腾的灵膳,乐师奏起舒缓的曲子,几位长老也开始故作轻松地谈笑,但所有人的余光都忍不住往末席瞟。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灵虾,修长的手指沾了酱汁也不急不恼,甚至细心地把虾肉放进李青萤碗里。 而李青萤的脸上则带着从容的笑意,胎记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青纹。 “听说云海少主上次去猎妖,结果被一只三尾狐耍得团团转。” “还有一次,他为了显摆实力强闯秘境,结果被寒气冻在冰壁上嚎了三天。” “何止!我听说他还偷过祖祠的供奉香火钱” 窃窃私语在席间蔓延,越说越离谱,谢云海的脸越来越黑。 他垂着眸子,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父亲压低的怒骂声仍在耳边回荡,字字如刀。 “废物!连个残废都压不住!” 谢云海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谢观雪…… 谢云海的胸腔里翻涌着剧毒般的嫉恨,他缓缓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轮椅上的身影。 凭什么!他本该是谢家最耀眼的少主,可只要谢观雪还活着,哪怕是个废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比较。 十二岁筑基的天才,十四岁结丹的天之骄子……当时他为什么没直接死掉! 与此同时,看着对李青萤如此体贴的谢观雪,雪芷兰几乎要把手中的绣帕撕碎,她咬紧牙关,不着痕迹地朝角落里一个绿衣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浑身一颤,想到被扣在柴房的弟弟,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鎏金酒壶,走向末席的李青萤。 “少夫人,这是窖藏百年的雪魄酿,特意为您准备的。”她跪坐下来,低头轻语:“芷兰小姐说,方才多有得罪,望您海涵。” 酒液倾入杯中,泛起珍珠般的莹白光晕,表面还浮着几点冰晶,如玉片浮沉,香气清幽,看起来毫无异常。 谢观雪眉头微蹙,立刻在桌下轻轻扯了一下李青萤的袖子。 大庭广众之下,雪芷兰敢以自己的名义把东西送过来,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而且雪魄酿是以“雪魄草”为主料,十年成酿,饮下一壶,可以洗涤经脉中的杂质,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出手大方。 “这雪魄酿闻着不错。”李青萤暗中朝谢观雪眨了一下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邻近几桌听见:“表妹真是有心了。” 她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白色粉末无声地溶入酒中,慢慢举起酒杯,仿佛真的要品尝。 看见这一幕,在不远处盯着的雪芷兰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 然而李青萤却突然端起酒壶起身,在她逐渐惊恐的目光中走向正席:“表妹,这么好的酒,我一人独饮岂不可惜?这第一杯合该敬给长辈。” 闻言,雪芷兰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不可!” 这一声喊得突兀,满堂目光齐刷刷投来,雪芷兰慌忙解释:“这、这雪魄酿是特意给青萤小姐赔罪的,大家若喜欢,我让人再送来……” “何必麻烦?”李青萤已经端着酒壶走近:“这壶我还未动过,家主和夫人若不嫌弃……” 雪芷兰急得额头冒汗,眼看李青萤越走越近,竟失态地冲过去想拦:“等一下!” “哎呀!” 看见雪芷兰的表现,李青萤心下有数,她“不小心”绊了一下,手指微动,酒壶摔碎在雪芷兰裙边,酒液溅上她的绣鞋,鞋面立刻“嗤嗤”冒出青烟。 “啊!”雪芷兰尖叫跳起,慌忙踢掉鞋子,只见那精致的绣花鞋已被腐蚀出几个小黑点,边缘还在不断扩大。 整个正厅骤然陷入死寂,刺耳的腐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酒……”李青萤站在谢观雪轮椅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和害怕,仿佛不敢置信:“表妹,你为何要给我喝这个?” 谢观雪眉头微皱,冷笑出声:“这是……蚀骨散?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不!不是!”雪芷兰慌乱地看向周围人,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有放蚀骨散,我放的明明是……” 话一出口,意识到说漏嘴的她瞬间脸色惨白。 “小姐。”见势不对,送酒的绿衣侍女连忙跪下磕头,泪如雨下:“您明明说这只是让少夫人出丑的药,没说是蚀骨散啊!求您,求您放过我弟弟……” 话未说完,眸光狰狞的雪芷兰突然拂袖,一根银针直刺侍女咽喉,怒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这侍女自作主张,想要陷害于我!” “叮!” 谢夫人弹指击碎银针,皱眉道:“芷兰,杀人灭口可不是我雪家的作风!” 侍女吓得瘫软在地。 面无血色的雪芷兰突然对上了李青萤的眼眸,少女左脸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青光,随后对她做了个口型:“回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轰隆”一声响突然从顶上传来。 一群看热闹的人茫然抬头,只见正席顶上的主梁在眨眼间断裂,轰然砸下! 巨大的楠木梁柱砸落,不偏不倚将主桌珍馐砸得稀烂,谢震天立刻躲开,谢云海却被飞溅的汤汁烫得嗷嗷直叫。 混乱中,雪芷兰昂贵的裙摆被倒下的烛台点燃,正尖叫着拍打火苗。 “快救火!” “小心横梁!” 一片鸡飞狗跳。 第35章 笑话 房梁断裂的刹那,谢观雪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揽,扣住李青萤的腰肢,猛地将她带起。 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雷灵之气,李青萤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整个人跌进了谢观雪的怀里,被他牢牢禁锢。 他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别动。” 谢观雪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低沉而冷静,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轮椅在他指尖的操控下急速后退,灵活地避开了坠落的碎木和飞溅的瓷片。 “怕吗?” 谢观雪忽然低头,唇几乎擦过李青萤的耳尖,嗓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沉稳的心跳。 李青萤侧过脸,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如墨,却因映着火光而显得格外灼亮。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观雪少爷反应这么快,我怕什么?” 谢观雪眸色微暗,李青萤转头时,发丝轻轻拂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莫名想起她蹲在药圃里认真除草的模样。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却线条分明的小臂,她很专注,左手拨开杂草,右手握着小铲,动作利落地连根掘起一株顽固的野草。 阳光穿过藤萝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 有一束光格外亮,正巧照在了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琥珀色,像是被光照透的蜜糖,清澈得能看见其中跳动的光点…… 谢观雪的呼吸拂过李青萤的耳尖,温热而轻缓,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微微垂眸,目光无意间掠过近在咫尺的耳廓,或许是火光映照的,那原本雪白的耳廓渐渐漫上了一层薄红,从耳尖一路染到耳垂,像是素娟上晕开了一笔胭脂。 一枚银丝缠就的明月珰悬着,在他眼底晃出了一弧细碎的流光。 谢观雪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捻了捻手指。 如果碰一下……会不会更红? 轮椅突然“咔”地碾过一颗石子,李青萤警惕地转头,耳畔的明月珰一荡。 轮椅猛地一顿,停到了安全的回廊。 “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 谢忠和水莲匆匆跑过来,谢观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他松开手臂,任由李青萤从他怀中起身,指尖却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抹微凉的触感。 “看来家宴要提前结束了。”看着满堂鸡飞狗跳,谢观雪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低声道:“这场压轴好戏,看得可还尽兴?” 李青萤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垂下眸子,唇角悄悄扬起,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笑意:“观雪少爷策划的戏码,自然精彩。” 之前谢观雪打量大厅横梁时,其实是在找他年幼时曾留下的一道浅浅裂痕,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派上了用场。 趁着雪芷兰和谢云海搭台唱戏,他便暗中将剑意所化的细小雷龙送到了裂痕处。 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 主梁断裂的巨响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谢震天脸上。 他猛地抬手,灵力汹涌而出,硬生生托住了即将完全坍塌的屋顶,碎木残瓦悬浮在半空,簌簌落下的尘埃迷了满堂宾客的眼。 可即便他反应再快,也阻止不了玉盏珍馐砸得粉碎,琼浆玉液泼洒如血,他面前那张百年紫檀案几被砸成了两半,他精心准备的“火云犀炙肉”正狼狈地黏在儿子谢云海脸上。 “噗嗤。” 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旁支子弟笑出了声。 这声笑像是打开了某种闸门,满堂宾客虽然嘴上说着“家主息怒”,可那些抽搐的嘴角、飘忽的眼神,无一不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这场家宴,连带着他这个新家主,都成了一个笑话。 “管事!”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灵力失控地震碎了三块地砖。 “家、家主饶命!” 管事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哪还有半点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 他的身躯像筛糠般颤着,衣袍上沾满了酒菜残渣,活像只被淋了热汤的落水狗,求饶道:“这、这主梁昨日检查时还好好的” 谢震天面色阴沉如铁,周身灵力如暴风般席卷,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盯着管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胸中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 就是这蠢货,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家宴万无一失! 这可是他继任后第一次全族宴请! 九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看着! “饶命?” 谢震天怒极反笑,五指猛地一攥,狂暴的灵力如巨浪拍岸,直接将那管事掀飞出去,连着撞断两根廊柱,又重重砸在院墙上,硬生生在青砖上撞出了一个人形凹坑。 “噗——” 管事喷出一口鲜血,像摊烂泥般滑落在地,当场昏死了过去。 满场死寂。 连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都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女眷更是脸色煞白,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谢震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未消,他缓缓扫视全场,每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除了回廊下的谢观雪和李青萤。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替李青萤拂去袖角灰尘,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场闹剧。而李青萤……她手里甚至端着一盘糕点,还有闲心捡了块没摔碎的糕点塞进嘴里。 “咔嚓。” 谢震天脸色铁青,脚下的地砖又碎了一块。 李青萤装作没察觉到谢震天的目光,看向谢观雪,笑着说道:“观雪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体恤长辈,先行告退?” 谢观雪微微颔首:“听青萤小姐的。” 两人对视一眼,施施然离去,身后传来谢震天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却再无人理会。 第36章 丹鼎区 回到青芜院时,天已经黑尽了。 檐下挂着的风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映在石子小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青萤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屋内点着淡淡的熏香,窗边小几上还摆着一碟新摘的灵果,显然是水莲已经收拾过了。 “明日带你出去逛逛。”谢观雪停在廊下,轮椅的阴影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九州城八区,你想先去哪里?” 李青萤倚着门框,略一思索:“先去看看灵草种子。” “嗯。”谢观雪一点不意外地点头:“那就先去丹鼎区,玉丹阁的掌柜认识我,价格能压三成。” 这句“价格能压三成”刚说出口,李青萤的眼睛就“唰”地亮了起来,像极了夜行的猫儿突然瞧见小鱼干的模样。 “三成?!”她猛地凑近一步,明月珰一晃,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中闪闪发亮:“当真?” 谢观雪眉梢微挑。 他见过李青萤怯懦不安的伪装,见过她面对毒粥时的冷静,见过她反击雪芷兰时的机智,倒是头一回见她因为折扣而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 面前的李青萤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若一颗种子的市价是一百金,三成就是三十金,十颗就能省下三百金……” 越算她的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拽住谢观雪的袖角,笑着说道:“明日我们早些去!” 袖口传来的轻微拉扯让谢观雪一怔。 少女指尖莹白如玉,蜷曲的骨节微微泛着粉色,在烛火的映衬下像是雪里透出的梅骨朵。 “财迷。” 谢观雪低声说了一句,嗓音却比平日柔和了三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李青萤眼中还漾着未散的笑意,下意识反驳道:“我这叫持家有道!” 夜风拂过,带着药圃里新栽的夜息香气息,又淡又清甜。 李青萤后知后觉地松开谢观雪的袖子,布料上立刻显出几道细小的褶皱,她干笑一声,赶紧伸手抚平:“那个……我是说,早去能挑到更好的种子……” 看着空落落的袖角,谢观雪忽然觉得夜风有点凉,他不动声色地推动轮椅往东厢房走:“嗯,明日随便你买。” 李青萤这才发现东厢房里竟也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书案的轮廓,笔墨纸砚整齐排列,一旁的矮榻上还搭着件玄色外袍。 “你今晚”她指了指东厢。 “住这儿。”谢观雪侧过脸,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省得来回折腾。” 月光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细碎光斑,李青萤莫名想起刚才他替自己挡飞溅的木屑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弯阴影。 “好啊。”她转身从屋里抱出个陶罐:“这个给你,放在枕边能助眠。” 罐中是用蓝星土培育的安神花,白日里刚抽芽,娇嫩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 谢观雪微微一怔,夜风突然变得很轻,连虫鸣都安静了下来。 他接过陶罐,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沉声道:“明日……带你去吃玉露丹糕。” 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渐远,李青萤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奇怪,难道北圣州的月亮会烫人? 翌日,晨光初绽,天边泛着鱼肚白,云层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像是有人用指尖蘸了金粉,轻轻抹在苍穹的边际。 屋檐上的青瓦被映得发亮,边缘凝着未干的露珠,在光线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撒了一把碎钻。 李青萤着一身素色衣裙,刚推开门,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谢观雪正在院中等她,晨光穿过藤萝架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他抬头时,光线恰好映进他的眼底,将那惯常冷峻的眉眼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柔和。 “走。”他指尖轻点轮椅扶手:“趁日头还没烈起来。” 李青萤点点头,上前去帮谢观雪推轮椅,阳光穿过云隙,一缕一缕地洒落下来,如同细密的金线,斜斜地穿过九州城的街巷。 九州城以观雪楼为中心,分为八片区域,这八片区域的范围便属于内城,多修士出没,居住在外城的基本都是凡人。 丹鼎区的热闹,从踏入街口的第一刻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长街比李青萤想象中还要热闹十倍,青石板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朱漆雕花的门楣上悬挂着各式幌子,有用金线绣着丹炉的,有画着灵草图谱的,还有直接挂着实物标本的。 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灵草多种多样,有的翠绿如翡翠,有的赤红似火,还有的泛着幽幽蓝光,远远望去,整片区域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斑斓夺目。 街上人流如织,混杂的药香浮动在空气中,清苦的、甘甜的、辛辣的,混杂着熬煮药汁的雾气,在阳光下形成朦胧的彩晕,小贩的吆喝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二品清心丹!今日特价三百金一瓶!” “新鲜采摘的月见草!附赠种植玉简!” “瞧一瞧看一看!能测灵丹纯度的验灵盘……” 李青萤好奇地左右看,突然被一阵清甜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右侧一个糕点铺前,老板娘正用竹夹从蒸笼里取出晶莹剔透的糕点,那糕点呈莲花状,中心一点朱红若隐若现。 “这就是玉露丹糕。”谢观雪示意她把轮椅推过去:“九州城特产,用灵米和玉露草汁蒸制。” 他掏钱买了两个递过去,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尝尝?” 李青萤接过还冒着热气的丹糕,轻咬一口,顿时满口生津,那滋味像是薄荷与蜜糖的完美结合,咽下去后喉间还留着一丝清凉的灵气。 “好吃吗?”谢观雪问这话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青萤点点头,眉眼微弯:“好吃。”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传来,前方人群骚动了起来。 李青萤抬眸看去,只见八个白衣童子正手持青玉铃开路,后面四人则抬着一顶素纱软轿,轿帘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丹炉纹样。 旁人有人惊呼一声:“是玉丹阁的霓裳丹师!” 第37章 霓裳丹师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目光落在远处那顶素纱软轿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着里关于霓裳的描写。 在《万世剑神》的前期剧情里,霓裳是九州城玉丹阁的天才丹师,年纪轻轻便已晋升五阶,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素有“素手仁心”的美誉。 她性情温婉,待人亲和,从不因身份倨傲,对待求药的修士也好、凡人也好,皆一视同仁。 而最让读者津津乐道的,是霓裳对谢观雪的态度。 原着里,谢观雪沦为废人后,曾经追捧他的世家子弟纷纷避而远之,就连谢家内部也对他日渐冷落。 可唯独霓裳,从未改变过对他的态度,她仍旧会每月亲自上门,为他诊脉、调药,甚至不惜耗费珍贵灵材,只为替他缓解经脉之痛。 哪怕谢观雪性情日渐阴郁,对霓裳冷言冷语,她也只是温柔一笑,继续默默研习丹方,希望能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谢公子的伤,我会想办法。” “旁人如何想,与我无关。”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这些台词曾让不少读者动容,甚至有不少人嗑起了这对cp,觉得霓裳痴情不悔,是谢观雪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只可惜谢观雪走的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无情路,满脑子修炼和报仇,毫无儿女私情。 李青萤眉头微蹙,努力回忆后续剧情,谢琢光觉醒寒魄剑骨,离开九州城后,霓裳的戏份就越来越少,没有再怎么出场过了。 不过小说还未完结,不知道她后期还有没有戏份。 正思索着,软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轿子所过之处,青石板上会短暂浮现出半透明的药草虚影,转瞬又消散于无形。 轿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掀起,那手指纤长如葱,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未染半分蔻丹,却自有一段清华气度。 霓裳缓步走出,她身着一袭素白广袖裙,腰间只系一条浅青色丝绦,乌发半挽,斜插一支青玉莲花簪,没有华贵首饰,没有浓妆艳抹,却比那些盛装华服的女修更显清丽绝俗。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谢观雪的轮椅时,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 “观雪。”霓裳直呼其名,显得极为亲密,连声音都软了三分:“正巧我新炼了一炉养心丹,想着或许对你有益。” 说着,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瓶身透着莹润的光泽。 药童刚要接过转递,霓裳却亲自上前几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苦药香,俯身将药瓶轻轻放在了谢观雪的轮椅扶手上。 “这瓶养心丹我添了一味灵芝,药性温和些,你夜里服用,不会难受。”她声音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他。 谢观雪尚未开口,霓裳的手指就伸向了他膝上盖着的薄毯,轻声问道:“你最近……可有好些?” “劳丹师挂念。”谢观雪不着痕迹地转动轮椅,巧妙地拉开了距离,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还是老样子。” 霓裳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又扬起了温柔笑意:“无妨,我新研制的九转续脉丹已到第六重了,等炼制出了第九重,应该就能治好你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顿时激起一片低语。 “霓裳丹师真是情深义重啊,谢公子都这样了,她还如此待他……” “是啊,换作旁人,怕是早避之不及了,哪还会亲自送药?” “可惜啊,谢公子已经订亲了,不然……” “订亲?呵,你说那个李家硬塞过来的废物?”有人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听说连灵根都没有,脸上还生了恶心的胎记,也配和霓裳丹师比?” 听见窃窃私语,李青萤在内心疯狂翻白眼,忍不住开启了弹幕式吐槽模式。 “好家伙,这届路人甲演技不行啊,说悄悄话的音量是生怕我们听不见吗?建议重修《反派龙套的自我修养》第一章。” “不是,你们夸她就夸她,非要踩我一脚?我胎记吃你家大米了?” “笑死,说我配不上谢观雪?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位哥现在坐的是轮椅不是龙椅?我俩一个‘废物’一个‘残废’,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青萤在内心疯狂输出,表面却十分淡定,迎着众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纤瘦的脊背挺直,让左脸上那藤蔓状的青白色胎记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那胎记从眼角蔓延至下颌,像半张精致的青瓷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哪怕这是别人用来嘲讽她的最佳理由,但对她来说,只有缺陷和弱点才需要藏起来。 “听说那李家二小姐是因为堂姐不愿嫁,才被推出来顶替的。” “可不是嘛,李家那位大小姐天资卓绝,怎会愿意嫁给一个废人?自然要找个没用的来充数。” “啧,说起来谢公子也是可怜,从前何等风光,如今却要娶这么个……” 话未说完,嚼舌根的几个修士忽然觉得一道冰冷视线扫来,浑身一凛,下意识噤声。 轮椅上的谢观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眼神极冷,如寒潭深水,无波无澜,却让人脊背发凉,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格外低沉:“说完了?” 霓裳丹师眸光微闪,随即柔声劝道:“观雪,不必动怒。” 李青萤差点笑出声,这位“温婉仁心”的丹师,一边对她未婚夫深情凝视,一边有意无意地无视她,倒是有点意思。 “说够了吗?”她笑眯眯地看向那几个神色讷讷的碎嘴子:“来来来,我就是你们嘴里议论的李家二小姐,要不要我转个身让你们看个全景?” 周围人被李青萤这操作整不会了,有几个修士手里的东西都惊掉了,不是,虽然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挺尴尬的,但这年头连废物都这么嚣张的吗? 谢观雪握拳抵唇,眼底闪过笑意。 见李青萤这般自然大方,有个女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便是李家二小姐?你这胎记……” “是我,这胎记好看?”李青萤指尖轻抚脸颊,她挑眉看向那个说闲话最起劲的男修:“这位这么感兴趣,要不要给你纹一个?保证比你的发际线更显眼。” “噗——” 人群里不知谁没憋住笑,那男修脸都绿了,活像生吞了只蛤蟆,他可是堂堂筑基修士,居然被一个废物当众嘲讽? 霓裳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她这才看向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初:“这位便是李姑娘?” 话音未落,谢观雪伸手握住李青萤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带到身侧,动作做得自然又笃定。 “介绍一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我的未婚妻,李青萤。” 第38章 不留情 谢观雪特意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嶙峋如竹节,五指修长,拇指正抵在李青萤突起的腕骨上,力道不轻不重,仿佛轻抚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的手腕在他掌中细得惊人,阳光流过瓷白的肌肤,照见了皮肤下的淡青血脉。 谢观雪居然主动牵了这个女人的手! 霓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那双惯常含情的杏眼微微睁大,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三年来,她费尽心机接近谢观雪,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每次她想要为他诊脉,他都会巧妙地避开;每当她“不经意”地想要扶他的轮椅,他都会冷淡地拒绝。 可现在……他居然当众与这个废物牵手?! 不过瞬息,霓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她的目光在李青萤脸上扫过,在看到那块青白胎记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柔声道:“李姑娘……真是好福气。” 要不是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李青萤还真要被这温婉的假象给骗过去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久闻霓裳丹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如传言一般温婉贤淑、菩萨心肠。” “尤其是嘘寒问暖的本事。”她语气真挚:“连我未婚夫盖不盖毯子都要操心,真的好让人感动。” 霓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挂上那副标志性的温柔浅笑:“李姑娘说笑了。” 她轻拢鬓角碎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与观雪相识多年,自然要多关照他一些,而且他的习惯喜好,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李姑娘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来问我。” 李青萤微微挑眉。 “比如观雪最不喜甜食,每次服药后总要含一颗青梅……”霓裳故意顿了顿,看向李青萤的眼神不经意地泄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这些小事,李姑娘怕是还不知道?” 李青萤正要开口,谢观雪却突然冷声打断:“霓裳丹师记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了霓裳精心营造的暧昧氛围。 “我从未讨厌甜食。”谢观雪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与霓裳拉开距离:“至于青梅……” 他忽然伸手,从李青萤手中的油纸包里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那是她方才在街边随手买的,甜得有些发腻的杏脯,淡淡道:“只要是她买的,什么都可以。” 霓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敢相信谢观雪竟会当众拆她的台,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观雪真是爱说笑。”霓裳勉强维持着温柔语调:“三年前在玉丹阁赏梅时,你明明……” “霓裳丹师。”谢观雪终于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结满冰霜:“我们只在丹道交流会上见过三次,每次都有十余位丹师在场。”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字字如刀:“谈不上什么关系不一般的老相识。” 霓裳的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晃了晃,声音终于出现一丝颤抖,转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我、我突然想起阁中还有丹药要炼……” 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谢观雪居然配合那个废物一起羞辱她! 霓裳离去的背影纤弱单薄,素白衣袂在风中轻轻颤动,宛如一朵被风雨摧折的白茶花,周围修士们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如潮水般漫开。 “谢公子这话说得也太绝情了!” “霓裳丹师平日对他多好啊,每月都亲自送药……” “就是,听说为了治他的腿疾,霓裳丹师不知耗费了多少珍稀药材!” 一些人更是用嫌恶的眼神打量着李青萤。 “定是这个丑女在从中作梗。” “可不是?你们看她那胎记,看着就晦气。” “听说她是被李家硬塞过来的,谢公子也是可怜……” 李青萤耳尖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她非但不恼,反而故意往谢观雪身边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谢观雪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眉头微蹙,他正要开口,却见李青萤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 “观雪少爷。”她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仙子给气跑了,要不要配合演场戏?” 谢观雪还未反应过来,李青萤已经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你说霓裳丹师送你的那些丹药都有问题?”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街的人都听见了,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观雪:“……” 李青萤捂住嘴,一脸心疼:“天啊!难怪你每次吃完她送的药都会腿疼!原来她一直在……” 她的话没说完,尾音带上了颤抖的泣音,而周围的修士们已经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霓裳丹师怎会……” “可谢公子方才确实说……” “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霓裳在九州城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此刻竟因李青萤一句未尽之语出现了裂痕,谢观雪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少女,低声道:“你可知这话传出去会惹多大麻烦?” 李青萤满不在乎地眨眨眼:“我看她挺想弄死我的,不如先给她找点事做。” 谢观雪一时语塞,居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走了。”他一把拽住李青萤的手腕,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快速离开,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无人跟随,他才松开手。 谢观雪深吸一口气:“下次别这么冲动。” 李青萤撇撇嘴:“我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明明你才是受害者……” 谢观雪怔住了。 阳光透过树隙斑驳地落在少女脸上,那块青白胎记在光晕中竟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她此刻抿着嘴,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半晌,谢观雪轻叹一声,伸手替李青萤拂去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花瓣:“霓裳在九州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 “我不怕。”李青萤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反正还有你这个未婚夫罩着我。”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谢观雪忽然觉得,或许偶尔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维护……也不错。 与此同时,远处阁楼上,霓裳死死攥着窗棂,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她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温婉模样。 “李、青、萤……”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第39章 测灵玉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耸的青砖墙,墙缝里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渐渐模糊,只剩下轮椅碾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 “就这儿。”李青萤松开轮椅把手,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人跟来。” 谢观雪微微颔首,巷子里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轮廓,显得眉眼愈发深邃,他指尖轻叩轮椅扶手,忽然开口:“你刚才并不是胡说,为何笃定霓裳的药有问题?” 李青萤倚着斑驳的砖墙,从怀中掏出那个白玉药瓶,正是霓裳今日所赠的养心丹,她随手一抛,药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谢观雪稳稳接住。 “首先。”她竖起一根手指:“你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条准备咬人的毒蛇。” 说着,又竖起第二根:“其次,你明明厌恶她,却收下了她送的丹药,太反常了。” 谢观雪摩挲着药瓶,唇角微勾:“就凭这些?” “当然不止。”李青萤蹲下身,她伸手夺回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莹润如玉的丹药:“最后,我辨药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那药丸通体雪白,表面有云纹状的丹霞,散发着清冽的雪灵芝香气。 “表面看确实是上品养心丹。”李青萤将丹药凑到鼻尖轻嗅:“雪灵芝、玉髓粉、百年茯苓……”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如何?” 李青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摸出薄如蝉翼的测灵玉,小心翼翼地刮下些许药粉,玉片边缘瞬间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灰色。 “果然。”她眼睛一亮,凑近嗅了嗅:“表层是养心丹不假,但内层掺了别的东西,看到这颜色了吗?应该是加了蚀灵草的汁水。” 蚀灵草,四级毒草,无色无味,遇测灵玉会泛起青灰色,而且有一股浅浅的味道,发作极慢,但长期服用的话,会令经脉逐渐萎缩。 谢观雪瞳孔微缩,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确定?” 李青萤点头:“我小时候在李家遇见过,将毒药汁裹在正常丹药里,一般银器都测不出来。” 谢观雪的目光落到她指间的玉片上:“这玉片?” “这是我爹留下的。”李青萤灵活地把玩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浅浅笑意:“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残玉。” 这原本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白残玉,边缘残缺,玉面还有几道细碎的裂纹,看起来毫无价值,她二叔二婶来搜刮她爹的遗物时,瞥了一眼就随手丢还给了她,连多拿一下都嫌麻烦。 “一块破玉罢了,给你留个念想。”二婶当时讥讽地笑了笑,转头就拿走了真正值钱的灵丹、功法和法器等等。 李青萤本来也没在意,直到某天,她在后山采药时,不小心碰到一株毒草,指尖刚要触到叶片,挂在脖子上的残玉突然微微发烫。 她一愣,低头看去,发现玉面上竟浮现出一缕极淡的黑气,如墨滴入水,缓缓晕染开。 李青萤试探性地将玉片靠近毒草,黑气立刻变得浓郁,而当她拿开时,黑气又渐渐消散。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想法——爹留下的东西不简单,这玉能测毒! 从那以后,李青萤就把这块残玉偷偷打磨成了薄薄的玉片,贴身佩戴。 后来她还发现,这玉不仅能测毒,还能分辨出灵植的品质,越是纯净的灵植,玉面泛起的灵光就越清透;而若是掺杂了杂质或毒性,则会显出浑浊的黑丝。 李青萤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除了谢观雪。 谢观雪沉默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锦囊,倒出了十来个白玉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日期:“这些……” “都是霓裳这些年送的药?”李青萤接话,随手拿起一瓶晃了晃:“你都吃了?” “大部分没有。”谢观雪神色平静:“三年前那次之后,我对她的药就留了心。” 李青萤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三年前?” 一阵风过,谢观雪的侧脸在明灭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我金丹碎裂后,父亲请过很多药师和丹师为我医治,霓裳就是其中一个。” “她声称研制出了续脉丹,能修复我受损的经脉。”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最初三个月,我确实有所好转,不仅能勉强站立,甚至还能运转些许灵力。” 李青萤屏息听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后呢?” “直到第九个月圆之夜。”谢观雪平静的语调与内容形成诡异反差:“我服下当日的丹药后,双腿突然剧痛难忍,经脉如被万蚁啃噬,等疼痛平息,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李青萤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是霓裳的丹药有问题?” “当时没有证据。”谢观雪淡淡道:“丹药是父亲亲自验过的,连玉丹阁阁主都确认无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伤势反复。只有我清楚,那绝非自然发作。” 他拿起最近的一瓶药,眼中泛起冷意:“这些年我暗中收集她送来的每一瓶药,终于在两年前发现了端倪。”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才故意收下这瓶新药?” “我需要确认她是否还在继续下毒。”谢观雪颔首,他看向李青萤手中的测灵玉,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不过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李青萤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道:“等一下,你说月圆之夜发作……蚀灵草确实是在月圆时毒性最强。” 她蹲在谢观雪面前,翻看散落在他膝头的药瓶,一边看上面的日期,一边嘀咕道:“而且霓裳每次送药都在月中,时间太巧了。” 谢观雪微微眯起眼睛。 “还有更蹊跷的。”李青萤扒拉出几粒药丸,凑近仔细观察:“你看,这几粒丹药的底部都有一个极小的凹痕,像是……” 谢观雪捻起其中一粒看,略一思索,从芥子囊中取出显形墨,轻轻涂抹在药丸表面,墨色渐渐渗入,显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符文。 “是月引符。”他猛地握紧轮椅扶手,眸光冰冷:“这种符文会吸收月华之力,在月圆时激活丹药内部的蚀灵草。” 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线,霓裳利用月引符,让蚀灵草只在月圆时发作,这样即使事后查验,也只会认为是伤势恶化,而非中毒。 “好歹毒的心思……”李青萤面露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0章 须弥境 听见这个问题,谢观雪沉默片刻,忽然解开了衣领。 只见他锁骨下方,寸许之处,烙着一枚小小的赤金色印记,那印记形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翼纤毫毕现,每一根翎羽都似由流动的火焰凝成,在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泽。 李青萤第一次看见这个印记,不由得怔了一瞬。 太漂亮了。 不似寻常刺青的死板,这印记像是天生融在谢观雪的骨血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连边缘都晕染着淡淡的赤霞,仿佛皮肤下真的栖宿着一只神凰。 蹲着的李青萤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印记上方,没敢真的碰上去。 这就是……原着里提到的“血凰印”? “怎么?”谢观雪垂眸看李青萤,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散的调侃:”青萤小姐这是看入迷了?” 李青萤耳根一热,立刻缩回手,嘴硬道:“谁看入迷了?我是在研究这是什么!” “血凰印。”谢观雪低笑一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按在印记上:“听说是先祖留下的,需以嫡系血脉温养,三年前我意外唤醒了这个印记,霓裳大概是需要我的血脉,又怕我恢复实力……”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彻底废掉你的双腿,最保险。”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原着设定,一开始没人知道,这血凰印其实是一方灵境的封印。 灵境是独立空间,非常少见,而这方灵境名叫“须弥境”,跟其它灵境不同,不仅能储物,更可怕的是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日,境中十日,简直就是“修炼圣地”。 谢观雪觉醒寒魄剑骨后,就是靠这个金手指疯狂修炼,把仇家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 李青萤咽了咽口水:“所以这个印记现在能用了吗?” 谢观雪摇头:“印记需要大量灵力才能激活,如今我金丹碎裂,灵力残缺,没办法激活。” “不过。”他顿了顿,忽然抬眼看李青萤,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有特殊血脉相助的话……” 李青萤被看得后背发毛,语气警惕:“干嘛?我连灵根都没有。” “这不是普通的胎记。”谢观雪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指尖轻点她左脸的胎记,轻声道:“当时在飞舟上,我体内残缺的灵力和血凰印都跟它产生了共鸣。” 异变陡生,一股奇异的感觉再次顺着接触的点蔓延。 李青萤左脸的青白色胎记骤然发烫,藤蔓般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蜿蜒游动,泛起幽微的灵光。 与此同时,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也赤芒大盛,凤凰的羽翼舒展,一道炽烈的金红色光晕荡开。 “嗡——” 空气震颤,四周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瞬。 巷子里的风停了,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戛然而止,连墙头的野猫都定格在了跃起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被抽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彼此间流转的灵光。 “这是……结界?”李青萤低喃,瞳孔微微放大。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周围凝滞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是结界,是灵力外溢形成的间隙。”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处,青白与赤金的光华交织缠绕,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外界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剪影,唯独他们所在的方寸之地,清晰得连呼吸声都格外分明。 李青萤能感觉到自己胎记的热度,像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瞳色比平日更幽深,映着血凰印的光芒,恍若灼烧的焰心。 “你的胎记……”谢观雪嗓音微哑,指腹轻轻擦过李青萤脸颊上发光的纹路:“比我想象中更特别。” 青白色的藤蔓纹路染上了赤金色,如烈火燎原,在她左脸绽开一片瑰丽的光纹。 两股光芒在空中交汇,竟凝成了一道光门,光门打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山川河流,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 见状,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呢喃道:“这是……灵境?原来血凰印是灵境的封印……” 不过很快,青白与赤金的光华渐渐褪去,李青萤左脸的胎记恢复了原本的色泽,而谢观雪锁骨下的血凰印也重新蛰伏,只余一抹微烫的温度。 那道半透明的结界如雾气般消散,外界的声响重新涌入耳中,远处摊贩的吆喝、行人的脚步声、墙头野猫的叫声…… 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除了他们交握的手,和彼此眼底未散的惊澜。 李青萤怔怔收回手,看向谢观雪:“……所以,我们刚才差点把灵境打开?” 谢观雪垂眸,指尖轻抚锁骨下的印记,神色若有所思:“只是共鸣,还未到开启的程度,你的胎记似乎和我的印记同源,但还缺了点什么。” 李青萤摸了摸自己左脸的胎记,触感如常,却隐约能感知到一丝陌生的灵力残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脉深处轻轻震颤,呼应着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 她疑惑地问道:“缺了什么?” 谢观雪沉默片刻,目光落到李青萤脸上,摇头道:“不清楚。” “或许是我的灵力不足,或许是你的血脉还未完全觉醒,不过大概是两者都有。” 李青萤挑眉:“看来我们还得升级?” “升级?”听见这个词语,谢观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可以这么理解。” 李青萤咧嘴一笑,冲他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谢观雪看着她的掌心,片刻后,抬手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两人的指尖相触的瞬间,血凰印与胎记同时泛起微光,转瞬即逝。 灵境尚未完全开启,但钥匙,已经握在手中了。 第41章 凡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慢悠悠地走出巷子,回到丹鼎区繁华的街市里。 她能感觉到不少路人的目光,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有看好戏的,毕竟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推着一个经脉尽断的废人,这组合无论放在哪里,都堪称笑话。 更别提他们刚才还得罪了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丹师,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像一群恼人的蝇虫般嗡嗡作响。 李青萤神态自若,甚至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不过是清风拂耳,不值一提。 谢观雪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节奏舒缓,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些议论。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推得从容,一个坐得淡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时间,嚼舌根的人竟感觉到了没意思。 今日的丹鼎区中心比往常更加热闹,最显眼的是一座七层琉璃塔楼,整座建筑宛如一尊巨大的丹炉,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灵光,飞檐翘角上悬挂着风铃,随风轻响时,会飘落星星点点的药香粉尘。 那便是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玉丹阁。 周围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低笑,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听说了吗?谢家昨夜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散修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主厅屋顶突然塌了,砸得在场所有人灰头土脸。” “何止啊!”旁边卖灵草的摊主插嘴,脸上写满八卦的兴奋:“还有谢云海那个败家子,前脚刚在醉仙楼一掷千金,后脚连储物袋都押给了赌坊,真是丢尽了脸面。” “啧啧,谢家这是要完啊……”有人摇头晃脑地感叹:“老的没本事,小的没出息,难怪连祖传的丹方都保不住。” 李青萤耳朵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 她低头看了眼谢观雪,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议论,但唇角却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谢云海输光家底的事……该不会是你动的手脚?” 谢观雪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街市的热闹,似笑非笑:“我一个废人,哪有那么大本事?” 李青萤无语了。 哥,您要是废人,那九州城其他修士岂不是连废品回收站都不收的残次品?坐着轮椅都能把谢家搅得天翻地覆,等腿好了是不是要直接剑指天道啊? 哦不对,最后确实是直接踏碎虚空了…… “巧合。”谢观雪语气淡定:“毕竟,蠢人自有天收。” 李青萤噗嗤一笑,推着轮椅穿过中心区的拱门,刚要再调侃几句,却突然注意到一些没有灵气波动的身影。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目光追随着一个肩挑扁担的灰衣男子,那人两鬓斑白,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扁担两头挂着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筐,压得他脊背微微佝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谢观雪微微一顿:“怎么了?” “那个人”李青萤压低声音,“是凡人?” 轮椅上的少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九州城本就有七成常住人口是凡人,青萤小姐不知道吗?” 李青萤确实不知道。 原着《万世剑神》浓墨重彩描写的是天才修士们的争锋,何曾提过这些蝼蚁般的凡人? 而且她重生以后才知道,十个普通人里能出一个有灵根的修士,百个有灵根的修士里能出一个称得上有天赋的,千个有天赋的人里,才能出一个天才。 至于魂师,更是珍惜,千个普通人里才能出一个,灵魂颜色按照三六九等分为黄色、青色、绿色、蓝色和紫色。 颜色越深,潜力越大,而且魂师只有丹修、器修和符修。 黄色和青色注定只能成为低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绿色和蓝色能成为中阶丹师\/器师\/符箓师,通过修炼可能成为高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紫色能成为高阶,而且有希望能成为顶级丹师\/器师\/符箓师。 李青萤推着轮椅继续前行,此刻再看长街景象,她忽然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蹲在药铺门口分拣草药的妇人,手指粗糙布满老茧;街角叫卖“灵渣饼”的小贩,嗓音洪亮却气息浑浊;旁边抬着火灵参走过的四个壮汉,细看发现只有领头者腰间挂着最低等的修士玉牌。 最震撼的是玉丹阁斜对面的那间药行,三进三出的气派门头,进出者非富即贵,可门口却跪着一排凡人。 他们额头顶地,双手高举过头,掌心托着各式各样的草药。 其中一个瘦弱少年捧着的蘑菇状菌类正渗出蓝色汁液,将手掌腐蚀得血肉模糊,可他手臂绷紧的线条却透着一股可怕的执拗,仿佛就算十指烂尽,他也会继续跪下去。 “他们在等鉴定师过目。”谢观雪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凡人采到的灵物,若能入修士法眼,可按价值换取一粒灵丹。” 李青萤盯着少年颤抖的脊背,忽然大步走了过去:“你这灵草,怎么卖?” 闻言,少年猛地抬头,他约莫十四五岁,瘦得像根风干的芦苇,脸上糊着泥灰与汗渍,左颊还有一道结痂的鞭痕。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亮得骇人,像是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压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仙、仙子。”少年开口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声音沙哑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仙子要买吗?” “嗯。”李青萤蹲下身与他平视:“你要换什么?” 少年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求一粒清心丹,我妹妹病了,侯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株蘑菇在他掌心微微颤动,蓝色的毒液仍在侵蚀他的血肉,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抓着它,仿佛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清心丹,三品灵丹,下品品质一粒大概是50-60金,钱不多,却系着一条人命。 第42章 未来反派之一 李青萤沉默了一瞬,直接从少年掌中拿起那株蘑菇,随手塞进了储物囊里。 “这菌子我买了。”她又从储物囊里掏出一百金塞进他手里:“够换清心丹吗?” 少年呆住了,捧着钱的手指微微颤抖:“够、够了!一粒清心丹只要五十金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青萤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莹白的丹药:“这是玉髓丹,比清心丹效果好。” 她将丹药放在少年完好的那只手里:“你手上的伤也应该医治,你和你妹妹各服一粒,余下的钱,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 少年接住丹药的瞬间,李青萤看见他的瞳孔骤缩成了针尖大小,那不是惊喜,更像是饿鬼突然见到满汉全席,第一反应竟是恐惧。 “条……条件?”他喉结滚动,声音裂在风里。 李青萤愣了一下,笑道:“条件就是……等你妹妹病好了,就带她去吃顿好的。” 少年彻底僵住了,他猛地磕下头去:“谢谢仙子!” 他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额间已经渗出血丝,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年攥着药瓶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烂肉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这不是梦,不是幻觉,眼前这个脸上有藤纹的仙子,真的给了他救命的丹药。 他仰着头,瞳孔里死死烙着李青萤的倒影。 她蹲下身时垂落的青丝被风吹起,发尾扫过左颊那奇异的青白胎记;她递来丹药的指尖沾着一点他的血,在白玉般的皮肤上红得刺眼;她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像庙会上见过的,那种被香火熏暖的慈悲神像。 如果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少年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屏息,他伸手想去抓李青萤的袖角,却又立刻回过神来,缩回了手。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收好钱和灵丹,转身冲进暗巷,瘦小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巷尾。 少年的脸被阳光照亮时,李青萤这才发现这孩子的右眼居然是重瞳,漆黑里嵌着更深的黑,像口吞尽光线的古井。 不对……等一下…… 李青萤瞳孔骤缩,突然想起了原着中期出现的某个人气还挺高的大反派——墨心,半人半蛟,戴着黄金面具,操纵万毒,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毒君”。 小说中,墨心总是一身玄衣,戴着一张黄金面具,露出的右眼是诡异的重瞳,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没人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脸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那张脸早已被毒液腐蚀得面目全非,狰狞如恶鬼;也有人说,他的脸其实完好无损,甚至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看见,因为那眉眼,有几分像他死去的妹妹。 墨心十五岁那年,妹妹染了寒毒,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可清心丹是修士用的灵丹,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凡人想求,难如登天。 他听说蚀心菇能换丹药,便独自去了腐尸遍地的乱葬岗挖了一整夜,毒菇的汁液腐蚀了他的手掌,血肉溃烂见骨,可他仍然死死攥着那株毒菇,跪在玉丹阁门口,从日出等到了日落。 墨心没有求到药,只因他是半人半蛟,不仅蚀心菇被抢走了,他还挨了一顿打。 等他跌跌撞撞跑回家时,妹妹的身体已经凉了,她小小的手心里,还攥着一块糖,是留给哥哥的。 那一夜之后,少年墨心死了。 活下来的,是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君,他修邪术,炼万毒,戴着黄金面具行走于黑暗,再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而成为毒君后,九州城便成了他复仇的修罗场。 那一天,乱葬岗的毒瘴漫过城墙,黑紫色的雾气笼罩了整座城池,修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腐蚀。 而毒雾深处,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玄衣,金面,重瞳如渊。 他指尖轻抬,万毒噬心。 当年见死不救的药行执事,被他亲手喂下蚀心菇的毒浆,浑身溃烂三日才死;那些曾对凡人采药者肆意欺辱的世家子弟,被他种下虫蛊,日夜受万虫啃噬之苦;而当年那个拒绝给他清心丹的鉴定师,则被吊在城门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寸寸化为脓水。 毒君屠戮时,从不言语。 唯有黄金面具下偶尔溢出几声低笑,森冷如九幽之风。 直到某日,墨心在屠尽一脉修士后,于血泊中拾起一枚小小的银铃,那是孩童的饰物,和他妹妹生前戴的那枚……很像。 他盯着银铃看了很久,最终将它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那日之后,墨心再未踏入九州城。 直到很多年后,他在一场大战中陨落,面具碎裂,露出了半张俊美的脸,临死前,他望着虚空,轻轻笑了,呢喃道:“阿盈……这次,哥哥找到好药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而如今,李青萤的干预,让命运之线悄然发生了偏移。 少年攥着玉髓丹,怀揣着希望在陋巷中狂奔,途中还不忘给妹妹买了一个小小的糖人,这一次,他或许不必再戴上那副黄金面具,九州城或许不会再血流成河…… 李青萤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的干预会带来什么,但至少,她救下了一个小女孩的命。 她收回复杂的目光,一转头,就对上了谢观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慢悠悠道:“一枚中品玉髓丹的价值是一百五十金。” “我知道。” “那株蚀心菇最多值六十金。” “我知道。” 谢观雪安静看李青萤:“你认识那少年?” 李青萤摇摇头:“不认识。” 谢观雪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不是说自己持家有道?” 李青萤一噎,随即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这叫投资!那孩子一看就不简单,万一以后发达了,咱们不就赚了?” 谢观雪低笑一声,没再拆穿她。 他其实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回报,她只是……看不得那孩子跪在血泊里的样子。 就像如今,他经脉尽废、人人避之不及,也只有她,敢大大方方推着他的轮椅,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穿行。 谢观雪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败家。”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李青萤走回他身边,推动轮椅缓缓前行:“走了走了。” 第43章 势利眼 玉丹阁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朱漆大门前,两名身着青袍的护卫肃然而立,腰间挂着象征丹阁身份的玉牌,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刚踏进门槛,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千百种灵草的气息,清冽中透着生机。 阁内陈设华贵,地面铺着青玉砖,每一块都刻有细密的聚灵阵纹,使得整层楼灵气氤氲,宛如置身灵脉之上,两侧是檀木打造的展柜,左侧摆放着各式灵草,右侧陈列着各种灵丹。 “三品灵芝,今日新到货,一千金一株!” “五百年份的玉髓参,仅此一株,价高者得!” 左边的伙计们高声吆喝,修士们成群地围在展柜前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右边几名身着华服的修士正低声交谈,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瓶“破障丹”,仔细端详,旁边的伙计面带微笑,耐心解释:“此丹乃霓裳丹师亲手炼制,药性温和,突破时服用,可增三成成功率。” 玉丹阁内,一到二楼接待普通客人;三到四楼只接待顾客,只有手持玉丹阁特制令牌,或是九州城各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才有资格踏入,在那里进行的交易,每一笔都足以让普通修士倾家荡产。 五到六楼是丹师重地,楼梯口设有禁制,非玉丹阁丹师不得入内。 每一间丹房都设有高阶隔音、隔热阵法,防止外界干扰,偶尔有丹成时的异象冲破阵法,在阁顶形成龙虎虚影或霞光瑞气时,都会引得楼下修士阵阵惊呼。 至于最高层的七楼,便是阁主专属的炼丹圣地,阁主是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传闻他有一尊“八宝乾坤炉”,可炼九品灵丹。 玉丹阁内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低层喧嚣热闹,高层静谧深沉,宛如修仙界的缩影,强者登高,弱者徘徊。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中,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难怪这里会被称为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简直就是真正的丹道资源中心。” 两人并未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在打量他们。 刘二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推轮椅的脸上带着一大片胎记。 “这也好意思出门?”他的嘴角下意识撇了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在心里暗骂道:“两人倒是绝配。” 刘二整了整衣襟,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他盘算着得赶紧把这两人打发走,省得影响其他贵客。 要是让他们在店里待久了,说不定连空气都会变晦气,反正谁不知道,这位“废人”,早就被家族给放弃了。 刘二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两位,需要些什么?” 李青萤转过头,看见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斜眼打量着他们,他的目光在谢观雪的轮椅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哎哟,这不是谢公子吗?”他拖着长音,故作惊讶地迎上来:“您这腿脚……还亲自来买灵草啊?” 周围几个客人闻言,纷纷侧目,有人低声窃笑。 李青萤眼睛一眯,唇角扬起一抹比他还假的甜笑,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位小哥真是眼力惊人呢!我未婚夫坐轮椅这么隐蔽的事,都被您一眼看出来了?您这眼力,不去城门口当守城卫真是屈才了!” 伙计脸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这么敏锐,想必平时没少观察?是不是还专门记了笔记?比如‘今日来了个瘸子’、‘明日来了个瞎子’……哎呀,您这工作态度,真是令人敬佩呢!” 刘二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你、你……” 李青萤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我什么我?您要是舌头打结,建议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病情。” 她转头看向谢观雪:“未婚夫,你说是不是?” 谢观雪唇角微勾,淡淡“嗯”了一声。 刘二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想再还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刘二,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刘二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弓着腰迎上去:“周管事,这两位客人想东西,小的正给他们介绍呢。” 周管事快步走过来,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一怔,随即快步上前行礼:“谢公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迎接。”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周管事可是玉丹阁的三把手,居然对一个\"废人\"如此恭敬? 意识到这一点,刘二的脸色刷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周管事客气了。”谢观雪神色平静,只微微颔首:“带我未婚妻来买些灵草种子,不过你们这位伙计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李青萤笑眯眯地看着那伙计精彩纷呈的脸,慢悠悠道:“是呢,原来您家管事这么热情啊?那这位小哥刚才怎么一副‘残废别进来’的架势?” 她故作惊讶地眨眼:“难道……他是背着玉丹阁偷偷搞副业,专门替别家丹阁赶客的?” 周管事脸色瞬间阴沉,转身一巴掌扇在刘二脸上:“混账东西!连谢公子都敢怠慢?” 刘二被打得踉跄几步,捂着脸不敢置信:“周、周管事,他不过是……” “闭嘴!”周管事厉声喝道:“谢公子是阁主的贵客,持有‘天’字令的贵客,就你也配评头论足?从今日起,你去后院整理药材!再敢怠慢客人,直接滚蛋!” 整理药材可是最苦最累的活……刘二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面如死灰,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说完,周管事连忙转向谢观雪,赔笑道:“公子见谅,是属下管教不严,您要买什么种子?我亲自去取来,保证是阁内最好的。” 谢观雪转头去看李青萤,她微微挑眉,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三级到五级的灵草种子,我们想都看看。” 谢观雪指尖轻敲扶手,语气随意:“三到五级的种子,各来一份。” 周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是是,两位且稍等,我这就去库房取来。” “来人。”他走之前还不忘下令:“请谢公子和李小姐去三楼雅间,上些茶点,好生伺候着。” 李青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凑到谢观雪耳边,压低声音:“哟,观雪少爷面子不小啊?” 谢观雪唇角微勾,同样低声回她:“玉丹阁的阁主,当年欠我父亲一个人情。” 李青萤恍然大悟,难怪这管事一副有些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恭敬的样子。 第44章 特殊灵种 玉丹阁,三楼。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过一条铺着雪蚕丝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名为“青鸾”的雅间, 推门而入,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雅间内陈设典雅,四壁悬挂着名家绘制的灵草图谱,正中间一张紫檀木桌上已备好了灵茶和糕点。 “两位稍候,周管事已经去取灵草种子了。”说完,引路的侍从恭敬地退到了雅间外。 李青萤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指尖轻抚过墙上那幅《百草图》,画中的灵草竟随着她的触碰微微摇曳,仿佛活物一般:“这画……” “是幻灵墨所绘。”谢观雪端起茶盏:“每一株都是真实灵草的投影。” 灵茶的雾气袅袅升起,李青萤坐到对面,好奇地问道:“说起来,这位玉丹阁阁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回想起小说里关于玉丹阁阁主的描写,他名叫玉玄子,面容清癯,乍一看像个儒雅的文士,那双眼睛却很特别,瞳孔深处泛着淡淡的青金色,仿佛燃烧着不熄的丹火,让人不敢直视。 玉玄子的左手始终戴着一只玄玉手套,传闻是因早年炼制九品丹药时被丹火反噬,整条手臂都化作了半透明的“玉骨”,蕴含着恐怖的丹毒。 “玉玄子,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丹师分九阶,而九阶之上……” 李青萤眼睛一亮,接过话:“是丹圣。” “嗯。”谢观雪抬眸,瞳孔恰好被照进来的一束光照亮:“如今现存六位九阶丹师,其中三位在中钧天的皇城,一位在青云书院,一位隐居仙山,还有一位……” 他顿了顿:“是魔修。” 原着后期确实提到过魔修阵营有位丹道巨擘,没想到等级这么高,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问道:“那丹圣呢?” “三千年前最后一位丹圣羽化后,再无人达到那个境界。”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传说丹圣能炼出天地同寿丹,服之可与日月同辉。”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周管事带着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雕花玉匣,依次在桌前排开。 “按公子吩咐,三到五级的灵草种子都在这里了。”周管事亲自打开第一个玉匣:“三级灵草的种子,阁内共存有230种,比如这个,这是三级紫霞草的种子,最适合炼制养气丹……” 李青萤凑近观察,只见匣中整齐排列着数百颗米粒大小的种子,表面笼罩着淡淡的光华。 过了一会儿,周管事打开第二个雕花玉匣,继续介绍:“这里面的则是四级灵种,共有172种,比如这个,这是四级玉髓花的种子,需以灵泉浇灌……” 李青萤心不在焉地听着,注意力全被第四个侍女手中的雕花玉匣吸引了。 那匣子比其他的小了一圈,表面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但她的测灵玉却开始隐隐发烫。 李青萤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间的测灵玉,发现玉面竟还泛起了一层柔和的霞光。 “咦?”她轻呼出声。 谢观雪目光微动:“怎么了?” “没事。”李青萤笑了笑,心里却暗暗吃惊,测灵玉对普通的五级灵种从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那个匣子里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周管事一愣,随即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探荒人前几日带回的种子,品种尚未鉴定出来,只是灵气波动达到五级标准,就一并拿来了。” 谢观雪挑眉:“未鉴定的种子也敢卖?” “公子明鉴。”周管事擦擦汗:“这类种子通常会便宜些,买主自行承担风险,不过……” 他压低声音:“据说这批种子是在妖兽的遗骸旁发现的。” 李青萤心头一跳:“什么妖兽?” 周管事笑得有些尴尬:“这……遗骸不全,探荒人并未看出来。” 李青萤一脸天真好奇:“我能看看吗?” 周管事连忙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七颗漆黑的种子,形状怪异,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乍一看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甲。 李青萤的测灵玉瞬间变得滚烫,她强作镇定地拿起一颗,种子入手冰凉,竟隐隐传来脉搏般的跳动感。 “这些怎么卖?” “若是姑娘喜欢,一颗1000金即可。” 灵种的价格要比灵草便宜很多,因为自己种植会有很大的风险,可能还会出现7颗种子都种不出一株灵草的情况。 谢观雪忽然伸手,从她掌心取过种子仔细端详,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两人同时一怔。 血凰印与胎记竟产生了一瞬的共鸣。 “全要了。”谢观雪放下种子,语气不容置疑。 周管事大喜:“是是是,我这就……” “且慢。”李青萤突然按住匣子,露出挑剔又警惕的表情:“周管事,这些种子来历不明,在阁中存放期间,可有什么异状?” 周管事眼神闪烁:“这个……” 谢观雪眸光一沉:“说实话。” 在二人逼视下,周管事终于垮下肩膀:“实不相瞒,这批种子入库后,每晚子时确实会发出古怪声响,阁中丹师亲自查探过,说是内含妖兽残魂,建议……建议尽快处理掉。” 李青萤与谢观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如此!看来这真不是普通的灵种! “既如此危险……”李青萤故作犹豫:“那是价格得再低些,600金一颗,我们全包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7颗5000金的价格成交。 三级灵种很便宜,100颗一包,100金,230种是金。 四级灵种是100颗一包,300金,172种是金。 五级灵种李青萤就只买了这7颗,毕竟她暂时只有种出五级七星草的经验。 总价是金,压三成后,只需要支付金,付钱的时候,李青萤笑得眉眼弯弯,看了看谢观雪,心中甚是满意。 这便宜真是占大了。 周管事如释重负地退下后,李青萤迫不及待地取出七颗灵种摆在桌上。 谢观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灵种?” “不知道。”李青萤摇头:“只是测灵玉反应异常,它从来不对普通的五级灵种有这么大的反应。” “它的品种连玉丹阁都鉴定不出来。”谢观雪指尖轻点桌面:“看来要种出来才能知道了?” 第45章 雪灵芝 离开“青鸾”雅间时,李青萤小心翼翼地将那七颗奇异种子收入贴身锦囊,测灵玉隔着布料仍散发出阵阵温热,仿佛在提醒她这些种子非同寻常。 “小心台阶。” 谢观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李青萤这才发现轮椅已经停在玉丹阁主楼梯前,楼梯旁巧妙地设计了一条平缓的坡道,坡道以深色灵檀木打造,与主楼梯材质相同,表面刻有防滑的云纹浮雕。 李青萤推着轮椅缓缓下行,没成想在二楼转角迎面就撞上了霓裳丹师,她站在台阶之上,衣袂翩翩,眉目如画,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好巧,观雪,李姑娘。”她嗓音清润,如春风拂柳:“听闻你们来买灵种,可还顺利?” 李青萤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测灵玉,玉面微烫,显然霓裳身上带着某种高阶的东西。 谢观雪神色淡淡,只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霓裳也不恼,眸光轻转,落在李青萤身上,笑意更深:“李姑娘初涉丹道,若在培育灵种时遇到难题,尽管来寻我。” 李青萤唇角一勾,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比霓裳还要灿烂。 “哎呀,霓裳丹师真是菩萨心肠!”她一脸感动:“连难怪九州城人人都夸您素手仁心呢!” 李青萤特意在“素手仁心”四字上咬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霓裳藏在袖中的手,那双手白皙如玉,却险些让谢观雪永世残废。 霓裳眸光一冷,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婉如初:“李姑娘说笑了,丹道一途,本就该互帮互助。” “只是我听说李姑娘买了很多灵种,三级倒也罢了,那些四级五级的……”她语气柔和,却字字如针:“淡青色灵魂的灵力纯度,怕是供养不起。” 在修真界,丹师的灵魂色泽决定其丹道天赋,紫色为尊,淡青极次,霓裳此言,分明是在暗讽李青萤天赋低微,未来成就有限。 李青萤能感觉到周围几个侍从投来的异样眼光,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霓裳丹师说得是。”她从锦囊里取出一颗三级紫霞草种子托在掌心:“所以我特意选了些好养的。” 随着这两句话落下,种子在李青萤掌心突然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一截嫩芽。 霓裳的眸光微微凝住。 “哎呀,看来它很喜欢我。”李青萤惊喜地轻呼,指尖轻轻抚过那截嫩芽,芽尖立刻绽开两片翡翠般的小叶。 谢观雪适时地咳嗽两声,苍白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发颤。 霓裳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李姑娘好本事,不过那些未鉴定的种子可危险得很,万一伤着……” “多谢霓裳丹师关心。”李青萤甜甜地打断她,顺手将那颗发芽的种子放回锦囊:“不过我这个人啊,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李姑娘好胆量。”霓裳深吸一口气:“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 “借霓裳丹师吉言。”李青萤不在意地笑了笑,推着轮椅继续前行,与她擦肩而过。 两人刚走出玉丹阁大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公子,李小姐,请留步!” 周管事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中捧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盒,那玉盒不过手臂大小,表面却密布着天然形成的冰晶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李青萤疑惑地接过玉盒,指尖刚触到盒盖,就感到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直冲心口。 周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阁主吩咐,要将此物赠予李小姐。” 李青萤与谢观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晶莹的灵芝。 状如展翅白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般的灵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谢观雪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雪灵芝?” 七级灵草,生长在万年雪峰之巅,百年才长一寸,眼前这株雪灵芝至少有八寸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青萤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问道:“阁主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周管事面露难色,神情显然也有些不解:“阁主说,此物算是给谢公子和李小姐的婚约贺喜,此外,他也很期待小姐能培育出什么样的灵植。”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阁主还让我转告,那些黑色种子……最好在月圆之夜播种。” 李青萤心头一震。 玉玄子不仅知道她买了那些种子,还知道种法?她下意识握紧了玉盒,雪灵芝散发出的寒气让她掌心刺痛,却奇异地与她产生了共鸣。 “替我谢过阁主。”她郑重道。 周管事躬身退下后,谢观雪若有所思地望着玉丹阁顶层的某个窗口,李青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看到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过。 谢观雪若有所思道:“看来玉玄子对你很感兴趣。” 说着,他忽然伸手覆在李青萤的手背上,两人的肌肤相触,血凰印与胎记再次产生共鸣,一股暖流抵消了雪灵芝的寒意。 “你的手在抖。”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雪灵芝不是普通修士能承受的,即使是六阶丹师,直接接触也会被寒气所伤。” 李青萤把玉盒塞进储物囊里,笑吟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阁主为什么送我这个,但如果不是跟你一起来,我可连玉丹阁三楼都上不去,而且今日还省了很多钱,多谢你。” 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色种子是什么?”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她确实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微微弯腰,凑近了些小声道:“具体不清楚……不过肯定是某种伴妖灵植的种子。” “伴妖灵植?”谢观雪眉头微蹙。 “就是与特定妖兽共生的灵植。”李青萤解释道:“传说高阶妖兽陨落后,其精血滋养的土地会生出特殊灵植,种子通常带有妖兽特征,这些黑色种子上的鳞片纹路看起来就不简单……” 她看过很多记录妖兽的书籍,但却没有一本记录着这种鳞片纹路。 一脸沉思的李青萤抬起眼,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谢观雪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懂得更多。”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却又比平日柔和许多,像是冬雪初融的湖面,映着细碎的光。 李青萤垂下眼睫,忍不住小声嘀咕:“……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直接。” 远处的高楼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霓裳丹师望着李青萤和谢观雪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攥紧栏杆,咬牙低声:“雪灵芝……阁主倒是大方。” 顿了顿,她忽然轻笑一声:“可惜,有些东西,可不是灵药能治好的。” 第46章 御兽区 李青萤推着谢琢光往外走,离开丹鼎区的青石大道后,空气中浓郁的灵药香气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兽毛、铁锈与血腥气的特殊味道。 “前面就是御兽区了。”谢观雪淡淡道:“楚家的地盘,掌控着九州城七成的妖兽贸易。” 李青萤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高耸的玄铁高墙将整片区域围起,高墙上刻满了镇压妖兽的符文,隐约有雷光闪烁。 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御兽重地,闲人止步”,字迹凌厉如刀,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 玄铁高墙外面的区域就比较鲜活。 青石板铺就的主道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这里没有那种森严的秩序,反倒透着一股市井特有的热闹与杂乱。 “瞧一瞧看一看!三阶火尾貂幼崽,驯服温顺!” “刚从北境运来的雪原狼,买一对送驯兽口诀!” “特制妖兽口粮,包您的灵宠爱吃!” 叫卖声此起彼伏,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间,不时被热情的摊主拦住推销,她发现这里卖的多是些三阶及以下的低阶妖兽,四阶都比较少见。 三阶的火云狐被关在贴了符咒的竹笼里,时不时喷出几颗火星;二阶的翠羽雀成排挂在木架上,每只脚踝都拴着细细的银链;还有最普通的一阶绒耳兔,被孩子们围在笼子前投喂菜叶。 《妖兽品阶录》有记载,妖兽共分为十二阶,修为境界跟修士的修为境界划分相同。 一阶入道;二三阶凝气,三阶以下灵智未开,多依据本能形式。 四阶筑基;五六阶金丹;七阶元婴,七阶级以上才能化作人形。 八阶化神;九阶炼虚;十阶问鼎;十一阶大乘;十二阶渡劫。 草木精怪、飞禽走兽都属于自然之灵,生来便亲近天然灵气,天道给了他们修炼的优势,却也设下了限制,需到四阶方能开启灵智,七阶才可化形。 而人族的修炼速度比不上妖兽,却生来便有七窍玲珑心。 “你看那边。”李青萤指向一处摊位,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那些风灵兔的毛好软!” 谢观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几只耳朵上缠绕着淡淡青光的小家伙挤成一团,正抱着一片菜叶啃得欢快,三瓣嘴一动一动,雪白的绒毛随着咀嚼微微颤动,软乎乎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李青萤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兔子,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挪。 然而还没靠近,原本吃得正香的绒耳兔们突然齐刷刷僵住,黑溜溜的鼻子疯狂抽动,随即像是见了天敌一般,“嗖”地全挤到了笼子最远的角落,缩成几个发抖的毛球。 李青萤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激动,差点忘了自己“动物嫌”的体质。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修士,见状连忙赔笑:“姑娘别介意,这兔子性子胆小……” 李青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默默退后几步,奇怪的是,她一退开,风灵兔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仍警惕地盯着她。 谢观雪将一切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他们继续向前,路过一个个摊位,三阶的碧眼灵猫在李青萤靠近时发出威胁的低吼;二阶的云纹松鼠吓得把尾巴盖在脸上;就连最温顺的一阶绒草鼠都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毛球。 谢观雪操纵着轮椅跟在李青萤后面,少女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连发梢都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她的脚步声变得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似的,连市集的喧闹声经过她身边都仿佛静了几分。 “要试试那个吗?”谢观雪突然开口,指向不远处一个卖妖兽点心的摊位。 李青萤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它们不会吃的……” 以前她斥巨资买了灵草饼去喂云纹松鼠,可那只小妖兽宁可饿着也不碰。 谢观雪转动轮椅,径直来到摊位前。他买了一块蜂蜜灵糕,却不是给妖兽,而是递给了李青萤:“给你吃,放心,虽是妖兽点心,但人也可以吃。” 金黄的蜜糖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出甜腻的香气,李青萤愣愣地接过,小心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连低落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微微勾起嘴唇:“多谢。” “低阶妖兽灵智未开,对气息敏感。”谢观雪语气平静:“不必在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调侃道:“你在关心我?” 谢观雪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微微一顿。 阳光斜斜地穿过市集的布幡,在他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垂眸整理了下袖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你想多了。” “是吗?”李青萤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故意晃了晃手里咬了一半的蜂蜜灵糕:“那这个怎么解释?” 谢观雪抬眼看她,少女逆光而立,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边,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李青萤。”他抬手精准地扣住了李青萤悬在半空的手腕,声音却很轻:“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 现在真是一点看不出当初在李家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李青萤刚想说话,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动物总是莫名地惧怕她,连最温顺的牛羊都会在她靠近时焦躁不安,山间的野兔更是远远嗅到她的气息就会逃窜。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归咎于自己身上或许带着什么令生灵畏惧的气息。 可刚才那一瞬间,李青萤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让开!都让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喝斥声,李青萤抬头,只见六名身穿暗红色劲装的楚家护卫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精铁囚笼走来,路人们纷纷避让,她也连忙将轮椅推到一旁。 囚笼上贴满镇压符箓,随着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笼中关着几只伤痕累累的妖兽。 最显眼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它不过巴掌大小,右前爪被铁链锁住,洁白的皮毛上沾着刺目的血迹,三根尾巴无力地垂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可即便如此,它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依然清亮,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当小狐狸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时,突然定住了,随后,它挣扎着站了起来,前爪扒在铁栏上,冲她轻轻叫了一声。 那声音细弱,却像是直接撞进了李青萤的心口。 “咦?”她微微怔住。 从小到大,从未有动物敢这样直视她,更别说主动靠近,可这只小狐狸……不仅不怕她,反而像是认识她一般,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期待? 第47章 月影狐 李青萤的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囚笼移动,那只雪白小狐狸的目光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牵引着她的心神。 “月影狐……”谢观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而克制,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万兽通玄录》中有记载:月影狐形如雪狐而尾多,善匿光,生而通人性,较罕见。 而《三灵兽典》又有划分,妖兽天生受天地灵气滋养,依其本源之力,可分为三大属性——光属性、暗属性和月华属性。 光属性妖兽天生亲近日精阳炎,灵力纯净炽烈,擅长净化、治愈、破邪之术;暗属性妖兽生于幽冥阴煞之地,灵力诡谲难测,擅长腐蚀、隐匿、摄魂之术;月华属性妖兽则汲取太阴精华,灵力清冷绵长,擅长幻术、隐匿、通灵之术。 “那狐狸……”李青萤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手腕却被谢观雪轻轻拉住。 “别急。”谢观雪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她能听见:“楚家的护卫队不是好相与的,从不做亏本买卖。” 李青萤这才注意到铁笼上烙着暗红色的“楚”字徽记,那些护卫腰间都挂着相同的玉牌,每人袖口还绣着一只狰狞的狼首图案。 谢观雪的目光在那月影狐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护卫们的装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低声道:“三尾月影狐,按理说至少是四阶灵兽,可它身上没有四阶妖兽应有的灵力波动。” “也许是受伤太重?”李青萤猜测道。 谢观雪不置可否,只是操纵轮椅向前滑去,李青萤下意识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到铁笼。 见状,小狐狸立刻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蹭了蹭。 刹那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涌入,李青萤体内的灵力突然沸腾起来,经脉中似有万千萤火虫同时亮起。 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指尖像是被黏住了。 小狐狸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喜,三根尾巴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喂!别乱碰!”一名楚家护卫厉声喝道,抡起铁棍就要敲向笼子,李青萤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抬手格挡。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耳边传来“铛”的一声脆响,她睁开眼,看见铁棍悬停在半空,被一层淡蓝色的光幕挡住。 谢观雪的手指轻轻点在轮椅扶手上,指尖有微光流转,他神色未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轮椅……” 护卫队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左眼上一道狰狞伤疤,他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谢观雪的身份,咧嘴笑道:“原来是谢公子,这妖兽野性难驯,小心伤着您和这位小姐。” “那只月影狐。”谢观雪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普通商品的价格:“卖吗?” 护卫队长一愣,随即笑道:“谢公子好眼力!这月影狐虽只是三阶,但若能培养出第四尾,价值可翻十倍不止啊……” “五万金。” 谢观雪直接报出一个数字,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李青萤耳边,她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差点变调:“多、多少?” 三阶妖兽的市价最高不过两万金,即便是比较罕见的,三万金也顶天了。 一众护卫的嘴张得快能塞进一枚妖兽蛋了:“谢公子说笑?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三阶……” 虽然他们刚才说什么培养四尾,可那也不是说培养就培养的。 “十万。”谢观雪眼皮都没抬,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十……十万?!”护卫队长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谢公子,您确定?” “等等等等!”李青萤倒吸一口凉气,拽了拽谢观雪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道:“你疯了吗?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五万金!” 闻言,谢观雪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十……” “住口!你别乱喊价了!”李青萤瞳孔地震,想都没想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这位大少爷又喊出什么惊人的数字:“救命!你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温热的掌心贴上微凉的薄唇,两人同时一怔。 谢观雪微微挑眉,李青萤触电般缩回手,看见他那双常年淡漠的眸子此刻竟漾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不是你要救它?” “我是想救……”李青萤欲哭无泪道:“可那也要量力而行啊!” 苍天啊!等会儿她要是拿不出钱,该不会被人揍!? “十万金成交!”护卫队长几乎是扑上来递过小笼子,生怕这位冤大头反悔,连忙递上一块契约玉简:“谢公子爽快,这月影狐是您的了!” 完犊子。 李青萤眼前一黑,绝望地看着谢观雪在玉简上按下灵印,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金灿灿长着翅膀飞走, 她颤抖着接过小笼子,小声嘀咕:“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流落街头了,这可怎么办?能赊账吗?”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谢观雪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枚玄铁戒指,戒圈上精细的云纹如水波流转,内侧那个小小的“谢”字家徽清晰可见。 李青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枚玄铁戒指可是能暗中调动谢家半数资源的信物……是谢观雪他爹失踪前留给他的。 谢观雪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递给她一颗糖果般随意,他指尖微动,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她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李青萤一个激灵,差点没有接住。 “戴好。”谢观雪淡淡道,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李青萤有些结巴:“这太贵重了……” 谢观雪忽然倾身向前,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引起一阵战栗。 “怕什么?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他低笑一声,声音像是羽毛拂过心尖:“不是吗?未婚妻。” 李青萤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谢观雪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枚戒指缓缓推进她的食指,玄铁微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十万金说付就付,谢家信物说给就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为红颜”? 李青萤盯着手上的戒指,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出息了。 第48章 演戏 “慢着!” 忽然,一道傲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走来。 他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刻薄,腰间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楚”字,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 “表少爷!”护卫们连忙行礼。 谢观雪低声对李青萤介绍道:“是楚明辉,楚家家主的侄子。” 楚明辉走到近前,目光轻蔑地扫过谢观雪的轮椅,又在李青萤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手笔呢,谢少爷今日不在府里躲着,倒有脸出来见人了?”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从哄然大笑,周围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投来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谢观雪神色未变,修长的手指依旧轻搭在轮椅扶手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只聒噪的蝼蚁。 见他不应,楚明辉的笑容愈发阴冷,转而将目光投向李青萤,上下打量一番,故作惊讶道:“这位就是李家小姐?啧啧,听说你天赋平平,灵魂淡青,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个低阶丹师,难怪只能配给一个残废当未婚妻。” 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整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丑女配残废,倒真是绝配!” 李青萤原本正在低头逗弄笼子里的小狐狸,闻言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见她竟不恼怒,楚明辉笑得更加放肆:“怎么,被我说中了,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他故作惋惜地摇头:“也是,毕竟一个废物,一个丑八怪,除了互相将就,还能指望谁要你们?” 周围窃窃私语声渐起,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掩嘴偷笑,更有好事者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李青萤轻笑一声,声音清亮,不卑不亢:“楚少爷说得对,我们确实比不上您,毕竟像您这样整日游手好闲,靠家族余荫作威作福的‘人才’,我们可学不来。” 楚明辉脸色一沉:“牙尖嘴利!你们如今什么身份,还敢在我楚家的地盘撒野?” 谢观雪淡淡道:“楚家什么时候规定,不准客人买东西了?” “买东西?”楚明辉冷笑:“就凭你们两个,也配买我楚家的妖兽?” 说着,他转向护卫队长,摇着描金折扇,一脸趾高气昂:“那只月影狐我要了。” 护卫为难地看了看楚明辉,赔着笑上前:“表少爷,这单交易已经成交了,而且这月影狐方才谢公子出价……十万金。” “多少?!”楚明辉的扇子“啪”地掉在地上,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花十万金买一只三阶灵兽?” 周围几个随从倒抽冷气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三阶妖兽市价顶天不过三万金,这价格简直荒唐! 谢观雪适时地轻笑一声,指尖在李青萤腕间暧昧地摩挲:“难得见青萤喜欢,莫说十万金,便是百万金又如何?” 李青萤会意,立刻红着脸低头,手指绞着谢观雪的袖口轻晃:“观雪哥哥,你真好~” 这声矫揉造作的呼唤刚出口,她自己先被恶心得一个激灵,后颈瞬间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连笼子里的月影狐也用尾巴死死捂住了耳朵。 李青萤:? 被点名的当事人手指一紧,掌下的玄铁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也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肉麻。 “怎么?”李青萤凑近谢观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不是你让我配合演戏?” 谢观雪面无表情,喉结却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少女呵出的热气缠着淡淡药香,让他想起去年冬日误饮的那盏青梅酒,味道清甜,入喉后却烧得人心尖发烫。 楚明辉脸色青白交加,他本想借机探查这只引起骚动的月影狐,此刻却骑虎难下,若继续加价显得蠢钝,放弃又折了颜面。 “谢少爷倒是大方。”他强撑着冷笑:“可惜这狐狸前爪和尾巴都受了伤,养着也是废……” 谢观雪的指尖有些焦躁地摩挲,直接打断了楚明辉的话:“买个小玩意儿哄未婚妻开心罢了,只要她喜欢,别说十万金,就算再加十万金也值得。” 护卫队长手抖得差点捧不住契约玉简,李青萤“哎呀”一声捂住嘴,袖中却掐了一把谢观雪的后腰。 这败家子演戏演上瘾了? 楚明辉差点被这通操作气得发懵,这哪是买妖兽,这分明是拿钱砸他的脸! 随从们手足无措地看向楚明辉,他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两个疯子!为了一只低阶灵兽浪费钱,果然是废物配废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养出什么花样来!” “我们回家。”谢观雪轻声说,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楚明辉在他们身后阴恻恻地说:“谢观雪,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你们谢家欠我们楚家的,迟早要还!” 谢观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随时恭候。” 离开御兽区后,李青萤抱着小狐狸,忍不住问道:“观雪少爷,为什么要花这么大代价救它?” 谢观雪看了她一眼:“因为它不怕你,不是吗?” 李青萤怔住了。 是啊,从小到大,这是第一只不畏惧她反而亲近她的动物,她低头看着小笼子里的小狐狸,它正舒服地蜷缩着,三根尾巴轻轻摆动,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满是信任。 “而且。”谢观雪继续道:“它可能不只是三阶灵兽那么简单。” 李青萤惊讶地抬头:“什么意思?” 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三阶灵兽不可能有如此灵性,我怀疑它可能是受了伤,导致修为跌落,才会被楚家误认为低阶灵兽。”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冲谢观雪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赞同他的猜测。 李青萤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她不知道这只小狐狸为何对她如此特别,但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的命运将紧紧相连。 第49章 静思堂 暮色如墨汁般在谢府的高墙内洇开时,青芜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入夜的凉意。 李青萤提着月影狐踏进院门,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去打盆温水来,再找忠叔取一瓶续转膏。”谢观雪的声音打破庭院的寂静,候在廊下的侍女水莲无声退去。 他瞥了眼笼子里的那一团雪白,说道:“放榻上。” 李青萤点点头,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放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 小家伙右前爪的伤口一看就被简易处理过,可能是它自己处理的,但血痂混着尘土,凝结的暗红在雪白皮毛上格外刺目。 它似乎痛极了,身体微微发抖,琉璃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汽,湿漉漉地望着李青萤,喉咙里溢出细弱可怜的呜咽声。 “乖,不怕啊。”李青萤心都揪紧了,指尖凝起一丝极淡的青色灵魂之力,试探地靠近伤口。 小狐狸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将伤爪往她手心里送了送,可能是灵魂之力缓解了疼痛,它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温水与药瓶很快送来,谢观雪操纵轮椅停在榻边,拿起浸湿的软巾:“我来。” “我来。”李青萤十分积极地接过软巾:“你看,它在我手里多乖。”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小狐狸用没受伤的脑袋讨好地蹭她的手腕,三根蓬松的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谢观雪盯着那碍眼的尾巴,面无表情:“它倒是会谄媚。” “这叫有灵性!”李青萤头也不抬地反驳,动作越发轻柔。 温热的软巾小心避开伤口,擦拭周围的血污,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甚至在她清理到腿根一处擦伤时,主动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青萤被它这毫无防备的姿态逗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心里满足至极。 “玩够了就上药。”看着少女眉眼弯弯、全心逗弄狐狸的模样,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声音没什么起伏:“它爪子上的伤是楚家特制的‘骨钉’所伤,再耽搁,这条腿就真废了。” 李青萤一惊,不敢再耽搁。 她接过谢观雪递来的玉瓶,倒出泛着珍珠光泽的药膏,屏息凝神,将药膏均匀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小狐狸的身体猛地一僵,喉间溢出含着痛楚的低鸣,三根尾巴死死缠紧李青萤的手臂,勒出了浅浅红痕。 “忍一忍,马上就好。”李青萤小声安抚,手上却加快了动作,并未注意到,谢观雪的视线冷冷扫过那缠人的狐狸尾巴,又落在她手臂的红痕上,眸色沉了沉。 终于包扎妥当,小狐狸虚弱地瘫在软垫上,尾巴尖儿还眷恋地勾着李青萤的手指。 而水莲已经悄声布好了晚膳,四菜一汤,皆是清淡滋补的灵食,摆在庭院中的石桌上。 “我回房用。” 谢观雪看了一眼便欲离开,他因腿疾厌烦与人同桌,更厌烦旁人小心翼翼的目光,多年来习惯独自在书房用膳。 “别呀!”李青萤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轮椅扶手,怀里还抱着赖着不走的小狐狸:“月色这么好,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一轮清辉正洒落在院中,她晃了晃怀里装乖的小狐狸,半是玩笑半是央求:“就当陪我?而且它今天还花了你那么多钱呢。”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眸子和她臂弯里那碍眼的白团子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调转轮椅的方向,停在了石桌旁。 李青萤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忙抱着小狐狸坐下,她将它放在脚边特意铺的软垫上,夹了一小块清蒸的银鳞鱼腹肉,仔细剔了刺,放在小碟子里推到它面前。 小狐狸鼻尖翕动,嗅了嗅,伸出舌头优雅地舔食起来,吃相斯文,全然不见妖兽的粗鲁。 “它倒是会享福。”谢观雪端起青瓷小碗,语气平淡无波。 李青萤笑着给自己盛汤:“谁让它长得好看又会撒娇呢?毛茸茸的多讨人喜欢。” 说着,她下意识地又想去摸狐狸脑袋。 “食不言。”谢观雪舀起一勺汤,动作优雅:“别玩闹。” 李青萤讪讪收回手,嘀咕:“摸一下怎么了……” 小狐狸却仿佛听懂了,仰头看了谢观雪一眼,然后故意往李青萤脚边蹭了蹭,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裙摆,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挑衅一般。 谢观雪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微妙,李青萤努力找话题,从今日集市见闻说到丹鼎区的灵草、御兽区的妖兽,谢观雪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应一声“嗯”或“尚可”。 只有在小狐狸试图爬上李青萤膝盖时,他才冷冷扫过去一眼,它不满地缩回垫子,但尾巴尖儿仍倔强地勾着李青萤的脚踝不放。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庭院中央。 李青萤低头时,眼角余光瞥见谢观雪在看她,不是看她的脸,而是看着她搁在石桌边缘的手。 那枚玄铁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目光沉沉,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李青萤忍不住开口:“这戒指……” “戴着。”谢观雪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别摘。”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凝练的护卫出现在月洞门下。 他对着谢观雪躬身一礼:“观雪少爷,青萤小姐,大长老请二位即刻前往静思堂。” 静思堂? 李青萤心头一跳,那是谢家处理族务、乃至惩戒族人的地方。 而大长老谢有道,是谢观雪祖父的兄弟,在谢家地位超然,对谢观雪这个因伤沉寂的晚辈,态度一直颇为微妙。 谢观雪放下碗筷,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只问:“何事?” 护卫垂首,声音平板无波:“大长老只说,请少爷带着今日新得的小玩意儿,一同过去回话。”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李青萤脚边舔爪子的小狐狸。 院中的气氛陡然凝滞,小狐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停止舔舐的动作,三根尾巴无声地竖了起来。 李青萤眼底转过一道暗光。 十万金买一只“三阶妖兽”的事,果然还是惊动了谢家其他人,谢观雪恐怕要坐实挥霍巨资的“纨绔”之名了。 更麻烦的是……李青萤睫毛垂落,下意识握紧了戴着玄铁戒的手指。 这戒指,还有小狐狸的秘密…… 谢观雪缓缓抬眼,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却照不亮沉寂的眼底,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他拿起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告诉大长老,我们稍后就到。” 护卫应声退下,身影消失在门外浓郁的夜色里。 庭院中只剩下风吹紫藤的沙沙声,李青萤看向谢观雪,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担心?”谢观雪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上。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脚边的小狐狸,感受到它小小身躯里传递来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钱是你花的。”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藏着忧虑。 看着李青萤强作镇定的模样,谢观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弧度极淡,转瞬即逝。 “走。”他推动轮椅,碾过一地清冷月华,声音平静无波:“去看看我们这位大长老,想审问些什么。” 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紧随其后。 小狐狸安静地伏在她怀里,琉璃般的眼珠在夜色中幽幽发亮,额间那道银纹,似乎比平时更清晰了几分。 静思堂的方向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睁开了等待的眼睛。 第50章 大长老谢有道 静思堂的灯火煌煌如昼,将堂内摆设的每一根线条都照得纤毫毕现,檀香的气息过于浓郁,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大长老谢有道端坐在上方,一身暗紫色云纹常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见他们进来,脸上立刻堆起了长辈特有的、带着几分忧心的笑意。 “来了?”他声音温厚,目光落在谢观雪的腿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春寒料峭,入夜了更要注意保暖,青芜院的地龙可烧足了?” “劳大长老挂心。”谢观雪微微颔首,轮椅停在堂下左侧,声音平淡无波。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低眉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大长老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尤其是她怀中的小狐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近日事务繁忙,老夫都还未得仔细看过青萤小姐。”谢有道居高临下地看向李青萤,带着审视的意味:“观雪这孩子性子冷,难得见他对人如此上心。” 李青萤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和羞赧:“见过大长老。” 小狐狸似乎被这堂内的肃穆气氛和浓郁的檀香熏得不舒服,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这就是今日花了十万金买下的……小东西?” 谢有道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 “听底下人回报,只是一只三阶月影狐?”他的目光落在谢观雪身上,带着长辈的规劝,也藏着探究:“观雪啊,虽说谢家不缺这点钱,可你这手笔……未免也太过豪奢了些,年轻人疼惜未婚妻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 来了。 李青萤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了小狐狸,它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带来一丝暖意。 “大长老教训的是。”谢观雪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不过难得这小东西合青萤的眼缘,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能搏她一笑,倒也值了。” 说着,他还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黏糊。 李青萤被谢观雪这眼神看得后颈汗毛倒竖,在袖中掐紧手指,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配合地低下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见状,怀里的小狐狸抖了抖尾巴尖。 “你啊,还是这般随心所欲。”谢有道笑容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被慈祥的笑意覆盖:“唉,罢了,钱财花了便花了,你高兴就好,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老夫记得,你名下几处收益最好的灵矿和铺面,去年都转交给云海代管了,这十万金的现钱,你又是从何而来?” 这才是谢有道今夜召见谢观雪的真正目的,他被边缘化五年,名下资源早已被谢震天一脉蚕食殆尽,今日却突然拿出一笔来源可疑的钱…… 堂内气氛瞬间凝滞。 侍立在两侧的几位管事也纷纷抬眼看向谢观雪,十万金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数目,可来源却值得深思。 谢观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点被冒犯的不悦:“大长老这是疑心我动用家族公库?还是怀疑我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声道:“不过是些积年的私藏罢了,我虽成了废人,但也不至于连哄未婚妻的钱都掏不出来。” 他刻意加重了“废人”二字,带着自嘲,也带着刺。 一旁的李青萤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瞄一眼谢观雪,又迅速垂下眼帘,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却又贪慕虚荣的做派。 “观雪哥哥……”她声音细如蚊蚋,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甜腻:“大长老是不是……嫌我花钱太多了?” 谢观雪眼皮一跳,显然被她这声“观雪哥哥”噎得不轻,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无妨,你喜欢就好。”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故作扭捏:“可是……十万金,确实太多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狐狸的绒毛,眼里流露出几分恋恋不舍,仿佛生怕谢观雪反悔,要把这小家伙退回去。 谢有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的审视渐渐化作一丝轻蔑。 一个眼皮子浅的丫头,仗着谢观雪的宠爱,贪图享乐,却又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 而谢观雪,为了这么个女人挥霍无度,当真是……废得彻底。 谢有道面上笑容不变:“观雪言重了,老夫只是担心,怕你被人蒙蔽,或是受了委屈。”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小狐狸,仿佛只是好奇:“这小狐瞧着倒是灵性十足,青萤丫头,抱过来让老夫也瞧瞧?” “是,大长老。”李青萤抱着小狐狸上前。 小狐狸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琉璃眼珠怯怯地看着谢有道,一副胆小畏缩的模样,全然不见在青芜院时的机灵狡黠。 谢有道伸出枯瘦的手指,似乎想抚摸一下狐狸的头。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雪白绒毛的瞬间,小狐狸猛地将脑袋埋进李青萤的臂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惊恐的呜咽,仿佛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李青萤连忙后退一步,怯怯道:“大长老恕罪,它……它胆子太小了,又受了伤,惊扰到大长老了。” 谢有道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无妨,受了惊的畜牲,难免如此,看来是老夫身上的气息让它不安了。” 他的目光在小狐狸身上停留片刻。 那畏缩颤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只受了惊吓、灵智未开的普通三阶妖兽,除了皮毛漂亮些,并无任何异常,额间那道银纹也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妖纹。 谢有道心底的疑虑彻底消散了。 看来,这还真的只是谢观雪为了讨女人欢心,一时兴起做的荒唐事。 “罢了,今日叫你们来,也是老夫多虑了。”谢有道重新端起茶盏,语气恢复了长辈的宽和:“观雪,你的私产,自己心中有数便好。只是日后行事,还需多些稳重,莫要再惹人非议。” “至于这狐狸……”他瞥了一眼:“既然喜欢,就好生养着。青萤丫头,观雪性子倔,你平日多担待些。” “是,青萤谨记大长老教诲。”李青萤抱着狐狸,恭敬行礼。 “好了,夜深了,都回去。”谢有道挥挥手,一副倦怠的样子。 轮椅碾过静思堂光洁如镜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紧跟在谢观雪身后。 直到彻底走出那灯火辉煌、檀香浓郁的大殿,被清凉的夜风一吹,她才惊觉后背一片冰凉,竟已出了一层冷汗。 小狐狸在李青萤怀里抬起头,琉璃眼珠里哪还有半分怯懦,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它团成一团,嫌弃地舔了舔刚才差点被谢有道碰到的头顶毛发。 “演得不错。”谢观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听不出情绪。 李青萤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他……没看出来?” “他只想看到他想看的。”谢观雪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意:“一个耽于享乐、挥霍无度、为了女人一掷千金的废物,比一个隐忍蛰伏、手握未知财富的嫡系,更符合他们的期望。” 他推动轮椅,身影融入青芜院方向的黑暗:“至于这小东西,还算聪明。” 小狐狸蹭了蹭李青萤的手指,得意地甩甩尾巴。 回到青芜院,李青萤将它放在窗边的软垫上,它立刻蜷缩起来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在静思堂耗尽了心力。 无人注意到,小狐狸额间那道新月银纹在黑暗中似乎流转过了一丝极浅淡的金芒。 第51章 栽种灵种 天边泛起鱼肚白,青芜院还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里,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 李青萤绕过软垫上熟睡的小狐狸,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径直走向了院子。 之前清理的时候,她把混合着蓝星土的土壤划分成了一块灵圃,专门用来种植那些需要吸收月华生长的灵草,比如月辉草、星玉藤、寒露兰等等。 除此之外,她还用低矮的青玉砖在旁边围起了一片更大的灵圃,专门用来种植其它类型的灵草。 李青萤动作麻利地从储物囊里取出工具,一把小巧的玉铲和玉锄,一只水桶和葫芦瓢,还有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瓷瓶。 瓷瓶里面装的是她专门调配的土壤改良剂,虽然远不如蓝星土珍贵,但足以支撑大部分三、四级灵草的前期生长。 垒起来的青玉砖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只打开的玉匣子,里面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昨日从玉丹阁买回来的灵种。 准备工作就绪,李青萤开始正式播种。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却有力的手腕,用玉锄在灵圃仔细地挖开几条浅沟,眼神专注,动作麻利,清晨微凉的空气让她的精神格外集中。 “三级流萤草,喜阴湿,微光环境最佳,需浅埋……” 李青萤一看到灵种,脑子里就立刻想起了相关知识,她用指尖捻起十粒芝麻大小、散发着微弱绿芒的种子,均匀撒入沟中,覆上一层薄土,再用葫芦瓢洒下细密如雾的水珠。 说着,她又走到另一处阳光稍好的位置同样操作:“三级赤炎花,需向阳,耐旱,深埋半寸……” 二十种三级种子,每种十粒。 李青萤的身影在初升的晨光中移动,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动作流畅,有条不紊。 她对每一种灵草的习性都了如指掌,何处该深埋,何处该浅覆,何种需要特定环境,她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就在李青萤专注地种下最后一种三级地脉根的灵种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她回过头,只见小狐狸不知何时醒了,正叼着它昨夜垫着的软垫,一瘸一拐地从屋内挪出来。 它的右前爪还缠着干净的布条,走路时小心地避免用力,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奇地望向李青萤和她身前的土地。 小狐狸走到屋檐下的阴影处,将软垫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伏上去,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三根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安静地看着李青萤忙碌。 阳光斜斜地洒在它雪白的绒毛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也照亮了它眼中纯粹的好奇与依赖。 李青萤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朝小狐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它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些,发出细小的嘤咛声回应。 “小家伙,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小狐狸十分人性化地摇摇头,又用没受伤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地面,像是在催促她继续。 李青萤有些失笑,转身开始处理四级灵种,四级灵种蕴含的灵气更强,需要更谨慎地处理。 在这片宁静的忙碌和专注中,东厢房的雕花木窗一直敞开着。 谢观雪早已起身,一身素色衣衫,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案上摊开一卷古老的阵法图谱,旁边放着一盏清茶,茶烟袅袅。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神识却一直被院中那道忙碌的身影牵引着。 起初只是随意一撇,看李青萤蹲在灵圃边,纤细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她能精准地为每种灵种找到最合适的位置,用最恰当的方式将它们送入土壤,这种对灵草习性深入骨髓的了解,竟比他见过的许多灵植师还要精准流畅。 谢观雪翻过一页书,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四级紫云芝,菌种,需附着于腐木,环境需高湿恒温……” 李青萤细声念叨,取出一截提前处理好的、内部已掏空的木段,将十粒米粒大小、萦绕着淡淡紫气的菌种小心地嵌入木段内壁的缝隙中,再将其安置在最阴凉潮湿的角落,并用湿润的泥土覆盖保湿。 “四级金罡竹,需大量金系灵气滋养……” 李青萤拿起一个盛放着金色粉末的小瓷瓶,这里面的土壤改良剂里混合着金系灵矿碎屑,她仔细调配好后,挖坑埋下了十粒如同细小金豆般的种子。 每一种四级种子的播种,都需要更复杂的准备和更精细的操作。 李青萤的神情也更加专注,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而还要调动体内微弱的灵魂之力,辅助感知土壤的灵气流动和种子的状态。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指尖那丝微弱的青光上停留了片刻,那丝灵魂之力虽然微弱,但却异常活跃。 与此同时,屋檐下的小狐狸直起身子,毛发有些炸开,眼中多了一丝本能的畏惧和警惕,它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趴了回去。 二十种四级灵种,同样每种十粒,耗费了李青萤更多的心神和时间。 当她盖上最后一捧土时,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薄雾,整个青芜院沐浴在金色晨光中,新翻的土壤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混合着某些灵草种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李青萤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腰背,脸上沾了几点泥污,她却浑不在意,只是看着眼前这片被整理得平平整整、等待孕育生机的灵圃,露出了一个干净得不掺任何杂质的满意笑容。 见她忙完,小狐狸立刻蹭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呼噜声。 李青萤被它蹭得发痒,笑着蹲下身,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它冰凉的鼻尖:“小家伙,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正准备去洗手,目光不经意扫过东厢房敞开的窗户,正好撞上了谢观雪的视线。 他的目光深邃,像是平静的寒潭,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悄然涌动,旁边那杯茶早已凉透,摊开在书案上的书卷显然已许久未翻动。 谢观雪的目光在李青萤沾着泥污却神采奕奕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用灵力托着,稳稳地送到了她面前:“这个,放到你刚开垦的那片地中央,能聚拢灵气,镇压地脉。”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鸽子蛋大小、品相很不错的“冰魄石”,正是稳定地气、滋养水土的辅助灵材。 李青萤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多谢观雪少爷!” 她小心地接过玉盒,指尖触碰到一点温润的凉意,心中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了一下。 李青萤转身,步伐轻快地将冰魄石埋入那片新开垦的土地中心,谢观雪静静地坐在窗后,看着晨光中那个重新弯下腰、认真埋石头的少女身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松开。 新的一天,新的生机,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院落里悄然萌发。 第52章 消息 李青萤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本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可当暮色将院墙染成金色时,一道裹着风尘的身影如青烟般掠过重重门禁,径直落在了青芜院紧闭的院门前。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风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轮廓分明,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他抬手叩门,指节敲在乌木门环上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观雪,开门,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坐在院中石桌旁的谢观雪手指蓦地收紧,睡在软垫上的小狐狸抬起头,眼珠警惕地转向院门方向。 “谢前辈?” 李青萤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谢观雪的小叔谢听澜,他身上带着一股未散尽的凛冽煞气和血腥味。 “青萤姑娘。” 谢听澜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干涩,他反手关上院门,布下一道隔音禁制,动作干脆利落。 “家宴没赶上,刚回府就听说你花十万金买了只狐狸?”他的目光扫过小狐狸,带着探究:“楚家没动手脚?” 谢观雪摇摇头:“没有。” 风灯燃起,照亮了谢听澜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与一丝压抑的亢奋,他灌下整整一壶冷茶,才低声道明来意:“灵源秘境,要提前开了。” 李青萤心头一跳。 《九州秘境志》中有记载,灵源秘境是北圣州的重要秘境之一,入口在紧邻九州城的龙脊山脉深处,传说乃是上古大能陨落之地,留下了不少天材地宝,还有助人突破修行瓶颈的绝世功法。 此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开启时间固定,从未有过偏差,且每次名额都是六十个,金丹及以下可入内。 谢听澜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异常清晰:“开启时间大概就在半个月后,入口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开的。” “消息还没传开?”李青萤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低声问道。 谢听澜点点头:“知道的人很少,整个九州城不超过六个。” 这些年,为了寻找大哥谢临渊,他经常在外奔波,还暗中经营了自己的情报网。 谢观雪的指尖轻敲轮椅扶手:“若已传开,谢家乃至整个九州城恐怕早就炸开锅了。”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确实是足以震动整个九州城的消息,到时候各大家族、宗门必定会倾尽全力争夺名额。 谢听澜看向两人,目光灼灼:“不管谢家分到多少个名额,我要为你二人争来两个。” 书房内霎时一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的手微微收紧,她一个“淡青色灵魂”、还未踏入丹道门槛的“废物”。 谢观雪一个经脉受损、修为停滞的“残废”,谢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如此珍贵的名额落在他们头上? “不可。”闻听此言的谢观雪脸色微变,立刻出言阻止,声音低沉:“小叔,你若是……” “少废话。”谢听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为你们抢到两个名额,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们,这次秘境很不对劲。” 说着,他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留影玉简,慢慢注入了灵力。 随着一声嗡鸣,一片模糊的光影投射到半空。 画面在剧烈晃动,背影是连绵不绝、嶙峋险峻的黑色山脉,正是奇峰众多的龙脊山脉。 镜头拉近,一处深邃如巨兽之口的峡谷裂缝正在剧烈扭曲着,狂暴的乱流如同银蛇狂舞,深处隐约可见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 这绝非正常秘境开启时的稳定通道。 谢听澜看向谢观雪,眼神复杂:“观雪,我知道你如今情况特殊,但传闻在灵源秘境中有两种极为罕见的九级灵草。” “重塑金莲和九转草,前者可重塑断裂经脉,后者能唤醒灵力本源。” “这是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为你争来。” 重塑金莲!九转草!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李青萤耳边炸响。 这两株灵草确实很罕见,前者不仅能治疗谢观雪的腿伤,还能重塑经脉和破碎的丹田;后者则能唤醒灵力本源,或者沉睡血脉。 谢观雪沉默了,院子里只剩下三人一狐的呼吸声。 小狐狸安静地伏在李青萤膝头,琉璃般的眼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玉简中那狂暴的空间裂缝。 半晌,谢观雪抬起眼,那双蛰伏沉寂了五年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被重新点燃,烧尽了所有的犹豫。 “去。”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好!”谢听澜重重一拍桌子,眼中爆发出精光:“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大概半个月,你们立刻开始准备。灵丹、符箓、护身法宝,缺什么列单子给我,我去弄。” 他雷厉风行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谢观雪一眼,目光里有担忧,有期冀,更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托付。 “大哥……我还在找,龙脊山深处似乎有了新的线索,虽然可能又是假的,但我不会放弃。” 说完,谢听澜身影一晃,融入夜色,消失在了门外。 青芜院内恢复了寂静,留影玉简的光芒早已熄灭,但葬龙渊那扭曲狂暴的入口却像阴影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心头。 李青萤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狐狸,它正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感。 她又看向谢观雪,他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冷硬,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沉寂了太久的古剑。 “怕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怕。”李青萤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是破釜沉舟的亮光:“但更怕一辈子当个废物,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谢观雪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那沉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冲破了冰封。 他推动轮椅来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蘸墨。 “列单子。”谢观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掌控力。 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青芜院内却灯火通明,一场关乎生死与未来的备战,悄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而在遥远的龙脊山脉深处,那被强行撕裂的秘境入口,正吞吐着更加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如同巨兽的胃囊,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第53章 藏书阁 次日一早,谢观雪和李青萤分头行动。 谢观雪去松涛居找谢听澜,小院雅致,种着几株古松,风过时松涛阵阵。 他推门而入时,只见谢听澜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一块讯玉,在跟人说些什么。 见谢观雪进来,谢听澜目光一扫,收起讯玉:“单子列好了?” 谢观雪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单子,递了过去。 “聚灵符、破障丹、遁地符、护心镜……”谢听澜接过单子扫了一眼,随即欣慰一笑:“不错,写得还挺全,三日内给你备齐。” 他将单子收好,敛去笑意的表情严肃了许多,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不过,我刚才还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与此同时。 李青萤独自来到了谢家的藏书阁,她的目标是查清灵源秘境的来历和查阅历年的记载。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脸上戴着面纱,遮住了胎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谢家旁支子弟,不会引人注目。 藏书阁位于西北角,是一座九层高的八角塔楼,通体呈青灰色,塔顶覆盖着深青色的琉璃瓦,檐角飞翘,石壁上刻满古老的镇灵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银芒。 朱漆大门顶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藏书阁”三个古篆,笔力遒劲,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兼纳乾坤,隐隐透出一股肃穆的威压。 李青萤进入藏书阁,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坐在过道中间的紫檀木案后,听见脚步声的瞬间抬眼,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犀利如刃的眼睛里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老者看着她,语气冷淡:“身份牌。” 来之前谢观雪确实给了李青萤一块牌子,她连忙拿出来,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身份牌,扫了一眼,目光微不可察地顿了半秒,很快又还了回去:“权限只在下三层,三层以上禁止进入。” 谢家藏书阁共有九层,每一层都设有禁制,越往上,存放的典籍越珍贵,所需的权限也越高,而且海纳百川,什么杂学典籍、功法秘术、丹方阵法、古籍秘闻等等,应有尽有, 以李青萤现在拿的这块身份牌,只能进入下三层,但好在关于秘境的记载,大多集中在第三层的“秘境志异”区。 按谢观雪所说,《九州秘境志》和《上古遗迹考》中的记载比较全。 谢听澜带回来的消息太过震撼,灵源秘境提前开启,且开启方式异常,若不做足准备,贸然进入无异于送死,对秘境的了解越多一分,他们的胜算可能就越多一分。 进入第一层后,李青萤发现光是这一层的藏书应该就超过万本了。 看书的弟子不算少,她先是假装翻阅了几本杂书,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才悄然向更高层走去。 每一层的入口都设有一道“灵纹结界”,必须用有权限的身份牌才能进入,若强行闯入,则会触发防御阵法。 李青萤轻手轻脚地踏上青玉阶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摩挲,感受着天然纹理的触感。 这一层静谧无声,唯有她的脚步声在轻微回荡。 抵达第三层后,李青萤迅速找到目标区域,指尖划过书脊,最终停在了《九州秘境录》上,她将书抽出,低声自语道:“找到了。” 书页泛黄,墨迹古朴,她快速翻到关于“灵源秘境”的记载。 【灵源秘境,位于龙脊山脉深处,传闻乃上古真龙陨落之地,亦有修士猜测,此处实为灵源道人坐化之所。】 【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入境名额六十,金丹以下可入,秘境开启时间为七日,逾期未出者,将被秘境法则抹杀。】 下面还详细而贴心地记载了灵源秘境每一次的开启时间。 李青萤眉头微蹙。 灵源道人?她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迅速翻找,终于在另一本《上古修士录》中找到了相关记载。 【灵源道人,上古大能,精通空间法则,曾以一己之力开辟洞天福地,后因境界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其洞天崩塌,化作灵源秘境,其中有他遗留的功法、丹药、灵草、法宝等天材地宝。】 【其本命法宝‘虚空镜’可撕裂界壁,穿梭万界,传闻他陨落之前,曾将毕生所学封入其中,以待有缘人。】 看到这里,李青萤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脑海中不断回放起了原着小说的剧情。 【在李家退婚后,谢观雪被谢家放弃,甚至遭到追杀,谢听澜为了保护他而身死。谢观雪在绝境中意外坠入无尽深渊,却在生死一线觉醒了传说中的“寒魄剑骨”】 【寒魄剑骨是上古剑修一脉的至高天赋,觉醒者体内骨骼如寒冰淬炼,剑气自生,修炼剑道一日千里。】 【谢观雪觉醒后,实力暴涨,回到谢家时正好赶上灵源秘境开启。他在秘境中得到了灵源道人的传承和本命法宝,还废掉了谢云海这个经常嘲笑侮辱他的堂兄……】 这段剧情,是谢观雪从“废人”蜕变为“杀神”的关键转折点。 但问题是,现在剧情已经偏离了原着。 第一,李家没有退婚,她李青萤成了谢观雪的新未婚妻。 第二,谢听澜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修为还是化神三星,甚至还要为他们争取进入秘境的名额。 第三,灵源秘境即将开启,但谢观雪尚未觉醒寒魄剑骨! 如果按照原着发展,谢观雪必须经历“坠入无尽深渊”的生死危机,才能觉醒剑骨的话…… 可如今,他身边有她,有谢听澜,甚至还有那只来历不明的小狐狸……他还会走上那条路吗? 李青萤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行,她不能让谢观雪冒险! 无尽深渊是什么地方?那是连元婴修士掉进去都十死无生的绝地,原着里谢观雪能活下来,纯粹是主角光环加持。 可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万一他……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谢观雪有惊无险地觉醒寒魄剑骨呢? 第54章 狂兽潮 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盯着灵源秘境的开启时间看,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来不及思考寒魄剑骨的问题,迅速走到了另一侧的书架。 这一片放着的书籍都是关于龙脊山脉的,什么记载基础山脉的《龙脊山经》、记载特有妖兽的《妖兽谱》、记载灵力分布的《地脉灵流走向图》等等。 李青萤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名叫《狂兽潮异闻录》的书籍上,这本书专门记载了龙脊山脉中的兽潮周期和特性研究。 【龙脊山脉狂兽潮,每五年爆发一次,深处的高阶妖兽会率先失控,低阶妖兽随之狂暴,时间一般持续半个月,山脉外围的修士若未及时撤离,后果不堪设想。】 【若狂兽潮期间秘境开启,空间不稳,极可能引发“兽潮倒灌”,即狂暴的妖兽被秘境入口的空间乱流卷入,导致秘境内部妖兽数量暴增,危险性翻倍。】 李青萤翻到某一页,跟灵源秘境开启的时间仔细做对比,一瞬间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这次灵源秘境提前开启,大概率会撞上狂兽潮,灵源秘境本就凶险,若再撞上狂兽潮,那简直不敢想象…… 李青萤合上书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必须得尽快告诉谢观雪。 她正思索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约还伴随着一男一女的低声交谈,听着有些熟悉。 李青萤瞬间警觉,迅速合上书,将其放回原位,身形一闪,躲到了书架后方的阴影处。 很快,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嗔怪:“云海哥哥,你慢点……” 另一道男声懒洋洋地回应:“怕什么?这一片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来。” 李青萤屏住呼吸,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去。 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走来,男子一袭锦袍,面容俊朗,正是谢云海;而女子身穿雪白衣裙,眉眼如画,正是雪芷兰。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雪芷兰不是一直喜欢谢观雪吗? 李青萤瞳孔微缩,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凝神倾听。 谢云海抬手搂了一把雪芷兰的腰,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坐下,语气轻佻:“怎么,今日终于肯主动来找我了?” “云海哥哥说什么呢?”雪芷兰娇嗔地推了他一下:“我只是觉得你比某些废物强多了。” 谢云海嗤笑一声:“废物?你说谢观雪?” 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除了他还有谁?我当初对他百般示好,他却对我爱答不理,如今他都废了,居然还敢这么傲!” 偷听的李青萤在心里“啧啧”两声,好家伙,这变脸速度比她翻书都快,前两天不还天天“观雪表哥”吗? 谢云海捏起雪芷兰的下巴,玩味道:“所以,你现在是看上我了?” 见他说得这般直白,雪芷兰脸颊微红,低声道:“云海哥哥如今是谢家少主,前途无量,我自然是仰慕……” 谢云海大笑几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语气很是猖狂得意:“放心,等我彻底掌控了谢家,定然不会亏待你。” 李青萤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多么普通,又多么自信。 另一边两人腻歪了一阵,话题忽然转到了之前的家宴上。 雪芷兰咬牙切齿:“那日的家宴真是丢尽了脸!我明明准备得好好的,结果却莫名其妙出了岔子!” 她不由得回忆起李青萤那张生着青纹的脸,还有对她说“回礼”的挑衅模样,本以为只是个没本事的丑八怪!没想到还挺有心机的! 闻听此言,谢云海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也是,明明计划周全,却被人暗中摆了一道,那可是我和我爹第一次以家主和少主的身份举办家宴,脸都丢尽了!” 雪芷兰皱起眉头,猜测道:“会不会是谢观雪?” “他?一个残废,哪有这种本事?”谢云海冷笑一声:“我看是谢听澜那个老狐狸在背后搞鬼。” “也是,不过……”雪芷兰顿了顿,眼中闪过狠色:“不管是谁,害我丢脸的,我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那个李青萤!” 偷听的李青萤有些无语,这人真是一点不讲理,怎么?她就应该乖乖把下了药的酒喝下去?自己往酒里下药还怪别人不喝?这逻辑绝了。 “那个李青萤资质平平,眼皮子又浅,倒是不足为惧。”谢云海眯起眼,嘲讽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谢观雪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听说前两日,他为了她,居然花了十万金去买一只三阶妖兽。” 以前有那么多人喜欢谢观雪,他都不为所动,没想到眼光这么差。 雪芷兰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当时事情传回来的时候,她气得摔碎了满屋子的东西。 她从小就认识谢观雪,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 雪芷兰咬牙道:“不过是个没本事也没家世的丑八怪,谢观雪竟然把她当宝看待!真是瞎了眼!” 看着她嫉妒的表情,谢云海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惦记着他?” 雪芷兰脸色微变,随即娇嗔地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我早就对他死心了!” 她凑近谢云海:“云海哥哥,你才是谢家未来的家主,我只想站在你的身边。” 谢云海盯着雪芷兰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危险地警告道:“雪芷兰,你最好记住,我谢云海可不是谢观雪那种废物,绝对不会任由你摆布的。” 看着他带着几分暴虐的眼神,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化作了柔媚的笑意:“我哪敢呀?云海哥哥……”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李青萤:“……” 她是不是该走了? 再待下去该不会长针眼? 李青萤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试图从另一侧的书架绕出去,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旁边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咔嚓”细响。 谢云海和雪芷兰的动作骤然顿住。 李青萤心头微微一紧,这里还有别人在? “谁?!”谢云海厉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声源处。 雪芷兰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会不会是听错了?” 谢云海没回答,只是眯起眼,大步朝书架走来。 李青萤屏住呼吸,指尖悄然捏住一张隐匿符,这是谢观雪今早塞给她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要派上用场了。 谢云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即将绕过书架的刹那。 “喵~” 一只黑猫从书架顶端跳下,轻盈地落在地上,它歪头看了谢云海一眼,随即懒洋洋地踱步离开。 李青萤内心大为感动,猫猫!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朋友! 谢云海有些嫌弃:“是看门那老头养的猫。” 雪芷兰松了口气。 “走。”谢云海转身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雪芷兰连忙跟上,两人很快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李青萤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隐匿符塞了回去,她没有再耽搁,迅速将查阅到的资料记下,随后悄然离开了藏书阁。 第55章 黑猫 李青萤离开藏书阁前,脚步微微一顿。 守阁的老头还坐在紫檀木桌后,眼睛微阖,似睡非睡。 而那只油光水滑的黑猫不知何时跳到了桌上,它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见她望过来,尾巴尖儿轻轻一翘,像是在打招呼。 它似乎不怕她? 意识到这一点,李青萤从储物袋里摸出两条香喷喷的小鱼干,悄悄放在桌角,冲黑猫眨了眨眼,低声道:“谢了,猫兄。”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金瞳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叼起小鱼干,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李青萤强忍着摸摸毛茸茸的冲动,没再多留,转身离开,藏书阁的大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待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原本佝偻着背、似睡非睡的老头忽然直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转头看向黑猫,语气竟带着几分恭敬:“大人,如何?” 黑猫咽下最后一口鱼干,金瞳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玩味,它张嘴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而磁性,与它慵懒的外表截然不同:“有趣。” 它舔了舔爪子,慢悠悠道:“这小丫头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而且灵魂的波动也很特别,不像是纯粹的‘人’。” 老头皱眉,猜测道:“难道她是夺舍重修之人?” “不。”黑猫嗤笑一声,似在回忆:“那种感觉,有点像上古时期的‘印记’,但又不太一样……” 它说得模糊,老头沉吟片刻,低声道:“大人,可要跟上去看看?” 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金瞳却依旧锐利:“不急。” 它低头看了眼桌角残留的鱼干碎屑,嘴角微翘:“反正还会再遇见的。” “那谢观雪……” 黑猫尾巴轻轻一甩,语气意味深长:“那个残废,可没表面那么简单。” 它从桌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身形竟如雾气般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飘荡在空气中:“灵源秘境要开了,还撞上了狂兽潮,这场好戏……本座可不能错过。” 望着空荡荡的桌面,老头沉默片刻,缓缓合上眼,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落在藏书阁里的光线微微摇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青萤匆匆回到青芜院时,小狐狸正蜷在软垫上,听到脚步声,两只小耳朵倏地竖起,琉璃般的眼珠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它从廊下一瘸一拐地跑来,亲昵地用脑袋去蹭她的裙摆时,鼻尖却突然一皱。 “嗷呜?” 小狐狸猛地后退半步,三根尾巴“唰”地炸开,蓬松得像蒲公英,眼珠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李青萤的手指。 “怎么了?”李青萤一愣,下意识低头嗅了嗅:“沾上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 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鼻尖翕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控诉意味的呜咽。 有别的动物的味道! 李青萤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你闻到了那只黑猫的气味?” 她伸手想摸摸小狐狸的脑袋,却被它一偏头躲开,毛茸茸的尾巴“啪”地甩在她手背上,力道不重,却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 “哎哟,还吃醋了?”李青萤忍俊不禁,故意逗它:“人家可是救了我的场,给两条小鱼干不过分?” 小狐狸耳朵一竖,一爪子拍在李青萤手背上,力道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谴责意味,它扭过头,三根尾巴高高翘起,一副“哄不好了”的傲娇模样。 李青萤憋着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肉干,在小狐狸鼻子前晃了晃:“真不理我?” 肉干的香气飘散,小狐狸的耳朵悄悄转了转,尾巴尖儿也不自觉地晃了一下,却还是倔强地别着脸。 李青萤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既然某只小狐狸不想吃,那我拿去喂别的……” 话音未落,白影一闪,小狐狸已经敏捷地扑到她手腕上,一口叼走肉干,还不忘跳上她膝头,撒娇般蹭了蹭。 见它这副模样,李青萤笑得肩膀直抖。 突然,一道冷飕飕的视线从背后刺来。 李青萤回头,只见谢观雪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卷古籍,目光凉凉地落在她和小狐狸身上。 “你很闲?”他淡淡道。 李青萤眨了眨眼:“没有呀。” 谢观雪视线下移,瞥了眼她膝上那团惬意到快融化的白毛团子,语气微妙:“我是说它。” 小狐狸耳朵一抖,琉璃般的眼珠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瞥了谢观雪一眼,随即故意往李青萤怀里拱了拱,三根尾巴炫耀似的缠上她的手臂,甚至还挑衅般地“嗷呜”了一声,声音又软又黏。 谢观雪:“……”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手中的书,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畜牲就该有畜牲的样子。” 小狐狸眯起眼,尾巴尖儿翘了翘,非但没被吓退,反而变本加厉,直接翻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嚣张模样。 李青萤忍笑忍得肩膀微抖,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肚皮,抬头对谢观雪道:“它伤还没好全呢,撒娇就撒娇。” 谢观雪盯着那只得意到尾巴都快翘上天的小狐狸,忽然冷笑一声:“伤没好?” 他指尖一弹,一道极细的灵力如针般刺向小狐狸的右前爪,那里本该是它受伤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小狐狸“唰”地翻身而起,右爪灵敏地一缩,完美避开了那道灵力,动作迅捷得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空气瞬间凝固。 小狐狸:“……” 李青萤:“……” 谢观雪缓缓抬眸,眼神危险:“哦?好了?莫非我是妙手神医?” 小狐狸耳朵一趴,瞬间缩回李青萤怀里,装模作样地“呜”了一声,右爪还颤巍巍地悬着,一副“我伤得很重你别碰瓷我”的柔弱模样。 李青萤:“……噗。” 谢观雪冷眼扫过来,她立刻抿住唇假装严肃,但眼底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好了好了。”李青萤抱着小狐狸起身,转移话题道:“还是说正事。” 第56章 试探 “狂兽潮要来了。” 李青萤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灵源秘境提前开启,时间正好卡在龙脊山脉五年一次的狂兽潮的爆发点上!” 清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谢观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淡淡道:“小叔告诉我了。” 李青萤一怔:“谢前辈已经……” “嗯,空间撕裂的异象瞒不过真正的高手。”谢观雪推动轮椅,碾过青石板来到李青萤面前:“他今早派人去龙脊山外围确认过了,冰暴熊提前离巢,赤眼魔蝠成群南迁,都是狂兽潮的征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查到了什么?” 李青萤继续说道:“《狂兽潮异闻录》里提到,若秘境开启时撞上兽潮,空间乱流可能会将狂暴的妖兽卷入秘境内部,形成兽潮倒灌。秘境里面本就凶险,若再塞进无数发疯的妖兽……” 她没再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已经如同冰冷的蛛网缠上心头。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谢观雪指尖微动,神色不变,只问:“还有呢?”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在藏书阁,还撞见了谢云海和雪芷兰。” “哦?”谢观雪眉梢微挑,眼底却无波澜:“他们说什么了?” “雪芷兰投靠了谢云海。”李青萤语速加快,将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忍不住吐槽道:“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这两人也是绝配,建议锁死,别祸害别人。” 听见这话,谢观雪勾起嘴唇,掠过一个浅浅的笑意。 李青萤笑了笑,很快又正色道:“不过等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消息传开,各大家族和宗门抢名额的时候,谢云海必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 “虽然他不知道家宴的真相,但显然已经把丢脸的账算在了我们头上,这次秘境他肯定会下黑手,再加上狂兽潮……我们……” 庭院里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新栽灵草的沙沙声,和小狐狸尾巴晃动的细微摩擦。 “怕了?”谢观雪抬眼看李青萤,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竟似有幽焰跳动。 “怕!”李青萤毫不犹豫地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眼中燃起灼灼亮光:“但怕也得去!塑脉金莲,九转草,还有……你该得的东西,都在里面!”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冰封的眼底似乎被这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缓缓化开一丝极淡的暖意。 他推动轮椅来到石桌前,桌上摊开着一份长长的清单,旁边堆着谢听澜今日送来的部分物资。 几瓶标注着“六品回元丹”的白玉瓶,一叠隐隐透着雷光的紫色符箓,还有一件折叠整齐、流淌着水波般光晕的软甲。 “剩下的物资,小叔说会在三日内备齐。”谢观雪拿起一支朱笔,略一思索,在清单末尾又添上了几行凌厉的小字。 【破瘴丹三十粒。】 【瞬空符两张。】 李青萤瞳孔微缩,瞬空符是保命的神物,能短距离撕裂空间遁逃,但绘制极难,完整的高阶瞬空符有价无市,即便是残次品,也珍贵无比,谢听澜连这个也能弄到?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谢观雪解释道:“小叔早年在外游历,有些特殊的门路。” 李青萤点点头,灵光一现,提议道:“那再准备几支引兽香。” “狂兽潮的核心是‘狂’,妖兽灵智被某种力量侵蚀,引兽香能短暂吸引狂暴妖兽,也能让清醒的妖兽厌恶远离,用得巧的话,或许能制造混乱,或者开辟出一条生路。” 谢观雪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青萤,没想到两人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他眼底掠过一抹赞赏,提笔继续写:“不错的想法。” 小狐狸突然站起身,轻盈地跳到石桌上,低头嗅了嗅清单上“引兽香”的字样,又抬头看了看李青萤,琉璃般的眼珠里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赞同”的神色,额间的新月银纹微微一闪。 她紧绷的心弦一松,伸出手指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它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至于谢云海……”谢观雪放下笔,指尖在茶杯杯壁上轻轻一叩,白玉般的杯身无声地裂开几道蛛网般的细纹,茶水却一滴未漏:“他想当猎人,也得有命活着当。”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悬在了谢云海的头顶。 李青萤点了点头,看着那份被添改过的清单,说道:“那我明天去趟丹阁和器阁,有些辅助药材和工具单子上没列,但可能用得上。” “嗯。”谢观雪应了一声,目光却投向遥远的天空,龙脊山脉的方向在厚重的云层之后,仿佛有压抑的兽吼与空间撕裂的尖啸隐隐传来。 “十五天。”他声音低沉,如同誓言,又似宣告:“到时候该清的账,该拿的东西,一并了结。” 看着谢观雪的侧脸,李青萤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关于“寒魄剑骨”的疑问在唇齿间辗转,却始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个话题。 若命运已改,他还会觉醒寒魄剑骨吗? 若没有无尽深渊的生死绝境,他还能得到那份力量吗? 李青萤抿了抿嘴唇,思绪翻涌,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人都只是凝气期修为,哪怕准备了很多保命手段,但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谢观雪转过头,视线落在她微微发白的指节上,眸光微动。 他没说话,而是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力道不重,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紧绞的手指一根根揉开。 “放松,再攥下去,掌心该出血了。”谢观雪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 李青萤一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几道泛红的月牙痕。 谢观雪收回手,目光却并未移开,他的声音很平静,那双幽深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李青萤心头一跳,换了个方式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灵源秘境里遇到绝境的话,你会怎么办?” 第57章 剑纹 “绝境?” 听见李青萤的问题,谢观雪的目光沉静如深潭,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丝近乎锋利的弧度:“绝境求生,本就是修士的本能,至于会变成什么样……” 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无声敲击,抬起眼眸,眼底似有寒芒掠过:“那得看,绝境够不够狠。” 望着谢观雪冷峻的脸,李青萤只觉得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什么。 寒魄剑骨,或许从来都不需要“坠入深渊”才能觉醒。 它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 “不过。”谢观雪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青萤紧绷的肩线,眸色渐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微风卷着庭中灵草的清苦气息拂过,小狐狸的尾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带来一丝暖意。 李青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决定坦白部分真相。 “我……做了一个预知梦。”她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却被谢观雪的手掌轻轻覆住,温凉的触感奇异地稳住了她翻涌的心绪。 “梦里,你遇到了意外,谢前辈为了保护你……”那个惨烈的结局几乎要冲破喉咙,李青萤顿了一下,低声道:“而你,被逼入绝境,坠进了无尽深渊。” “无尽深渊”四字出口的刹那,庭院中的空气骤然凝固。 众所周知,无尽深渊是九重天大陆有名的三大禁地之一,传说那里连接着九幽黄泉,如刀的罡风能刮骨削魂,黑雾中藏着专门吞噬神魂的阴灵,就算是化神期修士坠入其中,也是十死无生。 “可是……”李青萤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观雪:“你在那必死之境活了下来,在生死关头,你觉醒了寒魄剑骨。” 谢观雪眸光一凝:“寒魄剑骨?” 李青萤点头:“这是一种上古剑修体质,觉醒后,你的经脉会重塑,修为也会暴涨。” 她尽力回忆原着小说里关于“寒魄剑骨”的设定:“寒魄剑骨觉醒之前,一种极寒的纹路会从你的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爬满你的皮肤,像无数细小的冰蓝色剑刃交织成的荆棘图腾。” 谢观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猛地收紧,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凸起,眼底的平静被瞬间撕裂,翻涌出深不见底的寒芒。 冰魄剑纹!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谢观雪的识海里炸响,那是早已失传的《太古剑骨录》中只言片语提过的传说。 唯有在生死绝境中,以无上意志引动天地至寒之气淬炼己身,方有亿万分之一可能觉醒的剑骨初兆,只不过剑骨的名字并未被记载下来。 李青萤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一个连《禁域残卷》都语焉不详的禁地,一个早已湮灭于上古的剑骨异象……难道真的只是预知梦? 谢观雪久久地凝视着李青萤,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里,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惊疑、震动、审视,最终沉淀为一种锐利到极致、仿佛要穿透灵魂的洞悉。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紧紧锁住她,问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李青萤心头狂跳,她知道这个说法破绽百出,但此刻已无退路,迎着谢观雪审视的目光,她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力量属于你!” 谢观雪沉默良久,问道:“所以,你担心我会走梦里的老路?” “无尽深渊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冒险。”李青萤指向他的心口:“而且,或许寒魄剑骨根本不需要坠入深渊才能觉醒。” “它需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一个让你不惜燃烧一切、冲破所有桎梏也要活下去、也要去守护、去夺取的理由!” “你说得对。”谢观雪伸手轻轻按在李青萤的手腕上,声音冷静而笃定:“如果寒魄剑骨真的存在,那么它应该早就在我体内了。” 闻听此言,李青萤愕然眨眼:“什么?” 谢观雪收回手,缓缓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只见一道冰蓝色的纹路如同剑痕般刻在他的皮肤上,隐隐散发着寒气。 “这是……” 李青萤一把抓住谢观雪的手腕,指尖悬在手臂上方,距离这道冰蓝色纹路仅寸许,寒气顺着她的指尖攀爬,在皮肤表面凝出细小的霜花。 她却浑然不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道剑痕般的纹路上。 “三年前,我的腿彻底废掉的那一日,这道纹路就出现了,只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谢观雪语气冷静:“它一直在生长,最近……速度变快了。” 这纹路比发丝略粗,冰蓝的色泽深处隐约流转着银芒,像是一截被封冻的星河,从他小臂内侧蜿蜒而上,没入袖中,不知延伸至何处。 没错!这就是寒魄剑骨的觉醒前兆! 原着里提到,寒魄剑骨在完全觉醒前,会先在宿主体表形成“冰魄剑纹”,而当剑纹遍布全身时,便是剑骨大成之日。 剑骨虽未成,但剑纹已初现。 李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剑纹已经出现,那我们得想办法加速觉醒过程,不能等到了坠入无尽深渊那种绝境才被动触发。” 突然,小狐狸从李青萤膝头跃上石桌,鼻尖凑近冰纹嗅了嗅,琉璃眼珠里闪过一丝惊异。 它转头看向她,额间新月银纹微微发亮,仿佛在确认什么。 “你认识这个纹路?”李青萤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狐狸的异常。 谢观雪目光微动:“月影狐一族寿命悠长,或许它们的传承记忆里……” 话音未落,小狐狸突然伸出前爪,轻轻按在了冰纹上。 刹那间,它额间银纹大亮,一道月光般的能量顺着爪子流入冰纹,那沉寂的纹路骤然迸发出刺目光华。 “铮——!” 清越剑鸣响彻庭院,以谢观雪为中心,三尺内的空气瞬间凝结出无数冰晶,地面霜纹蔓延,石桌上未收的茶盏\"咔嚓\"一声裂开,茶水尚未溢出便冻成了冰柱。 李青萤被气浪逼得后退半步,却见谢观雪右臂衣袖尽碎,冰蓝纹路已如活物般游走至肩胛,勾勒出半截未成形的剑刃图腾,他眉心紧蹙,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有蓝光流动,仿佛冰川下的暗涌。 “谢观雪!”她急唤一声,却见对方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竟泛着冰魄般的蓝芒。 小狐狸早已跳开,三根尾巴炸成绒扇,既警惕又兴奋地盯着那道纹路,李青萤突然福至心灵:\"月华之力能催化剑纹?!\" 谢观雪眸中蓝芒渐褪,他凝视着手臂上比先前明亮数倍的纹路,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剑纹似乎需要至阴至寒之力淬炼,而月华恰是其一。” “但这些力量还不够。”他看向李青萤,目光灼灼如炬:“你梦里……我是如何觉醒的?” 第58章 暴露实力 李青萤喉头有些发紧。 原着中那段描写太过惨烈了,谢观雪在深渊底部被万鬼吞噬,血肉剥离殆尽,唯剩一副骨架浸在黄泉渡中,却硬是以剑意重塑肉身。 “九死一生。”李青萤最终选择模糊细节:“你需要承受极致的寒冷与痛苦,让剑纹遍布全身,最后……” 她的指尖虚点在谢观雪的心口:“在这里凝成剑印。” 听见这话,谢观雪反而笑了,笑容锋利得让人心惊:“《太古剑骨录》残篇提过,冰魄剑纹需‘引九幽之气,淬百骸之痛’才能够淬炼出真正的剑骨。” 他转动轮椅面向龙脊山脉的方向,低声道:“而灵源秘境中,正巧有一处无生涧。” 无生涧,意为“万物无生之涧”,算是较为凶险的至阴绝地之一,汇聚了所有死在秘境里的修士和妖兽的阴气、死气和怨气,形成了终年不散的“无生雾”。 而这个地方,或许能够帮助他淬炼剑纹。 没等李青萤说话,小狐狸突然跳到她肩上,尾巴焦躁地扫过她脖颈,谢观雪眸光一凛:“有人来了。” 院外脚步声渐近,伴随着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观雪贤侄,深夜不歇息,可是在修炼?” 李青萤心头一跳,这是谢家二长老谢坤的声音,这位向来与谢震天沆瀣一气,此刻突然造访,绝非偶然。 小狐狸迅速钻进房里,寒意未散的庭院里,谢观雪衣袖一振,满地冰霜瞬间消融。 当谢坤推开院门时,只见轮椅上的谢观雪正在执卷夜读,而李青萤则坐在一旁吃糕点,仿佛方才的惊天异象从未发生。 “二长老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谢观雪抬眸,眼底蓝芒尽褪,又恢复了往日深潭般的沉寂。 谢坤鹰目如电,在院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道未完全消散的霜痕上:“方才府中灵力监测大阵感应到青芜院有异常波动,家主特命老夫来看看。” 他指尖凝聚一缕探测灵光:“你们可有察觉到异样?” 李青萤的手微微一顿,谢震天竟在府中布下了监测大阵?看来这位新任家主果然比谢云海难缠得多! “异常波动?”谢观雪面不改色地合上书卷:“许是小叔方才来看我时,不慎泄露了剑气。” 谢坤眯起眼:“听澜?他不是今早就已离府了?” “二长老是在找我?” 清越嗓音自屋顶传来,众人抬头,只见谢听澜不知何时斜倚在飞檐上,手中一壶酒将倾未倾,夜风掀起他的靛蓝色衣袍,腰间那柄剑正吞吐着青色的剑芒。 谢坤脸色骤变:“你……” “抱歉啊。”谢听澜仰头灌了口酒,醉眼朦胧间,一股磅礴剑意轰然爆发,将青芜院上空的云层生生劈开。 皎洁月光下,三道青色剑芒如蛟龙盘绕,每一道都凝实得近乎实质。 “化神三星?!”谢坤失声惊呼,踉跄后退两步:“你何时突破的?!” 谢家众人皆知谢听澜卡在元婴巅峰多年,怎会突然连破三境?! “嗝……”谢听澜打了个酒嗝,剑芒倏然收回,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刚才啊,在你吵吵嚷嚷的时候。” 他晃了晃酒壶,勾起嘴唇,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要不要来一杯破境酒,替我庆祝庆祝?” 李青萤暗中咂舌,谢前辈张嘴就来的本事也很厉害嘛。 谢坤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拱手道:“恭喜九长老破境,只是……” 他仍不死心,狐疑地看了眼庭院:“方才的寒气……” “哦,那个啊。”谢听澜翻身落下,随手把酒壶塞给李青萤:“我新悟的霜天剑意,没控制住。” 他凑到谢坤面前,手搭在剑柄上,带着酒气的低语却字字如剑:“二长老要不要……亲自试试?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剑意的杀伤力如何。” 谢坤额角渗出冷汗,化神三星的剑修,整个九州城都找不出十个。 “不、不必了……老夫这就去禀报家主。”他干笑着后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观雪:“观雪贤侄真是命好,就算成了残废,还是有如此强援支持,想必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了。” 待谢坤身影消失,谢听澜瞬间收敛醉态,指尖在院门划出一道隔音结界:“你们搞什么鬼?整个谢府的监测大阵都被惊动了!” 谢观雪卷起衣袖,露出那道比先前明亮数倍的冰蓝剑纹:“小叔可还记得这个?” 谢听澜疑惑挑眉,凑近仔细观察他的肩膀:“这不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 谢观雪省去一些血腥的细节,把预知梦的事情告知给他,他瞳孔一缩,警惕地看了一眼结界外,确认没人以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当真?” 李青萤点点头:“月华为引,剑纹初醒,但还不够。” “太好了。”谢听澜惊喜得不知所措,来回踱步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 谢观雪指尖轻叩轮椅扶手,眉间凝着一丝忧色:“只是小叔你突然暴露化神三星的实力,会不会……” “会什么?”谢听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衣袍上的酒渍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其实老头子们早就怀疑我藏着修为了,今日不过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而且一个化神三星长老,可比元婴长老分量重多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到时候抢秘境名额也就更容易了,名额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你们夺来。” 说完,谢听澜转身看向李青萤,突然深深一揖:“青萤丫头,不管如何,多谢你的预知梦。” 见李青萤连连摆手,他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观雪,忍不住大笑出声,打趣道:“看,我一开始就说,你可比你那个堂姐李沐瑶好多了,这样看来,你可是观雪的福星啊!” 谢听澜可太了解他这个侄子了,别看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若是他不同意,那这门亲事就不会成,若是他不喜欢,那也不会住到这个院子里来。 谢听澜纵身跃上屋檐,化神期的威压故意泄出一缕,惊得远处巡逻的侍卫纷纷跪倒,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整个青芜院。 “其它事你们不用担心。”夜风送来最后的传音:“做好准备就行。” 第59章 法器区 翌日,九州城的晨光泼洒在谢家层层叠叠、压迫感十足的乌黑屋檐上。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沿着府中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缓缓行进,轮椅的硬木轮子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咯吱”声。 谢观雪坐得笔直,一身玄青色的半旧衣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冷寂,如同终年不化的山巅雪。 他微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膝头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曾经握剑时纹丝不动,如今却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李青萤的手稳稳地搭在轮椅靠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在穿过廊檐缝隙的几缕光线里,左颊上青白交织的胎记格外清晰。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紧绷。 昨夜惊动灵力监测大阵后,虽然谢坤被谢听澜糊弄过去了,但谢震天还是异常震怒,在府里展开了严密的盘查,那无形的压力仍沉沉地压在两人的头顶,未曾散去。 “尾巴还在?”李青萤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微风吹过草尖。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看向身后,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回廊转角处一丛开得有些颓败的月季。 谢观雪几不可察地颔首。 他并未回头,但神识感知中,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的气息,从他们离开院门起便不远不近地缀着,始终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 一道气息沉稳,带着谢家护卫特有的、训练有素的铁血味道;另一道则轻浮些,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嗯。”谢观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两条狗。” 李青萤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平:“那……今日的戏码,就按咱们昨夜商量的来?” 准备物资的事交给了谢听澜,他们今天打算去器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小玩意儿。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点头。 李青萤眨了眨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褪去方才的凝重,非常丝滑地换上了一层纯粹的、带着点市井小民般没见过世面的兴奋光彩:“听说器阁新到了一批从东海来的新奇玩意儿,可有趣了呢!咱们去看看嘛,观雪哥哥!” 那声“观雪哥哥”叫得又甜又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天真娇憨。 谢观雪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李青萤瞬间变得神采飞扬的脸上。 那青白的胎记依旧醒目,但却被她眼中过分明亮的光压了下去。 谢观雪沉默了片刻,就在李青萤以为他要嫌弃自己这略显浮夸的表演时,他却轻启薄唇,吐出了一个“好”字。 声音依旧冷淡,却莫名地少了几分冰棱的质感,多了一丝纵容,或者说是默许的意味。 李青萤立刻笑开了花,手上推轮椅的力道都轻快了几分:“走咯!去器阁!” 两人往前走,似乎连轮椅碾过石板路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他们一路走走逛逛,很快就来到了九州城的“法器区”。 一走进去,喧闹声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灵材、金属等等的混合气味,街道两侧有很多小摊,还有鳞次栉比的楼阁,飞檐翘角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铜铃。 “上好的玄铁飞剑!削金断玉,锋利无匹!” “东海鲛人泪炼制的避水珠,入海不湿衣!” “祖传聚宝壶!水源源不断,永远喝不完!” 散修、世家子弟、商队护卫等等,全都挤在这条街上,讨价还价、明争暗抢,而在这片混乱与繁荣的最中央,最大的器阁巍然矗立,“九州器阁”四个鎏金大字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那是一座通体漆黑的九层高塔,塔身以玄铁与灵木打造,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走过去,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靠近九州器阁的一个摊位。 那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他面前铺着一块半旧的灰褐色粗布,上面杂乱无章地堆着一些零碎物件。 几块黯淡无光的矿石;几柄刃口都卷了边的短匕;几个颜色俗艳、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玉佩;还有几件形状古怪、用途不明的金属小玩意儿。 李青萤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推着轮椅就冲了过去,整个人几乎要扑到那摊子上。 “老丈,您这些东西怎么卖?”她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瞬间就引来了几道好奇的目光。 山羊胡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 他抬眼看了看李青萤那张写满兴奋的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气息沉冷、一看就不好惹的谢观雪,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老头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小姑娘好眼力!老夫这些可都是东海深处捞上来的宝贝!承惠,一千金一件,随便挑!” “一千?!”李青萤的惊呼拔高了八度,带着夸张的心疼:“这也太贵了!您看这……” 她随手抓起一块黑乎乎、坑坑洼洼、比拳头略大的矿石,入手沉重却毫无灵气波动:“这黑疙瘩沉是沉,可半点灵力都没有啊,还有这匕首……” 说着,她又抄起一柄布满锈迹、刃口发钝的短匕首:“刃都卷成这样了,切豆腐都费劲?” 李青萤语速飞快,小嘴叭叭地数落着,一脸“你休想坑我”的精明,周围有人低声嗤笑起来,显然也觉得这老头在漫天要价。 见状,老头脸上有些挂不住,山羊胡抖了抖:“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可都是……” “五百!”李青萤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伸出五根手指,眼睛瞪得溜圆:“就五百金一件,爱卖不卖。”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市集里为了几文钱能跟人磨上半天的小妇人,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五百金?”老头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你当老夫是捡破烂的?” “不卖拉倒!”李青萤放下东西,作势要推着轮椅走:“观雪哥哥,我们去里面看看,里面的好东西多着呢!” “哎哎哎!等等!”老头连忙叫住她,一脸肉痛:“罢了罢了,今日开张生意,算你八百,不能再少了。” “六百!” “七百五!” “六百五!顶天了!” 老头瞪了李青萤一眼,一副割肉的悲愤表情:“七百!再少老夫就收摊了!” 李青萤歪着头,装模作样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七百就七百。” 说着,她飞快从那堆破烂里精准地挑出一根簪子:“喏,我就要这个。” 那簪子造型奇特,簪身是某种不知名的暗沉金属,簪头却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的椭圆形石子,乍一看像极了劣质珍珠。 “姑娘……你就挑了这个?”山羊胡老头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对呀!”李青萤却喜滋滋地把簪子举到眼前,对着光线左看右看,一副满意得不行的样子:“你看这石子多圆润,虽然现在灰蒙蒙的,说不定擦擦就亮了呢?这么别致,比那些花里胡哨的俗气簪子强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献宝般把簪子递到谢观雪眼前,声音甜得发腻:“观雪哥哥,你看,好看吗?” 谢观雪的目光落在李青萤手中那根丑得别致的簪子上,又缓缓移到她写满了“快夸我眼光好”的脸上,薄唇缓缓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就在山羊胡老头和周围看客都以为谢观雪要斥责未婚妻这败家又丢脸的行径时,他却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喉间溢出低沉的音节:“嗯,好看。”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探入储物囊中摸钱,看也没看就抛在摊位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喜欢就买。” 第60章 演技 看见这一幕,周围的窃窃私语如蚊蝇般嗡嗡响起。 一个身穿锦缎的世家子弟摇着扇子,眼神轻蔑地瞥向轮椅上的谢观雪:“瞧瞧,曾经的天才,如今竟然沦落到买这种破烂。” “嘘,小声点!虽说他废了,可谢家毕竟……” 同伴嘴上劝着,可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显然也在看笑话。 “谢家?呵,他现在算什么谢家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跟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李家小姐真是绝配。” 旁边一个女修掩唇轻笑,目光在李青萤左脸的胎记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像是怕沾上什么晦气。 “李家也是没落了,竟把女儿许配给一个废人……不过她自己也不怎么样,胎记丑就算了,品味还这么差。” 几个散修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青萤听见,有人嗤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听说她以前在李家也不受宠,如今配个废人,说不定还是高攀呢。” 谢观雪的目光冷冷扫过人群,那些议论声立刻低了几分,可眼里的讥讽却丝毫未减。 李青萤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根丑簪子,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哎呀,这位穿得像只锦鸡的公子,你这把扇子可真是别致,是特意用来遮你这张见不得人的脸吗?” 那摇扇子的世家子弟动作一僵,脸顿时涨得通红:“你!”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李青萤又转向那个掩唇轻笑的女修:“还有这位,这脸盘可真是……方才隔老远我还以为是铜锣成精了呢。” 女修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夸你们两人面相好啊!”李青萤眨巴着大眼睛:“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毕竟普通人哪有这么厚的脸皮。”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憋笑,两人气得浑身发抖。 李青萤继续笑眯眯地说:“两位道友别生气,脸大是好事,至少你们特别适合去戏班里演吞天兽,连面具钱都省了呢~” “噗——” 周围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个修士气得直跺脚,正要发作,李青萤却已经推着轮椅轻快地离开,嘴里还哼着小调:“脸儿大,福气多,一个顶俩,乐呵呵~” 她一边走,一边将那根丑簪子插在了自己略显朴素的发髻上,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与此同时,某家器阁二楼回廊的阴影里,两个穿着谢家护卫常服的身影正悄然伫立。 其中一个面容刻板、气息沉凝的,是护卫小头目谢七;另一个年轻些,眼神活泛中带着点轻浮的,叫谢十三。 方才楼下那场“精彩”的砍价和交易,还有争吵,一字不落地全进了他们耳中。 谢十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嗤笑:“七哥,你瞧见没?那废物倒是对他的丑八怪未婚妻大方得很,七百金就买这么个破石头簪子?扔路边狗都不捡的东西,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谢七眉头微皱,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楼下那对身影,并未理会同伴的嘲讽。 他看到的更多是谢观雪毫无波澜的侧脸,以及李青萤过分夸张、甚至有些做作的兴奋,这感觉……不太对劲。 “家主和二长老让我们盯紧点。”谢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大阵昨夜异动,他们今天一早就来法器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买这些没用的破烂。” “嘁,”谢十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下巴朝楼下努了努:“七哥,我看你就是小心过头了,你看那丑女,眼皮子浅得跟没见过好东西的乡下村姑似的,见到点亮闪闪的破烂就走不动道。 “而那废物,除了惯着他这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还能有什么能耐?前段日子听说还花十万金买了一只没用的三阶妖兽?” “至于大阵异动,不都说是九长老破境引发的吗?不然他一个修为尽废、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我看就算天上掉钱砸到他头上,他都没力气捡。” 谢七没有反驳,但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他锐利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捕捉着李青萤和谢观雪在人流中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李青萤推着轮椅,兴致勃勃地在各个摊位和柜台间穿梭,目标明确地直奔那些最花哨、最无用、价格又相对低廉的“新奇玩意儿”。 “观雪哥哥,你看这个!”她停在一个卖小法器的摊位前,拿起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如同蛤蟆的小玩意儿。 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修士,见状立刻热情推销:“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吞金蟾,只要输入一丝灵力,它就能喷出水柱。” “夏日解暑,逗弄孩童,最是有趣,只要两百金就可拿下!” 李青萤双眼放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只蠢笨的铜蟾蜍,手指在它背上摩挲:“喷水?真的吗?能喷多远?好不好玩?” 她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完全忽略了摊主旁边那些真正蕴含着防护或攻击灵力的正经法器。 胖摊主一看有戏,唾沫横飞地介绍起来:“好玩!当然好玩!只要注入一点点灵力,就能喷出一尺多远呢!” “可是两百金也太贵了。”李青萤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把铜蟾蜍放了回去。 她和老板对视一眼,如电光火石,又是一番激烈的、毫无高手风范的讨价还价。 最终,在李青萤“不卖我就走”的坚决态度下,胖摊主摇着脑袋以一百四十金的价格成交。 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铜蟾蜍揣进怀里,还轻轻地拍了拍。 紧接着,李青萤又在一个卖奇石异矿的角落摊位驻足良久,她蹲在地上,在一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石子中挑挑拣拣。 那些石子大多灵气微弱或驳杂,根本算不上炼器材料,她还专挑那种颜色鲜艳、形状圆润或者带着奇特花纹的,最后花了九十金,买了小半袋五彩斑斓却毫无用处的“漂亮石头”。 李青萤的身影在拥挤的集市里灵活穿梭,像一只被亮片吸引的雀鸟,每一次讨价还价都声情并茂,每一次“得手”都喜形于色。 她发髻上那根镶嵌着灰石子的丑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怀里的铜蟾蜍和那袋彩石叮当作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我捡了大便宜”的浅薄气息。 谢观雪始终沉默地坐在轮椅上,任由她推着在人群中穿行,他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家长,又像一个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局外人。 只是在李青萤每一次“成功斩获”后,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都会微微颔首,或者干脆利落地付钱。 谢观雪的视线偶尔会掠过那些摆放着真正高阶法器、灵材的摊面,那里灵光隐隐,禁制森严。 但他的目光却从未停留,仿佛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珍品,还不如李青萤手里那颗最廉价的彩石能引起他的兴趣。 暗处,谢十三眼中的讥讽和不耐几乎要溢出来,他抱着手臂,身体斜倚着冰冷的廊柱,语气里充满了鄙夷:“瞧瞧,又开始了,那丑女是掉钱眼里了吗?那些垃圾买回去到底能干嘛啊?” “那废物也是,居然就由着她这样糟蹋钱,我看家主和二长老真是多虑了,就凭这俩货色,到底能翻出什么浪来?” 谢七依旧沉默,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始终抓不住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李青萤贪婪和浅薄天衣无缝,而谢观雪的沉默纵容也挑不出毛病,这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又无力。 “再跟一刻。”谢七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若再无异常,就回去禀报家主,就说……这两人确实只是在法器区闲逛,购买了些无甚大用的新奇杂物。” 第61章 赚大了 又逛了一会儿,李青萤终于像是逛累了,也像是“败”够了家,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慢悠悠地晃到了茶楼,选了一楼角落相对安静些的茶座。 茶座临着一扇巨大的雕花木窗,窗外是器阁的后巷,行人稀少,她点了两杯最普通的、几乎不含灵气的清心茶,茶水寡淡,只飘着几片零星的茶叶沫子。 “观雪哥哥,歇会儿,腿都走酸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腿,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抱怨,脸上还残留着方才“血拼”后的亢奋红晕。 谢观雪没说话,目光落在窗外后巷斑驳的青石墙上,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手指修长苍白,指节处因为用力握着扶手而微微凸起。 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无人看见他小臂内侧靠近腕骨的地方,有一点极其微弱的蓝芒倏然亮起,又瞬间隐没,快得如同幻觉。 那是一道极其细小、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的剑形纹路。 几乎就在剑纹微闪的同时,谢观雪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搭在扶手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李青萤正端起那杯劣质的清心茶送到唇边,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眉眼。 就在这氤氲水汽的遮掩下,她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天真和浮夸,变得如同深潭般沉静锐利。 李青萤捕捉到了那三下几近于无的叩击,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尾巴还在,二楼西北角。 李青萤吹了吹茶沫,轻轻啜饮了一小口,借着放杯的动作,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谢七和谢十三藏身的方向,那眼神带着一种对廉价茶水的不满和小气,仿佛在嫌弃花了冤枉钱。 但她的嘴唇却在茶杯的遮挡下,极其轻微的翕动了几下,没有声音发出,只是口型:“东西齐了,下一步呢?” 法器区是谢家的地盘,九州器阁的背后有谢震天的耳目,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去那里。 谢观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放在膝上的左手食指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指向茶楼里通往后巷的一扇小侧门。 “唉,好东西是不少,就是太贵了买不起。”李青萤心领神会,她放下茶杯,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娇脆,带着点意犹未尽:“算了算了,今天也买够了。” 她站起身,脸上挂起那种满足又略带点疲惫的笑容,伸手去推谢观雪的轮椅:“走观雪哥哥,回去给你看我今天淘的宝贝。” 轮椅碾过茶楼光滑的地板,朝着那扇不起眼的小侧门行去,李青萤脚步轻快,发髻上的丑簪子一晃一晃,甚至还哼起了一支不成调的小曲,显得心情极好。 二楼廊柱后,谢十三长长地、毫不掩饰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肩膀彻底松懈下来,脸上写满了“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和鄙夷:“总算结束了!我就说嘛,跟着他们纯粹是浪费时间!七哥,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就说这废物和丑女,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败家,除了丢谢家的脸,屁用没有!” 谢七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一丝,锐利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那对即将消失在侧门处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这一路盯下来,确实没有任何值得上报的异常。 看来真的是家主多虑了,昨夜那惊动灵力大阵的气息,跟这废人毫无关系。 “嗯,回。”谢七点了点头,眼神中的锐利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回去禀报家主和二长老,目标确无异动。” 与此同时,侧门“吱呀”一声在李青萤和谢观雪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切喧嚣和窥探。 后巷狭窄而幽深,两侧是高耸的青石墙壁,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霉味,西斜的阳光吝啬地洒在巷子尽头,留下大片的阴影。 轮椅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青萤脸上那种天真烂漫、没见过世面的兴奋如同潮水般褪去,一丝痕迹也无,她推着轮椅的手依旧平稳,但整个人的气质已截然不同。 那双眸子在巷子的阴影里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锐利、沉静,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浅薄? “尾巴撤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恢复了平日的清脆,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笃定。 谢观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淡定指路,显然对这里的路径极为熟悉。李青萤推着他在迷宫般的后巷中穿行,脚步迅捷而无声。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死角,这里三面都是高墙,墙根下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杂物,上方只有一线狭窄的天空,光线昏暗。 确认四周再无任何气息,李青萤立刻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只沉重的铜蟾蜍,又从腰间解下那袋沉甸甸的五彩石子,最后拔下了发髻上那根镶嵌着灰石子的丑簪子。 她双手捧着这三样刚刚被无数人嗤笑、被暗处眼睛判定为“垃圾”的东西,干脆利落地递到了谢观雪面前 “看。”李青萤仰起脸,巷子深处微弱的光线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那片青白胎记在阴影里如同某种神秘的图腾,笑意吟吟:“好东西都在这儿了。” 谢观雪的目光终于从她的笑脸上移开,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伸出右手,指尖凝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剑气,如同有生命的灵蛇,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那根丑簪子簪头的灰石子。 很快,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声音响起。 灰扑扑的石子表面,那层如同陈旧污垢般的石皮无声剥落,一团纯净的白光和一缕冰凉的气息同时从石子内部悄然溢出。 谢观雪手臂上的剑纹瞬间震颤,如饥似渴地吞掉了这一缕寒气,剑纹的蓝芒肉眼可见地又亮了一点。 李青萤凑近打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谢观雪摇摇头:“不过肯定是对剑纹有用。” 冰魄剑纹需要至阴至寒之力淬炼到极致,才能铸就寒魄剑骨,而昨夜剑纹初醒后,似乎就对这类阴寒之力有了不一样的感应。 远远看见老头的摊子时,谢观雪手臂上的剑纹就是一颤,一股寒气顺着经脉直窜而上。 当时李青萤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不露声色,脸上仍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极为配合地拿下了这根丑簪子。 她朝谢观雪眨眨眼睛:“管它是什么,有用就行,七百金,赚大了。” 谢观雪凝视着李青萤的笑脸,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她左颊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狡黠又满足,这样生动的表情,在他原本沉寂如死水的人生里,是难得的一抹亮色。 “谢观雪?”李青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被我的砍价功夫惊呆了?” 谢观雪收回思绪,语气依旧平静,却不自觉地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嗯,很厉害。” “天呐,观雪少爷居然夸人了!”李青萤夸张地捂住胸口,凑近了些,促狭地眨眨眼:“该不会是这石头有什么迷魂的功效?”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谢观雪能清晰看见李青萤睫毛投下的阴影,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她太过关注了,而这种程度的关注,已经超出了对合作伙伴应有的界限。 谢观雪垂下眸子,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再看看其他东西。” 第62章 太划算了 “看这个。” 李青萤没有多想,开心地拿起了那个丑不拉几的铜蟾蜍,指尖轻轻点向背部,在开关上摁了一下,内部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机括震动声。 紧接着,蟾蜍猛地张开嘴,一股清澈透明的水流激射而出,水流凝而不散,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嗤”地一声打在对面布满青苔的潮湿墙壁上。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面长满了滑腻青苔、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墙壁,在被水流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积雪,竟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肉眼可见的,那些顽固的青苔迅速枯萎、卷曲、脱落,转瞬之间,被水流冲刷过的一小块墙面,露出了下方干净的青石本色,空气中那股潮湿霉味也被一种微带凉意的淡淡清香取代了。 李青萤把袖中微微发烫的测灵玉取出来,玉片表面泛着一层清透的微光,她拿在谢观雪面前晃了晃,笑着解释:“这只蟾蜍里的水,应该是不小心混入了灵植的汁液。” 她伸手摸了摸,干脆利落地把铜蟾蜍的外壳拆开,露出了腹部的暗格,那里是专门用来储存水液的凹槽。 李青萤凑近嗅了嗅,仔细辨认道:“嗯,应该是净尘草。” 净尘草是五级灵草,这种灵植汁液能驱散低级毒瘴、蚀融污秽、掩盖血腥气的作用,不算罕见,但常生于野外,这一点汁液被稀释过了还能有如此作用,至少是中品,甚至上品。 “等等。”李青萤目光一凝,发现凹槽底下似乎沉淀着一小截青碧色的根茎,约莫指节长短。 她眼睛一亮,从储物囊里取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根茎夹出来,根茎表面覆盖着晶莹的黏液,散发着纯净的草木清香。 净尘草的根茎可比汁液珍贵多了,蕴含的净化之力也更浓郁,若是研磨成粉,掺入符墨,可绘制驱瘴符;若是直接含在舌下,则能暂时抵御毒雾侵蚀。 蟾蜍的机关做得太隐蔽,老板只是往里面注入水,都没注意到凹槽里有什么东西。 李青萤取出一个小玉盒,将根茎妥善收好,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一百四十金,换一截净尘草根茎,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看着她窃喜的模样,谢观雪的眼底无意识地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最后,两人的目光默契地落在了那袋五彩斑斓的石子上。 谢观雪手掌一翻,掌心向下,悬在布袋上方,一股无形的吸力自他掌心涌出,如同受到召唤,袋中的石子“哗啦啦”地响,纷纷跃出,悬浮在他掌心下方半尺处,滴溜溜旋转。 这些石子颜色各异,红的如焰,蓝的似冰,黄的沉凝,绿的生机勃勃,灰的厚重……每一颗都不过拇指大小,单一的不觉得,现在放在一起催动,彼此之间竟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共鸣。 虽然每一缕都微弱,但数十颗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色彩斑斓的灵气漩涡,散发出极其纯净、却又属性迥异的灵气波动。 “五行灵粹,虽然只是下品,量也少。”李青萤看着那团悬浮旋转的彩光,眼神专注:“但胜在属性纯粹,秘境中若是遇到灵力混乱、补充困难的情况,这些就是底牌。” 她看向谢观雪:“必要时,强行引爆单一属性的灵粹,瞬间爆发,或许能撕开一条生路。” 谢观雪的目光从那团悬浮旋转的五行石上抬起,落回了李青萤的脸上。 巷角死寂,只有五行石在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灵光,无声地笼罩着他们,将她左颊那片盘踞的青白胎记映照得纤毫毕现。 在那纯净光芒的映衬下,那片胎记的色泽仿佛变得深沉了些,隐隐透出一种古老、苍莽的质感,如同蛰伏的青鳞。 谢观雪睫毛一颤,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被这光芒浸染,少了几分冰棱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沉:“你说得对,深谋远虑。” 李青萤迎上谢观雪的目光,在那片深邃的寒潭里,她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如同剑锋映雪般的微光。 在这目光下,她左颊的胎记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与此同时,巷子外,九州城深处,谢家巍峨森严的府邸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最高的观星阁上,一身锦袍的家主谢震天凭栏而立,目光投向龙脊山脉的方向,那里云雾翻滚,山势如狰狞的龙脊起伏,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躁动。 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二长老谢坤和几个护卫如同沉默的石像。 “谢观雪那边,有消息了?”谢震天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禀家主。”一个护卫单膝跪在阁楼阴影中,声音恭谨:“七哥传回消息,谢观雪与李青萤今日在法器区流连半日,行为并无异常。” “李青萤购买了些新奇无用的便宜小玩意儿,谢观雪则纵容其行,花费约一千金左右” “哦?”谢震天的眉峰微不可查地一挑,语气听不出喜怒:“一千金?买了些什么?” “禀家主,一根镶嵌灰石的劣质簪子,一只喷水铜蟾,还有半袋……五彩石子。”护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古怪。 阁楼上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谢坤如同砂石摩擦般干涩的声音响起,语气充满了不屑:“灰石簪?喷水蟾?五彩石子?哼,果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谢观雪如今废人一个,也只能如此纵容他那未婚妻了。” “而且只花费了这么一点,看来之前花那十万金,当真是掏空了他的家底。” 谢震天眯了眯眼,缓缓道:“之前他拿出十万金买一只三阶妖兽,我还以为他暗中仍有积蓄,现在看来,不过是强撑面子罢了。” “家主英明。”谢坤捋须冷笑:“自从他筋脉尽断、沦为废人以后,名下产业早就被我们暗中收拢,哪还有什么余财?那十万金,怕是他最后的棺材本了!” “只是谢听澜不好对付,如今已是化神三星修为。” “不用在意,只要谢观雪彻底废了,谢听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谢震天的目光依旧望着龙脊山脉那翻滚的云雾:“当务之急是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事,盯紧其他几家,别让他们抢先。” “是!” 待众人退下,谢震天独自站着,目光阴沉。 一个废人,一个丑女,能成什么气候?如今还是灵源秘境的事更为重要,六十个名额,如何分配,又是一番争抢。 第63章 争夺名额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了!” 消息如飓风般席卷了整座九州城,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修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方势力闻风而动,为争夺六十个进入名额明争暗斗。 九州城中的五大家族分别是谢家、段家、陈家、东方家和楚家。 谢家虽仍是名义上的第一家族,但近年来逐渐式微,内部争斗不断,实力大不如前,只分到了六个名额, 段家主修剑道,族中弟子凌厉霸道,分到了六个名额。 陈家擅长术法,尤其精通五行遁术,在秘境探索中占尽优势,分到了六个名额。 东方家精通占卜推演,能预知部分凶吉,虽战力不强,但无人敢小觑,很多人都喜欢跟他们合作,分到了五个名额。 楚家以御兽闻名,近年来势头极猛,族中弟子皆携强大的妖兽,在秘境中如虎添翼,分到了七个名额。 五大家族一共占了三十个名额。 玉丹阁是九州城的丹道圣地,阁主玉玄子更是唯一一个八阶丹师,虽不参与几大家族的争斗,但秘境中的灵药对他们至关重要,分到了两个名额。 附近的大小宗门则瓜分了十九个名额,剩下的九个名额才属于散修,需要通过决斗争夺,往往只有最狠辣的散修才能脱颖而出。 正午时分,醉仙楼三楼雅间内。 几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修士围坐一桌,桌上灵茶飘香,却无人有心思品尝。 “这次秘境开启,比预计早了一个多月!”其中一个剑修轻敲桌面,眼中精光闪烁:“我族中长老推演,此次秘境灵力波动异常,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要现世。” 闻言,坐在对面的女修压低声音:“机缘?凶险还差不多!我听说东方家昨夜观星,说此次秘境‘血光冲天’,光是抢夺名额,怕就要死不少人。” “死就死。”一个御兽师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肩头的赤焰雀,冷笑道:“多死几个,名额不就空出来了?” 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举杯。 而楼下的茶摊上,老板正在收拾着被剑气震碎的碗碟,唉声叹气道:“仙人们又要打架了……” 不远处,几名孩童仰头望着天空,龙脊山脉方向的云层诡异地旋转着,隐约有雷光闪烁。 “娘,天上那是什么呀?”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妇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别看,那是仙人们争宝贝的地方……要死人的。” 与此同时,城南黑市的暗巷内正发生一场血斗。 血斗已至尾声,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名散修,全都面色铁青,肌肉痉挛。 浑身是血的少年地站在中央,十四五岁的模样,骨架纤细得近乎嶙峋,裹在洗得发白的粗麻衣袍里,像一株长在暗处的青竹,被风雨压弯了脊背,却仍固执地向上生长。 他的脸在惨淡的光里显得更加苍白,妖冶的重瞳在黑暗中泛着冰冷凶戾的光,指尖残留着几缕未散的毒息,漆黑如墨,缠绕如蛇。 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站在巷尾的黑暗中,斗篷下的声音带着冷意:“你本可以杀了他们。”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在雨夜里死死攥着一袋发霉的粮食;曾经颤抖着抱住高烧不退的妹妹;曾经去尸横遍地的乱葬岗挖了一整夜,被毒菇的汁液腐蚀。 可这双手,曾经也接到过那个脸上有青色胎记的仙子传递的善意。 少年摇了摇头,哑声道:“没必要。” “没必要?”神秘人冷笑一声:“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你留他们性命,来日他们就会带着更阴毒的手段回来杀你。” 说着,他袖中甩出一道黑芒,少年猝不及防被击中胸口,顿时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那血滴落在石板上,竟腐蚀出了滋滋作响的小坑。 “看看你的毒血!”神秘人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黑蛟血脉天生带煞,你却非要学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善做派?” 少年被迫仰头,重瞳却倔强地瞪着对方:“我杀人……只杀该杀之人。” “愚蠢!”神秘人甩开手,厉声呵斥:“我帮你唤醒那一半的黑蛟血脉,可不是让你优柔寡断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抛出一块玉牌,意味深长地说道:“名额是你的了,不过你可要好好想想,等到了灵源秘境里,多的是想杀你的人,而你的‘不杀之道’,又能护住自己多久。” 少年站在原地,昏沉的光将他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起自己曾跪在丹阁外磕头,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却只换来店伙计的嗤笑:“滚远点,小杂种!一袋糙米就想换灵药?你妹妹的贱命值几个钱?” 那一刻,少年彻底看透了这世道的真相。 修士如虎狼,凡人如蝼蚁,而蝼蚁,连悲鸣都不配被人听见。 直到那个仙子出现。 她脸上有青白的胎记,像半张狰狞的面具,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给了他两粒极好的丹药,救了妹妹阿盈的命。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却像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少年缓缓攥紧拳头,毒雾在指缝间嘶嘶作响。 他不想当蝼蚁,不想再跪着求生,不想重要的人因为他的弱小而死。 神秘人说得对,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不杀人,明日人杀你。 可他还是没下杀手,不是仁慈,而是不想变成那些践踏过他的人。 他要变强,强到无人敢欺,强到……能守住心里最后一点干净的东西。 昏沉的光线中,少年重瞳幽邃,犹如深渊里蛰伏的幼蛟。 另一边。 外界争吵纷扰,青芜院内却始终很安静。 李青萤坐在石凳上,指尖拨弄着几颗五彩灵粹石,石子在她掌心滴溜溜打转,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五彩光斑。 “外面可吵翻天了。”她另一只手托着脸颊,歪头看向一旁的谢观雪:“听说段家和陈家为了多争一个名额,差点在醉仙楼打起来,连东方家的占卜师都出面调停了。” 谢观雪神色淡淡,手中握着一卷古籍,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望向远处龙脊山脉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隐隐泛着不寻常的雷光,云层翻涌,似有巨兽蛰伏。 “让他们争。”他语气平静,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毫无关系。 李青萤笑嘻嘻地凑近,手指戳了戳他手里的书:“观雪少爷,你就不担心我们进不去?” 小叔既然答应,便一定能成。而且……”谢观雪抬眸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嘲弄:“秘境凶险,谢震天大概巴不得我死在里面。” 第64章 名额到手 谢家,议事堂,暗流汹涌。 “六个名额,谢观雪和李青萤必须占两个。” 谢听澜的声音不大,却如寒剑出鞘,字字冷硬,他站在议事堂中央,一袭墨蓝长袍,腰间悬剑,剑未出鞘,却已有凛冽剑意无声弥漫。 堂内霎时一静。 谢震天端坐主位,指节轻叩扶手,面色阴沉。二长老谢坤当即冷笑:“九长老,你莫不是昏了头?谢观雪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进灵源秘境送死吗?” 三长老谢怀英捋须附和:“李青萤也只是个低阶的淡青色灵魂,一个凝气期,脸上还顶着那么块胎记,丢人现眼!名额珍贵,岂能浪费在这两人身上?” 谢听澜眼神一寒,周身气息骤然攀升,化神三星的威压如狂潮倾泻,整座议事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茶杯“咔嚓”碎裂,几位修为稍弱的长老面色发白,连谢震天都不得不运转灵力抵抗。 “果真是化神三星?!”谢怀英脸色骤变,昨日听谢坤说谢听澜隐藏修为,已是化神,他还心存疑虑,没想到竟是真的! 谢听澜冷冷扫过众人,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脸:“现在,我有资格谈条件了吗?” 堂内一片死寂,一时无人开口,不知都在盘算些什么。 五长老谢清音轻摇团扇,打破了沉默:“九长老实力精进,可喜可贺,不过……” 她美眸流转,温声劝道:“灵源秘境凶险万分,凝气期进去,确实九死一生。” 闻言,七长老谢天川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不如这样,给一个名额,让他们自行决定谁去。” 五长老和七长老是保守中立派,一向秉持着“谁都不得罪”的想法行事。 “此次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确实危险。”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谢有道终于睁开眼睛,苍老的声音沙哑而缓慢,意味深长道:“可观雪……毕竟是老家主的血脉。” 谢听澜在心中暗骂,这老狐狸总是这样,既不支持观雪,却又在提醒谢震天,别做得太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震天身上,毕竟他才是家主,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震天的指节轻敲两下,眼底暗芒浮动,缓缓开口道:“两个名额,可以给。” 谢坤急道:“家主!” 谢震天抬手制止,话锋一转:“但九长老,你得让出剑阁的掌管权,并交出未来十年的长老供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剑阁乃是谢家珍藏剑诀、灵剑之地,历来由实力最强的剑修长老执掌,谢听澜若让出此权,等于自断一臂。 至于十年供奉,化神境修士每年可得的灵石、丹药、天材地宝,累积十年,足以培养数名金丹弟子。 谢坤顿时阴笑:“家主英明!既然九长老如此看重那两个废物,总得付出点代价。” 谢怀英点头,一唱一和道:“不错,名额珍贵,岂能白白浪费?” 谢听澜眸色骤冷,指尖剑气隐现,整座议事堂的温度陡然下降,地面甚至凝出了一层薄霜。 他看了三人一眼,冷笑一声,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 谢震天眯起眼,见谢听澜答应得如此干脆,他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疑虑,难道谢观雪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价值? 五长老谢清音用团扇掩唇,有些意外:“九长老……倒是舍得。” “不可。”七长老谢天川皱起眉头,语气不满:“剑阁的掌管权和十年供奉,未免太过了!” 大长老谢有道却忽然咳嗽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用剑阁的掌管权来换两个名额……倒也公平。” 这老狐狸向来无利不早起,看似主持公道,实则在逼谢听澜割肉。 谢听澜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枚玉简,悬浮半空,灵光闪烁:“剑阁的禁制令牌,拿去。” 说着,他又取出一枚储物戒,指尖一弹,戒指“叮”地落在谢震天面前:“十年供奉,一颗不少。” 看见谢听澜此举,谢震天瞳孔微缩,他竟早有准备?! 一旁的谢坤倒是迫不及待地抓过戒指,神识一扫,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着急地质问道:“这、这怎么全是些低阶玩意儿?!” 按照惯例,长老供奉至少该有三分之二都是好东西! 谢听澜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家主只说十年供奉,可没说品质。” 谢坤被他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 “行了。”谢震天抬手制止,跟谢听澜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道:“秘境凶险,生死有命……若他们不幸陨落,九长老可别怨天尤人。” 谢坤不甘心地嘀咕:“两个废物,进去也是送死……” “不劳家主费心。”谢听澜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一缕剑气悄然斩落了谢坤一缕胡须,惊得他踉跄后退:“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胡子了。” 余音未散,人已消失。 堂内死寂片刻,反应过来的谢坤暴跳如雷:“家主!就这么让他走了?!” 谢震天摩挲着戒指,眼神阴鸷:“急什么?秘境里……我们的人自然会‘照顾’好他们。” 谢听澜踏入青芜院时,李青萤正蹲在石阶上摆弄那只铜蟾蜍,谢观雪则静坐廊下,膝上摊着一卷古籍,看似闲适,却在谢听澜身影出现的瞬间抬起了眼。 “怎么样?”李青萤抬起头:“谢震天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谢听澜挑眉,随手将剑阁令牌丢到石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剑阁掌管权,十年供奉,换你们两个名额。” 谢观雪眸光微冷,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叩:“果然。” 李青萤“啧”了一声:“我就说嘛,他们肯定盯上剑阁了,还好咱们提前动了手脚。” 谢听澜抱臂而立,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青萤丫头,你的脑子倒是灵光。” 在决定争夺名额之前,三人就连夜暗中商议了一番,谢震天肯定不会痛快地把名额让出来,肯定要捞些好处,甚至可能恨不得剐下一层皮那种。 而谢听澜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剑阁的掌管权,以及九长老这个身份。 谢观雪合上书卷,淡淡道:“令牌里的禁制,换了?” “换了,给出去的那枚,只能打开剑阁外层,真正的核心禁制……”谢听澜勾起嘴唇,指尖一弹,一缕剑气没入李青萤手腕上的银镯:“在这儿呢。” 谢家其他人肯定想不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李青萤的身上。 李青萤摸了摸镯子,眼睛弯成月牙,调侃道:“那我可得好好保管,这可是咱们谢前辈的‘重要家当’!” 谢听澜摇头失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意味深长道:“你们两个……倒是默契。” 谢观雪面无表情。 “那当然!”李青萤一脸得意,笑嘻嘻地说道:“我和观雪少爷可是最佳搭档!” “搭档?”谢听澜“呵”了一声,慢悠悠道:“是吗?我听说某人在法器区,为了根丑簪子跟人讨价还价半天,还有人纵容得很,二话不说就掏钱……” 李青萤差点跳起来,赶紧解释道:“那是我们的计划!” 谢观雪依旧沉默,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书脊,那本书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谢听澜看在眼里,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行,你们‘搭档’的事,我不多问。” 他故意在“搭档”二字上咬了重音,转身作势要走:“不过……” “不过什么?”李青萤下意识接话。 谢听澜回头,笑得促狭:“秘境里危机重重,你们两个搭档可要记得互相照应,别走散了。” 李青萤:“……” 谢观雪:“……” 谢听澜大笑离去,背影潇洒。 院中一时安静。 李青萤有些尴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救命啊!谢前辈这是什么cp脑啊!我和谢观雪?这跟嗑纸片人拉郎有什么区别!】 她偷瞄了谢观雪一眼,却见他正垂眸盯着书页,那张脸是一种近乎锋利的俊美。 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仿佛终年覆着层霜雪,唇色却极淡,像水墨画里最轻的一笔淡绯,唯有眼睫浓黑如鸦羽,低垂时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翳,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 李青萤心里的吐槽莫名拐了个弯:【啧,纸片人变真人真的太危险了……这颜值简直就是美强惨男主标配啊!】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谢观雪掀起眼皮问:“看什么?” 李青萤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话一出口,她内心的吐槽瞬间崩了:【啊……我刚刚说了什么?这是能说的吗?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 谢观雪指尖微微收紧,书页被捏出一道褶皱,他沉默片刻,开口道:“……该用晚膳了。” 李青萤如蒙大赦,多谢大佬给的台阶! 她蹦起来去找谢忠和水莲,没看见身后的谢观雪正安静又专注地望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他莫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 第65章 抢名额 谢家共有六个名额,李青萤和谢观雪得了两个,剩下四个。 身为谢震天的亲儿子,谢家的少主,谢云海肯定是要占一个名额的。 他如今已是筑基巅峰,此次进入灵源秘境,说不定能得到机缘,成功结丹。 两个名额给了族中天赋不错的子弟。 一个叫谢云亭,大长老的孙子,闭关三年,昨日才出关,金丹三星的修为;一个叫谢明川,出身旁支,筑基巅峰的修为。 最后一个名额则给了护卫谢七,金丹七星的修为。 李青萤和谢观雪听说以后,倒是不怎么意外,但有的人却坐不住了。 夜色沉沉,谢云海的院落内灯火未熄。 雪芷兰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裙,乌发半挽,步履轻盈,却刻意让腰间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屋内的人她来了。 守在院外的护卫见到她,立刻低头退开,显然对她的夜访早已习以为常。 雪芷兰抬手轻轻推开门扉,暖阁内烛火摇曳,熏香袅袅,谢云海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秘境玉牌,神色慵懒。 “云海哥哥~”她刻意将嗓音放得柔媚,如夜莺轻啼。 谢云海抬起眼眸,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雪芷兰莲步轻移,顺势坐到他身旁,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听说……秘境的名额定下来了?” 谢云海低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怎么?你也想去?” 雪芷兰顺势偎进他怀里,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委屈:“云海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谢云海把玩着她的发梢,漫不经心道:“我答应过你什么?” 雪芷兰咬了咬嘴唇,声音低柔:“你说过要带我进秘境的。” 谢云海嗤笑一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可名额已经分完了,六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谢观雪那废物还占了两个。” 闻言,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嫉恨,但很快又化作盈盈水光:“可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嘛~” 她指尖轻轻划过谢云海的胸膛,声音愈发娇软,吐气如兰:“而且,我若去了,不仅能帮云海哥哥对付谢观雪,还能……让云海哥哥在秘境里,不那么寂寞~” 谢云海眸色一暗,猛地扣住雪芷兰的腰,将她压倒在软榻上,嗓音低沉:“你倒是会算计。” 雪芷兰娇笑一声,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那云海哥哥……答应我吗?” 谢云海盯着她看了片刻:“行啊,不过……” 他俯身低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警告道:“进了秘境,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雪芷兰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红唇轻启:“当然了~” 翌日,演武场中央。 雪芷兰正娇笑着把玩新得的秘境玉牌,谢云海揽住她的腰,得意地向众人宣布:“芷兰将以谢家丹师的身份,随我们进入秘境。” 周围响起一片恭维声,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青年。 “明川师兄……”青年身旁有旁支弟子愤愤不平:“那雪芷兰凭什么!那可是您苦修二十年才……” 谢明川,他本该是进入灵源秘境的人选之一。 筑基巅峰,旁支第一人,苦修二十载,可如今,他的名额却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夺走了。 谢明川抬手制止,神情平静:“慎言。” 他的声音很稳,连一丝怒意都听不出来,仿佛被夺走名额的不是他。 可没人看见,他垂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又被灵力悄然睁开。 不甘吗?当然不甘。 但谢明川比谁都清楚,愤怒,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怨恨,只会让敌人笑得更得意。 自从三年前老家主陨落,谢家内乱,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本该属于旁支子弟的资源,被谢震天和跟他合作的几位长老抢占。 不管他们要什么,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谢明川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早就记下了这笔账。 不出一个时辰,雪芷兰顶替了谢明川的名额,将随谢云海一同进入灵源秘境的消息就在谢家传开了。 雪芷兰站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姣好的面容。 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袭轻纱罗裙衬得她身段婀娜,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美人如玉\"。 可她心里清楚,再美,也不过是个养女。 她是谢夫人兄长的养女,名义上是雪家的小姐,谢观雪的表妹,可实际上呢? 雪家正房小姐们穿的是云锦,她却只能穿次等的绸缎;雪家嫡系子弟可以用高阶资源修炼,她却只能领中阶的。 她不甘心,所以她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讨好。 谢夫人喜欢温婉的,她就装得乖巧懂事,哄得谢夫人把她带在身边。 谢观雪天赋卓绝,她就整日\"表哥长表哥短\",眼里盛满仰慕,哪怕他态度冷漠,她也不气馁。 那时候,雪芷兰以为只要攀上谢观雪,就能站稳脚跟。 可后来呢? 谢观雪废了。 那个曾经让她仰望的天才,修为尽废,只能坐在轮椅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雪芷兰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见谢观雪时的场景,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苍白消瘦,那双曾经令她心动的眼睛,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站在门口,捏着帕子,眼眶微红:\"表哥……看见你这个样子,芷兰心里好疼。\" 谢观雪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雪芷兰咬了咬唇,最终转身离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踏入青芜院一步。 因为一个废人,给不了她想要的。 后来,谢云海成了谢家少主,她毫不犹豫地换了目标。 谢云海喜欢妖娆的,她就穿得妩媚动人;谢云海喜欢被奉承,她就整日\"云海哥哥\"叫得甜腻;谢云海喜欢掌控,她就适时示弱,让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如今,她成功了。 谢云海为她抢来了秘境名额,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现在都要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声\"雪姑娘\"。 可这些还不够。 雪芷兰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变得阴冷,等进了秘境,她要让谢观雪和李青萤彻底消失。 等出了秘境,她要让谢云海离不开她,总有一天,她要让整个谢家和雪家,再也没人敢轻视她! 雪芷兰最后看了一眼铜镜,确认自己妆容完美,这才袅袅婷婷地推门而出。 没人看见她转身时,眼底闪过的狠毒。 第66章 高兴的事情 青芜院外的古树上,谢七隐在繁茂的枝叶后,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太安静了。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的消息已经传遍九州城,各大家族子弟无不四处奔走,或采购法器,或拉拢盟友,就连谢云海这几日都频频出入黑市,暗中筹备。 可青芜院里的这两人,却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谢观雪依旧每日看书、调息,偶尔在院中花架下静坐,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青萤则整日摆弄着那些从法器区买来的破烂,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毫无紧张感。 谢七不由得眉头紧锁,若说他们毫无准备,可偏偏前些日子还特意去了法器区;若说他们有所筹谋,眼下却又不见任何动作。 正思索间,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袅袅婷婷地走向青芜院。 谢七眸光一闪,身形隐得更深。 树下,雪芷兰一袭白衣飘飘,腰间特意挂上了三阶丹师的令牌,莲步轻移,款款踏入青芜院中。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手里捧着精致的食盒,一副施舍的姿态。 李青萤正蹲在木桶旁摆弄水,头也不抬:“哟,哪来的香风,熏得我鼻子痒。” 谢观雪坐在廊下看书,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被无视的雪芷兰笑容僵了僵,很快掩唇娇笑:“听说表哥和青萤小姐拿到了秘境名额,芷兰特地带了些灵果来贺喜呢~” 李青萤这才抬头:“表妹真是人美心善,不过……” 她瞥了眼食盒,笑眯眯地说道“你这灵果里该不会又加了‘蚀骨散’?” 一听这话,雪芷兰立刻就想起了家宴上的事,想起了李青萤对她挑衅说“回礼”的画面,她脸色一变,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优雅。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而露出怜悯的表情:“青萤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毕竟你这名额……是靠表哥求来的?不像我,是云海哥哥特意为我争取的。” 李青萤:“噗。” 雪芷兰:“……你干什么!” 李青萤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雪芷兰:“什么高兴的事情?!” 李青萤:“昨天我的铜蟾蜍学会后空翻了。” 雪芷兰:“???” 她咬了咬牙,轻抚腰间的丹师玉牌,强行把话题拽回来,转而用得意的语气继续说道:“毕竟三阶丹师,在秘境里可是很抢手的呢~” 李青萤:“噗哈哈哈哈。” 雪芷兰气得发抖:“你又笑什么!” 李青萤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抱歉抱歉,我又想起高兴的事情了。” 雪芷兰面色扭曲:“你的蛤蟆会后空翻?” “不不不。”李青萤惊喜地说道:“它今天还学会了侧手翻!” 一旁看书的谢观雪头也不抬地接话:“嗯,我作证。” 雪芷兰:“……”你们两个人有病!?我是来炫耀的,不是来听蛤蟆体操汇报的!! 李青萤继续火上浇油,学着她矫揉造作的语气劝道:“表妹别生气呀,气多了容易长皱纹,谢云海该不喜欢了呢~” 雪芷兰终于绷不住了,尖声道:“李青萤!你不过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也配进灵源秘境?!” 谢观雪终于抬眸,眼神冷得像冰:“她配不配,轮不到你说。” “好好好!”雪芷兰被这眼神刺得一颤,又羞又怒,彻底撕破了脸,跺脚道:“你们等着!等到了秘境里,可没人护着你们!” 话音刚落,院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说得好!” 来人是谢云海,一袭墨色锦袍,腰间悬着谢家少主的令牌。 “云海哥哥!” 一见到谢云海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雪芷兰立刻眼眶一红,委屈巴巴地扑了过去。 “他们欺负我!”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李青萤:“李青萤故意侮辱我,观雪表哥还帮着她说我!” 谢云海冷冷扫了一眼院内,目光在谢观雪的轮椅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呵,观雪堂弟。”他搂住雪芷兰的腰,轻蔑道:“听说你也要进秘境?” 李青萤“啧”了一声,小声嘀咕:“这年头,都流行组团上门找骂的?” 谢观雪依旧垂眸看书,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仿佛眼前这两人不过是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最恨他这副模样,明明已经是个废人了,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雪芷兰见状,立刻火上浇油:“云海哥哥,他们刚才还嘲笑你,说你能当上少主,不过是靠家主偏心!” 谢云海这可不能忍了,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院中的石凳:“谢观雪,你以为拿到名额就能翻身了?别做梦了!” 李青萤挑眉:“谢少主好大的威风,踹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踹你爹的椅子去啊?” 谢云海眼神一厉:“贱人,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力涌动,筑基巅峰的威压猛然释放,直逼李青萤。 然而威压还未近身,便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 谢观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冷冷盯着谢云海,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一缕无形的剑气悄然盘旋。 “谢云海。”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谢云海莫名脊背一寒:“你动她一下试试。” 空气骤然凝固。 谢七隐在树梢,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将树皮捏出几道裂痕。 方才那一瞬间的剑气太过凌厉,绝不该出自一个废人之手,他眯起眼睛,正欲传讯给谢震天,却听见院中的谢云海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谢云海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谢观雪!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天才?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也敢威胁我?!” “谢听澜倒是舍得,还留了剑气给你防身。” 谢七指尖一顿。 是了。九长老化神期的剑道修为,留几道护身剑气给侄儿再正常不过。 这样想着,谢七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下来,在玉简上记下:【申时三刻,谢观雪动用九长老预留剑气震慑少主。】 树影婆娑间,他并没有看见李青萤正悄悄冲谢观雪眨眼睛。 谢观雪垂下眼眸,将袖中躁动的剑纹缓缓压下,那缕所谓的“护身剑气”,分明是从他右臂剑纹中自然流泻的。 “可惜了。”李青萤不开心地叹了口气,嫌弃地说道:“九长老的剑气用一道少一道呢,某些人值得浪费这么珍贵的保命符?” “好!很好!”谢云海阴森地盯着两人:“灵源秘境里危机四伏,你们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李青萤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哎呀,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谢观雪则直接低头继续看书,彻底无视了他们。 谢云海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拽住雪芷兰的手腕:“我们走!跟两个将死之人废什么话!” 雪芷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瞥了李青萤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道:“你死定了。” 院内重归平静。 “终于清静了。”李青萤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去看看小狐狸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第67章 妖兽契约 李青萤哼着小曲儿,推开西厢房的门。 屋内,一团银白色的影子“嗖”地窜了过来,精准地扑进她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她臂弯里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伤好了就开始闹腾?”李青萤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这几天怎么样?” 小狐狸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前爪搭在她肩上,粉嫩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银花。 “别蹭了,”李青萤戳了戳小狐狸的额头:“灵源秘境就要开了,你修为恢复得怎么样?” 小狐狸立刻昂起头,骄傲地“哼”了一声,额间妖纹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那是它正在缓慢恢复的妖力。 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不会再像刚买回来时那样,连最基本的幻术都使不出来。 “勉强及格。”李青萤挠了挠它的下巴,叮嘱道:“进了秘境可别乱跑,这次灵源秘境撞上狂兽潮,说不定会有很多高阶妖兽出没。” 她话还没说完,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猛地扭头看向门口,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轮椅碾过门槛,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小狐狸立刻龇牙咧嘴,冲他“哈”了一声。 谢观雪冷冷瞥它一眼:“再叫,今晚吃狐肉火锅。” 小狐狸:“……呜。” 它怂兮兮地缩回李青萤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开心地盯着谢观雪。 这个人真讨厌!还小气! 当然,一切都是因为小狐狸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游戏——争宠。 每当谢观雪坐在廊下看书时,它就会故意往李青萤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臂,尾巴摇得欢快,眼睛却斜斜地瞥向谢观雪,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谢观雪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狐狸不满意了,它决定加大力度。 “呜~”它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李青萤的指尖,然后歪着头,冲谢观雪眯了眯眼,一副“你看,她更喜欢我”的得意样。 谢观雪指尖微顿,书页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李青萤毫无察觉,还在揉着小狐狸的脑袋:“哎呀,真乖~” 小狐狸得寸进尺,直接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示意李青萤继续摸。 “噗,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李青萤被逗笑了,手指轻轻挠着它的肚子。 小狐狸舒服得直哼哼,尾巴尖还故意一甩一甩的,差点扫到谢观雪的轮椅。 啪! 一根桃枝突然从树上断裂,精准地砸在小狐狸脑门上。 “嗷!”小狐狸炸毛,猛地翻身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李青萤疑惑抬头:“咦?没风啊,树枝怎么自己断了?” 谢观雪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可能树看它不顺眼。” 小狐狸:“……” 它眯起眼睛,决定使出终极杀招——霸占李青萤的膝盖。 趁着李青萤弯腰捡东西的功夫,它“嗖”地跳上她的膝盖,舒舒服服地团成一团,还把脑袋搁在她手臂上,冲谢观雪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谢观雪终于抬眸,目光凉凉地落在它身上。 小狐狸毫不畏惧,甚至得寸进尺地往李青萤怀里又拱了拱,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剑气擦着小狐狸的耳朵飞过,削断了耳尖的几根银毛。 小狐狸浑身一僵,耳朵“唰”地贴平,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 李青萤毫无所觉,谢观雪则慢条斯理地收起书,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看着炸毛的小狐狸,李青萤哭笑不得:“你吓它干什么?” 谢观雪没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铃铛扔给她:“给它戴上。” “这是?” “隐息铃。”谢观雪淡淡道:“能掩盖它身上的妖气。” 李青萤眼睛一亮,月影狐本就以隐匿见长,再加上这枚隐息铃,就算遇到金丹修士也未必能发现它的异常。 小狐狸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它的耳朵抖了抖,用脑袋拱她的手,示意她赶紧给自己戴上。 铃铛戴好的瞬间,它周身银光一闪,气息瞬间变得普通至极,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宠物狐。 小狐狸的尾巴尖晃了晃,愉悦地眯起眼睛,只是目光在李青萤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察觉到什么的谢观雪微微皱眉。 小狐狸最近很焦虑。 第一次看见李青萤,它就察觉到她的血脉很特殊,打定了主意要和她签订本命契约。 毕竟每个修士都只能契约一只本命妖兽,而普通契约太弱了,根本配不上她身上那股让它既敬畏又渴望的气息。 而且它的修为只是暂时跌落至三阶,被迫化形为幼态,等它修为恢复了,拿出去绝对有面子的! 于是,小狐狸开始了暗中谋划。 第一步:撒娇卖萌,降低警惕。 它每天黏着李青萤,蹭她的手,舔她的指尖,甚至故意在她膝上打滚,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第二步:等待时机。 它观察了很久,发现李青萤每次给灵种浇水的时候,都会全神贯注,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 傍晚,李青萤正蹲在院子里调配浇灵种的水,小狐狸悄无声息地凑过去,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腕。 “别闹。”李青萤头也不抬,随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等我弄完这个再陪你玩。” 小狐狸眯起眼睛,粉嫩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指尖,随即张嘴轻咬,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就是现在! 小狐狸用舌尖卷住那滴血,同时眉心银光骤亮,一道复杂的契约符文瞬间成型。 李青萤“嘶”了一声:“小家伙,你干什……”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那滴血珠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一股古老而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而出,小狐狸的识海骤然翻涌。 一点金光缓缓浮现,起初如豆粒般渺小,却在转瞬间膨胀,化作一轮灼目的金色烈阳。 那是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竖瞳。 瞳孔狭长如刃,边缘燃烧着青金色的火焰,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镌刻着古老的法则。 当它完全睁开时,小狐狸的整个识海都在震颤,虚空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连天地都无法承受这份威压。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 那是刻在妖魂深处的本能恐惧。 小狐狸的浑身毛发炸开,四肢僵硬,连尾巴都绷得笔直,它想逃,却动弹不得;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呜……”它拼命向李青萤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恍惚间,小狐狸仿佛看到了盘踞在金瞳后之后的虚影,遮天蔽日,青鳞覆体,利爪如山岳,每一次呼吸都引动风云变色。 就在契约即将反噬的瞬间,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精准地斩断了契约符文。 谢观雪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右手还保持着弹指的姿势,眼神冷得吓人。 威压消散的瞬间,小狐狸瘫软在地,冷汗无声浸湿了皮毛,它蜷缩着瑟瑟发抖,连抬头看李青萤的勇气都没有。 李青萤愣愣地看着指尖:“刚才那是……” “它想跟你签订本命契约。”谢观雪推动轮椅靠近,语气平静:“不过看来它承受不起,遭到了血脉反噬。” 小狐狸疯狂点头:“呜呜呜!” 李青萤皱眉:“它刚才差点就……” 谢观雪冷冷扫了小狐狸一眼:“它太贪心了。”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耳朵,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李青萤的血脉,比它想象的还要恐怖! 第68章 准备进秘境了(1) 龙脊山脉上空,原本平静的云雾此刻剧烈翻涌,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痕横贯天际,宛如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生生撕裂。 裂痕内混沌翻腾,隐约可见秘境中的山川虚影,却又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切割得支离破碎。 灵源秘境要提前开启了! 意识到这一点,不到一刻钟,龙脊山脉脚下便人潮涌动,各方势力齐聚。 五大家族各自占据一方,气势凛然。 谢家以谢震天为首,谢云海、雪芷兰等人站在前列,谢观雪和李青萤则被安排在了队伍末尾。 李青萤今日特意换了身利落的装扮,上着鹅黄色窄袖短衫,下穿蓝色束脚裤,裤脚塞进一双短靴里。 她左颊的青白胎记今日格外明显,像半绽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头发用那根灰扑扑的石粘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灵动又狡黠。 而她身边的谢观雪则穿了一袭素色长袍,衣料在光照下泛起流水般的暗纹,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脊背依旧挺拔,宽大的袖袍下,隐约可见右臂上缠绕的白色绷带,那是用来遮掩初醒的剑纹的。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蹲在旁边,脖子上戴着隐息铃,它跟李青萤签订了普通契约,只是现在还心存畏惧,一靠近她就会想到那股恐怖的威压,不敢像之前那样赖到她怀里撒娇。 两人被安排在队伍末尾倒是乐得自在,谢观雪正好也给李青萤介绍了一下各大家族的人。 李青萤注意到谢家队伍最前方站着一名陌生青年,那人一身墨蓝劲装,腰间悬着柄白玉为鞘的长剑,正含笑与几位长老交谈。 “前面那个假惺惺的是谁?”她俯身在谢观雪耳边吐槽:“笑得好假。” 谢观雪眸光微沉:“他便是谢云亭,大长老的孙子,闭关三年,前两日才出关,听说已经是金丹三星的修为了。” 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视线,谢云亭转过头来,见到谢观雪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扬起温润如玉的笑容,遥遥点了点头,很快又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他的态度跟大长老如出一辙,觉得谢观雪已经不足为惧,但绝对不会像谢云海那个蠢货一样,把想法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李青萤并不在意,弯下腰,假意为谢观雪整理膝上的薄毯,好奇地问道:“段家前面那个黑衣服的棺材脸是谁?看着怪吓人的。” 段家的六名剑修结阵而立,剑气直冲云霄,谢观雪的目光扫过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段无涯,段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剑修。” 段无涯身形挺拔,怀抱长剑,一袭玄色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扫过各大家族,最终在谢家队伍末尾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当年谢观雪未废时,两人曾有一战,那一战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可惜命运弄人,如今谢观雪成了废人,他却成了段家最锋利的剑。 谢观雪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他现在的七杀剑诀应该练到第六重了。” 李青萤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怕不是把七杀剑诀练成了七丧脸诀。” 谢观雪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现在能一剑斩三名金丹初期。” 李青萤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眼睛一亮:“那正好!待会进了秘境,得想个法子让这位丧脸兄好好教教谢云海做人。” 话没说完,段无涯似有所觉,凌厉的目光如剑般刺来,李青萤立刻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还热情地挥了挥手。 段无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但李青萤分明看到,他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哇?”她惊讶地戳戳谢观雪的肩膀:“这位丧脸兄将好像还挺纯情的?” 谢观雪看着段无涯略显僵硬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当年败给我后,曾在剑冢闭关六年。” “然后呢?” “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来谢家找我。”谢观雪顿了顿:“那时我已经……” 李青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笑道:“没事,等这次从秘境出来,你再跟他比试一次。” 谢观雪怔了怔,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好。” 另一边,陈家术士们脚下踏着五行阵图,灵光隐现,正在推演着秘境入口的波动规律。 李青萤的目光扫过陈家的队伍,小声问道:“那个书生又是谁?看着倒是斯文。” 谢观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为首的青年姿态从容,面容清俊如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袭月白长衫,衣摆处绣着复杂的五行阵纹。 “陈玉书,陈家嫡系,五行术法造诣颇深。” “五行术法?”李青萤眼睛转了转:“就是那种能操控金木水火土的?” “嗯。”谢观雪微微颔首:“他尤其擅长阵法推演,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布下困杀之局。” 李青萤盯着陈玉书温润如玉的侧脸,突然“噗嗤”一笑:“这位陈公子长得倒是俊俏,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笑得假得很。”李青萤撇撇嘴:“你看他那个笑容,像不像我们上次在集市看到的玉雕菩萨?表面慈悲,内里空空。” 谢观雪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陈玉书一眼,确实,那人虽然时刻挂着温和笑意,但眼底始终一片清明和疏离,不见丝毫温度。 “离他远点。”谢观雪低声道:“听说三十年前秘境试炼,与他同行的三名散修,无一生还。” 李青萤挑眉:“哦?表面菩萨,内里阎罗?” 她突然想到什么,狡黠一笑,“你说,要是让这位玉面阎罗和谢云海对上会怎么样?” 谢观雪失笑:“你倒是会打算盘。” “那当然。”李青萤得意地晃晃脑袋,发间的灰石簪子微微闪光:“我这叫物尽其用。” 她的目光很快被楚家的队伍吸引了,楚家弟子的身旁蹲踞着各种妖兽,身披鳞甲的、身覆绒毛的,各种各样,气势迫人。 其中一个锦衣青年昂首而立,身旁蹲伏着一头通体漆黑的巨狼,狼瞳猩红,獠牙森白,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 李青萤微微挑眉:“噫?那不是之前在御兽区遇到的楚明辉吗?” 第69章 准备进秘境了(2) 楚明辉远远望见李青萤和谢观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黑色巨狼,低声嘲讽道:“呵呵,带着一只三阶杂毛狐狸就敢进秘境?” 这只巨狼是楚明辉的本命妖兽,六阶妖兽暗影魔狼,五六阶妖兽相当于金丹修为,而五阶是金丹1-6星,六阶则是金丹7-12星。 本命契约妖兽,每个修士都只能签订一只,普通契约妖兽,最多能签订两只。 当然,灵源秘境是有限制的,御兽师只能带一只妖兽进入,而且修为必须是金丹及以下。 本命妖兽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察觉到楚明辉的态度,暗影魔狼遥遥看过去,龇着森白獠牙,嗜血的目光扫过小狐狸,毫不掩饰地释放威压,惹得周围一部分修士纷纷退避。 被针对的小狐狸气得毛发微微炸开,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如果不是它受了伤,修为跌落至三阶,区区六阶妖兽,哪里敢在它面前放肆! 感受到楚明辉眼中散发的恶意,李青萤选择直接无视他,她的目光落在暗影魔狼的身上,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总觉得这只妖兽不太对劲。” 这只暗影魔狼时不时刨动前爪,粗重的喘息喷出白雾,它猩红的眼珠正死死盯着这边,肌肉绷紧如弓弦。 “暗影魔狼是比较嗜杀的妖兽。”谢观雪看了一眼,倒是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对李青萤的直觉很信任:“不过楚家御兽,私底下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手段,进秘境以后小心为上。” 李青萤点点头,看向楚家队伍最前方的那道红色身影。 女子生得明艳逼人,眼尾一抹绯色拖曳,身量高挑,一袭赤红锦袍烈烈如火,衣摆金线绣着振翅朱雀,行动间似有流焰翻涌,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意。 她肩上停驻着一只神气的赤焰雀,雀羽如血,尾翎流光。 女子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赤焰雀的翎羽,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看到谢观雪的轮椅时微微挑眉,红唇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 “那位姑娘看起来很厉害。”李青萤戳了戳谢观雪的肩膀:“不过她好像瞪了你一眼。” 谢观雪淡定地说道:“楚被看,楚家家主嫡女,御兽一脉的天骄,金丹六星,尤善驭使火系妖兽,听说她肩头的赤焰雀有上古朱雀血脉。” 他顿了顿:“六年前的宗门大比上,我曾经斩断了她的朱雀鞭。” “难怪瞪你。”李青萤忍不住笑了一声:“敢情是恨不得烧死你。” 正说着,楚被看突然转头,凌厉的凤眸直刺过来,她肩头的赤焰雀猛地炸开羽毛,冲着谢家的方向发出了尖利的啼鸣。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楚家对谢家的挑衅,毕竟楚家早就想取代谢家,成为九州城的第一大家族了,这两年来私底下也是冲突不断。 “咦?”李青萤左颊的胎记却突然隐隐发烫:“这小家伙怎么……” 楚被看微微皱眉,一把按住躁动的赤焰雀,她红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看了这边一眼,收回了目光。 此次秘境之行,楚家以她为首,身后跟着五名精锐子弟,每人身旁皆蹲踞着凶猛灵兽,气势惊人。 “被看姐,”楚明辉牵着暗影魔狼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谢家那个残废……” 哦,差点忘了这个废物。 楚被看指尖一弹,一缕火苗掠过楚明辉耳际,烧焦他几根发丝,她嫌弃地冷声道“闭嘴,管好你的狗,别在秘境里给我丢人。” 楚明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只能悻悻退下,他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恶意。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李青萤差点笑出声。 与此同时,各大宗门亦派精锐前来,玄剑门弟子背负长剑,气息凌厉;百草谷一众药师静立,药香缭绕;御傀宗修士身旁立着数具傀儡,面无表情,唯有眼中灵光闪烁,显得诡异莫测。 散修们成群,或独自静立,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其中不乏气息深沉的高手,显然是为了搏一份机缘而来。 看热闹的修士则远远站在外围,对陆续抵达的各方势力指指点点。 “听说这次秘境开启异常,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出世。” “呵,机缘越大,死得越快,没见各大家族都派了精锐?” “看看段家那位!”黄脸修士吐出瓜子壳:“段无涯三年前就金丹五星了?听说他的七杀剑诀已经修到第六重了!” 旁边同伴嗤笑:“那算什么?看见楚家那位没?她肩上那只赤焰雀可是有上古朱雀血脉,喷口火能烧干一池灵泉!” 话题很快转到了谢家,议论声顿时变得尖刻。 “谢家是没人了吗?带个残废来秘境?” “听说他那未婚妻更离谱,凝气期的废物,靠卖乖讨来的名额!” “那丑女脸上的胎记看着就晦气,怕不是会招来厄运……” 那人话未说完,突然捂住喉咙跪倒在地,脸色铁青地抽搐起来,周围人吓得纷纷退开。 人群中,身形瘦弱的少年披着宽大的斗篷,手指微动,将毒雾收了回去,他的重瞳在阴影中泛起幽光,死死盯着李青萤的身影。 仙子比记忆中更加鲜活,左颊的青白胎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眼睛明亮如星,正笑嘻嘻地和轮椅上的人说着什么。 少年下意识想上前,可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 现在的他,只是个藏在阴影里的散修,一个靠毒术和狠辣抢到名额的“疯狗”。 而仙子却是谢家嫡系的未婚妻。 少年抿紧嘴唇,重瞳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那抹黯然又被坚定取代了。 他悄无声息地调整着袖中的毒囊,目光扫过周围,把所有对李青萤露出敌意的人全都一一记下。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只见一艘飞舟缓缓降落,船身形似一弯新月,布满银蓝色的星纹,如夜幕流淌的星河。 为首的女子一袭星纹白袍,衣袂间银线绣制的星轨随步伐流转,似有星辰环绕,长发以星银发簪半挽,余下青丝垂落腰间,发梢缀着几枚细小的铃铛。 她身姿纤长,气质清冷如霜,面容皎若寒月,额间一枚水晶悬垂,内里星辉流转,映得她整个人如谪仙临世,不染凡尘。 “东方家这次居然派了东方晴雪!”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她可是能预知祸福的天命师啊!” 第70章 准备进秘境了(3) 众目睽睽之上,东方晴雪走下飞舟,踏着星纹长靴,缓步走向楚家阵营,衣袂间星辉流转,清冷如霜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朝楚被看微微颔首:“楚道友,久违了。” 楚被看红唇一勾,肩上的赤焰雀振翅轻鸣,她抬手抚了抚雀羽,语气倨傲:“最厉害的天命师亲自带队,看来这次秘境之行,你们势在必得?” 东方晴雪眸光微动,指尖轻点额间水晶,星辉流转间,她淡淡道:“机缘之争,各凭本事。不过……能与楚家联手,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她话音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东方家和楚家,竟然真的结盟了! 谢震天站在谢家队伍最前方,面色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微微侧首,对身旁的二长老谢坤低声道:“看来东方家是铁了心要扶持楚家上位了。” 谢坤冷哼一声:“东方家这些年一直想插手九州城势力,如今不过是借楚家之手罢了。” 谢云海站在父亲身后,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压低声音道:“爹,要不要我们也找陈家或者段家……” “蠢货!”谢震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陈家会真心合作?陈玉书那个笑面虎,怕是巴不得我们和楚家两败俱伤。” 被毫不留情训斥的谢云海脸色难看,目光阴狠地扫向队伍末尾的谢观雪和李青萤,心中暗恨:“都是这个残废拖累了谢家!” 雪芷兰站在他身旁,柔柔弱弱地低声道:“云海哥哥,别生气,进了秘境,我们有的是机会……” 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瞥向李青萤,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李青萤和谢观雪对视一眼,默默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段家倒是安静,段无涯怀抱长剑,冷眼看着东方家和楚家的互动,神色依旧冷峻,只是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 身旁的段家弟子低声道:“师兄,东方家和楚家联手,我们是不是也该……” “不必。”段无涯微微摇头:“剑修之道,唯剑而已,结盟与否,与我们何干?” 话虽如此,但他周身的剑气却隐隐凝实了几分,显然已经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 陈家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陈玉书依旧面带温润笑意,手中折扇轻摇,目光在东方晴雪和楚被看之间转了一圈,轻笑一声:“有趣。” 身旁的陈家族人低声道:“少主,我们要不要也……” 陈玉书摇了摇头,笑意不减:“不急,让他们先斗。” 他目光扫过谢家,又看向段家,最后落在散修人群中,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意味深长地说道:“此次秘境开启本就不正常,变数太多,结盟……未必是好事。” 拿到进场名额的散修更是脸色铁青,吵翻了天。 “啧啧,东方家和楚家这是要联手清场啊!”一个满脸刀疤的散修啐了一口:“那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进去不就是送死?” 旁边一个瘦得像竹竿的修士压低声音:“怕什么?秘境里机缘各凭本事,他们再强,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 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修士眯眼道:“我看未必,陈家那个笑面虎可不好惹,段家剑修也不是吃素的。” 有人阴恻恻地插嘴:“至于谢家,现在内斗得厉害,谢震天那个老狐狸怕是巴不得借刀杀人,先除掉自己那个残废侄子呢。” 周围看热闹的散修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眼神,觉得这次的秘境肯定是精彩至极。 “东方家和楚家联手,这下其他三家要倒霉喽!” “呵,谢家现在内斗不断,段家孤傲,陈家阴险,怕是挡不住这两家的联手。” “那个谢观雪,当年何等风光,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不然就算两家联手,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唉,真是可悲……” “嘘!小声点!你没看见刚才那个说谢家不好的家伙,现在还在那儿抽抽吗?” 观察完众人的反应,李青萤俯身在谢观雪耳边,小声道:“东方家和楚家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吃定其他三家了?” 谢观雪眸光微冷:“东方晴雪擅长推演天机,她敢这么做,必然是算准了什么。” 李青萤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那正好,让他们先斗,我们浑水摸鱼!” 谢观雪侧眸看她:“你又打什么主意?” 李青萤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进了秘境,先让楚明辉那个蠢货和陈玉书对上,再让段无涯去砍谢云海,最后……”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听完的谢观雪沉默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你倒是会打算盘。” 李青萤得意地晃晃脑袋:“那当然,我可是小财迷,不会打算盘怎么行!” 小狐狸蹲在旁边,耳朵抖了抖,默默在心里补充:“……还是个腹黑的小财迷。” 就在这时,察觉到什么的李青萤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东方晴雪手中微微转动的星盘:“那个天才占星师好像在看你?是在给你算命吗?” 谢观雪抬起眼眸,正对上对方探究的目光,见他看过去,她立刻冷淡地别过脸过,手中的水晶命盘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微微皱眉,收回视线:“东方晴雪手上有一个天机盘,据说能根据持有者的修为来测算修士的命数,若是渡劫大能,还能窥见天道命途。” 另一边,东方晴雪的指尖轻抚过星盘,脸色有些凝重。 方才那一瞬的推演中,她分明看到谢观雪的命数如断崖般戛然而止,血光冲天,那是十死无生的杀劫。 可就在命线断裂处,却是一片虚影,生死交织,命数混沌。 “晴雪小姐?”楚明辉见东方晴雪神色不对,连忙走过来问道:“可推演出什么了?” 东方晴雪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低声道:“谢观雪命中有死劫。” 楚明辉眼睛一亮:“那他必死无疑!” “不。”东方晴雪打断他,声音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盘:“不一定,我竟然看不清……” 楚明辉嗤笑道:“一个废人,能有什么……” 话未说完,前方秘境入口却突然传来震天轰鸣。 空间裂缝彻底撕裂,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漩涡,东方晴雪最后看了眼谢观雪的方向,咬牙道:“进秘境后,暂时别招惹他们。” 楚明辉不甘地哼了一声,他拍了拍暗影魔狼的头,低声道:“等进了里面……有的是机会。” 魔狼猩红龇了龇獠牙,鼻息滚烫,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最后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道逐渐扩大的空间漩涡,利益、算计、杀机,全将在秘境中见分晓。 第71章 空间乱流 龙脊山脉上空,那道横贯天际的巨大空间裂痕猛然扩张,混沌的乱流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五色霞光将整片天空渲染得瑰丽而凶险,入口边缘极不稳定,肉眼可见的细小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四处飞溅。 这一看就绝非自然开启的通道,更像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强行撕裂的。 秘境入口彻底洞开的瞬间,楚家抢先一步入内,楚被看足尖轻点,化作一道赤虹掠入,她肩上的赤焰雀清啼一声,振翅间洒落漫天火星,精锐弟子紧随其后,兽吼阵阵,引得地面都在震颤。 东方家紧随其后,东方晴雪步履轻盈,如踏星辉,其他人紧随其后,踏入秘境入口的混沌漩涡。 段家七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入秘境。 陈玉书为人向来谨慎,他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异状,这才微微颔首,温声道:“走。” 他抬步向前,脚下五行阵图自然浮现,灵光流转间,陈家众人紧随其后,行云流水般踏入秘境。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通道不稳,乱流凶险!”另一边,谢震天立于谢家队伍最前方,声如洪钟,几乎要压过空间撕裂的巨响:“所有人祭起护身法器,穿越时务必小心,莫要被乱流卷走,否则……” 他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队伍末尾的方向:“生死自负。” 李青萤撇了撇嘴,左颊青白胎记在灵气波动下微微泛光,她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听听这音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大戏呢。” “说什么‘生死自负’,眼睛倒是挺诚实,就差拿笔在咱们脸上写‘快去送死’了。” 谢观雪没说话,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小狐狸则蹲在旁边,闻言“吱”地笑出声,又赶紧用爪子捂住嘴。 远处谢震天似有所感突然回头,正看见李青萤一脸乖巧地帮谢观雪整理膝上毛毯,还冲他露出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眼角抽了抽,那丫头的胎记在灵气映照下,怎么看怎么像张嘲讽脸。 与此同时,谢家此次进入秘境的其他人早已严阵以待。 谢云海一脸倨傲,腰悬灵剑,周身宝光隐隐;他身旁的雪芷兰一身素雅白裙,楚楚可怜,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与算计;谢云亭一身墨蓝劲装,气息沉稳内敛。 面容刚毅的护卫谢七气息凝练,紧跟在谢云海身后,他此次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少主,助他结丹。 李青萤推着轮椅上前,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狂暴入口的前一刻,一道清朗中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观雪,青萤!” 两人回过头,只见谢听澜正匆匆走过来,他将一个古朴的玉佩塞进谢观雪手中,又递给李青萤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 “拿着,这青岚佩能助你们在乱流中稳住身形片刻,聊胜于无。”谢听澜语速很快,目光扫过前方已踏入入口的谢云海等人,压低了声音,满是郑重:“这布袋里是些应急的丹药和符箓,青萤收好。” “记住,进去之后,万事小心!秘境之中,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妖兽禁制,而是……人心。” 谢听澜看了一眼谢云海消失的背影,眼中忧虑深重:“名额来之不易,机缘虽重,但活着回来最重要,千万……千万要互相照应!” 李青萤心中一暖,用力点头:“谢前辈放心!我们记住了!” 谢观雪握紧手中尚带体温的青岚佩,低声道:“小叔放心,我们会小心。” “快去!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了!”谢听澜用力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又深深看了李青萤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我家这冰块侄子就拜托你了”的殷切嘱托,堪称谢观雪与李青萤的头号“月老”兼“cp粉头”。 李青萤的嘴角抽了抽。 谢观雪驱动轮椅,轮椅底座刻画的防御阵纹亮起微光,缓缓靠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吞吐着毁灭能量的裂缝。 狂暴的空间之力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衫猎猎,肌肤生疼。 “抱紧我。”谢观雪的声音在乱流呼啸中依旧清晰传入李青萤耳中。 “啊?”李青萤一愣。 话音未落,谢观雪已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轻盈地抱到了自己腿上,稳稳安置在轮椅之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乱流凶猛,轮椅的防御阵法范围有限,这样最安全。”他解释得言简意赅,仿佛这亲昵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轮椅扶手硌在腰后,身前是谢观雪的胸膛,能感受到沉稳的心跳,李青萤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指腹下传来温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松雪般的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宽大的袖袍如羽翼般拢住她单薄的身形,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中。 小狐狸也顾不得害怕了,“嗷呜”一声,敏捷地窜上李青萤的肩膀,爪子死死勾住她的衣服,毛茸茸的尾巴紧张地圈住她的脖子。 “坐稳了。”谢观雪低语,轮椅上的青光骤然明亮,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光罩,将两人一狐护在其中。 随后,他驱动轮椅,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光怪陆离、充斥着毁灭力量的空间通道。 进入通道的瞬间,李青萤只觉得天旋地转。 四周不再是熟悉的景象,而是扭曲、破碎、光怪陆离的混沌景象,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着护身光罩。 李青萤紧紧缩在谢观雪怀里,小脸有些发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护罩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和谢观雪身体因全力维持阵法而微微绷紧。 青岚佩悬浮在谢观雪身前,散发出柔和的青光,与轮椅的防御光罩融为一体,确实让光罩稳定了不少。 小狐狸更是吓得闭紧了眼睛,把脑袋埋在李青萤颈窝里。 它的人生信条就是,该怂的时候要怂,它现在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三阶妖兽,要是卷进去,命可就没了! “吼——” 突然,远处传来暗影魔狼惊恐的嚎叫,夹杂着楚明辉气急败坏的怒骂,显然他们也陷入了麻烦。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李青萤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散修模样的身影,护身法器被乱流瞬间撕碎,整个人如同脆弱的布偶般被卷入狂暴的能量漩涡,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血雾都未曾留下。 死亡,如此之近! 谢观雪的眼神锐利如剑,指尖在轮椅扶手上快速划过,不断调整着灵力输出,维持着光罩的稳定,他紧抿着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对抗这狂暴乱流并不轻松。 李青萤不再胡思乱想,凝神静气,努力调动自身微薄的灵力,试图分担一丝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前方扭曲的混沌中,一点稳定的白光骤然出现,并且迅速扩大。 “出口!”李青萤惊喜道。 谢观雪眼神一凝,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颈窝,随后全力催动轮椅,青光大盛,如同一颗流星般猛地冲向那白光。 下一秒,整个空间通道剧烈震颤,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两人一狐的身影。 在坠入虚无的前一刻,李青萤分明感觉到那只扣在她后颈的手稳如泰山,格外有安全感。 第72章 灵源秘境 穿过出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所有的喧嚣、撕扯、毁灭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与浩瀚。 眼前豁然开朗。 李青萤从谢观雪起身,双脚踩在坚实而温润的土地上,抬头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她在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进入秘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难以言喻其巍峨与神圣的灵山,静静悬浮于无垠的云海之上。 山体并非凡石,而是由某种蕴含磅礴生机的玉石构成,通体笼罩在氤氲的灵气之中,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无穷的纯净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涤荡着经脉。 “这里的灵气……起码是外界的十倍啊!”李青萤不由得惊叹,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有了一丝活跃的悸动。 灵山之上,古木参天,枝叶间流淌着灵光,许多树木的形态都奇异非凡,有通体如碧玉的,有叶片似火焰跳动的,还有枝干虬结如龙蛇盘绕的。 奇花异草遍地生长,争奇斗艳,散发出醉人的异香,仅仅是目光所及之处,李青萤就认出了好几种比较珍贵的灵草。 远处,一道瀑布如同九天银河垂落,轰鸣声隐隐传来,水汽蒸腾,在阳光折射下形成绚丽的彩虹,水潭清澈见底,隐约可见蕴含灵光的游鱼穿梭于水草之间。 然而,这片仙境般的宁静之下,还潜藏着致命的危机。 山林深处不时传来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偶尔有巨大的阴影掠过天空,翼展遮天蔽日,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醉人的灵气和药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蛮荒凶戾的气息。 “这便是上古大能灵源道人的坐化之地……”谢观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他驱动轮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环境。 他们落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上,脚下是柔软的草地,不远处有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水潭,水潭边生长着一丛丛散发着柔和月白色光晕的灵草,草叶上凝结着珍珠般晶莹的露珠,散发出清凉纯净的气息。 “月华凝露草!而且是至少三百年份的!”李青萤作为小财迷的本能瞬间被激活,眼睛亮得惊人:“这可是炼制筑基丹的绝佳主药,这一小片……发达了!” 她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却被被谢观雪一把按住了手腕,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别动,有守护妖兽。” 话音未落,水潭边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大岩石突然“动”了起来。 岩石表面粗糙的纹理裂开,露出一双磨盘大小、闪烁着残忍猩红光芒的眼睛,紧接着,布满厚重土黄色鳞甲的庞大身躯缓缓站起,一条布满尖刺的尾巴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股属于金丹期妖兽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两人。 这是一头成年的“岩甲巨蜥”,它显然将这片月华凝露草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李青萤倒吸一口凉气,刚才的兴奋瞬间被浇灭,小狐狸全身毛发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谢观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不动声色地将李青萤护在身后,轮椅微微调整方向,正面朝向那头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巨兽。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咔嚓。” 另一侧的岩壁也跟着崩裂,碎石滚落,第二头体型稍小、但鳞甲泛着金属光泽的岩甲巨蜥从阴影中爬出,死死盯着他们。 两头! 李青萤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一头金丹期的岩甲巨蜥已经极难对付,现在竟然同时面对两头。 而且看它们的姿态,明显是一雄一雌,配合默契,远比单独行动的妖兽更加危险。 “跟紧我,别离开防御范围。”谢观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轮椅上的防御阵法无声运转:“秘境里的厮杀,从我们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缠绕在右臂绷带下的剑纹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开始散发出微不可察的灼热与锋锐气息。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一阵灵力碰撞的轰鸣和几声急促的呼喝,显然是其他进入者也遭遇了各自的麻烦。 然而,更大的麻烦却来自“自己人”。 “啧!真是晦气!”一道刻薄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只见谢云海、雪芷兰、谢云亭以及护卫谢七,四人竟一同从侧面的树林中走了出来,显然他们也被传送到了附近区域,并且循着动静找了过来。 谢云海的目光扫过谢观雪和李青萤,最后落在那片珍贵的月华凝露草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化为浓浓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谢观雪,李青萤,你们果然是拖后腿的废物!刚进来就招惹上金丹期的岩甲巨蜥?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谢云海厉声呵斥,语气非常理直气壮,仿佛刚才遭遇战斗的不是他们。 雪芷兰立刻柔声附和,眼神却瞟向谢云亭和谢七:“云海哥哥说得对呀,观雪表哥,青萤姐姐,这岩甲巨蜥如此凶猛,我们几人联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万一引来更多妖兽可怎么办?不如……我们绕路?” 她这话看似担忧,实则是在暗示谢观雪和李青萤是累赘,应当舍弃。 护卫谢七皱了皱眉,却没说话,进来之前谢震天就暗中叮嘱过他,他表面的任务是保护谢云海,暗中的任务就是让谢观雪和李青萤再也离不开灵源秘境。 没想到这两人运气这么差,一落地就遇上了两头岩甲巨蜥,看来不用他出手,他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谢云海眼神阴鸷地盯着谢观雪和李青萤,冷笑道:“我就说,谢观雪,在这秘境中没人护得住你,要么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头畜生,要么就死在这里,别拖累我们寻找真正的机缘。云亭堂兄,你说是不是?” 谢云亭神色淡漠,目光在岩甲巨蜥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谢观雪的轮椅上和李青萤紧张的脸庞,最后落在那片月华凝露草上。 月华凝露草固然珍贵,但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秘境里更好的东西多得是。 想到这里,谢云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平淡无波:“云海堂弟所言,不无道理,机缘之争,瞬息万变,生死有命,我们走。” 他直接默认了谢云海的提议,转身离开。 雪芷兰脸上带着恶意的笑简直遮掩不住,假惺惺地对着谢观雪和李青萤叹息道:“观雪表哥,青萤姐姐,你们……自己保重哦。” 岩甲巨蜥可不管人类的内讧,它发出沉闷的低吼,粗壮的四肢刨动地面,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离它最近的“猎物”——轮椅上的谢观雪和旁边的李青萤。 李青萤对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随即紧张地看向蓄势待发的巨兽:“现在怎么办?打还是跑?” 谢观雪看着谢云亭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寒刺骨,仿佛凝结了万载玄冰,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狰狞的岩甲巨蜥身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右臂的剑纹在绷带下灼热翻腾,一股沉寂已久、却更加恐怖的锋锐之意在他眼底悄然复苏。 第73章 祸水东引 李青萤心跳如擂鼓,但大脑却在冷静地飞速运转,当第一头岩甲巨蜥现身的瞬间,恐惧之余,她强大的求生本能就启动了。 她紧紧抓住谢观雪轮椅靠背的手指,看似因为紧张而用力,实则是在用极其细微的力道,通过轮椅传递了只有谢观雪能感知的特定震动。 这是他们之间定下的一种简单的暗号,代表“有异常,准备应变”。 与此同时,李青萤与小狐狸签订的虽是普通妖兽契约,不及本命契约心意相通,但还是可以通过灵识下达简单的指令。 就在所有人,包括巨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时,她的灵识已如丝线般悄然探出,给小狐狸下达了无声的指令。 【快!趁乱找出路!避开那两头大家伙,找我们能跑的路!】 月影狐本就擅长隐匿,收到指令后,小小的身影借着李青萤裙摆和轮椅的阴影,如同融入地面的灰影,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利用草丛和岩石的掩护,闪电般窜了出去。 它的动作轻盈迅捷,加上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突然出现的巨蜥和内讧上,竟无人察觉这只不起眼的三阶小兽的异常行动。 此刻,面对两头步步紧逼的巨蜥,李青萤看似紧张,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与谢观雪冰寒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 谢观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等小狐狸的消息。 不然以他们两个凝气期的修为,直面两只金丹期的妖兽,胜算可以说是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急促情绪的灵识链接通过契约传来。 小狐狸找到了隐藏的狭窄洞口,就在右侧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奇异荧光的巨型蕨类植物后方,被藤蔓遮挡了,不过它敏锐地发现有微弱的水汽和风声透出,显然通向地下。 李青萤精神一振,立刻通过灵识链接确认了方位。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从进入秘境以来,就一直在体内隐隐活跃的东西在外界巨大压力和浓郁灵力的双重刺激下,左颊的青白胎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青光。 “吼呜——!” 正要扑上来的两头岩甲巨蜥一顿,猩红竖瞳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更高阶存在的敬畏让它们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竟然不由自主地伏低了身体。 成功了! “就是现在!”李青萤不敢松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绝。 谢观雪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右臂猛地一震,“嗤啦”一声,缠绕的白色绷带寸寸断裂,露出下方如同活物般流转着蓝色光芒的冰魄剑纹。 他并指如剑,并非攻击巨蜥本体,而是对着巨蜥前方的地面和它们身侧的岩壁凌空急点。 “咻!咻!咻!” 数道凝练至极的剑气激射而出,精准地斩在雄蜥前方的地面,瞬间炸开一个深坑,碎石尘土飞扬,遮蔽了它的视线。 与此同时,几道剑气斩在雌蜥身侧的岩壁上,崩落大量岩石,虽然没有伤到它,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并制造了巨大的噪音和烟尘。 “走!”谢观雪低喝,同时轮椅的防御光罩瞬间收缩,只笼罩住他和李青萤,以减轻灵力消耗。 李青萤早已蓄势待发,在谢观雪出手的瞬间,她已经双手紧握轮椅把手,体内微薄的灵力不顾一切地灌注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推着轮椅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小狐狸指示的那片荧光蕨丛猛冲过去。 她纤瘦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轮椅在她的推动下快得几乎要脱离地面。 猝不及防的谢观雪连忙扣紧扶手:“……” 小狐狸在蕨丛边焦急地探出头,“吱吱”叫着指引方向。 李青萤推着轮椅狂奔,身后是巨蜥撞断蕨杆的恐怖声响,她一边拼命跑,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老天爷!那可是两头金丹期的石头精!真当我们是铁头娃转世吗?凝气期硬刚金丹?那不是勇敢,那是脑子被踢了!】 【谢云海那个白痴,还‘要么自己解决要么死在这里’?呸!老娘是财迷,又不是傻子!】 她险险避开一根垂下的粗壮藤蔓:【好东西重要还是小命重要?这还用选?当然是……等以后本事大了再来搬空它啊!月华凝露草,姐姐会回来的!】 李青萤推着轮椅一头扎进那片高大茂密的蕨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叶片迅速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在冲入蕨林的最后一瞬,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迅速说道:“未婚夫!左边那头是雌蜥,它右后腿有一片鳞片颜色浅一点,是旧伤!” 她不仅要逃命,还要给谢云海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谢观雪瞬间领会,他操控一道凝练如针的剑气,极其刁钻地射向了雌蜥的旧伤处。 “噗嗤!” 剑气精准地刺入旧伤缝隙,虽未造成严重伤害,但旧伤被骤然撕裂的剧痛,让本就因李青萤身上的气息而惊惧烦躁的雌蜥瞬间狂暴。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猩红的竖瞳彻底被暴怒的疯狂填满。 李青萤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甩出了几张符箓,并非攻击符,而是烟雾符,紫色浓雾瞬间在蕨林入口处弥漫开来,迅速扩散,将追过来的巨蜥和它们愤怒的咆哮声暂时隔绝在外。 甩出烟雾符的刹那,她手指极其隐蔽地一弹,一小撮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末就混入了烟雾之中。 那是她以前为了山上采药而准备的一种特殊药粉,本身无害,但混合了从数种妖兽身上提取的东西,某些妖兽,尤其是领地意识强的,很容易从中感受到一丝挑衅和不安的气息。 这药粉是她根据古籍秘方自制的,算是引兽香的弱化版,毕竟引兽香价格昂贵,她以前根本买不起,本是驱散妖兽,方便采摘灵草,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 紫色烟雾滚滚弥漫,遮蔽了视线,也掩盖了药粉的细微气味。 但那股令巨蜥本能感到不安和挑衅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钩子,精准地顺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悄然弥散去。 蕨林深处,小狐狸灵活地在前方带路,七拐八绕,很快将李青萤和谢观雪引到了被厚厚藤蔓遮掩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轮椅勉强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和潮湿阴冷的气息。 “是地下暗河!”李青萤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完美的逃脱路线,水流能极大程度地隔绝他们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李青萤用尽全力将轮椅推进洞口,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小狐狸则紧随其后。 “吼!!!” 就在他们进入洞口的刹那,烟雾中传来一声怒吼,在剧痛和一股令妖兽暴躁的气息的双重刺激下,雌蜥彻底疯狂了。 它不顾雄蜥还在烟尘中迷茫,巨大的身躯猛地撞开挡路的蕨类植物,粗壮的尾巴狂暴地扫断岩石,朝着谢云海等人离去的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猛冲而去。 它认定那个方向有伤害它、挑衅它的存在。 雄蜥看到伴侣发狂冲向一个方向,也顾不得寻找消失的“小点心”,低吼一声,立刻迈动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两头庞然大物如同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地碾过山林,沿途树木摧折,地动山摇,目标明确地朝着谢云海小队消失的方向狂奔。 祸水东引,完美达成! 李青萤推着轮椅冲入洞口,嘴角勾起一抹笑:“哼,想让我们喂蜥蜴?他们自己先尝尝滋味!” 与此同时,另一边。 密林中,谢云海正得意洋洋地走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哼,那对废物,现在恐怕已经成了那两头畜生的点心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谢观雪被巨蜥撕碎、李青萤被咬死的血腥画面,心里一阵快意。 “云海哥哥说的是呢。”雪芷兰依偎在他身边,声音娇柔做作,眼中却闪烁着同样的恶毒:“那岩甲巨蜥如此凶悍,观雪表哥是个残废,青萤姐姐更是只有凝气期,他们呀,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呢。”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们活着拖累我们,也碍着云海哥哥的眼。” 谢云亭走在最前面,神色淡漠,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护卫谢七则沉默地跟在最后。 “嘿嘿,等回去我就跟爹说,是他们自己实力不济,非要招惹妖兽,死有余辜!”谢云海越想越美,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邀功:“这灵源秘境里最大的机缘,注定是我谢云海……” 话音未落,一声饱含着痛苦、暴怒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咆哮,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猛地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林中炸响。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树叶簌簌如雨下,连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是第二声同样狂暴的怒吼,以及树木被蛮力撞断、岩石被碾碎的轰鸣声,似乎是巨兽在发狂奔跑,而且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 四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谢云海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什…什么声音?!” 雪芷兰吓得花容失色,她死死抓住谢云海的胳膊,精致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刚才的恶毒和幸灾乐祸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妖……妖兽!是那两头巨蜥!它们怎么追来了?!” 谢云亭淡漠的表情终于破裂,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穿透林木缝隙,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好!它们冲我们来了!而且……状态不对!” 护卫谢七反应最快,瞬间拔出腰间长刀,灵力灌注,横在身前,脸上满是凝重和难以置信:“它们发狂了!”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仓促戒备的几息之间,前方的林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碾开。 第74章 全能轮椅 “轰隆!” 一头体型庞大、鳞甲泛着金属冷光的雌性岩甲巨蜥率先撞断数棵巨树,狂暴地冲了出来,猩红竖瞳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粗重的喘息喷出带着腥味的热气。 它死死盯着谢云海四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雄性巨蜥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丘,它虽不如雌蜥那般疯狂,但同样被伴侣的暴怒和那股萦绕不散的挑衅气息所激怒,巨大的爪子每一次落下都让地面震颤。 “怎……怎么会?!”谢云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它们不是应该在啃那对废物的骨头吗?!” 他完全想不通,这两头本该享用“点心”的巨蜥,为何会一副见了杀父仇人的模样,狂暴地追杀他们而来? “别管为什么了!防御!” 谢云亭厉声喝道,他毕竟是金丹三星的修为,反应极快,手中白玉长剑瞬间出鞘,剑光如水,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凝实的剑气屏障。 他心中惊涛骇浪,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但现在根本没时间细想。 雪芷兰尖叫着躲到谢云海身后,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柔弱,只剩下了恐惧:“云海哥哥救我!它们过来了!” 雌蜥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巨大的身躯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无视了谢云亭仓促布下的剑气屏障,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狂风,狠狠咬向最前面的谢云海和躲在他身后的雪芷兰。 “少主小心!”护卫谢七怒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长刀爆发出刺目刀罡,悍然劈向雌蜥噬咬而来的下颚,试图为谢云海争取时间。 谢七的长刀砍在雌蜥厚重的鳞甲上,碰撞得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数步。 而雌蜥被阻了一瞬,更加暴怒,尾巴如同攻城巨锤般横扫过去。 “该死的!”谢云海差点吓破了胆,再也顾不得什么少主风范,狼狈不堪地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尾锤。 雪芷兰被他猛地一推,尖叫着摔倒在地,发髻散乱,衣裙沾满泥土,哪还有半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云亭堂兄!快想办法!”谢云海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雌蜥狂暴的攻击,一边朝着谢云亭嘶声力竭地求救。 他引以为傲的灵剑此刻显得如此无力,砍在巨蜥身上如同挠痒痒。 谢云亭脸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一边不断挥剑抵挡雄蜥的利爪拍击,,一边试图寻找巨蜥发狂的原因和弱点。 这两头巨蜥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打法,仿佛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谢观雪和李青萤没死,还用了什么手段? “吼!” 雌蜥再次咆哮,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刚刚爬起来的谢云海,巨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拍下。 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下,他吓得瘫软在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少主!”谢七惊呼一声,却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凝练的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雌蜥拍下的巨爪关节薄弱处,剑光蕴含的力量并不足以击退巨蜥,却巧妙地让它的爪子偏移了半分。 巨爪擦着谢云海的身体狠狠拍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溅起的碎石打得他生疼,是谢云亭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 “废物!都聚拢!听我指挥!” 谢云亭眼底寒光一闪,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本以为能轻松甩掉麻烦,没想到麻烦却以这种狂暴的姿态追了上来,还把他们拖入了生死险境。 他心中早已是怒火滔天,冰冷刺骨的厌弃几乎要冲破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 若不是顾忌谢震天那老狐狸……若是让谢云海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妖兽撕了,就算谢震天明知是谢云海蠢,也绝对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甚至可能借机发难。 真是麻烦! 密林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狼狈不堪的生死之战爆发了。 谢云海的惊恐咒骂,雪芷兰的尖叫哭嚎,巨蜥的狂暴怒吼,以及树木岩石崩碎的轰鸣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他们畅想中谢观雪和李青萤的“惨死”画面并没有出现,自己反倒先品尝到了被金丹妖兽疯狂追杀的滋味。 与此同时,另一边。 洞口内是一个向下的斜坡,轮椅带着巨大的惯性,加上李青萤的推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下方水声轰鸣处冲去。 湍急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李青萤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谢观雪一把捞进了怀里。 “抓紧!”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随即轮椅扶手两侧突然弹出两道半透明的青色光膜,如同展开的羽翼,迅速合拢,将两人一狐包裹在内。 “咔哒!” 轮椅底部机关启动,数道灵纹亮起,形成一个椭圆形的避水灵罩,水流撞击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法侵入分毫。 李青萤猝不及防被谢观雪按在胸前,鼻尖撞上他胸膛,疼得“唔”了一声,但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他们如同被包裹在一颗巨大的气泡中,四周是湍急幽暗的水流,偶尔有发光的鱼群被惊散,在黑暗中划出莹莹轨迹。 “你……你这轮椅还带避水功能?!”李青萤瞪大眼睛,手指戳了戳那层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光膜:“谢观雪,你老实交代,你这轮椅到底藏了多少机关?” 谢观雪一手稳稳控住轮椅方向,另一手扣在她腰间防止她乱动,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多。” 李青萤噎住,愤愤地戳他胸口:“吝啬鬼!多说两个字会死啊!” 小狐狸趴在她肩上,闻言“吱”了一声表示赞同。 轮椅在暗河中飞速前行,谢观雪指尖蓝光流转,不时微调方向避开暗礁。 李青萤趴在他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手臂的力量,莫名有些脸热,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说谢云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谢观雪嘴角微勾:“很热闹。” 李青萤顿时乐了,脑补出谢云海被巨蜥追得屁滚尿流的画面,笑得肩膀直抖:“活该!” 笑着笑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窝在人家怀里,赶紧假装研究避水罩:“这机关真精巧啊,连水汽都隔绝了……” 谢观雪看着怀中人发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突然操纵轮椅毫无征兆地一个急转。 李青萤整个人猛地前倾,脑袋撞上谢观雪的胸膛,这次比之前撞得更实,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衣料下紧实的线条。 “抱、抱歉!”她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子,却因为水流颠簸又跌了回去,这次额头直接磕上了他的下巴。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 李青萤僵住了,她缓缓抬头,正对上谢观雪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薄唇微抿,眉目清冷,连睫毛都没多颤一下,仿佛刚才的急转真的只是意外。 “暗流。”他淡淡解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哦。”李青萤狐疑地眯起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轮椅又是一个剧烈颠簸。 “谢观雪你是不是故……” 抗议的话还没说完,李青萤整个人已经第三次栽进谢观雪怀里,这次更过分,她的唇瓣甚至擦过了他的肩头,隔着单薄的衣料都能清晰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李青萤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手忙脚乱要爬起来时,却突然瞥见某人唇角一闪而逝的弧度。 “你!”她猛地抬头,却见某人已经恢复成清冷自持的模样,连眼神都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只有那双扣在她腰间的手,依旧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小狐狸蹲在轮椅扶手上,歪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吱”地笑出声,毛茸茸的尾巴愉快地甩了甩。 谢观雪面不改色地操纵轮椅避开一处暗礁,语气平静:“坐好,前面有岔路。” 李青萤愤愤地拽住他的衣襟稳住身形,却没注意到在她低头时,某人眼底闪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比暗河中偶然掠过的发光鱼群还要明亮。 第75章 三方对峙 湍急的地下暗河在经历了一段漫长幽暗的旅程后,水流逐渐平缓,前方隐约透来微弱的天光。 谢观雪操控着避水灵罩,轮椅如同一条灵活的青色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暗河口。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置身于一片由无数漆黑如墨、形态嶙峋的奇石组成的石林。 这些怪石高耸入云,表面光滑冰冷,散发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能吸收光线,让整个石林笼罩在一种阴森诡谲的氛围中。 “总算出来了!”李青萤搓了搓手臂,左颊胎记传来微弱的悸动,让她本能地警惕起来:“不过这鬼地方,感觉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谢观雪突然抬手,示意噤声。 他驱动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块形如巨兽獠牙的幽影石后方,指了指前方石林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李青萤立刻会意,屏住呼吸,收敛气息,和小狐狸一起藏好。 前方不远处,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空地中央,一座天然形成的漆黑石台上,静静地悬浮着一件东西——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 刃身不过尺许,通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暗银色,刃柄则是一截扭曲盘旋的黑色枯藤,藤蔓尖端开着一朵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花蕾。 这柄短刃散发着一种古老、内敛却又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显然绝非凡品。 “这件法器看起来不简单,至少是高阶的。”李青萤压低声音,眼睛瞬间放光,但随即又惋惜地撇撇嘴:“可惜,有主了……暂时。” 法器一般分为低阶、中阶和高阶,这是比较常见的。 再往上就是灵宝、玄天至宝和大道圣器,前两种至少是九阶器师才能炼制,最后一种是先天法器,后天几乎无法炼制,乃是天地孕育。 而争夺这件法器的三方,正呈三角之势站立,隔着那块黑石对峙着,气氛紧绷如弦。 一方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散修,名叫屠烈,他脸上从额头斜贯到下巴,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戾气。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贪婪,手持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血迹斑斑,显然不是善茬。 一方是陈家子弟,名叫陈方,一袭月白长衫,面容清秀,但眼神中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和算计。 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旋转的罗盘,罗盘上灵光流转,显然是在推演法宝的属性和收取方法。 至于第三方,看起来有些狼狈,原本华丽的锦衣沾满了泥污,头发也散乱了几缕,身边那头通体漆黑、獠牙森森的暗影魔狼正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李青萤和谢观雪眼神微凝,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吐槽:“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遇上了楚明辉。” 那头魔狼身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但凶煞之气不减反增,狼瞳里嗜血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楚明辉脸色阴沉,一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另一只手则紧握着控制魔狼的御兽环,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忌惮,他显然是进入空间乱流时与楚家其他人走散了,独自带着本命魔狼传送到了此地。 不过三方都撞见了这桩机缘。也都清楚对方的威胁,谁也不敢先动手去碰那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法宝,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被法宝反噬。 很快,屠烈眼珠一转,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对着看起来相对“文弱”的陈方吼道:“喂!那个陈家的小白脸,楚家那小子带着条疯狗,摆明了想独吞,不如你我联手先做了他!” “没了那条狗,他算个屁!这宝贝咱们再各凭本事,总好过被他仗着势众抢了去!” 屠烈试图拉拢陈方,共同对抗威胁最大的楚明辉和六阶魔狼。 闻言,陈方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屠烈的提议确实让他有点心动,楚明辉加上六阶魔狼,威胁太大,如果能联手先解决掉最强的,剩下一个金丹初期的散修,他有信心凭借阵法手段周旋甚至压制。 这样想着,他微微侧身,罗盘灵光隐隐锁定了楚明辉的方向,算是无声的回应。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屠烈心中一喜。 楚明辉心中冷笑,脸上却堆起了“真诚”的笑容,声音朗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抬手示意的动作仿佛在阻止一场误会:“陈方兄,且慢!” “此人心狠手辣,恶名昭彰,乃是我九州城一大祸害!”他指着屠烈,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义正言辞地说道:“此等茹毛饮血、毫无廉耻的下贱东西,也配与你我共论机缘?陈兄出身名门,精通术法,乃人中龙凤,岂能与豺狼为伍,自降身份?” 楚明辉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陈方这种世家旁系子弟内心深处的优越感和对“身份”的执着。 陈方准备转向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他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问道:“楚兄过誉了,不知楚兄有何指教?”显然他对对方的突然示好还是保持着警惕。 楚明辉趁热打铁:“陈方兄,你我皆出身五大家族,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方是正道!今日若让此贼人挑拨你我相争,岂不是让人耻笑我世家无人?” 他指向石台上的法器,声音充满诱惑:“此宝理应为我们所有,不若你我联手,先清除障碍,以我楚家御兽之威,加上陈兄破禁之能,此宝定是囊中之物。” “事成之后,我楚家必记陈兄一份人情,我楚明辉以家族名誉担保,定与陈兄共享此宝奥秘,总好过与这等人渣虚与委蛇,最后被他反咬一口?” 李青萤扒着冰冷的幽影石,看得津津有味,小狐狸也蹲在她肩上,尾巴一甩一甩。 “啧啧啧。”她一脸惊奇:“你别说,楚明辉这人,虽然人品烂得像被狗啃过似的,但这张嘴皮子忽悠起人来,还真是天赋异禀,” “你看陈方那副陶醉样儿,就差当场和楚明辉拜把子了,蠢得冒泡。” 果不其然,陈方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已经心动。 他确实忌惮屠烈这个亡命徒,也觊觎那法器,楚明辉虽然名声不好,但毕竟是楚家嫡系,暂时合作似乎利大于弊,至于事后……哼,各凭本事便是! “楚兄言之有理。”陈方微微颔首,手中罗盘灵光转而锁定了屠烈,义正言辞道:“此等凶徒,确实不该觊觎重宝,陈某愿助楚兄一臂之力!” “看。”李青萤毫不意外地撇撇嘴,小狐狸也跟着翻了个白眼:“这陈方的脸变得可真快,那散修刚朝他抛个媚眼,他罗盘就对准楚明辉了。楚明辉给他戴几顶高帽子,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我看他不是人中龙凤,是墙头草中的战斗机!” 谢观雪正在专注地观察着场中局势,听到“墙头草中的战斗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精准地点出了关键,低声道:“陈方虚荣,楚明辉拿捏准了,那散修失算在低估了‘世家’二字对陈方的诱惑。” 李青萤连连点头,目光扫过楚明辉那副“真诚”面具下隐藏的阴冷,以及陈方眼中被认可和利益冲昏头脑的自得。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可不是嘛,楚明辉的坏水都冒到嗓子眼儿了,嘴上说着共享,眼神儿可死死盯着那宝贝呢。至于陈方,等会儿那散修一倒,下一个被捅刀子的就是他。” 李青萤模仿着楚明辉可能的内心独白,压着嗓子,语气夸张又嘲讽:“共享?桀桀桀,你也配?这宝贝是我的!至于你嘛……正好喂我的狼,省得它饿着!” 她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狐狸也配合地龇了龇牙。 看着李青萤活灵活现的表演,谢观雪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的目光锁定着战场,低声道:“要打起来了。” 第76章 黄雀在后 “你!陈方!你这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屠烈气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陈方如此轻易就被楚明辉的花言巧语蛊惑,忍不住怒吼一声,手里的鬼头刀血光暴涨:“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 他不再犹豫,抢先发难,一道凌厉的刀罡狠狠劈向看起来更好对付的陈方。 显然是想要先尽快解决一个。 “就是现在,动手!”楚明辉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立刻催动御兽环,暗影魔狼咆哮一声,化作黑影扑向屠烈。 陈方冷哼一声,罗盘急速旋转,一道土黄色的光盾瞬间在身前凝聚。 “铛!” 屠烈的刀罡被光盾挡住,火星四溅,而魔狼的利爪已经带着腥风抓向了他的后背。 腹背受敌,他顿时陷入苦战,只能凭借老辣的经验和悍不畏死的打法勉强支撑。 但面对两人一狼的夹击,孤军奋战的屠烈还是很快便险象环生。 陈方手中的罗盘光芒再闪,数道地刺从他脚下突兀冒出,逼得他狼狈躲闪。 与此同时,几道束缚性的藤蔓好似不经意地挡住并缠上了魔狼。 “楚兄,全力攻他中路!”陈方口中高喊,眼神却不时瞟向石台上的法器,显然在盘算着如何趁乱收取。 楚明辉也看出了陈方的算计,心中冷笑,攻势更加凶猛,逼得屠烈连连后退,离石台越来越远。 终于,在魔狼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凶猛扑咬和陈方一道精准的灵力冲击干扰下,屠烈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死!”楚明辉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地刺向屠烈的心口。 “噗嗤!”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幽蓝的毒素瞬间蔓延。 “呃……你……卑鄙!”屠烈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抓住楚明辉的手腕,口中鲜血狂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哼!下辈子投个好胎!” 楚明辉狞笑一声,刚要抽出匕首,却被屠烈猛地一把抓住,只见他体内残存的灵力疯狂逆转,浑身肌肉暴涨,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 “燃血诀?!”楚明辉脸色大变,想要抽身却已来不及。 “一起死!”屠烈狂笑着,被匕首刺穿的伤口突然迸发出刺目血光,一道血色气劲顺着匕首逆流而上,直接轰入楚明辉手臂经脉。 楚明辉的整条右臂瞬间被染成血红,衣袖寸寸碎裂,他拼命催动灵力抵抗,却还是被这股同归于尽的力量震飞数丈,重重撞在石柱上。 屠烈嘶哑地大笑两声,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脸窃喜的陈方立刻冲向石台准备收取法宝,还假惺惺地关切道:“楚兄先调息,待我把法宝取来。” 楚明辉咬牙将手里的淬毒匕首甩出去,化作一道幽蓝寒光,同时对着魔狼厉声下令:“黑煞!给我撕了他!” 黑煞刚结束与屠烈的战斗,猩红的狼瞳充满了混乱的杀意。 听到楚明辉的命令,它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发出一声饱含暴戾的咆哮,带着比攻击屠烈时更加凶残的气势,猛地扑向近在咫尺的陈方。 “楚明辉!你!”陈方惊骇欲绝,他刚躲开致命的毒匕首,魔狼带着腥臭狂风的血盆大口就已经近在眼前。 他万万没想到,楚明辉翻脸如此之快,两人刚刚才联手杀了屠烈,下一秒就要他的命。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魔狼的状态明显不对,攻击完全是不顾自身的疯狂。 “看!我说什么来着!”李青萤兴奋地一拍谢观雪的轮椅扶手:“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是‘陈兄’,后一秒就‘撕了他’。楚明辉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坏得坦坦荡荡啊!” 谢观雪看着陈方在魔狼的疯狂攻击下狼狈不堪,眼神异常冷静:“魔狼的状态难以持久,而陈方大概也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半盏茶?”李青萤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他:“那法宝一看就是值钱货!” “至少高阶,价值连城。”谢观雪言简意赅地肯定了它的价值。 “必须搞到手!”李青萤斩钉截铁,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算计:“不能留给楚明辉……我们来玩票大的怎么样?” 谢观雪挑眉:“如何?” 李青萤凑到他耳边,一股淡淡的蜜饯甜香混着她身上的灵草香钻入他鼻尖,她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蔫坏的光芒:“待会儿我们……” 说着她又指了指小狐狸:“然后你……” 看看李青萤脸上的得意小表情,谢观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赞赏。 这丫头,坑人的本事真是……天赋异禀。 “可行。”谢观雪言简意赅地肯定,同时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点几下:“等会儿烟雾起我们就动手。” “放心!”李青萤握紧装着烟雾粉尘的袋子:“保证让楚明辉和陈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眼中是同样的冷静、算计和一丝即将坑到人的小兴奋。 谢观雪驱动轮椅,调整到最佳出击位置,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李青萤则像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狐狸,屏息凝神等待。 另一边,陈方仓促地催动罗盘,一道厚重的土墙瞬间拔地而起,挡在身前:“五行轮转,土灵壁!” “轰!” 魔狼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在土墙上,土墙剧烈摇晃,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它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一步,受伤的前肢传来的剧痛,让它更加狂暴。 “孽畜!滚开!”陈方又惊又怒,罗盘光芒连闪,数道锋锐的金色剑气射向魔狼的眼睛和伤腿。 魔狼本能地躲避要害,但剑气依旧在它身上留下几道血痕,剧痛刺激得它彻底发狂。 它完全不顾陈方的攻击,张开巨口,一股腐蚀性的黑炎喷涌而出,瞬间融化了摇摇欲坠的土墙,直扑陈方面门。 “啊!”陈方吓得魂飞魄散,狼狈不堪地就地翻滚躲避,月白长衫被黑炎擦中,瞬间焦黑一片,皮肤传来灼痛。 他心中又惊又悔,知道自己被楚明辉算计了,这魔狼根本就是个不可控的疯子! 幽影石后方,李青萤看得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时机到了!陈方快成烤白薯了,那妖兽也累得够呛,该我们上场收网了!” 陈方被魔狼一爪拍飞,撞在一块幽影石上,口喷鲜血,罗盘光芒黯淡。 就在魔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时候。 “就是现在!” “动手!” 李青萤手中的粉尘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撒向战场中央,浓郁的烟雾和带有麻痹效果的粉尘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什么东西?”猝不及防间,楚明辉被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视线和灵识瞬间受阻,心中警铃大作。 “吼!”魔狼吸入粉尘,本就混乱的意识更加模糊,攻击动作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摇晃起来。 陈方更是雪上加霜,伤上加“毒”,眼前发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一道蓝光如同鬼魅般穿过烟雾,正是谢观雪操控的轮椅。 他精准地避开了摇摇欲坠的魔狼和瘫软的陈方,轮椅前端弹出的“灵巧探爪”快如闪电地抓向石台上的法宝。 “休想!”楚明辉虽然视线受阻,但一直锁定石台方向,模糊看到蓝光靠近,立刻不顾一切地挥出一道灵力。 然而谢观雪的动作更快,探爪在接触到法宝的瞬间,身上的剑纹之力微闪,强行抵消了法宝本能散发的力量,稳稳地将它抓在爪中。 随后,轮椅一个灵巧的急旋,避开了楚明辉的攻击。 而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朝地上的陈方隐匿而去。 “到手!撤!”李青萤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轮椅毫不停留,抓着法宝,载着李青萤,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退回到幽影石林深处,消失不见。 烟雾粉尘缓缓散去。 楚明辉捂着口鼻,目眦欲裂地看着空荡荡的石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我的法宝!是谁!?把法宝还给我!!” 他环顾四周,发现本应昏迷的陈方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凌乱的痕迹延伸向远处。 “陈方!”楚明辉怒吼道:“你这个杂碎,居然假装昏迷,暗中偷袭夺宝,我楚明辉与你不死不休!” 他此刻被夺宝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加上本命妖兽魔狼受伤反噬带来的精神影响,让他完全忽略了其他可能。 “黑煞,他受了重伤,跑不远,跟上去撕碎他!”楚明辉对着刚刚从麻痹中恢复、依旧处于狂暴状态的魔狼发出了充满杀意的命令。 魔狼猩红的眼睛立刻锁定了地上的痕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第77章 埋下隐患 烟雾弥漫的战场边缘,几块低矮的幽影石形成的狭窄缝隙里。 重伤昏迷的陈方像破麻袋般被丢在这里,浑身焦黑,胸前被魔狼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断了几根肋骨,经脉也被屠烈最后反击的余波震到了一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楚明辉对着黑煞下令追击离开后,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从另一块石头后溜出。 正是小狐狸,它脖子上挂着的隐息铃微微闪光,将它的气息完美隐匿。 小狐狸探头看了看,灵巧地避开散落的碎石和燃烧的藤蔓残骸,用牙齿叼住陈方衣领的一角,四爪并用,嫌弃地把这个人类往石缝更深处拖拽。 陈方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痕。 小狐狸费了挺大劲,才将他彻底藏进一个几乎被垂落藤蔓完全遮蔽的、仅容一人侧卧的凹洞中,它也没忘记李青萤的嘱咐,把陈方腰间的储物袋给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剧烈的疼痛和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将陈方从昏迷中强行拉回。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和垂落的藤蔓,身下是坚硬硌人的碎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呃……”陈方痛苦地呻吟出声,意识逐渐回笼。 最后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屠烈的怒吼、楚明辉阴险的笑容、魔狼疯狂的血盆大口、淬毒的匕首、恐怖的黑色火焰,还有……那件近在咫尺却被夺走的空间法宝! “楚明辉!”陈方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恐惧。 是楚明辉!是他翻脸无情,指挥那发疯的魔狼想置自己于死地!是他夺走了法宝!是他害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的怒火支撑着陈方,他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摸向腰间——空的!储物袋不见了! 陈方心中一凉,但随即想起,作为陈家核心子弟,他还有一个保命的手段。 他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混合着残存的微弱灵力,艰难地在胸口绘制了一个由血脉之力激发的秘传符文。 符文微微亮起,带着他强烈的痛苦、恐惧和怨毒意念,无形地穿透幽影石的阻隔,投向了远方。 幽影石林深处,另一片区域。 陈玉书正带着两名陈家精锐弟子,仔细研究着一处石壁上的古老禁制,他手中的五行罗盘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推算着破解之法,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温润笑意。 突然,他腰间一枚母符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刺目的血光和灼热感。 陈玉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迅速拿起母符,指尖划过,陈方虚弱而怨毒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吐血声。 “少主……楚明辉夺宝……杀人灭口……” “屠烈已死,楚明辉翻脸不认人……魔狼……我重伤……” “幽影石林……中心石台、西侧裂缝……少主救我……” 信息戛然而止,显然是陈方已经力竭昏迷。 陈玉书握着滚烫的母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底深处,那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杀机和算计。 旁边一名陈家弟子察觉到他气息不对,紧张地问道:“少主,出什么事了?” “陈方出事了。”陈玉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两名弟子感到一股寒意:“楚明辉,好一个楚家嫡系,好一个杀人夺宝。” 他瞬间将陈方传递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楚明辉利用陈方联手杀了屠烈,然后立刻翻脸,指挥魔狼攻击陈方,最终夺走了法宝,还想杀陈方灭口。 若非陈方拼死传讯,恐怕此刻已经尸骨无存。 “楚家欺人太甚!”另一名弟子怒道:“真以为跟东方家合作就有恃无恐了!” 陈玉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立刻通知所有在附近的陈家子弟,向陈方所在位置靠拢。” “还有,给楚被看发一道传讯符,就说,我们陈家一位旁系子弟陈方,在幽影石林疑似遭遇妖兽袭击,身受重伤,而现场发现了楚明辉少爷的踪迹,询问他们是否安全?是否需要我陈家‘援手’?” 他刻意在“援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弟子立刻照办。 陈玉书看着手中渐渐冷却的母符,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温润弧度,眼神却冰冷如霜:“楚明辉,楚家,这笔账,我陈家记下了。秘境之中,血债……血偿。” 另一边,楚明辉捂着经脉受损的右臂,带着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的黑煞,沿着地上的痕迹追踪而去。 他一边搜索,一边怒骂,声音因为愤怒和伤势而嘶哑:“陈方,你这阴险小人,给我滚出来!把法宝交出来!” 楚明辉心中真是憋屈愤怒到了极点,自己受了屠烈的临死反噬,右臂几乎废掉,最后法宝还被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很快,黑煞低吼着停在了一处明显有挣扎痕迹和新鲜血迹的地方。 楚明辉立刻上前,在碎石和断藤中发现了一只沾满泥土和血迹的储物袋,他用还能动的左手粗暴地翻找,希望能找到法宝。 当然,法宝自然是找不到,储物袋里很空,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气得他把东西摔到地上,额头青筋暴跳。 此刻楚明辉心中对陈方、对陈家的恨意直接达到了顶点。 “嗷呜……”黑煞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滔天的愤怒,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焦躁的咆哮。 远处一块更高的幽影石上,小狐狸将楚明辉的暴怒尽收眼底,它满意地舔了舔爪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它轻盈地跳下石头,化作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石林深处,朝着主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幽影石林更深处,一条隐秘的天然石廊中。 谢观雪操控轮椅静静停驻,李青萤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刚到手的法宝。 短刃在她手中仿佛有生命般,暗银色的刃身流淌着微光,那朵幽蓝的昙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嘿嘿,一看就是值钱的好东西!”李青萤认真打量,眼睛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闪电般窜入石廊,轻巧地跃上她的膝盖,正是小狐狸。 “回来啦?”李青萤放下法宝,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怎么样?戏好看吗?” 小狐狸立刻“嗷嗷嗷”地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比划,还做出楚明辉暴怒摔东西、黑煞痛苦低吼的样子。 最后,他指了指陈方藏匿的方向,又指了指楚明辉的方向,两只小爪子互相打架,表示“他们打起来啦!” 祸水东引,在秘境中是绝对有效的手段。 “干得漂亮!”李青萤听懂了小狐狸的“汇报”,笑眯眯地说道:“陈家和楚家可是要闹起来了。” 看着小狐狸活灵活现的表演和李青萤兴奋的样子,谢观雪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轮椅扶手。 李青萤抱起小狐狸:“走,咱们找个安全地方,好好研究下新宝贝!” 说着,她拍拍轮椅:“未婚夫,开路!” 轮椅无声滚动,消失在石廊更深的阴影中。 身后幽影石林的混乱与仇恨,仿佛与他们再无关系,这场黄雀在后与祸水东引终于落幕,陈楚两家的仇怨种子深深埋下,只待时机爆发。 第78章 小宝贝 暮色四合,幽影石林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愈发嶙峋诡谲。 两人很快找到一个落脚点,这是一片被几块巨大幽影石半包围的凹地,上方有天然形成的岩石穹顶遮蔽,只留下几道缝隙透入清冷的月光。 凹地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平坦干燥的地面,旁边还有一道细细的地下泉水流淌而过,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水质清澈见底。 谢观雪操纵着轮椅无声滑入,底座几道灵纹亮起微光,一个小型防御阵法无声无息地展开,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和窥探。 李青萤迫不及待地盘膝坐下,将法宝横放膝头,指尖凝聚起一丝淡青色的灵力,小心翼翼地点向那朵幽蓝的昙花。 “嗡——” 短刃轻颤,暗银色的刃身上,那些原本只是安静流淌的幽蓝细纹骤然亮起,仿佛活了过来,交织、盘旋,最终在刃身上方凝聚成一片小小的、流动的光幕。 光幕中,古老的妖族文字如同星辰般闪烁明灭,伴随着一股苍茫而内敛的锋锐气息弥漫开来。 “哇哦!”李青萤的眼睛瞪得溜圆,虽然看不懂那些妖文,但法宝传递出的意念和力量感却清晰无比:“幽昙刃,受损的……灵宝!天呐灵宝!” 她兴奋地将光幕中传递的信息念给谢观雪听。 【法宝名称】:幽昙刀 【品级】:因未知原因破损,威力跌落至高阶法宝层次,但仍保留了部分灵宝特性 【作用】:对战时能封闭敌人的五感,不过效果视敌人的修为而定,高阶修士可能仅受影响一瞬。 因法宝受损,每次使用后需冷却半刻钟,过度使用可能导致昙花晶石黯淡,需以灵石温养恢复。 【隐藏作用】:若未来寻得“月华髓”或“九幽铁”修复,可能觉醒完整灵宝的终极能力——昙天,可以短暂冻结方圆十丈内的时间流速,仅限一息。 “阴人利器啊!打不过就让人变聋变哑变瞎。”李青萤一边念,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修复材料的价钱,小脸一会儿兴奋一会儿肉疼。 “古妖文,看来应是妖族炼器手法。”谢观雪的目光则落在那些流动的妖文上,低声道:“此刃全盛时,绝不止于此。” 就在李青萤为幽昙刃的潜力和修复成本惊叹不已时,激活法宝散逸出的那股精纯而特殊的灵魂之力,以及昙花晶石在黑暗中散发的微弱幽蓝光芒,似乎吸引了某些不寻常的存在。 凹地入口垂落的藤蔓缝隙里,悄然飞入两点极其微弱的荧光,轻盈灵动,如同两颗小小的星辰,在阴影里无声地盘旋飞舞。 两个小家伙的体积很小,只比拇指盖略大一点,身体玲珑剔透,像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一对长而柔软的触须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翅膀薄如蝉翼。 一只体型稍大,翅膀上的虹光偏金;另一只稍小,虹光偏银,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飞舞的轨迹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彼此呼应,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将它们紧紧相连。 “咦?”李青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压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快看,那是什么?好漂亮的小家伙!” 谢观雪闻声转过头,清冷的眸光落在那对飞舞的小生灵上,闪过一丝讶异:“引灵蝶?” 古籍有载,引灵蝶,天生灵物,非妖非兽,乃月华精粹与纯净灵气结合所生,形如晶蝶,成双成对。 公蝶可引路,母蝶可辨宝,灵性极高,然等阶终生不过二阶,几无战力,故而极其罕见。 “引灵蝶?!”李青萤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据说公母之间还有奇妙的心灵感应,无论隔多远都能互相找到,是寻宝探险的绝佳搭档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点,吓得那对引灵蝶立刻停止了飞舞,警惕地悬停在半空,翅膀上的微光也收敛起来,仿佛随时准备融入月光遁走。 “嘘……”李青萤赶紧捂住嘴,眼中满是渴望:“怎么办?它们太警觉了,而且速度快得离谱,硬抓肯定不行。” 谢观雪目光沉静,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划过,他驱动轮椅,缓慢而无声地靠近几步,停在距离引灵蝶约三丈远的地方,不再前进。 他看向李青萤:“你试试调动体内的血脉之力,看看能不能吸引它们。” 李青萤立刻会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兴奋,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体内微薄的灵魂之力被她极其小心地调动起来,左脸微微发烫了一瞬。 “嗡——” 空中原本轻盈飞舞的引灵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滞。 体型稍大的雄蝶更是如遭雷击,翅膀上的金虹光芒瞬间黯淡,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摔落下来。 但奇怪的是,那只体型稍小的雌蝶在最初的剧烈颤抖后,竟稳住了身形。 它非但没有像雄蝶那样恐惧欲绝,反而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李青萤的方向,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轻轻扇动着翅膀。 那姿态,不像面对天敌,倒像是在……朝拜? 小狐狸原本懒洋洋趴在谢观雪轮椅边,此刻也好奇地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两只奇怪的小飞蝶,鼻翼翕动。 李青萤眨眨眼,看着那只努力想靠近又带着点怯生生的银虹雌蝶,再看看旁边吓得快魂飞魄散的金虹雄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可能刺激到它们的气息,脸上努力挤出平生最“和蔼可亲”的笑容,然后从小荷包里摸索出一小粒用灵蜜腌渍过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蜜饯果子——这是她平时哄小狐狸的零食。 她将蜜饯轻轻放在掌心,平伸出去,对着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金虹雄蝶,尽量放柔了声音:“乖,别怕别怕,有好吃的哦!” 雄蝶依旧抖得厉害,根本不敢靠近。 李青萤又把掌心转向那只姿态“崇敬”的雌蝶:“小宝贝,你看,甜甜的,可好吃啦!” 那只银虹雌蝶在空中犹豫地转了两圈,似乎在确认那丝令它敬畏又亲近的气息。 终于,它抵抗不住灵蜜的诱惑,加上李青萤掌心那股若有若无的、让它感到莫名安心和渴望的气息,它轻盈地降落下来,小小的口器探出,谨慎地触碰了一下蜜饯,随即欢快地吸吮起来。 李青萤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吸吮着蜜饯的雌蝶的触角微微发光,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波动传递向旁边还在恐惧中的雄蝶。 雄蝶的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它有些迟疑,不过也缓缓地朝着李青萤的掌心飞来,最终落在雌蝶旁边,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吸食蜜饯。 两只小蝶子安静地趴在李青萤掌心,吸食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蜜饯,翅膀上的金虹与银虹光芒似乎都柔和温顺了许多。 离得近了,它们之间那种奇妙的联系感也越发清晰。 “成了!”李青萤喜笑颜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跑了这两个小财神爷。 她挑起眉毛,得意地看向谢观雪:“看!它们吃我的东西了!以后就是我的蝶了!” 谢观雪的目光一直落在李青萤身上。 清冷的月光穿过岩石缝隙,恰好洒在她兴奋得微微发亮的侧脸上,左颊那片青白的胎记在朦胧光线下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对引灵蝶,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盛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欢喜和得意。 看着李青萤这副模样,谢观雪眼底深处那常年不化的寒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暖石,漾开了一圈极淡、极柔和的涟漪。 他并未说话,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弧度清浅得几乎难以捕捉,却足以融化他周身惯常的清冷疏离。 李青萤看着掌心这对漂亮又神奇的小东西,财迷心窍瞬间发作,自言自语道:“能寻宝的宝贝蝶……叫什么好呢?” “有了!”很快,她眼珠一转,瞬间拍板:“金虹的这只雄蝶叫招财,银虹的这只雌蝶叫进宝,招财进宝,绝配!” 第79章 吉祥三宝 李青萤托着引灵蝶,双眼放光:“招财,进宝,以后就靠你们带我们发家致富啦!”她宣布得掷地有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她那副“捡到天大便宜”的小财迷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招财进宝。”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凹地里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名字倒是……直抒胸臆。” 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幽默”的评价了。 李青萤嘿嘿一笑:“对呀,简单好记又吉利!” 话音未落,一声带着浓浓嫌弃意味的喷气声从谢观雪的轮椅边传来:“噗……” 只见原本正饶有兴致打量引灵蝶的小狐狸,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李青萤掌心那对新宠。 招财?进宝? 居然给如此漂亮的灵物取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吗?!而且它堂堂……未来的大妖,居然要跟这种名字的灵物共事一主?! 小狐狸的嘴角极其人性化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噎住了喉咙。 紧接着,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飞快地把脑袋埋进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里,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李青萤的方向。 一副“我不认识她”、“我什么都没听见”、“让我静静”的装死模样。 李青萤:? 她低头看看掌心新鲜出炉的招财和进宝,又看看旁边那个用尾巴把自己裹成自闭毛球的小狐狸,瞬间明白了它的嫌弃。 李青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小家伙,你是不是嫉妒了?哎呀呀,怪我怪我,怎么能把我们的大功臣给忘了呢!” 她脸上露出狡黠又灿烂的笑容,几步走到装死的小狐狸身边,招财和进宝则乖巧地飞到她肩膀上停下,翅膀呼应地一闪一闪。 小狐狸的身体明显一僵,尾巴盖得更紧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你可是我的契约妖兽,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李青萤蹲下来,无视它无声的抗拒,一把将它从尾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揉捏柔软温暖的皮毛:“让我想想,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机灵,跑起来像一道银光……叫什么才能配得上你呢?” 小狐狸在她怀里挣扎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抗拒。 不要!不要那种名字! “有了!”李青萤无视小狐狸的挣扎,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绝世好名:“你浑身雪白,像一团祥云,又这么机灵能干,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星,所以……” 她拖长了调子,看着它瞬间僵硬的身体,宣布道:“旺财怎么样?是不是又响亮又吉利?招财、进宝、旺财,我们家的寻宝吉祥三宝就凑齐啦!” “嗷呜!”小狐狸发出一声短促、绝望又带着强烈抗议的哀鸣,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旺财?!它堂堂……居然沦落到叫旺财?!这比招财进宝还要土气一万倍!! “噗。”看着小狐狸这般人性化的眼神,李青萤被逗得笑出声,揉了揉它蓬松的毛毛,安抚道:“好啦好啦,逗你的。” 闻言,小狐狸松了一口气,金色瞳孔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它就说嘛,主人虽然财迷了点,品味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惊世骇俗? 李青萤一边摸一边认真思索:“嗯……元宝怎么样?你看你,圆头圆脑的,眼睛又像是融化的金子,这名字多衬你!还很威风!” 刚松一口气的小狐狸浑身一僵,金色瞳孔地震,耳朵在空中抖了抖。 你管这叫威风!? 一直垂眸仿佛在闭目养神的谢观雪,此刻头都没抬,只是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点,语气平静无波地陈述:“它耳朵在抖。” “不喜欢?”李青萤有些失望,挠了挠脸颊:“这个名字很好听啊,那……金锭?钱串?” 她开始尝试更“富贵”的选项。 小狐狸彻底绝望了,扭头用爪子扒拉谢观雪的袖子,眼神里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谢观雪终于抬眼,清冷的目光在那张写满“妖生无望”的狐狸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向李青萤,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仿佛在等他肯定自己绝妙的想法。 空气安静了一瞬。 “……元宝还行。”谢观雪最终淡淡开口,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同时还极其自然把狐狸的爪子从自己袖子上拨下去:“比旺财强。” 小狐狸:??? 它不敢置信地瞪着谢观雪,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控诉,你绝对是故意的!你刚才唇角是不是抽了一下?我看见了! 然而谢观雪已经重新垂下眼帘,一副“我已公正裁决完毕”的冷漠模样。 小狐狸看了看李青萤期待的眼神,生无可恋地瘫成一张狐饼,尾巴“啪嗒”一下垂下去,彻底认命。 行行,元宝就元宝,你开心就好。 等我修为恢复了,一定要用我威武霸气、震慑八方的本名亮瞎你们的眼! 元宝在内心咆哮立誓。 李青萤则心满意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白玉匣子,里面铺着柔软的、蕴含淡淡灵气的月光草。 她小心翼翼地将招财和进宝引进去:“来,招财、进宝,这就是你们的豪华单间了,好好休息,明天带路寻宝就靠你们啦!” 两只引灵蝶在玉匣里舒服地扇了扇翅膀,对招财进宝之名毫无异议。 深夜,幽影石林的风渗着阴冷湿气,李青萤用一条小毯子盖住腰腹,蜷在将熄未熄的火堆旁睡着了,火光跳跃,映着她左脸的胎记,显得暖融融的。 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宝贝。 谢观雪静坐守夜,轮椅底座上复杂的阵纹幽幽泛着淡淡的光,突然,一块幽影石缝隙里漏下的风卷着火堆“噼啪”一响,火星子朝李青萤的方向溅去。 “唰!” 谢观雪手指都没动一下,轮椅却瞬间横移三尺,玄色衣摆“恰好”挡在李青萤身前,火星子撞上布料暗绣的防御阵纹,悄无声息地灭了。 全程闭眼装睡的元宝:啧啧。 李青萤在梦里咂咂嘴,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脚蹭过了轮椅的踏板,非常自然地搭着。 这轮椅上暗中刻着谢家秘传的“千机阵核心”,元宝之前只是好奇地用爪子碰了一下,立刻就被谢观雪又冷又嫌弃地瞪了一眼。 元宝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准备看看谢观雪什么反应,结果他只是垂眸看着李青萤的绣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惯常的冷冽气息似乎……微妙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紧接着,他极其自然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件折叠整齐的玄色大氅,材质非丝非革,流动着暗哑的光泽,隐隐有符文暗蕴其中。 谢观雪手腕一抖,大氅悬空展开,带着难以言喻的轻柔,无声地罩在了李青萤身上,还“顺便”将她睡觉时蹭得翘起来的一缕不听话的长发轻柔地压了下去。 元宝偷偷蹭过去,叼住氅角想蹭个边角,却被谢观雪一根手指抵住脑门推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冷?”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就运转灵力,三周天自可御寒。” 元宝:“……” 它叼着氅角的动作僵住了,金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看向谢观雪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你双标得还能再明显点吗?!她用脚踩你的宝贝阵法核心你不管!我蹭个氅角都不行?!还让我修炼?!这氅明明够大! 就在这时,熟睡的李青萤似乎感觉到了暖意,无意识地将脸往柔软温暖的墨云氅绒毛领里埋得更深了些,还舒服地蹭了蹭。 月光穿过石缝,清冷地洒落。 元宝看看谢观雪那副“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冷漠样子,又看看被墨云氅裹得严严实实、睡得香甜无比的李青萤。 它默默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大到几乎要翻到后脑勺去,用尾巴把自己裹成球,彻底放弃了吐槽。 第79章 吉祥三宝 李青萤托着引灵蝶,双眼放光:“招财,进宝,以后就靠你们带我们发家致富啦!”她宣布得掷地有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她那副“捡到天大便宜”的小财迷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招财进宝。”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凹地里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名字倒是……直抒胸臆。” 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幽默”的评价了。 李青萤嘿嘿一笑:“对呀,简单好记又吉利!” 话音未落,一声带着浓浓嫌弃意味的喷气声从谢观雪的轮椅边传来:“噗……” 只见原本正饶有兴致打量引灵蝶的小狐狸,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李青萤掌心那对新宠。 招财?进宝? 居然给如此漂亮的灵物取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吗?!而且它堂堂……未来的大妖,居然要跟这种名字的灵物共事一主?! 小狐狸的嘴角极其人性化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噎住了喉咙。 紧接着,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飞快地把脑袋埋进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里,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李青萤的方向。 一副“我不认识她”、“我什么都没听见”、“让我静静”的装死模样。 李青萤:? 她低头看看掌心新鲜出炉的招财和进宝,又看看旁边那个用尾巴把自己裹成自闭毛球的小狐狸,瞬间明白了它的嫌弃。 李青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小家伙,你是不是嫉妒了?哎呀呀,怪我怪我,怎么能把我们的大功臣给忘了呢!” 她脸上露出狡黠又灿烂的笑容,几步走到装死的小狐狸身边,招财和进宝则乖巧地飞到她肩膀上停下,翅膀呼应地一闪一闪。 小狐狸的身体明显一僵,尾巴盖得更紧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你可是我的契约妖兽,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李青萤蹲下来,无视它无声的抗拒,一把将它从尾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揉捏柔软温暖的皮毛:“让我想想,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机灵,跑起来像一道银光……叫什么才能配得上你呢?” 小狐狸在她怀里挣扎着,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抗拒。 不要!不要那种名字! “有了!”李青萤无视小狐狸的挣扎,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绝世好名:“你浑身雪白,像一团祥云,又这么机灵能干,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星,所以……” 她拖长了调子,看着它瞬间僵硬的身体,宣布道:“旺财怎么样?是不是又响亮又吉利?招财、进宝、旺财,我们家的寻宝吉祥三宝就凑齐啦!” “嗷呜!”小狐狸发出一声短促、绝望又带着强烈抗议的哀鸣,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旺财?!它堂堂……居然沦落到叫旺财?!这比招财进宝还要土气一万倍!! “噗。”看着小狐狸这般人性化的眼神,李青萤被逗得笑出声,揉了揉它蓬松的毛毛,安抚道:“好啦好啦,逗你的。” 闻言,小狐狸松了一口气,金色瞳孔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它就说嘛,主人虽然财迷了点,品味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惊世骇俗? 李青萤一边摸一边认真思索:“嗯……元宝怎么样?你看你,圆头圆脑的,眼睛又像是融化的金子,这名字多衬你!还很威风!” 刚松一口气的小狐狸浑身一僵,金色瞳孔地震,耳朵在空中抖了抖。 你管这叫威风!? 一直垂眸仿佛在闭目养神的谢观雪,此刻头都没抬,只是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点,语气平静无波地陈述:“它耳朵在抖。” “不喜欢?”李青萤有些失望,挠了挠脸颊:“这个名字很好听啊,那……金锭?钱串?” 她开始尝试更“富贵”的选项。 小狐狸彻底绝望了,扭头用爪子扒拉谢观雪的袖子,眼神里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谢观雪终于抬眼,清冷的目光在那张写满“妖生无望”的狐狸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向李青萤,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仿佛在等他肯定自己绝妙的想法。 空气安静了一瞬。 “……元宝还行。”谢观雪最终淡淡开口,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同时还极其自然把狐狸的爪子从自己袖子上拨下去:“比旺财强。” 小狐狸:??? 它不敢置信地瞪着谢观雪,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控诉,你绝对是故意的!你刚才唇角是不是抽了一下?我看见了! 然而谢观雪已经重新垂下眼帘,一副“我已公正裁决完毕”的冷漠模样。 小狐狸看了看李青萤期待的眼神,生无可恋地瘫成一张狐饼,尾巴“啪嗒”一下垂下去,彻底认命。 行行,元宝就元宝,你开心就好。 等我修为恢复了,一定要用我威武霸气、震慑八方的本名亮瞎你们的眼! 元宝在内心咆哮立誓。 李青萤则心满意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白玉匣子,里面铺着柔软的、蕴含淡淡灵气的月光草。 她小心翼翼地将招财和进宝引进去:“来,招财、进宝,这就是你们的豪华单间了,好好休息,明天带路寻宝就靠你们啦!” 两只引灵蝶在玉匣里舒服地扇了扇翅膀,对招财进宝之名毫无异议。 深夜,幽影石林的风渗着阴冷湿气,李青萤用一条小毯子盖住腰腹,蜷在将熄未熄的火堆旁睡着了,火光跳跃,映着她左脸的胎记,显得暖融融的。 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宝贝。 谢观雪静坐守夜,轮椅底座上复杂的阵纹幽幽泛着淡淡的光,突然,一块幽影石缝隙里漏下的风卷着火堆“噼啪”一响,火星子朝李青萤的方向溅去。 “唰!” 谢观雪手指都没动一下,轮椅却瞬间横移三尺,玄色衣摆“恰好”挡在李青萤身前,火星子撞上布料暗绣的防御阵纹,悄无声息地灭了。 全程闭眼装睡的元宝:啧啧。 李青萤在梦里咂咂嘴,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脚蹭过了轮椅的踏板,非常自然地搭着。 这轮椅上暗中刻着谢家秘传的“千机阵核心”,元宝之前只是好奇地用爪子碰了一下,立刻就被谢观雪又冷又嫌弃地瞪了一眼。 元宝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准备看看谢观雪什么反应,结果他只是垂眸看着李青萤的绣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惯常的冷冽气息似乎……微妙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紧接着,他极其自然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件折叠整齐的玄色大氅,材质非丝非革,流动着暗哑的光泽,隐隐有符文暗蕴其中。 谢观雪手腕一抖,大氅悬空展开,带着难以言喻的轻柔,无声地罩在了李青萤身上,还“顺便”将她睡觉时蹭得翘起来的一缕不听话的长发轻柔地压了下去。 元宝偷偷蹭过去,叼住氅角想蹭个边角,却被谢观雪一根手指抵住脑门推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冷?”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就运转灵力,三周天自可御寒。” 元宝:“……” 它叼着氅角的动作僵住了,金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看向谢观雪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你双标得还能再明显点吗?!她用脚踩你的宝贝阵法核心你不管!我蹭个氅角都不行?!还让我修炼?!这氅明明够大! 就在这时,熟睡的李青萤似乎感觉到了暖意,无意识地将脸往柔软温暖的墨云氅绒毛领里埋得更深了些,还舒服地蹭了蹭。 月光穿过石缝,清冷地洒落。 元宝看看谢观雪那副“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冷漠样子,又看看被墨云氅裹得严严实实、睡得香甜无比的李青萤。 它默默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大到几乎要翻到后脑勺去,用尾巴把自己裹成球,彻底放弃了吐槽。 第80章 野生药园 清晨,幽影石林的雾气尚未散尽,李青萤已经精神抖擞地收拾起了行装,招财和进宝在她身旁轻盈地飞舞,翅膀上的金纹银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元宝,起床啦!”她弯腰戳了戳蜷缩在角落里装睡的雪白狐狸:“再不起来,今天的灵果可就没你的份咯!” 元宝的耳朵抖了抖,慢吞吞地睁开一只金瞳,但听到“灵果”二字,尾巴还是诚实地甩了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蓬松的毛发。 “嗷呜!”它一个轻盈地跃起,精准地落在李青萤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 李青萤伸手揉了揉元宝的脑袋:“乖。” 它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一脸无辜,但尾巴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轻轻勾了勾。 谢观雪早已静坐调息完毕,轮椅上的阵法纹路微微泛着光,他抬眸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队伍,目光在元宝缠着李青萤手腕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走。” 招财和进宝不愧是天生灵物,对灵气的感知极为敏锐,两只小蝶一前一后,前者负责指引方向,后者则负责感应宝贝的具体位置。 它们飞行的轨迹隐隐形成一道微弱的灵光路径,李青萤和谢观雪只需跟随即可。 “啧啧,这效率,比我们瞎摸索强多了!”李青萤一边走一边感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方飞舞的引灵蝶:“看来咱们要在秘境里发财了!” 谢观雪操控轮椅无声前行,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贪多嚼不烂。” “哎呀,未婚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李青萤笑嘻嘻地凑近,指尖点了点他的轮椅扶手:“修行之路,法宝和法地缺一不可,咱们现在可是在攒财呢!” 谢观雪没接话,但也没反驳,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心里显然对她嘴里的“咱们”很受用。 元宝蹲在李青萤肩膀上,金色的眼瞳扫视四周,时不时抽动鼻尖,似乎在警惕什么。 忽然,它耳朵一竖,猛地转头看向左侧的密林深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嗷呜”声。 “嗯?”李青萤立刻警觉,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有东西?” 谢观雪指尖微动,轮椅无声停下,他闭目感应了一瞬:“妖兽,大概三阶左右,应该无事。” 李青萤松了口气,但元宝却仍盯着那个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这时,前方的招财和进宝忽然加快了速度,翅膀上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明亮。 它们飞向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轻轻落在几株缠绕的灵藤上,翅膀微微颤动,似乎在示意——快来快来!这里有宝贝! 李青萤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拨开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片隐蔽的野生药园,不大,但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雾气,各种灵草灵花错落生长,有些甚至已经达到了百年药龄,叶片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李青萤激动地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强行按捺住兴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可摘吗?”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目光扫过药园,微微颔首:“没有高阶妖兽的气息,可以采摘。” 闻言,李青萤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玉铲、玉锄和玉盒,动作麻利地开始挖掘灵草,她手法娴熟,每一株都小心翼翼地保留根系,确保药性不损。 元宝原本蹲在她肩膀上,见她全神贯注地挖灵草,似乎完全忽略了它,顿时有些不开心。 它轻盈地跳下来,故意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腕,然后叼起玉锄递到她手边,眼神里写满了“夸我!快夸我!” 李青萤被它逗笑了,接过玉锄,揉了揉它的脑袋,夸奖道:“元宝真棒!真能干!” 招财和进宝在空中扑闪了两下翅膀,似乎对这句话表示抗议。 元宝得意地昂起头,尾巴翘得老高,瞥了一眼两只引灵蝶,眼神里满是“看,我才是主人最得力的助手!” 李青萤正挖得起劲,进宝却忽然动了,薄如蝉翼的翅膀猛地高频颤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它翅膀上的银纹光芒骤然变得急促而明亮,直指药园深处那片被巨大幽影石阴影笼罩的角落。 “嗯?”李青萤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指引望过去。 只见在药园最深处,光线最昏暗、灵气却异常精纯阴寒的角落里,一株奇特的灵草静静生长着,约莫半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幽蓝色,叶片流淌着水波般的寒光。 中心一点凝而不散的露珠状精华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寒气息,整株灵草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肉眼可见的冰蓝色雾气,将附近的几株杂草都冻得蔫蔫的。 “那是……”李青萤的呼吸瞬间屏住,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七级寒心凝露?” 这可是炼制培元丹的主药,对于水灵根修士,尤其是修炼冰系功法的修士而言,是突破瓶颈、巩固根基的圣品。 谢观雪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牢牢锁定在那株幽蓝的灵草上,他驱动轮椅,无声地滑近几步,距离寒心凝露约三丈远时停下。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李青萤也没有头脑发热,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谢观雪所注视的地方。 寒心凝露周围三尺的土壤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一些,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纹路在缓慢流转,与周围自然散逸的灵气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是禁制!”李青萤心头一凛,这禁制布设得极其隐蔽,且气息阴寒歹毒,绝非善类。 谢观雪眼神专注,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指尖并未凝聚强大的灵力,反而极其轻微地在空中勾勒着,仿佛在描摹那无形的禁制脉络。 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吐出的音节古老而晦涩,李青萤虽听不懂,却能感觉到,随着他的念诵,周围的灵气正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发生着微不可察的波动。 突然,谢观雪指尖一顿,一缕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淡蓝色灵力自指尖射出。 这道灵力并非直击禁制核心,而是精准地没入寒心凝露左侧约一尺半的地面——一个看似毫无异常的点。 “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脆响传来。 被灵力击中的地面骤然亮起一个扭曲的符文虚影,随即像破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消散。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寒心凝露周围的地面上,一连串七个更加细小、更加黯淡的符文接连浮现、闪烁,好似被抽去了支撑般迅速黯淡、瓦解。 那层阴冷危险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寒心凝露本身散发出的精纯冰寒灵气。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可以说是快、准、稳,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灵力对冲的波动,仿佛只是拂去了叶片上的一粒尘埃。 谢观雪对禁制原理的理解和破解手法的精妙,让李青萤叹为观止。 谢观雪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灵力高速凝聚带来的细微麻痹感,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声音平淡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了。” 然而李青萤却看得分明,他额角渗出了一层极细密的薄汗,显然刚才看似轻松的破解,实则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 “未婚夫,太厉害啦!”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银铃,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纯粹的喜悦:“那禁制看着就邪门,你居然三两下就搞定了,简直神乎其技!” 这夸赞直白又热烈,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谢观雪的心口。 他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甚至刻意将目光从李青萤灿烂的笑脸上移开,转向那株解除威胁的寒心凝露,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算是回应。 只是那微微抿紧又很快松开的唇角线条,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极力压制的受用。 李青萤对谢观雪的“冷淡”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回那株散发着致命诱惑灵草上。 她快步上前,在距离寒心凝露一步之遥处停下,越是靠近,那股刺骨的寒意越是强烈,连呼吸都带上了白雾。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围着它仔细转了一圈,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灵草的痴迷与专业判断的自信。 “叶如冰棱,脉络天成,中心凝露不散,寒雾自生……确实是成熟的七级寒心凝露,还是上品之相!看这寒雾的浓度和凝露的大小,药龄至少在五百年以上!” 兴奋过后,李青萤的神情转为极度的专注和凝重:“采摘这种级别的寒性灵草,玉铲不行,会损伤其本源寒气,必须用纯粹的灵魂之力包裹,尽量不惊动核心的凝露精华。” 第80章 野生药园 清晨,幽影石林的雾气尚未散尽,李青萤已经精神抖擞地收拾起了行装,招财和进宝在她身旁轻盈地飞舞,翅膀上的金纹银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元宝,起床啦!”她弯腰戳了戳蜷缩在角落里装睡的雪白狐狸:“再不起来,今天的灵果可就没你的份咯!” 元宝的耳朵抖了抖,慢吞吞地睁开一只金瞳,但听到“灵果”二字,尾巴还是诚实地甩了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蓬松的毛发。 “嗷呜!”它一个轻盈地跃起,精准地落在李青萤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 李青萤伸手揉了揉元宝的脑袋:“乖。” 它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一脸无辜,但尾巴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轻轻勾了勾。 谢观雪早已静坐调息完毕,轮椅上的阵法纹路微微泛着光,他抬眸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队伍,目光在元宝缠着李青萤手腕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走。” 招财和进宝不愧是天生灵物,对灵气的感知极为敏锐,两只小蝶一前一后,前者负责指引方向,后者则负责感应宝贝的具体位置。 它们飞行的轨迹隐隐形成一道微弱的灵光路径,李青萤和谢观雪只需跟随即可。 “啧啧,这效率,比我们瞎摸索强多了!”李青萤一边走一边感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前方飞舞的引灵蝶:“看来咱们要在秘境里发财了!” 谢观雪操控轮椅无声前行,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贪多嚼不烂。” “哎呀,未婚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李青萤笑嘻嘻地凑近,指尖点了点他的轮椅扶手:“修行之路,法宝和法地缺一不可,咱们现在可是在攒财呢!” 谢观雪没接话,但也没反驳,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心里显然对她嘴里的“咱们”很受用。 元宝蹲在李青萤肩膀上,金色的眼瞳扫视四周,时不时抽动鼻尖,似乎在警惕什么。 忽然,它耳朵一竖,猛地转头看向左侧的密林深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嗷呜”声。 “嗯?”李青萤立刻警觉,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有东西?” 谢观雪指尖微动,轮椅无声停下,他闭目感应了一瞬:“妖兽,大概三阶左右,应该无事。” 李青萤松了口气,但元宝却仍盯着那个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这时,前方的招财和进宝忽然加快了速度,翅膀上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明亮。 它们飞向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轻轻落在几株缠绕的灵藤上,翅膀微微颤动,似乎在示意——快来快来!这里有宝贝! 李青萤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拨开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片隐蔽的野生药园,不大,但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雾气,各种灵草灵花错落生长,有些甚至已经达到了百年药龄,叶片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李青萤激动地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强行按捺住兴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可摘吗?”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目光扫过药园,微微颔首:“没有高阶妖兽的气息,可以采摘。” 闻言,李青萤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玉铲、玉锄和玉盒,动作麻利地开始挖掘灵草,她手法娴熟,每一株都小心翼翼地保留根系,确保药性不损。 元宝原本蹲在她肩膀上,见她全神贯注地挖灵草,似乎完全忽略了它,顿时有些不开心。 它轻盈地跳下来,故意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腕,然后叼起玉锄递到她手边,眼神里写满了“夸我!快夸我!” 李青萤被它逗笑了,接过玉锄,揉了揉它的脑袋,夸奖道:“元宝真棒!真能干!” 招财和进宝在空中扑闪了两下翅膀,似乎对这句话表示抗议。 元宝得意地昂起头,尾巴翘得老高,瞥了一眼两只引灵蝶,眼神里满是“看,我才是主人最得力的助手!” 李青萤正挖得起劲,进宝却忽然动了,薄如蝉翼的翅膀猛地高频颤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它翅膀上的银纹光芒骤然变得急促而明亮,直指药园深处那片被巨大幽影石阴影笼罩的角落。 “嗯?”李青萤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顺着指引望过去。 只见在药园最深处,光线最昏暗、灵气却异常精纯阴寒的角落里,一株奇特的灵草静静生长着,约莫半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幽蓝色,叶片流淌着水波般的寒光。 中心一点凝而不散的露珠状精华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寒气息,整株灵草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肉眼可见的冰蓝色雾气,将附近的几株杂草都冻得蔫蔫的。 “那是……”李青萤的呼吸瞬间屏住,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七级寒心凝露?” 这可是炼制培元丹的主药,对于水灵根修士,尤其是修炼冰系功法的修士而言,是突破瓶颈、巩固根基的圣品。 谢观雪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牢牢锁定在那株幽蓝的灵草上,他驱动轮椅,无声地滑近几步,距离寒心凝露约三丈远时停下。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李青萤也没有头脑发热,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谢观雪所注视的地方。 寒心凝露周围三尺的土壤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一些,隐隐有极其微弱、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纹路在缓慢流转,与周围自然散逸的灵气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是禁制!”李青萤心头一凛,这禁制布设得极其隐蔽,且气息阴寒歹毒,绝非善类。 谢观雪眼神专注,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他指尖并未凝聚强大的灵力,反而极其轻微地在空中勾勒着,仿佛在描摹那无形的禁制脉络。 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吐出的音节古老而晦涩,李青萤虽听不懂,却能感觉到,随着他的念诵,周围的灵气正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发生着微不可察的波动。 突然,谢观雪指尖一顿,一缕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淡蓝色灵力自指尖射出。 这道灵力并非直击禁制核心,而是精准地没入寒心凝露左侧约一尺半的地面——一个看似毫无异常的点。 “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脆响传来。 被灵力击中的地面骤然亮起一个扭曲的符文虚影,随即像破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消散。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寒心凝露周围的地面上,一连串七个更加细小、更加黯淡的符文接连浮现、闪烁,好似被抽去了支撑般迅速黯淡、瓦解。 那层阴冷危险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寒心凝露本身散发出的精纯冰寒灵气。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可以说是快、准、稳,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灵力对冲的波动,仿佛只是拂去了叶片上的一粒尘埃。 谢观雪对禁制原理的理解和破解手法的精妙,让李青萤叹为观止。 谢观雪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灵力高速凝聚带来的细微麻痹感,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声音平淡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了。” 然而李青萤却看得分明,他额角渗出了一层极细密的薄汗,显然刚才看似轻松的破解,实则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 “未婚夫,太厉害啦!”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银铃,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纯粹的喜悦:“那禁制看着就邪门,你居然三两下就搞定了,简直神乎其技!” 这夸赞直白又热烈,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谢观雪的心口。 他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甚至刻意将目光从李青萤灿烂的笑脸上移开,转向那株解除威胁的寒心凝露,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算是回应。 只是那微微抿紧又很快松开的唇角线条,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极力压制的受用。 李青萤对谢观雪的“冷淡”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回那株散发着致命诱惑灵草上。 她快步上前,在距离寒心凝露一步之遥处停下,越是靠近,那股刺骨的寒意越是强烈,连呼吸都带上了白雾。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围着它仔细转了一圈,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灵草的痴迷与专业判断的自信。 “叶如冰棱,脉络天成,中心凝露不散,寒雾自生……确实是成熟的七级寒心凝露,还是上品之相!看这寒雾的浓度和凝露的大小,药龄至少在五百年以上!” 兴奋过后,李青萤的神情转为极度的专注和凝重:“采摘这种级别的寒性灵草,玉铲不行,会损伤其本源寒气,必须用纯粹的灵魂之力包裹,尽量不惊动核心的凝露精华。” 第81章 拿下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将识海里的淡青色灵魂之力调动起来。 对于淡青中品灵魂境界的修士来说,直接以灵魂之力采摘七级灵草,无异于痴人说梦。 灵魂之力强度不足,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轻则灵魂受创,重则痴呆;而灵魂之力控制不稳,则极易损伤灵草本源,使其价值暴跌甚至化为凡草。 但李青萤的神情异常专注和平静,她双手平抬在胸前,掌心相对,全副心神沉入识海。 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如同初春最柔韧的藤蔓,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蓝灵草。 灵魂之力刚刚触及寒心凝露外围那层冰蓝色的雾气,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寒剧痛就如同千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瞬间狠狠扎向李青萤的识海。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刚刚渗出的细密汗珠,眨眼间就被周围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李青萤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神。 识海中,淡青色的光芒在冰寒侵蚀下明明灭灭,却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与专注力,展现出了超其境界的控制精度,她如同最耐心的绣娘,将淡青色的“丝线”慢慢渗透进冰雾。 谢观雪就在李青萤身后不远处,清冷的目光紧紧锁在她剧烈颤抖的背影上,看着她惨白的侧脸和额上凝结的冰霜,他垂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采摘这株七级灵草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胸腔里那股刚刚被夸赞熨帖过的暖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焦灼和担忧。 采摘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也痛苦得难以言表。 李青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着,呼吸变得短促而艰难,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在幽蓝的冰雾中艰难地推进、缠绕,试图包裹住寒心凝露扎根的那片坚硬冻土。 谢观雪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强行打断,但看到她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倔强,又强行按捺住了。 他只能将更多的灵力悄然注入轮椅的防御阵法,无形的屏障将李青萤周身护得更严密,隔绝了任何可能干扰她的外界波动。 元宝也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得意和玩闹,它焦躁地在轮椅脚边踱步,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担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声。 身为契约妖兽,它能清晰地感知到主人灵魂传来的痛苦波动。 招财和进宝也在旁边上下飞舞,翅膀扇动的速度很快,明显有些焦躁。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李青萤感觉自己在无边的冰原中跋涉了千百年,终于,她的灵魂之力编织成一张精密的、坚韧的淡青色大网,艰难而完整地包裹住了寒心凝露根部下方一尺见方的冻土和岩石。 “起!” 李青萤睁开眼睛,在心中无声呐喊,榨取识海中最后的力量,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向上“托举”。 那株幽蓝的灵草连同包裹着它根系的巨大冻土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托离了地面。 整个过程中,寒心凝露叶片上的冰晶纹路光华流转不息,中心的凝露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微微荡漾着,却始终未曾滴落或溃散,精纯至极的寒性本源被完美地保护着。 冻土块完全脱离地面,被李青萤以灵魂之力稳稳托在掌心上方,她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个早已备好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寒玉盒。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寒心凝露放入盒中,啪嗒一声合上盖子,盒盖上复杂的符文瞬间亮起冰蓝色的光芒,彻底隔绝了内外气息。 做完这一切,李青萤才感觉灵魂深处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虚弱和疲惫。 她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就在她即将跌落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谢观雪不知何时已驱动轮椅上前,将李青萤轻轻揽入怀中,让她靠坐在自己腿上。 “别动。”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平日里如寒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少见的复杂情绪。 李青萤大口喘着气,额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虚弱地靠在谢观雪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他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莫名让她安心。 谢观雪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微微发颤的唇瓣上。 他皱起眉头,声音里压抑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强采七级灵草,你不要命了?” 李青萤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虚弱地眨眨眼,小声道:“这不是……成功了嘛……” 话音未落,谢观雪的手突然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这个动作让李青萤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手臂绷得很紧,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别说话,好好休息。”谢观雪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清香的上品固魂丹,喂到她嘴边:“张嘴。” 李青萤乖乖张开嘴,任由他将丹药送入自己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识海,抚慰着受损的灵魂,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观雪的手仍停留在她脑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丝,这个下意识的安抚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温柔。 元宝焦急地绕着轮椅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李青萤垂落的手,谢观雪瞥了它一眼,低声道:“她没事。”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元宝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李青萤缓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毫不犹豫地将寒玉盒塞进谢观雪怀里:“喏,未婚夫,这个归你!” 盒子入手冰凉,却远不及刚才目睹她受苦时心中的寒意,谢观雪的手指颤了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值得吗?” 李青萤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当然值得!你修炼的是冰系功法,这个以后对你有用……” 话未说完,她就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观雪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这个拥抱很轻,却让李青萤心跳漏了一拍。 “多谢。”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一些,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下次不要这样了。” 李青萤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小声嘟囔:“知道啦。”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李青萤的体力恢复了些,她从谢观雪怀里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头莫名一跳:“我……我去看看其他灵草。”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从他腿上滑下来。 谢观雪没有阻拦,只是驱动轮椅无声地跟在李青萤身后,始终保持着能随时护住她的距离。 元宝也立刻追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青萤没有因为得到了最珍贵的寒心凝露就大肆搜刮,相反,她拖着还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那些尚未成熟的灵草,尤其是几株年份尚浅,但灵气纯净、潜力不错的幼苗旁。 “这片药园能孕育出寒心凝露,地脉阴寒灵气异常精纯,不能竭泽而渔。” 李青萤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玉铲,动作虽然比之前迟缓了一些,却依旧轻柔地为那些灵草松土,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它们过于密集纠缠的根系。 她还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玉瓶,倒出几滴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的淡绿色液体,小心地稀释后,均匀浇灌在幼苗根部。 “这个精华露能温和滋养灵根,希望你们能顺利长大,下次秘境开启时,说不定又是一株七级灵草呢。” 李青萤的动作熟稔而充满耐心,对每一种灵草的特性都了如指掌。 这株地脉灵芝才三十年,至少需要百年才能入药,现在采了就是暴殄天物。 这几株星辉草喜阴,但这几株挤得太密了,根都缠一起了,得松松土,不然谁也吸收不好月华精华。 李青萤口中念念有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园丁在照料心爱的花园,脸上疲惫未消,却洋溢着一种沉静而满足的光彩。 谢观雪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专注照料灵植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沉静而充满生机的魅力。 元宝也安静地蹲在她脚边,金色的眼瞳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之前的担忧化作了柔和。 他们都知道,这片野生药园在李青萤眼中,不仅是财富,更是一个需要细心呵护的生命之地。 第81章 拿下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将识海里的淡青色灵魂之力调动起来。 对于淡青中品灵魂境界的修士来说,直接以灵魂之力采摘七级灵草,无异于痴人说梦。 灵魂之力强度不足,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轻则灵魂受创,重则痴呆;而灵魂之力控制不稳,则极易损伤灵草本源,使其价值暴跌甚至化为凡草。 但李青萤的神情异常专注和平静,她双手平抬在胸前,掌心相对,全副心神沉入识海。 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如同初春最柔韧的藤蔓,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蓝灵草。 灵魂之力刚刚触及寒心凝露外围那层冰蓝色的雾气,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寒剧痛就如同千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瞬间狠狠扎向李青萤的识海。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刚刚渗出的细密汗珠,眨眼间就被周围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李青萤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神。 识海中,淡青色的光芒在冰寒侵蚀下明明灭灭,却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与专注力,展现出了超其境界的控制精度,她如同最耐心的绣娘,将淡青色的“丝线”慢慢渗透进冰雾。 谢观雪就在李青萤身后不远处,清冷的目光紧紧锁在她剧烈颤抖的背影上,看着她惨白的侧脸和额上凝结的冰霜,他垂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采摘这株七级灵草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胸腔里那股刚刚被夸赞熨帖过的暖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焦灼和担忧。 采摘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也痛苦得难以言表。 李青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着,呼吸变得短促而艰难,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在幽蓝的冰雾中艰难地推进、缠绕,试图包裹住寒心凝露扎根的那片坚硬冻土。 谢观雪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强行打断,但看到她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倔强,又强行按捺住了。 他只能将更多的灵力悄然注入轮椅的防御阵法,无形的屏障将李青萤周身护得更严密,隔绝了任何可能干扰她的外界波动。 元宝也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得意和玩闹,它焦躁地在轮椅脚边踱步,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担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声。 身为契约妖兽,它能清晰地感知到主人灵魂传来的痛苦波动。 招财和进宝也在旁边上下飞舞,翅膀扇动的速度很快,明显有些焦躁。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李青萤感觉自己在无边的冰原中跋涉了千百年,终于,她的灵魂之力编织成一张精密的、坚韧的淡青色大网,艰难而完整地包裹住了寒心凝露根部下方一尺见方的冻土和岩石。 “起!” 李青萤睁开眼睛,在心中无声呐喊,榨取识海中最后的力量,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向上“托举”。 那株幽蓝的灵草连同包裹着它根系的巨大冻土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托离了地面。 整个过程中,寒心凝露叶片上的冰晶纹路光华流转不息,中心的凝露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微微荡漾着,却始终未曾滴落或溃散,精纯至极的寒性本源被完美地保护着。 冻土块完全脱离地面,被李青萤以灵魂之力稳稳托在掌心上方,她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个早已备好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寒玉盒。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寒心凝露放入盒中,啪嗒一声合上盖子,盒盖上复杂的符文瞬间亮起冰蓝色的光芒,彻底隔绝了内外气息。 做完这一切,李青萤才感觉灵魂深处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虚弱和疲惫。 她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就在她即将跌落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谢观雪不知何时已驱动轮椅上前,将李青萤轻轻揽入怀中,让她靠坐在自己腿上。 “别动。”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平日里如寒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少见的复杂情绪。 李青萤大口喘着气,额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虚弱地靠在谢观雪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他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莫名让她安心。 谢观雪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微微发颤的唇瓣上。 他皱起眉头,声音里压抑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强采七级灵草,你不要命了?” 李青萤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虚弱地眨眨眼,小声道:“这不是……成功了嘛……” 话音未落,谢观雪的手突然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这个动作让李青萤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手臂绷得很紧,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别说话,好好休息。”谢观雪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清香的上品固魂丹,喂到她嘴边:“张嘴。” 李青萤乖乖张开嘴,任由他将丹药送入自己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涌入识海,抚慰着受损的灵魂,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观雪的手仍停留在她脑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丝,这个下意识的安抚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温柔。 元宝焦急地绕着轮椅打转,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李青萤垂落的手,谢观雪瞥了它一眼,低声道:“她没事。”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元宝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李青萤缓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毫不犹豫地将寒玉盒塞进谢观雪怀里:“喏,未婚夫,这个归你!” 盒子入手冰凉,却远不及刚才目睹她受苦时心中的寒意,谢观雪的手指颤了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值得吗?” 李青萤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当然值得!你修炼的是冰系功法,这个以后对你有用……” 话未说完,她就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观雪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这个拥抱很轻,却让李青萤心跳漏了一拍。 “多谢。”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一些,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下次不要这样了。” 李青萤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小声嘟囔:“知道啦。”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李青萤的体力恢复了些,她从谢观雪怀里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头莫名一跳:“我……我去看看其他灵草。”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从他腿上滑下来。 谢观雪没有阻拦,只是驱动轮椅无声地跟在李青萤身后,始终保持着能随时护住她的距离。 元宝也立刻追上去,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青萤没有因为得到了最珍贵的寒心凝露就大肆搜刮,相反,她拖着还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那些尚未成熟的灵草,尤其是几株年份尚浅,但灵气纯净、潜力不错的幼苗旁。 “这片药园能孕育出寒心凝露,地脉阴寒灵气异常精纯,不能竭泽而渔。” 李青萤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玉铲,动作虽然比之前迟缓了一些,却依旧轻柔地为那些灵草松土,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它们过于密集纠缠的根系。 她还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玉瓶,倒出几滴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的淡绿色液体,小心地稀释后,均匀浇灌在幼苗根部。 “这个精华露能温和滋养灵根,希望你们能顺利长大,下次秘境开启时,说不定又是一株七级灵草呢。” 李青萤的动作熟稔而充满耐心,对每一种灵草的特性都了如指掌。 这株地脉灵芝才三十年,至少需要百年才能入药,现在采了就是暴殄天物。 这几株星辉草喜阴,但这几株挤得太密了,根都缠一起了,得松松土,不然谁也吸收不好月华精华。 李青萤口中念念有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园丁在照料心爱的花园,脸上疲惫未消,却洋溢着一种沉静而满足的光彩。 谢观雪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专注照料灵植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沉静而充满生机的魅力。 元宝也安静地蹲在她脚边,金色的眼瞳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之前的担忧化作了柔和。 他们都知道,这片野生药园在李青萤眼中,不仅是财富,更是一个需要细心呵护的生命之地。 第82章 冤家路窄 李青萤正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星辉草幼苗松土时,玉铲突然\"铛\"的一声碰到了什么硬物,她疑惑地轻咦一声,放轻力道继续挖掘,湿润的泥土中渐渐露出一角青苔斑驳的石碑。 旁边的元宝轻盈地跃到她身边,毛绒绒的尾巴微微摇晃,鼻尖凑近石碑嗅了嗅,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警觉。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指尖凝聚的灵力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随着淡蓝色灵力的注入,石碑上的青苔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纹路。 “这是……秘境地图?”李青萤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标记:“看,这里写着无生涧!” 谢观雪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淡蓝色的灵力如水流般注入刻痕,整块石碑突然泛起微光,浮现出一幅立体的地形图。 无生涧的位置清晰可见,周围还用红色标注着几处危险的地点。 “往北三十里。”谢观雪记下路线,声音低沉:“途中要经过密林和毒沼。” 李青萤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她猛地回头,药园里却只有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旁边的元宝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金色眼瞳死死盯着他们身后的阴影。 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怎么了?” “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们。”李青萤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幽昙刃。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展开神识,轮椅上的防御阵纹微微发亮,却什么都没发现,片刻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轻声道:“先离开这里。” 招财和进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两只引灵蝶不再欢快地飞舞,而是紧紧贴在李青萤的肩膀上,翅膀微微颤抖。 两人一狐转身离去时,谁都没注意到,药园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又悄然隐没。 半日后,李青萤和谢观雪已经走到了幽影石林的边缘,浓重的雾气如同被一刀切断般骤然消散。 空气中阴冷潮湿的气息被温暖的草木清香取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李青萤深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望向湛蓝的天空:\"总算出来了!那鬼地方待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谢观雪驱动轮椅碾过松软的泥土,轮椅上的阵法纹路不再因阴气侵蚀而闪烁微光。 元宝迫不及待地从李青萤肩头跳下,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个滚,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招财和进宝也欢快地飞舞着,翅膀上的金纹在光照下更加耀眼。 \"看那边,\"李青萤指着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我们先去休整一下?\" 溪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在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谢观雪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正常的山林景色,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然而正当李青萤蹲在小溪边灌水囊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和低声咒骂。 “有人来了。”谢观雪的轮椅无声地滑到她身旁。 李青萤的表情很警觉,手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下一刻,四道狼狈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居然是谢云海一行人。 谢云海原本华贵的锦袍此刻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一道未干的血痕,神情狰狞;谢七搀扶着他,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伤。 雪芷兰跟在后面脸色苍白,衣裙上沾满泥污,眼中满是惊惧;而谢云亭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但眼底的阴郁和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是你们?!”谢云海一抬头,看到李青萤和谢观雪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扭曲:“你们竟然还没死?!” 李青萤挑眉:“怎么,很失望?” 谢云海当然失望,他们被那两只金丹期巨蜥追杀得狼狈不堪,他损失了一件护身法宝,谢七为救他受了重伤,雪芷兰更是毫无用处。 而眼前这两个最该死的废物,凭什么看起来毫发无伤?! “贱人!”谢云海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涌:“那两只巨蜥是不是你们引过来的!?” 谢观雪轮椅无声滑前一步,将李青萤护在身后,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周身气息骤然凌厉:“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说一个侮辱的字,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青萤勾起嘴唇,配合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没办法,我看他这张嘴,起码是在粪坑里腌了三年。” “云海,冷静点。”谢云亭伸手按住谢云海的肩膀,语气温和,但眼底的冷意却丝毫不减:“观雪堂弟他们能安然无恙,也是运气好。” “运气好?”谢云海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我看是耍了什么阴险手段!” 雪芷兰站在一旁,目光怨毒地盯着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李青萤,你这种低贱之人,就算侥幸逃过一劫,后面也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青萤嗤笑一声:“雪大小姐,看来你被巨蜥追得还不够惨,还有力气在这儿吠?” “你!”雪芷兰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发作,又被谢云亭拦下。 “够了。”谢云亭的目光在谢观雪和李青萤身上扫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观雪堂弟,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行动?这秘境凶险,互相照应总比单打独斗强。”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团结互助,没必要为了一点龃龉而生了嫌隙。” 谢观雪神色淡漠,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必。” 谢云亭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见状,早已按捺不住的谢云海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金光,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吼!” 谢云海正要出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林中炸开,地面剧烈震动,周围的树木簌簌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急速逼近。 这熟悉的场景令他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又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中冲出,带起一阵狂风,赫然是一只通体漆黑、浑身缠绕紫色雷电的七阶雷纹豹。 它暗紫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众人,獠牙间涎水滴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显然正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 “七阶妖兽?!”雪芷兰吓得倒退两步,脸色惨白。 谢云海和谢云亭的却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贪婪,七阶雷纹豹,若是能契约它……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林中又冲出六道训练有素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青年男子,正是段家少主——段无涯。 “谢家的人?”段无涯目光冰冷地扫过谢云海一行人,在看到谢观雪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见势不对,谢云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段无涯没理他,目光锁定在雷纹豹身上,冷声道:“这妖兽是我段家先发现的,你们最好别插手。” 谢云海不服气:“秘境宝物,有能者得之!你段家算什么东西?!” 谢云亭差点没气笑了,这谢云海真是实打实的蠢货,看这段家六人的状态,完全不似他们这般狼狈,他连风头都不会避让! 果不其然,段无涯眼神一寒,手按在剑柄上,周身剑气凛然。 与此同时,雷纹豹低伏身体,狡猾的眼珠转动着,在三方人马之间来回扫视。 它刚刚突破七阶,状态不稳,面对段家六人,本不愿硬拼,但现在谢家也掺和进来,局势反倒对它有利。 它要的就是混乱! 第82章 冤家路窄 李青萤正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星辉草幼苗松土时,玉铲突然\"铛\"的一声碰到了什么硬物,她疑惑地轻咦一声,放轻力道继续挖掘,湿润的泥土中渐渐露出一角青苔斑驳的石碑。 旁边的元宝轻盈地跃到她身边,毛绒绒的尾巴微微摇晃,鼻尖凑近石碑嗅了嗅,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警觉。 谢观雪驱动轮椅靠近,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指尖凝聚的灵力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随着淡蓝色灵力的注入,石碑上的青苔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纹路。 “这是……秘境地图?”李青萤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标记:“看,这里写着无生涧!” 谢观雪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悬在石碑上方,淡蓝色的灵力如水流般注入刻痕,整块石碑突然泛起微光,浮现出一幅立体的地形图。 无生涧的位置清晰可见,周围还用红色标注着几处危险的地点。 “往北三十里。”谢观雪记下路线,声音低沉:“途中要经过密林和毒沼。” 李青萤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她猛地回头,药园里却只有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旁边的元宝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金色眼瞳死死盯着他们身后的阴影。 谢观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怎么了?” “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们。”李青萤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幽昙刃。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展开神识,轮椅上的防御阵纹微微发亮,却什么都没发现,片刻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轻声道:“先离开这里。” 招财和进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两只引灵蝶不再欢快地飞舞,而是紧紧贴在李青萤的肩膀上,翅膀微微颤抖。 两人一狐转身离去时,谁都没注意到,药园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又悄然隐没。 半日后,李青萤和谢观雪已经走到了幽影石林的边缘,浓重的雾气如同被一刀切断般骤然消散。 空气中阴冷潮湿的气息被温暖的草木清香取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李青萤深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望向湛蓝的天空:\"总算出来了!那鬼地方待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谢观雪驱动轮椅碾过松软的泥土,轮椅上的阵法纹路不再因阴气侵蚀而闪烁微光。 元宝迫不及待地从李青萤肩头跳下,在柔软的草地上打了个滚,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招财和进宝也欢快地飞舞着,翅膀上的金纹在光照下更加耀眼。 \"看那边,\"李青萤指着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我们先去休整一下?\" 溪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在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谢观雪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正常的山林景色,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然而正当李青萤蹲在小溪边灌水囊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和低声咒骂。 “有人来了。”谢观雪的轮椅无声地滑到她身旁。 李青萤的表情很警觉,手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下一刻,四道狼狈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居然是谢云海一行人。 谢云海原本华贵的锦袍此刻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一道未干的血痕,神情狰狞;谢七搀扶着他,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伤。 雪芷兰跟在后面脸色苍白,衣裙上沾满泥污,眼中满是惊惧;而谢云亭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但眼底的阴郁和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是你们?!”谢云海一抬头,看到李青萤和谢观雪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扭曲:“你们竟然还没死?!” 李青萤挑眉:“怎么,很失望?” 谢云海当然失望,他们被那两只金丹期巨蜥追杀得狼狈不堪,他损失了一件护身法宝,谢七为救他受了重伤,雪芷兰更是毫无用处。 而眼前这两个最该死的废物,凭什么看起来毫发无伤?! “贱人!”谢云海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涌:“那两只巨蜥是不是你们引过来的!?” 谢观雪轮椅无声滑前一步,将李青萤护在身后,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周身气息骤然凌厉:“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说一个侮辱的字,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青萤勾起嘴唇,配合地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没办法,我看他这张嘴,起码是在粪坑里腌了三年。” “云海,冷静点。”谢云亭伸手按住谢云海的肩膀,语气温和,但眼底的冷意却丝毫不减:“观雪堂弟他们能安然无恙,也是运气好。” “运气好?”谢云海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我看是耍了什么阴险手段!” 雪芷兰站在一旁,目光怨毒地盯着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李青萤,你这种低贱之人,就算侥幸逃过一劫,后面也有你好果子吃的!” 李青萤嗤笑一声:“雪大小姐,看来你被巨蜥追得还不够惨,还有力气在这儿吠?” “你!”雪芷兰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发作,又被谢云亭拦下。 “够了。”谢云亭的目光在谢观雪和李青萤身上扫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观雪堂弟,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行动?这秘境凶险,互相照应总比单打独斗强。”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团结互助,没必要为了一点龃龉而生了嫌隙。” 谢观雪神色淡漠,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必。” 谢云亭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见状,早已按捺不住的谢云海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金光,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吼!” 谢云海正要出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林中炸开,地面剧烈震动,周围的树木簌簌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急速逼近。 这熟悉的场景令他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又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中冲出,带起一阵狂风,赫然是一只通体漆黑、浑身缠绕紫色雷电的七阶雷纹豹。 它暗紫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众人,獠牙间涎水滴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显然正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 “七阶妖兽?!”雪芷兰吓得倒退两步,脸色惨白。 谢云海和谢云亭的却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贪婪,七阶雷纹豹,若是能契约它……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林中又冲出六道训练有素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青年男子,正是段家少主——段无涯。 “谢家的人?”段无涯目光冰冷地扫过谢云海一行人,在看到谢观雪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见势不对,谢云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段无涯没理他,目光锁定在雷纹豹身上,冷声道:“这妖兽是我段家先发现的,你们最好别插手。” 谢云海不服气:“秘境宝物,有能者得之!你段家算什么东西?!” 谢云亭差点没气笑了,这谢云海真是实打实的蠢货,看这段家六人的状态,完全不似他们这般狼狈,他连风头都不会避让! 果不其然,段无涯眼神一寒,手按在剑柄上,周身剑气凛然。 与此同时,雷纹豹低伏身体,狡猾的眼珠转动着,在三方人马之间来回扫视。 它刚刚突破七阶,状态不稳,面对段家六人,本不愿硬拼,但现在谢家也掺和进来,局势反倒对它有利。 它要的就是混乱! 第83章 乱成一锅粥了 谢云亭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骂娘的冲动,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蠢蠢欲动的谢云海面前。 “云海堂弟,稍安勿躁!段少主说得在理,这雷纹豹确实是段家追踪在先。”他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何必为了区区一只妖兽伤了和气呢?” 谢云亭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狠狠剜了谢云海一下,暗示他看看自己狼狈的队伍——谢七重伤,雪芷兰惊吓过度,他自己也损耗不小,拿什么去跟状态完好的段家六人硬碰硬? 简直是自取其辱! 谢云海被谢云亭这么一拦,再看到段无涯身后那六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段家精锐,发热的脑子也瞬间凉了大半截。 刚才的狠话不过是习惯性的嚣张和被骤然见到李青萤和谢观雪完好的嫉恨冲昏了头。 此刻有了台阶,谢云海立刻顺坡下,只是姿态依旧僵硬难看,梗着脖子,强撑着世家少主的架子哼道:“哼!既然云亭堂哥开口,本少主也不屑于同你们争抢!区区一头七阶妖兽,让与你们段家便是!” 小溪边,李青萤微微偏头对身侧的谢观雪低语道:“啧,瞧见没?还让呢,说得跟他真能抢到似的,这身破布条配上这张嘴,倒真是绝配。” 谢观雪未置一词,只是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另一边,段无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眼神冰冷地扫过谢云海,如同在看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他甚至懒得再和谢云海废话一句,注意力重新锁定在那只蓄势待发的雷纹豹身上,手稳稳按在剑柄上,低喝:“结阵!” 段家六人闻声而动,身形如电,瞬间变换位置,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圈,凛冽的剑气纵横交错,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中央的雷纹豹牢牢锁定,杀机四溢。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那只狡猾的雷纹豹琥珀色的竖瞳猛地一转,它敏锐地察觉到了段家的决心,强行冲击包围圈绝非明智之举。 而谢家那群人虽然看着狼狈,外强中干,但人数较多,气息杂乱,纠缠起来也麻烦。 这样想着,雷纹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战场边缘看起来最“薄弱”的一环——只有两个人,一个坐轮椅的废物,一个气息微弱、脸上还有碍眼胎记的少女,外加一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低阶月影狐。 柿子,当然要挑最软的捏!制造混乱,才有脱身之机! “吼——” 雷纹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方向,舍弃了段家的包围圈和谢家众人,裹挟着刺目的紫色电光,如同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向小溪边的李青萤和谢观雪。 它锋利的爪子上缠绕着噼啪作响的雷弧,带起的腥风瞬间吹乱了李青萤额前的碎发,死亡的阴影当头笼罩。 “小心!”段无涯脸色微变,没料到这妖兽如此狡猾,竟选择攻击最弱的一环。 李青萤瞳孔骤缩,灵剑瞬间出鞘,寒芒乍现。谢观雪眼神一厉,轮椅上的防御阵纹瞬间亮到极致,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在身前,同时右手已扣住一枚冰蓝色的玉符。 一直安静蹲在旁边的元宝此刻全身毛发炸开,金色的眼瞳中不再是平日的灵动狡黠,而是爆发出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混杂着惊怒与极度警惕的光芒。 然而,就在缠绕着雷电的豹爪即将撕裂淡蓝光幕的瞬间,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穿透灵魂的冰冷杀意和无边凶威,毫无征兆地在李青萤和谢观雪身后炸响。 这吼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段家结成的剑阵瞬间一滞,修为稍低的弟子脸色煞白,气血翻涌。谢云海、雪芷兰更是直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谢观雪是第一个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就在雷纹豹扑来的瞬间,他只觉得背后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陡增。 他猛地警惕回头,只见在不足十丈远的乱石阴影之中,一对猩红如血月的眼睛骤然亮起。 紧接着,大地震动,碎石飞溅。 一头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巨狼缓缓踱步而出,通体覆盖着银灰色的毛发,在稀薄的雾气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微微张开的口中,獠牙森白如刀。 它出现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化神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赫然是一头八阶妖兽——血苍狼。 “八阶?!这怎么可能?!”段无涯心中巨震,难以置信地低吼出声,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突。 灵源秘境限制金丹及以下修士进入,这是铁律,妖兽的八阶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化神期,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所有人心头炸响,眼中除了恐惧,更添了浓重的惊骇与不解。 血苍狼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睥睨蝼蚁般的漠然,最终,这双冰冷到极致的狼瞳死死地钉在了李青萤的身上,眼神专注又渴望,仿佛她才是唯一值得它关注的存在。 雷纹豹原本凶悍的气势瞬间被碾得粉碎,琥珀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扑击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紫电溃散,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撞断了几棵小树才停下。 整个场面死寂得如同坟墓,只剩下血苍狼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群狼低嚎。 段无涯的手死死按着剑柄,指节捏得发白,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化神期的威压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他身后的段家精锐,也是个个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 谢云亭脸上的虚伪笑容早已化为一片死灰,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谢云海和雪芷兰更是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谢观雪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轮椅上的淡蓝光幕在血苍狼阴冷锐利的威压下裂出细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但他挡在李青萤身前的动作没有丝毫动摇,身形甚至微微前倾,如同一座沉默而坚定的山岳,又似被激怒的凶兽牢牢护住身后的珍宝。 他手中那枚冰蓝色的玉符,已然被捏得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丝丝缕缕的寒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李青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被猩红的狼瞳锁定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却并非恐惧,而是她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这极致威胁下被强行唤起,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愤怒咆哮。 她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微微灼烧。 李青萤心中惊涛骇浪,几乎要忍不住骂出声:这血苍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只盯着我一个人啊?!我脸上是写了“美味佳肴”四个大字吗?! 第83章 乱成一锅粥了 谢云亭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骂娘的冲动,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蠢蠢欲动的谢云海面前。 “云海堂弟,稍安勿躁!段少主说得在理,这雷纹豹确实是段家追踪在先。”他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何必为了区区一只妖兽伤了和气呢?” 谢云亭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狠狠剜了谢云海一下,暗示他看看自己狼狈的队伍——谢七重伤,雪芷兰惊吓过度,他自己也损耗不小,拿什么去跟状态完好的段家六人硬碰硬? 简直是自取其辱! 谢云海被谢云亭这么一拦,再看到段无涯身后那六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的段家精锐,发热的脑子也瞬间凉了大半截。 刚才的狠话不过是习惯性的嚣张和被骤然见到李青萤和谢观雪完好的嫉恨冲昏了头。 此刻有了台阶,谢云海立刻顺坡下,只是姿态依旧僵硬难看,梗着脖子,强撑着世家少主的架子哼道:“哼!既然云亭堂哥开口,本少主也不屑于同你们争抢!区区一头七阶妖兽,让与你们段家便是!” 小溪边,李青萤微微偏头对身侧的谢观雪低语道:“啧,瞧见没?还让呢,说得跟他真能抢到似的,这身破布条配上这张嘴,倒真是绝配。” 谢观雪未置一词,只是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另一边,段无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眼神冰冷地扫过谢云海,如同在看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他甚至懒得再和谢云海废话一句,注意力重新锁定在那只蓄势待发的雷纹豹身上,手稳稳按在剑柄上,低喝:“结阵!” 段家六人闻声而动,身形如电,瞬间变换位置,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圈,凛冽的剑气纵横交错,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中央的雷纹豹牢牢锁定,杀机四溢。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那只狡猾的雷纹豹琥珀色的竖瞳猛地一转,它敏锐地察觉到了段家的决心,强行冲击包围圈绝非明智之举。 而谢家那群人虽然看着狼狈,外强中干,但人数较多,气息杂乱,纠缠起来也麻烦。 这样想着,雷纹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战场边缘看起来最“薄弱”的一环——只有两个人,一个坐轮椅的废物,一个气息微弱、脸上还有碍眼胎记的少女,外加一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低阶月影狐。 柿子,当然要挑最软的捏!制造混乱,才有脱身之机! “吼——” 雷纹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方向,舍弃了段家的包围圈和谢家众人,裹挟着刺目的紫色电光,如同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直扑向小溪边的李青萤和谢观雪。 它锋利的爪子上缠绕着噼啪作响的雷弧,带起的腥风瞬间吹乱了李青萤额前的碎发,死亡的阴影当头笼罩。 “小心!”段无涯脸色微变,没料到这妖兽如此狡猾,竟选择攻击最弱的一环。 李青萤瞳孔骤缩,灵剑瞬间出鞘,寒芒乍现。谢观雪眼神一厉,轮椅上的防御阵纹瞬间亮到极致,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在身前,同时右手已扣住一枚冰蓝色的玉符。 一直安静蹲在旁边的元宝此刻全身毛发炸开,金色的眼瞳中不再是平日的灵动狡黠,而是爆发出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混杂着惊怒与极度警惕的光芒。 然而,就在缠绕着雷电的豹爪即将撕裂淡蓝光幕的瞬间,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穿透灵魂的冰冷杀意和无边凶威,毫无征兆地在李青萤和谢观雪身后炸响。 这吼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段家结成的剑阵瞬间一滞,修为稍低的弟子脸色煞白,气血翻涌。谢云海、雪芷兰更是直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谢观雪是第一个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就在雷纹豹扑来的瞬间,他只觉得背后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陡增。 他猛地警惕回头,只见在不足十丈远的乱石阴影之中,一对猩红如血月的眼睛骤然亮起。 紧接着,大地震动,碎石飞溅。 一头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巨狼缓缓踱步而出,通体覆盖着银灰色的毛发,在稀薄的雾气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微微张开的口中,獠牙森白如刀。 它出现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化神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赫然是一头八阶妖兽——血苍狼。 “八阶?!这怎么可能?!”段无涯心中巨震,难以置信地低吼出声,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突。 灵源秘境限制金丹及以下修士进入,这是铁律,妖兽的八阶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化神期,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所有人心头炸响,眼中除了恐惧,更添了浓重的惊骇与不解。 血苍狼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睥睨蝼蚁般的漠然,最终,这双冰冷到极致的狼瞳死死地钉在了李青萤的身上,眼神专注又渴望,仿佛她才是唯一值得它关注的存在。 雷纹豹原本凶悍的气势瞬间被碾得粉碎,琥珀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扑击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紫电溃散,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撞断了几棵小树才停下。 整个场面死寂得如同坟墓,只剩下血苍狼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群狼低嚎。 段无涯的手死死按着剑柄,指节捏得发白,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化神期的威压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他身后的段家精锐,也是个个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 谢云亭脸上的虚伪笑容早已化为一片死灰,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谢云海和雪芷兰更是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谢观雪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轮椅上的淡蓝光幕在血苍狼阴冷锐利的威压下裂出细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但他挡在李青萤身前的动作没有丝毫动摇,身形甚至微微前倾,如同一座沉默而坚定的山岳,又似被激怒的凶兽牢牢护住身后的珍宝。 他手中那枚冰蓝色的玉符,已然被捏得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丝丝缕缕的寒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李青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被猩红的狼瞳锁定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却并非恐惧,而是她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这极致威胁下被强行唤起,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愤怒咆哮。 她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微微灼烧。 李青萤心中惊涛骇浪,几乎要忍不住骂出声:这血苍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只盯着我一个人啊?!我脸上是写了“美味佳肴”四个大字吗?! 第84章 掳走 血苍狼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肺腑,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和思维。 它猩红的狼瞳如同两轮冰冷的血月,牢牢钉在李青萤身上,目光专注和贪婪,仿佛她是这秘境中唯一值得它垂涎的猎物。 谢观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焚烧理智的惊怒。 轮椅的防御光幕在化神期威压下发出破碎的哀鸣,他右臂内侧的冰魄剑纹骤然灼烫,一股沉寂已久的剑意如同被惊醒的凶兽,在他经脉中咆哮翻腾,试图挣脱束缚。 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然而,下一秒,血苍狼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银灰残影,无视了段家蓄势待发的剑阵,无视了谢家惊恐的人群,甚至无视了挡在李青萤身前、爆发出惊人气势的谢观雪和低吼的元宝。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李青萤。 “青萤!”谢观雪目眦欲裂,轮椅上的防御阵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试图将李青萤完全护在身后,右手凝聚的冰蓝寒气瞬间化为一道凝实的冰盾,横亘在巨狼扑来的方向。 但还是太慢了,太弱了,化神期的速度和力量,远非他此刻的残躯所能企及。 就在谢观雪凝聚的冰盾堪堪成型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轰然撞上来,冰盾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炸裂,冰冷的碎片四溅。 巨大的狼吻带起的腥风刮得李青萤脸颊生疼,她只觉胸前佩戴的护心镜应声碎裂,腰身一紧,仿佛被冰冷的钢铁箍住,整个人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扯离了地面。 “啊……”她嘴里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扼断。 谢观雪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擦过李青萤飞扬的衣袂,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空气,轮椅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滑退数尺,在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银灰色的巨狼叼起李青萤,如同叼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猎物,她苍白的小脸上是惊骇和茫然交织的神情。 “吼!”元宝发出凄厉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扑向巨狼的后腿,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下。 “嗷!”血苍狼吃痛低吼一声,猛地一甩后腿,元宝小小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它挣扎了两下,一时竟爬不起来。 李青萤没有放弃挣扎,声音里带着担忧:“元宝!” 血苍狼看都没看被甩飞的元宝,猩红的狼瞳扫过被它的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的众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饱含警告与蔑视的低沉咆哮。 随即,它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流光,裹挟着李青萤,冲进了密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被撞碎的冰盾残渣,元宝痛苦的呜咽,以及一片死寂的恐惧。 谢观雪还保持着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轮椅停止了滑动,他僵在原地,低着头,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正难以遏制地微微颤抖着。 一股沉寂了太久太久、几乎要被遗忘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谢观雪体内轰然爆发,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连护住她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谢云海刺耳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看着李青萤消失的方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不掩饰的恶毒快意。 “活该!真是老天开眼!”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那牙尖嘴利的丑八怪被八阶妖兽叼走了哈哈哈,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雪芷兰也扶着树干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同样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她抚了抚凌乱的鬓发,声音带着刻薄:“可不是么,修为低微还不知死活,非要往秘境里钻,这不就是自寻死路?我看她那张脸,连妖兽都嫌弃,估计一口就吞了,省得嚼!” “闭嘴!” 一声冰冷刺骨的低喝响起,谢观雪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似往日一般平静,而是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幽深的瞳孔深处,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正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地面甚至凝结出了薄薄的白霜。 “你……你想干什么?!”谢云海被看得头皮发麻,色厉内荏地喝道:“一个废人,还敢……” 话音未落,谢观雪搭在扶手上的右臂猛然一震。 “嗡——” 一道清越而冰冷的剑鸣骤然响起,谢观雪右臂内侧爆发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淡蓝色光芒,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纯粹的半透明剑影。 剑影凝成的刹那,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周围的温度骤降,地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层。 “你……”谢云海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他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就想催动护身法宝,同时身体拼命向后躲闪。 然而那道淡蓝色的剑影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寒光,如同划破空间般一闪而过。 “噗嗤!” 利刃切割血肉筋骨的闷响,清晰得令人牙酸,紧接着,一道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天空:“啊!!” 谢云海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捂着右肩断口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冰层。 他齐肩而断的右臂掉落在不远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我的……我的手!我的手!”剧痛之下,谢云海的面孔扭曲如恶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雪芷兰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裙摆瞬间被血泊浸湿,脸色惨白如纸,看向谢观雪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谢云亭瞳孔剧震,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惊骇。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谢观雪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那道剑意……那绝非一个废人能发出的! 另一边,段无涯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收紧,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尚未完全敛去的淡蓝色剑纹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谢观雪却没有再看惨叫的谢云海一眼,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轮椅瞬间调转方向,朝着血苍狼消失的密林深处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元宝!”经过那块岩石时,他低喝一声,把灵丹扔过去。 “呜……”元宝咽下灵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撞得晕乎乎的脑袋,金色的眼瞳里是和谢观雪一样的担忧和焦急,它低吼一声,化作一道银光,紧紧追了上去。 一人一狐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危机四伏的密林,追着带走李青萤的恐怖凶兽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段无涯看着谢观雪决绝消失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目光转向那只被血苍狼威压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雷纹豹。 “段五,去,契约了它。”他沉声下令,那只雷纹豹已被彻底吓破了胆,此刻正是收服的最佳时机。 一名段家弟子眼中闪过激动,应声而上。 段无涯看了看还在地上哀嚎的谢云海,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当年那个一剑震慑九州、惊艳了整个修真界的剑道天才……恐怕要回来了! 第84章 掳走 血苍狼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肺腑,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和思维。 它猩红的狼瞳如同两轮冰冷的血月,牢牢钉在李青萤身上,目光专注和贪婪,仿佛她是这秘境中唯一值得它垂涎的猎物。 谢观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焚烧理智的惊怒。 轮椅的防御光幕在化神期威压下发出破碎的哀鸣,他右臂内侧的冰魄剑纹骤然灼烫,一股沉寂已久的剑意如同被惊醒的凶兽,在他经脉中咆哮翻腾,试图挣脱束缚。 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然而,下一秒,血苍狼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银灰残影,无视了段家蓄势待发的剑阵,无视了谢家惊恐的人群,甚至无视了挡在李青萤身前、爆发出惊人气势的谢观雪和低吼的元宝。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李青萤。 “青萤!”谢观雪目眦欲裂,轮椅上的防御阵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试图将李青萤完全护在身后,右手凝聚的冰蓝寒气瞬间化为一道凝实的冰盾,横亘在巨狼扑来的方向。 但还是太慢了,太弱了,化神期的速度和力量,远非他此刻的残躯所能企及。 就在谢观雪凝聚的冰盾堪堪成型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轰然撞上来,冰盾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炸裂,冰冷的碎片四溅。 巨大的狼吻带起的腥风刮得李青萤脸颊生疼,她只觉胸前佩戴的护心镜应声碎裂,腰身一紧,仿佛被冰冷的钢铁箍住,整个人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扯离了地面。 “啊……”她嘴里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扼断。 谢观雪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擦过李青萤飞扬的衣袂,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空气,轮椅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滑退数尺,在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银灰色的巨狼叼起李青萤,如同叼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猎物,她苍白的小脸上是惊骇和茫然交织的神情。 “吼!”元宝发出凄厉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银色闪电扑向巨狼的后腿,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下。 “嗷!”血苍狼吃痛低吼一声,猛地一甩后腿,元宝小小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它挣扎了两下,一时竟爬不起来。 李青萤没有放弃挣扎,声音里带着担忧:“元宝!” 血苍狼看都没看被甩飞的元宝,猩红的狼瞳扫过被它的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的众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饱含警告与蔑视的低沉咆哮。 随即,它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流光,裹挟着李青萤,冲进了密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被撞碎的冰盾残渣,元宝痛苦的呜咽,以及一片死寂的恐惧。 谢观雪还保持着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轮椅停止了滑动,他僵在原地,低着头,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正难以遏制地微微颤抖着。 一股沉寂了太久太久、几乎要被遗忘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谢观雪体内轰然爆发,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连护住她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谢云海刺耳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看着李青萤消失的方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不掩饰的恶毒快意。 “活该!真是老天开眼!”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那牙尖嘴利的丑八怪被八阶妖兽叼走了哈哈哈,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雪芷兰也扶着树干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同样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她抚了抚凌乱的鬓发,声音带着刻薄:“可不是么,修为低微还不知死活,非要往秘境里钻,这不就是自寻死路?我看她那张脸,连妖兽都嫌弃,估计一口就吞了,省得嚼!” “闭嘴!” 一声冰冷刺骨的低喝响起,谢观雪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似往日一般平静,而是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幽深的瞳孔深处,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正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地面甚至凝结出了薄薄的白霜。 “你……你想干什么?!”谢云海被看得头皮发麻,色厉内荏地喝道:“一个废人,还敢……” 话音未落,谢观雪搭在扶手上的右臂猛然一震。 “嗡——” 一道清越而冰冷的剑鸣骤然响起,谢观雪右臂内侧爆发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淡蓝色光芒,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纯粹的半透明剑影。 剑影凝成的刹那,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周围的温度骤降,地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层。 “你……”谢云海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他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就想催动护身法宝,同时身体拼命向后躲闪。 然而那道淡蓝色的剑影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寒光,如同划破空间般一闪而过。 “噗嗤!” 利刃切割血肉筋骨的闷响,清晰得令人牙酸,紧接着,一道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天空:“啊!!” 谢云海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捂着右肩断口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冰层。 他齐肩而断的右臂掉落在不远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我的……我的手!我的手!”剧痛之下,谢云海的面孔扭曲如恶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雪芷兰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裙摆瞬间被血泊浸湿,脸色惨白如纸,看向谢观雪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谢云亭瞳孔剧震,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惊骇。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谢观雪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那道剑意……那绝非一个废人能发出的! 另一边,段无涯按在剑柄上的手猛地收紧,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尚未完全敛去的淡蓝色剑纹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谢观雪却没有再看惨叫的谢云海一眼,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轮椅瞬间调转方向,朝着血苍狼消失的密林深处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元宝!”经过那块岩石时,他低喝一声,把灵丹扔过去。 “呜……”元宝咽下灵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撞得晕乎乎的脑袋,金色的眼瞳里是和谢观雪一样的担忧和焦急,它低吼一声,化作一道银光,紧紧追了上去。 一人一狐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危机四伏的密林,追着带走李青萤的恐怖凶兽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段无涯看着谢观雪决绝消失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目光转向那只被血苍狼威压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雷纹豹。 “段五,去,契约了它。”他沉声下令,那只雷纹豹已被彻底吓破了胆,此刻正是收服的最佳时机。 一名段家弟子眼中闪过激动,应声而上。 段无涯看了看还在地上哀嚎的谢云海,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当年那个一剑震慑九州、惊艳了整个修真界的剑道天才……恐怕要回来了! 第85章 血苍狼 冰冷的腥风呼啸着刮过脸颊,李青萤被那恐怖的咬合力箍着腰腹,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挤碎,每一次颠簸都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血苍狼的速度快如闪电,周围的景象在高速移动中化作一片模糊的灰绿色残影,只有耳边猎猎的风声和巨狼沉重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青萤感觉全身骨头快要散架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土腥味和某种奇异草木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下一秒,血苍狼猛地一个俯冲,冲进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中,光线骤然变暗,如同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砰!” 李青萤被毫不怜惜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的剧痛让她蜷缩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喘匀了气。 她挣扎着抬起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本能的警惕,快速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而幽深的天然洞穴,洞壁嶙峋,布满湿滑的青苔和蛛网般的藤蔓,光线从洞口斜射进来,勉强照亮了靠近洞口的一片区域,再往里便是深沉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野兽腥臊气。 就在李青萤惊疑不定时,洞内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脏上。 一道高大精悍的身影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走到了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边缘。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身形矫健如猎豹,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头银灰色长发披散着,面容粗犷而野性,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冷硬。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冰冷的琥珀色,但深处却隐隐泛着血光,居高临下,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牢牢锁定在李青萤身上。 一股属于掠食者的无形威压沉沉地笼罩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化形成人的八阶血苍狼! 李青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到了极限,她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储物袋,幽昙刃冰凉的触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底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线生机。 血苍狼没有立刻吃掉她,而是把她掳到洞穴来,必是有目的! 男子的目光扫过李青萤苍白却依旧带着警惕的小脸,最后停留在她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上,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砂石摩擦般的粗粝质感,语调有些生硬,却异常清晰:“人类,药园里,寒心凝露,是你采的?” 李青萤心头猛地一跳,原来在药园时那股被窥视的寒意是真的!这头狼一直在暗中观察!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她没否认,也否认不了,对方既然看到了,撒谎只会激怒它,后果不堪设想。 “很好。”男子微微颔首,泛着血光的眼眸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手法尚可,未伤其本源。” 李青萤心中念头急转,他在意的是采摘手法?难道…… “还有。”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困惑和兴趣:“你,给那些无用的幼苗松土、浇灌……为何?” 李青萤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她斟酌着字句,小心回答:“天地灵物,生长不易,成熟期采摘,幼苗期留存,方是长久之道,竭泽而渔,非我所愿。”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假以时日,那些幼苗未必不能长成新的七级灵草。” 男子沉默了片刻,冰冷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似乎在思考李青萤的话,又似乎在评估她的价值。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有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李青萤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她手心都沁出冷汗时,男子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更加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座,需要你采摘一株灵草。” 果然! 李青萤心中稍定,看来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她鼓起勇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谨慎问道:“……不知是何灵草?现在何处?” 然而,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两步,更加逼近李青萤,属于高阶妖兽的、混合着血腥与野性的强大气息几乎让她窒息。 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 “在告诉你之前,本座还有一个好奇的问题。”男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起灵魂共鸣的压迫感:“你采摘寒心凝露时,动用的力量……并非寻常灵魂之力,其中,蕴含着一丝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李青萤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难道是她体内的血脉之力?当时为了对抗极寒,她确实全力调动了灵魂之力。 男子紧紧盯着李青萤的脸色,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抹血光似乎更亮了些,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好奇、探究,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向往的光芒。 “那是什么力量?”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本座能感觉到它很微弱,尚未苏醒,但它的本质……很强,非常强。”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缓缓吐出一个词:“令本座……很向往。” 向往?! 这个出乎意料的词让李青萤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体内的血脉之力是什么,但低阶妖兽会感到震慑和恐惧,可对于这头站在食物链前端的八阶血苍狼而言,他竟然会感到向往? 是因为血脉等级带来的天然压制?还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这力量的潜力,想要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李青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管是什么,此时暴露血脉之力,绝对是祸非福。 她秀气的眉毛困惑地蹙起,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无辜。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和真切的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是我的灵魂之力,可能只是……天生比较特殊一点?或者……当时太专注了,所以显得不太一样?” 李青萤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眼神清澈又茫然,将一个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搞错了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冰冷的眼眸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显然,李青萤这浑然天成的茫然和无辜让他有些意外,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难道真的是自己感应错了?或者,这力量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罢了。”男子移开视线,暂时将血脉之力的问题搁置,重新回到最初的目的,语气恢复了命令式的冰冷:“随本座来。” 话音未落,他转身朝着洞穴深处走去,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压迫。 李青萤看着没入黑暗的身影,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暂时安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血脉之力似乎引起了这头凶兽更深的兴趣,这让她更加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和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元宝生死未卜,谢观雪……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清冷身影,李青萤心头猛地一揪,不敢再深想下去。 眼下只能先应付好眼前这头喜怒无常、实力恐怖的凶兽,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第85章 血苍狼 冰冷的腥风呼啸着刮过脸颊,李青萤被那恐怖的咬合力箍着腰腹,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挤碎,每一次颠簸都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血苍狼的速度快如闪电,周围的景象在高速移动中化作一片模糊的灰绿色残影,只有耳边猎猎的风声和巨狼沉重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青萤感觉全身骨头快要散架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土腥味和某种奇异草木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下一秒,血苍狼猛地一个俯冲,冲进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中,光线骤然变暗,如同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砰!” 李青萤被毫不怜惜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的剧痛让她蜷缩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喘匀了气。 她挣扎着抬起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本能的警惕,快速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而幽深的天然洞穴,洞壁嶙峋,布满湿滑的青苔和蛛网般的藤蔓,光线从洞口斜射进来,勉强照亮了靠近洞口的一片区域,再往里便是深沉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野兽腥臊气。 就在李青萤惊疑不定时,洞内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脏上。 一道高大精悍的身影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走到了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边缘。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身形矫健如猎豹,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头银灰色长发披散着,面容粗犷而野性,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冷硬。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冰冷的琥珀色,但深处却隐隐泛着血光,居高临下,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牢牢锁定在李青萤身上。 一股属于掠食者的无形威压沉沉地笼罩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化形成人的八阶血苍狼! 李青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到了极限,她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储物袋,幽昙刃冰凉的触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底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线生机。 血苍狼没有立刻吃掉她,而是把她掳到洞穴来,必是有目的! 男子的目光扫过李青萤苍白却依旧带着警惕的小脸,最后停留在她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上,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砂石摩擦般的粗粝质感,语调有些生硬,却异常清晰:“人类,药园里,寒心凝露,是你采的?” 李青萤心头猛地一跳,原来在药园时那股被窥视的寒意是真的!这头狼一直在暗中观察!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她没否认,也否认不了,对方既然看到了,撒谎只会激怒它,后果不堪设想。 “很好。”男子微微颔首,泛着血光的眼眸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手法尚可,未伤其本源。” 李青萤心中念头急转,他在意的是采摘手法?难道…… “还有。”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困惑和兴趣:“你,给那些无用的幼苗松土、浇灌……为何?” 李青萤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她斟酌着字句,小心回答:“天地灵物,生长不易,成熟期采摘,幼苗期留存,方是长久之道,竭泽而渔,非我所愿。”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假以时日,那些幼苗未必不能长成新的七级灵草。” 男子沉默了片刻,冰冷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似乎在思考李青萤的话,又似乎在评估她的价值。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有洞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李青萤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她手心都沁出冷汗时,男子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更加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座,需要你采摘一株灵草。” 果然! 李青萤心中稍定,看来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她鼓起勇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谨慎问道:“……不知是何灵草?现在何处?” 然而,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两步,更加逼近李青萤,属于高阶妖兽的、混合着血腥与野性的强大气息几乎让她窒息。 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 “在告诉你之前,本座还有一个好奇的问题。”男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起灵魂共鸣的压迫感:“你采摘寒心凝露时,动用的力量……并非寻常灵魂之力,其中,蕴含着一丝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李青萤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难道是她体内的血脉之力?当时为了对抗极寒,她确实全力调动了灵魂之力。 男子紧紧盯着李青萤的脸色,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抹血光似乎更亮了些,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好奇、探究,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向往的光芒。 “那是什么力量?”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本座能感觉到它很微弱,尚未苏醒,但它的本质……很强,非常强。”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缓缓吐出一个词:“令本座……很向往。” 向往?! 这个出乎意料的词让李青萤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体内的血脉之力是什么,但低阶妖兽会感到震慑和恐惧,可对于这头站在食物链前端的八阶血苍狼而言,他竟然会感到向往? 是因为血脉等级带来的天然压制?还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这力量的潜力,想要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李青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不管是什么,此时暴露血脉之力,绝对是祸非福。 她秀气的眉毛困惑地蹙起,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无辜。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和真切的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是我的灵魂之力,可能只是……天生比较特殊一点?或者……当时太专注了,所以显得不太一样?” 李青萤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眼神清澈又茫然,将一个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搞错了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冰冷的眼眸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显然,李青萤这浑然天成的茫然和无辜让他有些意外,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难道真的是自己感应错了?或者,这力量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罢了。”男子移开视线,暂时将血脉之力的问题搁置,重新回到最初的目的,语气恢复了命令式的冰冷:“随本座来。” 话音未落,他转身朝着洞穴深处走去,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压迫。 李青萤看着没入黑暗的身影,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暂时安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血脉之力似乎引起了这头凶兽更深的兴趣,这让她更加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和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元宝生死未卜,谢观雪……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清冷身影,李青萤心头猛地一揪,不敢再深想下去。 眼下只能先应付好眼前这头喜怒无常、实力恐怖的凶兽,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第86章 采灵草≠采白菜 洞穴深处比洞口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奇异草木的腐朽气味。 男子步伐极大,李青萤吃了一颗灵丹,忍着胸口的闷痛,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洞壁越来越狭窄崎岖,脚下湿滑的触感让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崖平台,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呼啸的罡风从下方倒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空旷回响。 男子在平台边缘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他指向断崖对面,言简意赅道:“在那里。” 李青萤的心脏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几步,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只见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大约二十余丈远的距离,几乎垂直的黑色岩壁上,赫然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株灵草约三尺高,形态却极其古怪,主干如同某种巨大禽类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铁色泽。 主干顶端并非寻常的花叶,而是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向上舒展着九片狭长的、形似翎羽的叶片。 每一片“翎羽”都呈现出一种由内而外、渐次变化的色彩,靠近主干的部分是深沉如熔金的暗金色,越往尖端,色彩越明亮,最终化为一种金红光芒的流质形态,仿佛真的在无声燃烧。 九片燃烧的金色“翎羽”中心,簇拥着一颗鸽卵大小的果实,表皮布满细密的金色脉络,如同流淌的熔岩,内部似乎有液体在缓缓搏动,散发出一种极其诱人又极其危险的气息。 整个植株扎根在光滑陡峭、几乎无处着力的岩壁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猛烈的罡风不断吹拂着那九片燃烧的“翎羽”,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颤音。 李青萤的瞳孔瞬间收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这株灵草的记录,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拔高:“燃血涅盘草?!” 她的话让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少女竟能一眼认出这罕见之物。 李青萤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博学的知识让她瞬间抓住了关键。 这株燃血涅盘草是七级巅峰灵草,属于伴妖灵植。 要知道,伴妖灵植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高阶妖兽陨落后,其精血滋养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灵植。 之前李青萤在玉丹阁买的那七粒种子,就属于这种,种子上的鳞片纹路就是妖兽特征。 另一种就是要在某种妖兽的栖息地或洞穴旁才能生长。 而眼前这株七级巅峰灵草,无疑是伴生关系中的第二种,它必须生长在特定妖兽金翎雕的栖息地或巢穴附近,吸收其散逸的金系锐气与生命气息才能存活、成熟。 从这株灵草的生长状态能看出来,这断崖平台,或者说这片区域,极可能就是一只强大金翎雕的领地! 而且燃血涅盘草这个名字就昭示了它的特性与作用。 它蕴含极其精纯霸道的金火本源之力,对于人类修士而言是剧毒,稍有不慎便会焚毁经脉,但却是某些强大妖兽的救命圣药。 典籍记载,此草能“燃尽旧血,涅盘新生”,对化解高阶妖兽体内某些阴寒剧毒、修复因争斗或天劫造成的伤有奇效。 这血苍狼掳她来采药,是为了救谁?! 一股寒意顺着李青萤的脊椎爬升,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里是……金翎雕的领地?!你让我在它的地盘上,采它的伴生灵草?!”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不,是比虎口拔牙更疯狂百倍的行为! 金翎雕也属于顶级妖兽,性情凶猛,领地意识极强,敢动它的灵草,等于直接宣战。 李青萤在心里疯狂腹诽,脸上却维持着乖巧的假笑,男子冰冷的视线像刀子般戳在背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前辈。”她委婉地提议道:“这灵草和金翎雕都不好对付,要不咱们从长计议……” 男子的琥珀色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李青萤的惊骇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冷冷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重复道:“采下它,用你采摘寒心凝露的方法,保持其本源活力,尤其是果实中心那缕涅盘金焰不可熄灭,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骤然加强的、几乎要将李青萤骨头压碎的恐怖威压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青萤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家伙,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呢?七级灵草是这么好伺候的吗?上次采寒心凝露差点没把她灵魂冻碎,这次怕不是要直接把她烤成炭? 更别说那破地方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摔下去怕是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看着对面岩壁上那株在罡风中摇曳生姿、如同火焰精灵般的燃血涅盘草,又感受着身旁这头血苍狼冰冷刺骨的杀意,李青萤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前有金翎雕的致命威胁,后有血苍狼的虎视眈眈,而她,就是被夹在中间、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那只小虫子。 怎么办?! 李青萤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硬拼?死路一条。 拒绝?血苍狼会立刻撕碎她。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但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等等……金翎雕的领地……血苍狼不敢亲自去采……他如此急切地需要这株草救“人”…… 李青萤的目光再次落到燃血涅盘草上,看那果实中心流淌的金红光芒,说明它正处于成熟期的最后阶段,九片燃烧的“翎羽”尖端已化为流质,正是药力积蓄到巅峰、即将彻底凝固成“涅盘金晶”的时刻。 一旦完全凝固,药力虽更纯粹,但那股霸道的涅盘之火却会内敛,用于疗伤的效果反而会打折扣。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骤然划过李青萤的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青萤在被血苍狼叼走的时候,强忍着肋骨几乎被勒断的剧痛,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悄从袖中抖落了几颗莹润的玉珠。 这些珠子落地即碎,散发出只有特定妖兽才能嗅到的\"引路香\"。 谢观雪的轮椅在崎岖山路上疾驰,扶手处的阵法符文已经过热发红,元宝突然竖起耳朵,窜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金色瞳孔骤缩。 “找到了?”谢观雪声音嘶哑。 元宝用爪子扒开苔藓,露出下面的痕迹,玉珠虽碎,但却留下了一点溅开的血迹。 谢观雪指尖轻抚过那抹早已干涸的血迹,右臂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冰魄剑纹不受控制地涌动,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出细密冰晶。 “再快些。”他低语道,声音里的寒意让元宝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簇被剑气无意扫过的灌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粉碎…… 第86章 采灵草≠采白菜 洞穴深处比洞口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奇异草木的腐朽气味。 男子步伐极大,李青萤吃了一颗灵丹,忍着胸口的闷痛,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洞壁越来越狭窄崎岖,脚下湿滑的触感让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崖平台,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呼啸的罡风从下方倒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空旷回响。 男子在平台边缘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他指向断崖对面,言简意赅道:“在那里。” 李青萤的心脏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几步,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只见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大约二十余丈远的距离,几乎垂直的黑色岩壁上,赫然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株灵草约三尺高,形态却极其古怪,主干如同某种巨大禽类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铁色泽。 主干顶端并非寻常的花叶,而是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向上舒展着九片狭长的、形似翎羽的叶片。 每一片“翎羽”都呈现出一种由内而外、渐次变化的色彩,靠近主干的部分是深沉如熔金的暗金色,越往尖端,色彩越明亮,最终化为一种金红光芒的流质形态,仿佛真的在无声燃烧。 九片燃烧的金色“翎羽”中心,簇拥着一颗鸽卵大小的果实,表皮布满细密的金色脉络,如同流淌的熔岩,内部似乎有液体在缓缓搏动,散发出一种极其诱人又极其危险的气息。 整个植株扎根在光滑陡峭、几乎无处着力的岩壁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猛烈的罡风不断吹拂着那九片燃烧的“翎羽”,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颤音。 李青萤的瞳孔瞬间收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这株灵草的记录,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拔高:“燃血涅盘草?!” 她的话让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少女竟能一眼认出这罕见之物。 李青萤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博学的知识让她瞬间抓住了关键。 这株燃血涅盘草是七级巅峰灵草,属于伴妖灵植。 要知道,伴妖灵植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高阶妖兽陨落后,其精血滋养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灵植。 之前李青萤在玉丹阁买的那七粒种子,就属于这种,种子上的鳞片纹路就是妖兽特征。 另一种就是要在某种妖兽的栖息地或洞穴旁才能生长。 而眼前这株七级巅峰灵草,无疑是伴生关系中的第二种,它必须生长在特定妖兽金翎雕的栖息地或巢穴附近,吸收其散逸的金系锐气与生命气息才能存活、成熟。 从这株灵草的生长状态能看出来,这断崖平台,或者说这片区域,极可能就是一只强大金翎雕的领地! 而且燃血涅盘草这个名字就昭示了它的特性与作用。 它蕴含极其精纯霸道的金火本源之力,对于人类修士而言是剧毒,稍有不慎便会焚毁经脉,但却是某些强大妖兽的救命圣药。 典籍记载,此草能“燃尽旧血,涅盘新生”,对化解高阶妖兽体内某些阴寒剧毒、修复因争斗或天劫造成的伤有奇效。 这血苍狼掳她来采药,是为了救谁?! 一股寒意顺着李青萤的脊椎爬升,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里是……金翎雕的领地?!你让我在它的地盘上,采它的伴生灵草?!”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不,是比虎口拔牙更疯狂百倍的行为! 金翎雕也属于顶级妖兽,性情凶猛,领地意识极强,敢动它的灵草,等于直接宣战。 李青萤在心里疯狂腹诽,脸上却维持着乖巧的假笑,男子冰冷的视线像刀子般戳在背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前辈。”她委婉地提议道:“这灵草和金翎雕都不好对付,要不咱们从长计议……” 男子的琥珀色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李青萤的惊骇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冷冷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重复道:“采下它,用你采摘寒心凝露的方法,保持其本源活力,尤其是果实中心那缕涅盘金焰不可熄灭,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骤然加强的、几乎要将李青萤骨头压碎的恐怖威压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青萤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家伙,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呢?七级灵草是这么好伺候的吗?上次采寒心凝露差点没把她灵魂冻碎,这次怕不是要直接把她烤成炭? 更别说那破地方连个落脚点都没有,摔下去怕是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看着对面岩壁上那株在罡风中摇曳生姿、如同火焰精灵般的燃血涅盘草,又感受着身旁这头血苍狼冰冷刺骨的杀意,李青萤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前有金翎雕的致命威胁,后有血苍狼的虎视眈眈,而她,就是被夹在中间、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那只小虫子。 怎么办?! 李青萤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硬拼?死路一条。 拒绝?血苍狼会立刻撕碎她。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但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等等……金翎雕的领地……血苍狼不敢亲自去采……他如此急切地需要这株草救“人”…… 李青萤的目光再次落到燃血涅盘草上,看那果实中心流淌的金红光芒,说明它正处于成熟期的最后阶段,九片燃烧的“翎羽”尖端已化为流质,正是药力积蓄到巅峰、即将彻底凝固成“涅盘金晶”的时刻。 一旦完全凝固,药力虽更纯粹,但那股霸道的涅盘之火却会内敛,用于疗伤的效果反而会打折扣。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骤然划过李青萤的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青萤在被血苍狼叼走的时候,强忍着肋骨几乎被勒断的剧痛,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悄从袖中抖落了几颗莹润的玉珠。 这些珠子落地即碎,散发出只有特定妖兽才能嗅到的\"引路香\"。 谢观雪的轮椅在崎岖山路上疾驰,扶手处的阵法符文已经过热发红,元宝突然竖起耳朵,窜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金色瞳孔骤缩。 “找到了?”谢观雪声音嘶哑。 元宝用爪子扒开苔藓,露出下面的痕迹,玉珠虽碎,但却留下了一点溅开的血迹。 谢观雪指尖轻抚过那抹早已干涸的血迹,右臂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冰魄剑纹不受控制地涌动,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出细密冰晶。 “再快些。”他低语道,声音里的寒意让元宝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簇被剑气无意扫过的灌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粉碎…… 第87章 血苍狼VS金翎雕 李青萤的脸色煞白如纸,后背冷汗早已浸透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男子就站在她身侧不足三步远的地方,泛着血光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血苍狼不敢亲自去采,是因为忌惮金翎雕,而他如此急切地需要这株草,必然是为了救一个对他极其重要的存在,他承担不起和金翎雕正面冲突、耽误救人的风险。 而金翎雕……李青萤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断崖平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锐利金气。 这里是它的巢穴附近,是它的绝对禁区,意味着它随时可能会回来。 李青萤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引爆两者矛盾、同时让她有机会脱身的契机。 而那株燃血涅盘草,或许就是关键! “前辈……”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然。 “这灵草太过霸道,我修为低微,灵魂之力恐怕难以承受它的金火本源灼烧,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李青萤一边说,一边快速地从储物袋里掏出几个玉瓶和符箓,看似在做复杂的准备,实则在拖延时间。 她必须等到金翎雕回来,只有混乱,才有生机! 男子眉头微皱,冰冷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拿出的东西,似乎有些不耐,但也并未阻止。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还不到筑基期的人类,再怎么也不可能逃离他的掌控,只要最终能采到灵草即可。 李青萤心中稍定,立刻开始“准备”。 她装模作样地在地上用灵力勾勒出简单的聚灵阵纹,将几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下品聚灵石放在特定位置,又取出几张绘制着复杂花纹的青色符箓贴在额前和手腕。 这些都是进秘境前准备的,此刻正好用来演戏拖延。 李青萤的动作看起来专注又认真,仿佛真的在调动全部心神准备应对燃血涅盘草的冲击。 然而,她的灵魂之力却如同最警觉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探向那株燃血涅盘草,并非要采摘,而是去触碰和感知它散发出的精纯而霸道的金火本源气息。 这股力量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灼伤灵魂,但李青萤控制得极其小心,她要将自己的一缕灵魂印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极其微弱地“印”在那股气息之上。 她要让这株灵草,短暂地“记住”她的灵魂波动,停留在即将触碰的边缘。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李青萤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身体甚至因为灵魂深处传来的灼痛而微微颤抖。 但在男子看来,这完全是即将采摘灵草前的正常“预热”反应,甚至更印证了这株草的危险和她“尽力而为”的姿态。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过去。 李青萤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救命!快回来啊!那只金翎雕应该感应到入侵的气息了,怎么还不回来!? 仿佛是听到了李青萤内心的呐喊,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瞬间,一声穿金裂石、撕裂苍穹的尖锐鸣叫,毫无征兆地在遥远的天际炸响。 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极致的愤怒,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金针,狠狠扎进在场两人的耳膜和神魂深处。 李青萤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灵魂印记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 来了!它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一股跟血苍狼媲美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整个断崖平台。 平台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深渊,空气都变得无比沉重,充满了金属般的肃杀之气。 男子脸色骤变,他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眼中血光大盛,原本内敛的凶戾气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他毫不犹豫地变回兽型,银灰色的毛发无风自动,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 金翎雕回来了! 而且它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巢穴附近有入侵者,感知到燃血涅盘草被陌生的气息触碰了。 这彻底点燃了它的怒火。 一道巨大的金色流光撕裂长空,以超越想象的速度俯冲而来,金色翎羽在高速中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 李青萤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充满暴戾和杀意的巨大眼眸,如同两轮燃烧的烈日,瞬间锁定了她和血苍狼。 “吼!”血苍狼毫不犹豫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兽形微微压低,作出攻击的姿态。 它必须挡住金翎雕的第一波攻击,不是为了保护李青萤,而是为了那株近在咫尺的燃血涅盘草。 “轰隆!!!” 金色流光与银灰色身影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恐怖的冲击如同风暴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断崖平台。 坚硬的岩石地面寸寸龟裂,李青萤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湿滑的洞壁上,喉头一甜,她再也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但她只是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绝境逢生的亮光。 混乱开始了!机会来了! 就在两只八阶妖兽碰撞的瞬间,李青萤强忍着剧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一般,借着冲击的力道和漫天烟尘的掩护,猛地向靠近洞穴通道的阴影处滚去。 她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死物,同时将一枚“敛息符”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她的目标不是逃跑——在两头暴怒的八阶妖兽眼皮底下,正面逃跑是找死,而且若是血苍狼赢了,那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李青萤的目标是趁乱躲进洞穴深处。 血苍狼急着救“人”,金翎雕急着守护灵草和巢穴,它们最激烈的战场必然是在平台和灵草附近。 只要她能暂时躲开风暴中心,就有机会利用洞穴复杂的地形周旋,甚至……找到血苍狼如此急切的原因。 那或许是她谈判的筹码。 在翻滚躲避的瞬间,李青萤的目光无意间与那双俯冲而下、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眼有过极其短暂的交错。 那一刻,她心脏猛地一跳。 那双暴戾又冰冷的巨眼在锁定她的刹那,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那困惑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就被更加汹涌的、被侵犯了领地的滔天怒火所取代。 金翎雕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啸,狠狠抓向血苍狼,后者厉声咆哮,裹挟着血色煞气的狼爪悍然迎上。 两头高阶凶兽的生死搏杀正式拉开序幕,整个断崖平台在它们恐怖的力量下逐渐崩塌。 而李青萤已经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洞穴深处那片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 第87章 血苍狼VS金翎雕 李青萤的脸色煞白如纸,后背冷汗早已浸透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男子就站在她身侧不足三步远的地方,泛着血光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血苍狼不敢亲自去采,是因为忌惮金翎雕,而他如此急切地需要这株草,必然是为了救一个对他极其重要的存在,他承担不起和金翎雕正面冲突、耽误救人的风险。 而金翎雕……李青萤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断崖平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锐利金气。 这里是它的巢穴附近,是它的绝对禁区,意味着它随时可能会回来。 李青萤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引爆两者矛盾、同时让她有机会脱身的契机。 而那株燃血涅盘草,或许就是关键! “前辈……”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然。 “这灵草太过霸道,我修为低微,灵魂之力恐怕难以承受它的金火本源灼烧,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李青萤一边说,一边快速地从储物袋里掏出几个玉瓶和符箓,看似在做复杂的准备,实则在拖延时间。 她必须等到金翎雕回来,只有混乱,才有生机! 男子眉头微皱,冰冷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拿出的东西,似乎有些不耐,但也并未阻止。 或许在他看来,一个还不到筑基期的人类,再怎么也不可能逃离他的掌控,只要最终能采到灵草即可。 李青萤心中稍定,立刻开始“准备”。 她装模作样地在地上用灵力勾勒出简单的聚灵阵纹,将几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下品聚灵石放在特定位置,又取出几张绘制着复杂花纹的青色符箓贴在额前和手腕。 这些都是进秘境前准备的,此刻正好用来演戏拖延。 李青萤的动作看起来专注又认真,仿佛真的在调动全部心神准备应对燃血涅盘草的冲击。 然而,她的灵魂之力却如同最警觉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探向那株燃血涅盘草,并非要采摘,而是去触碰和感知它散发出的精纯而霸道的金火本源气息。 这股力量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灼伤灵魂,但李青萤控制得极其小心,她要将自己的一缕灵魂印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极其微弱地“印”在那股气息之上。 她要让这株灵草,短暂地“记住”她的灵魂波动,停留在即将触碰的边缘。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李青萤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身体甚至因为灵魂深处传来的灼痛而微微颤抖。 但在男子看来,这完全是即将采摘灵草前的正常“预热”反应,甚至更印证了这株草的危险和她“尽力而为”的姿态。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过去。 李青萤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救命!快回来啊!那只金翎雕应该感应到入侵的气息了,怎么还不回来!? 仿佛是听到了李青萤内心的呐喊,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瞬间,一声穿金裂石、撕裂苍穹的尖锐鸣叫,毫无征兆地在遥远的天际炸响。 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极致的愤怒,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金针,狠狠扎进在场两人的耳膜和神魂深处。 李青萤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灵魂印记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 来了!它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一股跟血苍狼媲美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整个断崖平台。 平台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深渊,空气都变得无比沉重,充满了金属般的肃杀之气。 男子脸色骤变,他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眼中血光大盛,原本内敛的凶戾气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他毫不犹豫地变回兽型,银灰色的毛发无风自动,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 金翎雕回来了! 而且它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巢穴附近有入侵者,感知到燃血涅盘草被陌生的气息触碰了。 这彻底点燃了它的怒火。 一道巨大的金色流光撕裂长空,以超越想象的速度俯冲而来,金色翎羽在高速中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 李青萤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充满暴戾和杀意的巨大眼眸,如同两轮燃烧的烈日,瞬间锁定了她和血苍狼。 “吼!”血苍狼毫不犹豫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兽形微微压低,作出攻击的姿态。 它必须挡住金翎雕的第一波攻击,不是为了保护李青萤,而是为了那株近在咫尺的燃血涅盘草。 “轰隆!!!” 金色流光与银灰色身影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恐怖的冲击如同风暴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断崖平台。 坚硬的岩石地面寸寸龟裂,李青萤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湿滑的洞壁上,喉头一甜,她再也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但她只是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绝境逢生的亮光。 混乱开始了!机会来了! 就在两只八阶妖兽碰撞的瞬间,李青萤强忍着剧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一般,借着冲击的力道和漫天烟尘的掩护,猛地向靠近洞穴通道的阴影处滚去。 她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死物,同时将一枚“敛息符”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她的目标不是逃跑——在两头暴怒的八阶妖兽眼皮底下,正面逃跑是找死,而且若是血苍狼赢了,那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李青萤的目标是趁乱躲进洞穴深处。 血苍狼急着救“人”,金翎雕急着守护灵草和巢穴,它们最激烈的战场必然是在平台和灵草附近。 只要她能暂时躲开风暴中心,就有机会利用洞穴复杂的地形周旋,甚至……找到血苍狼如此急切的原因。 那或许是她谈判的筹码。 在翻滚躲避的瞬间,李青萤的目光无意间与那双俯冲而下、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眼有过极其短暂的交错。 那一刻,她心脏猛地一跳。 那双暴戾又冰冷的巨眼在锁定她的刹那,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那困惑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就被更加汹涌的、被侵犯了领地的滔天怒火所取代。 金翎雕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啸,狠狠抓向血苍狼,后者厉声咆哮,裹挟着血色煞气的狼爪悍然迎上。 两头高阶凶兽的生死搏杀正式拉开序幕,整个断崖平台在它们恐怖的力量下逐渐崩塌。 而李青萤已经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洞穴深处那片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 第88章 血脉苏醒 借着身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狂暴的冲击的掩护,李青萤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冲进了洞穴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敛息符的光芒在她胸口微弱地闪烁,将她所有的生命气息和灵力波动死死锁住,让她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一块石头。 李青萤不敢停留,强忍着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手脚并用地在崎岖湿滑的通道内快速移动。 身后传来的每一次撞击轰鸣、每一声凶兽的咆哮怒吼,都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她的心头,提醒她稍慢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洞穴深处弥漫的草木腐朽味越来越浓,还混着一缕几不可闻的……奶腥味? 这奇怪的味道让李青萤心头一动,奔跑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她不知道这洞穴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血苍狼不惜冒险掳她来采药的原因,就在这气味的源头。 通道七拐八绕,坡度向下延伸。 身后战斗的轰鸣声逐渐被厚厚的岩层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依旧如同潮水般渗透进来。 李青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转过一个狭窄的隘口后,前方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个比断崖平台小一些的天然石室,中央的地面相对平整,铺着几层厚厚的柔软兽皮,洁白如雪。 而就在那皮毛的正中央,则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银灰色团子。 李青萤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只团子看起来太小了,跟只小猫一样,银灰色的胎毛稀稀疏疏,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耳朵软软地耷拉着,眼睛轻阖,鼻头粉嫩,仿佛一个用力呼吸都会破碎的琉璃制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周身弥漫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和冰冷。 这股冰冷的气息似乎极不稳定,时而如同初春的薄冰,时而又如同万载寒渊,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都忽高忽低。 在这股不稳定的冰冷气息侵蚀下,小团子身下的白色皮毛边缘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并且还在缓慢地蔓延。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却生命垂危的血苍狼幼崽! 李青萤瞬间了悟,看来血苍狼迫切需要燃血涅盘草,就是为了救这只被寒气侵袭的幼崽。 它体内的寒性力量正在吞噬微弱的生命之火,而燃血涅盘草蕴含的霸道金火本源,或许是唯一能救它一命的东西。 就在李青萤震惊地看着幼崽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在它周围的空气中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随后,一股强大而内敛的守护灵力弥漫开来,充满了血苍狼特有的凶戾和不容侵犯的气息。 看来血苍狼在离开前,留下了保护幼崽的结界,这结界并不阻挡视线,但任何带有恶意或未经允许的触碰,都必然会引发它雷霆般的反击。 李青萤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看着这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狼崽,又感知着身后通道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和越来越近的凶兽咆哮,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赌了!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和犹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结界边缘,在距离结界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没有试图触碰结界,而是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识海中,一缕淡青色的灵魂之力被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李青萤努力地去回忆之前在药园采摘寒心凝露时,为了对抗极寒而引发的血脉之力。 她凭借着模糊的感觉,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深处,灵魂之力如同最柔韧的藤蔓,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呼吸一般轻缓地去触碰结界。 没有攻击,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善意的交流。 “小家伙……”李青萤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灵魂的波动轻柔地传递过去:“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就在她努力释放着这种平和意念的瞬间,异变陡生。 李青萤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下,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在她全身心沉浸的时候,被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结界,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上面流转的银灰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散发出强烈的排斥和警告意味。 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李青萤。 她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遭了!难道弄巧成拙了?! 就在李青萤以为自己要触发结界反击的时候,并未发现一股血脉之力在自己身后凝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将剧烈震荡的结界强行压制了下去。 下一秒,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从厚厚的白色皮毛中央响起:“嗷呜……” 蜷缩着的幼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又轻微地动了一下,紧闭的的眼睑竟然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下,露出的并非是血苍狼琥那样琥珀色的凶瞳,而是带着初生婴儿般懵懂的纯净冰蓝色。 这双冰蓝色的眼眸极其茫然,如同蒙着一层水雾,没有任何焦距。 “轰隆——” 就在这时,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震动,两侧岩壁同时爆裂。 东侧通道中,金翎雕裹挟着焚天金焰破壁而出,每一片羽毛都化作利刃;西侧缺口处,浑身浴血的血苍狼撕开石壁,獠牙上还滴落着敌人的鲜血。 两头凶兽都带着滔天杀意,却在一瞬间如遭雷击。 金翎雕燃烧的羽翼猛然收拢,竟在空中硬生生刹住冲势,锐利的左眼瞳孔地震。血苍狼的前肢一个踉跄,银灰色的毛发全部炸开。 整个石室陷入诡异的静止,只有幼崽正在努力朝着李青萤的方向发出细微的呜咽。 李青萤自己也被这变故震惊,透过金翎雕震惊的瞳孔,她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后的景象,呼吸瞬间凝滞。 只见她身后,一道遮天蔽日的青龙虚影正盘踞在虚空之中,每一片鳞甲都流转着青光。 虽不完整,却散发着恐怖的威压,龙首低垂,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瞳孔璀璨,狭长如刃,边缘燃烧着青金色的火焰,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镌刻着古老的法则。 “这是……” 李青萤的左脸胎记突然灼痛难忍,青白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她颤抖着抬手触碰,却见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已覆上了一层细密的青色龙鳞。 幼崽发出稚嫩的呜咽,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敬畏与向往,它挣扎着想要爬向虚影,却在接触到龙威的瞬间瘫软在地,本能地露出柔软的腹部。 这是妖兽表示臣服的最高礼节。 “吼……” 血苍狼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的呜咽,八阶的妖力在这道虚影前竟如同幼兽般战栗。 金翎雕燃烧的羽翼完全收拢,左眼下本来快要痊愈的伤口在惊骇中迸裂,流下了一行血。 李青萤脑中轰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从小到大动物们对她的害怕…… 谢观雪说她灵魂之力特殊时探究的目光…… 元宝想跟她签订本命契约时受到的惊吓…… “原来如此……” 李青萤左脸的胎记迸发出刺目青光,虚空中,那道龙影随之发出震颤天地的长吟,整座洞穴开始崩塌,岩壁上的碎石在坠落途中就化作齑粉。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青白交错的胎记,根本就是一道封印,封印着她体内沉睡的青龙血脉! 第88章 血脉苏醒 借着身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狂暴的冲击的掩护,李青萤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冲进了洞穴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敛息符的光芒在她胸口微弱地闪烁,将她所有的生命气息和灵力波动死死锁住,让她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一块石头。 李青萤不敢停留,强忍着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手脚并用地在崎岖湿滑的通道内快速移动。 身后传来的每一次撞击轰鸣、每一声凶兽的咆哮怒吼,都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她的心头,提醒她稍慢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洞穴深处弥漫的草木腐朽味越来越浓,还混着一缕几不可闻的……奶腥味? 这奇怪的味道让李青萤心头一动,奔跑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她不知道这洞穴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血苍狼不惜冒险掳她来采药的原因,就在这气味的源头。 通道七拐八绕,坡度向下延伸。 身后战斗的轰鸣声逐渐被厚厚的岩层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依旧如同潮水般渗透进来。 李青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转过一个狭窄的隘口后,前方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个比断崖平台小一些的天然石室,中央的地面相对平整,铺着几层厚厚的柔软兽皮,洁白如雪。 而就在那皮毛的正中央,则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银灰色团子。 李青萤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只团子看起来太小了,跟只小猫一样,银灰色的胎毛稀稀疏疏,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耳朵软软地耷拉着,眼睛轻阖,鼻头粉嫩,仿佛一个用力呼吸都会破碎的琉璃制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周身弥漫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和冰冷。 这股冰冷的气息似乎极不稳定,时而如同初春的薄冰,时而又如同万载寒渊,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都忽高忽低。 在这股不稳定的冰冷气息侵蚀下,小团子身下的白色皮毛边缘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并且还在缓慢地蔓延。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却生命垂危的血苍狼幼崽! 李青萤瞬间了悟,看来血苍狼迫切需要燃血涅盘草,就是为了救这只被寒气侵袭的幼崽。 它体内的寒性力量正在吞噬微弱的生命之火,而燃血涅盘草蕴含的霸道金火本源,或许是唯一能救它一命的东西。 就在李青萤震惊地看着幼崽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在它周围的空气中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随后,一股强大而内敛的守护灵力弥漫开来,充满了血苍狼特有的凶戾和不容侵犯的气息。 看来血苍狼在离开前,留下了保护幼崽的结界,这结界并不阻挡视线,但任何带有恶意或未经允许的触碰,都必然会引发它雷霆般的反击。 李青萤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看着这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狼崽,又感知着身后通道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和越来越近的凶兽咆哮,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赌了! 李青萤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和犹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结界边缘,在距离结界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没有试图触碰结界,而是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识海中,一缕淡青色的灵魂之力被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李青萤努力地去回忆之前在药园采摘寒心凝露时,为了对抗极寒而引发的血脉之力。 她凭借着模糊的感觉,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深处,灵魂之力如同最柔韧的藤蔓,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呼吸一般轻缓地去触碰结界。 没有攻击,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善意的交流。 “小家伙……”李青萤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灵魂的波动轻柔地传递过去:“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就在她努力释放着这种平和意念的瞬间,异变陡生。 李青萤左脸青白交错的胎记下,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在她全身心沉浸的时候,被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结界,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上面流转的银灰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惊醒的毒蛇,散发出强烈的排斥和警告意味。 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李青萤。 她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遭了!难道弄巧成拙了?! 就在李青萤以为自己要触发结界反击的时候,并未发现一股血脉之力在自己身后凝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将剧烈震荡的结界强行压制了下去。 下一秒,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从厚厚的白色皮毛中央响起:“嗷呜……” 蜷缩着的幼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又轻微地动了一下,紧闭的的眼睑竟然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下,露出的并非是血苍狼琥那样琥珀色的凶瞳,而是带着初生婴儿般懵懂的纯净冰蓝色。 这双冰蓝色的眼眸极其茫然,如同蒙着一层水雾,没有任何焦距。 “轰隆——” 就在这时,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震动,两侧岩壁同时爆裂。 东侧通道中,金翎雕裹挟着焚天金焰破壁而出,每一片羽毛都化作利刃;西侧缺口处,浑身浴血的血苍狼撕开石壁,獠牙上还滴落着敌人的鲜血。 两头凶兽都带着滔天杀意,却在一瞬间如遭雷击。 金翎雕燃烧的羽翼猛然收拢,竟在空中硬生生刹住冲势,锐利的左眼瞳孔地震。血苍狼的前肢一个踉跄,银灰色的毛发全部炸开。 整个石室陷入诡异的静止,只有幼崽正在努力朝着李青萤的方向发出细微的呜咽。 李青萤自己也被这变故震惊,透过金翎雕震惊的瞳孔,她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后的景象,呼吸瞬间凝滞。 只见她身后,一道遮天蔽日的青龙虚影正盘踞在虚空之中,每一片鳞甲都流转着青光。 虽不完整,却散发着恐怖的威压,龙首低垂,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瞳孔璀璨,狭长如刃,边缘燃烧着青金色的火焰,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镌刻着古老的法则。 “这是……” 李青萤的左脸胎记突然灼痛难忍,青白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她颤抖着抬手触碰,却见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已覆上了一层细密的青色龙鳞。 幼崽发出稚嫩的呜咽,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敬畏与向往,它挣扎着想要爬向虚影,却在接触到龙威的瞬间瘫软在地,本能地露出柔软的腹部。 这是妖兽表示臣服的最高礼节。 “吼……” 血苍狼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的呜咽,八阶的妖力在这道虚影前竟如同幼兽般战栗。 金翎雕燃烧的羽翼完全收拢,左眼下本来快要痊愈的伤口在惊骇中迸裂,流下了一行血。 李青萤脑中轰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从小到大动物们对她的害怕…… 谢观雪说她灵魂之力特殊时探究的目光…… 元宝想跟她签订本命契约时受到的惊吓…… “原来如此……” 李青萤左脸的胎记迸发出刺目青光,虚空中,那道龙影随之发出震颤天地的长吟,整座洞穴开始崩塌,岩壁上的碎石在坠落途中就化作齑粉。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青白交错的胎记,根本就是一道封印,封印着她体内沉睡的青龙血脉! 第89章 吵起来了 石室内的空气凝固如铁,唯有幼崽微弱的呜咽声在回荡。 李青萤指尖覆盖的细密龙鳞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身后那道散发着古老威压的青龙虚影让她的心脏在狂跳中又奇异地感到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悸动。 “呜……”白色兽皮上的幼崽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冰蓝色的眼眸却执着地望向她的方向,带着初生幼兽本能又纯粹的敬畏与亲近。 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身下的白霜又开始蔓延。 这声微弱的呜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嗷——”血苍狼猛地发出一声混合着焦灼和安抚的低沉嘶吼,血月般的兽瞳死死盯着青龙虚影,又猛地转向自己唯一的血脉亲眷,八阶妖兽的凶威在虚影前本能地收敛,但保护幼崽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挡在了幼崽与李青萤之间,喉间滚动着威胁的低鸣,银灰色的毛发炸开,仿佛在警告不要伤害它的孩子。 然而这姿态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在绝对上位者面前色厉内荏的守护。 另一侧的金翎雕反应却截然不同。 它燃烧的羽翼完全收拢,巨大的身躯竟微微伏低,燃烧着暴戾金焰的巨眼死死盯着李青萤身后的青龙虚影,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向往和……臣服。 金翎雕发出一声再无半分敌意的鸣叫,清越悠长,庞大如山的身躯在耀眼金光中迅速缩小、变化。 光芒散去,一个身披金红羽氅的男子立于原地,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头桀骜不驯的金色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眉心一道竖立的金色火焰纹路熠熠生辉,左眼下方那道新鲜的伤痕不仅无损其容姿,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 金翎雕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动作流畅,还带着一种很有仪式感的庄重,声音不复之前的暴戾,反而清朗如金石相击:“吾名金翎,愿奉您为主,燃血涅盘草,本就是为您这样的存在准备的献礼!”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指向断崖方向,眼神炽热如火:“请允许我追随于您,我的主上!” 为了表明心意,金翎甚至还主动提出了大部分高阶妖兽都视之为枷锁的本命契约。 血苍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琥珀色的兽瞳瞬间锁定了化形的金翎雕——金翎,这头该死的扁毛畜生! 它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李青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至高血脉的敬畏,有对幼崽性命的焦灼,更有对金翎雕横插一脚的狂怒。 血苍狼发出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咆哮,强横的灵魂意念直接冲击着李青萤的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人类,救它,救我的侄儿!燃血涅盘草可以救它!只要你救活它,我亦愿奉你为主!绝不反悔!” 侄儿? 捕捉到了这个称谓,李青萤心头微动,这八阶凶兽如此不顾一切,原来是为了姐姐的血脉,这让她对眼前这头巨狼的凶戾莫名多了一丝理解。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单膝跪地的金翎就已嗤笑出声,俊美的脸上满是嘲讽:“呵,你倒是会捡便宜,主上尊贵的青龙血脉,岂是你这头蛮狼能攀附的?况且,本命契约的位置只有一个!自然是强者得之!” 他挺直脊背,周身金焰隐现,气势毫不退让,拉踩道:“主上,我乃金翎雕王族血脉,天赋神通焚天金羽,可为主上扫清一切障碍!这头笨狼除了蛮力,能为主上做什么?” “放屁!”血苍狼彻底被激怒,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地上,坚硬的岩石瞬间粉碎:“金翎,你这趁火打劫的扁毛鸟!若非你守着那破草,我侄儿何至于此?!论实力,你不过是仗着地利!论忠诚,你方才还欲杀主上!” 它庞大的身躯逼近金翎,獠牙毕露,恐怖的凶煞之气与金翎身上升腾的金焰激烈碰撞,整个石室都在两股八阶巅峰的力量对峙下簌簌发抖,碎石不断从洞顶落下。 “那是误会!我之前虽未曾感知到主上的尊贵气息,但第一眼就看出主人非凡!”金翎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金眸中战意熊熊:“倒是你,掳掠主上在前,胁迫在后,凭你也配提忠诚?本命契约之位,唯我金翎有资格!” 李青萤:“……”不是,这声主上你们是不是叫得太顺口了?而且到底在争什么啊? 旁边的两头八阶妖兽还在争锋相对。 “你找死?” “怕你不成?” “来呀!” “来!” 两头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八阶凶兽,此刻为了争夺一个“本命契约”的名额,竟如同市井泼皮般激烈地争吵起来,恐怖的气势相互倾轧,眼看就要在这狭窄的石室内再次大打出手。 看着眼前这荒谬又紧张的一幕,感受着体内血脉奔涌带来的力量和左脸胎记处持续的灼热,李青萤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青龙血脉的觉醒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但眼下幼崽的性命和这随时可能崩塌的洞穴才是当务之急。 “够了!”李青萤试图开口制止,声音因脱力和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奇异地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仿佛呼应一般,身后的青龙虚影微微一动,龙眸开阖,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 两头凶兽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同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狂暴的剑气如同极地风暴般席卷而入,所过之处,湿滑的岩壁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并且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冻结。 冰冷的剑意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精准地锁定了石室内除了李青萤之外的所有强大气息,冰冷、孤绝,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 一道裹挟着凛冽寒霜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陨星,冲破弥漫的烟尘和冻结的冰晶,出现在摇摇欲坠的石室入口。 坐在轮椅上的谢观雪一身素衣染尘,几处破损渗着暗红,脸色是灵力透支和焦急催逼下的惨白,如同冰雪雕琢,但他的脊梁却如同永不弯曲的寒铁长剑。 他右臂的衣袖早已被狂暴的力量撕碎,裸露的手臂上,冰魄剑纹苏醒了过来,不再是简单的纹路,而是化作一道深邃幽蓝的剑形烙印。 此刻那烙印正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蓝光,至阴至寒的剑气如同活物般缭绕盘旋,丝丝缕缕,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将谢观雪身周的空间都切割得扭曲模糊 他手中并无剑,但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的、欲饮血的寒冰之剑。 第89章 吵起来了 石室内的空气凝固如铁,唯有幼崽微弱的呜咽声在回荡。 李青萤指尖覆盖的细密龙鳞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身后那道散发着古老威压的青龙虚影让她的心脏在狂跳中又奇异地感到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悸动。 “呜……”白色兽皮上的幼崽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冰蓝色的眼眸却执着地望向她的方向,带着初生幼兽本能又纯粹的敬畏与亲近。 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身下的白霜又开始蔓延。 这声微弱的呜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嗷——”血苍狼猛地发出一声混合着焦灼和安抚的低沉嘶吼,血月般的兽瞳死死盯着青龙虚影,又猛地转向自己唯一的血脉亲眷,八阶妖兽的凶威在虚影前本能地收敛,但保护幼崽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挡在了幼崽与李青萤之间,喉间滚动着威胁的低鸣,银灰色的毛发炸开,仿佛在警告不要伤害它的孩子。 然而这姿态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在绝对上位者面前色厉内荏的守护。 另一侧的金翎雕反应却截然不同。 它燃烧的羽翼完全收拢,巨大的身躯竟微微伏低,燃烧着暴戾金焰的巨眼死死盯着李青萤身后的青龙虚影,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向往和……臣服。 金翎雕发出一声再无半分敌意的鸣叫,清越悠长,庞大如山的身躯在耀眼金光中迅速缩小、变化。 光芒散去,一个身披金红羽氅的男子立于原地,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头桀骜不驯的金色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眉心一道竖立的金色火焰纹路熠熠生辉,左眼下方那道新鲜的伤痕不仅无损其容姿,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 金翎雕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动作流畅,还带着一种很有仪式感的庄重,声音不复之前的暴戾,反而清朗如金石相击:“吾名金翎,愿奉您为主,燃血涅盘草,本就是为您这样的存在准备的献礼!”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指向断崖方向,眼神炽热如火:“请允许我追随于您,我的主上!” 为了表明心意,金翎甚至还主动提出了大部分高阶妖兽都视之为枷锁的本命契约。 血苍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琥珀色的兽瞳瞬间锁定了化形的金翎雕——金翎,这头该死的扁毛畜生! 它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李青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至高血脉的敬畏,有对幼崽性命的焦灼,更有对金翎雕横插一脚的狂怒。 血苍狼发出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咆哮,强横的灵魂意念直接冲击着李青萤的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人类,救它,救我的侄儿!燃血涅盘草可以救它!只要你救活它,我亦愿奉你为主!绝不反悔!” 侄儿? 捕捉到了这个称谓,李青萤心头微动,这八阶凶兽如此不顾一切,原来是为了姐姐的血脉,这让她对眼前这头巨狼的凶戾莫名多了一丝理解。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单膝跪地的金翎就已嗤笑出声,俊美的脸上满是嘲讽:“呵,你倒是会捡便宜,主上尊贵的青龙血脉,岂是你这头蛮狼能攀附的?况且,本命契约的位置只有一个!自然是强者得之!” 他挺直脊背,周身金焰隐现,气势毫不退让,拉踩道:“主上,我乃金翎雕王族血脉,天赋神通焚天金羽,可为主上扫清一切障碍!这头笨狼除了蛮力,能为主上做什么?” “放屁!”血苍狼彻底被激怒,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地上,坚硬的岩石瞬间粉碎:“金翎,你这趁火打劫的扁毛鸟!若非你守着那破草,我侄儿何至于此?!论实力,你不过是仗着地利!论忠诚,你方才还欲杀主上!” 它庞大的身躯逼近金翎,獠牙毕露,恐怖的凶煞之气与金翎身上升腾的金焰激烈碰撞,整个石室都在两股八阶巅峰的力量对峙下簌簌发抖,碎石不断从洞顶落下。 “那是误会!我之前虽未曾感知到主上的尊贵气息,但第一眼就看出主人非凡!”金翎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金眸中战意熊熊:“倒是你,掳掠主上在前,胁迫在后,凭你也配提忠诚?本命契约之位,唯我金翎有资格!” 李青萤:“……”不是,这声主上你们是不是叫得太顺口了?而且到底在争什么啊? 旁边的两头八阶妖兽还在争锋相对。 “你找死?” “怕你不成?” “来呀!” “来!” 两头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八阶凶兽,此刻为了争夺一个“本命契约”的名额,竟如同市井泼皮般激烈地争吵起来,恐怖的气势相互倾轧,眼看就要在这狭窄的石室内再次大打出手。 看着眼前这荒谬又紧张的一幕,感受着体内血脉奔涌带来的力量和左脸胎记处持续的灼热,李青萤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青龙血脉的觉醒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但眼下幼崽的性命和这随时可能崩塌的洞穴才是当务之急。 “够了!”李青萤试图开口制止,声音因脱力和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奇异地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仿佛呼应一般,身后的青龙虚影微微一动,龙眸开阖,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 两头凶兽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同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狂暴的剑气如同极地风暴般席卷而入,所过之处,湿滑的岩壁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并且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冻结。 冰冷的剑意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精准地锁定了石室内除了李青萤之外的所有强大气息,冰冷、孤绝,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 一道裹挟着凛冽寒霜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陨星,冲破弥漫的烟尘和冻结的冰晶,出现在摇摇欲坠的石室入口。 坐在轮椅上的谢观雪一身素衣染尘,几处破损渗着暗红,脸色是灵力透支和焦急催逼下的惨白,如同冰雪雕琢,但他的脊梁却如同永不弯曲的寒铁长剑。 他右臂的衣袖早已被狂暴的力量撕碎,裸露的手臂上,冰魄剑纹苏醒了过来,不再是简单的纹路,而是化作一道深邃幽蓝的剑形烙印。 此刻那烙印正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蓝光,至阴至寒的剑气如同活物般缭绕盘旋,丝丝缕缕,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将谢观雪身周的空间都切割得扭曲模糊 他手中并无剑,但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的、欲饮血的寒冰之剑。 第90章 主上 谢观雪闯入的瞬间,石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凝固。 他眼神中燃烧着焚天怒火,却在捕捉到李青萤安然无恙的身影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汹涌的怒意和惊悸猛地一滞。 谢观雪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指尖覆着的细密青鳞,以及身后散发着亘古威压的青龙虚影,瞳孔微微收缩。 原来这个,就是潜藏在她灵魂深处,他曾隐隐感知却无法窥破的真相! “青萤……”谢观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裹挟着破开障碍和强行催动力量的暗伤,轮椅上的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坚硬的寒铁扶手在瞬间爆发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无视了那两头虎视眈眈的八阶凶兽,无视了摇摇欲坠的洞顶,如同冲破一切阻碍的冰刃,眨眼间便来到了李青萤面前。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失而复得的惊涛骇浪和后怕。 谢观雪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将还在微微发怔的李青萤紧紧拥入了怀中。 带着血腥气和凛冽寒意的怀抱,将她密不透风地完全包裹。 谢观雪的力道大得惊人,手臂紧箍着李青萤的腰背,手指穿过她散乱的发丝,托着雪白的后颈,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在发顶,呼吸急促而灼热。 李青萤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肋骨被血苍狼勒过的旧伤隐隐作痛,但这带着克制不住的激烈情绪的拥抱,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恐惧。 “未婚夫……”她抬起覆着青鳞的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料下传来的颤抖和冰魄剑纹异常活跃的刺骨寒意。 李青萤将脸埋在谢观雪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不过这亲密的姿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谢观雪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从某种失控的边缘被强行拉回,他缓缓松开手臂,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迅速拉开了些许距离。 只是一只手仍紧紧握着李青萤的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耳根却悄然漫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眼神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冽,只是那冷冽之下,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 “咳……”李青萤轻咳一声,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看到了角落里炸成蓬松毛球,金瞳里写满“主人救命那影子好可怕”的元宝。 “元宝!”李青萤挣开谢观雪的手,快步走到元宝身边蹲下,他微微蹙眉,不过并未阻止。 小家伙见她靠近,立刻发出委屈又惊恐的“嘤呜”声,想扑过来又畏惧地瞄着她身后的龙影,进退两难。 李青萤心疼地检查它沾满泥土草屑的毛发,手指拂过它身上几处被碎石划破的细小伤口,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灵丹和几块香喷喷的妖兽零食递过去:“乖元宝,辛苦了。” 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元宝这才敢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拱,发出劫后余生的呜咽,只是金色的瞳孔瞥向那两头气息恐怖的八阶妖兽时,依旧充满了警惕。 安抚好元宝,李青萤深吸一口气,转向那两头还沉浸在青龙威压和互相敌视中的凶兽。 “先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先救幼崽。”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目光锐利地看向血苍狼和金翎:“金翎,多谢你的燃血涅盘草。” “是,主上!”金翎立刻应声,俊美的脸上再无半分桀骜,只剩下绝对的服从,他狠狠瞪了血苍狼一眼,周身金焰一闪,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断崖方向。 血苍狼低吼一声,担忧地看了一眼气息越发微弱的小狼崽,又深深看了一眼李青萤和她身后那缓缓消失的虚影,终于不再犹豫,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银灰飓风紧随其后。 “主……上?”谢观雪的手指猛地扣紧了轮椅扶手,素来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薄唇轻启,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迟疑,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元宝正嚼到一半的肉干“啪嗒”掉在地上,小爪子僵在半空,金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嗷?嗷嗷?!” 啥?我错过了什么?! 李青萤被一人一兽的反应逗得想笑,但眼下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见谢观雪已经恢复了那副冰山脸,只是眼神有些微妙。 “看来我……和元宝不在的时候。”谢观雪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意:“你收了两只妖兽?” “嗷呜!”元宝立刻炸毛,小爪子愤怒地拍打着地面,表示自己才是正宫灵宠。 就在这时,金翎的声音从洞外远远传来,特意表现道:“主上!这边!” 血苍狼显然看他不顺眼,也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嗓子,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主上小心台阶!” 谢观雪:“……” 元宝:“……”不是,这俩八阶妖兽拍马屁的姿势怎么这么熟练啊? 李青萤忍笑忍得肩膀发抖,赶紧推着谢观雪的轮椅往外走:“这个……说来话长……” 谢观雪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推着,只是右手悄悄覆上了她搭在轮椅上的手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看来我的未婚妻,比我想象的还要……抢手。” 元宝蹲在李青萤肩头,看看自家主人微微发红的耳根,又看看谢观雪轻轻勾起的嘴角,突然觉得嘴里的肉干都不香了。 第90章 主上 谢观雪闯入的瞬间,石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凝固。 他眼神中燃烧着焚天怒火,却在捕捉到李青萤安然无恙的身影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汹涌的怒意和惊悸猛地一滞。 谢观雪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指尖覆着的细密青鳞,以及身后散发着亘古威压的青龙虚影,瞳孔微微收缩。 原来这个,就是潜藏在她灵魂深处,他曾隐隐感知却无法窥破的真相! “青萤……”谢观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裹挟着破开障碍和强行催动力量的暗伤,轮椅上的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坚硬的寒铁扶手在瞬间爆发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无视了那两头虎视眈眈的八阶凶兽,无视了摇摇欲坠的洞顶,如同冲破一切阻碍的冰刃,眨眼间便来到了李青萤面前。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失而复得的惊涛骇浪和后怕。 谢观雪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将还在微微发怔的李青萤紧紧拥入了怀中。 带着血腥气和凛冽寒意的怀抱,将她密不透风地完全包裹。 谢观雪的力道大得惊人,手臂紧箍着李青萤的腰背,手指穿过她散乱的发丝,托着雪白的后颈,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在发顶,呼吸急促而灼热。 李青萤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肋骨被血苍狼勒过的旧伤隐隐作痛,但这带着克制不住的激烈情绪的拥抱,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恐惧。 “未婚夫……”她抬起覆着青鳞的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料下传来的颤抖和冰魄剑纹异常活跃的刺骨寒意。 李青萤将脸埋在谢观雪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不过这亲密的姿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谢观雪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从某种失控的边缘被强行拉回,他缓缓松开手臂,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迅速拉开了些许距离。 只是一只手仍紧紧握着李青萤的手腕,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耳根却悄然漫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眼神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冽,只是那冷冽之下,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 “咳……”李青萤轻咳一声,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看到了角落里炸成蓬松毛球,金瞳里写满“主人救命那影子好可怕”的元宝。 “元宝!”李青萤挣开谢观雪的手,快步走到元宝身边蹲下,他微微蹙眉,不过并未阻止。 小家伙见她靠近,立刻发出委屈又惊恐的“嘤呜”声,想扑过来又畏惧地瞄着她身后的龙影,进退两难。 李青萤心疼地检查它沾满泥土草屑的毛发,手指拂过它身上几处被碎石划破的细小伤口,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灵丹和几块香喷喷的妖兽零食递过去:“乖元宝,辛苦了。” 感受到主人的安抚,元宝这才敢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拱,发出劫后余生的呜咽,只是金色的瞳孔瞥向那两头气息恐怖的八阶妖兽时,依旧充满了警惕。 安抚好元宝,李青萤深吸一口气,转向那两头还沉浸在青龙威压和互相敌视中的凶兽。 “先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先救幼崽。”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目光锐利地看向血苍狼和金翎:“金翎,多谢你的燃血涅盘草。” “是,主上!”金翎立刻应声,俊美的脸上再无半分桀骜,只剩下绝对的服从,他狠狠瞪了血苍狼一眼,周身金焰一闪,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断崖方向。 血苍狼低吼一声,担忧地看了一眼气息越发微弱的小狼崽,又深深看了一眼李青萤和她身后那缓缓消失的虚影,终于不再犹豫,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银灰飓风紧随其后。 “主……上?”谢观雪的手指猛地扣紧了轮椅扶手,素来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薄唇轻启,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迟疑,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元宝正嚼到一半的肉干“啪嗒”掉在地上,小爪子僵在半空,金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嗷?嗷嗷?!” 啥?我错过了什么?! 李青萤被一人一兽的反应逗得想笑,但眼下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见谢观雪已经恢复了那副冰山脸,只是眼神有些微妙。 “看来我……和元宝不在的时候。”谢观雪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意:“你收了两只妖兽?” “嗷呜!”元宝立刻炸毛,小爪子愤怒地拍打着地面,表示自己才是正宫灵宠。 就在这时,金翎的声音从洞外远远传来,特意表现道:“主上!这边!” 血苍狼显然看他不顺眼,也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嗓子,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主上小心台阶!” 谢观雪:“……” 元宝:“……”不是,这俩八阶妖兽拍马屁的姿势怎么这么熟练啊? 李青萤忍笑忍得肩膀发抖,赶紧推着谢观雪的轮椅往外走:“这个……说来话长……” 谢观雪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推着,只是右手悄悄覆上了她搭在轮椅上的手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看来我的未婚妻,比我想象的还要……抢手。” 元宝蹲在李青萤肩头,看看自家主人微微发红的耳根,又看看谢观雪轻轻勾起的嘴角,突然觉得嘴里的肉干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