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追了,太子妃已经三胎了》 第1章 送给蛮夷 “马上就到约定日期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把茗烟交上去吗?” “北狄人残暴嗜杀,听说那个将军尤其喜欢虐待年轻貌美的女子,茗烟怎么受得住。” “是,可我们也承受不住北狄的怒火!城门已经守不住了……” “文漪,长相和茗烟有几分相似” 谢归渡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窦文漪缩在墙根的窗户旁,背脊发凉。 夫君、兄长……在说什么? 十日前,北狄铁骑闪击帝都,皇亲贵族怆惶南下避祸,谢归渡身为首辅,领着五千虎豹骑死守天宁城。 北狄将领攻城不下,竟提了一个和谈条件,要守城军交出名动天下的太子妃窦茗烟。 窦文漪虽嫌恶这个姐姐,但也不忍心她遭此劫难,委婉地劝过谢归渡不要同意,谢归渡淡淡应下了。 原来他确实舍不得牺牲窦茗烟,而是要牺牲自己? 不可能! 谢归渡身中奇毒的时候,是她以身试药,一次次伤及心脉,才研制出解药。 那时他就握着她的手说,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她。 他怎么会…… “四妹妹可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忍心?”兄长窦明修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你知道,我自始至终爱过的人唯有茗烟一人……只是我与她今生注定无缘。”提及心爱之人,谢归渡眉宇间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缱绻。 “归渡,慎言!三妹妹可是太子妃,如今整个大周都指望着太子殿下,岂容你胡言乱语?” “所以我从未逾矩,甚至为了她才娶的文漪!”谢归渡一时语气激动,立马又恢复冷静。 “今日的局面总得有人牺牲的,只要能拖到援军赶来,我会亲自把文漪救出来,余生,我会百倍对她好。”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沉重得让窦文漪呼吸不上来了。 “好,日后,我们一起对她好……” 窦文漪痛苦地闭上双眸,广袖下的手紧掐着手心,血泪无声涌出。 窦茗烟……又是为了窦茗烟! 作为窦府养女,她凭借玄明大师一句‘贵不可言’的谶言令父母乃至哥哥们格外优待。 仗着这份“贵命”,窦茗烟屡屡诬陷自己,明明是她推倒了人、弄坏了东西,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家里人都不信,生生把她打造成‘刑克六亲’的灾星! 只有兄长偶尔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只有谢归渡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把她拉出窦府这个泥潭。 她以为只有他们没被中窦茗烟的蛊惑,是她的救赎。 原来这些帮助,都是明码标价的,是要她连本带利还给窦茗烟的。 就连这段她珍惜无比的婚姻,也是交换的筹码! 齑粉般的雪花飘洒到她的脸上,窦文漪神情恍惚,刚到秋季,天宁城怎么就下雪了? “夫人,你怎么在这?”伴随着长随的呼声,房门骤然开启。 “谢归渡,你混蛋!”窦文漪发疯似的朝谢归渡扑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她脖子上的青筋迸跳,“你背信弃义,道貌岸然,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被心爱之人背叛!不得好死!” 谢归渡脸色难看,狠狠钳住了她的手,“文漪,你不该回来。” 窦明修大惊失色,“四妹妹,你疯了,来人,快拿下!” 咔嚓一声,她被人一掌劈倒,昏迷前她隐隐还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是太子妃,我们只能牺牲你……别怪我,要怪,就怪天意弄人。” 一行车队离开了天宁城,飞快地驶向了北狄的营寨。 很多年后,人们依然不愿回顾天佑三年那场浩劫,大周付出惨痛代价终于收服了失地,但那些被残害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 “姑娘,还疼吗?”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窦文漪昏昏沉沉,迷茫地抬起眼眸,浑身传来一股强烈的痛楚,感觉整个膝盖都要碎了。 丫鬟翠枝沾着乳白色的药膏,小心地抹在她满是青紫伤痕的小腿上,冰凉的感觉激得她清醒不少。 “我给你带了馒头,你先垫垫。”翠枝指了指供桌上的盘子。 窦文漪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列祖列宗的排位像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恶鬼,阴森森地注视着她。 “老爷真是太狠心,明明是你受了委屈,他还把你打得这么狠!都整整三天了,还不准人给你送饭,实在太过分了!”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上辈子最绝望的时候。 几日前,她随着母亲、窦茗烟一同去上香,在寺中她被歹人劫持,她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走,失踪了一夜,狼狈回到家中。 迎接她的是父亲的鞭子,母亲的责骂,兄长的冷眼。 他们都认定她已失了清白,狠狠给了她几十鞭后,还把她关进祠堂罚跪。 翠枝眼眶微红,心疼极了,“还好,谢公子今日就会登门提亲,等你嫁过去就好了” 她口中的谢公子,正是谢归渡! 窦文漪脑袋嗡嗡作响,一股寒意窜到四肢百骸,再也听不下去了 上一世,哪怕她根本没有失去清白,这件事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她微弱的辩解,淹没在众人的指责和口诛笔伐之中。 她名声尽毁,把谢归渡的提亲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捧着一颗赤诚的真心,爱慕了他一辈子。 可到头来换回了什么? 第2章 他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窦文漪放下裙摆掩好小腿,轻抬眼眸,就看到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来人身着一袭绪色锦袍,手里握着一把象牙折扇,一张脸如珠如玉,俨然一派温润如玉的君子相。 他正是她嫡亲的兄长窦明修,翠枝下意识用身子挡住了供桌上的馒头。 窦明修面覆满寒霜,沉怒在肺里涌动,“活该,这点罪就受不了?你那件丑事被父亲压了下来,你可想过,若是闹开,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碾成泥!”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你?你到底有没有失”他声音发颤,余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窦文漪的心猝不及防,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眼眶泛红。 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她最敬爱的兄长会联合谢归渡,亲手把她送给北狄的变态权臣。 窦明修见她沉默,怒其不争,“哑巴了?你倒是说话啊!” “我没看见,要怎么说。”她的声音十分平静。 窦明修声音拔高,“那你总该记得身形,样貌特征。” “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们就能相信我没事吗?”窦文漪眸光清澈,声音疲倦。 她早已说出实情,可他们一个字都不信她! 那晚,她误入一间厢房,听到有人低声密语,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 后来,听说是寺庙里藏了贼人,官府还派了人搜查,母亲辜氏和窦茗烟受到惊吓就打道回府了。 直到回到窦家,他们才想起她被遗落在寺庙中。 窦家立马派了家仆回去寻她,寺庙虽已戒严,家仆还是进去了,他们四处寻找,都不见她的踪影。 第二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厢房里,赶紧跑回家,一回到府里,就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她没有得到一句安慰,反遭父亲一顿毒打。 是啊,只有她沦为罪人,母亲和窦茗烟抛下她离开寺庙的事,才不会被人审判。 窦明修彻底噎住了,事关女子声誉,就算闹开,吃亏的都是她,那个歹人死不足惜! 他眼眶发胀,心如刀绞,转过头去,一股浓烈的酸涩涌上心头。 那日她若没去上香多好,为什么明明三妹妹和母亲都去了,偏偏她就遇到这种劫难呢? 难道她真的是灾星? 过了许久,他情绪才慢慢平复,“谢归渡已上门提亲,他品性高洁,为人正直。事到如今,他不嫌弃你,还愿意娶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若抓不住这颗救命稻草,这辈子,你永远都别想翻身。” 窦文漪心中冷笑,嫁给他,做梦! 再把自己送出去当垫脚石吗? 那些非人的屈辱和虐待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连骨头缝里都泛着锥心刺骨的痛楚 见她沉默不语,窦明修面色微僵,心中愈发不满,“你,什么态度?你还不愿意?” 以往她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学着帮他纳鞋垫,绣制衣袍,经常凑到自己跟前抓乖卖俏。 还有一次,他在书院因琐事与人起了冲突,被那几个纨绔围着殴打。她正好碰见,当即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那纨绔的脖颈上,吓得对方立马认怂。 她以往从未待他如此冷淡疏离过。 窦明修咬紧牙关,说得直白,“你现在名声有损,一辈子都毁了!谢归渡若不娶你,谁还会娶你?” 名声?她早就背上了恶名。 窦文漪心底一片凄凉。 换作以往,她真的会以为哥哥是在关心自己,但现在她知道,他只是怕自己让家族蒙羞,连累窦茗烟。 “我再也不会了。”窦文漪懒得跟他废话,敷衍地点了点头。 窦明修敛了敛情绪,“还不快去梳洗打扮,别让谢公子等久了。” 窦文漪艰难起身,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窦明修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跨过廊道,就看见几个丫鬟,喜气洋洋地捧着许多琳琅满目的锦盒朝里走。 “太子殿下,真真看中我们三姑娘,一听说她病了,就派人送来这么多宝贝。等她嫁入东宫,还不知道多富贵呢!” “我就说三姑娘是咱们窦府最有出息的人,太子人在江浙,还挂记着我们姑娘,如此深情,谁不艳羡。” “谁说不是呢?不像有的人,就是灾星,倒霉事一大堆!” “那事你们听说了吗?有的人不知廉耻,恐怕早就失了贞洁,活着不是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吗?” “难怪老爷夫人都不喜,真是连三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看她就该回玉清道观当一辈子姑子。” 不堪的议论声钻进了窦明修的耳朵,他脸色铁青,骨节分明的手渐渐攥紧。 他们想逼死她吗? 父亲明明下令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的,怎么还是会走漏消息? 四妹妹哪里有他们说得那般不堪? 窦明修厉声呵斥,“你们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拔了你们舌头。” 那几个婢女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大少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恕罪!” 丫鬟们磕头认罪,可窦明修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心在滴血。 四妹妹才貌双全,明艳活泼,骨子里也有些自傲的,曾经多少权贵子弟追在她身后,她都不屑多看一眼。 可自从她从玉清观回来,衣裙变得灰暗无光,性子也愈发孤僻,整个人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往日的朝气。 她为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 窦文漪朝前厅走去,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 “窦伯父,辜夫人,归渡今日登门拜访,一心只为求娶四姑娘窦文漪,还望你们成全。听说四姑娘身子微恙,我特意带了些许补品过来,不知可否交给她?” 谢归渡气度端方雅正,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不知为何她还听出了一丝缱绻眷恋,像极了,他提及心爱之窦茗烟的感觉。 窦文漪血气上涌,顿住了脚步,“翠枝,今日是什么日子?” “庚巳月,丁丑日。”翠枝答道。 不对! 上一世,他并不是这个时间段来提亲的,他怎么提前了?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难道他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第3章 议亲,让他自取其辱! 窦文漪脸色隐隐发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身形险些不稳。 翠枝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姑娘,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屋内的人循声而望,便见窦文漪穿着一条极为清雅的素裙,莲步微动,款款而来。 她肤若凝脂,发髻简单只随意地插着一朵海棠珠花,却别有一番韵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清若浣雪,恍若春华,梦中那道倩影瞬间照进现实! 谢归渡清洌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眸光中蕴藏着一种复杂的情愫,“浅浅” 窦文漪一颗心跌进寒潭。 浅浅是她的小字,上一世,是他们成亲后,她才告知他的。 他真的重生了? 可如果重生的话,他如此珍爱窦茗烟,为什么还要和自己成亲? 他与自己相拥缠绵的无数个夜里,心里惦记的人却是别人。 既不爱她,为何要用打着‘爱情’的幌子,卑劣地哄骗她,愚弄她,让她沉溺他虚假的温情之中。 窦文漪掩下厌恶与愤恨,提裙步入屋内,欠身朝众人行礼问安。 母亲辜夫人坐在上首,穿着一件海棠暗纹香妃色金线襦裙,生了一张鹅蛋脸,满头珠翠,显得圆润华贵,哪怕早已年过三十,也自有一股风韵。 辜夫人神情冷淡,示意她坐下。 窦文涟瞥了一眼她下首的空位,自觉地坐到角落。 “谢公子,还请你称呼我一声‘四姑娘’,直呼女儿家的小字,实在不妥。” 谢归渡微怔,“四姑娘莫怪,是我失礼了。” “敢问谢公子,从何处得知我的小字的?” “漪儿!”母亲辜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谢归渡眉宇间凝着一层谜团,脑海里蓦地涌出一段画面来。 新房处处系着红绸,张灯结彩,奢华璀璨,他修长的指节,小心翼翼挑开那火红的盖头。 女子含羞带怯,露出一个娇媚的浅笑,轻声唤他,“夫君!“ 谢归渡稍稍扬眉,坐在了她的对面,“漪儿。” “你也可以唤我小字。“ “漪儿的小字,叫什么?” “你是状元郎,还不会猜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莫不是‘浅浅’二字?” 谢归渡只觉得自己像是中邪了似的,自从前几日摔了一跤过后,他日日都会梦见她。 有时,还尽是些难以启齿的梦 这些梦境困扰让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于是顾不得原本的计划,提前来了窦府提亲。 辜夫人见他怔怔失神,不由扯着笑意,开口,“谢公子腹有诗书,一表人才,我看着就很满意,跟我们漪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能喜结良缘” “咳——”父亲窦伯昌皱着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 辜氏不得不闭嘴。 窦伯昌不紧不慢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些时日,你母亲似不太满意这门亲事。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你一个小辈贸然登门提亲事,不太妥当。” 谢归渡与窦明修曾在一个书院读书,时常造访府上,与窦文漪算是青梅竹马。 但是谢归渡是宁远侯的嫡子,身份尊贵,满腹经纶,还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仕途上前途无量。 而窦家没有出色的子弟支撑,愈发日薄西山,窦伯昌十几年来都只是个五品小官,二房窦仲渊在朝中只挂了个虚职,整日沉迷寻花逗鸟,无所事事。 当初的婚约随着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渐渐不再被提起。 谢归渡回过神来,拱手道,“世伯放心,这婚约是祖父定下的,我母亲无权干涉。此事我早已禀明父亲,他并未反对,我和漪儿情投意合,还望世伯成全。” “若你们同意,我明日就请母亲和媒人过来下聘。待四姑娘嫁入侯府,归渡必会真心待她,断不会委屈了她。” 窦文漪强压着怒意,几乎要忍不住了,“谢公子,慎言!我在玉清观修养身子,一住就是四年,从未与你有过往来,又何谈‘情投意合’?还请谢公子莫要信口雌黄,平白污了我的名声!” 屋内,一时气氛冷凝。 谢归渡幽深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少女就好像一朵秋日的海棠,媚而不俗,明艳动人。 女子名节事大,纵然她早就倾慕自己,还暗自送了许多东西,也不愿背上‘私相授受’的恶名。 谢归渡恍然,立马改口,“是归渡糊涂,用词不当。四姑娘温婉贤淑,德才兼备,宜家宜室。我们两家早有婚约,在我眼里她早就是我认定的妻。” “我曾见四姑娘曾在木芳斋对落难的妇人施以援手,不仅将她送进了医馆,还垫付了药钱,如此纯善,实在让人倾慕!还望世伯成全。” 窦文漪听得直皱眉,白皙的手紧攥着锦帕,恨不能撕烂他的嘴。 那是五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她才十二岁,亏他说得出口。 真不愧是做过首辅的人,巧舌如簧,轻飘飘几句鬼话,就可以拿捏父亲的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4章 想娶她?做梦! 窦茗烟和窦明修一前一后从院子走了过来,引得人不由侧目。 窦茗烟穿着一袭桃红洒金缠枝云锦月华裙,满头珠翠,金簪坠玉,就连头发丝都显得富贵逼人。 “烟儿啊,你身子弱,都还没有大好,怎么就出来了?快到母亲身边坐!” 辜夫人满脸疼爱地牵过她,对嬷嬷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三姑娘沏茶?” “母亲,我真的不碍事,看你们大惊小怪的还惊动了东宫。” 辜夫人打量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气色瞧着不错,你可是定了亲的人,大意不得。” “母亲,又在取笑我!”窦茗烟一脸羞涩,转头对她关切道,“妹妹,你的腿好些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父亲动怒,还打伤了你的腿,都怪我不好,若是我没有生病,一定会拦住爹爹。” 窦文漪眸光幽深,一股恨意猝然涌出。 呵,还给她演姐妹情深呢! 这么爱演,她怎么不去唱戏。 窦文漪抬起头,不紧不慢道,“多谢姐姐挂怀,我已无大碍。” “妹妹,那晚你到底” “住口!”窦明修蓦地变了脸色,当即打断了她的话。 窦文漪暗笑,还以为她多能装呢,这就忍不住要露獠牙,想要撕碎她?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被她话激得情绪失控,乱了方寸,可如今,她毫不在意,再也不会奢望他们那些虚情假意了。 若她深陷‘失贞’的流言,一辈子都会背上污点。 与其躲避,不如主动出击,自证清白! “那晚,我就待在厢房里,哪也没去,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应该隐瞒谢公子。”窦文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听她如此答话,窦明修更加烦躁了,她脸都不要了吗? 谢归渡可是她未来的夫君,议亲时,她怎么能一副坦然的模样,主动提及自己的丑事呢? 窦明修下意识朝父亲母亲望去,他们像是没察觉到不对似的,竟没有一人制止四妹妹说话! “够了!现在不是要说长公主的事吗?” 窦茗烟面色一凝,本想揭穿她的丑事,让谢归渡认清她浪荡的真面目,没想到窦明修那个蠢货反倒心疼上了? 果然,他们才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窦茗烟笑靥如花,“我与长公主还是有几分交情,若是她实在不愿放弃,那大不了,我去求求太子殿下此事关乎四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多担待些。” 辜夫人转忧为喜,“瞧瞧,还是我们烟儿想得周到。” 窦伯昌欣慰地看了窦茗烟一眼,话锋一转,“谢公子,你对漪儿最近发生的事,有何看法? 怎么又提这事? 窦明修错愕,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窦明修刚想出声帮腔,就见谢归渡正色道,“我相信四姑娘。这件事,不知可否和她单独聊两句?” 几位长辈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同意。 两人移步花厅。 谢归渡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漪儿,方才的话并非托词,我相信你,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并不介意。” 窦文漪的声音忽地压重,“你不介意,我介意。” “你这番说辞,是认定我还未失贞,还是说哪怕我已失贞你也愿意自取其辱,凑上来娶我?” 谢归渡双眸浮现出一抹冷色,她的言辞太过犀利了。 “这则流言若没澄清,我就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今日提亲非但不能救我于水火,还会让世人觉得欲盖弥彰,对我更加口诛笔伐。”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帮助,更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和施舍。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此生,我也绝不会嫁你!” “不行!”谢归渡身形一顿,转身看向窦文漪。 窦文漪笑得颇有深意,“你为什么坚持娶我?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谢归渡皱了皱眉,别过脸去。 “漪儿,婚约本就是两家的约定,我并不想失约,也请你不要自轻。你好好回复,等你心情好些,我们再谈。” 他快步离去,窦文漪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看他的样子,对自己倒是坦然,只是对这婚约讳莫如深,不像是重生,倒像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了婚约。 这个婚约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又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小字? 若有机会,她还得试探一番。 —— “姑娘,若谢公子真的退亲,你可怎么办啊?”翠枝一脸愁容,跟在她的身后嘀咕。 窦文漪巴不得能顺利退掉这门亲事,可父亲母亲绝不会同意她退亲的,更何况她还名誉受损。 她心思翻涌,突然想起一件事,提着裙子,慌忙转身朝后院奔去。 “姑娘,你去哪里,这不是回漪岚院的路啊,等等我——” 院中,红润润的樱桃隐在葱葱郁郁的树枝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窦家那几株樱桃树已有几十年了,十分稀有,口感极佳,每逢到了成熟的时节,就会有馋嘴的小孩子偷偷跑来采摘。 窦家与章家毗邻,中间连着一湾湖水,章家小公子就是这个时间段跑来偷樱桃,不慎掉进湖中溺死了! 他的尸体打捞起来时,手中还紧紧攥着一颗樱桃。 后来,章家大闹窦家要他们偿命,章淑妃又日日在宫中哭诉,窦伯昌不仅被降了职,还连累家里的樱桃全被砍了。 便有人说,“四姑娘一回来,窦家就祸事不断,还真是个灾星啊。” 一场无妄之灾,最后却连累了她。 窦文漪伫立在岸边,环顾四周,忽然,一声凄厉的呼救声划破了寂静。 “救命啊,救命——” 不远处,一个小不点手忙脚乱,拼命地在湖里扑腾挣扎。 “姑娘,好像有人落水了!” 窦文漪毫不犹豫,立马跳进了湖中。 前世她没得选,可今世她一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5章 重生只是个玩笑? 一个时辰过后。 窦文漪换了身衣裙,绞干头发,带上差点淹死的章承安去了章府。 听闻事情的经过,章承羡急急迎了出来,再三确认幼弟无碍后,命奶娘将他带了下去。 章承羡长眉挺鼻,一身锐气,他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性子乖张,爱憎分明,睚眦必报。 论起来,他们之间的过节不小,她还曾拿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 这次,好歹也是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敷衍她。 果然,章承羡开门见山道,“窦文漪,我章家欠你一条命,若有需要,尽快提。” 窦文漪收回思绪,莞尔一笑,“章公子严重了,不过是顺手的事。” 章承羡忽地愣住了。 她唇红齿白,双眸疑剪水,一张未施脂粉的脸显得明媚娇艳,她实在太好看了。 后面的翠湖水深,还有暗流,就算是成年男子即便会凫水,也不见得有勇气舍命相救,她一个女子敢冒险救人,实属不易。 “窦文漪,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无趣。说,想要什么?小爷可不想欠你!”章承羡端起了茶盏,懒懒散散地抿了一口。 窦文漪没再客套,“听闻,宫中尚食局正在招考女使,你能否给我弄个初试的名额?” 章承羡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瞠目结舌,“窦家养不起你了?要你进宫当奴婢?还是你想进宫捞个妃子当当!” “不是,我想做司药,尚食局初审,就会甄选女子贞洁” “打住!你怎么能” 章承羡耳根红得滴血,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怎么好意思跟他一个外男讨论这种事。 “寺庙的事我需要一个契机,自证清白。”窦文漪坦然道。 章承羡一直留意着窦家的动静,万没想到窦家能把芝麻绿豆大的事搅得惊天动地。 他掏了掏耳朵,“你那未婚夫也不管?我就说谢归渡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狗东西,就你天天拿他当个宝贝,你不考虑把那破亲事给退了?” “确实,应该退了。”窦文漪浅浅一笑。 上一世,她很讨厌章承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老在她耳边说谢归渡的坏话。 如今回想起来,他其实并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反倒是谢归渡 “我帮你给姑姑递个话,你且回去等消息。”章承羡痛快应下。 “这些樱桃是送你们的,日后小公子想吃,就叫他来找我,不要再爬树了。”窦文漪指了指桌上的篮子。 说罢,她起身告辞离开。 章承羡大口灌了几口茶,脑海里全是那句:她要退亲。 压根没注意到一道身影掠了出来,施施然坐在他的对面。 “眼睛都看直了,看上她了?”裴司堰面色苍白,声音散漫。 他身着一袭玄色织金锦袍,丝丝金线绣着精致的兽纹,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只是神情冷漠,幽深的黑眸藏着几分狠戾。 章承羡脸色大变,慌忙扫了一眼四周,“我的爷,你出来干嘛?睿王的人还四处抓刺客呢!” 皇后早逝,章淑妃与她情同姐妹,处处拂照太子,他们两人虽不是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裴司堰身为太子,本该继承大统,可穆宗皇帝日渐昏庸,独宠谭贵妃,处处偏袒睿王,搅得朝堂一片混乱。 这个时间段太子本该滞留在江浙监督巡盐,可他早办完事,就日夜兼程偷偷回了天宁城,在青楼趁睿王不备,捅了他一刀。 “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惜没死,便宜他了!”裴司堰冷嗤了一声。 上次他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还伤了眼睛,就是睿王搞的鬼。 “她是谁?” 章承羡拿他根本没有办法,无奈道,“礼部员外郎窦伯昌的女儿,窦四姑娘,哎呀,就是太子妃的妹妹,你小姨子,你不认识?” “小姨子?”裴司堰抬手摸了摸手腕,那处有一个浅浅的牙印,“我为什么要认识她?你喜欢,怎么不抢过来?怂包!” 章承羡脸上色彩纷呈,“我没有” “没有,能让她把匕首横在你脖子上?你我师从宗瑞,你的功夫我不知道?”裴司堰一脸鄙夷。 “她本就凶残”章承羡咽了咽口水。 他是纨绔,又不是傻子,“我不是状元,学文那么差,她看不上我。” “没出息!”裴司堰恨铁不成钢,张口还想骂,可他的头痛得实在厉害。 “嘶,这破头!”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府医根本治不了。 “我叫人去抓药。”章承羡心急如焚,转身出去。 —— 窦文漪走到半路,想起自己没跟章承羡说清楚。 她不是真的要进宫,只是走过场,万一章承羡直接给她开后门弄进去,她岂不就要在宫里耗费一生。 她循着记忆走向章承羡的书房。 嘎吱一声,窦文涟漪推门进去,“章承羡——” 屋内光影晦暗,一股诡异的香气直冲鼻尖,俯在桌案上的男人蓦地抬起头,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映入眼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6章 玩弄于股掌之中 窦文漪浑身冰凉,大脑飞速转动,渐渐镇定下来。 上辈子因为窦茗烟,她知道太子有极重的头疾,难不成,吃五石散是为了压制头疼? 但她不能多说,作为闺阁女子,她知道这种秘辛,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民女惊扰殿下,本该以死谢罪,只是谢世子今日才到府上提亲,民女死不足惜,但不想因为这条贱命影响东宫与谢家的情分。” 裴司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谢家?算什么东西!” 他的手顺着窦文漪的唇,划过光洁的下巴,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手指忽地用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一阵夜风吹来,泛起一阵清幽的药香,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随风颤动,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响。 窗户边的轻纱幔帐随风扬起,清辉洒一地,男人可怖冷漠的容颜,深深映入她的眼帘。 难道她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是……是我自己配置的香料,有……安神静心……的功效。” 窦文漪差点窒息,强忍着呼吸不畅的不适,一字一句艰难地解释。 裴司堰忽地松开右手,扯下了她腰间的香囊,她立刻瘫软在地,咳了一声,大口大口喘息。 “你懂药理?” “不算精通,我曾跟着一个江湖游医学过医术。” 窦文漪忍着痛,温驯地匍匐在地,“若是太子喜欢,民女可以为您配制。” 上辈子,她为了谢归渡翻遍医书,试过无数种毒药,才帮他炼制出解药。 她吃的每一分苦,都不该白吃! 裴司堰拿起香囊,轻轻嗅了一下,淡雅的草药香气在空气荡漾开来。 他漫不经心道,“你去过淮阴县吗?” “不曾。”窦文漪不解,诚实地摇了摇头。 裴司堰掂了掂手里的香囊,“配方给我,我可以不让你死。” “方子给了殿下之后,可以让我活吗?” 裴司堰睨了她一眼,笑了,“明知故问,就不能乖乖去死吗?” “我不想,也不能。”窦文漪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民女斗胆猜测,这个香囊能缓解殿下的症状,对吗?既然方子是对的,那民女所学药理,说不定更有用,请殿下留我一命。” 裴司堰抬手挑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眼睛。 那双媚眼澄澈似水,眼眸里是满满的求生欲,有挣扎、不甘,却唯独没有祈求。 “如何证明?” 窦文漪咬牙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针灸排毒。” 裴司堰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蓦地笑出声来,“要脱衣袍吗?” 哗啦一下,华丽的外袍掉在了地上,男人赤裸着上身,只剩下亵裤,猿背蜂腰,腰腹挺拔坚实,傲人的肌肉一览无余。 窦文涟脸唰地一下红了,裴司堰眸色变幻莫测,趴在了软榻上。 高大的身子极为压迫感,让软榻显得格外促狭。 “不是要证明吗?还不快点!”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金针,消毒后,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捏住了男人的肩颈,顺着风池穴开始扎针。 她去玉清观之后,生了场重病,机缘巧合拜在临沧山葛神医门下悉心学习医术,为了帮谢归渡解毒,她还特意学习了好几种排毒的针法。 重活一世,没想到这点本事却要用在裴司堰的身上。 窦文漪上手的一瞬间,裴司堰闭上眼眸,整个身子都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你都伺候过谁?” “没有谁” 裴司堰一噎,谁给她的胆子,就敢直接拿自己练手? 窦文漪心无旁骛,很快收好金针,“殿下这针法我也可以教给你放心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他,男人猛地将她拉过来压在了身下,陌生清洌的气息将她笼罩。 裴司堰眸光灼热,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你这般做派,不就是想自荐枕席?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我没用!” 窦文漪自以为已逃过一劫,却又被这杀神威胁,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她从小就是泪失禁体质,一激动就容易哭泣,家里人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直到窦茗烟入府,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尊严摁着地上摩擦。 父母哥哥都不再心疼她,反而嫌她矫情。她发誓再也不在别人眼前流泪,没想到今天还是破功了。 横竖都是死,她索性不求了,任由委屈如潮水般涌来。 “裴司堰,你要杀就杀!” 她红着眼眶喊道,“你以为人人都想攀龙附凤,可在我眼里,你们这些权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钩心斗角一辈子,有什么值得向往?” “都跟你说了,我不会乱说,你偏不信,跟你说可以治,你也不信!” “那晚如果不是你,我的名声也不会毁,就不会来求章承羡,更不会撞破你的秘密,明明是你先犯了错,却要让我来承担恶果你们都这样……” 裴司堰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笑了,说得他好像十恶不赦,专欺负她似的。 他捡起地上的衣袍穿好,穿戴整齐,回头见她还在哭哭啼啼。 “再哭,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窦文漪收了声,小声抽泣着。 “来人。” 话音刚落,立马有暗卫推门递进来一张纸。 裴司堰黑眸沉寂,声音玩味,“签了这张认罪书,我的事没有泄露出去,你自会无虞;若是有半点泄露,我会让你窦家全族陪葬。” 窦文漪拿起那薄薄的检举信,背脊发寒,所以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还陪着自己演戏。 窦茗烟是他的未婚妻啊,他都毫不顾忌吗? 第7章 首战告捷 窦文漪心如擂鼓,仔细地看了又看,上面写的是检举窦伯昌收受贿赂的供词! “你是窦家嫡女,大义灭亲检举自己的父亲,定会得到圣上的嘉奖。按照大周律法,窦家男子会发配冲军,而女子沦为娼妓。” 裴司堰的声音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凌厉的尖刺,捅向她的心口。 “只要你不乱说话,这张认罪书绝不会出现在刑部,若是你敢出卖本太子,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国储君,城府之深,疑心之重! 哪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疑虑的? 窦文漪僵在原地,一旦她签下这个认罪书,就等于把自己乃至窦家全族的命都交到裴司堰的手上。 “若是我能治好你,这张纸可以还给我吗?” 窦文漪纵然对父亲母亲失望,也做不出亲手送他们去死的事来。 裴司堰沉吟片刻,“可!” 窦文漪认真思考过后,到底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想逆天改命,必须有所依仗,只要能治好裴司堰的头疾,她或许就能改变命运! 窦文漪走后,裴司堰回到屋子。 暗卫赤焰递过来一碗汤药,忍不住开口,“殿下,为何要让她撞见明明我可以一掌劈晕她的。” “上次我们在寺庙中,差点被她误事。这次她又救了章家小公子,你不觉得太过巧合?若她是睿王故意派来的细作,又当如何?”裴司堰接过汤药,一口饮尽。 裴司堰眸光幽深,要不是他及时出手,她早就落入那些地痞手里,也不会引来官兵,害他差点暴露,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可殿下也不该用这等机密设局,若她真的透露出去” 裴司堰拿起一颗红润的樱桃放进嘴里,冷笑道,“她那套针法好像有点管用,先派人盯着。” “她不是要进宫吗?等她成了药司,若她有异心,随便寻个错处杀了便是。”赤焰又道。 裴司堰把玩着手里的樱桃,不置可否。 —— 几日后,窦文漪进宫通过尚食局初试甄选,顺利进入二轮复试。 消息一传回去,平静的窦府瞬间炸锅了。 揽月阁的窦茗烟心烦气躁,一连摔了好几个建盏。 她的贴身丫鬟琥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收拾碎片,“姑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窦茗烟把手中的狼毫随手扔在了桌案上,一张雪白的澄心纸瞬间被墨汁染黑,“你表哥找的那几个地痞,后来没来领银子?” 琥珀深感奇怪,“表哥还去找过他们几次,怎么也找不到人” 窦茗烟眸光阴寒,按照她的计划,他们在寺庙掳走窦文漪污了她清白的,会寻个契机把这事闹大的。 就算那几个地痞没把事办成,窦文漪一夜未归,名声也会坏掉。 哪怕她嫁给谢归渡,一辈子也休想抬头做人。 不过是想污了她的名声,又没要她的命,还给她找了个如意郎君。 她还想悔婚,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窦文漪竟先她一步想到了破解之法,如今,就算她再找人来闹事,也不一定能把她死死钉在耻辱柱上! 什么时候她竟变得这般棘手了? 窦茗烟将心中的怒意强压了下去,换了一套蜀锦的衣衫,拿着抄好的佛经去了辜夫人的院子。 辜夫人刚被窦老夫奚落了一顿,眼眶发红,正憋了一肚子气。 “怨我不拿她当亲生女儿,苛待她,可她目无尊长,恣意妄为,一声不吭就要跑去宫里当奴婢,若不是宫中传信回来,我们都还被瞒在鼓里,她眼里哪里有我这个母亲?” “她就是仗着从小养在老夫人跟前,有你祖母的撑腰,才会这般骄纵难管,我看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祖母说话太难听了” 辜夫人觉得自从接她回来,家里就祸事不断,一想起生她时,她血崩差点殒命,心中的怒火更盛。 窦明修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她,“母亲,宫中选拔的是女使,不是奴婢,是有品级的。参选的条件苛刻,万里挑一,若是没真本事,根本选不上!“ “从景康四年开始,女使甄选甚至还会严查女子贞洁”他手中的筷子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 四妹妹已顺利过了初试,那便意味着她并未 窦明修一阵狂喜,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法子自证清白? 辜夫人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她脑子倒是转得快。” 窦茗烟袖口下鲜艳的蔻丹掐着掌心,笑道,“四妹妹一贯聪慧,这样也好,那些不怀好意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母亲且放宽心,我就说四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窦茗烟眸中精光一闪而过,窦老夫人才是窦文漪的依仗,那个老不死怎么不还不死? 看来要想除掉她,还得先铲除窦老夫人这个障碍! 窦茗烟奉上抄的佛经,“母亲,这是我替你抄的经书,改日得空供到庙里去。” 辜夫人翻开佛经,眉头舒展开来,“还是烟儿有孝心,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窦明修心中的怒火蹭地窜了出来。 啪的一声,他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母亲,因为你们的怀疑,四妹妹白白挨了父亲几十鞭子!府里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你是怎么在做当家主母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去关心过四妹妹吗?” “就算她失去了贞洁,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她顶着流言,不惜到宫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奴为婢也要自证清白,你倒好,问都不问一句,就怪她不懂事,说她目无尊长,有你这样当亲娘的吗?“ “我看祖母说得一点没错,你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窦明修失望地看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辜夫人满眼震惊,蓦地失声痛哭。 窦茗烟脸色一白,僵在了原地,总感觉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好好筹谋。 第8章 他眼里从来没有她 漪岚院。 紫莲搀扶着窦老夫人来时,窦文漪穿着粗布衣衫,正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在院中开垦荒地种植草药。 “祖母?你怎么来这院子了?”窦文漪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放眼望去,茂密的杂草几乎要湮没青石道路,跟荒山野岭似的,墙壁斑驳破旧,空气中还瞟着一股子霉味。 这哪是姑娘家该住的院子? 窦老夫人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你这孩子,受委屈了也不吭声,这院子都荒成这样” 她老子娘也不叫人帮着修葺,真是缺心眼! “祖母,没事的。”窦文漪心底发酸,还好有祖母疼她。 她对窦府的其他人早就不奢望了! 漪岚院原本种了一大片玉兰花,她五岁那年,窦茗烟进了府,他们说窦茗烟的父亲因为救了窦伯昌才丧命的。 窦家人记着这份恩情,都待她极好。 窦茗烟身边的葛婆子说她身子弱,最是闻不得玉兰花的味道,一夜之间,窦府的玉兰花无一幸免,全被砍掉。 窦茗烟就像一株寄生在大树上的藤蔓,反客为主,鸠占鹊巢,明面上扮柔弱,暗地耍阴招,让她一步步沦为垫脚石。 这一世,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统统都要拿回来! 窦文漪扶着窦老夫人进屋,亲手奉上茶水。 窦老夫人打量着一屋子简陋的陈设,眉头紧皱,“你先去我院子住一阵?” “祖母不会嫌我吵吗?” “就你嘴贫。”窦老夫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看着她。 “有四姑娘陪着,老夫人胃口都会好些。”曹嬷嬷忍不住插话。 “好,那我就去吵你。”窦文漪笑得狡黠。 上一世祖母的死有蹊跷,可查来查去,她都没有找到证据,或许,她可以先住进祖母院子里,慢慢寻找线索。 窦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想起正事,不客气地指责起来,“他们穷得养不起你了吗?要你去宫里当差?” 祖母身子骨不好,她在庙里发生的事,家里人一直都瞒着她。 “祖母,不关他们的事,是孙女好奇想涨涨见识的。尚食局筛选严苛,药理我只懂皮毛,哪里选得上?” 她只需要这个甄选过程,那些糟心事祖母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窦老夫人神色缓和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不会比旁人差。” 窦文漪眼眶瞬间红了,“祖母,我不要” 曹嬷嬷呈上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笑道,“四姑娘还是收下,这些房契、地契已过到你的名下,早就是你的了。” 祖母和前世一样,给她备的嫁妆丰厚,铺面、房契、地契、庄园、银票等,这些都够她几辈子的花销了。 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定远侯府门第高,人际复杂,等你嫁给谢归渡,做了夫人,没有银子傍身,如何使得?” 窦文漪一想起谢归渡,就觉得难以忍受,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这一世,她绝不会嫁给他了,他根本就不是良人。 祖母是忠信侯的独女,年少时还跟着曾祖父上过战场,经历过大风大浪,对自己的教养不像一般的贵女,让她骨子里多了几分勇毅和执拗。 是时候给祖母说清楚了。 “祖母,孙女不孝,我真的不愿嫁给谢归渡了。”窦文漪跪了下去,等着她的责骂。 却不想,窦老夫人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微微一顿,语气温柔,“你以前不是满心满眼都是谢归渡吗?老追在他后面跑,其他的权贵子弟,你看都不看一眼。你先起来,告诉祖母,到底是什么原因?” 窦文漪起身坐下,唇边扯出一抹自嘲,声音讥诮,“祖母,世道艰难,人心易变,我那个时候年少无知,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她明明没有推过二婶杨夫人,致她小产的人其实是窦茗烟。不管她怎么解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 她不但承受了二房的怒火,还被母亲亲自送去了玉清观,整整待了四年。 当时,除了窦茗烟的丫鬟红儿指证她,其实谢归渡就在不远处。她以为他会帮自己作证,他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没有帮她说一句话。 上辈子,她自欺欺人,替他找好了理由,固定地认为他那时压根没有看清实情。 他的视力如鹰隼般犀利,怎会看不清呢? 诸如种种,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谢归渡早就做了选择,他哪怕与自己成婚数十载,他依然为了保全窦茗烟选择牺牲自己。 他根本就配不上她的真心! 窦老夫人垂下眼帘,欲言又止。 窦文漪抬眸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我早已看清自己的心,现在不喜欢他了,祖母我要退亲。” 退亲绝非易事,可她非退不可。 窦老夫人自是站她这边,可这门亲事十分妥帖,“你父亲母亲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门外,谢归渡脚步一顿,袖口下的手暗自收紧。 身后的窦明修听得更是心烦气躁,他何尝不知四妹妹有多紧张谢归渡。 以往只需他稍稍示好,她就会对他喜笑颜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窦明修朝他使了个眼神,两人移步去了园中的花厅。 他神色肃穆,压低了声音,“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四妹妹的事?她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谢归渡垂眸,沉默不语。 窦明修神色变了变,“四妹妹在寺庙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警告你,婚姻不是儿戏,若不是诚心娶她,就别来下聘!” 谢归渡嗤之以鼻。 “那你呢,那晚她出事,你又在做什么?她回到府里,你身为兄长有站出来帮她说话吗?” 窦明修眼底的光黯了下去。 “我已决意娶她,聘礼已经备好,我挑个吉日就来下聘。” 谢归渡面沉如水,声音温和却异常坚定。 第9章 他的温柔是一把刀 窦明修定定地看着谢归渡,见不得他那副万事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又在得意什么?四妹妹也不想嫁给你了。” 窦明修和他自幼一起长大,说话向来没有分寸,压根没注意到男人眸底聚集的冷意。 “我们的婚约是长辈定的,谁也不能解除。” 谢归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清冷,“她是在怪我前阵子冷落了她,她心里一直都有我的。” “议亲期间,我就不去看她了。下聘的事,你先别提了,免得节外生枝。”他把手中的礼盒递给了窦明修,转身离开。 一想起提亲时她的决然,还有方才,她是发自肺腑想要退亲,谢归渡整个人的气压都不对了。 若她执意不嫁,他不应该感到解脱吗? 为何他还会感到失落呢? 而这些窦明修显然是察觉不了的。 他笃定窦文漪之所以拒亲,是因她名誉受损不愿连累别人,可现在真相大白,谢归渡这么骄傲的人都低头服软了,她还在闹脾气,实在太不懂事。 她无非就是拿乔,想要博得更多的关注。 窦明修拎着一堆礼盒,推门进去,窦老夫人一行人已经离开。 “这些都是谢归渡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好东西。四妹妹,我看他待你是有心的。” 窦文漪扫一眼桌案上的锦盒,不仅有上好的药材,还有珍宝阁的首饰,这些礼品虽不算特别珍贵,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谢归渡面面俱到,难怪,就连祖母都觉得他是良人。 窦明修耐着性子哄道,“他还给你带了荔枝,你眼睛是长在天上吗?错过了他,你还想嫁给谁?” 窦文漪笑了,“兄长说的是,只是我吃了荔枝就会起红疹,实在无福消受。三姐姐最爱吃荔枝,你还是给她送去。” 话一出口,一片死寂。 窦明修先是怔住,随后惊呼,“你不能吃荔枝,我怎么不知道?” 荔枝难得,要从千里之外的岭南运送过来,即便是天家也颇为稀少,谢归渡的外祖在岭南,他的舅父与漕运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每逢荔枝成熟,他都会送两大框荔枝到府上来。 以往,窦文漪哪次得了荔枝,不是欣喜若狂? 窦文漪不想争辩,“兄长不信,要我吃给你看吗?” 窦明修有些恼了,“你既不能吃,为何一直不肯说?害他年年都送!” “是,我早该说清楚,包括这桩婚事。”窦文漪一阵恍惚,忽地有些心疼曾经的自己。 那是他送给她为数不多的礼物,能不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吗? 哪怕是闻闻荔枝的香味,她都会觉得人生值得。 可,他哪里是要送给自己? 他分明是要送给窦茗烟啊! 若是单独送给窦茗烟,他们私相授受的流言恐怕早就传了出来,所以只能拿她当幌子,送来两大筐。 窦明修心里烦躁,盯着那荔枝浑身都不自在,索性干脆拂袖而去。 窦文漪指了指那一堆礼盒,旋即冷笑,“翠枝,把这些东西连同上次谢归渡提亲时送来的,都一并退回定远侯府。” 翠枝不可置信,一旁的碧荷眼皮一跳,彻底慌了,“姑娘,三思啊!” 这些东西退回去,不就是明晃晃打世子的脸吗? 惹怒了定远侯府,这门婚事就真的黄了。 碧荷看到一个长长的锦盒,她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画面徐徐展开,一个在玉兰花下的美人映入眼帘。 “天啊,姑娘,你快看啊,世子画的是你,好美!” 窦文漪直直盯着画纸,只觉得画中的人正笑着嘲讽自己。 谢归渡以画花鸟山水闻名,他的画在大周趋之若鹜,千金难求,被文人雅士们视为珍宝。 她嫁给他以后,自是不能免俗,心心念念求着他为自己画像。 哪怕等了十年,都未能如愿。 她时常去整理他的书房,发现他偶尔来了兴致也会起草美人图,可他笔下的美人图每到收尾,总会缺少眉眼。 更离谱的是,不管画得多好,最终都逃不掉被他无情撕碎的命运。 他总会温柔地笑着安抚她,“这画我实在不满意,下次再帮你画。” 她信以为真,可他的温柔是一把刀! 她哪里知道,他那十年如一日的美人图,原本画的就不是她,而是窦茗烟。 窦茗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是他心中不能亵渎的白月光,他哪里敢添上眉眼,那样只会给她招来麻烦! 上辈子,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辈子,他倒好眼巴巴捧到自己的跟前。 她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如今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都愣着干什么,统统都退回去!”窦文漪眸底全是不屑。 忽地,只听嗤啦一声,画卷被窦文漪撕成了两半,接着又听嗤嗤几声,清脆的声音在屋中显得十分刺耳,一张画被撕得粉碎。 翠枝看得心惊肉跳,彻底意识到,自家姑娘绝不会嫁给谢世子了。 定远侯府。 谢归渡坐在书案前忡忡失神,玉兰花下的倩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画中的场景其实是他的私宅,可那地方现在压根没有一株玉兰花 他承认,她的模样比茗烟还出众几分,他自诩君子,不是好色之人,更不会见异思迁。 为何他夜夜都会对她生出那样旖旎的心思? “世子。”墨羽大步走了进来。 “何事?” “窦四姑娘,把你送过去的东西都退回来了。” 谢归渡眉心中隐约蕴着几分烦躁,抬眸冷冷地瞥向墨羽,“那幅画呢?” 墨羽垂头丧气,“都退回来了,可被撕碎了!他们还说四姑娘从不喜欢荔枝,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未经允许,擅自偷画闺阁女子不是君子所为。你爱画,让你多画点别的,比如,龙啊,虎啊”墨羽的声音弱了下去。 谢归渡脸冷了下去,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还敢拐着弯骂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果然,是他的错觉,才会把梦中的人与现实的她混淆…… 不就是一桩婚事吗? 她抵触也好,不喜也罢,她这辈子都只能嫁给他! 第10章 给她扣上‘灾星\\’的恶名 天刚蒙蒙亮,还不到卯时,辜夫人就被佟嬷嬷叫了起来。 窦家后院有个小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每逢初一十五,辜夫人都会早起,亲自过来打扫,上香祈求神佛庇佑。 今日也不例外,她一跨进门槛,就察觉佛堂早已打扫得一层不染,就连紫金香炉的边缘都擦得锃亮。 一道柔弱的身影轻盈地掠了进来,窦茗烟笑道,“母亲,你来了?” 辜夫人慈眉善目,“你身子弱,不用次次都陪着我来!” 窦茗烟笑得温婉,“娘,我是真心向佛,前阵子生病耽误了,还好菩萨不会怪罪。” 辜夫人看了一眼香炉,她总是这般妥帖,提早清扫了佛堂,还把头香留给了自己。 辜夫人心头一暖,神色动容,顺手拿起一旁备好的三柱香。 可怎么点都点不燃,侧目就发现,窦茗烟手里的香早就点燃了,烟雾缭绕,燃得正旺。 她重新又拿了三炷香,再点了好几次,终于点燃。 她眉头舒展开来,口中念念有词,拜了又拜,方才插进香炉中。 只是,她刚一插上,那三柱香咔的一下就从中间直接断了。 辜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以断头香供佛﹐是大大的不敬,来世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她不怕来世,就怕现世报。 四年前,这种事,她也遇到过一次。 窦茗烟呼吸一滞,“母亲,你可是许了什么不该许的愿望?” 辜夫人心头一紧,满眼凄惶,“我哪里敢生什么妄念,不过是希望我们一家子顺遂安康,平安喜乐” 窦茗烟和她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母亲,你忘了上次的事吗?” 辜夫人血色尽褪,心惊肉跳,她如何敢忘。 四年前,她也曾碰到这断头香,正是窦文漪出事的前一天。 窦文漪无意撞倒了二夫人杨氏致她小产,杨氏不服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要她赔命。 后来,还是碍于窦老夫人的威压,二房才没再追究。 多亏玄明大师替她指点迷津,她快刀斩乱麻,亲自把四丫头送去了玉清观,窦家才会平平安安! 玄明大师的话犹在耳畔,“夫人,天意不可违,四小姐命格‘刑克六亲’,劫数都会应验。做错了事必须得诚心补救,做母亲的人可不能太自私,总得有所牺牲,多为其他子嗣考虑。” 窦茗烟见时机成熟,提议道,“我听闻玄明大师近日会来天宁城,要不我们请他来做场法事,去去晦气。” 辜夫人心乱如麻,长叹了一口气,“也好。” 家里哪有什么晦气,只有一个灾星。 也不知道,窦文漪又要惹出什么祸事! 还好与谢家已在商议下聘的日子,等把她这个麻烦送出去就好了。 —— 玄明大师被接到了府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漪岚院。 翠枝正在伺候窦文漪梳妆,她满眼担忧,“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个玄明大师嘴里可没一句好话,话里话外说自家姑娘是什么‘灾星’,‘刑克六亲’,要‘寄人篱下’才保平安! 窦文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来了,在她名声尽毁之前,还发生了一件让她永生难忘的‘小事’。 “碧荷呢?” 翠枝摇了摇头,“我最近也老是找不到她。” 她若有所思,旋即吩咐,“你明日仔细盯着后院的池塘,尤其看好那群锦鲤,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这事别告诉任何人!” 那群鱼可是二房窦仲渊养的宝贝,除了金龙鱼、银龙鱼还有好几条上好的蝴蝶飞鱼,是从天南地北寻来的,珍贵着呢! 翠枝点了点头,十分迷惑,“为什么啊?不是有专人饲养吗?” 窦文漪笑了,“你觉得我是灾星吗?” 翠枝急得直摇头,“姑娘你明明心底善良都是那些人乱嚼舌根,以讹传讹。” 窦文漪一度把自己的霉运归结于自己命格不好。 可这一切,根本就是人为。 是有人故意要把‘刑克六亲’的罪名栽在她的头上! 窦文漪拿出一锭银子给她,“你把这个交给马夫,让他明日接父亲回府时别走西华路,绕道走甜水巷回来。” 翠枝瞪大了眸子,应了下来。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低声叮嘱她送出去。 翌日,日落西斜。 窦府后院那一群鱼翻了肚皮,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一股鱼腥味飘散在空中,窦文漪还未走近,就听到池塘边上婆子丫鬟们议论纷纷。 他们不约而同把枪口对准了自己,又把这晦气的‘祸事’扣在她的头上。 “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全死了呢?” “你们没发现吗?那位回来以后,府上就没有清静过?” “你们不知道啊,灾星降世,刑克六亲,咱们府上要倒大霉了!” “你们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翠枝心急如焚,细弱的辩解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无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11章 辜夫人被罚跪 窦茗烟急得跺脚,慌忙阻止了辜氏,“四妹妹,听话,快跟母亲认错!” 认错? 她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投错了胎,两辈子都投生在冰冷残酷的窦家。 “灾星吗?”窦文漪静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说出了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两个字。 前世,事发后,母亲第一时间把她关进了祠堂罚跪,二夫人杨氏冲了进来,扇了她好几耳光,叫嚣着要她偿命。 窦伯昌回到后把她拖拽出来,把她的头反复摁在养着睡莲的水缸里,差点将她活活淹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们看她的眼神。 他们恨不得她以死谢罪! 当晚,她跪在祠堂发烧惊厥,晕死了过去,大夫开了药,她捡回一条命。 后来,她的左耳失聪,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还落了一个‘忤逆母亲’的罪名,没人敢帮她说一句话,都说她是灾星,本就该死! 窦茗烟一脸错愕,捂住了嘴,“四妹妹,你怎么” 窦文漪声音冷漠,“母亲,这鱼死,有可能是饲养不当,也有可能是有人下了毒?你们不去调查鱼真正的死因,劈头盖脸,就把罪过怪到我的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在你眼中,我还不如几条鱼来得珍贵吗?” “母亲,当你们厌恶我时,我连呼吸都是错的吗?” “跪下,你这个孽障!”辜夫人震怒,稀薄的母爱彻底消失。 一道狠厉的掌风朝她甩了过来,窦文漪早有准备,利索地退后一步,躲开了。 “住手!”紫娟搀扶着窦老夫人走了过来,她声音威严,“糊涂!辜氏,不知道的还以为,四丫头不是你女儿,是你仇人呢!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辜夫人的手僵在了空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婆母,我在管教这个孽女。” 窦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气势凛然,“你在不敬婆母,我就不能管教你这个媳妇吗?你给我跪下!” 窦老夫人很久不管这些俗事了,要不从曹嬷嬷口中得知有人在捣鬼,她也不会插手。 可她万没想到,辜夫人非但不追查真相,还直接定罪,还要打四丫头。 刑部审案都要给犯人一个申辩的机会,她如此糊涂,被人愚弄还不自知,哪有半分为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真是无能! 辜夫人羞得无地自容,到底跪了下去。 窦茗烟见状,跟着也要跪了下去,开口求情道,“祖母,大庭广众,还请你开恩——” 呵,还演上瘾了? 她一个养女这般故作姿态,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倒显得她这个亲生女儿多不孝啊! 窦文漪冷冷看着这一幕,明知自己应该替母亲求情,可她一个字也不想说。 窦老夫人如何看不穿她的小伎俩,语气嘲讽,“三丫头,你可是准太子妃,我可不敢罚你,你还是起来。” 窦茗烟脸露尬色,不敢争辩,紫娟上前用力把她扶了起来。 辜夫人背脊直挺,责怪的目光投向窦文漪,言语正义,“婆母罚我,本该我受着,只是二房又该怨我不公了。” 窦老夫人转头看向辜氏,冷声道,“我看你是贤惠过了头,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二房想闹也得讲理!你跪着嫌丢人,那你当众打四丫头,她就不需要颜面?被下人妄议,你不替她出头,还活该被你打?” “你凭什么觉得这鱼死了,就是她的错?” 辜夫人怔然,难道这不是天意? 这时,二夫人杨氏领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朝这边赶来。 “窦文漪,我要你偿命——” “你这个灾星,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你要回来,你祸害我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祸害我的诚哥儿吗?” 杨氏气急败坏,一个箭步朝她冲了过来,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曹嬷嬷眼疾手快挡在了她的身前。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杨氏,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死了几条鱼吗?关诚哥儿什么事?” 她这两个儿媳妇,一个愚昧,一个跋扈,都是些不中用的。四年前的事,到底是四丫头理亏,她也觉得愧对二房,不敢太过苛责。 杨氏气疯了,嚎啕大哭,“诚哥儿昨日都还好好的,奶娘说他今日去了趟漪岚院,回来就高热不退,我已找了好几个大夫,灌了好几种药了,都束手无策” “玄明大师正好在府上,他说有至阴之人招来邪祟,把厄运带到了府上,会克亲幼。窦家除了窦文漪,还有谁是至阴之人?诚哥就是被她克的!” “她一回来,好好的鱼就死了,可怜我的诚哥儿生命垂危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巧合?窦文漪,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每次都要祸害我的孩子!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要是我的诚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窦文漪冷冷地看着她,“这世间,确实没有这么多巧合。二叔母,我从未对你做过亏心事,更不怕遭天大雷劈,诚哥儿根本不是邪祟入体,你就不怀疑他是吃错了东西中毒了?” “你说什么?”杨氏不可置信,好像出现了幻听。 窦文漪掷地有声,“城南桥洞有个赤脚医生叫孙思齐,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尤其擅长解毒,你还不快派人去请,救人要紧!至于追责,咱们窦家确实该好好整顿了。” “免得有些人装神弄鬼,藏污纳垢。” 上辈子,她被杨氏和父亲折磨后,诚哥儿喝过一碗符水,当晚就奇迹般地好了。 如此,更加印证了她是灾星的谣言。 她一度怀疑,特地去查了诚哥的症状,后来和孙思齐谈及此事,才知道那是轻微的番木鳖中毒。 孙思齐的本事,她一清二楚,他完全可以治愈诚哥儿。 杨氏膝下除了五姑娘窦映雪,就只有窦明诚一个嫡子,他还不到六岁,是杨氏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求来的,是她的命根子。 四年前,听说那个死掉的孩子也是个男孩。 窦茗烟听到这句话,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她不动声色使了个眼神给琥珀。 琥珀会意,趁人不备悄悄溜开了。 窦老夫人脾气火爆,拧着眉头,“都死了吗?还不快去请,天大的事,也没孩子重要。” “好,等我把诚哥儿治好,再来找你算账!” 杨氏撂下一句狠话,匆匆离开。 第12章 自己不长嘴,有什么理由怨别人 立马有仆人跑了出去,他们运气极好,刚出府,就碰到了从章府出来的大夫孙思齐。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这时,廊庑下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都没事干吗?还不都给我散了!” 听到吼声,下人们惊得作鸟兽散,窦伯昌满脸春风和窦明修一道走了过来。 窦茗烟见他毫发无损,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窦伯昌神采奕奕,方才他一回府,在大门就碰到章家老爷,他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态度谦和与他寒暄,还说改日要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章家与窦家毗邻而居,自从章家出了一个受宠的章淑妃后,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他? 最让他兴奋的是,章家老爷话里话外恭维他劳苦功高,说他是朝堂的楷模,那位置早就该挪一挪了,还让他放心,这事包在他身上。 他问了半天才得知,是四丫头救了章家小公子。 这可是救命之恩,难怪章老爷会如此诚心帮他,这回稳了! 诚然,三丫头已是准太子妃,给她的赏赐倒不少,可落在他头上的好处一点都没捞到。 就连太子他都不易见到,更别提官职的升迁了。 今日,天降喜事,他能不畅快? 窦伯昌恭敬地冲着窦老夫人行礼,瞥见地上跪着的辜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又因为四丫头惹怒了母亲。 他不禁打量起窦文漪来,她容颜明艳,芳姿卓约,哪怕站在窦茗烟身旁,气度上也是毫不逊色,单论容颜她甚至更冶丽几分。 一个女儿嫁到定远侯府,一个嫁到东宫。 窦家可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窦伯昌难得豪爽一回,“不就是死了几条鱼吗?二弟那里,我自去赔罪,大不了再给他弄些珍品回来,值得你们剑拔弩张?” 窦老夫人怔愣,一堆说辞卡在了喉咙,既然自家儿子都递了台阶,她也不必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辜氏,你起来。” 窦伯昌破例安抚,“四丫头,你也受委屈了,回去,天大的事父亲都会给你顶着。” 辜夫人起身,满眼惊诧,“老爷,不是” 窦文漪一点也不意外,“父亲,我没事。你不必赔这鱼,因为是有人兴风作浪,故意把这些鱼弄死的。” 让她想不通的是,窦茗烟已是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妃,已经抢走父母的疼爱,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要陷害自己? “什么?”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窦文漪抬起眼帘,“想要查验也很简单,只需把鱼开肠破肚就能察觉异常,有经验的鱼医一眼就能看出死因。” 上一世,这般拙劣的把戏,能轻而易举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无非是打一个时间差。 窦茗烟刻意制造出一连串倒霉事,暗示他们,刺激他们的神经,积累怨气,最后再利用杨氏爱子心切,情绪失控对她发难。 待她回过神来,想要去调查,那些死鱼早就被他们清理了。 即便有人发现蹊跷,她也早就被扣上了‘灾星’的恶名,哪里还能澄清? 窦伯昌看她的眸光多了几分探究,“哦?” 窦文漪语气十分平静,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个养鱼的婆子被人拖去打牌吃酒玩了一天,临到傍晚才匆匆赶来喂鱼。 待她喂完鱼,刚走一会,所有鱼都翻了肚皮,她们第一时间找到了曹嬷嬷。 曹嬷嬷领着人把那个婆子扣了下来,万幸还找到了剩下的鱼食,那鱼食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窦伯昌不住地点头,彻底回过味来,敢情辜氏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窦茗烟一脸愤恨,再也忍不住了,“父亲,这该死的恶仆,居心叵测,还想挑拨两家关系,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她到底和哪些人或者主子走得近,都得好好审审,就怕牵扯甚广,她会胡乱攀诬!” 一语惊醒梦中人,窦伯昌脸色变幻莫测。 若真查起来,搞得一家大小鸡犬不宁,还不知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 不过是几条鱼,不能因小失大! 窦伯昌一锤定音,“来人,把那婆子杖责三十大板,再撵出府去。我送二弟几条鱼,了表心意便罢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不得再私下议论!” 辜夫人软下声来,“漪儿,你受委屈了,你别怨娘,娘还是心疼你的。” 窦文漪听着她毫无诚意的“心疼”,内心已经没有波澜了。 如果不是因为重生,他们又会再一次把‘灾星’强行扣在自己的头上。 辜氏甚至比外人更加嫌恶和怨恨自己! 她只会无条件地偏袒窦茗烟,还要在她面前,假惺惺摆出一副慈母模样来,来维持她贵夫人的体面。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够了吗? 她不觉得可笑吗? 窦文漪面色淡然,“母亲,没事的,你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会误以为这事与我有关,我不委屈的。” 丫鬟翠枝泪流满面,“怎么会不委屈呢?姑娘上次被打,腿上都还留着青紫疤痕,今天又差点挨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3章 怀疑 辜夫人呼吸一滞,几乎忘记了哭泣。 玄明大师可是国师的师弟,是多少功勋贵族的座上宾,岂容他诋毁? 她很想痛骂长子,可见他语气坚决,加之今日之事,好像确实她一口气噎在了喉咙,竟骂不出口。 辜夫人求助似的望向窦伯昌,可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窦茗烟眸光微闪,万没想到窦文漪还有这等心机,她是故意引导别人怀疑玄明大师的。 她和丫鬟宝钏对视一眼,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宝钏一把扶住了窦茗烟,她大声惊呼,“夫人,老爷,不好了,三姑娘晕倒了!” 窦明修关心则乱,冲着宝钏吼,“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宝钏怯生生答道,“三姑娘一向身子弱,想来是急火攻心,受不得折腾” 辜氏心急如焚,神色复杂,回眸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现在一团乱,她的事到此为止。 窦文漪抿了抿唇,辜氏是真心实意心疼窦茗烟,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她方才也是真心实意想要补偿她,对于她毫无意义! 辜氏一把搀扶住了窦茗烟,忍不住落泪,“茗烟,我的儿,你可别吓娘——” 窦伯昌神情焦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说完,他也顾不得窦老夫人,急急忙忙跟众人一起把窦茗烟送回揽月阁。 站在窦老夫人身侧的曹嬷嬷小声嘀咕,“这病得还真是时候。” 窦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窦文漪心中冷笑,她不过是小小试探,窦茗烟就坐不住了,她果然和玄明大师有一定的关联。 她今日可以装病搅局,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窦文漪搀扶窦老夫回了寿鹤堂。 “你别和你母亲计较,有一天她会明白,女儿还是自个的好。” 窦文漪知道祖母劝慰自己,是善意,毕竟家和万事兴。 母亲的一腔母爱全都给了窦茗烟和窦明修,她争不来,也不想再去争。 大闹这一出,是因为她必须要澄清自己是‘灾星’的谣言,能把玄明大师拖下水就再好不过。 毕竟她要谢归渡退亲还需要好好谋划。 窦文漪撒娇似的扑到窦老夫怀里,“祖母,我真的没事,有你疼我,我就够了。” 窦老夫人眼眶发酸。 哪有子女不希望和母亲亲近的,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当初生辜氏生她时遭了罪,大出血好不容易才保下条命,养了整整一年多,还患上了风湿,一到阴雨天就会发作。 所以辜氏一直都不待见这个孩子。 待窦文漪走后,窦老夫人很快就得到消息,二房诚哥儿的烧退了下去。 曹嬷嬷气得咬牙切齿:“老夫人,今日这事实在古怪,就好像有人故意要把‘灾星’这个名头扣在四姑娘头上。” 窦老夫人:“呵,还借了辜氏的手。” 曹嬷嬷越想越气,“这人心思太过歹毒了,离间他们母女,能有什么好处,你说这背后会是谁” 窦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这个老货,还跟我装糊涂,没拿到证据之前,莫要打草惊蛇,好好去查。” 曹嬷嬷喜上眉梢,“好勒。” “把那玄明大师即刻给我送走,日后不准任何人请他来府上。”窦老夫人心生愧疚,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孙女。 曹嬷嬷迟疑了一瞬,“老夫人,可他是国师的师弟,会不会得罪国师?” 窦老夫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国师见了我也得给我行礼!一张破嘴,就毁了四丫头一辈子,他这是在作孽!” 窦文漪回去时,已是深夜,漪岚院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一轮明月高悬,寂寂清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枝,朦胧而斑驳,穿过廊庑,一朵芍药就砸在她的身上。 窦文漪抬眸就看到墙头上探出了一个人影,男人轻轻一跳,整个人落在了她的跟前。 章承羡穿着一袭绯红的锦袍,郎眉星目间带着几分炽烈。 他裂开嘴,就露出了两颗虎牙,“怎么样?事情办得漂亮?” 窦文漪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诚心道谢,“这次多亏有你,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只是我弟弟日日缠着我,说要找你玩。若得空,你能不能陪他一下?” 章承羡摸了摸鼻子,绞尽脑汁才想出的这个借口。 “好啊。” 见她答应得这般爽快,章承羡心里没来由地荡出了一丝甜意来。 “对了,我只叫你帮我把孙思齐请过来,你还帮我做了什么吗?” 章承羡腼腆地笑了笑,“我弟弟把你救他的事告诉了父亲,老爷子一直叨念着要登门拜谢,我拦不住。今日他碰到窦伯父,就夸下海口要为帮他挪一挪官位。” 窦文漪恍然,难怪窦伯昌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我爹不是那块料,你赶紧劝劝。” 章承羡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爹不会同意的。再说,要是窦伯父升官,他也能对你好点,何乐而不为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4章 堂堂一国储君,要做什么? 窦伯昌拧着眉头,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谈。 当初玄明大师的话,就差明着说她是‘灾星’,加之四丫头确实常给自家惹麻烦,就像印证了她的命格一般。 所以送她去玉清观去去煞气,他也是默许的。 可这次不一样,章家是冲着她的面子才肯帮他升迁的。 礼部侍郎都换了三任,与他同期的官员大多都升迁了,就他一人在礼部员外郎的位置上熬了十几年。 他见着谁不是伏低做小,处处曲意迎合? 他都弯了一辈子腰,也该轮到他风光风光了。 窦伯昌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请了人上门化解吗?今日那鱼也好,诚哥儿的病也好,都怪不到四姑娘头上。你老是提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府上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就是这样做当家主母的?你若闲得慌,不如多操心一下漪丫头的吃穿用度!好好补偿她!” 辜夫人更委屈了,眼眶泛红,“老爷,我是为了窦家,为了大局啊!婆母让我没脸,女儿怨我,你怎么也要怪我” 纵然她保养极好,风韵犹存,往日她一哭,他会觉得是美人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风情。 可今日看着,他就觉得矫揉造作! 窦伯昌扫兴极了,蹭地起身坐了起来,“那你还想如何?把她是灾星的事闹大,让谢家知道,然后退亲?” “无知妇人,她还能在家里待多久,你怎么就容不下她了?等她嫁了人,什么灾不灾星的,都是去祸害别家,你着什么急?” “漪丫头那里,但凡你多上点心,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脸,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还养成仇人了?给她送些东西,安抚安抚,别再落人口实。” 辜夫人彻底噎住了。 窦伯昌撩下外袍往身上裹,冷着脸就去了徐姨娘的院子。 辜夫人当晚哭了一场,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翌日,曹嬷嬷和二房杨夫人大一早就来了她的院子。 辜夫人强压着心中的怨气,叫人用煮熟的鸡蛋敷在眼眶许久才好意思出来见人,得知诚哥儿是误食微量的番木鳖而中毒的,她惊得一身冷汗,不敢有任何置喙,跟着曹嬷嬷着手整顿内院。 不管是厨娘到近身伺候的奶娘都受到了牵连,一阵雷厉风行的手段过后,他们最终确定诚哥儿中毒,和其中一个婆子有关。 只是辜夫人还没有得及详审,那婆子就上吊自尽了。 消息传到窦老夫人耳朵里,她数着佛珠的手一顿,“真是个废物,我看她就不该掌家!” —— 窦文漪自然不知道辜氏和窦伯昌之间的争吵,当她收到辜夫人送来的补偿时,还是有些意外。 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她一定要洗清这‘灾星’的恶名,逆天改命。 转眼到了选拔的日子,不到寅时,窦文漪穿戴整齐就去了西角门。 一出来就遇到了窦茗烟,她穿着一套素雅的衣裙,略施薄粉,髻了一支白玉簪,衬得整个人端庄温雅。 和她平日奢侈华丽的风格完全不同。 “四妹妹早,你是要去参加宫中的选拔吗?”窦茗烟笑容恬静,主动招呼她。 窦文漪淡笑回应,“三姐姐你也这般早,难道也是要进宫?” 窦茗烟下颌微扬,眼底下是藏不住的得意,“太子殿下回宫,我自是要去既然我们都要进宫,不妨同乘,我有令牌,可以插队先行入宫。” “多谢三姐姐好意,我只是去考试的,不必特立独行。” 窦文漪摇了摇头,她可不敢与她同乘,万一途中出现什么纰漏,倒霉的还是她。 窦茗烟语气遗憾,“也罢,药司可是苦差事,妹妹都敢搏一搏,医者仁心,让人佩服!” 她上了马车,忽地撩开车帘,“愿妹妹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窦文漪看着她走远,唇边扬起一抹笑。 就看谁能得偿所。 马车一路到了崇华殿,尚食局开考的地方。 天空泛白,霞光熹微,一缕缕红霞洒在殿檐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随着参选者们进殿落座,负责甄选的嬷嬷开始训话,大意就是因为她们都通过了初审,重点考察了《素问》、《金匮要略》、《难经》等,火眼金睛的太医们对应考者的药理水平早就心中有数。 若是有人胡乱答题,或者故意损坏试卷等伎俩来扰乱选拔,会被视为寻事滋事,依律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窦文漪无聊地盯着窗外树枝冒出的嫩芽,思绪万千。 锣鼓敲响,她握着笔开始‘巧妙’答题,她必须错得让他们寻不出错出,才可以蒙混过关了。 只是她右眼皮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窦文漪很快完成了这部分的题目,当轮到药理实操部分,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原因无他,她手中药包里面的药材和香料与她给裴司堰的香包如出一辙,一味不多,一味不少。 她需要答出香包用药相生相克的原理,还有其用途。 不用想,也知道,这道考题是裴司堰的意思! 若她胡乱作答,难保裴司堰会觉得她那日是故意欺骗他,又要来寻她麻烦。 可若是她认真回答,万一不不小心入选呢,难不能还要一辈子陷在这深宫之中? 窦文漪手心开始冒汗,踌躇了半天,硬是没有写出一个字来。 忽地,一双镶着金丝的黑色皂靴映入眼帘,窦文漪警铃大作,视线一点点往上攀爬,逆光中,她看清了裴司堰那张白玉风流的脸。 窦文漪背脊发僵,手指一抖,一滴墨汁滴到了答卷上。 裴司堰唇角上扬,似笑非笑,挪开了脚步。 半个时辰过后,二轮笔试已然结束,入选的女娘还需参加为嫔妃诊脉的考核。 窦文漪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窦茗烟的‘祝福’犹在耳畔,她该不会求了裴司堰要把她扣在宫中! 当她看到自己的大名赫然出现在宣示栏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经过两轮筛选,从最初的几百人淘汰过后,只剩下十来人。 这里面不凡真才实学的,那卷子她答对的不超过六层,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晋级的。 堂堂一国储君,裴司堰到底要做什么? 第15章 恬不知耻,觊觎姐夫? 她一边思索一边朝膳堂走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子都朝前方栽了下去。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几分,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预想中的摔倒没有来临,腰间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只大手,稳稳地把她拽了回来,桎梏在男人宽阔的怀中。 一股似曾相识的龙涎香混着药香萦绕在鼻尖,窦文漪惊了一跳,下意识抬眸,就对上了裴司堰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 他身着金丝滚边莲花祥云纹广袖长袍,腰间还明晃晃挂着她那枚香囊。 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她忙不迭地退后几步,屈膝朝他行礼,“臣女惊扰殿下,还请恕罪!” “无妨。”裴司堰幽深的眸光掠过她的身姿。 她面色苍白,似有倦色,身无点缀,仅戴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耳环,明明是一条再普通的淡绿色宫装,竟被她穿出了几分婀娜风流之态。 裴司堰移开了视线,“赤焰,给她,别让她饿死了。” 窦文漪从寅时忙到中午,水米未尽,她自幼就饿不得,一旦久饿就有虚劳眩晕的症状,所以方才险些摔倒。 她乖顺地接过赤焰递过来的食盒,哪怕饥饿难忍,也没有立即打开的那食盒。 见状,裴司堰眼底多了几分冷意,“窦四姑娘,莫不会以为攀上宫中的嫔妃就能高枕无忧了?” “臣女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毋庸置疑,选拔晋级的事就是裴司堰在背后捣鬼。 裴司堰半眯着眼眸,喜怒难辨,“我大周的司药是六品的官阶,什么时候成了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玩意儿?” 她到底为什么要进宫参选,他不是知道缘由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宫中。 窦文漪斟酌着开口,“殿下,司药辛劳,臣女担心影响配药进度。再者,三姐姐即将成为太子妃,我若成为女官,怕世人妄议太子妃,还望殿下体恤。” 裴司堰掀起凤眸,笑里藏着锐意,“你连自己香包的药理都答不对,你在戏耍本宫吗?” 窦文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无辜抬眸仰望着他,声音委屈,“臣女贱如草芥,哪敢戏耍殿下。” “药方涉及殿下,臣女不敢轻易示人。具体的调配我早已有思路,在着手研制药丸了。只是苦于不知如何联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裴司堰见她没再撒谎,心底烦躁消散了大半,“你先起来。” 窦文涟定了定心神,声音轻柔,“若您要留下我做司药,我也绝无怨言。只是还望殿下提前告知,免得我弄巧成拙,坏了您的安排。” 裴司堰听了久久沉默。 探子回报她和睿王素未谋面,没有半点交集,若硬要说她是睿王安插到自己身边的细作,未免太过牵强。 不过是一枚棋子,还能扰乱了他的心神? 裴司堰似笑非笑,“东宫正好缺个会调制药膳的女史,有了这层身份,你就可以自由进出东宫。” 窦文漪暗自松了一口气,两害相权取其轻。 只要不让她成为女官,没有宫籍,她就还是自由身,自然就不会被困在宫中! “但凭殿下吩咐。” 窦文漪试探着开口,“殿下是要我去东宫当值?只是,让家里人知晓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望殿下帮我周全。” “本宫不缺奴婢。” 看来只需她偶尔去东宫应付一趟,这还是可以忍受的。 裴司堰眸光晦暗,语气漫不经心,“我等着你的‘神药’,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罢,他眸光睇向赤焰。 赤焰眼底不太情愿地掏出一个令牌递了过来。 窦文漪双手接过那块精致的玉牌,犹豫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我能治好您的头疾,能否向你讨个恩典?” “若不违背道义律法,本宫职权范围内便可。”裴司堰从不轻易许诺,即便许诺也必须符合他的利益,“什么恩典?” 窦文漪神色松动,“多谢殿下,待我替你办好这事,再来讨要。” “选拔的时辰就要到了,你且先下去。”裴司堰摆了摆手。 窦文漪一颗心总算落地,背脊早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裴司堰侧身经过她身旁时,停下了脚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她浑身猛地一僵,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这么近的距离,他要做什么 “东西没毒,吃。” 她再次抬眸时,只看到了一道颀长的背影。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本是天上的龙,如何会与她这样的蚍蜉过不去? 如今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即便她赶到膳堂也只有饿肚子的份。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打开了那个食盒,一碟子精致的桂花酥映入眼帘。 她怔住了。 这是她喜欢的糕点,裴司堰贵为太子,他们两人从无交集,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 窦文漪毫无头绪,恍然不觉在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一道雪白的身影伫立已久。 谢归渡眉眼清冷,袖口下的指节隐隐泛白,纵然他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可他们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好像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还冲着太子笑,笑得那般谄媚! 所以真如茗烟所说,文漪对太子有企图?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知廉耻,连自己的姐夫都敢觊觎? 这一刻,谢归渡沉寂了二十二年的心在风中凌乱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放肆虐着他,他努力想要克制,下意识很想过去质问她,可毕生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宫中犯错。 他最终将这种情绪归结于男人的尊严,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见到自己的未婚妻讨好别的男人。 下午的考试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毫无疑问窦文漪如愿落选了,她彻底松了口气。 刚出宫门,她就看到了谢归渡那道挺拔的身影。 第16章 她要闹到何时 窦文漪莲步微动,一步步朝宫门走去。 恍惚间,谢归渡印象中那个娴雅娇俏的她好像又回来,她会对自己展露出最明媚的笑容,欣喜地冲他招手。 此刻,她身着一袭淡墨绿织锦流云裙,冰肌玉骨,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生得花容绝代,像碧纱笼罩着牡丹,又像秋日绽放的海棠,清雅华美。 谢归渡对上她的眼眸那双眸子似乎比以前更清澈透亮了。 窦文漪自然也看清了他,脸色骤然一变,装着没有看到他,扭头就朝另一侧的马车走去。 谢归渡脸色不善,“漪儿——” 他几步掠了过来,高大的身形已然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身寒意,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谢世子,这里是宫门!” 谢归渡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提着那个食盒上,说得理直气壮,“你本就是我未婚妻。” “不!”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重复道,“谢归渡,那门亲事不会成的,我不会嫁给你。” 谢归渡半眯着眼眸,逼视着她,“理由?” 她实在太了解他了,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爱的人明明是窦茗烟,还偏要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非要她现在就戳破吗? 窦文漪意识到自己还想替他保留一丝颜面,心口泛起了一股悲凉。 “我不喜欢你了,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谢归渡轻嗤一声,“那半个月前,又是谁约我去西华山赏花的?是因为我未曾赴约惹恼了你吗?漪儿凡事都有个限度!” 以往明明是她非要来招惹自己的。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爱他如命的女子,怎么可能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谢归渡眉眼间染上愧意,“我确实忽略了你,是我的不对,过几日驸马爷程诜在西苑举办雅集,我们同去,可好?” 西苑雅集? 窦文漪攥着手,倒是想起了这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词。 西苑雅集本是大周风华绝代的文人聚会,受邀之人不是文人名士,就是佛道高僧。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经常为了一张帖子争得不可开交,后来,圣上特令邀请众多官眷出席,便成为天宁城最为热闹的文人盛会。 上一世,她多次表达过向往,可谢归渡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敷衍了事,根本就不愿带她前往。 如今,他倒是舍得了? 窦文漪带着几分嘲意,“这种雅事肯定少不了三姐姐,可惜我命克六亲,我担心会‘克’到她啊,除非你能劝说三姐姐不去。” 谢归渡温煦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漪儿,你非要闹吗?” 短短几个字,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果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谢归渡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只有窦茗烟才配得到他的偏爱。 哪怕重来一世,窦文漪心口还是像被刀扎了似的。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爱两个人必须要藏住! 更何况,他对自己连爱都算不上,她只是窦茗烟的替身,他卑劣地利用自己,以便得到更多接近窦茗烟的机会。 他哪里舍得让窦茗烟受半点委屈? 一想起前世,谢归渡与自己同塌而眠了十几年,对他来说一定也是一种煎熬。 真是难为他了! 窦文漪抿紧了唇。 “所以,我们就不要彼此为难了,就此别过!”窦文漪说罢,侧身绕开他准备离去。 谢归渡面色一僵,本能地攥住了那截皓白的手腕,完全不顾她的挣扎。 窦文漪手中的食盒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盖子摔得老远,精致的碟子碎裂一地。 谢归渡用力钳着她的手腕,余光掠过她惊惶嗔怒的眼眸,意有所指,“是因为这食盒的主人!” 窦文漪脸色陡然一变,“谢归渡,你疯了!” “怎么不叫谢世子了?”谢归渡死死地盯着她,嗓子里蕴着怒意,“你敢做,还不敢认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做对不起茗烟的事!” 窦文漪心口狠狠地刺了一下,果然,他根本不是吃醋,而是担心她伤害到窦茗烟。 “滚!”窦文漪血气上涌,气息不稳,忽地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同时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谢归渡满眸震惊,猝不及防,他雪白的衣袍上顿时多了一个脚印。 她不仅骂他,还打他踹他! 窦文漪比他更气,就连肩膀都在颤抖,“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我窦文漪不会嫁给你,更不会给任何人做妾!还望你口下留德,别说些污言秽语,毁人清白。” 实在太侮辱人了! 是她自取其辱,才误把他当作良人,全心全意,珍爱了一辈子。 她的一片痴心到底是喂了狗,在他眼里她就是为个攀附权贵,唯利是图的小人。 说完,她侧身避开他,径直上了马车。 谢归渡脸色铁青,雪白的袖袍下手早已握成了拳,本能地追了两步,忽地又顿住了脚步。 那道倩影早已消失,空气中还残留着一抹幽香。 他都已经决定接受她的爱了,等她发完脾气,便上门下聘,迎娶她过门。 可她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时,窦茗烟提着裙从不远处过来,她一脸欣喜,朝他招呼,“归渡!” “何事?”谢归渡脸色僵硬,冷冷地应了一声。 他气势太盛,一张脸沉得可以滴出墨来,使人遍体生寒。 谢归渡光风霁月,芝兰玉树,哪次待她不是谦和有礼,从未对她如此冷淡过。 今日他是怎么了? 窦茗烟眼尾泛红,委屈极了,“归渡,你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茗烟?”谢归渡终于回过神来,眸中似有歉意,“对不住,方才失礼了,有什么事吗?” 窦茗烟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谦和,浅浅一笑,“我在幽湟馆看中了一把好琴,想请你帮我掌掌眼。” “何须如此麻烦,我正好收藏了几把好琴,赠你一把便是。” 谢归渡顿了顿,温声道,“待会我便叫人送到府上。” 以往他和窦文漪之间也有过冷战,哪次不是她先低头认错? 这次倒好,还故意勾搭别的男人,不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不舒坦吗? 他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何时! 第17章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窦文漪想要尽快替裴司堰研制出解药,上了马车就直奔西市,又买了好几十味药材才打道回府。 “……你们当心点,这琴可是顾逢春所斫的,世子说三姑娘用这把琴最合适不过。” 窦文漪撩开车帘的手僵住了,前方谢归渡的侍从墨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袋子里是鹿角霜,若琴有断裂,可修补;这个是艾草、樟脑放在琴匣里可防潮防虫,算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这张单子上已列好了注意事项。世子还说,若真遇到问题,尽管遣人去问他。” “知道了,多谢世子赠琴。”窦茗烟的婢女琥珀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顾逢春是如今名气最大的斫琴师,他所斫的琴,千金难求。 谢归渡视琴如命,珍藏了好几把名贵的好琴。 每次弹奏之前他都会净手焚香,就连清洁保养也都是亲力亲为,别说赠琴了,旁人就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她曾主动去过他的琴室,想要帮忙整理清扫,那日谢归渡罕见动怒,甚至还下了禁令,再不准她踏入琴室一步。 为了那事,她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 后来,他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难得解释说,良琴需得天地之气、遇到梅雨季节不能用软帛,而应当用软布拭凝露,还说了一大堆 那时,她看不懂他眼中时常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或许他是愧对她的真心,又或许是碍于她舍命为他试药的情分,他才大发慈悲没跟她和离。 如今,她懂了,他心中的知音是窦茗烟,自然不愿教她,更不愿对她敞开心扉。 那些逼格的讲究也好,琴德也罢,处处都透着他的傲慢; 他从骨子里就是嫌弃自己的,嫌弃她蠢笨,嫌弃她不通音律,最嫌弃她不是他理想的妻。 翠枝替她不值,“姑娘?谢世子和你议亲,还这般高调行事,不是打你的脸吗?” “傻瓜,我又不会嫁给他,哪来的打脸?”窦文漪纠正道。 往事不可追! 她已经历过生死,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早就看淡了。 他最好敢作敢当,勇敢追爱。 若是他执意娶她,那才真令人作呕! 没过两日,辜夫人就差人就送来了长公主府上的帖子。 窦文漪眼皮跳了一下,她这种身份,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下帖子。 谢归渡年少成名,是大周罕见的大才子,更是西苑雅集的常客。他都开了尊口,长公主也好,驸马程诜也好,自然会给他几分薄面。 福安郡主对他志在必得,若是得知他与自己议亲,还不知会如何针对自己呢,真会替她找麻烦。 翠枝见她的反应,有些遗憾,“姑娘,西苑雅集的帖子难能可贵,你当真不去吗?” 揽月阁那位肯定要去的,到时候她大出风头,那些婢女婆子们还不知道会如何嚼舌根,捧高踩低,拉踩自家主子呢。 窦文漪摇了摇头,“不去。” 话音刚落,窦老夫人就在紫娟的搀扶下了走了进来,她一脸慈爱,“你这个傻丫头,上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就得光鲜亮丽,大大方方地去一趟,堵住他们的嘴!” 外面已经有权贵议论窦家,说他们趋炎附势,就知道偏袒养女。 这次西苑雅集,长公主明明下了帖子,窦茗烟肯定会去的,若窦文漪没有去,还不知道外人会传出什么闲话,怎么编排他们呢! 辜夫人早就想到这一层,刚收到帖子就去了寿鹤堂,在窦老夫人跟前卖惨,倒了一肚子苦水。 窦老夫人一心盼着她们母女冰释前嫌,就当起了这个说客。 她纵然可以护着自家孙女一时,可她毕竟老了,家族才是她的倚仗。 窦文漪摇着她的手臂撒娇,“祖母,我是真的不想去啊。” 窦老夫人不满的冷哼,“这次宴会,你必须得去,至于窦茗烟,你不必害怕抢了她的风头,万事有祖母呢!” —— 翌日。 谢归渡身着一袭月牙白锦袍赶到西苑时,陆陆续续已到了很多前来赴宴的官员和文人雅士,他一下马车,便有不少官员热络主动地同他打招呼。 谢归渡眉目含笑,谦和回礼,在得知窦家人已到,加快了脚步朝苑内走去。 他凝目扫视,宴明池碧波荡漾,凉风习习。 不远处福安郡主正与几位皇子泛舟池上,窦茗烟正和几位贵女坐在凉亭里谈笑风生。 谢归渡拧眉,再次仔细搜寻了一圈,依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你在找谁?”窦明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就是浓烈的酒气,“四妹妹,没来。” 谢归渡面色微沉,心底生出一股烦躁,他都专程让长公主给她下了帖子,她竟然真敢无视他的邀约! “听说,你送了一把好琴给三妹妹?”窦明修一脸醉意,一把搂过他的肩头,压低了声音,“谢归渡,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过是一把琴,你想多了。”谢归渡毫不在意,敷衍答道。 “都是男人,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窦明修心知肚明,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四妹妹吃荔枝就会起红疹,你还年年都送荔枝,你到底想送给谁?” 谢归渡沉默不语。 窦明修恨恨道,“我警告你,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可是太子妃!” 谢归渡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你醉了,今日有众多朝中官员在,说不定睿王,太子都会到场,别失了分寸,你到底遇到何事?” 他们从小相交,窦明修虽偶尔不着调,但大是大非上却从未出过差错,他今日不对劲。 谢归渡忽地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难道事关你那位心上人?” 窦明修神情痛苦,欲言又止。 谢归渡刚想追问,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兄长、归渡,你们都在啊?” 窦茗烟身着一袭华丽飘然的衣裙,狐疑的眸光扫过他们两人,“怎么了?” 见他们两人缄默无言,她立马不高兴了,“你们难道吵架了?” 谢归渡垂眸,矢口否认,“哪有。” “他问我,为何四妹妹没来。”窦明修连忙解释。 窦茗烟笑得明媚,“我还当什么事呢,你们放心,她会来的!” 第18章 谁才是他真正爱慕的人 马车停在西苑大门,窦文漪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抬眼便瞧见了带有林家徽记的马车。 翠枝惊呼,“姑娘,林姑娘也来了。” 她口中的林姑娘叫林知意,是她的闺中密友,因窦文漪执意追求谢归渡,对她的规劝置若罔闻,她们两人差点因此闹翻。 后来,林知意跟着林大人去了荆湖,也是最近才回到京城的。 这时,窦茗烟的婢女宝钏跑了过来,她难受地捂着肚子,扯动唇角恳求,“四姑娘,我可能吃坏了肚子,我想先去趟茅房,这琴还麻烦你帮我们姑娘送去,她急用……求你帮帮忙!” 窦文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宝钏背脊莫名一寒,才听她发话,“好。” 翠枝不满地哼一声,还是接过了琴匣,宝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窦文漪等人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朝里走,绕过曲水流觞,往里走便到亭台水榭,她恭敬道,“前面就是碧水阁,窦三姑娘他们都在里面。” 窦文漪微笑着颔首,刚想抬脚往前走,冷不防就看到福安郡主气势汹汹从木桥上迎面而来。 翠枝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姑娘,来者不善,我们避一避?” 这是她想避,就能避的吗? 窦文漪面无表情,都是谢归渡惹的烂桃花! 福安郡主骄纵跋扈,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就连他们成亲后,她还经常给自己使绊子,为了让他们和离,甚至不惜给谢归渡下药,意图染指。 前世,她为了扞卫他们的感情,替他守住后院,耗费了无数心力才清理了各种烂桃花,可又结下了多少仇? 后来,她连门都不敢出了。 她都打定主意跟他撇清关系了,凭什么还让她遭受无妄之灾? 福安郡主倨傲地抬起下巴,扬眉轻笑,眸底尽是讥诮,“你就是窦四姑娘?” 窦文漪粲然一笑,“正是民女。” 福安郡主见她一脸淡然,一股不可压制的怒火立马窜了出来,“一个狐媚子也敢肖想谢世子?我告诉你,就算他上门提亲,你们这门亲事也成不了!” 窦文漪对她的轻慢毫不在意,故作惊讶,“此话当真?” 福安郡主顿时有些懵了。 窦文漪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郡主,我也想退亲,正愁不知如何解除婚约,若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民女实在感激不尽。” 谢世子风骨清逸,轩然霞举,像谪仙人一般,是天宁城多少高门贵女心中的白月光,竟入不了她的眼? 福安郡主凝视着她,火气更大了,“窦文漪,你好狂妄!” 窦文漪主动挽住了她的手,“哎,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实不相瞒,谢世子心中似有倾慕之人,你觉得这个人会是我吗?” 福安郡主不屑地扫了她一眼,纵然长了一张祸水的脸,谢世子才不是这么浅薄的人,他断然不会钟情她这样的女子。 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窦文漪趁机道,“所以我是真想退亲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你可要替我保密!” “你当真不想嫁给他?”福安郡主打量着她,半信半疑。 窦文漪不紧不慢道,“绝无半句虚言,谢公子芝兰玉树,我倒觉得他与郡主极为般配,就是不知郡主敢不敢,大胆追爱”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福安郡主急了。 “郡主,只是要追也得讲究方式方法,若是能投其所好,必定事半功倍!” “你知道他的喜好?”福安郡主立马反应过来。 “他最喜的颜色是,月牙白、天青色,最不喜大红色,若是心情不畅,则会穿玄黑色,还有他喜欢吃松鼠桂鱼,橘子,不喜辣食,最不喜与人有身体上的碰触,他的画和琴自是一绝,异常珍爱他的琴。别人可碰不得他的琴,当然心上人除外!” 窦文漪言辞诚恳,有理有据,福安郡主竟找不出半点破绽,“还有吗?窦文漪,你真舍得拱手相让?” 她连谢归渡这个人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谢世子的喜好我倒是可以卖一份给你,不过” “多少银子?”福安郡主双眸迸发出欣喜,心中的怒意早就烟消云散, “只要保真,多少银子都行!若你敢戏耍本郡主,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窦文漪浅浅一笑,“绝对保真,郡主你觉得这等机密值多少银子?” “你还说他有爱慕之人,究竟是谁?”福安郡主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这个,真不好说,我只是怀疑你仔细观察,肯定会发现的。郡主,我们的事回头再详聊,我还得替我三姐姐送琴过去。” 窦文漪神色为难,卖了个关子,的消息已经给得够多了。 她的问题可是另外的价钱! “好。”福安郡主不情愿地点头,方才的情报,她自然会先派人去查验一番,她才不是那么好骗呢。 窦文漪和翠枝移步朝碧水阁走去。 一场仇怨消弭于无形,少了谢归渡这个麻烦,她的人生果然顺畅了许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9章 栽赃陷害 谢归渡蹙眉若有所思,他隐隐觉得窦文漪似乎变了,身上还藏着让人看不透的迷雾。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他起身眺望,眼看着那道倩影走到碧水阁的门口,才收回视线,命人重新铺上一张画纸。 与此同时,碧水阁内传来贵女们的议论声。 “你不知道吗?她心思歹毒,还推了自己二婶,害她流产,就是个灾星!”说话的正是定远侯府的二小姐,谢梦瑶,也是谢归渡的妹妹。 她是窦茗烟的交手帕,更是她的马前卒。 她们之间的梁子是从上忠信侯的女学私塾就开始了。 上一世,她嫁入定远侯府后,谢梦瑶变本加厉,曾给她使过无数的绊子,就连她和谢归渡唯一孩子早夭,跟她也有关! “听说她被山贼掳走了吗?还失了清白,真有此事?” “你们别瞎说,以讹传讹。听说她已经通过的药司的考试”另一个女孩辩解的声音十分微弱。 她是刑部尚书沈谨的嫡女沈梨舒,也是她前世的大嫂,窦明修的夫人,可惜,窦明修根本不珍惜她。 她上一世和她一样凄苦悲惨,都是被辜负的可怜人。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数落着窦文漪的斑斑劣迹。 窦茗烟似有不悦,“好了!不是在聊曲子吗?方才那琴我用着实在不怎么顺手,手生得很。我觉得还是孟姐姐《潇湘水云》弹得最好。” 孟静姝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衣,接过话茬,“啧啧,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若是她用自己的琴弹奏《广寒游》,她岂不就是魁首了?” 孟家四世三公,祖父是当今首辅,她在贵女中的地位自不用说。 “孟姐姐,就你嘴贫,惯会取笑我,我们几个自娱自乐,又没有个评委,谁敢当这个魁首?”窦茗烟嗔怪一句,作势要用团扇打她。 孟静姝抓住她的手腕,喜笑颜开,“你可别往我怀里钻,我又不是太子!你们还怕没有评委?长公主不是说了吗?待会要让我们比试吗?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窦茗烟一脸娇羞,“孟姐姐——” “我们去寻几个通音律的才子来做评委,岂不有趣?”谢梦瑶眼眸一亮,提议道。 “来人,还不快去请谢世子、傅公子。”孟静姝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窦茗烟似笑非笑,“你这小蹄子,春心萌动,我看啊不是挑评委,是想给自己挑个如意郎君” 话音一落,引得一阵嬉笑。 窦文漪眼神示意翠枝把琴给窦茗烟拿进去,这些名门闺秀,背后论人是非也不害臊,所谓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三姑娘,你的琴来了!” “翠枝?四妹妹呢?” 窦茗烟从里面走了出来,主动牵着她的手,“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众人纷纷侧目,各种打量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乍见之下,个个心生妒意。 她竟长了一副万里挑一的好姝色。 窦文漪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淡笑道,“三姐姐,你们继续玩,我就不打扰了。” 谢梦瑶眸中的恶意一闪而过,笑得意味深长,“窦文漪,茗烟姐姐的琴声可是一绝,你是她妹妹,也很厉害?你就不要藏拙了,给我们展示一下。” “是啊,是啊。” “别自谦了,就算弹得不好,大家也不会笑话你的。” “窦四姑娘,是不敢吗?别怕啊,不过是大家一起凑趣。” 有人提议,便有人起哄,贵女们心思各异。 窦茗烟哪肯轻易放她走,“我四妹妹胆子小,谁再欺负她我可不依。你不弹琴也罢,来,我们一起吃茶,吃点心!” 呵! 她这话看似维护自己,实则还要给她扣下一顶‘怯懦’的帽子。 这时,有人提议,“茗烟,这把就是你新得的绝世好琴吗?不妨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 嘎吱一声,琴匣被人打开。 “这琴——” 谢梦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怎么坏了?” 窦文漪偏头看向那把琴,只见琴弦断了两根,琴身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坑洼破口,从坡口处蔓延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一看就是被什么重物砸了的。 窦茗烟脸色陡然一变,急得掉眼泪,“昨日,我还弹过这琴,明明都是好好的” 立马有贵女上前安抚,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各种不善的眸光朝她射了过来。 “宝钏,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喊冤,“姑娘,恕罪!不可能啊,这琴明明好好的我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琴不离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宝钏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姑娘,我方才进园子时,肚子不舒服去出恭了,把琴交给了四姑娘” 窦文漪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宝钏跪着挪动膝盖,一把拽住了她的裙摆,仰望着她,声音十分委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20章 逼她道歉,甩她一巴掌! 谢归渡一出现,便吸引了贵女们所有的眸光,有人怔怔失神,就连眼睛都看直了。 宝钏见到来人,像是见到救星似的,添油加醋把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末了,她还愤愤不平,“四姑娘气性太大了,不知为何偏要与一把琴过不去。” 翠枝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求着我们帮你把琴带进来的” 谢归渡眸色冰寒,冷冷扫过那把被损得面目全非的琴,额头隐隐作疼。 窦文漪砸琴的理由,无非是嫉妒,她最见不得自己送窦茗烟半点东西。 可惜这把好琴遭了无妄之灾。 只是,她不应该把事情闹得如此难堪。 窦文漪出声打断翠枝,“好了,三姐姐好脾气不与你计较,也不看看场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孟静姝眸底飞快地划过一丝诧异。 窦茗烟纵容自己的丫鬟攀诬自己的妹妹,不管是非对错,家丑外扬可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反倒是这个窦四姑娘镇定自若,进退有节,这会又一语双关,高低立判啊。 谢梦瑶义愤填膺,“兄长,可是茗烟姐姐下午还要比试呢,还遇到这种糟心事,真是上哪里说理窦文漪太过分了!” 谢归渡温声回道,“茗烟,这琴我替你找人修补,我那里还有珍藏了几把好琴,待会让墨羽给你送过来。琴损事小,不必为此坏了兴致。” 窦茗烟眼眶通红,柔声细语,“谢世子,有劳了。下午的比试,我不参加也无妨的。” 正主都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贵女们自然都没有异议。 谢归渡转头睨了窦文漪一眼,“文漪,你兄长在滴水榭,他找你有事,你先过去。” 果然,谢归渡从来不会让她失望,一如既往偏袒窦茗烟,任由别人朝她身上泼脏水。 今日她若就这样从这里走出去,明日,她陷害嫡姐的丑事就会传遍整个天宁城。 窦文漪自嘲地勾起唇角,“谢世子,也认为是我损了这琴?” 谢归渡两道清隽的长眉顿时拧了起来,眸光暗藏凌厉,“茗烟都说不计较了,还提它做什么” 窦文漪瞥了一眼宝钏,忽地蹲下身去。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扇到了宝钏的脸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谢归渡眉头微拧,她当着世家贵女们的面都敢掌掴茗烟的婢女,在窦家还不知道如何耍横呢! 窦文漪攥着宝钏的领襟,逼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说你未曾打开过琴匣?” 宝钏吓得直哆嗦,“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窦文漪笑了,“是吗?可你手上怎么沾了一股艾草和樟脑的气味?” 此言一出,众人眼神皆是一变。 谢归渡瞬间反应过来,那琴匣里面原本就放着艾草和樟脑,樟脑的味道不易消散,若是无意沾染,即便净手,也会有一定的残留。 宝钏肯定是动过琴匣的,才会沾染上那种味道! 宝钏脸色惨白,不停地抠着手指,焦急辩解,“不是我没有!” 窦文漪回眸挑衅地看向谢归渡,“你对气味不敏感,不代表别人都闻不出来。比如谢世子的嗅觉就格外灵敏,就可分辨,谁在说谎。” 谢归渡心底愈发烦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早已笼罩着一层冰霜。 事到如今,他岂看不出那个丫鬟有问题。 可,她怎敢使唤自己去闻宝钏的手? 当他是什么? 窦文漪松开她,施施然起身,弹了弹衣裙上的褶皱, “那琴身破裂的地方是凹陷的坑洼,明显是一个半圆的形状,缺口相对工整,不是被石头这种有锋利棱角的东西砸坏的,倒有些像是被如意或是铜炉之类砸坏的。” “我们方才进来一直有婆子引领,之后就在水榭附近碰到了福安郡主,再到碧水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到哪里去变出凶器来?” 谢归渡眉头微拧,方才他就一路目送她走进碧水阁的,她们确实没打开过琴匣。 窦茗烟身子摇摇欲坠,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四妹妹,你放心,宝钏心思不轨,我绝不会轻饶!都是些小事,我们还是回去再说,莫叫人看了笑话” 宝钏的视线触及到窦茗烟警告的眼神时,她浑身一软,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奴婢该死,四姑娘饶命,饶命是奴婢失手打坏了琴,担心受到责罚,奴婢不该冤枉四姑娘的” 窦文漪听到这话,只觉得讽刺,“三姐姐身边的人心思这般歹毒,以后可得擦亮眼睛,免得别人说你御下不严!” 窦茗烟掩袖而泣,“宝钏,你这般害我,别人还以为是我你置我于何地?” 宝钏浑身一僵,看了一眼窦茗烟以后,绝望地抬手狠狠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下去。 啪,啪,几声下去,她两边的脸颊就高高地肿了起来,唇角泛起了血丝。 内屋一片寂静,只剩下窦茗烟压抑的哭泣声。 “够了,宝钏,你先下去,回去等你们姑娘发落。”谢归渡出声制止。 他烦躁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心底升起那股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好好的雅集,何必搅了雅兴。” 怪她扰了雅兴? “谢世子,是在怪我?”窦文漪皱了皱眉。 她以为谢归渡至少能在人前主持公道,没想到他竟爱护窦茗烟至此。 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敢自作主张,跳出来攀诬她? 窦茗烟逼着宝钏做了替死鬼,以谢归渡的聪慧,难道真的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这等拙劣的把戏,可他偏偏就信了她,还对她百般维护。 “文漪,闹成这样实属不光彩,还不快给你三姐姐道歉。” “我有没有做错,大家自然看得清楚,倒是你这个主人家招待不周,想道歉就道。” 第21章 家丑不可外扬,帮忙扬一扬! 窦文漪满脸不在乎,让谢归渡脸色又黑了几分。她何时变得如此蛮横?在众人面前如此刁蛮作态,让别人怎么看?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有人进来禀报, “谢世子,您叫我好找,他们都开始作诗了就差您了。各位贵女们,长公主传话,邀你们去听涛阁看他们作诗。” 谢归渡敛了周身的气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落下,众人说说笑笑,与谢归渡一同离去。 就好像方才的剑拔弩张,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窦茗烟整了整发髻上的金簪,径直走到她跟前,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诚恳,“好妹妹,我们能不能去翠雨亭好好聊聊,我没有管束好自己的丫鬟,我想跟你道歉。” 窦茗烟语气诚恳,若是她张口拒绝,这些贵女又要指责她的不是。 窦文漪给翠枝递了个眼神,淡然道,“好啊!” 窦茗烟挑的真是个好地方,翠雨亭正对着宴明池,背靠山石,一旁有个七八丈高的瀑布,瀑声震耳,根本没人能偷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四妹妹,你倾慕谢世子已久,为何还要拒亲呢?”行至翠雨亭,窦茗烟开门见山问道。 窦文漪笑了,“三姐姐,不是要道歉吗?” 窦茗烟不动声色朝栏杆靠近了几步,眸底划过一道诡异的精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执意退亲,错过谢世子,恐怕婚事会变得异常坎坷,为人子女,本当孝顺父母。” “妹妹,你心中有怨,可以冲着我来,别再为难父母亲了。” 她和谢归渡这对有情人实在太让人作呕了,就连这虚伪的论调,都如出一辙! 再次嫁给谢归渡,过得凄苦悲惨,一辈子都沦为成为她的陪衬吗?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那股怒火强压了下去,“若是我执意退亲呢?” 窦茗烟抿了抿唇,“难不成四妹妹已有意中人?是章家公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窦文漪余光瞥见被瀑布淋湿得几乎发霉木头的栏杆上隐隐好像有一道裂痕,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三姐姐,你觉得我会倾慕谁?” 她为何会如此执着自己的亲事? 她以后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自己又不会妨碍她! 栏杆底下,波光粼粼,两人的倒影交织在一块,窦文漪瞳孔一缩,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窦茗烟脚下蓦地一滑,猝不及防朝她扑了过来。 几乎一瞬,她的身子又像弹簧似的骤然朝反方向倾斜,窦文漪还未来得及拉她,就听栏杆嘎吱一声,朽木断裂。 “四妹妹,你怎么推我——” 随着一声惊呼,窦茗烟就栽进了宴明池。 水花四溅,恍惚中,窦文漪看清了她眸中那抹得逞的挑衅。 窦文漪无语至极,旋即,毅然纵身跟着她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从青石小径那头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了水里。 “来人啊!三姑娘落水了——” 岸上的丫鬟婆子们目瞪口呆,接连又有两人跳了下去。 湖水清澈,窦茗烟在水里挣扎,窦文漪还没摸到她的衣角,就看到谢归渡小心翼翼抱着她,朝岸边游去。 自始至终,他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老爷,不好了,四小姐把三小姐推下宴明池了!” 前来禀报的下人,慌慌张张,压低了声音在窦伯昌的耳边说道。 “什么?”窦伯昌心头一凛,神色大变,引得正在西苑论道的宾客纷纷朝他侧目。 窦伯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章兄,我先告辞。” 他撩起袍子急匆匆往外走,“现在人在何处?谁救三姑娘起来的?” 长随脸色有些难看,“两人都被救了起来,应该是丫鬟婆子们救起来的。她们被安置在西苑的厢房碧雅阁里。” 辜夫人几乎也在同时得到了消息,当她赶到碧雅阁时,窦文漪已经换好了新的衣裙,一头青丝如瀑布散落,眼神清澈无辜,像个没事人似的正捧着一碗水晶芙蓉糕,小口小口吃得津津有味。 而窦茗烟面色苍白憔悴,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她原本身子就羸弱不堪,此时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辜夫人两道柳叶眉顿时立了起来,一股血腥气涌上喉间。 都什么时候,这个蠢货还惦记着吃? 她怒火中烧,根本不问来龙去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一巴掌狠狠朝她甩了过来,怒斥:“还吃?你这个孽障,跪下!” 窦文漪下意识钳住了她的手腕,仓促间,桌上的建盏被震到地上摔得稀碎,里面的芙蓉水晶糕洒了一地。 “母亲,为何要打我?” 辜夫人的手腕被擒得生疼,惊怒交加,“你为何要害你姐姐?” 窦文漪盯着那碗水晶芙蓉糕,甩开她的手,冷然道,“母亲何出此言?姐姐意外坠湖,全因栏杆朽坏断裂,你们又要怪到我的头上?” 窦茗烟的丫鬟琥珀跪在了地上,哭着告状,“老爷,夫人,我们三姑娘好心劝说四姑娘嫁给谢世子,四姑娘不听,反而恶言相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22章 她会威胁到窦茗烟的亲事? 窦伯昌怒气翻涌,“不论是谁撒谎闹事,都严惩不贷!” 琥珀信誓旦旦,“四姑娘,你就别再抵赖了,那处三面环水,附近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事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宝钏已经折了进去。 若不坐实她的罪,揽月阁的人都会遭殃! 他们可都是太子妃的人,孰轻孰重,早就有了选择,只能一口咬死她。 窦文漪脸上带着嘲意,笑了,“那里确实是三面环水,岸边确实没人,那瀑布的上方呢!” 琥珀道,“瀑布的上方是两条小溪汇合之地,那处的岩石常年因流水冲刷,长满了青苔,极易滑倒,怎么会有人?” 窦茗烟心口一紧,觉得她在虚张声势。 翠枝平日几乎跟她寸步不离,从碧水阁出来之后,就好像就不见踪影,难道她是去搬救兵了? “巧了!那瀑布上方就是有人。”随着一道娇呵,众人的视线不由朝门口望去。 怎会是她? 窦茗烟脸色微变,心中愈发不安。 林知意朝窦文漪递来一个浅浅的笑意,欠身行礼,“窦伯父,辜夫人,你们是在争论窦三姑娘如何落水的吗?可否,屏退下人,容侄女说上两句。” 再次见到如此鲜活的林知意,窦文漪眼眶瞬间酸涩,险些落泪。 林知意是御史中丞林文楷的独女,她父亲刚正不阿,作风清正,深得圣眷。她的品性高洁,在贵女中风评极佳,上一世却沦为了权利的牺牲品,死的不明不白。 “林姑娘,但说无妨。”窦伯昌神色复杂,抬手屏退下人。 “方才我和孟静姝等人都在翠雨亭附近内侍们恰巧目睹了窦三姑娘意外落水的全部过程。文漪从未推过三姑娘。” 她‘亲眼’两个字咬得极重。 琥珀彻底慌了,“这怎么可能!” 林知意冷冷回视了她一眼,“窦家的婢女真是没有礼数,还敢质疑主子。” 在她身后,走了出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笑道,“原来,你们觉得淑妃娘娘这个证人的分量还不够?”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林知意身后的人正是淑妃娘娘的心腹女宫,陈掌事。 窦伯昌错愕,“哪有什么要紧的事意外,都是意外,一点家事哪里敢惊动淑妃娘娘。” 窦文漪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方才一口咬定是‘谋杀’的大事,这会子就是意外,是家事了? 窦茗烟呼吸一滞,几乎又要落泪,“你们这群刁奴,水雾太浓,你们原本就站得远,根本没看清,就在那里胡说八道,真是太没规矩了!” 陈掌事意味深长道,“窦三姑娘可是要当要太子妃的人,刁奴祸主,可得好好查查,惹出事来可是要出大祸的。” 琥珀浑身颤抖,后背窜出一股子寒意。 窦伯昌和辜夫人脸上到底挂不住了。 窦伯昌恼羞成怒,狠狠一脚踹到了琥珀的身上,“贱婢,还敢攀诬主子,挑拨他们姐妹的关系,说谁给你们的胆子!” 惺惺作态! 若没有他们给窦茗烟撑腰,这些窦家的下人敢吗? 他们不待见自己,路边的狗都想来咬她两口。 不管发生事,宝钏也好,琥珀也好,这些奴婢都会被窦茗烟推出来挡刀,受罚的永远都会她身边那些人! 只要裴司堰这座靠山不倒,窦茗烟永远都会有恃无恐。 窦文漪话锋一转,“父亲,先别发火。我们可得先给谢世子备上一份谢礼,毕竟是他把姐姐救上岸的!”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什么意思? 窦茗烟可是准太子妃,被自己未来的妹婿抱了,还被章淑妃等人抓了个正着! 那可是肌肤之亲,她的名声太子哪里如何交代? 窦伯昌脸都绿了,难道这泼天的富贵就要拱手让人了? 窦茗烟心口发紧,急忙辩解,“四妹妹跳下水是为了救我,谢世子心急,担心四妹妹的安危,这才跳下了水,帮着搭把手,妹妹,你千万别多想。” 窦伯昌和辜夫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就是,就是!” “我自然不会多想,到底是我和谢世子议亲,他不救我,却救了姐姐,这种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就怕别人议论啊!”窦文漪掀起眼皮,意有所指。 窦伯昌神色凌厉,眼底透着威压,“这事绝不能走漏风声,谁敢透露出去,窦家定不轻饶!” 随后,他又朝陈掌事看了过去,“淑妃娘娘,哪里” “窦大人放心,淑妃娘娘已命人不得乱传,可是太子殿下那里,茗烟姑娘,恐怕还得好好回话。” 窦茗烟白嫩的掌心几乎掐出了血印,咬着唇,“多谢嬷嬷提点,司堰那里我自会解释,他不会怪我的。” 窦文漪深深看了她一眼。 窦茗烟被赐婚太子是三个月前突然发生的事,两人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深情。 哪怕出了这种丑事她怎么就能笃定裴司堰不会怪罪她,非她不可呢? 方才,是她提前让翠枝去寻的林知意,顺道把窦茗烟有危险的消息传给了谢归渡。 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一听到窦茗烟有危险,就立马抛下了诗会,毅然决然跳水救她。 窦茗烟故意毁了那本琴,本意就是想激怒她,让她失去理智,意图让自己推她下水。 奈何她早有警觉,在翠雨亭时没有着她的道,窦茗烟只得退而求其次,自导自演了一场落水的戏码。 她千算万算,算漏了谢归渡对她的痴心。 窦文漪本打算借此戳穿他们两人的私情的,所有的人都会帮着遮掩,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她想不通的是,窦茗烟大费周章,一边积极撮合她和谢归渡的亲事,一边又不停地陷害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上一世,窦茗烟好像就极为避讳她,更准确地说是避讳她与裴司堰碰面。 一道灵光划过,难道她是担心自己会威胁到她的婚事? 第23章 挑明 林知意紧握着她的手,声音关切,“文漪,那宴明池水深,那么多丫头婆子,你为何偏要跳进去?今日若非我们恰巧都在,你岂不比窦娥还冤” 窦文漪收回思绪,幽幽道,“三姐姐掉进水里,我怎么能完好无损呢?” 在场的众人尴尬极了,辜夫人更是浑身不自在。 陈掌事神色蓦地凌厉起来,“家事可大可小,还望窦大人莫因小失大,连累了官声。恶奴欺主,传出去也会连累茗烟姑娘的名声。” 窦茗烟不能御下,又如何担得起太子妃的重任? 窦伯昌心头一凛,“请淑妃娘娘放心,我自会严惩恶奴。” 窦文漪看着他前倨后恭的样子,一阵好笑。 没有权势就永远没有公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这辈子,她也不求这些人的偏爱了,她要自己往上爬! 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窦文漪起身相送。 她身子晃了晃,一个踉跄就直直摔了下去,幸亏林知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林知意眸底压着冷意,瞥一眼地上的水晶芙蓉糕,“辜夫人,文漪和常人不同,自幼就有虚劳眩晕的症状,根本饿不得。这一点,你身为亲生母亲,想必比我们外人更清楚。” “方才她为了救三姑娘,精疲力尽,几乎晕了过去,这水晶芙蓉糕还是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 “你们气性再大,也不必和一碗小食过意不去。” 辜夫人脸上青白交加,竟被一个小辈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总不能承认自己根本不记得她有这个毛病? 待他们走后,窦家一行人也匆匆回了窦府。 —— 回到漪岚院。 翠枝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她声音哽咽,“姑娘,三姑娘实在欺人太甚了,接二连三故意诬陷你,老爷夫人也不问前因后果,实在太偏心了姑娘,我真替你委屈。” 窦文漪喝了几口姜汤,“好了,我落水的事,别让老夫人知道。” 翠枝就把饭菜从食盒中端了出来,里面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碗鹌子水晶肘,一碗青菜羹和一碗白粳米饭。 “姑娘,要用膳吗?” 窦文漪感到一阵眩晕,毫无胃口,她今日落水,哪里能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辜夫人但凡上点心,都不会给她安排这样的晚膳,恐怕她又在揽月阁忙着照顾窦茗烟,无暇他顾! 到了后半夜,窦文漪突发高热,浑身滚烫得吓人,幸亏她早有准备,备了汤药,翠枝在床头伺候了一夜,烧才渐渐退了下来。 窦文漪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眼,已临近傍晚。 “姑娘,你好些了吗?夫人派人给你送了好多东西呢!”耳畔传来翠枝疲惫的声音。 窦文漪起身简单梳洗,穿戴整齐后,方才注意到桌案上摆着几匹布料,和几个首饰盒子。 那几匹云绫锦虽稀有珍贵,可花样陈旧老气,色泽黯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布料根本不适合她这样的妙龄少女。 “姑娘,要打开看看吗?”翠枝面露喜色,指了指那匣子,她打心底希望她们母女能冰释前嫌。 窦文漪黛眉微蹙,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精致的红宝石头面。 只可惜,她最不喜的就是红色。 翠枝绞尽脑汁找补,“夫人定是想着你要嫁人,才挑的红色。” 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家姑娘根本不想嫁人。 窦文漪冷声吩咐,“翠枝,把那云绫锦按照祖母的尺寸裁好,我替她做几身衣服。至于这首饰头面拿去卖了,换成银子!” 翠枝:“可是” 这些的东西倒是货真价实的好,别人自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 辜夫人八面玲珑,逢年过节和天宁城多少权贵结交,人情世故如何不懂,哪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无非是不想上心罢了。 辜夫人压根就不关心她的喜好,更不屑了解她。 反观,揽月阁里面的一草一木,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依照窦茗烟的喜好添置的? 窦文漪一脸无所谓,“没什么好可是的。” 碧荷推门进来禀报,“姑娘,夫人来看你了。” 呵,散财的来了。 窦文漪还未来得及起身相迎,辜夫人就进了屋子,她神色倦怠,眼底还有乌青,看样子昨夜也没睡好。 辜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娘让人送来的东西,可还喜欢?” 喜欢两个字实在难以说出口。 窦文漪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命人上茶,“多谢母亲疼惜,女儿福薄,那大红色头面太过贵重,压不住。” 辜夫人微怔,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昨晚她在揽月阁待了一宿,哪有功夫替她挑东西,便让佟嬷嬷代劳,要她在库房里挑选几样贵重的送过来。 万没有想到她办事如此不妥帖。 “我儿转眼都要成亲了,红色喜庆啊,压得住,压得住!要不我再给你重新打几套首饰,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告诉娘。” 这出戏是非演不可吗? 窦文漪听着就觉得好笑,“娘,不必破费,你过来所谓何事?” 辜夫人面露尬色,温声开口,“昨日的事牵扯甚广,你祖母身体不好,你千万别告诉她。” 拿点小恩小惠,就想要堵她的嘴? 他们无非是担心谢归渡和窦茗烟有私情暴露,影响到窦家的青云之路! 见她沉默不语,辜夫人有些心急,“你三姐姐很内疚,急火攻心,觉都睡不踏实。你放心,揽月阁那些坏心肝的下人们,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我们自会处置。” “母亲是在替姐姐给我赔不是吗?姐姐若真的内疚,为何不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漪儿,芝麻绿豆的小事,你怎么就揪着不放?你们可是姐妹,唇齿相依,你就不能大度点吗?”辜夫人没有耐心,张口就训。 翠枝看不下去了,“夫人,我们姑娘昨晚烧了一夜,身子还虚得很。” 辜夫人语塞了。 方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憔悴,心头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窦文漪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和三姐姐同时落水,谢归渡毫不犹豫去救三姐姐,完全无视我。” “都说患难见真情,母亲,你说谢归渡爱慕的人是我吗?” 第24章 装模作样的奖惩 辜夫人脸色冷了下去,气息都不稳了。 “休得胡言乱语!烟儿生命垂危,谢世子眼里,哪有性别之分?你忍心看着她去死吗?” 提都不让提,窦茗烟还真是她的逆鳞。 窦文漪笑了,“母亲,你急什么?若是我真这么狠心,怎会跳下水去救她?” 她话锋一转,“祖母身子不好,我想替她多煮些药膳,若成天去大厨房,来回路途遥远,人多嘴杂,实在不怎么方便。我想在漪岚院另辟一间单独的小厨房?可以吗?” 她要炼制药丸,需要小厨房的时间很多,当然这间小厨房她还要好好改造一番。 不是要堵住她的嘴吗?那她就要为自己争取一些实在的好处。 “不行。”辜夫人拧了拧眉,立马否决。 府上只有老夫人和她自己的院子有小厨房,窦茗烟和二房的姑娘都没有小厨房。 此事开了先例,恐怕会招来闲言碎语。 窦文漪遗憾道,“母对了,我根本不能吃荔枝,谢归渡却每年都送,三姐姐最爱吃荔枝,落水的事还被内侍瞧个正着,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祖母一贯疼我,我事事都瞒着她,实在太不孝了,我这婚事属实高攀,祖母怕会担心我受委屈” 辜氏手中的绣怕几乎扭成了一团,最终妥协,“罢了,谁叫你是娘的儿女,我多疼你些也无妨。你爹若是怪罪起来,大不了我给你兜着。” 窦文漪不禁好笑,她为了窦茗烟,什么都敢豁出去啊。 她眉眼荡着喜色,乘胜追击,“娘,我院里原本那套小叶紫檀的家具呢?还有我以前那些珠宝首饰呢?你帮我收到库房里了吗?什么时候帮我弄回来?” 那木料是从波斯舶来的,珍稀宝贵,是窦老夫人为窦文漪花重金特意购置的,又请了能工巧匠,前前后后耗时长达五年之久才打造好的。 辜夫人脸都扭曲了。 那些首饰都好说,只是那套家具如今正摆在揽月阁呢,难不成还要叫茗烟还回去? 她和窦文漪早就离了心,她压根不指望她能有多孝顺自己。可茗烟不同,她听话懂事,端庄贤淑,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女儿。 关键她还是太子妃,以后还会大富大贵,风光无限! 辜夫人沉默了半天,咬牙道,“前几年你不在,娘担心那些东西被下人贪了去,才命人收拾起来,不会少了你的东西。” 窦文漪笑了笑,“就知道娘待我最好。” 这只是开始,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她统统都要拿回来。 窦茗烟不就是仗着‘准太子妃’的身份,才敢作威作福吗? 通过这次试探,她清楚地意识到窦家即便察觉谢归渡并不钟情于她,也会将她嫁去定远侯府的。 想要退亲,还得另寻他法。 与漪岚院的暗流涌动不同,揽月阁里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昨日涉事的几个丫鬟婆子无一幸免,都被狠狠打了板子。 哪怕窦茗烟心中怨恨再大,也不敢表露,她哭得泪眼朦胧:“爹爹,念在琥珀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情分,饶了她!我老家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啊!” “琥珀若再犯错,你知道什么后果!”窦伯昌到底起了恻隐之心。 “女儿知道,我以后一定会约束好下人的。”窦茗烟脸色隐隐发白,这还是窦伯昌头一次对她如此严苛。 “太子那里,你知道该如何回话吗?”窦伯昌神色不虞,这婚事万一有变就得不偿失了 窦茗烟扬起一张满脸泪痕的小脸,声音哽咽,“父亲放心,司堰待我不同,他不会计较的,我会亲自跟他说明情况的。” 窦伯昌神色松动,“你可是准太子妃,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有的事没人关心对错,只看结果,为父用心良苦,你可明白?” 窦茗烟吸了吸鼻子,“爹爹,烟儿明白的。” 窦伯昌并非替窦文漪出头,只怪她棋差一招,反倒被窦文漪给算计了。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窦文漪为什么能提前预判她的行为,还利用谢归渡来破局,那不是她最在意的人吗? 窦伯昌顿了顿,又道,“这段日子,你就先待在府上,诗会花宴暂且都先免了。” 这是要禁足。 窦茗烟背脊发寒,眸底浮现出一抹戾色,“烟儿谨记。” 待窦伯昌走后,只听啪、啪、啪几声,桌案上的茶盏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窦茗烟一腔怒意全都泼向了屋内的各式摆件。 地上一片狼藉。 琥珀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根本不敢吱声。 过了许久,她才出声宽慰,“姑娘,你生来就是云端上的人物,跟那个贱人云泥之别。现在不是争一时之气,等你嫁到东宫,成了太子妃,他们哪个见了你不行礼?您的福气还在后头!” “太子才是你最大的依仗啊!你得振作起来,消除误会,牢牢抓住他的心,才是正经。” “至于窦文漪那个贱人,日后,你贵为太子妃,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25章 下聘 窦文漪从西角门溜了出去,可刚到翠湖岸边,就目光一滞。 谢归渡正等在不远处的八角亭下。 他身形颀长挺拔,他穿着一袭降红色暗纹锦袍,腰间束着玉佩,衬得整个人丰神俊逸,清洌如月。 谢归渡神色寡淡,幽深的眸光似碎玉泠泠,一寸一寸落在她的身上,湖光黯然失色。 “漪儿,我们谈谈。” 前世,她名声尽毁,他根本没来下聘,婚事一切从简,下聘也是他叔伯代劳的。 她以命护他,一颗真心却被他践踏得支离破碎,他既不爱她,何苦又来纠缠? 那天在西苑又闹得那般难堪,他怎么还有脸来下聘? 他几步掠到她的跟前,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从来不存在。 窦文漪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她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谢世子,上次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为何你还要来下聘。难不成,你还想强娶我为妻?枉我以为你是君子!” 谢归渡那张矜贵隽秀的脸色僵了一瞬,嗓音微哑,“茗烟不会凫水,我只是一时心急,不能见死不救。若是其他人落水,我也会出手相救的你别与我置气。” 他的声音谦逊有礼,看是解释,可落在她的耳朵却是另一番滋味。 好个见死不救! 谢归渡怎么不提,他是如何偏袒窦茗烟逼她道歉,在水里抱着窦茗烟时又是如何心急如焚,对她的视而不见的呢? 上一世,自她嫁入谢家,念着他的恩情,哪怕他处处冷待,也甘愿为他燃尽一腔爱意。 她收敛性情,伏低做小,如履薄冰,遭受了多少横眉冷眼? 哪怕日日面对婆母小姑的刁难,也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 哪怕落得一身病痛,她亦从不后悔。 可他对自己的付出视而不见,还让她代替窦茗烟去死,这简直天理难容,他就该遭天打雷劈! 窦文漪一脸淡漠,“你爱救谁,与我何干。谢世子,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与谢家的亲事,我更高攀不起。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不行吗?” “不行!”谢归渡漆黑般眸子几乎凝住。 他不着痕迹地手里攥着锦袋藏在袖口底下,里面是他精心准备的粽子糖。 窦文漪经常都会随身携带一些小零食,这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他心口好似有一小撮火在烧,而手中那袋子糖显得滑稽可笑。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容你儿戏?”想起他的来意,他冷硬的语气软了一些。 他们自幼定亲,早已习惯她在他身后追着跑,习惯她对自己的好,习惯了她送自己的香囊、炼制的药丸、衣袍等等。 就算是阿猫阿狗,这么多年也会生出几分情谊! 更何况他们自幼定亲,他早已经认定了她就是自己未来的妻。 她竟敢悔亲? 谢归渡心间的郁火蔓延开来 窦文漪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很显然他已经生气了。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爱的人不是窦茗烟吗? 不敢去撬东宫的墙角,就只知道来欺负她。 窦文漪失望透了,一脚踢开脚前的小石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淡然道,“我本以为能成全一段佳话,堂堂定远侯世子,有贼心没贼胆吗?” 谢归渡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凛冽,“窦文漪,你在胡说什么?你我即将成婚,我们才是夫妻,莫要牵扯到无辜的旁人,莫要败坏她的名声!” 无辜? 谁无辜? 让她一辈子沦为他伟大爱情的陪衬,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在维护窦茗烟,不愿她受半点委屈,真该赞他一句痴心不改,矢志不渝! 窦文漪定定地看着他,早已没了耐心,“到底是谁在败坏?谢归渡,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真让人瞧不起!” 这一刻,她其实很想质问他如此挚爱窦茗烟,为何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可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清冷如玉的谢归渡和她一样,胆小、怯弱、为情所困。 眼前的人,同上一世的他再次重合,在那漫长的岁月里,用他的痴情,默默守护他心中的白月光,却残忍地将另一个女子推入深渊。 谢归渡脸上的血色尽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看他一眼,错身移开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窦文漪,我们的婚期,日子都已定下了——” 低沉的声音被风吹散,谢归渡的身子有些僵硬,凉风拂面,袖口下的手几乎握成了拳头。 湖水倒映着谢归渡落寞的身影,他深邃的眸中染上了猩红,一股酸涩猝不及防在心间蔓延。 她方才的话是在嘲讽他吗? 谢归渡并不认为救人是件错事只要这事窦文漪不说出去,也不会影响到茗烟。 唯有那把琴的事,多少误会了她,落了她的颜面。 可这等小事,她还要记恨多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26章 梦境 不知跑了多久,窦文漪停下了脚步,重重地喘着粗气,她很想一走了之,离开窦家这个泥潭。 可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窦文漪回了漪岚院,命翠枝给林知意和章承羡传信改日再约,便去了前院。 正厅里欢声笑语不断,气氛一片祥和,管事嬷嬷们正在核对礼单,下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让她意外的是谢归渡竟说服了定远侯亲自前来下聘,而那下聘的礼单也比前世翻了三倍,贵重了许多。 窦文漪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过后,就像个事不关己的外人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反倒是谢归渡,这回像是有了自知之明,一直都没再出现。 她略待了一会,就起身去了寿鹤堂。 窦老夫人见到她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瞧你这丧气的模样,你是真的不想嫁给谢归渡吗?” 窦文漪怔了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迄今为止,谢归渡在祖母的眼中,都是一个完美的孙女婿,她手中握住的那些理由,还不足以让祖母违背祖父的意愿替自己退亲。 至于谢归渡心有所属,亦或他们两人形同陌路,亦或毫无感情,这些理由在他们眼中本就不值一提。 窦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谢归渡那孩子,样样出色,我瞧着他是真心待你的,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尽快解开。” 窦文漪苦笑一声,“祖母,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罢了。”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若你真的不愿意,祖母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会帮你退亲。只是漪儿,你本就在玉清观待了四年,再背上退亲的恶名,你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说罢,她神色陡然一变,“就算要退亲,也得是他的错处,否则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祖母你先别操心了,漪儿知道该如何做。”窦文漪心头一暖。 祖母一贯宠溺她,这种事当然会偏袒自己,想要退亲,还得需要一个契机。 谢归渡哪怕救了窦茗烟,也不能当作他们有私情的证据,这就不能成为她退亲的理由。 他们不会允许她把这桩丑事闹到台面上来。 窦伯昌生性凉薄,一心攀附,哪会容忍有人毁了窦家的青云路? 而她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毁了窦家的名声,让祖母寒心。 她自己不能出面闹,那若是其他人呢?比如福安郡主,再或者裴司堰呢? 窦文漪心中燃起一股斗志,福安郡主对谢归渡志在必得,百折不挠,必须得想个法子,给她添一把火。 至于裴司堰,她还是得先取得他的信任。 ——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谢归渡和章承羡打了一架,两人谁都没有讨到便宜,不分上下,都挂了彩,只是他有好几处都伤在脸上。 他睡得迷迷糊糊,渐渐进入梦境…… 梦里,他正躺在床上,嘴里呢喃着,“漪儿,漪儿!” 墨羽快步走到床榻边,“大人?夫人被太夫人叫福安堂侍疾了。” 谢归渡神色恹恹,脸色一片惨白。 墨羽从抽屉从找出一个天青色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赤红色药丸来,“大人,是胃心病犯了吗?先服药!” 谢归渡勉强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接过药丸,和着温水吞了下去。 “她去福安堂都四五天了?” 墨羽欲言又止,“……大人,夫人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胃心病调养好,你昨晚何必又饮酒?” 药丸好似起了作用,谢归渡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穿上锦袍,披上大氅,“我去接她回来。” 漫天飞雪,谢归渡擎着一把青伞,远远就看到那道瘦弱的身影,摇摇欲坠。 窦文漪膝盖红肿,见到他来,眸底溢出惊喜。 “夫君!”她轻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心尖。 谢归渡大步走到她的跟前,解开身上的大氅裹在她的身上,“母亲是因为子嗣的事,为难你吗?” 窦文漪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羞涩地垂下眼眸,“没有。” 谢归渡心口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们两人成亲到现在,维系着表面夫妻的关系,根本没有同房,何来的子嗣? 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肢,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柔软的发丝之间,轻声呢喃,“你受苦了。” 窦文漪壮着胆子朝他怀里蹭了蹭,沉溺在他难得的温情之中。谢归渡有力的手臂倏地穿过她双腿,轻轻松松把人横抱了起来。 惊诧从她的眸底划过,清洌的松香萦绕鼻尖,她像只受惊的狸猫本能地抱攀住了他的脖颈。 谢归渡眉心微拧,加快步伐,抱着她径直去了耳房,浴桶里早已准备好温热清香的沐汤。 水雾氤氲,大氅、衣裙一一垂落、光线昏暗映出她洁白如玉的肩头,浴桶里旖旎的春色令人根本挪不开眼,他喉结滚动,情不自禁舔了舔唇角,浑身燥热…… 谢归渡猛地睁开了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亵裤下面湿了一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27章 欲擒故纵的新花样 临风居内,弥漫着一股浓烈苦涩的中药味。 谢归渡的病惊动了整个侯府,丫鬟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谢归渡一口饮下,腹部的痛楚却并未减轻。 定远侯夫人薛氏坐在一侧,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疲倦,心疼极了。 “归渡,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下聘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谢归渡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他和章承羡打了一架,只得谎称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谢梦瑶阴阳怪气地冷哼,“兄长娶了窦文漪那个灾星,她就会刑克六亲,母亲我早就提醒你了,你偏不相信。如今影响到哥哥了,知道心疼了!我看爱她就是个狐媚子,专会勾人魂魄!” 她一想起窦文漪那张祸水般的脸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当初她上私塾时大出风头,明明家世没落,却把一群世子子弟的迷得神魂颠倒,就连那个浑蛋也对她念念不忘。 “好了!”薛氏狠狠剜了谢梦瑶一眼,她生平最恨狐狸精。 自家女儿这话就像一道响亮的耳光甩在自己的脸上,她本是世家大族出生,定远侯一颗心早就扑在了年轻貌美的周姨娘身上,待她冷淡,就连谢归渡的亲事也极为敷衍。 明明福安郡主要强过窦文漪许多,长公主还承诺给定远侯丰厚的嫁妆,谁不知道长公主握着国朝最大的商会,每年都有大批大批的海船去往外藩。 如此身份地位,合该配她家归渡。 定远侯却认为太子是天命所归,和窦家结亲,以后便是裴司堰的连襟,他们定远侯便搭上了太子那艘大船。 偏生儿子也执意要履行这门婚约,哪怕她一再反对,都无济于事。 谢归渡蹙眉,“谢梦瑶,她是你未来的嫂子!你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张口闭口说什么灾星狐媚子,这就是你的教养?” 谢梦瑶撇了撇嘴,不情愿地垂下了头。 窦文漪声名狼藉,以往她更难听的话都说过,也没见他这么大的反应啊。 谢归渡不想再理她,似有似无的眸光落在了门口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只听,嘎吱一声,墨羽推开了房门。 谢归渡仔细扫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墨羽不敢看他,只得规规矩矩杵在一旁,无奈地摊了摊手。 谢归渡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原本隐隐作痛的腹部,仿佛更痛了,就连四肢百骸都在痛。 墨羽一大早就去窦家拿药了,这会他两手空空地回来,她本人更没有亲自登门来探望他。 以往他生病的时候,她最是关切,为他找药四处奔波。 如今为了置气居然连他的病都不在乎了。 谢梦瑶注意到他脸上的阴翳,眼珠子一转,“娘,兄长病了,不如让窦文漪来给哥哥侍疾,反正他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也不必避嫌。” “胡说,侍什么疾!”薛氏出声呵斥。 墨羽心口狂跳,谢大小姐是有毛病,哪有让未婚女子给男子侍疾的? 就算他们已定亲也不合礼法啊! 再说,窦四姑娘的丫鬟翠枝连一瓶药都舍不给他,还妄想她来侍疾,做她的春秋大梦啊! “兄长生病这么大的事,她这个未婚妻连看都不看一眼,说不过去!” 顿了顿,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娘,我这就亲自去请她。” —— 天宁城夜市繁华,千灯照碧云,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樊楼位于东华门外景明坊,是天宁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雕栏玉砌,珠帘绣额,灯火通明,出入的宾客都是达官显贵。 "脍来——"跑堂伙计托着青瓷冰盘疾步穿堂。 一盘盘被斫得薄如蝉翼的金齑玉脍裹着冰气被端上了桌面。 窦文漪指着盘中那朵叠成莲花般晶莹剔透的鱼片,笑吟吟道,“这樊楼的鲈鱼脍最为鲜美,待会用高汤一浇,再配上姜丝、葱丝、酱料等,口感滑嫩,那滋味真真鲜美!” “章承羡,你帮我好几次了,可得多吃点。” 原本,她还约了林知意,只是她有事确实走不开。 章承羡翘着二郎腿懒散地靠在座椅上,瞥见她在看自己,又不着痕迹把腿放了下去。 他抬手一碟子雕花蜜饯朝她身前挪了挪,轻描淡写,“何足挂齿?若非你救了我弟弟,我们老章家可就只剩我一个纨绔了。” 鱼脍的香气扑鼻,实在诱人。 窦文漪唇角上扬,转头对章小公子柔声道,“承安,你也可得多吃点,姐姐作东,别给我省银子。” “嗯嗯,谢谢姐姐。”章承安早就馋得不行了,雀跃地拿起银箸就开始吃了起来。 窦文漪瞟见章承羡脸上的伤,随口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章承羡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不巧碰到了。我听说谢归渡来下聘了,你那亲事怎么打算啊?要不要我叫姑姑想想法子” “不用,我自会想法子,反正这亲事成不了。”窦文漪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这种事就算是章淑妃,没有正当的理由也不能插手。 随着一大盘鱼脍下肚,窦文漪又觉得人生值得了。 真应了那句,唯美食不可辜负! 这时,雅间的房门被贸然打开,谢梦瑶扫了一眼睛,浑身血液上涌,直冲天灵盖。 “窦文漪,我兄长生胃心病犯了,痛得死去活来,你还有闲情逸致陪着外男吃鱼脍?你还有没有心?你们,我看你们就是想私相授受!” 窦文漪唇角抽了一下,实在有些懵。 章承羡怒了,“谢梦瑶,你发什么疯?你眼瞎了?你没看到我弟弟?还有她的丫鬟,我的小厮,这些都不人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你这种人传出来的!” “章承羡,你敢骂我?”谢梦瑶气得跺脚,转头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还在这拿什么乔,还不快去照顾兄长!你这样不检点,小心兄长不要你!” 谢梦瑶绕到了她跟前,拉她的手,就要拖她离开。 窦文漪眸底微寒,甩开她的手,“那便退亲!” 第28章 给个巴掌,给颗枣 谢梦瑶松开了手,彻底震惊了,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窦文漪挚爱兄长多少年?当初为了谢归渡,在私塾时,面对她故意的刁难,她从来都是忍气吞声,甚至有时还会帮她遮掩。 如今,她竟可以把兄长当空气? 谢梦瑶根本不信,怒极反笑,“窦文漪,你还是真会装!你的嘴永远这般硬气,等我大哥真的退亲,你可别一哭二闹三上吊!” 谢梦瑶狠狠踹了一脚檀木雕花门,跑了出去。 “看样子,她肯定会回去告状的,他们真的来退亲,怎么办?”章承羡神色担忧,眼底又藏着几分期许。 “求之不得!” 谢归渡若是愿意退亲,早就退了,何必还来下聘? 再好的心情到底被影响到了,窦文漪望着一桌子好菜,暗叹了一声,可惜了美味的鱼脍! 章承羡见她没了兴致,简单扒拉了几口,就主动送她回去。 到了窦府西角门,他定定地看着窦文漪。 “谢归渡就是个缩头乌龟,自己不敢来,还让他妹妹来搅局,真烦人。你也别太在意,我姑母念着你的好,若你得空进宫去见见她,如何?” 若是她能去见章淑妃,说不定姑母就有法子帮她解除婚约。 窦文漪垂眸,忽地想起上辈子宫中发生的一件事来,“我听闻七公主日日睡觉都不踏实,老是半夜惊醒? 章承羡不疑有他,温声道,“确有此事,看过好多太医都没改善。” “若是淑妃娘娘能去紫竹山庄避暑,换个环境,七公主的病症一定能有所缓解。” 再过几日就是谭贵妃的生辰,席间,有舞姬行刺圣上,章淑妃被皇帝推出去挡刀,她腹部被狠狠刺了一刀。纵然她救驾有功,得了很多恩赐。 可至此以后,她和圣上却离了心,反而越来越疏远。 若章淑妃能避开这件事,未尝不是件好事。 “好!此话我一定带到。” 章承羡面带笑意,宫里规矩太多,若在皇家别院,他再带人去拜访姑母,岂不方便? —— 临风居。 谢梦瑶眼眶红肿,憋着一肚子委屈和怒意直奔谢归渡的寝卧。 她不管不顾,破口大骂,“兄长,你去退亲好不好?窦文漪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好歹,根本不管你的死活,还兴致勃勃和别的男人在樊楼吃鱼脍呢!”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死寂。 墨羽听得后背直冒汗,真替谢大小姐的智商着急。 这种事,她怎么能咋咋呼呼,恨不得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这不是戳世子的心窝子,打他的脸吗? 果然,谢归渡脸上早已蕴上一层寒霜,风雨欲来。 “谢梦瑶,你再这般目无尊长,口无遮拦,污言秽语不断,我便代父母亲好好管教你!” 谢梦瑶长长的指甲掐红了掌心,带着哭腔大嚷,“兄长,我是替你不值,她父亲就是个五品官员,明明高攀了你,她还敢不珍惜,凭什么?都是你太纵容她,把她惯坏了!” 谢归渡脸色更难看了,“她跟谁在吃鱼脍?” 墨羽本想出声制止,可根本来不及。 “章承羡。我好心跟她理论,她不仅辱骂我,还叫嚣着让你去退亲。大哥,她心里压根没有你,你把这亲事退了!” “住口!”谢归渡心口一滞,满腔的怒意都全都撒到桌案上药碗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药碗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浓稠的药汁流了一地。 谢梦瑶吓得彻底震住了,连哭声都止住了,方才后知后觉刚才那话好像戳中了他的逆鳞。 她那话实在有歧义,就好像自己兄长真的已经绿帽绕顶似的。 恰巧这时,府里的管事打帘进来,恭敬禀道,“世子,窦府来人了问候你的病情要让她回去吗?” 他余光瞥见地上的碎片,又见两兄妹剑拔弩张,余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悻悻闭嘴了。 谢归渡猛地抬头,眉梢微挑,“来的是谁?” “窦四姑娘身边的丫鬟碧荷,她还给你带了两瓶药过来,说是叫什么香砂养胃丸,治疗胃心病效果极佳,要请她进来吗?” 谢梦瑶一脸不可思议,“兄长,窦文漪太虚伪了,她就是故意的!她一边接近章承羡引起你的注意,试图激怒你,一边又派人给你送药。分明就是给个巴掌,给颗枣,得寸进尺恃宠而骄,欲擒故纵!她手段还真是高明。” “兄长,你这次可别心软,除非她低声下气来求你,否则你可别原谅她!”” 谢归渡神色松了很多,“梦瑶,注意言辞,她是你长嫂。” 谢梦瑶一想起窦文漪方才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就觉得来气,但也明显感受到兄长对窦文漪的态度有了变化,不敢再呛声。 “叫她进来,我正好有话要问她!” 谢归渡服用过香砂养胃丸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那日他当着众多贵女落了她的颜面,也难怪她这次闹了这么久。 如今,她已服软,他也可以既往不咎,多包容她一些。 他知道她嘴馋,但也得有个限度,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能跟章承羡那个纨绔去吃鱼脍! 屋内只剩下谢归渡和墨羽两人,他捏了捏眉心,眸底晦暗如潮,“她是不是变了?” 如今还学会了新把戏,变得琢磨不定,心思难懂了。 墨羽唇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其实你也变了。” 谢归渡冷嗤一声。 果然他还是被那缥缈的梦境影响到了,才让她得寸进尺 以往,待她疏离冷淡,她反倒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拼命赠他各种东西,变着花样讨好自己。 她对自己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如今谢归渡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恐慌,但很快他恢复如常。 她装得再冷漠又如何,还不是眼巴巴给他送药来了,只是一想到章承羡莫名其妙还和自己打了一架,谢归渡就有些不痛快了。 窦文漪若是识趣,早点来求他,好好解释清楚她和章承羡的事,他才会勉强原谅她。 第29章 求娶她为妻 漪岚院。 寝卧里,一阵一阵轻烟自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烛火幔帐,窦文漪沐浴更衣后,便安静坐在书案前翻看医书。 忽地,谢梦瑶的话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胃心病啊 和他后来所中的毒药断肠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窦文漪放下书,从书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天青色玉瓶,里面装的正是替谢归渡炼制的香砂养胃丹。 在匣子里,还藏着七八个这种天青色玉瓶。 上辈子,她爱了他整整十七年,加上这辈子的五年,爱他仿佛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今日在樊搂当她骤然听到他生病,她还会不受控制地担忧,就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当初,她为他付出一切,燃尽爱意,他不是一样狠心地将自己舍弃吗? 他还亲手把自己送给了蛮夷。 她不能软弱,不能犯蠢,更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沉溺于他刻意伪装出来的爱意之中了! 窦文漪又数了数抽屉里的天青色玉瓶,不对,怎么会少了两瓶? “今日,谁动了我东西?” 随着一声厉呵,漪岚院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都进了屋子,个个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翠枝觑了她一眼,小声道,“早间,谢世子的贴身侍卫墨羽来要这香砂养胃丹,奴婢自作主张没有给他,还请姑娘恕罪,后来我就跟着你出门了。” 碧荷心头一凛,只觉得四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似的。 “姑娘,我今天都院子里伺候那些花草,没有见有谁进这屋子啊。” 窦文漪把那天青色玉瓶随手丢进了匣子里,见他们都不肯承认,笑了,“我的这些药丸,看似相同,有的可是毒药,若是吃死了人,你们谁能负责?”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有小丫鬟壮着胆子答道,“四姑娘,我们几个都是在外间伺候的。这寝卧早间是我打扫的,我进来的时候,翠枝姐姐一直都在跟你梳妆,其余时间,我们就算想进屋,压根没有钥匙。再说,就算我们想偷东西,也不会去偷药丸啊。” 她的钥匙只有翠枝和碧荷两个人有,答案不言而喻。 窦文漪抬手屏退众人,“碧荷,你留下。” 碧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浸出一层冷汗,哭得情真意切,“姑娘赎罪!早间墨羽来寻药被翠枝拒绝,谢世子毕竟是未来的姑爷,我担心她把人得罪死了,让你难做”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来。 碧荷跟着自己进入定远侯府的第二年,谢归渡一反常态执意要撵她出府,他待自己冷漠,可她院子里的事,他从不过问的。 那时,她就觉得纳闷,后来一查,才知道,碧荷早就对谢归渡芳心暗许了,三番四次寻求机会勾引他! 自重生以来,她对待谢归渡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翠枝都看在眼里,碧荷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掩耳盗铃,她不过是想多些机会接近谢归渡罢了。 窦文漪垂下眼帘,失望地叹了口气,“碧荷,下不为例!自己去领罚。” 碧荷千恩万谢自去领罚。 翠枝打帘进来,窦文漪黛眉轻蹙,吩咐道,“日后,我的贴身事务都不能让碧荷经手。” 翠枝怔了怔,恍然惊呼,“姑娘,碧荷姐姐这次确实做错了,可是姑娘,你就不能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这取决于她。” 碧荷和翠枝跟着她在玉清观待了四年,她待她们的情分自是不同,可那也不意味着她喜欢别人背刺她! 已经给过碧荷机会了,若是她非要执迷不悟,也休怪她不念主仆情义。 —— 谭贵妃生辰这日,热闹非凡,不曾想却有舞姬行刺皇帝,若不是徐昭仪替天子挡了一刀,后果不堪设想。 那舞姬虽当场毙命,天子震怒,所有舞姬都被打入天牢,内务府一连被斩杀了十几个人。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就连最受宠的谭贵妃也受到波及,不仅收回了代管后宫的职权,还被勒令禁足反省,反倒是远在紫竹山庄避暑的章淑妃被一道圣旨又匆匆叫了回来,由她和贤妃暂管后宫。 天朗气清,东宫,朝华殿内一片祥和。 “殿下,那刺客的身份已查明,确实是北狄派来的细作。” “那些舞姬都是内务府挑选出来的,谭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如何能脱得了干系?出了这么大的茬子才被禁足?要不要让人上折子弹劾?” “不妥,皇帝待她还是有几分旧情啊。” 东宫的幕僚和心腹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裴司堰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揍着一本密揍,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必轻举妄动,今日就先到这里,都散了。” 他和睿王斗得如火如荼,万没想谭贵妃如此倒霉,竟败在北狄的细作上。 可惜,不管是巧合还是运气,裴司堰从来不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0章 他自会照拂小姨子 “她和定远侯的谢世子还有婚约,我看你是疯了!” 裴司堰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锐利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犹如泰山压顶。 章承羡扬起头,毫不退缩,“她会退亲的,上次,你不是还鼓励我把她抢过来吗?” “你愿意娶她,她就愿意嫁吗?”裴司堰轻笑,他一贯看不起痴迷情爱的男人。 章承羡早就下定了决定,正色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定看到我的真心。” “非她不可吗?” “是!殿下,你以天下为己任,不会耽于情爱,自然不会懂她的好。” “一个在道观里住了四年的女人,就那么好?”裴司堰不屑,他为什么要懂? “不是的,文漪不是那种人,她纯善单纯,那些流言都是以讹传讹,不关她的事。” “章承羡,她并不适合你。”裴司堰冷嗤一声。 “天宁城要乱起来了。” 章承羡何尝不知,圣上日渐昏庸,疑心越来越重,睿王和谭贵妃勾结前朝,助纣为虐,地方官员贪腐成风,就连军饷、盐引等都敢染指。 北狄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战火纷飞。 裴司堰身为太子,肩负苍生,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耽于情爱。 “天宁城的锦绣堆不适合你,去边陲军中历练。” 章承羡急了,“殿下,若我能立功归来,可否许我娶她为妻?另外,你能否多关照她一下?” 裴司堰勾唇,笑了,“孤没时间去为难一个女子,滚!” 章承羡难掩失望,他本想讨个恩典,一旦裴司堰登基称帝,自然就能赐婚。 他这话大逆不道,却也是在表忠心。平时他们情同手足,但君臣有别。 可裴司堰却没有明确给他允诺,又是为何? 章承羡悻悻离开后,裴司堰随口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谁?茗烟姑娘?”赤焰见他眸光一沉,瞬间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指的窦四姑娘。 “老样子,除了去西市买药材,平日就沉浸在医书中,应该是在捣鼓药丸。” 裴司堰唇角噙着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么忙还引得浪子回头,本事不小嘛! “去仔细查查谢归渡。” 她可是他的小姨子,怎么能不照拂她呢? 章承羡回到家里,心中还隐隐不安,裴司堰喜怒无常,心思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方才他明显对窦文漪起了疑心,上次她救下幼弟如果是巧合,那这次又是什么? 天意吗? 还是她能窥探天机 章承羡惊出一层冷汗,不敢再胡思乱想,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愿意让窦文漪卷进朝堂权利的纷争来。 窦文漪对他这般好,他不能辜负她! —— 清晨一大早,辜夫人就屈尊来了漪岚院,笑吟吟道,“漪儿,娘今日带你去珍宝阁挑首饰,等你嫁了人,以后娘想疼你都难了。” 听听她这话,嫁了人的女儿就真是泼出去的水? 窦文漪心中好笑,上一世,哪怕窦茗烟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还劳心劳力四处帮她寻求子的药呢! 到她这里,就没法疼了? “多谢母亲。” 窦文漪不咸不淡,送上门的钱财,她没有不收的道理。 重活一世,万事她都看淡了。 她不需要谁对她“掏心掏肺”,可需要别人对她掏银子! 窦文漪梳妆打扮好后,就跟着辜夫人朝外走去,刚到门口,见看到窦茗烟身着一袭华丽的浮光锦长裙,快走几步过来。 她容色秾丽,光彩如华,看样子丝毫没有受到落水事件的影响。 “母亲,四妹妹,我来迟了,我们走。”说罢,窦茗烟提起裙,先她一步,理所当然登上了第一辆马车。 辜夫人面露尬色,“漪儿,要和我们坐一辆马车吗?” “母亲,我不喜欢跟别人挤。”窦文漪露出假笑。 窦文漪和翠枝上了另一辆马车。 翠枝忍不住嘀咕,“姑娘,前阵子老爷发话,要三姑娘就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准去的。” 所以,辜夫人借着给她挑首饰的机会,实际是要解除窦茗烟的禁足? “无妨!” 等会她会多挑点值钱的东西,不然怎么对不起他们的‘母女情深’。 “辜夫人,窦三姑娘,你们来了?”他们刚一进门,掌柜就热情地招呼他们。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两眼,“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 辜夫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她时常带着窦茗烟来珍宝阁逛首饰,可窦文漪却鲜少露面。 “我的小女儿,我家四姑娘,身子弱一直娇养在深闺。” 窦文漪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若是被权贵世家知晓,她待亲生闺女还不如养女,还不知道惹来多少笑话呢。 窦茗烟轻车熟路,柔声开口,“掌柜的,我订的那支鎏金嵌红宝石凤簪好了吗?” “好了,三姑娘的东西,我们自然都是紧着做呢!对了,太子殿下前阵子给你订下的几套头面也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1章 假好心,真白莲! “姑娘,你伤到哪儿了?”窦茗烟提着裙下了马车,蹲下身去看她。 柳如霜身上穿着一套极为不合身的粗布衣裙,脸色惨白,一双温柔的眼眸满含泪水,“没事的,我不过是伤到了脚踝,我皮糙肉厚,一点小伤不打紧的。” 窦茗烟眉间透着焦急,连忙前去查看,“母亲,她伤得好重,脚裸都肿了,不知有没有骨折。” “你是哪里人,你怎么会在这?” 柳如霜泪如雨下,声音哽噎,“姑娘,小女名叫霜儿,出生卑微,老家又遭了洪灾,家里人都饿死了。我爹带着我逃难来到这天宁城的,可我爹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我实在没有法子才逃出来的。” 窦茗烟神色动容,深深看了她一眼,“四妹妹,你看她多可怜啊,我们帮帮她。” “是吗?”窦文漪心中不屑,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她不接茬,这戏还要怎么演? 窦茗烟正色道,“妹妹,她年岁与我们相仿,怎么能忍心让她流落烟花巷柳之地?”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窦文漪语气淡淡。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佛陀,四妹妹,你就没有同情心吗?”窦茗烟脸色似有愠色。 窦文漪似笑非笑,“三姐姐心肠好,不妨把她带回去,做你的贴身丫鬟?” 柳如霜忽地攥住辜夫人的裙摆,嘭嘭磕头,“夫人,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求你救救我。霜儿愿卖身为奴伺候夫人您,你可怜可怜我!若有来世,我定结草衔环来报。” “哎,娘,她真的好可怜啊!”窦茗烟拿起帕子装模作样开始拭泪。 辜夫人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原本她想着若是有人碰瓷,大不了舍财免灾,打发一些银钱便是,可茗烟都开口求情了,不过是多养一个丫鬟,多一张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就当日行一善! 辜夫人有了决断,“好了,那个霜儿,你跟我们回府。漪儿你带她去坐你那辆马车。” 窦文漪心中冷笑连连,辜氏还是如上辈子一样的蠢。 “母亲,你们要做好人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你们的马车也宽敞得很,我这马车不方便。”窦文漪态度异常坚决。 辜夫人面色沉了下来,“漪儿,你是窦家的女儿,那马车是窦家的,不是你的!” “你总是这般任性、自私,还没有同情心,你这个样子如何能做定远侯府的宗妇?” 窦文漪唇间溢出一丝冷笑,“母亲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自己不配,不然怎会要闹着退亲。” “你,你”那讽刺的笑声,激得辜夫人一张脸青红不定。 窦茗烟连忙帮着她拍了拍背,义正言辞道,“四妹妹,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何必胡搅蛮缠伤母亲的心?” “三姐姐,我的规矩都没你好,可我至少不会纵容丫鬟婆子像疯狗一样,胡乱攀诬别人!” 窦茗烟脸色一白,被怼得哑口无言。 “母亲心善,想做好人,好歹查查她的身世,免得一时善心,小心被人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位姑娘,你的老家在何处?父亲又姓谁名谁?还有,你既为山野村妇,这身皮倒是保养得极为白嫩,不知你用的什么润肤霜?” 柳如霜眼神漂浮,偷偷觑了一眼窦茗烟,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怎么,很难回答吗?” 窦文漪又递过去一个荷包,“这里有二十两碎银,你若省吃俭用,也够你生活大半年了。“ 柳如霜觑了一眼那荷包,一张脸憋得通红,下意识紧紧攥着衣角。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怎么还嫌少?还是说霜儿姑娘有非进窦家的理由?” “够了!她的腿受伤了,不管如何,我们撞到了她,理应先带回府里帮她诊治,窦家的事还轮不在你一个姑娘做主!” 辜夫人心中的怒意已飙至顶峰,断不会容忍她几次三番挑衅自己的权威。 “霜儿,你上我们的马车。” 霜儿上车之后,前面那辆马车像是不愿与后车同行,越走越快,把窦文漪远远落在了后面。 窦文漪乐得自在,优哉游哉。 言尽于此,辜氏偏要受窦茗烟和窦明修的蛊惑,那就真是她自作自受了。 上一世,他们也曾碰到了柳如霜。 她同情心泛滥,当窦茗烟把话题抛给她时,她动了恻隐之心,一起求辜夫人要把她带回去诊治,辜夫人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柳如霜顺理成章,以她丫鬟的身份住进了漪岚院。 其实,柳如霜早就和窦明修有了首尾,窦明修本就想借她这个跳板把柳如霜调到自己身边。 但柳如霜其实是罪臣柳仁贵的外室女,柳家被抄家灭族,她本该沦为教坊司的官妓。 按照大周律例,藏匿官妓是重罪,轻则杖责革职,重则流放。 上一世,东窗事发,窦明修被人检举下狱,窦伯昌也惨遭人弹劾申斥,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没把人捞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32章 撕破脸 “兄长,这么晚还来,所谓何事?” 窦明修见她风轻云淡,从他进来以后,就仪态端方地坐在座椅上,压根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心中的怒意立马窜了出来。 他眸光凌厉如刀,“窦文漪你好大的派头!” 窦文漪慢悠悠站起身来,“兄长不等人通传就直接闯进来,男女大防?你去三姐姐屋里,也这般没规矩?” 窦明修额头青筋爆起,“难怪都说你行事乖戾,狂妄自大,我还帮你说话,看来我果然看错了。也对,你连谢归渡都不放在眼里,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兄长?” “与谢归渡何干?”窦文漪蹙眉,静静看着他抽疯。 窦明修怒斥:“谢归渡哪回有了好东西,不是先紧着你?就说今天送来的鲥鱼,多稀有珍贵,整个全天宁城都不超过十尾,他就独独给窦家送了两条。” “你呢?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谢归渡前阵子胃心病复发,你看不都不去看一眼?你这样冷心冷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人,难怪爹妈都不待见。” “他们一直对你不喜,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原因?” 果然,亲人更会捅心窝子! 明明是他自己行事不端,还有脸来兴师问罪? 还偏要寻些她的错处,是觉得站在道德的高度,更有理由审判别人吗?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示意翠枝赶紧去请人,翠枝会意不动声色急忙朝屋外走了出去。 窦明修继续数落道,“还有今天,霜儿不过是一落难孤女,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折辱一介女子,怎么这般铁石心肠?” 窦文漪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给了足够多的银子给她。是她自己不要,偏要讹上窦家,你不怪她心术不正,反倒怨起我来了?” 窦明修心底的火气越来越大,“给银子就够了吗?窦府一向善名在外,爹娘也教我们要多行善事,你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可怜人!” 窦文漪轻笑,“那个霜儿生得娇媚,白白净净的,明明不是村妇,却偏要撒谎说她是村妇。全天下那么多可怜人,我为什么不救更可怜的,要救一个有所隐瞒的可疑之人?” “我看你是妄想成性了!” 窦明修到底有些心虚,来回踱了几步,语气软了几分,“你的漪岚院清静,只要你松口让她进府,当你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我便不再与你计较,此事便就此揭过。” 窦文漪简直气笑了,“母亲也同意她进府了?” “这事不用你操心。”窦明修已和窦茗烟商量好,只要窦文漪松口,就由窦茗烟去求情,辜夫人留下霜儿,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明明是他要求自己办事,他还要让她感恩戴德? 荒谬! 他把自己当什么? 为了他那点虚伪的亲情,像狗一样跪着摇尾乞怜吗? 窦文漪丝毫不给面子,“我自私自利,心胸狭隘,三姐姐宅心仁厚,纯良心善,揽月阁也比我的漪岚院大,你还是找三姐姐帮忙。” “你说什么?” 窦明修不敢置信,以往四妹妹对自己有求必应,不管什么好东西,只要是他看上的,她都会毫不吝啬地分给自己。 她曾有一副价值不菲的白玉棋盘,他只是多看了一眼,窦文漪就腆着一张笑脸给他送了过来。 又比如,他垂涎张子封的狂草,她得知后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帮他弄了两本真迹回来。 这点小事,她怎么会拒绝? “恕我爱莫能助。”窦文漪一字一句道。 窦明修只觉得她眼中的轻蔑格外刺眼,气急败坏,“放肆!你今日在珍宝阁故意挑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存心忤逆母亲,不敬兄长,我看你是狂得没边,不知天高地厚了!”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掌风就朝她狠狠地甩了过来。 窦文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动作又快,她白净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清晰红肿的掌印。 窦文漪脸上火辣辣的痛,可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悲愤。 她曾把视他为最重要的亲人,换来的却他们把她无情地送给蛮夷的结局。 如今,说不过她,就打着替母亲管教,为她好的旗号,行凶? 窦文漪猛地抓起桌案上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如我自行了断,然后告诉世人,兄长为了替一个陌生女子出头,要打死自己的亲妹妹。” 那只再次朝她袭来的大手僵在了空中。 窦明修面色一白,一时被她的气势彻底镇住了,又惊又怒,“你我没有!” 他愕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心里涌出一丝懊恼。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狠心动手? 他恼羞成怒,“你不孝不悌,我是在教训你!” “我不孝不悌在哪里?还是说,她于你十分特别,特别到我议论她都是在不敬大嫂?”窦文漪嘲弄地冷笑。 窦明修瞳孔震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是见她可怜!” 他不知道为何她能猜得如此之准,她既然猜到了,为什么就不能成人之美呢? 存心要和他作对! 她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吗? 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的窦茗烟都会为他作想,她怎么能如此不懂事,袖手旁观,不替自己周全呢? 三妹妹就不会这样对他,她会真心实意替自己考虑所以他处处偏袒三妹妹也不怨他啊! “那你敢指天发誓,你们之间没有私情吗?”窦文漪毫不客气地回怼。 这般咄咄逼人,难怪他压不住火气想要教训她。 父亲母亲也是这样,天天被她气得太狠,忍不住,才想动手的! 她就是咎由自取。 看来,方才那一巴掌还是打得太轻了。 “你还敢顶嘴?”窦明修火气又窜了上来,下意识又抬起了手。 “孽障!你想做什么?”一道威严的冷斥从门口传来。 窦伯昌听说这边出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们方才的对话听得不全,或多或少只听了几句。 窦伯昌暴怒,“你想逼死你妹妹吗?” 第33章 私情暴露 章家老爷今日才跟他传话,说礼部侍郎很快就要升迁,那位置就非他莫属了,还特意叮嘱他家宅和谐,千万别传出什么不好的事影响到官声。 他话里话外,都在羡慕他有窦文漪这样的好女儿。 窦明修这个孽障竟在这种紧要关头耍威风! 为了一个‘陌生女子’为难自己嫡亲的妹妹,还逼得她自裁? 简直,丧心病狂! “我跟妹妹闹着玩呢,四妹妹,你说是不是?”窦明修惊得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几分神智。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 他不清楚窦伯昌到底听到了多少,意识到事情完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只得求助似的看向了窦文漪。 希望她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他把这事圆过去,日后他必定会好好待她的。 否则,霜儿就危险了 窦文漪像是看不懂他的暗示似的,故意移开了视线。 辜夫人和窦茗烟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都匆匆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他们父子两人剑拔弩张,正在对峙。 辜夫人似乎没见到窦文漪脸上红肿的掌印,轻声劝道, “老爷,一个巴掌拍不响,明修是多省心的孩子?他是听说漪儿在珍宝阁只顾自己高兴,偏要挑那些贵重的首饰,还不听我的规劝忤逆我,担心漪儿养成骄奢的性子,一时激动想要管教她,才失了分寸的。” “明修是读书人,是进士,兄长代为管教妹妹天经地义,不过是多说了漪儿几句,多大点事?几句口角罢了!” 漪岚院的丫鬟们都惊呆了。 辜夫人说的什么话? 避重就轻,只字不提窦明修打人的真正原因,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在了四姑娘身上。 那意思就差明说,大少爷是为了四姑娘好,就应该多揍她几下,免得她养得太过骄纵。 他是进士,所以哪怕他打人,他也占理。 辜氏又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压低声音,疯狂暗示,“你兄长是莽撞了些,他平日待你不薄,你多念着他的好,母亲不会亏待你的,难道你想看他受到责罚吗?” “兄长不就扇了我一巴掌吗?我确实不该计较,连累兄长挨骂是我的不对。”窦文漪阴阳怪气刺了她一句。 她真期待辜夫人得知霜儿的身份之后,也能如此淡定从容。 辜氏脸色一白,忍了又忍,才把胸腔中那股怒气强行压了下去。 窦伯昌神色稍霁,转头问窦文漪,“四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窦伯昌骨子里是个寡情冷漠的人,对她也没什么深刻的父女之情。 她根本不指望他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可是,如果这件事会拖累到整个窦家,影响窦明修的前程,还会影响到窦伯昌的仕途呢? 窦文漪垂下眼眸,声音透着委屈,“父亲,兄长要把我一个陌生女子安排在漪岚院,女儿担心她的底细,害怕有隐患,对我们窦家不利,才没有答应的。西华街的武勤侯府,当初不就是因为一个婢子,惨遭抄家灭族的吗?” 窦伯昌脸色忽地变了变。 官场的事瞬息万变,政敌设局往往都是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上做文章,让人防不胜防。 武勤侯府贪腐的罪证就是被那个佯装成婢子的细作找到的,之后自然就是众人推墙倒 窦明修也是入仕的人,行事还如此莽撞,太让人失望了! “逆子!你倒是说说那陌生女子是什么身份,值得你对你妹妹大打出手?”窦伯昌这次是发自肺腑的震怒。 窦明修脸上煞白,一时词穷,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时,窦老夫人也在曹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窦老夫人一脸肃然,“混账东西,你不敢说吗?你想把那个霜儿留在府上,偏偏还要耍手段算计你妹妹,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枉你自诩读书人,我看你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祖母,孙儿不该惹你生气。只是你说的事,孙儿万不敢认。” 窦明修脸色难看极了,祖母从未如此动怒,不留情面地骂他。 曹嬷嬷冷哼一声,就把几封还未寄出去的书信扔在了地板上。 窦文漪眸光微闪,祖母行事果然利落,这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真相。 她故意说要吃竹笋就是为了引曹嬷嬷去浣花山庄,因为窦明修前一世就把柳如霜悄悄安置在那里,他对张管事说那是一个远方的亲戚,不准怠慢。 张管事忠心耿耿,对窦家大少爷的事哪敢置喙? 仆人们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们哪里猜得到窦明修是打算金屋藏娇? 窦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继续怒斥,“你身上的腰封也是那个霜儿帮你绣的!” 此言一出,辜夫人和窦伯昌面色大变,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窦明修,等着他的解释。 窦明修猛地抬头,眸底闪过一丝惊骇,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祖母,这些是我写给沈梨舒的书信,你怎么能随便翻看呢?至于这腰封也是她帮我绣的!” 他做事一贯谨慎小心,那几封信函并没有写署名,至于身上的腰封,霜儿的刺绣并不特殊,他们也不可能家丑外扬,去找沈梨舒对质。 一并推在她身上,最适合不过。 窦文漪暗自翻了个白眼,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好意思拉别人做挡箭牌? 窦明修和谢归渡还真是一个德行,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让人作呕! “是吗?那我窦家的传家宝,那这黑玉麒麟玉佩怎会跑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上?”窦老夫人气血翻涌,指着他鼻子怒斥。 那玉佩原是一对,是她的陪嫁,珍贵无比,多年前她就给了窦明修,竟被他送给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辜夫人脸上惨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哭着道,“定是那女人使了鬼祟伎俩,偷了我儿的玉佩……” 窦老夫人冷嘲热讽道,“看来,那个霜儿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定是她污蔑我孙儿!来人,即刻把人给我送到京兆尹。” 窦明修彻底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羞愧,“祖母,求你别为难霜儿,孙儿与她两情相悦,想求娶她为正妻,求你们成全!” 闻言,辜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你说什么” 第34章 母女嫌隙 窦茗烟眼疾手快扶住了辜氏,关切道,“母亲,当心你的身体。” 现在就受不了? 窦文漪很想知道,待他们查清柳如霜的真实身份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窦伯昌脸色铁青,抬脚就踹了过去,“糊涂东西,你是有婚约的人!” 窦明修狠狠地挨了一脚,瘫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丰神俊逸的模样? 辜夫人吓得尖叫了一声,立马冲过去护了自己的儿子,哭着求饶,“老爷,老爷,哪个男子不多情?他还年轻,是我们管他太严,等新鲜劲头一过就好了,再说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啊!” “若她是个好的,修儿真心喜欢,纳进门做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窦茗烟红着眼眶替他求情,“父亲,你有话好好说,别打兄长。” 窦伯昌气得七窍生烟,怒极反笑,“蠢货!你就惯,总有一天,你会害死他。” 窦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辜氏,你可知沈家愿意与我们一个五品小官联姻,是为什么?” 辜夫人噎住了。 窦明修和刑部尚书嫡女沈梨舒早就有了婚约,沈家实权在握,在朝中多少权贵想要巴结? 沈家人是看中他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品性高洁,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通房侍妾,觉得他前途无量。 还因为窦伯昌额外答应沈家,窦明修需年满四十才会纳妾,沈家才勉强同意定下这门亲的。 之后,茗烟又许给了太子,沈家对这门亲事才满意了。 以往,窦伯昌对这个嫡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就算他不能官至宰相名垂青史,做个三品大员也不在话下。 谁能料到窦明修会耽于情爱,自毁长城。 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还想悔婚?若这事传到沈家的耳朵,后果不堪设想。 窦伯昌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她是什么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窦明修神色痛苦,霜儿是个柔弱似水的女子,若是离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活,她不是过是出生差了点,他们怎么就容不下她? 他不该冒险让她进府的,应该把她养在庄子里,徐徐图之。 “如霜的父亲是个教渝,也是清白人家,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家” 窦明修心底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们都没有见到如霜的好就要否定她吗? 窦老夫人失望地摇了摇头,断然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什么身份,你都不该私相授受!” “给我滚去跪祠堂,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出来!”窦伯昌怒意冲天。 窦明修可是窦家最出色的嫡子,绝不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辜夫人还想求情,见到窦伯昌脸色凌厉,再不敢吭声。 窦明修侧身经过窦文漪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眸里全是怨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 待众人走后,翠枝拿来了冰块帮她做冰敷,“姑娘,大少爷太过分了,他怎么能打你呢” 窦文漪神色淡然,“无妨。” 她不过是痛一阵子,窦明修可就惨了! 这一巴掌不仅断送了他们之间的兄妹情,以后她就再也不必与他虚与委蛇。 接下来的几日,窦文漪一门心思沉浸在炼制九仙玉露丸中,不曾想辜夫人却再次来了漪岚院。 辜氏面容憔悴,眼底下还带着一抹浓郁的乌青,乍一看去像是生了场大病。 “你兄长为了读书考举日日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就连除夕夜都还要读书,他吃了多少苦才考取功名,好不容易入了翰林院,怎能因为一个女人自毁仕途” 辜夫人一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心在滴血,原本他们还想仰仗沈家多多提携他的,他竟还想毁婚? 窦文漪打断她的话,“母亲到底想说什么?你们不将人送走,还要继续养在窦家?” “你兄长已经跪了三天了,滴水未进,再这样僵持下去如何是好?”辜氏觉得她的话十分刺耳,也不打算和她计较。 跪了三天,他们就心软了? 辜氏神色讪讪,又道,“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你兄长的异常?” 窦文漪知道他们会有所猜忌,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才从玉清观回来多久?兄长和霜儿难道只认识一两个月,就情比金坚了?” 辜夫人若有所思,“你兄长从小循规蹈矩,除了去书院读书,就连游山玩水都很少去,他怎么会做这种什么出格的事,我就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们还没查到她的身份吗?” 辜氏眸光微闪,“你父亲已经查证过她的身份,你兄长说的情况都属实。” 看样子他们还没查到关键! 忽地,一道灵光划过脑海,窦文漪想起来了,“三姐姐前阵子老是去逛一家叫澄心堂的书斋,兄长也会陪着三姐姐去那家书斋,你不如去查查,说不定会得到什么线索。” 那家书斋的老板其实就是柳如霜的外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35章 润物细无声 沈梨舒有些意外窦文漪会约她听戏,稍作思忖,她还是欣然赴约。 天戏楼落座在东华街,是天宁城最大的戏园子之一,分上下两层。 窦文漪赶到天戏楼时,远远就见到沈梨舒穿着一条淡雅的软烟罗织锦褶裙,亭亭玉立,在戏园门口等她。 “文漪妹妹,你来了?” 窦文漪一脸笑意,主动挽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早就想约你出来,那日在西苑,多谢你帮我说话。” 沈梨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你们后面没事?” 看来,窦茗烟落水的事果然没有传出风声,太子妃的名声可不好败坏。 窦文漪打量着她。 沈梨舒生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笑起来露出有两个酒窝,那俏皮清澈的眉眼透着一股甜糯。 她本就是泡在蜜罐中长大的闺秀,未经历人间险恶,哪会想到日后嫁给窦明修后会会吃不尽的苦头? 是窦明修配不上她! 窦文漪浅浅一笑,“我怎么会怪你呢?他们传我那些流言时,你已经帮我了。” 在流言蜚语面前,她能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已经超越了大多是的贵女了。 窦明修是她的未婚夫,小姑之间的矛盾嫌隙,她哪敢置喙? 更何况,窦茗烟还是太子妃,谁敢公然触她霉头? 两人步入一间布置极为清雅的屋子,幽香浮动,薄纱飘动,窦文漪斜靠在座椅,伙计连忙端上了茶水,翠枝从食盒里取出几盒精致的点心摆在了桌案上。 “这桂花露、乳酪酥、还有冰雪冷元子都是我在状元阁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就多买了几种。” 沈梨舒双眸猛地一亮,也不见外,欢喜地挑了一款,“真的可以吗?你不笑话我?”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单纯到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难怪上辈子斗不过柳如霜。 若没记错,沈梨舒嫁到窦家不到四年就和窦明修和离了。 可这四年里,她过得凄苦憋屈,受尽了委屈和磋磨,还要日日忍受窦明修的冷漠和下人们的嘲讽。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嘴馋着呢!”窦文漪揶揄地笑了笑。 因她自幼便有虚劳眩晕的病症,必须糖不离身,纵然窦家人不待见她,万幸还有祖母疼惜。可她嫁到谢家后,却被谢家人各种嫌弃挑剔,就连谢归渡也认为她是嘴馋! 想起沈梨舒上一世的遭遇,她自是能感同身受的。 所以,她不希望如此美好的沈梨舒重蹈覆辙,再次被窦明修祸害。 台上的名伶咿咿呀呀开始唱了起来,楼下响起一阵阵喝彩,沈梨舒眉头舒展,渐渐沉浸在曼妙的戏曲中。 不知不觉中,便听伶人唱道, “文章误我,我误爹娘;文章误我,我误妻房!” “我本为养亲求禄,谁承望被紫绶金章缚住身!” 窦文漪抿了一口冷玉元子,颇为感慨,“好姐姐,今日这出戏,你觉得唱得如何?” 台上唱的正是《琵琶记辞婚》的曲目,讲的是蔡伯喈被迫接受牛丞相招婿时,他既负心又矛盾的桥段。 沈沅对这个角色实在有些嗤之以鼻,“若他真对原配愧疚,就不该接受高官厚禄,明明是他自己想要负心,还怨这怨那,好没都道理!” 窦文漪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他对牛小姐又隐瞒了婚约,让其正妻之位变得尴尬没脸。这牛小姐真真也是倒霉,一心一意扶持了一个负心汉,到头来还落了一个夺人夫的恶名。” “若是你我嫁了这样的夫婿,还不知要经历什么磨难呢。” 沈梨舒微微怔愣,这话可是大大的不敬,毕竟她的未婚夫可是她嫡亲的兄长窦明修啊! 难道,是在说她自己? 沈梨舒试探着开口,“漪妹妹,你多虑了,谢归渡芝兰玉树,应该是极好的夫婿!”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他不像蔡伯喈一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窦文漪眸色黯然,望着戏台怔怔出神。 沈梨舒心急,但是也不好继续追问。 窦文漪的声音幽怨哀凉,“当然你放心,我是断然不会嫁给这种负心汉的,清雅姐姐,你呢?你若遇到这种事,又会如何抉择?是剜心短痛,还是情愿长痛一辈子呢?” 哪怕沈梨舒不韵世事,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直到回到沈府,她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她和窦明修的婚事,是父母精挑细选,相看了很久才选中的,她也见过窦明修几次,温和谦虚,看样子也是值得托付的人。 可为何,窦文漪会特意请她看戏,还意有所指地提点她? 难道窦明修藏着什么秘密? 沈梨舒的兄长沈砚舟见她闷闷不乐,心急如焚,几番询问下,她就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沈砚舟年纪轻轻,官任御史中丞,核查官员品性可是他的看家本事。 他眸光幽深,“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兄长替你好好查查便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36章 虚伪的母亲情分 这哪里是闹事,分明是退亲啊! 窦文漪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哪里能想到沈家动作如此神速,他们肯定已查到了实证。 不知窦明修能不能承受得住沈家人的怒火。 窦文漪实在有些羡慕沈梨舒了,她的兄长沈砚舟如此护短,上一世,她哪怕嫁入沈家,他也不惜与太子撕破脸都要让沈梨舒与窦明修和离。 窦文漪边走边问,“老夫人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 幸好,今日窦老夫人不在府上,去了忠信侯府拜访她寡居的老嫂子。 窦文漪止住脚步,“翠枝,你亲自走一趟,跟曹嬷嬷说,让她想个法子把祖母留在忠信侯府用晚膳,机灵点。” 祖母身体本不好,她不想祖母因为窦明修这些破事再受到刺激。 翠枝会意,重重地点了点头,立马转身离开。 窦文漪提着裙直奔正院,远远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乱作一团,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眼看她朝这边过来,又忙不迭地佯装做事。 窦文漪皱眉,“还嫌不够乱吗?都没事干了吗?” 丫鬟婆子们不太情愿地各自离开。 这时,正房激烈的争执声、谩骂声戛然而止,没过一会,房门骤然开启,一个凛然有度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后远远跟着七八个沈家的家仆。 沈砚舟身着一袭绯红的官袍,身姿挺拔如松,腰间坠着白玉,衬得整个人矜贵而沉稳。 窦文漪愣了一愣,上辈子沈家和窦家撕破脸以后,沈砚舟就义无反顾地投靠了睿王,成为他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在朝堂上有着翻云覆雨的本事,手段毒辣,差办过许多贪官,近日柳仁贵的案子就是由他经手的,就连太子都觉得他是相当棘手的人物。 这一世,他们两家提前退亲,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沈家的抉择。 沈砚舟脚下的步子一顿,那双狭长含情的凤眼带着审视的眸光朝她看了过来。 “多谢!” 清冷如玉的声音落入耳中,窦文漪心尖颤了颤,还是决定装傻充愣,“我不懂沈公子是何意。” 沈砚舟挑眉,唇角不可察地上扬,“我沈家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当奉还,只你一人。” 不待她回应,那抹绯红的官袍已经飘然远去,就好像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我儿被打得遍体鳞伤,一个小辈竟口出狂言逼我们退亲,沈家张扬跋扈,他就不怕沈梨舒嫁不出去吗?” 辜氏失声痛哭,不停地用帕子抹眼泪。 “我的命好苦啊!老爷,还有没有王法,沈家简直欺人太甚,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我们让茗烟去找太子,我们要告御状!” 窦伯昌脸色阴沉,心里的怒意如狂风暴雨正在酝酿。 沈砚舟威胁的恶言犹在耳边,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他颤着手拆开了沈砚舟留下一封信函。 啪的一声,茶盏摔在了地上。 碎裂的茶盏落在门前,茶水四溅,打湿了她的裙摆,窦文漪伸进去的脚又退了回来。 “闭嘴!想死,你就尽管去告!”窦伯昌脸色铁青,恨意滔天,手中那张纸就像一个催命符,正朝他露着獠牙。 辜夫人茫然四顾,“老爷,明修不就是想婚前纳妾吗,何至于此?你在说什么啊?” “你的好大儿嫌窦家的富贵太长,给你找了一个官妓当儿媳!”窦伯昌陡地拔高了声音,低低苦笑。 他手指嘎吱作响,恨不得立马把窦明修给撕了。 辜夫人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来,一口鲜血扑哧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她就从座椅上摔了下去。 窦文漪冲了进去,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柳如霜的身份很快得到了证实,窦伯昌以雷霆手段把她送回了天宁城附近的姚县,听说落地的第二日就被人举报缉拿归案。 之后,他又整理好窦明修定亲的信物,客客气气送到了沈家,好言好语退了亲。 窦老夫人事后得知事情的真相,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一阵后怕过后就平静地接受。 反倒是辜夫人怒急攻心,差点活活气死,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她勉强睁开双眸,就对上窦茗烟那双焦急关切的眼眸,“娘,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水——” 窦茗烟连忙扶她起身,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水递了过去。 辜夫人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推开窦茗烟的手,茶盏啪地碎在了地上,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怨恨嫌恶的眼神看得窦茗烟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窦茗烟委屈极了,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辜氏面冷冷地看着她,眸光像是淬了毒,“你兄长的事,你当真不知情?你几次三番怂恿我留下那个祸害,害他前程尽毁,你安的什么心?” 窦茗烟背脊一寒,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不甘,口口声声说最疼的人是她,一旦亲儿子遇到麻烦事,就迁怒到她的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7章 她的喜恶,他从不在乎 谢归渡皱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能饮酒。” 窦明修眼眶泛着猩红,冷笑一声,“你明明不喜欢她,何必娶她?窦文漪心肠冷硬,她早就不是你我认识那个四妹妹了,你迟早会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以前,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会答应我,这次不就是让如霜做她的丫鬟吗,多大点事啊?若不是她不依不饶,故意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如霜哪里会落入那样的下场” “官妓你都敢藏匿,明修,你可想过,若你真纳了柳姑娘为妾,会是何等下场?这次的事不怨她!” 谢归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实在离谱。 前阵子,窦明修隐隐提起要把人弄到府上去,他就觉得此举不妥,可窦明修一心盼着与那位红粉知己长相厮守,哪里会考虑得了所谓的周全? 这阵子他一边忙秋狩的事,他一边忙着筹备婚事,也没留意窦明修的消息,哪知他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亏得窦家人反应及时,这种致命的把柄若是落入政敌手中,窦明修不死都得脱一层皮,说不定还会连累到窦茗烟。 窦明修猛地又灌了一口酒,“我哪里知道她是柳仁贵的外室女,我以为她家世清白啊情爱的事,本就身不由己。你只顾着说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敢说你对茗烟” 谢归渡脸色冷了下来,“闭嘴!我对她没有任何逾矩!” 一想起窦文漪一系列明显的变化,他就有些心烦气躁。 上次他的胃心病犯了,还幻想着窦文漪上门来看他,向他低头服软,可直到他病完全好了,她都不没有出现。 窦文漪好像真的变了,变得不那么在乎他,还好,他们很快就能成亲了,一切都能回归正常。 窦明修不服气地冷哼,“你还不承认,你如何待三妹妹的,又是如何待她的?她喜欢吃什么?又有什么爱好,你知道吗?你扪心自问,待她有几分真心,还不是尽做些表面功夫?” “不过,她确实欠收拾,不值得别人待她好!” 谢归渡袖口下的手隐隐颤抖,说不上心底什么滋味起来,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间蔓延开来,记忆中关于她的事实在有些模糊。 她喜欢吃什么? 不就是些零食碎嘴吗? 她的爱好不就是喜欢捣鼓药理吗?还有刺绣,她还主动送了自己好几个香囊。 谢归渡伸手捏了捏腰间的香囊,他以前从不带她送的东西,这次主动戴上,她总该高兴了? “好了,我送你回去。”谢归渡不由分说把将人扶了起来。 暮色渐沉,窦家晚膳早已备好。 窦文漪搀扶着窦老夫人进了饭厅,刚一落座,就听有小厮过来禀报,“老夫人,老爷,谢世子把大少爷送回来了,大少爷好像喝醉了。” 窦伯昌脸色沉了下来,没用的东西。 他不求窦明修和沈砚舟一样在朝中威名赫赫,可谢归渡跟他是同年的,谢归渡在朝中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最近还协助孟首辅掌秋狩事宜,那么繁杂的事物他都能应付自如。 反观窦明修,仅仅分了个修撰的差事他还有脸意志消沉? 辜夫人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贤淑。 她看了一眼窦文漪,听说那日若不是她使针及时,她就一命呜呼了。 她心底不禁涌出一丝愧疚,犹豫着开口,“都到饭点了,不若邀谢世子进来一同用膳。若是他不愿进来,也不必勉强。” 窦家已经折了和沈家的亲事,和定远侯的这门亲万万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窦伯昌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漪儿,你亲自去迎一迎谢世子。” 窦文漪眉头紧锁,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起身,“是。” 谢归渡也不一定赏脸留下用膳,不就装装样子,走个过场,敷衍一下长辈吗? 这样想着,她抬脚朝外走去。 阵阵清风吹来,携着花香和凉意,把暑热一点点吹散,屋檐下火红的灯笼随风摇摆。 桂花树下,一道清贵的白袍映入眼帘,眉眼如画,乌黑的墨发用玉冠束起,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有些苍白。 果然,他生了一副招蜂引蝶的好皮囊,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会引得不少女人春心萌动。 可惜,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 谢归渡眸色平静,朝她看了过来,待人走近,他又陡地移开视线。 窦文漪心口一紧,欠身行礼,“谢世子,家父请你到前厅用膳。” 谢归渡垂下眼帘,薄唇轻启,“那你呢?” 窦文漪好笑。 自重生已来,她无数次跟他表明自己的喜恶,他有在乎过吗? “我若说不欢迎,你会不” “窦大人盛情难却,谢某却之不恭。” 窦文漪无语地转身,看,她的意见向来都不重要。 谢归渡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心底升起了一缕烦躁,她压根没有注意到这枚香囊是她送给自己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38章 他哪里对不起她? 窦文漪想起来了,碧荷当初偷了两瓶香砂养胃丹瞒着她送给了谢归渡。 她现在即便说出实情,他会觉得自己心虚故意扭曲事实,把什么都推卸到一个婢女身上,这样这不就更加印证了他口中的欲擒故纵吗? 真是百口莫辩! 见她沉默不语,谢归渡掀起唇角,轻声道,“鱼脍有那么好吃吗?下次你想什么吃什么,我陪你去。不准与那些不想干的人去。” 窦文漪眉宇染上了一丝厌恶,“我与谁同去,又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窦文漪,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谢归渡的眸子深不见底,强烈的占有欲在心间翻滚,叫嚣,似烈火焚烧,脑海里,全是有她冲着裴司堰的巧笑嫣然,与章承羡享用美食的画面 一种复杂陌生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似嫉妒、不甘、苦涩、怒火,憋屈、纠结,又好像还掺杂着一丝愧疚。 那些本就属于他的笑颜却都给了别人,让他莫名有一种宝物被人抢了的不适感。 若真有前世,那她必定是自己的妻,否则为何他会时不时梦见他们前世的种种? 他那秋水般的眸子陡地变得凌厉骇人,“我注定是你的夫君,不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漪儿,不要再闹了,好吗?” 谢归渡一贯克己复礼,哪里会这般死缠烂打? 窦文漪烦透了,“你不是我的夫君,你永远都不可能是,就算我嫁给章承羡,我也不会嫁给你!” 谢归渡盯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唇,小巧薄润,鲜艳欲滴,心中涌出一股冲动。 他很想俯身堵住那的唇,把她压在身下蹂躏。而她就应该像梦中的玉人一般,勾着他的脖颈,尽情承受他的欢爱。 他想再次听她含娇带怯地喊他夫君,想感受她压抑而欢愉的热情,想看她动情时带着哭腔的求饶 他那张清隽熟悉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冰凉的指腹划过她的下颌。 鬼使神差中,男人的唇离她越来越近 “啪——” 窦文漪呼吸微窒,眼眶猩红,使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显得十分突兀,窦文漪和谢归渡两人都怔住了。 谢归渡眸底酝酿着滔天的恨意,冷冽又肃然。 这一瞬,窦文漪好像又看到上辈子那个绝情冷漠的首辅! 她的手指微微卷起,背脊一爬上一阵恶寒,谢归渡从来不是善茬,在她面前他只是刻意收敛了他骨子里的阴狠和卑劣。 窦文漪心底的怒意几乎要喷出来了,“即便下聘,你也不该轻薄于我!谢世子若是缺女人,天宁城会有一大堆女人自荐枕席,何必要来羞辱我?” 理智开始回笼,谢归渡盯着浑身颤抖的她,胸腔里弥漫着密密麻麻的痛,就连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再次望向她时候的眸光愈发复杂、失望、缱绻,眷恋、包含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你竟为了一个纨绔打了你的未婚夫?” 窦文漪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你不是,滚!” “漪儿,是我失态了,我——”谢归渡白净的脸上顶着一个红红的掌印,身子一僵,张了张嘴,看清了她眸中蓄着的泪光和怒意,到底不再继续说话。 只是他藏在广袖下的手微微发抖,他很想要掏出锦帕帮她拭泪 他明明想与她缓和一下关系,并不是想讽刺和刁难她的,为何他们会闹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因为那把琴造成的误会,他真的想好好解释的 谢归渡从未见她这般绝情的模样,心口又酸又涩,“窦文漪,在你心中,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谢归渡哪里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吗? 那些不爱你的人,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他们不会懂你痛苦的原因,他只会觉得你在无理取闹。 窦文漪沉默地看那抹白袍离开,他上辈子一直做着伤害她的事,不就是吃定了她的心软吗? 他不懂她的沉默,又怎会懂她的悲伤? —— 秋狩本是历代君王彰显国威的重要事宜,穆宗皇尚文,不喜杀戮,也曾多次行猎练兵,威慑四夷,他日渐衰老,这种‘巡边狩猎’的活动便由太子代行。 可这次,宫中竟出现了北狄细作刺杀的事,为了震慑北狄,穆宗皇帝临时起意举办一场规模空前的秋狩,还特意邀请了外邦使节观猎。 随圣驾出行的都是达官显贵,窦茗烟身份特殊,自是少不了她。 窦文漪实在想不通,为何她会出现在受邀名单里面,就连窦伯昌都不曾受邀。 直到坐上马车,她都还有些恍惚。 窦文漪撩开车帘的一角,旌旗蔽日,白刃闪光,浩浩荡荡的车队延绵至很远的山脚,雷鸣般的马蹄声在山间回荡,惊得野鹤飞禽们仓皇逃散。 行至骊山离宫玉清宫,禁军们在附近安营扎寨,达官显贵们则被安置在离宫内。 翌日,听闻太子裴司堰领着禁军狩猎列阵演练时“箭无虚发”,大振国威,令在场的外邦使节震撼不已,引得龙颜大悦,当夜便举行了篝火晚宴,犒赏众人。 窦文漪闲着无事,惬意地在园中赏花。 就听到巡哨的侍卫笑谈:“殿下一箭三绝,不仅中了双雕,那第三箭却凌空转向,擦着使臣的脖颈飞过去,吓得那北狄人腿都软了。” “可不是吗?殿下今日根本没用全力呢,听说,那年辽东靺鞨献熊,他徒手扼断那畜生脖子……”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殿下的风姿无人能及!” 窦文漪心惊,裴司堰喜怒无常,残暴弑杀,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打心眼敬佩他。 上一世他能在江山覆灭的危机关头,力挽狂澜,自是有他的本事,可他表现得如此勇猛无敌,就不怕皇帝对他有戒备之心吗? 这时,章淑妃的心腹女官陈掌事找了过来,“窦四姑娘,淑妃娘娘在撷芳殿等你,你随我来。” 第39章 未来公婆的区别对待 窦文漪跟在她的身后,穿过曲折的林荫小道,沿路两侧的金丝菊开得正艳,错落雅致,香气怡人。 不远处一个娇弱的美人直直跪在青石板上,她的发髻明显有些蓬乱,神色恓惶,一侧脸颊红肿,好像还留着掌印。 她的衣着华丽,根本不像宫女,而是嫔妃,这宫里的女人真是可怜。 窦文漪只觉得她十分眼熟,忽地想起来了,她就是姜婉。 上一世被文臣士大夫们冠上了‘祸国妖妃’的名头。 因长得和先皇后一模一样,在接下来的这十年里,她会得到了穆宗皇帝的独宠,不管是章淑妃,谭贵妃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章家的覆灭,背后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惜,她终身无子。 陈掌事像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好意提醒道,“她是姜贵人,你看她身上穿那套象牙白的浮光锦,那可是先皇后的挚爱,没人敢穿的。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敢犯忌讳,不就是想故意挑衅我们娘娘吗?” “方才我们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你可别觉得她可怜,千万别替她求情。” 窦文漪心中疑惑,看样子这个时间段姜婉还并未得到圣上的恩宠,不受宠的嫔妃是没有资格伴驾的,既如此她为何会跟着来狩猎呢? 殿内,章淑妃满头珠翠,容颜艳丽,正坐在贵妃榻上逗弄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窦文漪恭敬上前行礼。 “时常听承羡提起你,果真生得真不错,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章淑妃眉目含笑,免礼赐座。 章淑妃和沈皇后情同姐妹,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并无皇子,不存在储位之争,可她从小把裴司堰视为亲子,自然就是太子党。 “娘娘谬赞了。” “承羡顽劣给我们章家惹了许多祸事,真是让人头疼,可最近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长进了不少。” 窦文漪想起上一世的章承羡,淡笑道,“章公子是在藏拙,指不定哪日就会一鸣惊人,成为是国家的栋梁,娘娘不必忧心。” 一句话,说得章淑妃通体舒畅。 章淑妃示意宫婢把雪球抱了下去,“我兄长提议要帮着你父亲挪一挪官位,礼部侍郎近日会有升迁,这个位置正好是实缺,你意下如何?” 从五品官职一下子跃升到正四品,窦伯昌配吗? 窦文漪掩下心中的不满,语气诚恳,“父亲为官十几年,清闲惯了,若是委以重任,我担心他身子受不住,还望娘娘体恤。” “哦?你真这样想?”章淑妃眉梢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窦伯昌好歹是太子的准岳父,本就该体面些,可她毫不贪恋富贵权势,实在太难得了。 窦文漪郑重地点了点头。 章淑妃见她举止大方得体,沉稳内秀,不管是气度还是容貌很出挑,只是她话少得出奇,太安静了,像是一颗刻意掩去光华的明珠。 她还管得住章承羡,更何况,她已经两次救了他们章家。 自从去了紫竹山庄小住后,小七的病症还真缓解了不少,她简直就是章家的福星。 若是她能和章承羡能成了好事,想起来就让她兴奋! 章淑妃笑道,“也罢,来日方长,不过救命之人大过天,你若还有什么心愿大可直言。” 窦文漪垂眸敛目,“娘娘,我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开恩,免去对姜贵人的责罚。” 章淑妃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叹了口气,“你既开口,便罢了。” 话音刚落,陈掌事会意,直接退出了殿门。 “多谢娘娘。”窦文漪背脊发寒,此举太冒风险了,只是她希望能借此机会结个善缘的。 这时,宫女进来通报,“娘娘,太子殿下带着准太子妃过来拜见你了。” 窦文涟漪心头一凛,下一刻,就见裴司堰牵着一个穿着桃红褶裙的女童兴冲冲进来,她大概六七岁,长得粉雕玉琢,眉眼与章淑妃十分相似,她就是七公主裴漱月。 窦茗烟身着一袭素裙,紧随其后步入殿中。 她今日打扮得极为素雅,简单的发髻上只戴了一枚白玉素簪,若是平日这副装扮也算清秀,可混在一众璀璨珠玉的贵女就实在差强人意了。 裴漱月扑到章淑妃怀里撒娇,“母妃,我们什么时候用膳啊,我肚子饿了。” 章淑妃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脸宠溺,“还饿着你了?等会篝火晚宴上,好吃的多着呢。来人,给七公主拿糕点。” 内侍便端来了两盘精致的糕点。 裴漱月吐了吐舌头,旋即注意到她,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姐姐生得好漂亮啊,比茗烟姐姐还好看呢!” 窦文漪怔了一下,当即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七公主。” 裴司堰神色寡淡,睨了她一眼,免了她的礼。 “妹妹,你怎会在此?”窦茗烟眸底震惊,几乎失声地叫了出来。 章淑妃算是裴司堰半个母亲,对于他执意娶她做太子妃的事颇有微词。 她不得不想拼命讨好,可始终不得其法,每次递牌子想要进宫拜见,十有九次章淑妃都会婉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40章 撞破好事 “文漪,这边!”林知意正好也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窦文漪唇角上翘,提着裙过去,林知意热络地拉她落座,“福安没有找你麻烦?方才我看都了谢归渡,你们的事” 来的路上,原本是林知意和她一辆马车,福安郡主偏偏要跟她挤同一辆马车,林知意只得让出马车。 “没有,福安心悦谢归渡,说不定她会有所行动。”窦文漪蹙眉,一提起谢归渡她就觉得心烦。 至于福安是否像上一世一样下药,就不得而知了。 “真的?”林知意眸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谢归渡警觉,不一定会中招。”窦文漪并不看好福安。 忽地,她感受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寒光,窦文漪扭头望去,不远处的高台上,伫立着一个神色阴鸷冷艳的男人。 是他! 睿王裴绍钦,也是林知意前世的夫君。 裴绍钦此时身着绯色蟒袍,华服焕然,见她回望过去,他唇边绽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窦文漪脑袋嗡了一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上一世,林知意的亲事一波三折,最后莫名其妙竟被赐婚给睿王成了侧妃,不到两年她就香消玉殒了。 睿王喜新厌旧,府里的美姬如云,林知意也不曾把赐婚的原委透露给她。那时,窦文漪就觉得迷雾层层,怀疑她的婚事和殒命都是遭人暗算的。 皇权巍巍,皇家哪有什么人值得托付? 窦文漪心中不屑。 随着奏乐声响起,一排排打扮妖娆的舞姬们开始登台献艺,林知意从宫婢手中接过一杯果子酒递了过来,“要不要尝尝,我方才已尝过,这个味道还不错。” 窦文漪思绪纷乱,接过那酒盏握在手中,她小声问道,“你觉得睿王这个人如何?” 林知意脸上染着了一簇红晕,额间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我不认识他。” 看来她对睿王压根没有半点想法,窦文漪松了口气,暗自盘算这一世她一定阻止林知意再次嫁给睿王。 喧嚣、喝彩、欢笑声不绝于耳,宫婢托盘中的冷饮不慎洒落,打湿了林知意的裙摆,宫婢慌忙跪下认错。 林知意并不打算计较,便起身离开。 窦文漪望着她渐渐走远,眼皮无缘无故地跳了两下。 忽地,她看到林知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个身穿淡绿色宫装的宫婢眼疾手快把她扶了起来。 脑海里蓦地会的闪现,睿王那毒蛇般黏腻的眸光,窦文漪再望向高台,哪里还有睿王的影子? 窦文漪想起林知意的异样,不禁打了个激灵,她不会中了药! 她蹭地起身,顺着林知意离开的小路,急匆匆追了过去。 还好她没有吃方才那杯果子酒,这里有这么多贵女,要想单独下药? 何其困难。 青石小路七拐八绕,穿过廊道之后又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窦文漪找了半晌,哪里还有林知意的身影? 恍惚中,她隐约看到一缕淡绿色的衣裙飞快溜进了一处院落 窦文漪盯着那扇微敞的雕花木门,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悄然跟了进去。 屋内光线晦暗,雕花屏风后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暗光浮动,水雾缭绕弥漫四周,潺潺的水声忽远忽近,里面应该有一湾温泉 四下静谧,突然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细碎的嘤咛声,好像还有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窦文漪脸色大变,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睿王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强迫贵女吗? 窦文漪加快步伐迈入屋中,那呻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月光从窗外洒进屋子,四下静谧,她好像踩到了一只绣花鞋! 窦文漪愈发惶恐,环顾四周,温泉旁边檀木座椅、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袍和鞋袜。 不仅有男人的,还有女人的外裳,那是一段色泽鲜亮的浮光锦,似曾相识,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记忆在脑海里划过,今日在去撷芳殿的路上她曾见过的,那是穆宗皇帝的宫妃姜贵人的! 窦文漪瞳孔地震,还未从惊愕中缓过劲来,就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她仓皇扭头,呼吸一窒,双腿发软,差点没惊叫出声。 暗处,裴司堰双腿交叠,整个人慵懒随意地坐在的檀木座椅上。 他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玄色丝绸外袍,里面根本没穿中衣,全身只挂着了一条同色系的裤子。那健硕的腰腹肌肉若隐若现,沟壑分明,宽肩窄腰,衣袍下的肌肉线条起伏有致,流畅结实。 他长发如墨般散开,身上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还有几缕半湿的头发贴在额间。 对上他冷峭淡漠的眉眼,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朝她袭来,那眸光冰冷如刀,惊得她一颗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初见时,裴司堰掐住她脖子害她差点窒息的恐惧,陡然侵入脑海。 窦文漪脖子一凉,一股恶寒窜到四肢百骸,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簌簌发抖,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床榻上根本没有什么美娇娘,她方才定是眼花了,误以为林知意会在里面,胆大包天,闯了他的领地? 完了! 她算哪跟葱啊,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 好像她又撞破了裴司堰的好事,一个足以让他灭口的香艳秘幸。 裴司堰狭长的桃花眼里泛着艳潋的光,似笑非笑,“窦文漪,看够了吗?” 第41章 裴司堰,请你自重! 窦文漪面红耳赤,慌忙捂住了双眸,“殿下,臣女什么都没看到,惊扰殿下罪该万死,我我现在就出去。” 哪怕她和裴司堰第一次见面,就已见过他的裸背,可他堂堂太子,这般放荡形骸,荒唐放纵 如果她有罪,自有因果轮回,老天为什么要派裴司堰来折磨她? 裴司堰含笑地看着她,不容置疑,“还不过来!” 窦文漪瞳孔震惊,愣在了原地,只觉得心跳都近乎停滞了。 他想干什么? 要杀人灭口吗? 他的声音暗哑,好像藏着几分暧昧,眸光灼热,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还是 不对啊,上一世的他并不滥情啊,传闻,他不近女色十分禁欲,除了窦茗烟,偌大的东宫,后来也只有一位侧妃。 她贸然闯入打扰了他的兴致是不对,但是他也不能饥不择食,拿她的身子解馋? 窦文漪被自己疯狂的想法吓傻了,太癫了! 他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重生以来,最大的变故就是裴司堰,那次撞见他吸食五石散就罪不可赦了,这次又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裴司堰见她不为所动,蹭得起身外袍垂落,几步掠了过来,高大颀长的身子笼罩着她,一股清冷的龙涎香香混着药香直冲鼻尖。 完了,裴司堰不是发疯,是发情了! 窦文漪脑袋嗡地炸开,声音有些发颤,“你要做什么?” “害怕,你胆子不是很大吗?”裴司堰半眯着眼眸。 窦文漪疯狂摇头。 他低低地笑了,冷峻的容颜显得邪肆又不羁,“窦文漪,你希望孤对你做点什么?” 话音刚落,手腕处传来一道强势的力道,她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就被男人拽入了坚硬的怀中。 少女的幽香混着药香,丝丝缕缕沁入鼻尖,像极了他在淮阴县遇到的涟儿。 裴司堰眸色幽沉,似万丈寒潭,他一寸一寸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困住,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带着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抚摸着她的腰肢。 薄薄的一层衣料太过碍事,那窸窣的声响,令人血脉贲张。 窦文漪僵直了身子,大惊失色:“裴司堰,请你自重!” 她的声音,温软、甜糯、娇怯、还夹着着一丝惶恐,‘裴司堰’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莫名染上了几分旖旎,勾得他躁动心痒。 裴司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闷哼一声,“窦文漪,不是你主动送上门的吗?孤给你一次机会。” “不,不要,我不想,你误会了。” 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引得她全身一阵酥麻,她慌了神,挣扎着试图一掌推开他。 可他的臂膀强健有力,根本推开不开,他反而把人箍得更紧,窦文漪浑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 裴司堰盯着她白嫩水润的肌肤,“你在寺庙里咬了我一口,谋害储君,这笔账如何算?” 窦文漪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裴司堰,你放开我,你服用过九仙玉露丸,对吗?那药对你的头疾管用?” “尚可!”裴司堰呼吸沉重炽乱。 她连同方子一并送来的那些药丸,他早已命人检验核实过,没想到那玩意解毒疗效奇佳,对他的头疾确有奇效。 误打误撞,还真让他捡到了一个‘宝贝神医’。 总算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窦文漪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你答应过我,帮你治好头疾,就答应我一个恩典的,君子言而有信!” “那你可知道,君子不欺暗室?”裴司堰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窦文漪一颗心落入谷底,她慌不择言,怎能忘了,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为何进来?都看到了什么?” 窦文漪脸色惨白,一双媚眼浸着一层水雾,“我是误入这里的,我误以为林知意,以为她进了这间屋子,我担心睿王对她不利,就跟了过来,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少女惊慌的模样就像一只受惊是麋鹿,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她双颊粉若桃花,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散着迷人的香气,那饱满的玉峰上下起伏,就像待人采摘的樱桃一样诱人 美得摄人心魄。 让人无法忽视,下腹不自觉地发紧,浑身燥热,他以前怎么没察觉自己这般容易被人撩拨? 一定是那些女人还没靠近他,就死了的缘故。 常年来,他受头疾困扰,饱受煎熬,导致他喜怒无常,一旦发病,脾气暴戾,甚至会失去控制以杀戮泄愤。 为了防止有人窥探到他的秘密,他一贯无心于床笫之事。 对她,那次他明明就动了杀心,却让她侥幸逃脱,她好像确实有些用处,就这样死了挺可惜。 “睿王今晚有事要办,没空找女人。” 万幸,林知意没事,窦文漪无比懊悔,她不该如此莽撞的。 裴司堰严丝合缝地贴着她,就像一把烈火蓄势待发,滚烫的大手揭开她的衣襟,顺着腰肢往下探了进去,细腻的肌肤,清冽如玉,他就像一条饥渴难耐的鱼,无比渴望那湾属于他的甘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42章 你们想看孤的床榻? 窦文漪一颗心坠入谷底,裴司堰终于离开她的唇瓣,他指了指床榻,“上去。” 她怔了一下,就见他脸上的潮红已渐渐褪下,迷离的眸光也变得锐利起来,是那药丸起效了? 此刻的他镇定从容,丝毫不见慌乱,就好像早已料到有人会来“捉奸”! 窦文漪不敢想象,这番筹谋到底涉及多少人,又筹备了多久,连堂堂太子都落入了他们的圈套。裴司堰就算真的疯了,胆大包天要染指后宫嫔妃,也不会染指姜婉啊! 毕竟,她长了一张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谁会对自己的生母产生旖旎的心思? 这心思太阴毒了! 上一世,秋狩时,裴司堰也曾扬了国威,之后不知道因为何事他触怒了圣上,被勒令禁足东宫反省,就连和窦茗烟的婚事都被迫延期。 今晚,姜贵人根本不在场,没有实证,可他依旧不能全身而退,比如,若是姜婉一心求死,不惜自污也要攀诬他,说他觊觎她呢? 有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势必会引得帝王的猜忌和嫌恶,看样子在背后算计他的人是睿王和谭贵妃无疑。 所以,她被迫留在这里,是他临时起意,而她是死到临头! 裴司堰想利用她来洗清他身上的嫌疑,将计就计,甚至反将军一局。 见她还在神游,裴司堰掀起唇角,带着些许冷意,“还真想做孤的侍妾?” 窦文漪万分懊恼,为自己的冒失烦躁极了,再这样继续耗下去,一定会被他们撞破‘奸情’的,届时,她将成为勾引姐夫,自荐枕席的骚货。 这场死局,只有她才是最无辜,损失最大,最后被残忍牺牲掉的那一个。 死不足惜,万劫不复! 她咬了咬牙,脱掉鞋袜当即就要爬上床榻。 裴司堰一把扯下她的发髻,青丝如瀑布般落下,他又毫不怜惜地扒下她的外袍,疾言道,“乖点!” 那紫色的软烟罗外袍被他随手一丢,就覆盖在方才那一抹浮光锦的上面。 红晕从脸颊、脖颈渐渐漫延到她雪白的肩头,两世为人,她还从在外男面前如此裸露过,她飞快地扯开锦被遮住了整个身子。 裴司堰扫了一眼屋子,自顾自地拉开锦被躺在她的身侧,幔帐撒开,挂在上面的铃铛不懂风情地响起叮铃的声响。 耳边传来一阵暄嚣,窦文漪面色绯红,浑身僵硬,试着扭动娇小的身躯,想要离他远点。 裴司堰垂下眼眸,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玉人,长臂一挥,就将人搂在了怀中。 鬼使神差中,他掐了一下她的腰肢,“别乱动!不许出声。” 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给我搜,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一墙之外,小小的院落已被禁军团团围住。 “我等奉命缉拿惊扰圣驾的贼子,屋中何人,还不出来,速速受查!” “大胆,屋内乃太子殿下。”赤焰只身拦在门口,满脸愤然。 “太子殿下,有贼子惊扰圣驾,慌乱逃窜,有人亲眼看到那贼人进了这屋子。为了殿下的安危,属下必须进屋搜查。” “兹事体大,我等身负皇命,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体谅,得罪了!”禁军韩统领置若罔闻,扬声高喊。 只听“嘭”的一声,门被由外朝里撞开,一群训练有素的禁军手握刺刀冲了进来。 “放肆!”一道厉呵响起,寒气逼人。 韩统领示意侍卫们把剑都按回了剑鞘。 这时,谭贵妃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而来,她发髻高耸,肌若凝脂,满头珠翠,一袭金丝绣凤的广袖长裙美艳迤逦。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显得格外拥挤,地上女人的衣裙和男子的锦袍交叠在一起,凌乱中透着疯狂和暧昧。 光影晦暗,芙蓉帐内若隐若现,好似还藏着个女人。 禁军首领不敢妄动,踌躇不前,望向一旁的谭贵妃。 谭贵妃黛眉微蹙,狭长的凤眸微眯,不耐烦地抬手。 禁军们得令立马翻箱倒柜,有的甚至趴在地上还用刺刀探查了床底,最终却一无所获。 只剩床榻了。 韩统领走近两步,紧盯着帐幔,继续发问,“敢问殿下,帐中还有何人?” “你们,还想看孤的床榻?” 声音似从刀刃上掠过,惊得禁军韩统领背脊发寒。 一时间,气氛死寂,落针可闻。 “司堰,惊扰了你的雅兴,是本宫的不对,可事关圣上的安危,还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 谭贵妃柔声细语,凌厉的眸光睇向身旁的心腹嬷嬷。 韩统领识趣地摆手,禁军们全都退至门外,背对着床榻。 嬷嬷不敢怠慢,一步步逼近芙蓉帐,颤抖着手撩起帐幔,透过一丝缝隙,努力朝里面瞅。 床榻上衣衫凌乱地堆在一旁,女人一头浓密的青丝散落在男人坚实的胸口,男人用手臂半枕着她,锦被褪了到瘦削的香肩处。 男人好似生怕惊扰了她,另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捋着她的青丝。 淫靡销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3章 还想做孤的太子妃? 一般情况,但凡入口的东西,裴司堰都有专人试吃,没有人有机会动手脚的。 窦文漪蓦地想起,在撷芳殿,他吃了一块七公主给的糕点。 他们利用一个小孩,降低了裴司堰的防备心,能做到这一步,谈何容易? 所以,谭贵妃在章淑妃那里埋了暗棋,他们一箭双雕,不仅想毁了太子的名声,还离间他和章淑妃之间的关系! 国朝除了睿王,还有一位端王,端王的母妃身份低微,他根本无心争斗,哪怕今日他也在这离宫,可他存在感太低了。 当然他到底参与没有,她不敢妄加判断。 “看来,你不算太笨!” 裴司堰慵懒地斜卧在床榻上,凤眸微阖,像是早就猜透了她心中所想。 “此事于你是无妄之灾,孤会对你负责,做我的女人,你不也不算委屈!” 窦文漪悲愤交加,抿着唇,“殿下高看臣女了,我实在无福消受,希望你看在我能帮你治疗头疾的份上,帮我遮掩一二。此事,就到此为止。” 她绝不会与人做妾,更不会跟窦茗烟共事一夫。 裴司堰忆起方才的香甜,轻笑一声,“莫不是,你还想做孤的太子妃?” “臣女不敢心生妄念。”窦文漪立马摇头,矢口否认。 她忽地想起什么,“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可。” “窦茗烟为何会是太子妃?” 裴司堰面色微僵,言简意赅,“救命之恩。” 窦文漪沉默了下去,眸底染上了一层阴郁,难怪窦茗烟能有恃无恐,原来她是裴司堰的救命恩人啊。 那就算她治好裴司堰的头疾,也无法改变自己沦为鱼肉的命运,裴司堰永远都是窦茗烟的靠山。 “她在哪里救得你?” “还想知道更多?你知道该如何讨我高兴,毕竟方才,可是你主动的” “当我没说!” 窦文漪耳根发烫,随手挽好个发髻,拢了拢领襟,“殿下若不守承诺,执意折辱我,就把那封检举信递交给刑部,大不了我以死谢罪!” 她深知挑衅他对自己百害无益,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司堰眸底浮过一抹恹色,他很不喜欢跟她讨论这件事。 当初,窦茗烟舍命救下他,他便承诺会许她一个正妻的位置,谁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 男人幽深的眸光再次落在她的雪白的脖颈上,他喜欢稳操胜券地掌控一切,包括女人。 他自幼生在皇室,八岁就册封为太子,金尊玉贵,自从母后出事后,他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真心,不管什么东西都能交换,女人、权利、包括皇位。 若是有人不肯,那就说明他给的筹码不够。 裴司堰捻了捻指腹,好像那里还残留着她的幽香,语气随意,“你不想退亲吗?” 想,她做梦都想退亲。 “你,什么条件?”窦文漪猛地抬头,他实在太会拿捏人心了。 可退亲并不意味着她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裴司堰凝视着她那双灵动无辜的眼眸,笑意愈发深邃,“不用这样揣测我,我从不屑勉强别人。” 这个诱饵她无法拒绝,她依赖他一次,就会依赖他第二次。 债欠太多,她该用什么来偿还呢? 真替她着急。 窦文漪深吸了一口气,“殿下的恩典可还作数?” 裴司堰淡淡道,“自然作数,不是还没好全吗?” 蓦地,他嗤笑出了声,“若是你能让孤高兴,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也无妨。” “臣女愿为殿下效命!”窦文漪冷冷回道。 依旧是下属对待上峰的姿态,她情愿做他的下属,不愿做他的女人。 裴司堰勾一抹讥诮的弧度,他等着她自投罗网。 回到住所,窦文漪一颗狂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她打算用那个恩典来退亲的,可裴司堰好像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兴趣 距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想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彻底治愈他的头疾,太不切实际。 她反倒又落了一个把柄在他手里。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世上无不透风的墙,若是窦茗烟得知太子‘宠幸’了别的女人,还是借她的名头让她背锅,又会作何反应? 万不能让窦茗烟知晓今晚的人是她。 “漪儿,开门——”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外是谢归渡的声音,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漪儿,窦文漪,我知道你在里面。” 谢归渡在晚宴上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猜测她回了住所。 加之频繁调动的禁军,他猜测离宫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担心她的安危,就一直等在这里,可等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窦文漪本不在秋狩受邀的名录中,是他想法子把她的名字添上去的,他想借此机会,好好和她谈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44章 把婚期提前 谢归渡从未在窦文漪脸上看到如此狠戾决绝的神情,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怎么敢? 茗烟何其无辜? 她竟敢威胁他! 还妄图伤害茗烟,谁给她的胆子? 茗烟距离太子妃的位置一步之遥,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毁掉她的亲事。 四下寂静,屋内的灯早就熄灭了,谢归渡绝望地闭上眼眸,杵在墙边不知待了多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敲开了一扇房门。 窦明修见他一副浑浑噩噩,心如死灰的颓丧模样,忍不住叹息,“你这是怎么了?” 谢归渡幽深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痛色,“你说得对,我应该退亲,我不应该娶她那样心思歹毒的人为妻。” 笑话,真以为他非她不可? 退亲后,他照样可以娶各种名门闺秀,而她就只能嫁给章承羡那种没出息的纨绔! 窦明修给他递给他一杯茶,“她又做了什么蠢事惹了你?” 谢归渡言简意赅,把两人争执的事告诉了他,“我现在只担心她会毁了茗烟的名声,就怕太子听信她的传言,影响到这门亲事。” “她敢!”窦明修怒不可遏,森然道,“我看她性子太野,就是缺乏管教。” “确实,她性情大变!”他都快不认识她了。 窦明修硬下心肠,“你们不如把婚期提前,其他的事,我来做。” “你想做什么?”谢归渡陡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窦明修眼底里闪过一道暗芒,“你就别管了,我都是为了她好,等她吃点苦头,涨点教训自然就会认清现实,就会乖乖嫁给你,否则她这个祸害迟早会连累到窦家!” 窦文漪已经伤害过他,伤害过霜儿,一笔账还没有找她算呢,他绝不允许她再伤害到窦茗烟。 晨光微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殿角的漏刻里,水声一滴滴单调刻板地砸在金瓯上,郁郁葱葱绿树下宫人侍卫们俨然有序。 窦茗烟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倒映出她眼底一片乌青,原本清秀的容色略显倦怠,哪有往日的神采? “姑娘,该上妆了,待会我把粉覆厚点,一定会遮住乌青的,待会还要去狩猎,您别误了时辰。”耳畔传来丫鬟琥珀的声音。 昨晚,裴司堰派人把她接到寝殿,她满怀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窃喜,结果在寝殿空等了一夜,压根没见到他的身影。 窦茗烟怔怔失神,泪眼朦胧,“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她实在有些慌了,自从落水被谢归渡救下后,裴司堰的疏离就很明显。 “姑娘,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太子殿下是看重你的,他到底血气方刚,昨晚肯定是想亲近你的,不然怎会半夜把你接过来,可女子名节事大,你们毕竟还未成亲!他是为你了作想,才会” 琥珀有些词穷了。 听到她的话,窦茗烟那些摇摇欲坠的野心,又回来了。 “真的吗?” 裴司堰待她似乎不如以前那般炙热了,以前他会送她各种贵重的东西,还会体贴地顾及她的喜好。 她明白那一切都是源自于‘救命之恩’,包括太子妃的位置。 可现在 裴司堰生性凉薄,不近女色,气宇不凡,身份贵重,而伴在他的身侧人只会是她,仅凭这份恩宠和荣耀就能让多少名门闺秀艳羡? 她一定不能让裴司堰注意到窦文漪,万幸,他不近女人,忙于政务,对任何女人都一视同仁,窦文漪更没有机会靠近他。 琥珀想起窦明修的计划,幸灾乐祸道,“姑娘,大公子都安排好了,他会替你出头的,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窦茗烟眸底闪过一丝狠戾,这次她坐享其成,总算有好戏看了。 她才是裴司堰的太子妃,是他唯一的正妻,日后还会是大周的皇后。 就算他以后也会有侧妃、妾室,那又如何,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她这位正妻。 她不甘心啊,她还要裴司堰对她动心。 此刻,裴司堰并没有像牛马一样忙于政务,正在淡定地喝茶。 “韩统领以下犯上藐视皇族,办事不力已被连夜革职查办。禁军统领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谭贵妃这次难辞其咎,他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另外,淑妃娘娘身边的暗棋已经清除干净了。” 赤焰像想起什么,又道,“殿下,若不是窦四姑娘冒冒失失闯进来,事情的进展可能不会这般顺利,秽乱后宫的嫌隙更没那么好洗清,她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裴司堰脸色沉了下去,赤焰陡地意识说错话了,悻悻闭嘴。 昨夜的事到底被压了下去,谭贵妃借着抓刺客的由头,意图给太子泼一盆脏水,可她哪里想得到,裴司堰将计就计扣下了姜贵人,还直接用她的暗棋顶替了‘刺客’的身份,还大张旗鼓送到了御前。 那个刺客的原籍和谭贵妃宫中的掌事是同乡,关系千丝万缕,这回她恐怕百口莫辩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5章 替她主持公道 裴司堰挽弓搭箭,动作行如流水,潇洒利落,箭簇如闪电擦着她云鬓掠过,精准狠戾地射向了鹰隼,那畜生一击毙命,坠地扑腾了几下就断了气。 窦文漪慌了神,耳畔风声呼啸,她本能地趴在马上牢牢地抱住了马颈,整个身子跟着疯马剧烈晃动,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可能。 几乎一瞬,裴司堰就策马追上疯马,与之齐驱,“坐直了!” 听到他不容置疑的命令,窦文漪毅然坐起身来,男人长臂一挥就扣住她的腰肢,猛地用力就将她从疯马背上抱了过来,放置在了他的身前。 疯马脱缰,彻底失控朝密林深处狂窜了过去。 这时,却有两支箭羽凌空从背后朝他们射了过来。裴司堰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右手倏然抽剑,轻轻松松斩断那两支的利箭。 不远处的密林里,一片乌青色的衣角倏然隐没 东宫的侍卫如闪电般地追了过去。 “这鹰眼赤红,怕是被人喂了癫狂的药,它只袭击你的马,你这匹马也有问题!”裴司堰眸光犀利,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风声好似减速,一股熟悉的幽香涌入鼻端,她下意识朝男人温存的怀里缩了缩,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坚硬的腰腹,皮质的蹀躞,好像还有别的坚硬触感! 哪怕隔着衣料,她的肌肤都好像被烫了一下。 她浑身僵住了,不敢再擅自乱想! 觉察到她一直都在发抖,裴司堰黑眸中藏着冷诮,“没事了,别怕!” 窦文漪听到他的声音,眼底的惊惧渐渐散去,唇瓣蠕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艰难,“多谢!” 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余光中她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却是一副故作坚强忍着不哭的模样。 裴司堰心里涌出一丝异样,戏谑道,“如何谢?” 窦文漪耳根发烫,根本不敢吭声。 裴司堰注意到前面一堆枯枝,单手勒住马,脸彻底冷了下,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威势。 他们往前多再走几丈,就会掉入狩猎时精心布置的陷阱,里面还安置了精铁所制的机关暗器。 先是惊马,再坠入陷阱。 今日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就算她运气好,也得弄个半身不遂! 须臾间,裴司堰已收敛锋芒,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她的腰肢又软又韧,他侧眸凝睇着她的脸,温声道,“你得罪了谁?” 得罪了谁? 得罪了谢归渡,窦明修,窦茗烟还有会谁? 窦文漪瞳孔震惊,如坠冰窟,感觉心脏疼得都有些麻痹了。 纵然她无比嫌恶他们几个,可他们之间的恩怨,并非死仇,何至于要伤她的性命? 他们前世可没有这般丧心病狂! “不知。”窦文漪因过度紧张胸口剧烈起伏,背脊早已泛起一层冷汗,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能在猎场动手脚给鹰隼下药,说明幕后之人必定与训鹰师,养马师有关,顺着这条线定能找到线索。 裴司堰紧攥着她的手,掌心温热,莫名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或许他是忘记,才一直不曾松手。 她很想把手抽出来,又担心自己动作太大,得罪了他这个救命恩人,只得任由他牵着。 裴司堰指了指不远处被人砍断的半截木棍,“狩猎时,有陷阱的地方都会有标识,这处的牌子是被人故意破坏了,你才误入了这条路。” 窦文漪心头一凛,这些人是生怕她死不了吗? 裴司堰盯着她那干净娇媚的脸,凌乱的髻发上沾着细密的汗珠,领口晕开了一团汗渍,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无端让人浮想联翩 他喉咙滑动,掏出一张带着幽香的锦帕,不轻不重地帮她拭擦额角的汗珠。 窦文漪浑身僵直,双颊发烫,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想要避开那张锦帕,低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被他捏在手中。 裴司堰把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唇角上扬,“别动!” 这时,几只飞鸟扑棱棱飞过,赤焰提着一把带着血珠的刀和几个侍卫急匆匆折返回来。 窦文漪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又不动声色和裴司堰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殿下,那畜生已被斩杀,只是它乍然冲过去惊到了端王殿下的马,端王殿下坠马伤到了腿” 赤焰半跪在裴司堰脚跟前,面带愧色,声音越来越小。 窦文漪身形晃了晃,心中犹如万千蚂蚁啃食,疯马、陷阱、端王,环环相扣,谋害皇子,当处已极刑。 他们还真看得起她。 裴司堰凤眸漆黑,笑了,“窦文漪,你听到阎王在招魂了吗?” 窦文漪:“” “太医过去了吗?” “已经赶过去了。” 裴司堰眸光沉沉,“此事非同小可,不准走漏风声。来人,给本宫好好查,孤倒要看看是哪些人在捣鬼!” 上一世,秋狩后,端王好像也受了伤,不知何故,他的脚后来还跛了,几乎成了瘸子。裴司堰禁足东宫,所以,秋狩最大的赢家是睿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46章 戳破他们的私情 裴司堰气度宏雅,从容步入殿内。 他身着一套寻常的圆领长袍,腰间束着玉带,上面挂着玉佩、香囊等,浑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独断果决的威势。 谢归渡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他的腰间,那处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远远看去那花色与自己腰间这枚香囊莫名有几分相似。 窦茗烟慌了神,泫然欲泣,娇软地喊了一声,“殿下——” 见他眉头微拧,她又强行把眼泪逼了回去,裴司堰冷漠无情,最不喜女人哭哭啼啼,扮柔弱了。 裴司堰悠地落座,抬手屏退了殿中的宫人,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在聊私情?” 不是,是在说纵马伤人的事,提什么‘私情’! 窦茗烟心中呐喊,他这样的人中龙凤,喜怒无常,杀伐果决,表面越是看平静,内里越是震怒。 谁都不敢心存侥幸,企图蒙骗他。 窦茗烟满口苦涩,如临大敌,生怕多说多错,根本不敢再吭声。 谢归渡慌忙上前一步行礼,“殿下,明修一时心急,胡言乱语,乱了分寸,还望殿下莫要计较。明修愚钝,纵马伤了端王一事疑点颇多,还望殿下着人仔细查查。” 无论如何,必须转移话题,不能继续在‘私情’这上面继续耗下去。 窦明修已惊出一身冷汗,显然意识到他已闯下了大祸,忙不迭地点头想要补救。 他语气真诚万分,“殿下,我一时意气,只是想让那猎鹰吓唬四妹妹,其余事情,我一概没有参与啊,殿下明鉴!” 窦茗烟只觉得如坐针毡,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掌心泛起一层黏腻的汗来。 裴司堰侧身倚靠在座椅上,凉凉地朝窦文漪看了过来,“是吗?” 四目相对,窦文漪猛然一惊。 他眼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她不抓紧这次机会,他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过问此事。 进殿前,裴司堰的侍卫赤焰秘密交给她一个画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根本来不及打开就进来了。 直觉却告诉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裴司堰那蛊惑的话语犹在耳畔,他到底会帮她,还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偏袒窦茗烟,她心中根本没底。 可,她已经擅自多想了,就容不得退缩。 赌一把! 裴司堰或许也想借她的手戳破窦茗烟和谢归渡的奸情。 毕竟没人哪个男人能允许绿帽绕顶,更何况他可是举世无双的裴司堰,只有戳穿他们的私情,她才能顺势退亲。 她一定要退亲,她的愿望就是这么朴实。 至于用什么条件和裴司堰交换,等她过了这关再慢慢琢磨。 谢归渡敢觊觎裴司堰的女人,希望他有勇气去承担他的怒火。 她迟疑了一刹那,终于鼓足了气勇气,起身跪下,双手交叠放在额间,行了一个十足的大礼, “殿下,确有其事!” 他们三人齐刷刷看向她,异口同声,“住口!” 裴司堰漫不经心地拨动手上的玉扳指,一转眼,和跪趴在地上的窦文漪对上了视线。 那双清澈的眸底夹杂着一丝忐忑,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对获得公正裁决的渴求。 就像一株风雨中的杂草,生气勃勃、又任人宰割,无端让他想起母后刚出事那会,幽禁在东宫发霉的自己。 “看来你是知情的!” 裴司堰望着她笔挺的背脊,唇角上扬,好歹没有枉费他的一番心思。 让她跪着一时,也教她站着一世。 不知,她在床榻上愿不愿意跪着 他怎么能在这种场合,生出撩拨她的心思? 太不合时宜了! 裴司堰眸底的尬色一闪而过,饶有兴致道,“不知是郎情妾意,还是郎有情妾无意?” 窦茗烟吓得冷汗涔涔,惶惶地伏跪在了地上,唇瓣都在颤抖,“司堰,不关我的事,我待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啊!” 郎情妾意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她还如何做太子妃? 谢归渡猛地吸了一口气,近乎失态的出声,“微臣的未婚妻性子顽劣,因些许小事与我闹脾气,还望殿下赎罪,莫要听她的胡言乱语。” 窦明修怒斥出声,“窦文漪,你是疯了吗?太子殿下面前,你也敢信口开河?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别欺负三妹妹,你是窦家女,说些子虚乌有的话语,是想坏了窦家的名声吗?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不会原谅你的。” “毁了窦家,你就是窦家的罪人,窦文漪你不能这么狠心!” 殿外,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将至的压抑。 裴司堰笑了,“都起来说话,本就是风花雪月的雅事,何必如此紧张?” 窦茗烟怯生生地觑了他一眼,心头泛起一股暖意,总觉得裴司堰还是向着她的。 若是她一直跪着,不就代表她错了,真的与人有私情吗? 正当她天人交战,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时,忽见身侧的窦文漪竟直接站了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47章 逼他退亲 谢归渡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压抑地移开视线,像是要把沉重的痛苦压下去。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不管真假,裴司堰俨然已经动怒,怀疑他们了! 即便他抵死不认,裴司堰也极有可能派人去查他,书房里还藏着一本诗集,还珍藏着茗烟送他的各种物件 到时候势必会暴露到他的面前,成为他们奸情的铁证,势必会连累到茗烟。 但是现在承认茗烟的名声不就被他亲手给毁了吗? 还有他自己的名誉,最让他气愤的是,那不堪入目的香艳情诗根本不是他作的! 此刻他万般懊悔,只觉得进退维谷,还真是低估了窦文漪退亲的决心,她想出这个法子就是故意来恶心他的,把他当骰子一样的耍! 他的犹豫却成了窦茗烟的催命符。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妆容,她就像一块满是裂痕的碎玉,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神韵? 窦茗烟哭得撕心裂肺,“殿下臣女是无辜的,我与谢世子清清白白,绝没有任何私情。” 她很想对天发誓,可天雷滚滚,方才那道雷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 导致她都有些阴影了,她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雷给霹了。 裴司堰俊美的脸上皱起,幽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宫的太子妃自有风姿,招人倾慕实乃人之常情?你哭什么哭?”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窦茗烟耳边炸响,她止住了哭声。此刻窦文漪手中的证物根本没有对她不利的东西。 救命之恩大于天,裴司堰并非嫌弃自己! 唯有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谢归渡身上,撇得干干净净,她才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保全这桩亲事,也就能继续做他的太子妃。 窦茗烟眼眶红肿,歉意地看了一眼谢归渡,希望他能念在往日的情分,给她留几分体面。 她嗓音依旧带着浓烈的哭腔,“殿下,我不知谢世子心中到底如何想,我亦不知情,他要画什么画,作什么诗,我亦不知情,我也不想知情!” 谢归渡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何尝不懂她的深意。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嗓音沙哑,“殿下,这画确实是出自于我之手。如窦三姑娘所言,我只是私底下仰慕她,而且那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我从未有过任何逾越。” “这画上的诗并非我所作,字迹可以请专人查验,还请殿下恕罪!日后,我会恪守本分,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污蔑太子妃的名誉。” 前世今生两辈子,谢归渡终于亲口承认对窦茗烟的私情。 此刻的他狼狈不堪,就连发髻都透着颓败,那些肮脏、旖旎、阴暗的心思都被她挑弄到世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窦文漪并没有获得胜利者应该有的喜悦,反而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刺眼,甚至替谢归渡感到一丝悲哀。 他的深情,他的真心在窦茗烟眼里一文不值! 窦茗烟毕生所追求的不过是权利,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皇后的宝座。 哪怕窦茗烟日后登上后位,裹上繁复华丽凤袍,同样都要匍匐在裴司堰的脚下示弱谄媚,和那些身份卑微,一心一意想要讨自己夫君欢心的女人毫无区别。 亦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苦苦追寻一颗真心,却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 辜负与被辜负,不过是一念之间。 阵雨过后,远处房檐上的琉璃瓦落满了余辉,光影映照,庄严肃穆,却又宛若新生。 窦文漪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心中也跟着畅快起来,她一脸痛惜, “谢世子,你既钟情于我三姐姐,为何要执意娶我?还是说,你觉得我和三姐姐有几分相似,想着把我当替身,实则心中所思所念的人都是三姐姐?” 她这话细思极恐,就差直接骂他就是最无耻、下作、卑鄙的男人! 谢归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才揽下了所有罪责,承认对窦茗烟的真情。 此刻,他根本辨无可辨。 若是再承认此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娶她,实则是夜夜都在意淫窦茗烟吗? 太不堪,太恶毒了! 她的想法他可以不予理会,就怕裴司堰也这样认为,那他该如何解释? 谢归渡背脊弯了,悲愤交加,眸底一片猩红,嘴唇发抖,“窦文漪,你和茗烟哪里相似了?我对她的感情早就放下了。” 窦茗烟怨毒地剜了她一眼,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退亲才是她最真实的目的。 窦明修不可思议地瞪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个份上。 裴司堰凤眸半眯,锐利的眸光在窦茗烟和窦文漪的的脸上逡巡,他陡然惊觉两人的侧颜轮廓确实有几分相似! 若是视线朦胧,认错两人也是有可能的。 可正面上看,她们两人的神韵、五官截然不同,窦文漪灵动纯澈,唇瓣红润,泛着光泽。 他忽地想起那个难忘的热吻,那滋味就像是茶水,醇厚甘甜带着苦涩,香气在齿间久弥不散,下次让她喂糖再试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48章 与她共事一夫 谢归渡这话属实大大的不敬。 裴司堰贵为储君,除去太子妃,还可以有良娣、良媛二到四人,侍妾、夫人、侍寝宫婢无数。 他怎么可能对窦茗烟有那种承诺? 他这分明就是诡辩,不仅维护了窦茗烟,还暗讽裴司堰言行不一,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还要去约束他! 谢归渡不愧是做过首辅的人,深韵君臣相处之道,嘴皮子也够利索。可他现在又不是深得民心的首辅,哪有实力跟裴司堰叫板? 他更不知道,裴司堰从不是仁君,他的为君之道,除了驯服、教化、就是毁灭。 谢归渡实在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他这话除了激怒裴司堰,讨不到半分好处。 果然,只见裴司堰压根没抬眼,语气轻视而嘲讽,“谢世子好歹是圣上钦点的状元,此等幼稚言辞质疑祖宗家法,恐会贻笑大方。” 这话实属严重了,是在质疑他的学问,质疑他是否有能力为官。 谢归渡面上的难堪一闪而过,挑衅似的盯着他,“谢某不敢质疑,不过是希望殿下能珍惜眼前人。” 果然,得不到的才叫白月光,犯贱才是男人的天性。 原来他的心真的可以劈成两半,还可以离谱到这种程度,他既要觊觎窦茗烟,又要不遗余力帮她,还要霸占这门亲事。 最可笑的是,他还妄图规劝裴司堰对窦茗烟好。 他哪里来的脸,无耻又无德! 她不想与这种人呼吸同样的空气,更不想听他废话,敷衍地给裴司堰行礼,冷着脸就直接退了出去。 裴司堰冷冷睨了他一眼,口气凉薄,“谢世子很介怀?本宫与你不同,绝不会强人所难,嫁与不嫁,都是茗烟自己的选择。” 谢归渡神色肃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殿下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那你为何非要来苛责谢某?我即便曾经仰慕过茗烟,并不代表,以后我不能对文漪好。” “不管是章承羡还是李承羡,我都不会放手的,漪儿只会是我的妻!” 他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又不是罪大恶极,他相信漪儿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裴司堰眸底如无边冷冽的黑夜,脸上透着一层戾气,笑了。 “这可由不得你,谢世子年轻气盛,品性有瑕,私德有损。若不能悬崖勒马,那便只能用国法来约束,定远侯和窦大人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谢归渡脸上血色尽褪,一颗心坠入谷底,他这话是警告更是威胁。 看来,裴司堰动了真格,打算干涉到底。 一个被储君下了如此定论的人,又有什么前程可言? 除非,他这个储君当不了天子。 谢归渡心底泛起一股浓烈的不甘,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窦文漪的亲事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裴司堰执意施压,定远侯和窦家哪里能扛得住他的怒火? 他一向自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哪怕他再仰慕窦茗烟,也只把她当做天上的月亮,从未想过像那首艳诗一样去亵渎,但是他也希望裴司堰能善待她。 今晚窦茗烟哭得如此伤心难过,可他在裴司堰眼中并没有看到半分怜惜。 所以他才会想替茗烟讨要一个承诺没想到还激怒了他。 明明是窦明修闯了祸事,为什么遭殃的会是他,甚至还连累了茗烟?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他隐约觉得整件事,透着诡异,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以为窦文漪,自始至终,都会是他的妻! 他从未设想过,又遭一日,他们终究会离了心,她会另嫁他人 —— 眼看到了窦家大门,马车停了下来。 窦文漪一脸倦怠,提着裙子下了马车,刚跨进大门,窦茗烟几步追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三姐姐,何事?” 窦茗烟早已换了一套华丽的衣裙,眼眶红肿,面色惨白,那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她在离宫经历过怎样一番劫难。 “兄长因你陷入泥潭,你就一点都不内疚?你想好如何给父母亲和祖母解释了吗?”窦茗烟对她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开门见山。 窦明修因为涉嫌谋害端王,被禁军羁押进了诏狱,案子没有查清前恐怕是回不去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窦明修是因为她下的诏狱。 窦文漪憋着一肚子火,“又不是我把他关进去的,与我何干?三姐姐不是太子妃吗?为何不求太子赦免他的罪责?” 窦茗烟像是被人踩了痛楚,脸上彻底沉了下去,“那不一样!你是在逼太子徇私,端王是因为你的马受伤,你好端端没有半点损伤,兄长凭什么替你受过?” 好一个受害者有罪论。 窦文漪一脸嘲讽,“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 窦茗烟依旧理直气壮,“冥顽不灵!兄长是窦家的嫡长子,是窦家的希望,你毁了窦家的希望,等着被父母亲责罚。这次就算是祖母,也不会向着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49章 惨遭反噬,窦茗烟挨揍 辜夫人一见到他,总算见到了主心骨。 她慌忙起身迎了过去,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笏扳,“老爷,四丫头性子太野,谁都管不到,有她在,窦家不会平安顺遂的,我们把她送回玉清观!” 窦伯昌面无表情,手臂一挥,辜夫人就跌倒在了地上,不巧撞在了座椅上玉石花盆的底座上,额头上瞬间肿了一个大包。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所有人都震住了。 辜夫人痛得眼泪直流,质问,“老爷,我们老夫老妻,你就这样待我” 窦伯昌从未如此震怒过,更没有当众打过她,即便他是无心之失,也打碎了她窦家主母多年的威望。 窦伯昌气结,根本不理她。 他死死地盯着窦茗烟,冷漠无情地吐出了几个字,“丢人现眼!” 窦茗烟吓得魂快没了,哭得撕心裂肺,“父亲,是在责怪茗烟吗?” 窦文漪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窦茗烟颠倒黑白,离开骊山之前,她特意求裴司堰让他派人提前通知窦伯昌,看来他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了。 一想起与裴司堰做的交易,她的耳根就有些发烫。 “我念你年幼,即便你和谢归渡有些往来,我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你和太子定亲,为何不早点断个干净?” 窦伯昌此刻无比痛恨自己多年来对窦茗烟的纵容,眸底翻涌着恨铁不成钢的沉怒。 “还被抓住了把柄?救命之恩不是你的护身符,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辜夫人震骇抬眸,“老爷,烟儿不是没有轻重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我倒希望是误会,裴司堰身边的安喜公公亲自叮嘱我的。玷污了名声,她还有什么脸做太子妃?”窦伯昌声音拔高。 窦茗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狠戾痛心的神情,泪眼婆娑,“父亲,司堰,他没有同我计较啊,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都是谢归渡他一厢情愿,我也是受害者要不是四妹妹不懂事,大吵大闹,事情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辜夫人愤恨地瞪向窦文漪。 窦文漪失望透了,满心鄙夷,太子妃这个宝座还真成了窦茗烟的护身符! 她永远不会有错,错都是别人的,她还是最清白,最无辜的,最可怜的那个。 她这个女儿在窦伯昌、辜夫人眼里更是一文不值。 哪怕他们都已知晓,窦茗烟和妹婿暧昧不清的恶心行迹,也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处。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窦茗烟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让这个丑闻暴露出来了,影响到窦茗烟的亲事。 窦伯昌强行将情绪压下几分,痛心疾首,“闭嘴,明修入狱。你过两天,再好好去求求太子,让他想想法子。” 他也是从少年郎走过来的,什么刻骨铭心的情爱没有经历过? 若不是窦茗烟一直给谢归渡希望,他哪里会相思成疾,一直倾慕她?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啪在她自己脸上,响不响? 一想起安喜公公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他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这些年,他们为了窦茗烟操了多少心? 又下了多收血本在她身上? 才养得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成为天宁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窦文漪有的待遇,她哪样没有?窦文漪没有的待遇,她也有。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窦茗烟可是天生贵命,老是这样折腾,福气都折腾没了。 想起窦明修在狱中受苦,辜夫人都快濒临崩溃了,她抓住窦茗烟的胳膊,“好女儿,你一定要把你兄长救出来。我们都指望你了。” 窦茗烟神色有一丝不自然,眸光闪躲,“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司堰不会为难大哥的,等我脸上消了肿,我就去东宫。” 辜夫人怨恨地剜了她一眼,太子妃的脸,她说打就打,好大的胆子! 窦伯昌盯着窦茗烟的脸,神色变了又变,同样怨毒的眸光也朝她射了过来,语气异常薄凉, “四丫头,你气不过打了茗烟,我不怪你。你讨不到未来夫君的欢心,怎么不反思一下,找找自己的原因?” “闹到这个地步,你执意和谢归渡退亲,以后,难不成让你大哥养你一辈子?既如此,你又为何不替他多想想?” 真是个不中用的,没福气的! 窦文漪惊呆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差点殒命,反倒怪她把事情闹大? 窦伯昌心力交瘁,原本窦家一片繁荣,可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仿佛看到了窦家繁华的高楼分崩离析,碎了一地。 他顿了顿,又道,“他败了,以后窦家还指望谁?一笔写不出两个窦字,莫不成你要与我们全家为敌?” 窦文漪气结。 她明白窦伯昌六亲不认,贪慕权势,骨子里刻薄无情,唯认利益,从不把她这个女儿当回事。还是低估了他人性的卑劣,纵然她早就不奢望他们浅薄的亲情,可还是觉得太过悲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50章 同进东宫,要她掌嘴! 窦文漪戴好帷帽,叮嘱了翠枝几句,方才从容地下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她让翠枝特意租来的,她贸然进入东宫,若是被外人瞧见,不知会招来多少闲言碎语呢。 侍卫接过她递过来的腰牌,脸色微变,都不曾检查,就抬手放行让她进去。 窦文漪握着那块腰牌,心中纳闷,这准太子妃的脸还不如这块腰牌好用? 窦茗烟尚且不能在东宫畅行无阻,加之裴司堰在离宫对待她的态度,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亲密无间? 进门以后,入目便是一大片宫殿,碧树琼林,雕栏画栋,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领路的宫婢把她带到偏殿一个清幽的房间,命她换上宫装,窦文漪清澈的眸子全是疑惑,还来不及多问一句,就被人推到了屏风后面。 她刚换好宫婢的衣裙出来,就又来了一个掌事嬷嬷。 孙掌事挑剔地打量着她那堪称绝世的脸,胸脯饱满和腰肢盈盈一握,没想到东宫还有这等绝色的女史。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就是新来的女史?待会你随我把这两碗药膳给殿下端到朝华殿去。” 脑海里蓦地回想起裴司堰的话,她的身份是东宫的‘女史’,准确的说是会做药膳的女史。 也不知道这东宫安插了多少眼线,给他诊病解毒,还得借用一个身份来掩人耳目。 窦文漪端着木盘出去,乖顺地跟着孙掌事朝外走去。 沿着绿荫小道,因长时间地捧着木盘,她的手脚酸软得厉害,余光瞥见一道素雅的裙踞迎面而来。 窦文漪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东宫如此大,怎么还偏偏撞上了她? 她刚转身离开,脚下不知何时竟窜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波斯猫,她担心误伤到它,只得仓促避让,脚下一滑,其中一药膳就洒到了地上。 这一耽搁,眼看窦茗烟已快到跟前了,她只得躲到了一侧的树丛里。 若是让窦茗烟发现自己也在东宫,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真是晦气! 远远看到,孙掌事和宫婢们恭顺给窦茗烟行礼,她一想到,日后都要给她行礼,无端生出一股恨意来。 琥珀恭驯地跟在窦茗烟经过树丛朝另一侧走去,“姑娘,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我自然要等!”窦茗烟声音透着幽怨,就这样回去,她如何给窦伯昌交差? 两人渐渐走远,窦文漪方才起身。 裴司堰根本没空,连窦茗烟都没见到人,那个嬷嬷怎么叫她送药膳过去? 还不知道今天要耽误多久。 窦文漪又瞥了一眼木盘上那碗残羹,心尖颤了一下,她要是敢把这碗药膳摆在裴司堰面前,估计他得把她撕了。 “你好大的胆子!”孙掌事的陡地厉喝。 窦文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刚才她躲避窦茗烟的事已被孙掌事察觉了。 孙掌事扫了一眼她托盘上中的半碗药膳,目光冷如刀刃,看她就像是仇人一样,训叱,“没规矩!方才见了准太子妃,你为何躲到一旁? 还没见到裴司堰,就有这么刁民想要为难她? 这东宫气场八成与她不合。 孙掌事眸底迸发出一丝狠戾,“你还敢洒了太子殿下的药膳?来人给我掌嘴!” 方才情况危急,她是担心被窦茗烟识破身份,不得不选择隐忍躲避。 窦文漪搁下木盘,抿了抿唇,“敢问姑姑,这药膳洒了,我换一碗就是,值得你如此动怒吗?” 孙掌事早已按不捺住眼底的情绪,“方才那位可是这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岂容你轻慢?” 哦,原来是替窦茗烟伸张正义。 准太子妃这个位置确实威风,一群蹙拥上赶着巴结,可是她不该拿着鸡毛当令箭,拿她开刀啊! 行事如此跋扈无理,裴司堰都不管吗? 孙掌事没了耐心,朝身侧的宫婢使了个眼神,敢坏了她的计划,就要让她脱一层皮。 宫婢会意,上前抬手就要打她。 窦文漪反手用力地一推,宫婢猝不及防,就摔在了孙掌事的身上,两人重心不稳,都跌倒在地上。 下一瞬,她提着裙子拔腿就跑 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 想打她?没门! 孙掌事怔了好一瞬,从地上爬起来,尖声惊呼,“小贱人,看我不揭了你的皮!反了天,来人,给我追!” 侍卫从隐秘的角落窜了出来,追击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窦文漪心急如焚,心里早已咒骂裴司堰数遍,一路狂奔,前面已经没有路,眼看着她就要被追上了。 唯有一个殿门微敞,四下并无侍卫看守,她闭了闭眼,咬牙直接闯了进去。 殿内,裴司堰正与几人议事,帷幕后面坐着都是东宫的幕僚和朝中的重臣,为了防止有人偷听,暗卫都在殿外十丈外候着。 竟有人不知死活,闯了进来。 听到响动,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了窦文漪的身上,只见她发髻略显凌乱,慌乱的脸上染着一抹红晕,狼狈中又透着几分媚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1章 他只想狠狠亲她 窦文漪松了一口气,愉悦地退了出去。 这一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把偏殿的茶水点心都吃了个干净,却还不见裴司堰的身影。 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她坐来椅子上开始打盹。 裴司堰过来时,少女正趴在桌案上酣睡,娇媚的面容一片恬静,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呼吸清浅,红润的唇瓣微微嘟着,还沾染着一层水光,莫名的诱人采撷。 安喜公公不禁蹙眉,下意识想要叫醒她,被裴司堰一刀眼神吓退。 裴司堰唇角上扬,沉默地站在她的跟前,睡得跟头猪似的,还真把东宫当成她自己家了吗? 就不怕在睡梦中就被他给弄死? 裴司堰眉梢上扬,压低了声音开口,“今日罚她的是哪位掌事?” “孙掌事。” “哦?” 安喜公公忽地想起什么,禀道,“殿下,方才我们寻到踏雪时,那树丛中多了一只黑色的死猫,应该是吃了洒在地上的药膳。” 踏雪时裴司堰的爱宠,嘴跟他一样挑剔得很,可别的野猫就惨了。 所以那碗带毒的药膳其实是给他准备的! 安喜公公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少女,语气迟疑,“此事不知她” 裴司堰面无表情,冷嗤一声,“与她无关。” “那孙掌事该如何处置?” “孙掌事玩忽职守,杖责三十大板!” 安喜公公恭顺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宫中的板子怎么个打法可是一门学问,孙掌事作威作福多年,也该她遭报应了。 “慢着,等会再打。” 恍惚中,耳畔传来一阵阵鞭挞的声音,好像还有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窦文漪猛地睁开双眸,清风拂过,帷帐舒卷,一道伫立在雕花窗前的挺拔身影,忽地映入眼帘。 裴司堰蓦地回头似笑非笑,“醒了?” 她揉了揉睡意眼睛,环视四周,这才惊觉自己竟躺在雕花楠木的床榻上,她垂首慌忙查看自己的衣裙 裴司堰掀起眼皮,隔着翻飞的幔帐与她视线相对。 偏偏此刻,幔帐上的铃铛也被风吹响,细碎的声响瞬间把窦文漪拉回在离宫那一夜。 她想起那晚床榻上的锦被、幔帐和现在的一模一样,不受控制地想起裴司堰紧紧拥着她,他俊美的容颜罕见染着欲色,温柔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乖点——” 记忆中的那张脸,与窗前的人逐渐重合,分明是一张脸,可此刻他眼神清冷无波,和那晚疯狂炙热的眸光截然不同的。 窦文漪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见自己的衣裙完好无损,方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你为何自称涟儿?”裴司堰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随口问道。 窦文漪满眼疑惑,还是如实答道,“涟漪,涟漪,我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名,自然就选了‘涟’这个字!” 裴司堰瞳孔骤然一缩,意味不明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薄唇轻启,“孤的床榻好睡吗?” 四下寂静,窦文漪脑子嗡地炸开,脸上唰地染上了一层红霞,她怎么能这般大意,在东宫就睡着呢? “臣女失仪,还望殿下恕罪。”她慌忙坐起身来,立即低头认错,“只是,臣女明明睡在桌案上的,怎么会” 天啊,她怎么会跑床榻上啊? 裴司堰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这是嫌弃孤的床榻了?” “不敢——”顿了顿,窦文漪慌忙改口,轻声说,“殿下天皇贵胄,皎皎如月,我卑贱如草,污浊不堪,实在担心污了殿下的锦被,毁了殿下的清誉,臣女罪过就大了" “清誉” 裴司堰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信步过来,一步,一步走近床榻,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开轻薄如蝉翼的幔帐。 他缓缓俯身低头看她,近在咫尺,近到连他眼角的小痣都能看清,清洌的龙涎香,苦涩的药香,两种气息,萦绕在微不可查的鼻息之间。 窦文漪心口狂跳,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你早就污了我的清誉,漪儿!”裴司堰笑意盎然,眼底却一片晦暗,无比认真地凝视她的脸。 窦文漪瞳孔震惊,那晚在离宫的事,就过不去了吗? 她紧掐着手心,打起精神,勉强装作若无其事道,“殿下那日中药,我别无他法,不得不冒犯你的。医者眼中,无性别,还望殿下海涵!” “哦?” “窦四姑娘医术超绝,为了患者勇于献身,医德高洁,实在令人钦佩。” 低哑的嗓音从头顶落下,窦文漪寒毛都立了起来,隐约觉得又把他惹毛了。 裴司堰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了指他的腰腹,语气戏谑, “近日,这处总有些不适,麻烦窦司药给我仔细瞧瞧,你不用望闻问切,不亲手摸一摸吗?” 说罢,他还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等着她去检查的模样。 他那张刻薄的嘴里怎么能吐出这种无耻的要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52章 她在劫难逃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心中的旖旎。 “殿下,孙掌事杖刑三十大板没熬住,已经死了。”是安喜公公的声音。 “嗯。”裴司堰声音平静。 窦文漪怔怔发怵,隐隐猜测是不是因她给孙嬷嬷上的眼药,才要了她的命? 她立马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裴司堰罚她,肯定不是因为她。 一时间,窦文漪心底五味杂陈,孙掌事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狐假虎威,下一刻就一命呜呼。 看来,这东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得尽快把他的病治好,不能再跟他牵扯下去了。 似乎觉察到她情绪低落,裴司堰半阖着眼眸,声音异常冷漠,“怎么,你同情她?” 东宫里到处都是暗线,他们以为窦文漪是新进的女史,就想借她的手来来谋害他。 若非她运气极好,估计已经把那碗带毒的药膳端到自己的桌案上,谋害储君,她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被人当了枪使都还不自知,真是傻人有傻福! 只是这件事的内幕,裴司堰并不打算告诉她,且让她猜着。 窦文漪手上的银针慢了一瞬,就听到他继续道,“日后,你来东宫,直接去找赤焰,其余闲杂人等不必理会。”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如果有选择,她情愿再也别来东宫。 没过一会,窦文漪陆续收了金针,与此同时,裴司堰坐起身来,双臂伸展开来,那模样分明是等着人伺候更衣。 她明明只是个大夫,又不是他的侍寝宫婢,他还想怎样? 窦文漪满脸窘迫,垂眸盯着地板,声如蚊呐,“殿下赎罪,我想出恭” 说完,根本不顾他是否同意,慌慌张张跑去了一侧的净房。 裴司堰仅穿着一条亵裤,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了女人纤细腰肢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击的声音。 安喜公公道,“殿下,圣上派了太医院的胡院首给你看诊,要回绝吗?” “不必!”裴司堰眸光幽深,不紧不慢从小叶紫檀的书案下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一口就咽了下去。 朝华殿外。 内侍正用草席裹着一具女尸,拖着往外走,地板上残留着一道鲜红刺眼的血迹。 胡院首攥着药箱的手抖了一下,双腿打颤,不是他胆子小,着实是这场景太过惊悚 “胡大夫,这边请!” 胡院首回过神来,跟随赤焰跨进殿内。窦文漪见有人进殿,只得躲在了屏风后面。 胡院首仔细诊脉过后,满脸担忧,“殿下,你旧病沉疴,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你头疾发作的频率是否增加?”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明明她刚才检查他脉搏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裴司堰已换上一袭天青色的锦袍,墨发玉冠,狭长的眸子中藏着一抹潋滟的光,“确实以前更严重了,一两日就会发作一次。” 只听胡院首长叹了一声,语气愧疚,“只怪臣学艺不精,不能治好殿下的病症。” “孤这都是老毛病了,你们都开了几百副方子了,已经尽力了,孤不怪你们。”裴司堰自嘲似的扫一眼屏风,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桌,举手投足间自是一段风雅。 窦文漪心口一紧,知道他定是看到自己了,吓得缩了缩身子。 “殿下万不能气馁,若是能找到临沧山的葛神医,说不定就会找到法子解毒”胡院首一双老眼,隐隐闪着泪光。 裴司堰毫不在意,“生死有命,人生无常,你不必忧虑。” 胡院首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抖着手写好医案,唇角嗫嚅,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他就提着药箱告辞了。 殿门关上,屋内恢复了寂静。 窦文漪不可置信,脸色变了又变,难道她给他诊脉看错了吗? “还不出来?”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窦文漪回过神来,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仔细分辨。 片刻过后,她满眼震惊,“你的脉像变了?” 刚才来看诊的是太医院的人,难道裴司堰故意吃了什么东西改变了脉搏? 以此麻痹他们,以假乱真? 窦文漪又想起他的病症,那毒素潜伏在他身上数年,是一点一点,积年累月所致的。 一个可怖的念头悄然升起,难道想要他命的人就在宫中? “你” “不用怀疑,你的九仙玉露丸有效。”裴司堰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意有所指。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让自己痊愈。 毕竟,穆宗皇帝想要一直都是‘命不久矣’的太子。 “为何?”窦文漪惊诧,瞬间明白他确实是服用了改变脉象的药丸。 “大周,希望我死的人很多!”裴司堰狭长的眸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口气凉薄,就好像在讨论别人的生死。 是睿王和谭贵妃? 还是其他人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53章 退亲,撕逼,她稳赢! “姑娘,他们气势汹汹,我们去前面看看。” “好。”窦文漪勾了勾唇角,是应该看看,前世她嫁入定远侯,被薛夫人磋磨,被谢梦瑶折腾,根本没过几日安生日子。 这一世,总算摆脱了这些恶心的人。 窦文漪问道,“谢归渡来了吗?” 翠枝诚实地摇了摇头。 窦文漪简单换了月牙白褙子下搭白迭裙,披了一条洒金披帛,神采奕奕就去了正院。 墙角的桂花吐着细碎的金色花瓣,幽香袭人,上辈子她满怀期待嫁给谢归渡那日,也是这样一个艳阳天,时光如梦,她终于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一路过来,管事们正对照着聘礼单子一一核对,从库房里一箱一箱往外搬东西。 “这白玉牡丹摆件、那檀木的屏风,那一株红珊瑚都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快搬!” “沾上这窦家就是晦气,听说他们大爷跟沈家的亲事也吹了。” “我们谢世子光风霁月的人,听说那个窦四姑娘就是个灾星,她就是个没福气的,等着看,退了亲,她就准备当一辈子老姑娘!” “姑娘,明明是他们不对,定远侯府欺人太甚。”翠枝急得跺脚,偏生窦文漪还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无妨。”陡地,窦文漪想起上辈子一件事来,“你去把定远侯府送过来那套金饰取来。” 刚到正院,就听屋内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贵府的四姑娘性子骄纵,脾气大,名声不好,我们不愿做那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辈,哪怕吃亏也忍着给她下聘,这些聘礼也是极为贵重的。” “可你们四姑娘不识好歹,不仅善嫉,毫无容人之量,一丁点事就要闹着退亲,婚姻大事,如此儿戏,真是开了眼界了。” 薛氏这番阴阳怪气的论调,一听就知道,谢归渡并未把退亲的真实原因告诉她。 也是,若是让人知晓他在暗中觊觎准太子妃,他还怎么做人?他的前程还要吗? “还不快把庚帖拿来!”辜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偏生有苦难言,毕竟扯出窦茗烟的事,于她更不光彩。 窦伯昌脸色微寒,自从窦茗烟成为准太子妃以来,他很久没有受过这么多闲气了。 自从谢归渡执意定亲一来,薛夫人就憋着一口气,见辜夫人不怎么吭声,以为自己占理。 她把谢归渡的叮嘱完全抛之脑后,连眉梢都带着倨傲,“有四姑娘这样女儿,你们就不怕连累到你们府上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后哪家有这个福气讨她做儿媳。” 窦文漪径直进来,欠身行礼,语气不善,“薛伯母,我要嫁给谁做儿媳,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先管好谢梦瑶,免得她私相授受,闹出事来不好收场。” 薛氏眼角猛地一跳,窦家闹着要退亲的,她还有理了,还敢诋毁她的女儿。 她当即变了脸色,怒斥,“四姑娘,你目无尊长,顶撞长辈,信口雌黄,好没有教养!辜氏,你就是这样管教你的女儿吗?” 辜夫人刚想训她,窦文漪先她一步开口,“不是你先给我泼脏水的吗?我有没有信口雌黄,你回去好好查查谢梦瑶的房间不就知道了吗?” 上一世,谢梦瑶的房间里藏着大量不堪入目的话本子,后来被人拿着定情信物上门强娶,闹出了好大一桩丑闻。 “毕竟,谢世子私德有损,没管住自己的心,觊觎不该觊觎的人,这次就连太子殿下都已知晓,我们才要执意退亲的。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薛氏脸色越发难看,怒斥,“你胡说八道!我原本还想给你们留几分体面,哪怕退亲,至少做到明面上客客气气。你们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把错处归在我儿身上?” “看来你们是想撕破脸了!和我定远侯府断了往来,既如此,我们也不必为你们遮掩了,就让天宁城的老百姓来评评理!” 薛氏是想把退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坏了她的名声。 窦文漪冷笑,“薛伯母,你想拿谢世子的仕途做赌,就尽管去闹,我求之不得!” 反正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是窦茗烟,她可不想替她遮丑。 薛氏一噎,还想怼她,可见她底气十足,反倒是谢归渡态度愧疚,不禁有些心虚,一肚子火又憋了回去。 窦伯昌面色森冷,“好了,退亲就退亲,别生事端!” 这时,管事拿着聘礼单进来,禀道,“侯夫人,我们的聘礼已经点齐了,现在就搬回去吗?” “搬,都给我搬回去!” 翠枝也跟着进来,“姑娘,你要的金饰。” 窦文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薛氏,“薛伯母,可认得这三金。” 薛氏气得吐血,脸色难看极了。 谢归渡的聘礼里面包含着三金,金钏、金鋜、金帔坠,按照大周习俗,像他们这样的家世都会采用足金精心打造。 不知薛氏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用铜镀金来鱼目混珠。 上辈子,这些金饰又随着她的嫁妆一起回到了定远侯府,她也是无意发现的,自然也告诉了谢归渡,可他根本不信。 薛氏还说她故意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她和谢归渡亲事就好像铜镀金一般,假得不能再假,从一开始就注定悲剧的结局。 窦文漪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这可是你们送到府上的,不是纯金,而是铜镀金的。可千万当面点清,免得你们说我们调包你们的聘礼。” “早就听说定远侯府靠媳妇的嫁妆补贴过活,连根五十年的人参都买不起。希望薛伯母能找一个多金听话的儿媳。”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堂堂侯夫人,眼皮子这般浅吗? 定远侯真的快揭不开锅了? 窦文漪上一世带了丰厚的嫁妆嫁过去,为谢家又补贴了多少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薛氏气急败坏,啪一声,把茶盏摔在了地上,叫嚣,“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不就是个太子妃嘛,说不定还有良娣、宠妾、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搬!” 薛氏摔了茶盏,就意味着,断绝往来。 窦文漪松了口气,万幸,她终于不用嫁给谢归渡了。 谢梦瑶和谢归渡赶来时,恰巧看到这一幕,谢梦瑶幸灾乐祸,是来看戏的。 而谢归渡有心想要阻止,眸光恳切,“漪儿,我们再谈谈” 第54章 前脚退亲,后脚赐婚? 窦文漪唇间溢出一丝轻笑,“谢世子,你我已经退亲,从此恩断义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还望你莫要再纠缠。待到你另娶贤妻,我再来道贺!” 她淡然冷漠的眸光从他身上掠过,就像在看陌生人,没有一丝留恋,倾慕,甚至连恨意都没有,形同陌路。 可梦中,她明明爱他如命! 谢归渡摇摇欲坠,不可置信望向她,“漪儿,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再谈谈,你真的误会我了” 薛氏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钝痛,恨铁不成钢,怒斥,“谈什么谈,丢人现眼!谢归渡,你给我滚回去。” 退亲这种事,谢归渡根本不必出现,真是自取其辱。 她本想好好奚落窦家一番,如今他们定远侯府的脸都丢光了啊! 谢梦瑶更是惊呆了,“窦文漪,你不是对我兄长一片痴心吗?你怎么不哭?真的不在意我兄长了吗?你这样有眼无珠,就不怕嫁不出去?” “我大哥好好着呢日后你可别后悔!” 她不该伤心欲绝,一哭二闹三上吊,拼命挽留吗? 为何反倒是兄长对她念念不忘? 窦文漪像看白痴似的瞥了她一眼,“脑子有问题,就去看大夫,别再这里犬吠!” “你疯了,你还敢骂我是狗,你这样没有教养的女人,活该被退亲,当一辈子老姑娘!”谢梦瑶气得浑身发抖。 窦文漪冷冷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我的事与你何干?你都欺负到我头上了,难不成我还得捧着你?” 谢梦瑶再也控制不住怒意,几乎口不择言,“你上次在寺庙就失了贞,一点胭脂万人尝,我若是你就一头撞死,还好我兄长没娶你这个腌臜货!” “住口!”谢归渡手上的骨节隐隐泛白,俨然已经动怒。 辜夫人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惊呆了,她可是定远侯的嫡女,什么浑话都信口拈来,她就不怕嫁不出吗? 窦文漪唇边噙着一抹讽笑,“谢梦瑶,我父母还坐在这呢,你都敢造谣污蔑我,果然定远侯府就是虎狼窝。” “我先前就通过了宫中尚食局,司药初审甄选,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故意抹黑我,连朝廷的考核你都不放在眼里吗?还是你在质疑圣上?” 周遭的人齐刷刷变了脸上色。 谢梦瑶显然也已经反应过来,咬牙,“我质疑的是你!别扯圣上。” “当初主审考试的,除了太医院的人,还有太子殿下,那你是在质疑他吗?” 谢梦瑶脸色煞白,哪里敢攀咬裴司堰,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窦文漪眼底戾气横生,笑了,“小心造了口孽,到时候可要下地狱被割舌头的。” 闻言,谢归渡倏然一怔,她以前说话不是这般刻薄的。 她真的变了,变得根本就不是她了。 “窦文漪,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诅咒我?你这种人就算嫁了人,也生不出孩子,生下孩子也都是贱种!”谢梦瑶怒气直逼天灵盖,彻底发飙。 “贱人?贱种?” 这个称呼实在太熟悉了。 上辈子,因她名声受损,谢梦瑶暗地里经常这样叫她,连带她的女儿囡囡都受到谢家人的嘲笑和欺负。 可怜她的囡囡只活了三岁半! 窦文漪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忽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谢梦瑶的脸上。 所有人都怔住了。 谢梦瑶被猝不及防的巴掌打懵了,很快反应过来,尖叫着朝她扑了过去。 谢归渡动作更快,立马把她给拦了下来,用力一推,谢梦瑶一个踉跄就摔到了地上。 他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谢梦瑶,你若再敢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瑶儿——” 薛氏错愕惊呼,近日她接连受挫,自家儿子还胳膊肘往外拐,当众维护那个贱人。 她简直气疯了,“我们谢家自认没有亏待过窦文漪,退亲也是你们闹着非要退的。我们且看着,我儿谢归渡是圣上亲点的状元,你们窦家窦明修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靠着别人家的女儿享富贵,都能有长久?我呸!我看你们大祸就要临头了,还能猖狂到几时!” 辜夫人和窦伯昌面色青红交加,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门房管事匆匆跑了进来,“老爷,夫人,宫中赏赐到了。” 薛夫人又惊又恨,窦家还是真是祖坟冒青烟,捡了个宝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窦伯昌惊诧,“给茗烟的吗?” 管事摇了摇头,“说是给四小姐的,章淑妃的赏赐。” 薛氏脸色难看极了,气得咬牙切齿,“我们走!” 前脚刚退亲,后脚就迫不及待了,那个贱女人说不定早就和章家少爷有了首尾。 章淑妃现在给她赏赐不就是明晃晃地撑腰,莫不是还想请旨赐婚? 她果然是灾星,谁碰到谁倒霉! 谢归渡身子晃了晃,强忍着喉间的腥甜,直到走出正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5章 前世的裂痕 “你娘早就坏了名声,是个破鞋!是个贱人,你就是个小贱种!”一个孩子用脚踩着另一个粉雕玉琢小女娃的纸鸢。 “你还以为你是定远侯正经的嫡小姐?你配吗?还敢叫我哥哥,我可没你这样恶心的妹妹。” “你们胡说,我娘不是贱人。”小团子奶声奶气,生气地瞪着一双懵懂大眼睛。 “小贱种,还敢顶嘴?来人,把这纸鸢扔到池子里去。春天都还没到,就想放纸鸢,她就是个二傻子!”几个的孩子边笑边骂,用稚嫩的童音,说最恶毒的话。 “这是爹爹给我做的,你们还给我!”小女娃憋着一股劲,趴在地上,努力想要去扯那纸鸢。 只是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刚一碰到纸鸢,就被其中一个大孩子踩在脚下。 “疼——”小女娃满脸憋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 “哭什么哭?臭鼻涕虫,再哭,把她给我丢到池子里洗洗干净!” 囡囡被救起来时,浑身冻得发抖,不停地打着哆嗦。 窦文漪慌了神,颤抖着手把厚重的湿衣服一层层剥开,用布帛帮她仔细擦干净,慌忙给她换上干净暖和的衣裳。 “娘,纸鸢掉到水里了,我想捡起来,娘我错了,你别担心!”小女娃的声音很轻。 听得窦文漪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娘,什么是破鞋?” 窦文漪犹如万箭穿心,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珠子似的掉了下来,“囡囡乖想吃什么?娘给做好吃的。” 是她连累了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她会在寺庙被人掳走? 明明没有丢了清白,还是坏了名声,那些可怖的流言风语,如同利箭如影而随,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娘,我们可不可不住在侯府?”女儿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卑微的哀求。 窦文漪心如刀绞,搂着女儿,泣不成声。世间之大,若是离了谢归渡的庇护,她恐怕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谢归渡推门进来就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这一瞬间,他薄唇紧抿,心口陡地一紧。 他从未见她这般失态过,沉默地站了一会,他终究蹲下她们母女身旁,轻声哄道,“这怎么了?” 窦文漪声音哽咽,“囡囡的纸鸢坏了。” “别哭了,纸鸢坏了,囡囡,爹爹再给你做一个就是。”谢归渡抬手轻抚着她的背脊,都是当母亲的人,真是太娇气了,还这般多愁善感。 “爹爹,娘不是贱人。”小团子蓦地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清脆的童言像一把利剑狠狠扎进谢归渡的心口,他脸上蕴着沉怒,“嗯,不是!” 窦文漪神色悲戚,鼓足了勇气,“我们可以不住在侯府吗,析产而居也行,我只要囡囡” 谢归渡心彻底慌了,黑眸压着凛冽的寒风,“囡囡落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半个时辰后,正院。 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全都被家法伺候,挨了几十戒尺,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谢梦瑶冲进来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血气上涌,“兄长,你太过分,你家囡囡的命是命,我儿宣哥儿的命就不是命?还是你嫌弃我们孤儿寡母寄人篱下。” 薛氏闻讯赶来,谢梦瑶像是见到救星似的,扑到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娘,娘,定是嫂子容不下我,挑拨离间怂恿兄长,宣哥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住口!”谢归渡眸光凌厉,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谢梦瑶泼妇般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谢梦瑶,当初若不是你私相授受,怎么会嫁给一个浑蛋?她哪里亏待你了,你平日在侯府作威作福,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种!她是我的妻,是你的嫂子。夫妻一体,你骂她就是在骂我。”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吗?" “行了!”薛氏重重地拍一下桌子,不耐烦道,“归渡,你是兄长,你妹妹也不容易,多包涵一下,你就少说两句。” “宣哥儿把囡囡丢到了池子里!那是我的女儿,你的亲孙女!你们不待见她,连我的孩子都容不下吗?” 薛氏扯了扯唇角,分明是不信的,“不可能!定是那窦氏在搬弄是非,宣哥儿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来人,去把侯夫人请来。” “宣哥儿和那群臭小子,自己都承认了。”谢归渡感到一阵窒息,他平日里待在侯府的时间并不多。 朝中事务繁杂,他经常被外派出去,一待就是大半年,这次倒是被他发现,那平日里呢? 她是不是天天都过在水深火热之中? 谢归渡不敢想,遇到薛氏这样难缠的婆母,她如何应付得了? 难怪她想搬出去住。 “母亲,她已经是我的妻,不管你们接不接受,都已是事实,别再为难她了。” 薛氏脸色铁青,“天宁城那么多贵女等着你挑选,你偏偏看上这么个货色,还生不出儿子,你父亲当初非要你遵守信用娶她,一个破鞋,哪里值得你留恋?” “福安郡主还等着你,一直不曾嫁人,让你娶平妻,你为什么就不肯呢?” 谢梦瑶眼里划过一抹幸灾乐祸,乘机拱火,“娘,前阵子,我在银楼看到她和外男在一处,神神秘秘,举止亲密,说不定她早就有了首尾” 窦文漪倚靠在门口,浑身僵住了,到底没有勇气跨进那道门槛,落荒而逃。 谢归渡蹭地起身,追了出去。 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口檀木棺材,一阵寒风吹来,火盆中未燃烬的纸钱腾空,随着满屋的白绫狂飞乱舞。 窦文漪一身缟素,唇瓣干裂,神情木然呆滞,艰难发声, “侯爷我们的囡囡死了!” 谢归渡梦猛地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身上的醉意彻底消散。 他和漪儿还有个女儿。 忽地,大颗大颗的泪,落了下来! 第56章 窦茗烟的地位岌岌可危 翌日,窦家人去诏狱探视过窦明修,他们一回来就直奔寿鹤堂。 窦文漪得到了消息,暗道不好,换了套衣裙急匆匆朝这边赶。 因她退亲的事闹得太过难堪,祖母到底是知道了窦明修入狱的事,窦家人不敢把实情告诉她,只说是窦明修的马惊了端王的马,让他受伤,圣上恐要责罚。 他们这时过去,无非是求祖母进宫求情,圣上没有重罚窦明修的意思,他们这时上蹿下跳,反而是忤逆上意。 她一定要阻止他们作死! “明修,在狱中可有受刑?”窦老夫人神色肃穆, 辜夫人想起窦明修的惨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如涌,凄声道,“老夫人,明修他真的不大好,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进宫求圣上开恩?” 穆宗皇帝登基时受过忠信侯的大恩,窦老夫人在圣上那里自然还有几分薄面,窦家其他人,连叩宫门的资格都没有。 窦茗烟见状,慌忙跪了下去,“祖母” 窦老夫人面色微冷,看向了窦伯昌,“老大,你也是这样想的?” 窦伯昌也跟着跪了下去,“是儿子不孝,凡事还是母亲您操心,只是明修在牢里待着,天天担惊受怕,连觉都不睡不着。明修行事莽撞,经此大难,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还望母亲疼疼他。” 窦老夫人心中一阵抽痛。 曹嬷嬷神情顿时变得鄙薄起来,“大老爷,你们一个二个跪在那里做甚?老夫人昨日一宿醒了三次,可受不得刺激。难不成,你们还想逼她不成?” 心思被戳破,辜夫人脸上火辣辣的,本想着若窦老夫人要是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 窦伯昌更是浑身不自在,这个曹嬷嬷嘴太毒,可她到底是个下人,主子的事哪能置喙呢? 还未进门,窦文漪就听到辜夫人凄惨的哭声,窦伯昌兀自在那里长吁短叹,一屋子沉默无言。 一旦有难,他们就知道为难祖母。 窦文漪掩下眸底的厌烦,规矩行礼问安后,开口道,“三姐姐,前阵子不是去了东宫吗?太子殿下如何说?” 经她提醒,辜夫人和窦伯昌又齐齐朝窦茗烟看了过来。 窦茗烟袖口下指甲紧掐着掌心,笑得滴水不漏,“四妹妹,司堰让我们稍安勿躁父亲母亲爱子心切,都想兄长早日出来。祖母见多识广,经历了大风浪的,所以,母亲才来向她讨个主意啊!” 那日,她压根没有见到裴司堰,哪里探得到真实的口风? 窦家是裴司堰的岳家,他总不会坐视不管,任由窦明修把牢底坐穿,左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上次她从东宫回来,就给他们解释过此事,可他们确实有些等不急了。 “三姐姐这话我可不认同,祖母不问世事多年,早就该安享晚年。这些年更是不曾进宫觐见圣上,再深的情分也淡了。如今你们逼着她为了不肖子孙进宫。” 窦文漪眸光冷淡,继续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让圣上误会窦家胁恩图报,恐怕就百口莫辩了!就算圣上念及旧情,这种事情闹到圣上跟前,他只会觉得父亲没有约束好家人,影响到父亲的仕途。” “再说,万一圣上不念旧情呢?你们就不怕弄巧成拙,让兄长遭受更多的罪过吗?” 忠信侯当年是有从龙之功,但是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这点恩情谁会记一辈子? 前世,窦明修因私纳官妓的事,就惹得祖母豁出一张老脸进宫求情,可那也是用爵位去换取的,哪怕她知道皇帝狮子大开口,也不得不顺势而为。 就说明,穆宗皇帝根本不念旧情。 窦老夫人心头一暖,忍不住差点落泪,“四丫头,这话在理。你们就想着用恩情去讨要恩典,再大的恩情讨要得多了,也让人厌烦啊!” 窦伯昌眉头紧锁,心到底是硬了,圣上若是厌烦窦家,他哪里还有升迁的希望? 可让他惊讶的是,四丫头何时变得这般聪慧,连朝堂的大事都能分析出个一二来。 不对,她一定是有人提点。 窦伯昌到底是为官的人,立马懂了,“昨日,章淑妃派人来给你透露了什么?” 窦文漪笑了,“让我们稍安勿躁,切莫自乱阵脚,兄长不会有事的。” 窦伯昌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窦茗烟一阵心慌,一想到昨日那么多值钱的赏赐,统统都送进了漪岚院,心里就有些发酸,“章淑妃待妹妹真好,四妹怕是好事将近了!” 她这番话还真是厉害,不就是暗讽她早就和章承羡私相授受,有了首尾吗? 窦老夫人惊诧,“四丫头的亲事,这么快就有着落了?” 窦文漪秀眉一挑,“祖母,三姐姐听风就是雨,定亲这种事,肯定得徐徐图之。再说我方才退亲,哪有立马定亲的道理?” “三姐姐这般心急,是觉得窦家养不起我,还是觉得我会妨碍到你的亲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57章 人人都可以是天命福女 窦文漪努力搜寻着记忆,上一世也是今年秋天,还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有个来自濮阳老家的渔夫偶然打捞出一块玉璧,上面模糊写着“宴清临世,大周永昌”几个大字,可惜他不识字,更不懂那字面的意思。自以为寻得难得的宝物,便千里迢迢,专程进京进献宝。 而这块玉璧恰巧落到了睿王的手里,而‘宴清’二字,正是裴司堰的表字! 裴司堰那个时间已被禁足东宫,无暇他顾,窦茗烟偏偏还搞出了一个‘天命福女’的把戏。 皇城司徐继盛诬告太子“妄称图谶”,说他才是真命天子,理应继承大统,那不就是诅咒穆宗皇帝死吗? 这一连串的事到底犯了帝王的忌讳,穆宗皇帝震怒,将东宫大批属官贬杀流放,窦家自然也受到了牵扯 窦文漪不禁打了个寒颤,“翠枝,我给你书信一封,你待会交给章承羡,务必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翠枝想不通她为何会如此紧张,但她不会去质疑她的决定,反正听话照做准没错。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找他。” 经此事以后,章承羡必定会怀疑她有窥探天机的预知之术,只是她相信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翠枝很快回来,“姑娘,我已经办妥,章公子二话没有说,让我转告你,他务必会办成此事。” 天清气爽,宜祈福。 果然,窦茗烟怂恿着辜夫人去朝天观祈福,两人兴致勃勃,刚到西角门,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窦文漪和她的贴身婢女翠枝。 “母亲,这几天去朝天观的人太多了,人满为患,你们非去不可吗?” 辜夫人眸光微闪,“娘,有必须去的理由。” 自从上次窦老夫人不准玄明大师登门以后,家里又出了一连串的厄运,她天天担惊受怕,早就想去烧香祈福了。 今日无论如何她也得去。 窦文漪见窦茗烟打扮得花枝招展,异常的华丽隆重,璀璨一笑,“娘,你是担心家里染了什么厄运?那我便同你们一同去。” 辜夫人疑惑地看着她,以为上次她在寺庙发生了那种事,是不愿意与他们一同去上香,所以压根就没有通知她。 她简直就是长了反骨,越是你不想让她去的时候,她越是要去。 辜夫人闪过一丝不快,不咸不淡道,“随你。” 窦茗烟自然更不情愿她跟着一道去,可辜夫人都同意了,她到底把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 窦文漪假装看不懂窦茗烟的不悦,抢先一步爬上了他们的马车,随手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桂花酥,轻轻咬了一口,“真是好吃。” 她还满足地笑了笑。 窦茗烟见她这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心中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偏生她不能表现出半点不适。 辜夫人见她一脸明媚,并不像往日那般阴阳怪气,松了口气,“爱吃,就多吃点。” 秋高气爽,清风混着山间的野花的幽香拂过她的脸颊,窦文漪惬意地倚靠着引枕,闭着眼眸小憩,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朝天观。 朝天观是千年古寺,常年香火缭绕,被誉为“天下第一幽”,因山上林木葱郁,四季常青,群峰环绕,故而得名,又分前山和后山,前面是一般老百姓参拜,后面多为达官显贵的去处。 窦文漪刚下马车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孟静姝,今日这朝天观倒是热闹,这群达官显贵都跑来凑热闹。 窦茗烟自然也瞧见了她,她提着裙子快走几步,热情主动和孟静姝打招呼。 孟静姝反应很淡,与上次在花宴上待窦茗烟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这个时间段,孟静姝应该已经得了准信,她会嫁给睿王,成为睿王妃,她和窦茗烟友谊的小船自然就翻了啊。 他们拜完“三清”,窦茗烟亲昵地挽着辜夫人的手,“四妹妹,我们一会要去拜访玄明大师,你要与我们一同吗?” 窦文漪眨了眨眼眸,笑吟吟道,“你们且先去,我就不陪你们了。” 翠枝跟在窦文漪身后,喃喃道,“姑娘,那个玄明大师不会又说你很多坏话。” 窦文漪心中冷笑,迟早有一天她要揭了玄明大师那张虚伪的皮! “你悄悄跟着窦茗烟,我先去一趟鹤云台,有什么事来那里找我。” 她循着记忆朝后山走去,上一世,窦茗烟可在鹤云台引得仙鹤飞落到她的身上,让无数人同时见证了这百年难遇的‘天生异象’。 由此也证实了她是‘天命福女’的谶言。 窦文漪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上爬,陡然回首,蓦地看到不远处沈砚舟谦卑地陪着一个贵人朝三清殿走去。 那个贵人自然是一身常服的穆宗皇帝,看样子他是微服出游。 窦文漪略微一惊,难怪窦茗烟今日非来不可,原来她早就知道圣上要来朝天观,特意找准时机,想当着他的面做实‘天命福女’的谶言。 看来她与玄明大师的关系非同一般。 窦文漪刚登上鹤云台,一股奇异的味道直冲鼻腔,她找了半晌,终于在一个石槽中发现的蹊跷,里面有残留着一小簇白色的粉末,她凑近仔细闻了闻,心中便有了底。 看来这‘天命福女’,还真是人人都能当啊。 窦文漪慢悠悠朝山下走去,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就看到了沈砚舟一袭鸦青色的锦衣,长身玉立,伫立在古柏下,貌似神邸,惊若天人。 他似笑非笑好像正看着她 第58章 裴司堰的醋意 沈砚舟披着天水蓝的披风,俊美如玉,俨然一副偏偏贵公子的模样,只是谁能想到他后来竟成了满手沾血的‘玉面阎王’? 窦文漪礼貌地朝他福了福身,算是打过招呼,挪步准备离开。 “四姑娘,还请留步。”沈砚舟深邃的眸光掠过她那张清丽的脸,碍于礼教,很快就别开了视线。 明明退了亲,却没有半分颓丧,还愈发明艳动人了,她还真是有趣。 “沈大人,何事?”窦文漪轻声问道。 他们之间的交集其实很少,但是她内心十分尊重他,仅凭他全心全意护着沈梨舒这一项就让她羡慕不已。 沈砚舟唇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指了指她的裙摆,“你确定要这样出去?” 窦文漪恍然低头,她的裙摆竟被撕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若隐若现,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她尴尬地僵在了原地,左脚下意识躲在了右脚后面,可那口子着实有些大,根本遮不住。 她这身云绫锦轻薄得很,真是太脆弱了些,肯定是在鹤云台的草丛里被不小心被扯到了。 沈砚舟把自己的外袍取了下来,不由分说直接就罩在了她的身上,“稍微遮掩一下!” 窦文漪双颊发烫,那披风好似还带着他的体温。 那披风大得要命,上面还绣着祥云和福字纹,任人一看都知道是男子的外袍。 她穿着这披风过去,若是被人瞧见,不是平白遭人闲话吗? 窦文漪下意识要拒绝,就听他低声道,“这段路过去,并无其他闲杂人等,可是有” 他的未尽之言,她到底听懂,并无其他人,可他在这里,就说明穆宗皇帝在此,那就意味着这周围隐藏着很多暗卫。 他的善意,她好像无法拒绝。 这里离寺中厢房还有一段距离,等会她只需换下衣裙,这件外袍的事就不会节外生枝。 窦文漪抿了抿唇,“沈公子,谢谢你!” 沈砚舟摆手,直言道,“何须言谢?要说谢,也是我沈家欠你一份恩情。” 窦文漪感动之余,忽地想起上一世,她嫁到定远侯府后,在长公主的帮衬下,睿王权势达到了顶峰,几乎成了卫冕之王。太子党几乎被打压到尘埃,谢家又是裴司堰的连襟,首当其冲,遭受到了各种排挤和欺辱。 薛氏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她的身上,为了让谢归渡娶福安郡主为平妻,什么肮脏手段都用过,甚至诬陷她与人通奸,还弄出了一桩谋杀奸夫的命案。 谢归渡远在蜀州,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 她孤立无援,几乎逼入的绝境。 是沈砚舟向她伸出了援手,推翻了原本的判决,仔细查案,用各种证据打脸了所有人,证明了她的清白。 还记得沈砚舟把她从牢狱中放出去时,眸光复杂,叹了一声,“你和梨舒一样,都是被负心人耽误的可怜人。若有来世,希望你能擦亮眼睛,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相守一生。” 窦文漪眨了眨眼睛,别有深意道,“沈大人,前几日我翻阅县志,看到滑州风光秀丽,人杰地灵,可惜那里山峦地势不平,偶尔会有地龙翻身,甚至会连累到几十里外的滦县,且常发生在秋冬交替的季节。” “每每地龙翻身,都如人间炼狱,你见多识广,不知书上的描述是否有假?” 迎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沈砚舟心头涌出无数疑惑,很快又隐藏了起来,“我未曾去过滑州,我父亲正好在栾县,我去信问问他?” 她的话太有深意了。 上次她特意请沈梨舒看戏,就查出了窦明修私纳官妓的事,父亲沈谨恰巧去了滦县,这段日子也该回天宁城了。 这次,她又想提醒他,滦县有地龙翻身吗? “天灾人祸,世事无常,听说地龙翻身,伤亡惨烈,再美的风光,都不值得留恋。” 窦文漪不敢暴露太多,只能点到为止,沈砚舟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察觉到异常。 上一世,沈砚舟的父亲就是在回天宁的路上,不知为何改道滑州,遇到了地龙翻身遭遇不测的,是沈砚舟千里扶棺把他的尸骨迎回天宁城的。 沈梨舒原本想延迟婚期,到底听信了辜夫人的忽悠,她便在热孝里嫁给了窦明修。 沈砚舟辞官守丧三年,官复原职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沈梨舒和离! 沈砚舟颔首,“好,我记住了。” 窦文漪紧了紧披风,便从竹林中飞快朝后院厢房跑去,刚推开院门就和裴司堰撞个正着。 裴司堰锐利的视线立马就锁在她身上的披风上,“你从哪里来?” 窦文漪莫名一阵心慌,欠身行礼,“殿下万福!臣女从后山登鹤台下来。” 怎么在这里碰到他啊! 裴司堰极具压迫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轻笑一声,“本事不小?孤倒是小瞧你了!” 她才退亲几天? 章承羡没来朝天观,就又有人主动献殷勤? 忽地,一只大手摁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扯,那披风就滑落到地上,裙摆裂开的口子蓦地暴露了出来。 “殿下,我的衣裙被树枝刮破了”窦文漪浑身一颤,一颗心都绷紧了,生怕他在这里发疯。 裴司堰自然注意到那截雪白的小腿,狼狈中透着几分旖旎 无端引人遐想联翩。 窦文漪慌忙转移话题,“殿下,三姐姐,今日也来了朝天观,听说她就是天命福女。” 裴司堰面色微冷,半眯着凤眸,“你如何得知?” 窦文漪心口发紧,含糊其辞,“我偶然听到三姐姐的丫鬟琥珀说的,玄明大师的谶言总不会假,你们两人都是天命所归的人,难怪如此般配!” 窦茗烟不知轻重,以为有了‘天命福女’的加持就会稳坐太子妃的宝座,可她这样定会犯了帝王的忌讳。 自己作死,不仅连累了裴司堰,更会连累到窦家! 裴司堰眉梢一扬,陡地逼近,把她逼到了墙角,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脸色骤然一沉,掐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直接视, “你真的这般认为?” 第59章 她只是他需要征服的猎物 “你确定不是在吃醋?”裴司堰轻笑。 窦文漪脸色泛白,又急又羞,眼眶一阵酸涩,“没有!” 裴司堰端详着她。 她强忍着泪意,紧攥着衣角,有紧张、有羞窘,倒真没有看出有嫉妒的神色。 “你倒是说说看,我和她般配在哪啊?”他的语气诡异地平和了下来。 这话听得窦文漪背脊发凉,大庭广众之下,就连圣上也在此,裴司堰总不能真的发疯? 她害怕回答错了,彻底激怒了他,轻声哄道,“三姐姐,蕙质兰心,国色天香,与你还有救命之恩,殿下德才兼备,英明神武,风姿卓越你们自然是最般配的。殿下,求你别再为难臣女了。” 窦文漪神情真挚,清澈的眼里还流露出一丝卑微的讨好。 裴司堰蓦地松开了手,凝视着她的脖颈,嗓音微冷,“是吗?” 从小到大,他听到过无数的赞美,有无数人想要巴结奉承,又有多少想要在背后捅他一刀? 识人辨人早就成了他最有趣的游戏。 他几乎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分辨真伪,但凡那些企图欺骗愚弄他的人,都要承受代价:死,或者慢慢去死。 她刚才的话可真的太假了。 可哪怕明知她说的是假话,他并没有戳破,些许失望过后,心头又涌出了几分烦躁。 般配吗? 天命所归? 旦夕祸福,瞬息万变,命都要玩完了,还般配吗? 这一刻,裴司堰惊骇地意识到他竟有一丝动摇。 当初他因秘密调查母后的事,在淮阴县遭遇睿王伏击,被逼至绝路,坠落悬崖。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一劫。 裴司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就连眼睛因为神经压迫,也暂时性失明。 再次醒来,一股带着清幽的沉水香混杂着一缕缕檀香的衣袍,从他身侧轻盈地经过。 她告诉自己她叫涟儿,她并非每日都来,但是,她会替他准备好汤药和足够的食物。 过了大半个月,他的视力恢复了一些,隐隐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身姿曼妙,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宛若初春的新柳,即柔且韧,又似含苞待放的芍药,羞涩中带着勃勃的生机。 印象中她就应该生得娇艳秾丽,他贪念着她的温柔,还有那些独属于他的深情。 她说眼睛不能受到强光的刺激,必须精心呵护,她还贴心地替他蒙上了黑色的丝带,导致在她照料期间,根本没有机会看清她的真容。 她整整照顾了他三个多月。 有一次,他在浴桶沐浴,脚下很滑不小心跌了跤,摔倒在地上,她慌忙冲了进来把他看了个精光。 他心口泛着甜蜜,在她耳边软语,“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我会许你正妻的位置,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他执意把腰间的龙鳞玉佩给她做定情信物。 直到有一天,睿王的刺客再次追来,他们两人在山中走失,他再次被追到了悬崖,幸运的是,赤焰和烈风带着人马及时赶到。 他后来派了很多人去寻,都没有她的踪迹。 直到五个月前,他在在长公主举办的花宴上,发现了他赠送出去的龙鳞玉佩。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她叫窦茗烟,窦家的养女,身微命贱,难怪当初,他想求娶她时,她会犹豫不决。 她在窦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窦茗烟告诉他,她被睿王的伏兵追击,差点丢了性命。还得了一种叫‘失魂症’的病症,丢掉了部分记忆,还伤了嗓子,所以声音也有了变化。 他们之间相处的事,很多的地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还是有很多细节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比如,她的名字,涟儿! 她还告诉他,若是想要悔婚,她也绝不会怨他。 她的侧颜和他印象中那道影子重合在一起,裴司堰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回了消息,窦家三小姐确实在淮阴县待了几个月。 一切都能吻合。 他更加怜惜她,就直接上奏请求圣上赐婚。 穆宗皇帝见他找了个毫无根基的五品官员做岳父,倒是乐见其成,大笔一挥就赐婚了。 可是,后来,他渐渐察觉到,他的身体对她没有一点欲念,既然许了她正妻的承诺,他便会遵守诺言,让她享受荣华富贵。 有朝一日,她还会是大周最尊贵的皇后。 至于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只是让他琢磨不清的是,为何会在窦文漪的身上看到‘涟儿’的影子。 她身上的味道,妩媚撩人的感觉、身段腰肢,就连走路时臀部扭动的姿势,都似曾相识。 那日在东宫,她还大言不惭地称她自己叫‘涟儿’! 可她没有龙鳞玉佩,更没有去过淮阴县,所以她不可能是他要寻找的‘涟儿’。 窦茗烟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太子妃。 而窦文漪只是他需要征服的猎物,他只是身体上对她产生了性趣。 裴司堰收回了思绪。 窦文漪继续道,“殿下,臣女的话你可以不信,只是此事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挑拨,就会酝酿成大祸!” 裴司堰冷眼看着她,幽幽道,“你是在担心孤?” 窦文漪搞不懂他现在到底在纠结什么,不是应该先阻止窦茗烟印证那个“谶言”吗? 原本,她并不打算告诉裴司堰这件事情的,刚才也是情急之下冲动之下才告诉他的,在没有取得他信任之前,她说任何窦茗烟的坏话,都是在挑拨离间。 裴司堰沉默片刻,“这事,孤自会处置,你不必插手。” “殿下,臣女可以先去换身衣服吗?”窦文漪小心翼翼抬眸问他。 裴司堰瞥了一眼地上的披风,冷冷道,“随便哪个男人的东西都敢往身上裹?不嫌脏吗?” 这是在提醒更是在警告。 窦文漪哪敢挑衅他,支吾道,“臣女不敢了。” 裴司堰走后,窦文漪还是飞快地捡起披风,跑回厢房快速换了一套衣服,翠枝急冲冲跑了回来,“姑娘,三姑娘往后山去了,我们要去追她吗?” 窦文漪提着裙快速朝后山跑去。 —— 与此同时,国师陪着穆宗皇帝从三清殿出来,朝偏殿逛去。 皇帝脚步不疾不徐,边走边问,“听闻,你还有个师弟叫玄明真人?前阵子还出了个天命福女的谶言?” 第60章 太子妃的宝座可要打水漂了 这位玄明真人深受天宁城权贵的追捧,就连谭贵妃偶尔也会提及两句,穆宗皇帝自然就有所耳闻。 加之玄明还是国师的师弟,国师又深得圣心,那些想要与帝王保持同频的权贵自然削尖了脑袋想要结交。 “玄明确实是根据天象推演出国朝有一位‘天命福女’,只是此女到底是谁,谁都不敢妄下定论。”国师说着,便吩咐道童去叫玄明。 “待到机缘到时,说不定她就显世了。” 穆宗皇帝当初能顺利登基,国师功不可没的,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有理。” 当年,他还是魏王的时候,几个哥哥风姿卓越,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文韬武略谁不比他强? 明明不都看好他,偏偏他最争气,还成了天下之主,这不就是天命所归? 他们口中的‘天命福女’的窦茗烟此刻不知道跑到哪里,窦文漪一路追到方才那片竹林,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窦文漪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翠枝,你去告诉香客们,就说登鹤台有异象,想法子怂恿他们去观摩。” 翠枝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跑开了。 不管窦茗烟搞什么把戏,她最终一定会去登鹤台。窦文漪定了定心神,加快了步伐,果然,没走一会,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窦茗烟那道熟悉的身影。 窦文漪几步跑过去,主动挽住了她的手臂,笑嘻嘻道,“三姐姐,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窦茗烟眉宇透着不耐烦,很想把手抽出来,可窦文漪的手劲实在太大了。她还有正事要办,哪有时间陪着她在这里耗。 “四妹妹,母亲在后山厢房,刚才还在叨念要你去点灯,你不过去吗?” 窦文漪仔细嗅了嗅,果然,一股细微的异香钻入鼻尖,那异香毫无疑问是从窦茗烟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们就是靠着这种拙劣的法子认为制造‘天生异像’。 上一世,她收集毒物以及解法时,曾得知有一种叫做‘鹤香散’的毒物。若是仙鹤不慎误食此毒,救生本能也会去寻找解药,而窦茗烟身怀异香,正是仙鹤想要活命的‘鹤香散’的解药! 窦文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直奔主题,“三姐姐,你天生贵命还不够,还需要‘天命福女’加持吗?” 窦茗烟瞳孔猛地一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五官清丽,面带笑容时,会显得有几分婉约,可额头太窄,再搭配柳叶吊梢眉,一旦表情严肃,整个人都显得阴冷刻薄。 “三姐姐,‘天命福女’如此贵重的命格,你压得住吗?贪心不足蛇吞象,这种事,你有给太子殿下商议过吗?”窦文漪紧攥着她的手臂,不紧不慢道。 “鹤香散,对?” 窦茗烟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惊骇,看她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若是从前,她从来没有把窦文漪放在眼里,可这段日子,她的计划接连受挫,就连一向不待见她的辜夫人和窦伯昌都慢慢弄开始动摇,渐渐偏向窦文漪。 她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如今,更不敢再惹裴司堰不快。 只有她是天命福女,裴司堰又是正统,他们两人旗鼓相当,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为什么窦文漪,会知道她的计划?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难道是琥珀,或者其他人背叛了她? 窦文漪抬手,“你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来抢?” 或许,她只是故弄玄虚,意图诈自己? 窦茗烟紧咬着唇瓣,“四妹妹,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见到她到了这个份上还在装傻,窦文漪真觉得恶心。 窦文漪粲然一笑,指了指身后的池子,幽幽道,“三姐姐,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父亲母亲会作何反应?” 有了上次的教训,窦伯昌也好,辜夫人也罢,恐怕都会怀疑窦茗烟,就算他们一心想要偏袒她,也怕她再找个什么证人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窦茗烟怔住了。 窦文漪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无辜,“现在这里可没有人,我就说你因与谢归渡奸情暴露的事,怀恨在心,推我下去的,你说会怎么样?” “今日达官显贵众多,就连圣上都还在寺庙里,到时候,他们惊觉原来‘天命福女’心思歹毒,还意图是谋害亲妹,你猜猜,到时候又有多少人想把你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就算没有证人,恐怕也会凭空冒出一堆证人!” 窦茗烟脸色骤然大变,气得几乎语无伦次了,“窦文漪,卑鄙,无耻!你敢威胁我?” 窦文漪定定地看着她,扬了扬下巴,“嫌卑鄙?这些下三烂的招数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窦茗烟下意识朝四周看了过去,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人,这就意味着,就算窦文漪同样没有证人,可她就可以胡乱攀诬。 她今日可是要成为‘天命福女’的人,绝不允许有丝毫差错。 若窦文漪执意与她作对,她福女的身份势必会因为这场攀诬,变得滑稽可笑,遭到众人的质疑。 而那些对裴司堰虎视眈眈的贵女们肯定会对她落井下石,言之凿凿站出来指正她。 到时候,她真是百口莫辩! 窦茗烟背脊发寒,长长的指甲掐着掌心,她精心布局这么久,眼看名声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只差最后一步,就前功尽弃? “你非要如此吗?”她眸光阴冷,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窦文漪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三姐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我与你作对,是你自己太贪心。三姐姐和玄明真人很熟?” 窦茗烟心口狂跳,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不熟。” 窦文漪冷笑一声,一字一句,“不熟?他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不管是天生贵命也好,还是窦家却邪祟的事,玄明真人待你,可是谁叫谁到,别的权贵请他可不容易。” “平日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鬼把戏用了便用了,三姐姐,你可知伪造‘祥瑞’,操控舆论可是重罪!一旦遭到反噬,就算是裴司堰也保不下你,不得不与你切割关系。到时候,你太子妃的宝座可要打水漂了。” 第61章 她当恶女,气死人不偿命 窦茗烟气得咬牙切齿:“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他对我的情谊,你根本不懂!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非要跟我撕破脸,你可是被退亲的女人,就完全不为自己留后路吗?” 你给她讲道理,她给你耍横撒泼。你给她耍横撒泼,她又要给你讲道理? 真是笑话! 就算她不想与窦茗烟为敌,她就会放过自己吗? 窦文漪满脸无所谓,“那个鹤香散交出来!” 窦茗烟紧抿着唇,整个人都在纠结。 她若错失了这次机会,又该如何挽回局面?裴司堰待她愈发没有那么看重了,就算她顺利嫁进东宫,若是他一直这样冷淡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厌弃的。 窦文漪似笑非笑,朝后挪了一步,距离池塘沿边只有一步之遥,“三姐姐,你可想好了?” 池中碧波荡漾,荡出一圈圈涟漪,还有几支残荷,水根本不深,她当然不会溺水,但是她这种自损的招数却着实恶心人。 “算你狠!”窦茗烟最会审时度势,最终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玉瓶丢了过去。 紧接着她提着裙子就跑开了,那架势,就好像生怕被她赖上似的。 窦文漪满意地笑了,“不遑多让。” 她要一步步把窦茗烟拖下神坛,看她这条‘贵不可言’的命到底有多精贵。 这时,翠枝急匆匆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姑娘,那些香客根本不用我忽悠,都主动往登鹤台那边跑去了,听他们说好像真的有祥瑞呢!” 窦文漪微诧,“走,我们也去看看。” 她不是都阻止了窦茗烟,这天命福女怎么还是临世了? 当他们赶到登鹤台附近时,四面八方的香客都朝这边赶来,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们议论纷纷,根本无法前进了,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许多维护次序的禁军,不准任何人再登上登鹤台。 窦文漪仰头朝登鹤台望去,登鹤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那人竟是首辅的孙女——孟静姝! 秋风猎猎,孟静姝脸色苍白,衣袂飘飘,绯红的披帛高高向后飘扬,几只雪白的仙鹤亲昵地围绕着她,有一只甚至还落在她的肩头,宛若壁画上的九天的玄女。 此情此景,让人见之难忘,无不震撼。 窦文漪强忍着笑意,不愧是裴司堰,手段高明,实在让人心服口服! 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把孟静姝骗到那上面去的呢? 孟静姝的睿王的亲事此刻已经过了明路,就差下明旨对外宣告了,这时给她送上一定‘天命福女’的桂冠。 不知道睿王今夜会不会失眠? 他会为了避嫌,放弃孟家这门筹谋已久的亲事,还是欢欢喜喜迎娶‘天命福女’做他的睿王妃? 孟家可是四世三公,依睿王的智慧,他肯定不会放弃这门亲事,只是孟静姝因为这件事,想要重得睿王的真心,怕是有些难度了。 也不知道,窦茗烟得知她的一番心血全给孟静姝做了嫁衣,又是何等滋味。 人群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吸引了窦文漪的眸光。 “沈大人,这些香客是否要驱离?还请你定夺。” 一队禁军跟在沈砚舟的身后,衬得他整个人凌厉如剑出鞘,森冷中带着杀伐之气。 闻言,沈砚舟脚步微顿,眉梢微挑,“那仙鹤待在上面多久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沈砚舟抬眼朝登鹤台望了过去,仔细留意着孟静姝。 天命福女?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孟静姝可是圣上亲自挑选的睿王妃,她根本不需要任何气运加身。 这种昏招怎么都不像出自孟相之手,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那这一幕到底又是谁在捣鬼? 思及此处,他唇畔带一丝意味不明的冷意,“稍安勿躁,若是仙鹤有异常,攻击孟家小姐,就想办法救人,务必保下她的性命。弓弩手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准备妥当!” “若有异常,随时来报。”说罢,沈砚舟转身朝不远处竹林深处走去。 窦文漪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见他独自一人,便悄然跟了上去,“沈大人,请留步。” 沈砚舟蓦地回首,平静地看着她,“窦四姑娘,何事?” 窦文漪下意识瞥了一眼四周,上前几步,把那个玉瓶摊在掌心,压低了声音,“大人,今日之事,全因这‘鹤香散’所导致的,有人想利用它制造祥瑞。“ 沈砚舟洞若观火,盯着她的雪白的手心,并未接那玉瓶。 “慧极必伤,窦四姑娘就不怕吗?” “我是相信沈大人的为人,才冒险过来的,还望你对此事保密。”窦文漪心口微怔,自然听得出他对自己的担忧。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一点就透。 窦文漪垂眸,认真解释道,“实不相瞒,这药粉出自玄明大师之手,我与他确实有私仇,我从小被他批了‘刑克六亲’的恶命,所以对于他的事格外留意。他引出‘天命福女’的谶言,再故意制造‘祥瑞’,究竟是何目的,我不得而知。” “可他故意扰乱圣听,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我的话是否有假,沈大人只需稍作查验,就会辨别真伪。我并非希望沈大人帮我出头,只是若有机会,还望大人公正严明,不偏不倚,顺势而为。” 玉瓶一直摆在她的手心,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沈砚舟不可察地抽了抽唇角,接过了那瓶‘鹤香散’。 他叹了一声,“这事太过危险,四姑娘以后还是少参与好。因果轮回,自有报应,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窦文漪松了口气,沈砚舟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他清明自持,与天宁城那些权贵截然不同。 他才是朗朗如月的君子,可惜,上辈子却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这一世,希望他能为自己而活,再也不要沦为睿王手中的刀。 —— 偌大的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穆宗皇帝坐在御座上,抿了一口茶,“看来玄明还真有几分本事?他的谶言倒是应验了?” “睿王,你说呢?” 第62章 谁在推波助澜? 睿王裴绍钦跪得规规矩矩,回答得极为警惕,“儿臣与玄明真人毫无交集,这‘天生异象’恐有蹊跷,还望父皇明察。” 这事实在让他始料未及,他和孟静姝的亲事就是不日就会下旨,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 孟家更不会如此没有轻重,绝不能让圣上怀疑是他贪心,在背后搞小动作,所以他只能撇清关系。 穆宗圣上并未理会他,睿王垂着的眼眸彻底沉了下去。 这时,太监宣太子进殿,裴司堰见到睿王那一瞬,玩味地勾了勾唇。 裴司堰快步上前,撩开袍子跪下,稽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穆宗皇帝抬手,“早就免了你跪拜的礼,日后见朕也不必再跪,赐座!” 话音刚落,便有太监给裴司堰搬来了座椅。 裴司堰刚落座就听穆宗皇帝冷声道,“国师以为呢?” 国师哪怕心里早有准备,也隐约察觉到圣上对‘天命福女’颇有忌讳。 他一脸肃然,斟酌着用词,“玄明精通卦象,此卦显示,天命福女确有天道庇护,可兴江山社稷,只是到底谁才是天命福女。若只因一件事,微臣不敢妄加判断。” 穆宗皇帝心中闪过一丝不快,这话太过大逆不道,他大周江山的兴盛,难不成还要依靠一个女人?若非国师伴他多年,忠心耿耿,常年直言不讳,他都怀疑国师和孟家已暗通曲款。 穆宗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向裴司堰,“太子,你觉得呢?” 裴司堰定了定心神,恭敬开口,“国之心衰在德,不系于祥瑞。祥瑞之处出,若是真的,倒是大周之福,就怕有奸佞媚臣造伪虚诞,以欺瞒圣上!” “听闻孟姑娘今日受到惊吓,从登鹤台下来就晕了过去,还请圣上严查此事,揪出贼子,为孟姑娘主持公道。” 睿王裴绍钦眉间蕴着阴鸷,宽大的袖袍下,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裴司堰斜眼看了他一眼,倒是装模作样跪得笔直。 只可惜这次,天不遂人愿,以后他跪的时候还多着呢。 闻言,穆宗皇帝蓦地想起皇城司先前送上来那瓶‘鹤香散’,锐利的眸光停在了睿王和国师的身上,最后冷冷道,“传玄明真人!” 当玄明真人在得知,原本应该登上登鹤台的人被换成了孟静姝时,就知道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被皇城司羁押到宫中。 一跨入殿内,玄明就对‘天命福女’的谶言供认不讳,但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故意想要伪造祥瑞。 他把所有罪责推到自己的一个徒弟身上,说是他把‘鹤香散’误散在了孟静姝的身上,他研制‘鹤香散’的目的只是为了亲近仙鹤。 此番言辞,避重就轻。 穆宗皇帝面色微冷,自然不信他的说辞,“你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玄明犹豫了一瞬,抬手指向睿王,“是他。” 睿王脸色骤变,勃然大怒,“你这个妖道,含血喷人!你说是我,有何证据?父皇,儿臣何须画蛇添足?做这些对儿臣毫无益处啊,儿臣无辜,还请父皇着刑部调查,还儿子清白!” 与此同时,国师急了,慌慌张张跪在地上,好言劝道,“师弟,你不得胡乱攀咬?还不快从实招来。” 裴司堰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国师,他这声师弟,是在提醒玄明,圣上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玄明想了想,又指了指裴司堰,“是太子!” 裴司堰唇角抽了抽,不紧不慢,“玄明真人,你不妨说说看,孤是如何与你接洽,亦或,孤派了何人与你接洽。” 他哪里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玄明哭丧着一张脸,“圣上,是孟相,是他,是他让我这样做的!” 穆宗皇帝脸色沉了下去,“再胡乱攀诬,仔细你的脑袋。” 玄明瞬间哭天抢地起来,“圣上,小道也不想胡乱指认的,我背后真的没有人指使啊小道死不足惜。” “可若是因为我,导致殿下们、重臣们相互猜忌,恐因小失大,伤了国本,小道就是千古罪人了。” 此言一出,倒是提醒了穆宗皇帝。 自古天家无父子,父子相疑,兄弟相残,骨肉亲情终有拔刀相向的一天。 他眉头微拧,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 太子生得俏母,外强中干,到底是个病秧子;睿王年轻气盛,棱角太甚,他们两个和他都不太像。 倒是未曾到场的端王安分守己,外貌上和年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端王的生母贺贵人位份太低了,把他养得更是懦弱无能,更不像兴风作浪的人。 穆宗皇帝深深地看了国师一眼,沉声道,“玄明既擅长算卦,寻龙点穴应自不在话下,且随着司天监的人四处走走,看看大周的好山好水,替朕多寻点风水宝地,五年之内不得回京!” 他贵为仁君,不喜杀戮,可是有人故意‘欺君’,自当流放或者处以死刑。 罢了,权当给国师留几分面子,暂且饶他一命。 “玄明,先到司天监学学规矩,别再丢了司天监的脸!” 这不仅是要把玄明驱逐京城,还要流放到那些荒郊野岭。 到底保下一命,国师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玄明背脊早已吓出一层冷汗,慌忙磕头谢恩。 裴司堰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对于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这位父皇对外可是有名的‘仁君’,从不杀文臣,就连大骂他的御史,最多也就贬官流放,就连廷杖都成了文臣们的荣耀! 穆宗皇帝的霹雳手段只会用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比如,那个一手扶他上位的原配皇后。 又比如,他的众多兄长们。 穆宗皇帝把玄明大师撵出京城的消息到底传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纷纷,竟有人还说他是妖道! 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都拼命想要撇清关系。 辜夫人那晚到底失眠了。 第63章 前世今生,她都欠他的恩情 夜间,窦文漪伺候祖母喝药过后,又给她仔细了把脉,脉象平和,应该长命百岁。 可上一世,祖母就是在一年后去世的。 窦老夫人见她一脸严肃,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老婆子等着看你成亲,还想要抱曾孙子,暂时还死不了。” 窦文漪蹙着眉头,“祖母的脉象好好的,你再提那个字,我跟你急了!” 窦老夫人笑容满面,哄道,“好,好好,不提,我不提就是。” 祖孙两人又闲话家常了一会,窦文漪伺候着她上床后,才慢悠悠回漪岚院。 “听说玄明被撵出天宁城了?” 曹嬷嬷真心替窦文漪高兴,“可不是吗?都说他是妖道呢。他说的那些害人的屁话,总算没人相信了,我就说咱们四小姐才是真正有福气的!” 窦老夫人心头一酸,好像是窦茗烟来到府上的第二年,窦文漪就被玄明批命‘刑克六亲’,这么多年,她一共受了多少委屈? 辜氏天天把玄明大师的话奉为圭臬,结果他竟莫名其妙倒台了。 辜氏那般虔诚,活脱脱成了一个笑话。 玄明这么牛,怎么没有算到自己也有倒霉的一天? 窦老夫人只觉得无比畅快,这日子也有些盼头,“那章承羡,你觉得如何啊?” 曹嬷嬷思索片刻,犹豫着开口,“应该比谢归渡强,他虽是个纨绔,可眼里真有四姑娘,以前和大少爷打架,把他摁在地上揍,那么有血性的一个人,一见到四姑娘就怂了。” “还有这事?” “我亲眼所见。” 曹嬷嬷又道,“要不,改明把人叫来仔细瞧瞧?四姑娘苦尽甘来,确实应该找个疼她的夫婿。” 窦老夫人深以为然,颔首道,“这还不容易,再过几日,不就是我的寿辰吗?叫那小子过来拜寿。” —— 暮色笼罩的漪岚院,格外静谧。 此时积雨新霁,绿荫如握,院中盛开的菊花泛着一阵阵幽香,芬芳扑鼻,窦文漪自然不知道窦老夫人因为她的亲事操碎了心。 翠枝把那件洗好的披风叠得整整齐齐,“姑娘,这个放在哪里?” 毕竟是男人的东西,若是不收拾妥当,只怕又要遭来风言风语。 窦文漪盯着那件水蓝的披风,心口涌出了一丝异样,“你暂且搁在这里,待会我自己收拾。” 她完全没想到,给玄明添堵的事会这般顺利,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不清楚沈砚舟冒了多少风险,又动用了多少关系,才把那瓶‘鹤香散’顺利摆在了穆宗皇帝的御案上。 活了两世,她只对谢归渡一人动过心。 裴司堰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云泥之别,与她只是一个意外。 可沈砚舟不同 前世她受过他的大恩,这一世,他依旧毫不犹豫就帮她解决了玄明这个麻烦。 还记得上一世,也是在一个寂静的夜里,薛氏找来一个男人竟死在了她的寝卧! 暮色可怖得像罗刹一般,她在翠枝的掩护下,戴着黑色的斗篷逃离了现场。谢家内院,里里外外都是薛氏的人,她根本没有办法让那具男尸凭空消失。 那时,祖母早已离世,窦家因为柳如霜的事都把她视为灾星,关系已经僵至冰点。 她无路可走,最后敲开了沈家的角门。 沈砚舟得知她的来意之后,静默地垂下了眼帘,淡声道:“谢夫人之请,恕沈某恕难从命。此等大事,人命关天,你为何不去求太子妃?” 夜色深深,孤男寡女。 一个是已婚的夫人,一个是酷史朝臣,本该避嫌。 若是被外人瞧见,流言蜚语,恐积销毁骨。 因窦明修与沈梨舒和离的事,他们两家其实早就撕破了脸,没有半分情分。那时的沈砚舟已是睿王手中的一把刀,而她是裴司堰的小姨子,是妥妥的太子党,他们是死敌。 她有苦难言。 因为窦茗烟只会落井下石,巴不得她倒霉,更不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她甚至连东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仅说完这一句,沈砚舟端起茶盏便要送客,窦文漪毫不犹豫伸手拽住了他宽大的袖袍。 沈砚舟的手顿住了。 她雪白的手指搭在那鸦青色的袖袍上,泪眼朦胧,仰望着他,嗓音里有紧张的颤声:“大人,那薛氏不仅要诬我清白,还想要我的命,我的女儿才三岁,她不能没有母亲” “大人,归渡远在滇地,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沈砚舟无言。 她的手指紧紧地扣着他的袖袍,生怕一松手就放走了救命的稻草,鲜艳的蔻丹落在他的袖子,色彩对比强烈,泾渭分明。 烛火摇曳,长长的影子交织,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濒死的艳鬼。 窦文漪并不喜欢以柔弱的姿态去求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外男,可她的背脊从嫁入定远侯府之后就再没有挺直过。 她不得不哀求,“可否念在我曾善待梨舒的份上,救我一命?” 她不如沈梨舒幸运,她没一个像沈砚舟一样的兄长,会为了自己的妹妹奋不顾身。 那一刻,沈砚舟浑身僵直,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蜷起,温声道:“这件事实为党争,谢归渡若是能与你割袍断义,定远侯府便是睿王的囊中之物。他们实则想逼你主动和离……” 窦文漪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负了归渡。” 也不知道是她哪句话打动了他,沈砚舟沉沉道,“国朝兴衰不该系于妇人裙带,即便你今夜不来求我,沈某亦不会徇私,你且先回去,查案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或许是沈砚舟的话给了她希望,哪怕窦文漪后来在牢狱中遭受各种酷刑,也不曾松口承认她的罪行。 在狱中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最终沈砚舟还是将她救了出来。 —— 窦文漪把那件披风放到檀木衣柜的最底层,改日,她还得当面道谢。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终究再次欠下了他的恩情! 第64章 你不能再偏心了 窦家很快迎来了两件喜事,窦明修不仅被穆宗皇帝赦免放了回来,窦伯昌还顺利晋升成四品的礼部侍郎,笼罩在窦家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 窦伯昌感念皇恩浩荡,喜上眉梢,小酌了几杯就来到了辜夫人的院子。 他特意叮嘱道,“你天天说四丫头是灾星,我看她才是我窦家的福星!她的嫁妆你多准备些,她和章承羡的亲事还得快些定下来才是。” 碍于男人的面子,他自然不会告诉辜夫人这次能升迁全靠章家的帮忙,而章家又是冲着窦文漪的面子。 眼下玄明真人倒台,多少达官显贵忙着割袍断席。 辜氏还看不清形式,真是离谱。 因为窦明修闯祸,他都觉得升迁无望了,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换一门亲事,还真是换对了,窦文漪果真是旺他! 辜夫人听不惯这话,眼眶红红的,“老爷!若不是四丫头,我们明修会被关在监狱这么久吗啊?” 窦明修才从监狱里回来,人都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眼下窦伯昌完全被‘升迁’的喜悦冲昏了头,对明修不闻不问,冷漠绝情,实在太让她心寒了。 闻言,窦伯昌脸色浮着怒意,瞪了她一眼,“妇人之见!他怎么进的监狱,还用我提醒吗?谋害亲妹妹,是人做得出来的事吗?当初他犯浑差点私纳官妓为妻,若是那个罪名落实下来,我们全家都会受到牵连。” “恐怕,他就是觉得那事被四丫头搅和了,才怀恨在心,出于报复,才干出那些糊涂事!” 辜夫人心里窝着火,颤着声音嚷,“老爷,难道四丫头一点错都没有吗?若不是她不顾大局,非要把事情闹大,会连累到明修吗?” 窦伯昌满脸嫌弃,“照你这样说,她就算是死了,也理所当然,不能反击?兔子惹急了还咬人!你太偏心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的好儿子!” 窦伯昌的好兴致瞬间荡然无存,撂下一句话,就去了徐姨娘的院子。 辜夫人心痛极了,隐隐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本该有的轨道。 窦明修明明是最有前途的孩子啊,不应该进诏狱的,还有茗烟,她是最乖巧懂事最福贵的孩子。 还有,玄明大师怎么会是妖道?那茗烟的命格岂不是 那她这些年信奉的道义又是什么? 难道一她直都错了? 她摇了摇头,不敢细想,无力地伏在床榻上,任由泪水浸透了锦被。 佟嬷嬷给她倒了一杯水压压惊,劝道,“夫人,四姑娘再怎么能耐,就算她有章贵妃撑腰,也得认你这个娘亲。” 辜夫人喝了一口水,心里一片凄惶,是她不想认窦文漪这个女儿啊! 因为她是灾星,刑克六亲,不但克了她,还克了窦明修,下一个克的人又是谁? “夫人,你也得好好想想法子了,老爷一颗心都偏到徐姨娘那里,再说二少爷徐如璋在茂县这次评级还得了甲等,说不定就会调回来。” 辜夫人一脸愤恨地抬起头。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孩子们的事被一个姨娘给比下去。 那个贱女只要敢不安分,她要让吃不了兜着走。 她抓住佟嬷嬷的手,眼底泛着一股怨气,“你说得对,老爷被富贵迷了眼,实在太偏心。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老夫人不是生辰吗?就说我身子不利爽,把这麻烦事给推出去。” 到时候出了纰漏,窦伯昌才会念着她的好。 杨氏得知辜夫人生病不能操办宴席,简直高兴坏了。她觊觎窦家掌家的权利多年,一旦抓住机会自然要多捞些好处。 窦文漪得知此事后,主动请缨想要协助杨氏一起操办宴席,窦老夫也想让她多学些掌家的事务,就点头同意了。 午后,她就去了瑞福堂,辜夫人习惯在这里见管事嬷嬷。 窦文漪来的时候,辜夫人头上戴着雪白的锦缎抹额,神色恹恹,手里捏着一本账本正和杨氏在说话。 她唇角噙着一抹疏离的淡笑,“漪儿,来了?” 窦文漪姿态端方地欠身行礼,“母亲,二叔母!” 辜夫人指了指桌上那一堆帖子和对牌,“这次宴席,有你二叔母看着就行,你一个小辈就不必掺和了。你大哥回来,你有去探望过他吗?” 屋内一片寂静。 窦文漪和窦明修闹翻的事,二房并不知道内情,只是从窦茗烟口中得知,窦文漪在猎场上惊了马伤了端王,连累了窦明修下狱。 辜夫人容貌端庄,肤色白皙,长着一张极为端庄的脸,哪怕已将近四十,自有一股出世的风韵。 窦文漪抬眼与她目光相视。 上一世,她因名声受损,举步维艰,一直被禁足在漪岚院,直到亲事彻底定下以后,才被允许出院子。 窦老夫人就是在这次的宴席上受了刺激,后来摔了一跤,身子才越来越差的。 宴席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一世,她必须仔细留意每一个环节,查清当年的真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65章 设局,窦文漪请君入瓮 辜夫人僵住了,“你,你这个孽障,不准在这里挑拨离间!” 杨氏彻底回过味来,难怪方才让她罗列一个宾客名单,她还推三阻四。 她阴阳怪气道,“大嫂,你莫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若舍不得放权,让我接手,你又何必装病呢?” 在场的管事娘子们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原地消失。 辜夫人心中气恼,面上依旧维持着端庄的气度,“弟妹,这话可冤枉我了。你莫要听她胡说,婆母的寿宴我自是希望顺顺利利的。不管是邀请的帖子,还是往年的旧例,我都会整理好送到你手上。” 说着,她又冲着屋子里的婆子们,厉声吩咐,“从今儿起,你们有什么事,统统禀到二夫人那里,仔细伺候着,但凡有人敢不听调遣,仔细你们的皮!” 屋内几个婆子连连点头。 说着,辜夫人就起身准备离开。 窦文漪笑眯眯地看着她,“母亲,那些旧例,不知需要整理多久呢?若是等到祖母生辰那日再给我们,我们找谁说理去?” “两天时间,够吗?毕竟,祖母的生辰很快就到了。” 她的眸光锐利仿佛早就窥破了她想拖延的打算。 “好!”辜夫人眸光幽深。 辜氏轻飘飘的眸光扫了一眼在场的婆子,他们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心腹,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如火纯情,若是有谁不懂事,办了不该办的事,自然有他们好受的。 她再不愿多待,转身径直离开。 窦文漪抬手示意婆子们先行离开,笑吟吟道,“二叔母,我什么都不懂,怎会抢你的风头的,我只是想向你多学习学习庶务。” 杨氏皮冷哼,“你娘说得也在理,这次宴席,若有用得上四姑娘的地方,我自会吩咐,比方,到时候接待贵妇小姐们,可有得你忙。” 她可不会给仇人涨名声! 窦文漪像是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脸淡然,“二叔母,怕是误会了,祖母并不想大办,只是想请自家亲人庆贺一番。你要邀请哪些人,还是去征求一下祖母的意见!” 杨氏蹙眉,她才不想去那个老太婆跟前立规矩,“你负责邀请宾客的名单?” 窦文漪立马吩咐人,拿来笔墨纸砚,提笔唰唰,凭着记忆一大串宴请宾客名单就书写了下来。 杨氏接过那张名单,目瞪口呆。 窦文漪又道,“二叔母,你先按照这个发邀请帖子,保管都是祖母想请的人。” 若事事都要等辜夫人,不用想也能猜到,这次宴席肯定会办砸。 —— 这日清晨,窦茗烟同辜夫人请安,听闻他们要把宴请宾客的旧例送到二房,就主动接下了这趟差事。 窦茗烟跨出门槛,半眯着眼眸,“昨日五妹妹没来上瑶琴课,你可知道缘由?” 辜夫人曾是有名的才女,出嫁后专注打理中馈,就不在痴迷琴棋书画。她的一腔热忱便都给了窦茗烟,还专程为她请来了琴艺极佳的女夫子到府里授课。 窦茗烟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天宁城有名的才女,如今不负众望,还成了准太子妃。 二房嫡女窦映雪也会跟她一起上课的,从不曾缺席,昨日她却罕见告假没来上课。 “听说,二房最近不太平,二老爷好像在外面养了人。二夫人正恼着呢” 琥珀跟各房的丫鬟都聊得来,她的消息一贯灵通。 一把年纪,为老不尊,还真是把好刀! 窦茗烟眼底闪过一抹异彩,“哦?去拿几匹上好的布料,我们去二房瞧瞧。” 她们来到二房时,果然,窦映雪正忙着安慰杨氏。 杨氏双眸红肿,努力维持着体面,“三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二太太,母亲让我把旧例给您送过来,母亲还说,你若是哪里不清楚,尽管差人去问她。” 杨氏翻开那些旧例,免不了客气一番。 窦茗烟又命人把布匹拿了上来,“这些都是御赐的东西,就觉着适合五妹妹,便拿了几匹过来,二叔母莫要嫌弃。” 杨氏沮丧的心情也渐渐好转起来。 窦茗烟又跟她客套了几句,借口支走了窦映雪,话锋一转,“我有几句体己话,不知当不当讲。” 窦茗烟可是准太子妃,杨氏哪敢得罪,“三姑娘,但说无妨。” 窦茗烟感慨道,“婶娘知道,我以后是得嫁进东宫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三宫六院定是必然,我早就想通了。可不管如果,我才是太子妃,谁也越不过我去,那些个侧妃妾室,若是知根知底,是自己的人倒是好办。若是一直养在外头,鞭长莫及,就算想教导约束,都难啊!” 杨氏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人接回来?” 窦茗烟眉目含笑,幽幽道,“接回来就是窦家的人,一个妾室,左右都得听你教导,不是吗?” 杨氏眼眸一亮,不愧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想得救是周全,“这法子倒是不错!” “只是,婶娘不妨主动寻几个福气好的贴心人一同伺候二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66章 拿不准,听她的准没错 辜夫人赶到福瑞堂时,恰巧看到二房杨氏离开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宴席的事出了茬子。 一进门,抬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窦伯昌脸色肃然,窦文漪慵懒闲适地坐在一旁。 辜氏心中不快,柔声开口,“漪儿,你有什么事拿不准,何必去烦你爹?” 她的容貌娇柔,眉头微蹙时,泛起一股浓浓的哀愁。 “母亲。”窦文漪微笑出声,清澈的眸子透着隐隐的嘲意,“不是我想惊动父亲的,是二叔母说账上没银子,派人去请的父亲。” 辜夫人怔住了,她万没想到自己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大伯哥,我也想给老夫人订几桌樊搂的席面,可是家里不是没银子吗?再说那悦来轩真的是大嫂写在旧例里面的,以往的宴席,大嫂都操持得那般好,肯定和悦来轩相熟” 杨氏话里藏刀,无非两层意思,一则辜氏故意提供假的旧例,二则还暗示辜氏以前还得了悦来轩的好处。 窦伯昌想起杨氏阴阳怪气的说辞,心中愈发阴怒,“二弟妹说帐上只有几百两?” 辜夫人回答得极为谨慎,“伯昌,我们好歹有那么几家店铺,不管是采买,和支付工钱,银子这种东西都是要流动起来的。帐上这些银子应付日常开始完全够了,你放心,我绝没有乱动账上的东西。” 她本以为杨氏蠢,很多事情办不周全,一旦宴席出了纰漏,窦伯昌自然会想到她的好。 没想到杨氏那个榆木脑袋竟开窍了,所图非小,竟敢查她的账目问题? 窦文漪翻着账本的手微微一顿,幽幽地叹了一声,“母亲看来很会持家。只是,佟嬷嬷最近两个月支出了将近三千两银子,到现在都没有还回来平账。” 佟嬷嬷是辜夫人的心腹,唇角绷紧,“四姑娘,这每笔银子都是替窑场请的专项款项,那些窑工,大师傅,都要给工钱的,还要孝敬行会的贵人们,处处都得靠银子这些门道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懂?” 窦家这座窑场原本就是祖母的私产,窦家并不富贵,偶尔还会有些拮据。 她便主动拿出来充了公,因为是几十年的老窑,名声很响,烧出的瓷器广受追捧,销路极为畅销,窦家后来就借助窑场开了几家瓷器铺,生意一直不错,窦家的瓷器甚至还会远销海外。 可上一世,不管是窑场也好,还是瓷器铺子都成了窦茗烟的陪嫁。 窦文漪合上账册,“近半年来,瓷器铺交上来的银子还不足一千两?这又是何缘故?” “四姑娘,烧出来的瓷器都是有耗损的,一百个坯子能成一两个精品都是万幸,再说那些精品都是摆在店铺里,是货啊,要卖出去才能赚到银子啊!” 佟嬷嬷话里话外都透着被人误解的委屈。 辜夫人神色动容,主动安抚,“佟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为府里管理着银钱支出,从未出过差错,劳苦功高,就算是老夫人也看在眼里的。” 佟嬷嬷眼底闪着泪光,“多谢夫人体恤。” 窦文漪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是吗?可佟嬷嬷为何会有宝庆典当铺的借据契单呢?还恰巧是三千两银子?” 佟嬷嬷面色一僵,瞬间有些慌了,“四姑娘,你也不能含血喷人,凭空污蔑我啊,老奴出身微寒,断然不会背主的事” 窦文漪唇畔挂着一抹笑,“想要证据?那还不简单,搜一搜你的住处,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到底有没有?”窦伯昌勃然大怒,一声厉喝。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不准离开,来人去给我搜!” 宝庆典当铺除了典当的行业,私底下是放债的,赚的都是‘印子钱’。有的寒门学子赴京赶考,就有人去宝庆典当借过‘考债’支付各种费用等。 大周律法明文规定,不准任何官宦家眷等人私放高利债。 佟嬷嬷好大的胆子! 长随得令,立马带着人直奔佟嬷嬷的住处。 佟嬷嬷打了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爷老奴一时糊涂,起了贪念,想着周转一个月,就把银子还回来的,奴婢知错了!” 窦文漪唇角不可察地勾了勾,“佟嬷嬷,你随随便便扯个幌子就能把窦家掏空,能耐真不小?” “刁奴!还不从实招来?”窦伯昌到底是当官的人,哪里还不明白。 归根到底,放印子钱是多大的事,若没有辜夫人的首肯,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难怪窦明修仕途上毫无建树,敢情是遗传了辜氏的目光短浅。 此事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带来抄家灭族的风险,辜夫人不仅掉到钱眼子,大是大非上还拎不清,是想连累整个窦家吗? 佟嬷嬷面色惨白,偷偷瞟了一眼辜夫人,她脸色带着愠色,依旧淡定从容,唯独手中的锦帕几乎都捏成一团。 “老爷,真的是我一人所为。” 窦伯昌不为所动,他又看了看窦文漪,百思不得其解。 他总觉得窦文漪的眉宇悄然发生了变化,整个人都透着自信的光芒,身上再也没有唯唯诺诺,毫无主见,任人宰割的懦弱影子。 这几次不管是什么祸事,最后她好像都能稳操胜券,趋吉避凶。难道和谢归渡撇清关系,退亲还真能改变一人的命运? 很快,长随就回来了,果然他在佟嬷嬷的书中搜查到几张借据契单。 窦伯昌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几张契据,“夫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佟嬷嬷面如死灰,至此她终于反应过来,窦文漪不仅要拿她开刀立威,还意图猎击辜夫人,她好大的脸面。 窦文漪慢悠悠地喝茶。 辜夫人沉默半晌,痛心疾首道,“伯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道艰难,并不是非黑即白,念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说她并未犯下大错,这次就饶了她?发月奉半年,如何?” 佟嬷嬷打理着窦家的产业,还缺那点月银? 窦伯昌只觉得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好像不该这么办。按照前面几次的教训,听她的准没错! 他眸光微闪,问道,“漪儿,你觉得呢?” 第67章 你嫁给我吧 窦文漪面上含笑,语气不紧不慢,“放贷这种事,朝廷三令五申,父亲毕竟才升迁,官声可比银子重要!兄长上次纳官妓为妻的事,就没有涨教训,否则也不会接连犯错。父亲,你说呢?” 辜夫人脸上再也维持不住无可挑剔的气度,愠怒道,“窦文漪,你口出狂言,太过分了!” 窦文漪眉眼平静温和,幽幽道,“佟嬷嬷这事,若不引以为戒,恐怕会给我们全家招来祸事。母亲,难不成,其实是你授意她做的?” 佟嬷嬷看她的眼神满是震惊,她说这话是逼着辜夫人与她彻底决绝啊。 她们主仆再深的感情,又如何抵挡得住自身的利益受到威胁? 如今,辜夫人要么短尾求生,要么丧失窦伯昌的信任,孰重孰轻,她根本没得选。 “老爷,我真的不知情,若是知道她行事这般背主,不用你说,我早就惩戒她了。”辜夫人脸色沉了下去,眼里的痛恨一闪而过,哪里敢亲口承认这件事情。 佟嬷嬷彻底慌了,哭得真心实意,“老爷,夫人,老奴是猪油蒙了心,老婆子再也不敢了。我伺候夫人这么多年,真的舍不得夫人,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将功抵过,留在夫人身边,老奴死而无憾啊!” 窦伯昌神色冰冷,一锤定音,“佟嬷嬷,行事不端,仗着二十大板,念在她在窦家多年,以后就在庄子上安享晚年。” 辜夫人张了张嘴还想求情,可再看窦伯昌的脸色,气得拂袖而去。 窦文漪看了一眼辜氏,佟嬷嬷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啊,舍弃得到时快。 “漪儿,这回父亲可是为了你把你母亲得罪透了!”窦伯昌长长地叹了口气。 窦文漪面色冷淡,并未回应他的故意示好,佟嬷嬷既然受了罚,辜夫人在内院多年积威都得涣散,那她接下来想要查清祖母离世的真相,也就容易很多。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佟嬷嬷私下放债?”窦伯昌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窦文漪看了一眼佟嬷嬷,语气惋惜,“若非喜儿到处显摆,我也不会察觉此事,佟嬷嬷,你的女儿可不像你啊!” 上一世,她沉浸在自己的世子,忽视了很多细微的事情。佟嬷嬷看似忠心,实则像一条毒蛇,依附着辜夫人,暗地给她出了无数馊主意。 窦家,后来一步步走向衰败,自然也离不开他们这些人的功劳。 只可惜,祖母操劳一身,把爱和银钱都留给了整个窦家,最后却不得善终。 窦文漪原本也不知道,因为上个月的月钱延迟发放,那日,她偶然听到丫鬟们议论说府里的银钱都被挪去放债了,利生利了。 她心生怀疑,便以佟嬷嬷的名义找到宝庆典当铺声称想要放贷,那边掌柜听说佟嬷嬷的大名,立马热情招待,还告诉她会按照佟嬷嬷的利息跟她结算。 她心里便有了底,杨氏操持宴席肯定想乘机多捞些油水,账目上的银钱那么少,她按捺不住肯定想要发难。 果然想节省银子,选择了次等席面。 如此,便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 佟嬷嬷瞳孔猛地一缩,以前,她确实在背后说了很多话,离间她和辜氏,可是她也是顺着辜夫人的心意说的,不怨她啊! 难道四姑娘早就有所察觉,所以才要用同样的办法,离间她和女儿的关系吗? 佟嬷嬷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膝行至窦文漪的身前,紧攥着她的裙摆,痛哭流涕,“四姑娘,喜儿心思单纯,求你别为难她奴婢错了,真的错了。” 窦文漪垂眸怜悯地看着她,“我没空为难她,你既舍不得她,让她随你一起去庄子。” 说罢,又看向窦伯昌提议,“父亲,我们总不能让他们骨肉分离。” 窦伯昌点了点头,“好,都行。” 佟嬷嬷明白大势已去,原本只要喜儿留在辜氏身边,因着她那份愧疚之情,喜儿一定会得到善待。 如今她们都被撵去庄子上,她们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佟嬷嬷犯错挨打还被撵到庄子上去的威慑力实在太大,之后,窦文漪操持宴席的事几乎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 当然,窦伯昌碍于面子,到底还是把席面换成了由樊搂的。 转眼就到了窦老夫人大寿的日子,窦家并未大办,请的都是自家常走动的几家亲戚,当然这次多了一个章家,少了一个定远侯府。 寿宴还未开席,女宾客们三三两两,都坐在花厅谈笑风生,赏花品茗。 窦文漪一边热切地招呼着仆妇待客,一边仔细地留意着四周。众人都惊觉以前窦家那个不起眼的四丫头已生得落落大方,端庄娴雅。 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触。 这时,窦老夫人身旁的紫娟过来传话,“四姑娘,老夫人叫去过去呢?” “可有说什么事?” 紫娟压低了声音,“章家的人在里面拜寿,章公子也在。” 窦文漪眉头微蹙,只怕祖母要乱点鸳鸯谱了,她快步朝寿鹤堂走去。 “窦四姑娘——”半路,突然有人唤她。 窦文漪顿住脚步,扭头就见章承羡从一片银杏树后面走了出来,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今日,父母亲有意跟窦家老夫人表明提亲的意愿。 哪怕他再不好意思,也想先跟她先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有话想跟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她今日穿着轻便的琥珀色缠枝海棠花暗花半袖的齐腰襦裙,腰姿窈窕,盈盈一握,下系着淡黄色月百褶裙,头上挽了一个婉约的小盘髻,一对赤金雕花金簪在黑色浓密的发髻上,熠熠生光。 让人见了根本就挪不开眼睛。 章承羡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微红,“你先说。” 窦文漪怔怔地抬起头,望着他。 他对自己的心意太过明显,就像当初的自己,满心满眼只有谢归渡。 她不能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因着有这门亲事的误会,她才能在退亲的风波中全身而退。 这样的她太过卑劣。 窦文漪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眼眶红得像要落泪。 秋色浓裹,风过寒枝,银杏翻飞,满地金黄。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章承羡仿佛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漪儿,我很快就要去边陲历练,回来你就嫁给我!” 第68章 嫁给他,肯定会一生顺遂 这一瞬,窦文漪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片刻的沉寂过后,只听章承羡温润的声音还在继续,“上次你交代的事,我也办妥了,拦下了那濮阳的渔夫,那个劳什子玉璧我也处理了。” 章承羡因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剧烈的心跳几乎占据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词不达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忽地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微红,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 “边陲虽不太平,我保证一年之内就会回天宁城,这里面是我祖母留给我的玉镯,让我转交给我未来的媳妇,你若是不嫌弃” 风微凉,窦文漪神色复杂,盯着那精美的锦盒,十分惘然。 若她只是懵懂少女,不曾体验过上一世那刻骨难忘的情爱,遇到他这样纯粹热烈,满怀赤诚,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少年,一定会被他的真心所打动的。 平心而论,他其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若是嫁给他,她敢肯定自己会被宠上天,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可成亲难道仅仅只因为合适,就能在一起吗? 她待他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抱歉!我暂时都没有成亲的打算”窦文漪垂下眼眸,满脸歉意,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她的声音很轻,章承羡还是听清了。 见她伤感自责,章承羡心底一阵发沉,恨不得再把谢归渡那个狗东西拖出来再打一顿。 他斟酌着道:“漪儿,你才退亲,定是需要时间调整的,也不必着急应下,我都知道的” 窦文漪眉宇纠结,很想与他说清楚,又怕太伤他的心。 她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可不管言辞多委婉,始终苍白无力啊! 难道就不会害他伤心失落了吗? “四姑娘,老太太正叨念你呢,还不赶快过来!”站在廊下的曹嬷嬷,早看出那两个冤家气氛不太对,大声招呼了一声。 “好,我这就来。” 还未进屋,就听到祖母开怀悦耳的笑声。 窦文漪跨进屋子,朝着众人曲膝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祖母”,又朝一旁的夫人们问安。 窦老夫人招呼她坐下。 章承羡的母亲何氏穿着一件秋香色百蝶花卉褙子搭配褶裙,满头珠翠,大气华贵。 她仔细打量着窦文漪,笑得和善,“真是个好孩子,生得太水灵了。” 说着,她就从手腕处褪下一个莹润的玉镯就要塞给她,“初次见面,一点心意,四姑娘收下。” 窦文漪只怕这误会越积越深,哪敢接那手镯,求助地看向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会意,笑意打圆场,“长者赐,本不该辞,可你就住在隔壁,天天看着四丫头撒欢,哪里是什么初次见面?我们两家就是太客套,这么多年都才没怎么走动,看把小辈们都搞得拘束了。” 何氏收回了玉镯,笑意不减,“是,来日方长,以后我们一定多走动,天天来叨扰老夫人。” “那敢情好了,有你们陪着给老婆子说笑解闷,我饭都要多吃点。” 几人闲话家常又扯了一阵,不一会,管事嬷嬷过来请,说是要开席了,众人起身跟着仆孺往外走。 何氏趁机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四姑娘,平时口味如何啊?喜辣还是嗜甜啊?都喜欢吃些什么?不是婶娘吹牛,我别的不会,煲汤烧菜可是一绝,改日有空来来府上尝尝?” 她的热情让窦文漪实在招架不住,她笑盈盈道,“我一贯不挑食的,夫人,我们还是先过去用膳,我这就带你过去。” 何氏乐意至极,拍了拍她的手,“好。” “说起承羡这孩子,别看他咋咋呼呼,其实心肠很软的。上次我生病,他急坏了,四处寻医问药,晚上还要给我洗脚。他骨子里是重感情的人,认定的人和事,绝不会轻易改变。” “小时候,他和太子跟着宗瑞大将军习武,太子是根骨清奇,学什么都快。宗将军嫌弃他没有天赋,不愿教,说只要他每日站桩能达到两个时辰才愿教,我们都以为他会放弃。” “结果,他每日不到卯时就会起床去练习站桩,后来,宗大将军见他毅力不凡,还是收了他为徒。他这次去边陲,就是跟着宗大将军历练。” 看得出何氏性子直爽,根本不是薛氏那种阴狠耍手段的婆母,她由衷希望章承羡能寻个好的归属。 何氏见她不曾吭声,继续试探,“我就盼着他能早日找个自己喜欢的儿媳,他若学不会怎么疼人,当娘的就帮他多疼疼,只是这次去边陲,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窦文漪垂眸,由衷宽慰,“章公子一表人才,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凯旋的,到时候定会让夫人您得偿所愿。” 何氏见她言辞真诚,对儿子评价颇高,心中顿时舒坦了不少,只可惜那手镯没送得出去 这时,翠枝匆匆忙忙找了过来。 何氏见状,连忙贴心道,“今日,你家宴请,事物繁琐,你操心的事多着呢,有什么事你先去忙。” 窦文漪点了点头,又命仆孺给她带路,这才转过头来问翠枝,“发生了什么事吗?” 翠枝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来了,老爷叫你过去呢。” 窦文漪脚步顿住了,裴司堰怎么来了? 按照规矩,她当初自然也给东宫下了邀请的帖子,可裴司堰几乎从不登门,恐怕就连窦茗烟也没料到他会亲自过来。 “我不是在澜水阁预留了一桌席面吗?那位置临水,极为雅致,父亲没有安排妥当吗?”窦文漪眉头微蹙,心底隐隐泛起不安。 窦伯昌就算要叫人作陪,窦明修才是最合适的人,与她何干? 翠枝继续道,“老爷已安排了大少爷,可太子脸色不太好,老爷又只得命人把章公子叫过去,这会说不定三姑娘也已经赶过去了。” 窦文漪瞬间明白了。 若只有窦茗烟一人,有章承羡这个外男在场确实也不太妥当。 可让她去陪裴司堰用膳,算什么事啊? 裴司堰这种贵人不在东宫好好待着,还差她窦家一顿饭吗? 真会给人添麻烦! “姑娘,老爷千叮万嘱,要你必须过去。” 窦文漪脑袋顿时炸开,千百种念头如潮水闪现。 最终只留下来一个—— 天,要亡她! 第69章 她是孤的太子妃,又不是厨娘 窦文漪一跨进屋子,抬眼就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姿态闲雅地倚靠着栏杆,眺望着不远处平静的湖水。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上前曲膝行礼,“太子殿下,章公子,民女怠慢了贵客,还望恕罪!” 章承羡见是她来作陪,心底一阵雀跃,咕哝一句,“我们也没等一会。” “无妨。”裴司堰回眸,凝视着她的耳垂,唇畔微挑。 他可没错过那女人眸底闪过那一抹不耐,不想他来,他偏要来。 章承羡已然猜到窦家的安排,“你三姐姐是不是也要过来?” 方才窦明修战战兢兢,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出去了,他还以为窦家敢不安排主人,怠慢裴司堰呢! “三姐姐,应该也在过来的路上。”窦文漪眉头微蹙,站立不安。 窦茗烟的揽月阁明明比寿鹤堂到这里的距离要近很多,她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难不成她又要投其所好,按照裴司堰的品味,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裴司堰穿着一袭绛紫色的暗纹锦袍,衬得整个人冷傲矜贵,一脸冷然,“水深吗?” 窦文漪怔了一下,才恍然惊觉他是在问自己,“深。” “当初,章承安就是掉到这湖里的,多亏了漪儿,否则那小子早就淹死了!”章承羡主动接过话茬,万分感慨。 “翠枝,去看看三姐姐走到哪里了?”窦文漪等得实在有些心烦,主动帮着他们两人沏茶。 翠枝乖顺地转身出去。 眼看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窦文漪提议道,“吉时已至,要不我们先落座用膳?” 章承羡从桌上端起一碟子点心,大摇大摆在了窦文漪的跟前,“漪儿,你不是饿不得吗?先垫垫肚子?” “不用,我待会多吃点。”窦文漪无比尴尬,盯着那碟子雕花蜜饯,到底没有伸手去拿。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自己这个老毛病,章承羡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司堰冷冷睨了一眼章承羡,声音沉沉,“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日。”章承羡接收到他晦暗深邃的眸光,总觉得莫名其妙。 他与裴司堰从小一起长大,他性子喜怒无常,不说十分了解他,他的心思好歹也能猜到一二。 可今天,这家伙也太难伺候了,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啊? 为何他看自己的眸光变得锐利凌厉了呢? 就好像他恨不得自己立马离开天宁城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窦茗烟和窦明修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窦茗烟果然换了一套极为素雅的襦裙,就连先前发髻上那些华丽的珠钗都减少了大半。 窦文漪心中好笑,她装得不累吗? 窦茗烟自然也看到窦文漪,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的冷意,热情招呼道,“殿下,章公子,茗烟来迟,还请恕罪!家常便饭,还望太子殿下、章公子莫要嫌弃,我们开席。” 窦明修拱手告罪。 “不必多礼!”裴司堰落座上首,语气平淡。 这时,丫鬟仆孺们鱼贯而至,一盘盘精致的菜品端上了桌子。 眼看着窦明修准备坐到裴司堰的下首,窦茗烟扯了扯窦明修的衣袖,“兄长。” 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窦明修会意,侧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窦茗烟如愿坐在了裴司堰的左手边,窦明修则挨着窦茗烟落座。 与此同时,章承羡自然就坐到了裴司堰的右手边。 最后只剩下裴司堰对面的那里有个空位,气氛着实有些诡异,窦文漪不想落座,“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还有哪些菜品。” “这桌子都摆满了,还不够吗?”裴司堰声音微冷,却不容置疑。 窦文漪神色讪讪,只得乖顺坐在了他的对面。 因上次猎场的事,窦明修在裴司堰面前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可他毕竟是唯一的男主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拿起了酒盏帮忙斟酒。 刚倒好一杯酒,就听裴司堰不冷不淡道,“今日不饮酒。” 窦明修尴尬地僵了好一瞬,才坐下。 窦茗烟优雅地拿起了银箸,那殷切的架势是在帮裴司堰试毒,上次在离宫,他就惨遭暗算,谨慎点也是理所当然。 几人的暗潮涌动,窦文漪毫无兴趣。 眼看着一桌子散发着香气的菜肴,她瞬间有了食欲,拿起筷子就开始动了起来。 章承羡眉梢上扬,随意夹了一块鳝鱼,不紧不慢地咽了下去,“漪儿,这鳝鱼炒鲎味道鲜美,不错,你也尝尝。” 说着,他就帮她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碗里。 他这举动实在太反客为主,窦文漪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得轻声道谢。 她面容娇艳秾丽,对着章承羡巧笑嫣然,两人亲密互动的一幕,自然落入了裴司堰的眼中。 章承羡赫然抬头,狐疑地扫了一眼在坐的几人。 方才桌子底下,好像有人不讲规矩,踢了他一脚! 窦茗烟剥好一只白虾,轻轻尝了一下,旋即又帮裴司堰剥了一只,放在盘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70章 持美逞凶,他会使美男计? 窦文漪心中纷乱,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一个小小的决定,又要折腾多少人? “殿下,窦家也有厨娘——” 一听这话,章承羡立马急了眼,可劝诫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裴司堰阴鸷的眸光刀退。 他毕竟是依附太子的臣子,自然不能随意挑衅裴司堰作为储君的权威,哪怕是这样的私宴。 裴司堰抬眸,语气玩味,“窦四姑娘不肯?这就是窦家的待客之道?” 他就只差直说窦家怠慢储君了,真是好大一定帽子。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她借了他的势在离宫捅破了谢归渡和窦茗烟的私情,后来才顺利退亲,今日她若是敢拒绝,那么,这段日子汲汲营营,努力扳回在窦家的局面,都会被他葬送。 裴司堰还真是窦茗烟的好靠山! 窦明修眸光谴责地射向她,压低了声音,“四妹妹,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有了上次在猎场的教训,窦明修到底不敢把她得罪得太死,稍微注意了言辞,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怕她。 可这件事,落在窦茗烟眼里,却品出了完全不同的滋味。 她上一刻还沉浸在被裴司堰维护的喜悦中,下一刻,就被警惕和疑惑充斥着整个大脑。 在众人屏息关注之下,窦文漪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开口,“殿下所请,民女自当竭力满足,只是这个时节实在没有荠菜,而且我的厨艺谈不上精湛,只能勉强入口,就怕殿下难以下咽。” 裴司堰见她仪态万方,唇畔的兴致愈发浓烈,“那是你的事。” “还请殿下稍待片刻。”窦文漪见他执意刁难,强压着心中的怒意转身出去。 想要摆脱裴司堰,或许她只有离开天宁城这一条出路。 “翠枝,我们走!” 翠枝垂首跟在她身后,脚下的步伐快了很多,“姑娘,现在没有荠菜,我们怎么办啊?” 窦文漪唇角勾了勾,胸有成竹道,“他只要荠菜油饼,又没有说要新鲜的荠菜油饼,怕什么?当初我们在玉清观不是一样没有新鲜荠菜吗?” 翠枝双眸一亮,瞬间懂了,“姑娘,那我先去一趟大厨房。” 说罢,她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窦文漪回到漪岚院时,翠枝已经准备好烙饼所需的相应食材。 大周人习惯用荠菜根茎腌制成辣酱,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种食材大都是贫苦百姓的吃法,裴司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会吃? 窦文漪净手后,把那些一根根勉强称之为‘荠菜’根茎挑了出来,又用温水把多余的辣酱清除,再把花生碎和荠菜、葱花、鸡蛋清和肉末再混合搅拌,很快,一碗香味可口的拌酱就搅拌制作而成。 接着她又把摊成饼状的面皮像包包子一样包上合适的拌酱,之后再慢慢摊匀,一个个荠菜油饼便初见雏形。 随着下人不断地添加柴火,她熟练地在锅底刷了一层薄薄的油,随着滋啦的声响,一股混合着鸡蛋和面粉的油香顿时腾空而起。 不过几息的功夫,一张金灿灿的荠菜油饼就烙好了。 —— 当窦文漪提着食盒再次回到澜水阁时,刚到门口,脚步就顿住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章承羡好像都喝多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裴司堰眼睛泛红,仿佛也染了酒,反倒是窦茗烟不见人影。 窦文漪满眼震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伺候的下人低声道,“方才老爷和夫人都来过了敬太子酒,太子以茶代酒陪着喝了几轮。后来章公子说什么他要去边陲,要他为自己践行,偏要拉太子喝酒,大公子作陪” 所以章承羡和窦明修想灌裴司堰的酒,结果被反杀了? “殿下,再来一杯?”窦明修双眼通红,明显喝得有些多了,他拿起酒盏帮自己满上,又要给裴司堰倒酒。 裴司堰是储君,未来的天子,章承羡和他有深厚的情分,他们自然可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可他窦明修是什么身份,还真把裴司堰当成他的三妹夫,毫无分寸,一个劲地劝酒吗? 难怪上一世,窦明修一辈子在官场庸庸碌碌,毫无建树,他根本就不懂为官之道啊。 窦文漪抬脚进屋,把食盒搁在桌案上,吩咐道,“还不快把大公子、章公子扶下去歇息!” 立马有下人把他们两人扶了下去。 窦文漪依旧在裴司堰对面的位置坐下,从食盒里取出一碟子烙饼,恭顺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你要的荠菜烙饼好了。” 裴司堰盯着那几张饼子,却没有言语,半晌一笑,“窦四姑娘,这饼子都用了什么材质?” 哪怕窦文漪早就受够了他的挑剔,也不得不如实禀告,她把制作的过程,以及用料大概地说了一遍。 见他默然凝思,她瞬间明白,裴司堰还等着她亲自试毒。 于是,她拿起了一张饼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裴司堰定定地看着她,沉吟,“你喜欢自己做的饼子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1章 裴司堰动不动就亲她 裴司堰起身走向一旁的栏杆,身姿挺拔,眺望着湖水负手而立。 现在的情况,窦文漪实在有些看不懂。 他叫嚷着要吃烙饼的,现在做好了,他又不屑地扔在一旁,辛苦她在小厨房忙活小半个时辰。 难道他又是在做服从性测试? 她不敢主动提离开,恭敬地垂首,视线恰好落在他的腰间,那处挂着的那枚香囊正是她的,秋风卷起他绛紫色的袖袍,气势磅礴,风姿绝胜。 他声音清淡,至头顶落下,“孤有几件事,需要请教窦四姑娘。” 话音一落,赤焰和另外两个暗卫立马现身,澜水阁其他闲杂人等都被无情地清退了。 窦文漪心底升起一股警觉,沉默地听着。 裴司堰锐利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神情复杂难辨,“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性情、能力、喜好会发生巨变?” 窦文漪闻言神色一凛,她记得先皇后逝世过后,裴司堰曾被关到冷宫,之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家逢巨变,亦或亲人离世,受到外界的剧烈刺激” 亦或,像她一样,死后又重生? 裴司堰欣赏着她惊疑的表情,嗓音幽凉,“章承羡前几日拦截一个濮阳的渔夫,这件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窦文漪错愕地抬眸,浑身血液往上涌,那件事她特意叮嘱了章承羡对裴司堰保密的。 不对,章承羡不会出卖自己,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她重生之后,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裴司堰这般聪慧的人,如何不会起疑,那他又是从哪件事情开始怀疑自己的呢? 绝不只是玉璧的事,难道是上次窦茗烟险些成为天命福女的时候,或许,更早,比如她帮着章淑妃避开那一刀的时候开始 她帮章淑妃是希望改变章家的命运,同时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而之后的事情,是她心存侥幸,妄图以蚍蜉之力,改变历史。 上一世,北狄兵临城下,大周差点灭亡,又有多少人在那场战火之中家破人亡? 裴司堰已经确定她能窥探天机,推演未来,他的麻烦本就数不胜数,被帝王猜忌,屡遭睿王陷害若她此刻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迎接她的很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是。”窦文漪额间渗出一层冷汗,不敢撒谎。 裴司堰喉间溢出一丝轻笑。 这次若非章承羡及时拦截,睿王的人差点就得手了。届时,天宁城将会多一条冤魂,而他身上也会多一条‘天命所归’的罪名。 裴司堰忍不住好奇,“你对章承羡使用了什么诡计,让他对你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章承羡骨子里是狠厉冷酷的,有勇有谋,他本是一把只需经过鲜血淬炼就可以流芳百世的宝刀。 可在她面前,就像一条等着被主人垂怜的哈巴狗。 英雄气短,难成大器。 “臣女没有!”窦文漪谨慎地考虑着措辞。 “自从与殿下相识后,臣女就甘愿为你所用,任你驱使,初心不改,从未想过背叛殿下。不管是那玉璧,还是三姐姐的事,我都是想为殿下出力,从未做过半点损害殿下利益的事。” “民女没有所谓的‘术数’的本事,更不能窥探未来,只是偶尔会从梦中得到一些奇异的提示。” “时灵时不灵,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不敢惊扰殿下,因为深知章公子与你亲近,所以才告诉他以防万一。” “殿下,还请你相信我。” 她必须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一个多智近妖,窥探天机预知未来的人,奇货可居,世间是容不下她的。 裴司堰冷眼望向她,“初心不改?孤从不相信花言巧语。” 自从母后死后,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涟儿,可惜她只是窦四姑娘,不是他的涟儿。 裴司堰黑眸沉沉,“你为何不选择睿王作为靠山?或者其他人庇护,毕竟,你可不喜你的三姐姐。” 寂静中,窦文漪垂眸不语。 她总不能告诉他,又遭一日,睿王会为了争夺皇位,丧心病狂,不仅意图弑君夺位,还会联合北狄铁骑入侵天宁城! “他不是明君。”半晌,她无奈地憋了一句。 与其说选择,不如说,她从头到尾都没得选,最开始他不就是握着她的把柄吗? 那张签了她大名的检举信,不就被他收藏得好好的吗? 人生并不是无路可走,可那时的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早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你喜欢章承羡,愿意嫁给他吗?”裴司堰似笑非笑,根本不信她的话。 窦文漪思绪一顿,还未消化他的深意,就听到他说,“我只问你一次,好好回答!” 今日,他亲眼见到了章承羡对她的爱慕,若是她的回答是喜欢,毫无疑问,裴司堰会把自己送给章承羡。 若是回答不喜欢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裴司堰绝不会允许一个拥有巨大威胁的人脱离他的掌控,让她流落出去,比如,流落到睿王的阵营里。 身为蚍蜉,她如何能抵抗天上的龙,除了归顺,别无他法。 裴司堰蓦地转身,猝不及防就擒住了她的手腕,把她逼到窄仄的角落,后背抵在冷硬的假山石壁上。 “不想回答吗?” 窦文漪眼眶微红,又惊又怒,下意识拼命摇头,“不喜欢。” 裴司堰笑了,喉结滑动,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倏地堵住了那娇艳欲滴的唇。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有欲,且试。 不管她是不是涟儿,他对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欲念 这辈子,她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72章 一巴掌扇在裴司堰的脸上 澜水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建,对面就是宽阔的翠湖,纵然露台上还摆放着几张座椅,和一道古朴的紫云屏风,虚虚奄奄,到底是在视线开阔的地方,若有人经过此处 后果不堪设想! 裴司堰强势地搂着她的腰肢,用力撬开她的唇瓣,灵巧的唇舌携着酒香混合着的湿润,不断地入侵,琢磨,辗转,交织、含吮,他吻得似乎格外凶狠霸道,大有将她拆卸入腹的架势。 害怕被人撞破的刺激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娇喘的声音愈发破碎,就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之中。 她呼吸越来越沉重,双手推搡想要将他推开,偏偏他的臂力大得惊人,根本不容她挣扎,反而把她往怀里更近一步的桎梏。 她身体本能地发软,无可救药地感受到那发烫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从她的唇瓣上移开。 窦文漪忍无可忍,扬起手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万念俱寂,天地失声。 微凉的风拂过她的脸颊,清脆的声音,狠狠地震动了窦文漪和裴司堰的心神。 裴司堰挨了一巴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窦文漪几乎瘫倒在地,心口狂跳,大口喘息,方才的她早忘记了他是储君,是她必须匍匐跪拜的主子,只把他当成侮辱她的登徒子。 士可杀,不可辱! 他想要她的小命,尽管拿去。 就在她心惊胆颤迎接他的雷霆之怒和惩罚时,而他蹲下身,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细细地摩挲,“这点劲,手不疼吗?” 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窦文漪悲从心起,她拼命想要忍着,可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助、脆弱、我见犹怜。 裴司堰盯着在她那被吻得红肿的唇,神色似有宠溺,“孤就是对你娇纵太过,你才敢恃宠而骄,窦文漪,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吗?倘若换成别人也这样对你,你也任由他欺凌?” 窦文漪瞬间懵了,连哭泣都忘了,手指用力地扣着衣角。 真是厚颜无耻,他还有理倒打一耙了? 至于他口中的问题,她从未思考过,若是真有其他男人真令人毛骨悚然! 脑海陡地闪现出袖口中藏着的银针,她只需要用银针插入相应的穴位,哪怕不能要他的命,也会伤人。 可她为什么不下手,还让他一次又一次得逞? 因为他是储君? 一开始,她帮他针灸明明只是想要活命,那种暧昧的方式到底染上了几分旖旎,而后来,她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希望得到他的助力化解危机,可他们两人是互利互惠的。 在这期间,他们无可避免,一次又一次被迫纠缠 可她从未拿自己的身体和亲事做筹码与他交换啊! 哪怕她意识到他们已误入歧途,关系扭曲,她想要纠正啊! 可裴司堰反倒来了兴致。 “那日在离宫的话,依旧作数,你别哭了,孤容得下你这些小性子,且当情趣,东宫不是龙潭虎穴,日后孤自会护着你” 裴司堰眉头微拧,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帮她拭泪,嗓音柔情缱绻,好似还带着点哄人的小心翼翼。 “什么日后,没有日后!”窦文漪浑身都炸起来了,毫不留情拍开他的手。 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可他的承诺毫无意义,只会加剧她的惊慌和恐惧。 裴司堰似乎很热衷欺负她 可这那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是他身为高位者的征服欲,待她就像是侍弄宠物,根本没有任何真情实感,只是最廉价,最原始的欲望。 他却还要在这里在诡辩,用冠冕堂皇的言辞来蛊惑自己,企图骗取她的真心他分明就是在训化她! 她拼命退亲,是希望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这事,你说了不算。”裴司堰不容置疑。 窦文漪声音哽咽,唇瓣翕动,“窦茗烟才是你的太子妃!那你又何必来招惹我,我再说一遍,我们不是一条路人,我更不会与任何共事一夫,与人做妾。” “窦家两姐妹断没有同进东宫的道理,殿下,你好歹也为你自己的名声多想几分!” “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 “我不是欲擒故纵,对你真的没有感觉,此言发自肺腑,另外,我早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裴司堰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他阴鸷的视线再次落在她的眼角眉梢,脸彻底冷了下去,“你不是说不喜欢章承羡吗?谁?” 窦文漪愣住了,方才她只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随口编的借口。 然而下一刻,裴司堰的提问才更叫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是朝天观借你披风的男人?” 这便是裴司堰最恐怖的地方。 任谁站在他面前,稍稍露出丁点破绽,都会被他窥破看透,任何想要愚弄欺骗他的人都无处遁形。 窦文漪震惊过后,不禁有些心虚。 旋即又想,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呢? 她的的确确不爱章承羡,上一世,她深爱的人是谢归渡,哪怕到了后来也慢慢察觉到他对自己并不上心,还是掩耳盗铃般,糊涂地过了一生。 如今,她不是谢夫人。 男未婚,女未嫁,她和他之间再有天堑鸿沟。 更没有诸多的礼法束缚,她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可当裴司堰问她喜欢谁时,她的脑海里竟会莫名其妙冒出沈砚舟的身影 窦文漪悚然一惊,只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回视着裴司堰,大胆而坦诚地回道:“是。” 裴司堰沉默地凝视着她。 她又想起沈砚舟不管前世今生,义无反顾帮她的恩情,她心口涌上一股酸涩,或许这份感情注定飞蛾扑火,甚至永不见天日。 不可否认,沈砚舟那样的谦谦君子才是她一直向往,憧憬的 裴司堰能纵容她的小性子,难道还能纵容她心有所属? 她脸上惨白,抖着唇,仰面恳求他:“我心悦他,还望殿下成全……” 第73章 窦文漪,你迟早都得进东宫 “哦?”裴司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娇颜玉骨,清澈的眼眸浸着一层迷雾。 楚楚可怜,却又诱人可口。 她本该让人心生怜惜,可他偏偏心硬如铁,“休想。” “殿下,是民女的错,没管住自己的心,还望殿下成全”窦文漪脸色惨白,瞳仁里倒映着他雄劲的身躯,把刚才的话又重复强调了一遍。 窦文漪自然明白她说每个字都在他的雷区蹦跶,是在玩火,更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试探他的底线。 可退一步,步步退! 他们初见时,她就吃了亏,不应该给他针灸,更不应该不知死活跨越雷池 如今活该她自食恶果! 裴司堰垂下眼帘,蓦地开口:“章承羡知道吗?” “你这样对我,他又知道吗?”窦文漪强装镇定,嘴硬回怼。 今天章承羡本意是提亲的,她的未尽之言,他应该已经明白,至于她心有所属的事,若不是裴司堰今日的提醒,她的心意自己都不清楚,章承羡又何尝知晓? 裴司堰眉眼压着不虞,声音冰寒,“窦文漪,你迟早都得进东宫,莫要再说傻话。你哪里都好,唯独一身反骨,还嘴硬得很。我们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你又觉得谁有那个胆子,敢跟孤抢女人?” “没有!我们没有!”窦文漪拼命地摇头。 裴司堰狭长的凤眸盯着她,眸光沉沉,“是谁?” 他阴寒的视线就像盯着猎物的恶狼,不容有失,慑人心魂,让人惊惶不安,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窦文漪被盯得头皮发麻,瑟缩成一团。 她哪里敢说出沈砚舟的名字,那不是平白给人添麻烦? 找死吗? 一时间,她只觉得进退维谷,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嗓音沙哑,“裴司堰,你还想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吗?” 陡然,她仿佛听到握拳指骨的嘎吱声。 裴司堰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窦文漪,别挑战孤的耐心,古有娥皇和女英,还有大小周后,孤今日稍作暗示,你信不信窦伯昌明日就会一顶小轿把你送进东宫?” 就算她不告诉自己,他就查不到了吗? 那天水蓝的披风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料子,那日去朝天观的男子一一排查,很快就能揭晓答案。 “你!无耻!”窦文漪越听越怕。 他到底看上她哪里?她改还不行吗? “殿下,圣上急诏——”赤焰低沉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伴随着这道天籁,窦文漪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那道绛紫色的身影,头也不回转身大步离开。 —— 翠枝行色匆匆登上露台,一眼就发现她的唇瓣红肿得不成样子,稍作回想,恍然惊觉方才离开的人是太子殿下。 翠枝瞪大一双眸子,不敢置信,“姑娘——” 窦文漪吸了吸鼻子,“何事?” 翠枝神情复杂,叹了口气,“方才彩菱说,老太太想赏赐忠信侯府姑娘们几样好看的首饰,派人去寻紫鹃,找了一圈,就是没见着人。她是二夫人身边的雀儿叫走的,可雀儿说,她们两人早散了。” “紫娟姐姐一向稳重,明知窦家设宴,事务繁杂,她肯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不会到处乱跑的。” 窦文漪心底发寒,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紫娟长得清秀,蜂腰削背,生了一张极讨人喜的鹅蛋脸,为人爽朗,精明能干,体贴周全,关键是对祖母忠心耿耿,还帮着打理着祖母的私产,管人管帐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好。 上一世,可她却不明不白跳井自尽了。 她死时,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紫娟是府里的一等大丫鬟,月银颇高,又在祖母跟前伺候,是极为体面的。 倘若她手头拮据,有困难,她应该会向人求助,而且祖母对钱财并不能看中,一般的问题都会帮她解决。 上一世,她为何会想不开? 窦文漪整理好发髻和衣衫,开口又问,“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女人会选择自尽?” 翠枝稍作思忖,“为情所困?为财所困?生无可恋知道命不久矣?” 窦文漪摇了摇头。 想要毁掉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武器,便是她的‘贞洁’,名声! 上一世,她因为深陷‘失贞’的漩涡,哪怕后来嫁给谢归渡,依旧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 后来,囡囡早夭,她一度想要轻生结果了自己,谢归渡派人日夜守着她。 他甚至还威胁翠枝,说什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要翠枝给我陪葬。 其实,她心中最怨的是被人平白冤枉,误解,嘲笑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那时的她,早就不再期待谢归渡的回应了。 直到后来,沈砚舟告诉她,囡囡的死有蹊跷,她才又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难道,紫鹃也和她一样深陷泥潭,被人冤枉? 窦文漪边走边问,“翠枝,你可了解紫娟?她已经二十岁,她家父母有没有提到她的婚事?” 翠枝忧心忡忡,“紫娟姐姐,心气可高了,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前阵子那男子还来看过她,长得仪表堂堂,听说他学文很好,等着科考过后,就会娶她进门。” 一道灵光划过,窦文漪陡地想起了杨氏的贪婪,还有二房老爷窦仲渊的不务正业。 只怕要出祸事! 窦文漪沉声吩咐,“翠枝,你去叫曹嬷嬷,找几个可靠的护卫,带上帷帽,衣裙、还得备上绳索和麻袋,赶紧来二房,切莫惊动老夫人。” “我先去二房!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话到这里,翠枝到底还是听懂了。 她脸色难看极了,一股巨大的悲哀笼罩着她。 紫娟恐怕已经遭了二房的暗算,若二房老爷反咬一口,诬陷紫鹃贪慕富贵,主动爬床。 一边是窦老夫人的亲儿子,一边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老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是为了维护儿子的颜面,是吃了这个哑巴亏,把紫鹃赏给他做妾? 还是替紫娟主持公道,揭露二房的卑劣? 第74章 喜上加喜,纳妾 窦文漪和翠枝两人立马分开行动,她穿过抄手游廊,一路小跑直奔二房。 刚到二房西侧门,就见到窦仲渊的小厮玳安百无聊赖的坐在院门口把风,见她步履匆忙,脸色明显一怔,慌忙起身拔腿就想往回跑。 “玳安,站住!”窦文漪一声厉喝。 玳安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停下脚步,四姑娘可是个夜叉,就连佟嬷嬷那般厉害的人,她几句话就给打发到庄子里去了,谁见了她不怕? 他现在可不敢惹她。 “小的,问四姑娘安,不知姑娘有什么事啊?”玳安眼神漂浮,根本不敢看她。 看玳安的样子,明显心中有鬼,窦文漪心中郁郁发沉,看来最糟糕的事已经发生了,紫娟毫无疑问就在二房。 若单凭她挨着房间去找人,只怕就算找到紫鹃,她也惨遭了毒手,无力回天。 还不知直接找罪魁祸首。 窦文漪强压下怒意,笑盈盈道,“二叔伯呢?我爹在前面迎客,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玳安心头慌乱,支支吾吾道,“小的不清楚啊。” 窦文漪脸色骤变,扬声训道,“玳安,太子殿下莅临窦家,你知道?这会,我爹和他正在商谈事宜,他方才问起二叔伯,说他劳苦功高,那意思只怕是想重用他。” “太子殿下尊贵,哪有时间给你们耽误,他一会就走了,你不及时通报耽误了二叔伯的青云路,你说他会罚别人,还是罚你?” “小的真的不知”玳安咽了咽口水,否认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比死了爹妈还难看。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依照二老爷的性子,他非死不可! 窦文漪有些不耐烦,“还不快带我去找他?” 甘蔗没有两头甜。 玳安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心甘情愿’带着她往西厢房走去。 眼看到了门口,他恭顺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四姑娘,还请留步,我这就去叫二老爷。” 窦文漪识趣地站在院门口。 青天白日下,隐隐听到女子啜泣的声音,还有一句句绝望的呼喊,“不要,不要二老爷!” 窦文漪脸色铁青,若非亲耳听见,她都不敢相信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二叔伯竟能干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 真是为老不尊,真想立马撕了他的皮。 “啪、啪、啪!” 玳安叩响楠木雕花房门,怯怯地喊了一句,“老爷——” 只是他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窦仲渊暴怒烦躁的咆哮,“滚!老爷我忙着呢!玳安你想死吗?” 玳安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朝窦文漪又看了一眼,声音忐忑,“老爷,太子殿下有请啊!” “什么?”里面的人明显不信。 玳安继续劝道,“说是要过问你官职的事,你还是赶紧过去,若是能把虚职换成实职,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兔崽子,你要是敢骗你老爷,小心你的狗命!” 嘎吱一声,房门骤然打开。 窦仲渊衣襟微敞,露出一缕雪白的中衣,提着一双靴子出现在门口。 一眼望去,浑身风流。 窦文漪慌忙低头,欠身行礼,“二叔父,我父亲到处找你呢,他们正在澜水阁,你快点。” 窦仲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脸期待,“是四丫头啊,太子殿下还说了什么?” 他自然知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本想趁机去露个脸的,可是他大哥死活不让啊。 一阵手忙脚乱,窦仲渊终于整理好衣衫,穿好靴子。 窦文漪忍着恶心,笑盈盈道,“官场上的事,我哪里懂,三姐姐以后可是太子妃,有好事肯定是先紧着自家人。” 窦仲渊眯起了眼,窦伯昌那官位十几年不挪,如今说升就是升,那可是四品礼部侍郎啊。 太让人艳羡了! 肯定也是太子一句话的事。 这好运,也该轮到他了。 他不禁暗骂了杨氏两句真不会挑时间。 窦仲渊喜上眉梢,“是这个理儿,我这就过去。” 说罢,他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屋子,旋即,朝玳安使了一个眼神,玳安会意地点头。 窦仲渊刚一走,窦文漪迫不及待就要进屋。 玳安脸色大变,即刻关上了房门,自身挡在门口,“四姑娘,你毕竟是晚辈,还未出阁,这些事还是不要再掺和了。” 她的手再长也不该插手二房主子的‘闺房之乐’啊! 窦文漪冷笑,“玳安,就凭你也敢拦我?你是想被发卖,还是想被打断腿?我告诉你,本姑娘有一千种法子收拾你。” 玳安哀求,“四姑娘,这里是二房,你别为难小的了。” 正在,他们僵持之时,曹嬷嬷、翠枝带着几个护卫气势汹汹赶了过来,“玳安,还不退下。” 玳安一不留神,窦文漪就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玳安陡然意识到他们好像中了四姑娘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下他可真撞了大祸,坏了二老爷和夫人的大事。 玳安还想补救,立马高声叫嚷,“来人啊,来人,里面是二老爷新纳的姨娘,你们不能进去!” 他刚喊了一句,就被曹嬷嬷带来的护院掐住了脖子,脸色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内里间。 床榻上,紫娟脸上染着潮红,发髻松散,衣襟凌乱,露出绯红的肚兜和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俨然已中药,神志不清了,万幸是她襦裙下的亵裤完好无损,看样子窦仲渊还未曾得手。 “快,给她换套衣服。”窦文漪沉声吩咐。 翠枝双眸瞬间红了,拿出早已经备好的衣裙帮着紫娟换上。 她们刚收拾好,就听到外面杨氏阴阳怪气的声音, “曹嬷嬷,你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怎么带着人来我二房了?听说,老爷新纳了个姨娘,趁着今日喜庆,来个喜上加喜,我想着干脆把人带到老夫人跟前瞧瞧,好歹也过个明路!”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毋庸置疑,这是窦仲渊和杨氏联手做的局,她是故意来撞破这桩丑事的。 哪怕紫鹃尚且还是清白之身,杨氏也要毁了她的名声,把她一辈子钉在‘爬床’耻辱柱上。 窦文漪无端在紫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是身份卑微的小人物,难道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笑话! 若命运不公,那就和它斗到底! 第75章 她掐之一算,有人要倒霉 翠枝急得掉眼泪,窦文漪已然拿起了绳子,语气坚定,“别怕,有我在,快来帮我” 一墙之隔。 曹嬷嬷脸色难看极了,哪怕她带着几个护卫,身份上到底主仆有别,气势上自然就矮了一截。 她忍着怒意,言辞委婉,“二夫人,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宴席都还没散呢,你真的毫不顾忌窦家的名声?” 杨氏不由轻蔑地笑一声,话里有话,“曹嬷嬷,我们不过看看新姨娘,不管她是什么出身身份,进了窦家的门,就是我二房的人,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你说对?” “喜事,都是喜事,婆母不会怪罪的!” 她身后的仆孺下人们,已经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已经在猜测这个新姨娘的身份了。 “二夫人,老夫人平日待你不薄,你非要如此吗?”曹嬷嬷怒斥。 杨氏一脸戾气,怪腔调的出声嘲讽:“一个奴婢,还敢置喙主子的事?这里可是二房,给我把门撞开。” “嘭”的一声,雕花木门被人一下子撞开。 屋内,床榻已收拾妥当,除了窦文漪和翠枝,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黑色的麻袋,里面像是装着一个人。 哪里有什么姨娘? 等着看稀奇的众人和杨氏皆是一怔。 窦文漪施施然转过身,笑吟吟道,“戏班子里有个小徒弟不懂事,喝了点酒就跑到二房来闹事了,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亏得没有闯出大祸。” “二婶,我还以为你在招呼宾客呢,怎么你也听到风声了?” 杨氏脸上顿时五彩纷呈,“你,你,胡说!那有什么小徒弟,明明” 窦文漪朗声道,“曹嬷嬷,还不快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角’带走,宴席出了茬子,丢的可是窦家的脸!” 曹嬷嬷会意,立马有两个彪悍的护卫上前一步把麻袋像拧小鸡似的拧了出去。 杨氏彻底反应过来,大声疾呼,“窦文漪,人给我留下,里面的人明明是紫鹃!” 立马有二房的人要围上来抢人,可碍于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到底不敢轻举妄动。 “我看谁敢拦!”窦文漪眸底一片冰寒,冷声厉喝。 “二婶,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明明在外面,你如何得知里面的人是紫鹃?再说紫娟好端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为什么会跑到你们二房来?” “哦,我知道,方才你一直在嚷什么新姨娘,难道是你想提前设局诓骗紫鹃过来?” 杨氏有些慌了,秀帕几乎被拧成一团。 窦文漪这话实在太绕,太厉害了。 她若承认自己知道里面的人是紫鹃,那不就证明她手段龌龊,故意设的局吗 可要是现在不戳穿紫娟的身份,又如何做实这桩‘喜事’? 窦伯昌人呢? 明明说好的,让她带人来捉奸,人赃俱获,窦老夫人不得不吃下那个哑巴亏。 这个杀千刀的,他人不在,这戏她还怎么唱? 杨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指了指躲在一角的玳安,“小兔崽子,你说里面是不是紫鹃?” 窦文漪笑得更加明媚了,不紧不慢道,“府上好些人都看到班主的小徒弟进来,我和翠枝两个大活人看得清清楚楚,玳安在外面,他如何看得清?” “二婶,你莫要听风就是雨,偏听偏信,被人愚弄还不自知。主子被奸人挑唆,不明事理,自是逃不了惩罚,到时候自有二叔和祖母管教。“ “至于哪个不长眼的想掺和,为虎作伥,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嚼舌根的,先掂量掂量,到时候被打死也好,被发卖也好,别怪窦家无情!” 她的话有理有据,还带着慑人的气势,衬得人锋芒毕露! 听到这话,以至于曹嬷嬷等人个个都像打了鸡血,斗志昂扬,随时都要豁出去打架似的。 玳安和二房那些个下人齐齐变了脸色,这可是神仙打架,殃及鱼池,他们谁都不敢再吱声。 杨氏的脸都扭曲了,她也不傻,脑筋一动立马转过弯来,切齿道,“打开麻袋,一瞧,不就行了吗?” 窦文漪弹了弹衣裙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这次宴席我受命操办,万不能出岔子,若是二婶想趁机分家,大可去祖母跟前闹,我们走。” 杨氏瞳孔猛地一缩,眼看大伯哥才升了官,窦茗烟还是太子妃,窦家的富贵都在大房。 她是疯了才会提分家。 不对,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窦文漪容颜艳丽,可谁能想到这样一朵娇花,行事作风比那辜夫人还有威慑力,简直让人心生畏惧,不得不害怕。 窦文漪侧身经过她时,压低了声音,“二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把歪心思打到祖母身上,我保管让你滚出窦家,我说到做到。” 杨氏脸色煞白,嘴硬,“我才不信!” 窦文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掐指一算,你就是要倒霉!” 二房众人简直目瞪口呆,到底谁也不敢出头。 曹嬷嬷紧随其后,恨不得啐她一口,什么玩意儿,专会坑亲娘的王八羔子! —— 半个时辰过后,紫鹃吃过解药后,人渐渐清醒过来,看清来人是窦文漪,泪水汹涌如泄洪一般流了出来。 窦文漪心口发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你受委屈了,别怕,没事了,衣服都是翠枝帮你换的,他没有得逞。” 紫娟满面泪痕。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四姑娘救命大恩,紫鹃无以为报,只求能尽心伺候老夫人。二老爷狼子野心,他若真是图女人,不管是扬州瘦马,还是窑姐小媳妇,就算是良家子,只要他肯花银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哪里是在算计我,明明是在算计老夫人。他们贪图的是老夫人的小金库啊!” 窦文漪一颗心都揪紧,心口窒息般下沉。 她早已猜到了他们的图谋,还隐隐觉得,上一世,祖母的死或许和这群‘孝子贤孙’都有关! 第76章 断亲,自立女户 窦文漪定了定心神,“紫娟,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罢休!” 上一世,紫娟含冤跳井自尽过后,窦老夫人不知为何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那时,她已嫁到定远侯府,得知此事就急匆匆赶回来。 祖母虽然扭了腰,可伤得并不重,好好将养,再多活几年是没有问题的。她担心祖母身体,三天两头往窦家跑,本想伺候等她全痊,却被窦老夫人以不合规矩坚决撵回了谢家。 后来,不到半年,就传来祖母逝世的噩耗。 窦家乌烟瘴气,一会说什么紫娟冤魂索命,一会又传她是灾星,刑克六亲,是她克死了祖母。她觉得蹊跷,可窦家的事根本不容她插手,尽管她暗中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二房就是冲着祖母的私产去的,这次不曾得手,难保他们下次会变本加厉,用更肮脏的手法来抢夺呢? 人心险恶,她很难不怀疑他们就是丧心病狂,为了瓜分祖母的私产,不择手段促成了祖母的离世。 窦文漪心头思绪万千,窦伯昌自私自利是个靠不住的,窦仲渊就更不要指望不上,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实在担心祖母会走上一世的老路。 她很想自立女户,和窦家这群魁魅魍魉彻底断亲,然后再带着祖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清闲的日子。 寿鹤堂的正堂。 窦伯昌、辜夫人、窦仲渊和杨氏都在,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窦文漪在窦老夫人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帮着她捏肩,曹妈妈冷眼立在一旁。 窦伯昌还穿着官服,低哑的声音透着无奈:“母亲,都是儿子不孝,该打该骂,我们都认,你也不能狠心闹着回酉阳老家啊,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我们家如何在外头立足……” 窦文漪心中冷笑,无论什么时候,窦伯昌关心的都是他的官声。 那上一世祖母离世的事,与他有关吗? 辜夫人明显不耐烦,语气不虞,“老爷一回府,连官袍都没来得及脱,就过来了,朝堂风云诡谲,老爷多不容易,回府还要操心府里的事。老太太你一向豁达明事理,多体谅些。” 曹嬷嬷翻了个白眼,暗压着心中的恨意,这群狼心狗肺的,以为在这里装一装孝子贤孙,就能粉饰太平了? 窦文漪从榻上下来,使了个眼神给翠枝。 她立刻拿出了一个青花白瓷的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里面盛放着昨日宴席上用的翡翠桂花糕点心。 杨氏一见这个,顿时脸色煞白。 窦文漪指着碟子,寒声道,“这盘子点心却被人下了药,里面是市面上强劲的春药,若有人误食,后果不堪设想昨日宴席来诸多贵客,这点心却被二房的丫鬟端到了太子殿下的桌上。” “二叔母,你是不是觉得挺眼熟啊?” 杨氏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哪里不明白她又在扯太子的大旗。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谁敢去谋害太子……” “那二叔母是又想谋害谁?” 杨氏忽地惊觉失言,连忙住口。 窦文漪敛去笑容,死死地看向杨氏,“父亲,这可是谋害储君的大罪,我不知道窦家的富贵能有多长!” 窦伯昌一头雾水,陡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仲渊眼神阴冷,梗着脖子怒道,“大哥,四丫头满口谎言,昨日她就诓骗我去找太子,结果太子早就走了。你这个女儿无法无天了,你得好好管管!” 同样的把戏,她还想耍几次?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窦文漪意味深长地笑了,“若不是太子早走了,说不定你们的计划就得逞了,你们也想送个女儿东宫做妾。” 此言一出,在窦伯昌和辜夫人都不淡定了。 杨氏满眼震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含血喷人!大伯哥,没有这事,漪丫头信口雌黄,凭空捏造,她根本就有证据啊?” “谁说我没有证据?”窦文漪泰然自若。 她的青丝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戴一根白玉簪子,莹润的东珠耳环盈盈生光,衬得她的脸更为白皙艳丽。 “昨日二房的喜儿去了大厨房,就是她端走了这碟子桂花糕,她就是证据,父亲只需把喜儿拿来,严加审问,自会明白真相。” 杨氏心彻底慌了,喜儿是窦家的家生子,卖身契根本没在她手里。 若是让她来对峙,那他们谋害紫娟的事,不就扯出来了吗? 人要皮,树要脸,那他们还怎么做人? 窦伯昌心头火起,也不顾平日的形象了,“难怪母亲闹着要回老家,二弟,你是见不得窦家富贵,非要整幺蛾子吗?” 窦仲渊彻底傻眼了,他总不能把自己昨日原本的打算托盘而出,“大哥,你怎么能信四丫头呢?她就是在胡搅蛮缠,搬弄是非,我们没那个心思?” 窦伯昌一阵心寒,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早就信了窦文漪的说辞,“那你告诉我,这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下药是为了什么?” 杨氏脸上涨得通红,冷汗沁透了背心,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来人,去把喜儿给我押上来。”窦伯昌脸色铁青。 窦仲渊有些心虚,声音哀求,“大哥,都是手足骨肉,何必非要把事闹得这么难堪呢?” 窦老夫人失望了看了一眼窦仲渊,眼眶早已湿润,“老二,你还不说实话吗?” 窦仲渊见瞒不过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娘,儿子错了,都是杨氏撺掇我的,她说差个有能力的人打理内院,想找个帮手” 杨氏大惊失色,也慌忙跪在了地上,哭着辩释,“娘,紫娟是个好姑娘,你就把她赏给我们二房,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窦文漪一脸讥讽,“还装呢?二叔父眼界这般高,怎就看上了紫娟?恐怕是看上的是祖母的私库,毕竟没有人比紫娟更清楚祖母都有哪些财产,再说她还握着祖母私库的钥匙啊。” 窦伯昌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二房下药谋害紫娟,意图染指老夫人的私产。 窦老夫人痛心疾首,抑制不住眼泪往外流,“老婆子活到这把年龄,该享的福也享得差不多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曹嬷嬷,你去把我剩的东西都拿出来,今日就分给他们两兄弟。” “我明日就会酉阳老家等死!” 第77章 休妻 窦伯昌太阳穴猛地抽搐几下,一脚狠狠踹到了窦仲渊的身上。 “大哥!”窦仲渊生生受了他这一脚,腿上火辣辣的痛,但也不敢表露任何不满。 窦伯昌满腔悲愤,指着他的鼻子怒骂,“百善孝为先,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这个畜生,你六岁那年发烧,七八日都不见消退,母亲夜夜守在你床头,你的病好了,后来她却倒下了。母亲怜你身子弱,学业上不敢苛待你,反倒把你给娇惯了,竟养出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就说你这官职,还是母亲花了大价钱才给你弄的虚职!” 看得出窦伯昌是发自肺腑的生气,站在道德的高点,责骂别人自己都是极其容易的,更何况他身为兄长,确实有管教约束兄弟的职责。 依照现在的事态,窦文漪暂且还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祖母逝世的共犯。 “大哥,别说了!”窦仲渊羞得无地自容,这种阴私被人说破,就像被人扒光了一般。 窦伯昌语气森然,“窦仲渊,你想分家,我就成全你!你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母亲的头上,母亲操劳一辈子,本该颐养天年,昨日还是她的寿辰啊,你还干出这样的蠢事” 一听他说要分家,窦仲渊到底还是慌了。 大房不仅出了个太子妃,还会和章家结亲,就算窦明修再差劲,也是进士出身,以后还是国舅,再说他们还有一个出色的庶子窦如璋。 而他们二房根本没有任何人支撑门庭,如何能分家? 窦仲渊愈发烦躁,更加清楚,今日他若不表态怕是不好收场了。 “大哥,昨日是我多喝了几杯,失了分寸,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下了药啊。再说,不是没成事吗?” 说着,他又转头去瞪杨氏,“闹到这个田地,都是你这个蠢妇害我,若不是你唆使我去,我哪里会这般糊涂?” 杨氏没想到窦仲渊竟把所有的罪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干脆不装了, “好你个窦仲渊,你也算是男人?你若不想收了那紫娟,难道还要我替你上床?明明就是你自己好色,还怪我?” “要不是四丫头几句话就把你哄得团团转,生米早煮成熟饭了!还妄想太子提拔,做你的春秋大梦!” “够了!”窦仲渊被戳中的了逆鳞,忍无可忍,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杨氏的脸上。 用力之大,直接将杨氏打懵了,瘫在了地上。 杨氏捂着红肿的脸,气得浑身发抖,怔了好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哭喊着叫嚷撒泼,“你,你敢打我,杀人了——” “啪”一声,窦老夫人手中的茶盏从杨氏的头顶飞了过去,落在她脚跟面前,摔得稀碎。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窦老夫人目若寒冰,“杨氏无德,不敬婆母,犯了七出,就算休了你,杨家也无话可说。”‘ 杨氏猝不及防,心中恨极,到底还是被震住了,不敢再吱声。 窦老夫人冷冷地看他们,声音平静沙哑,“老大,老二,你们今日都在,我的私库就那点东西,赶紧分了。” 曹嬷嬷拿出两个檀木盒子摆在了桌案上,又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边。 窦文漪眼眶微红,心口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 窦伯昌哪里敢接话,只得愤恨地看向窦仲渊。 窦仲渊心头一凛,“杨氏,你作恶多端,还不诚心认错悔过,求母亲原谅,既如此我只得休书一封,我窦家庙小,容不起你这样心思歹毒之人。” “拿笔墨来!” 若真因这事闹大分家,他一定会背上一个‘不孝忤逆’的恶名,到时候说不定连他现在这份‘虚职’都保不住,日后哪里还有什么逍遥日子? 他万没想到什么便宜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 这时杨氏已经真正害怕起来,昏头昏脑地喊了一句,“不是我的主意,是窦茗烟,是窦茗烟挑唆我的,她说老夫人把好东西都留给四丫头,我也想映雪争一争。” 在场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辜夫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立马回怼,“杨氏,你给我住口!你想给自己脱罪还要平白拖茗烟下水,毁了她的名声,就能帮你们二房?你就是嫉妒她是太子妃,什么鬼话都能说。” 窦仲渊慌乱扯了扯杨氏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他们或许不相信她的话,可她却相信,这一次杨氏并没有撒谎。 一番折腾过后,窦伯昌担心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决定快刀斩乱麻。 最终几人一致决定把杨氏送去庙里为老夫人祈福,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也得看她什么时候悔改。 而窦仲渊则被家法处置打二十大板,窦伯昌害怕他心生怨恨,他主动请求打了十大板子,至于其他参与了此事的下人,一律被发卖。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众人走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窦文漪一瞧窦老太太的神色,顿时慌了,只见她脸色铁青,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下来,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她慌忙扑了过去,给她拍背顺气后,又握住她枯枝似的手仔细把脉。 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落泪,“祖母,你还有我,你别难过。” 窦老夫人微微睁开眼,眼神还带着愤恨和迷惘,又似在追忆往事。 待看清是她才温声道:“我没事,子不孝父之过,都怪我当初太娇惯你二叔伯了,你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都是命啊,他们的性子都像你祖父,懦弱,虚伪,狡诈” “当初,是我瞎了眼,喜欢上一副好皮囊,等真正认清你祖父骨子里的薄凉时,已为时晚矣。漪儿,一步错,步步错,你以后嫁人可得擦亮了眼啊。“ “算了,不提也罢。” 窦文漪鲜有听她提起祖父的事,她还以为他们情投意合。 窦伯昌和窦仲渊到底没脸闹着分家产,她陡然想起上一世,窦家的窑场后来好像惹了祸事。 第78章 谁想要她的命? 窦家的产业基本都是辜夫人在操持,从纵容佟嬷嬷放印子钱就可以看出,她实在不会持家。 窦文漪垂眸,“祖母,窦家的窑场如今是挂在谁的名下?” 窦老夫人沉吟道,“我曾提出过户,你爹为官,这些产业上的事,不好沾染,应该还是挂在我的名下。” 窦家上下都享受着窑场和瓷器铺带来的利益,可一旦出了事,担责的可是祖母。他们权衡利弊,考虑所有,唯独不考虑祖母。 窦文漪思忖片刻,提议道,“祖母,今日你虽然提了分家,到底没有分家,就怕父亲和二叔父会有恃无恐。不如把那个窑场分别过户给母亲,或者给二叔父,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如此,窦伯昌和窦仲渊也会觉得窦老夫人是动了真格,至少近期不敢再打她私产的主意。 窦老夫人想起方才窦文漪扯着太子的大旗和他们对峙,逼得窦仲渊进退维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丑事,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我的漪儿终于长大了!” 窦文漪紧紧握住她的手,“祖母,我不会允许有人再欺负我们。” 最痛的伤往往来自最亲的人。 这种滋味,她已经品尝够多,她只希望祖母能看开点。 窦文漪又和窦老夫人闲聊了一阵,就直接去了正院,把过户的意思传达给窦伯昌。 窦伯昌略有些惊讶,“母亲当真有此意?” 他虽然挨了板子,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碍。 他可是一家之主,家仆们谁敢用力打他?无非是装装样子,倒是窦仲渊是他亲自行刑稍微用了些力,估计还是得躺几天。 “正是。”窦文漪眉眼弯弯,眸光明亮如星辰闪耀。 辜夫人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又怂恿你祖母耍什么鬼把戏?一个丫鬟受辱,也值得你去拱火,今日这事若是没你搅和,哪里会闹得这般难堪?二房只怕会恨死我们!” 区区一个丫鬟,就算紫鹃死了在他们眼里也不值一提。 若不是她非要替祖母出头,祖母早就心寒,哪里还有心思讨说法,而窦伯昌只会轻描淡写放任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窦文漪眸底划过一丝讥讽,不咸不淡道,“欺你弱,妒你强,恨你有,笑你无,人之天性,母亲,你还这般天真?二房平日就不恨我们吗?我们大房可要出个太子妃。杨氏还污蔑三姐姐怂恿她呢,她心思能好?” 以后等到窦明修,或者窦茗烟算计她的时候,希望她也能人淡如菊。 辜夫人脸色难看极了,心想当初若不是她推了杨氏导致她小产,他们两家也不至于结下死仇。 “窑场和瓷器铺的事都是母亲在打理,转到母亲名下也是可以的。父亲想好了,明日就去官府,把相应的窑照文书等处理了。”窦文漪催促道。 窦伯昌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 这个节骨眼去做这件事,不就意味着分家吗? 窦文漪语气颇有些遗憾,“祖母说我们府上太乱了,她可不敢让你们继续折腾,若果你们不愿意过户,那她就只能收回窑场和瓷器铺了。” 辜夫人激动了,“这怎么行?” 窦家窑场可是窦家收益的大头,若收回去,窦伯昌那点奉银塞牙缝都不够! 窦伯昌沉默一瞬,有了决断,“漪丫头,这次宴席你办得很好,杨氏不如你,老夫人担心窑场的事也是人之常情,转户也行,只是得等些时日,不如,你暂且先代你母亲去管理窑场。” 辜夫人蹭得站起身来,彻底急眼了,“她一个不韵世事的闺阁女子,懂什么经营?伯昌,你别被她诓骗了!” 窦伯昌一脸不耐烦,怒斥,“老太君生辰,你就偷懒装病当甩手掌柜,若不是如此,二房哪里有机会乱来?你既怕受累,还不如让漪丫头多替你分担!我警告你,别再生事,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辜夫人脸色惨白,一口恶气堵在心口。窦文漪就是仗着那个老斋婆撑腰,才越发得寸进尺的,她天生就是克自己的,跟她就不是一条心,害她事事都不顺心。 辜夫人唇角绷紧,不情不愿道,“罢了,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窑场关系复杂,你去试试就自己几斤几两了。” 窦文漪唇角噙着一抹轻蔑的淡笑,“子不嫌母丑,母亲倒是嫌弃我来了。你被佟嬷嬷骗得那么惨,我们其实都不怪你的。” 辜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冷着一张脸,直接去接了揽月阁。 —— 这日,清晨阳光和煦。 窦文漪穿戴整齐,在翠枝和曹嬷嬷等人的陪同上,登上了管事早已安排好的檀木马车。 翠枝惊诧地发现,府上的下人对待自家主子都是毕恭毕敬的,就像对待老爷夫人似的,这在三个月前她是根本不敢想的。 窦文漪垫着一个引枕,懒懒地依靠在车厢壁上,仔细翻阅着窑场的账册。 果然类目繁多,各种开支庞杂,乍眼一看,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曹嬷嬷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以前,管理窑场的场主叫白维祺,他从小就跟着老夫人做事,诚实可靠,手艺精湛,可这两年,听说辜夫人两年前就把他给换了下去,现在的管事好像叫孟妄,性情如何,就不知晓了。” 孟妄? 窦文漪揉了揉额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上一世,她应该碰到过这人,一时倒是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 马车缓缓驶出天宁城,不知过了多久,一路颠簸上了山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和野花幽香。 四周寂静。 窦文漪猛地抬头,和曹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警觉。 果然下一刻,一只箭矢循着车身,如闪电破空而来,深深地扎进了车窗的木头上。 翠枝惊恐万分,慌忙抬眼看她。 窦文漪眼疾手快把她又摁了下去,另一只手死死扣住马车车壁,摇头示意她别动。 “四姑娘,你们坐稳了!”随着马夫的一声提醒,马儿受惊撅着蹄子,拉着马车狂奔了出去。 可马车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窦文漪等人差点被甩出马车。 她神色肃然,定了定心神,只听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是山匪? 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第79章 遇袭,可以为她而死! 窦文漪撩开车帘的一角,竟看到乌泱泱的一片群人,衣着褴褛,气势汹汹朝马车这边围了过来。 她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手持弓弩,那箭矢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翠枝脸色惨白,早就被吓懵了。 曹嬷嬷相对镇定多了,她们今日出来其实也带了几个护卫,只是刚才那箭矢过来的时候落在了后面。 “这就是窦家的马车,上面的人就是窦家的管事,就是他把银子挪了,兄弟们我们一起把人给逮出来,让他们给我们银子,都欠了半年的工钱,还不给钱,这些狗东西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 一个中年男子,贼眉鼠眼,一条刀疤从眉骨斜斜从延伸至耳朵,穿着粗布短褐,破旧的草鞋,扯着嗓子大声叫嚷。 几乎一瞬,马车就被他们团团围住,车夫被两个汉子直接掀下了马车。 “快给我们滚下来,给工钱!” “在不下来,我们就砸马车了,别怪我们不客气!” “跟着窦家做工,真他妈晦气!” “窦家人都死绝了吗?也不管我们死活?” 马车外,各种污言秽语,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 窦文漪隐隐觉得不对,这些人应该是窑场的雇工,半年的工钱都没有给? 他们今日本就是来巡视窑场的,还没到地方就被堵在这里。 看来窦家的人真的挺希望她摔个大跟头的! 曹嬷嬷见她准备出去,慌忙拦住她,“姑娘,奴婢去处理,别让这些贱民污了你的眼。” 这些人正在气头上,就怕场面失控冲撞了她。 窦文漪摇了摇头,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掀开帘子就下了马车,大大方方扬声道, “诸位,稍安勿躁,今日我们过来就是专程给大家发银子的,不管是拖欠了一年还是半年,工钱都管够!” 曹嬷嬷和翠枝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听她如此说,原本闹哄哄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双双翼希的眸光朝她射了过来。 “你是窦家什么人?” “你说话算数吗?” 窦文漪掀起眼皮,言辞诚恳继续道,“当然算数,我是窦家四小姐,你们放心,我们绝不会欠你们一个铜板。你们哪个是管事,做了多少工,总有记录,拿凭证过来,我们今日第一件事就把工钱给大家发齐了。” 眼看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安抚了,那个带刀疤的汉子咧嘴冷笑, “你是窦家小姐?以前发银子都是佟嬷嬷的事,她哪次发钱不是要准备了好几个大箱子装铜钱,你装铜钱的箱子呢?你空口白牙就想诓我们的!” “兄弟们,长点心,这小娘们就是骗人的,大家伙可千万别上她的当。不如,我们把她给绑了,再找窦家要钱!” 他这一嗓子煽动,群情激扬,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树林下伫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狭长的眼眸饱含深情,神色肃然,不动声色朝她挪步。 窦文漪蹙眉,她打量着那个男子,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她不禁升起一阵警觉。 下一刻,不知是谁推了前面的人一下,有人忽地摔倒,只听那人‘嗷嗷’叫了两声。 混乱中,有人捡起一支箭矢不动声色就扎进了马屁股里,马儿受惊拉起马车乱窜,几个伪装成窑工的刺客纷纷拔刀,人人变色,四处逃窜,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这时,一道寒光乍现,径直朝她逼来。 窦文漪瞳孔缩了一缩,本能朝后面退了一步,还来不及反应,那锋利的匕首又朝她的脸划了过来。 匕首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谢归渡手持长剑精准地劈开了男人的匕首,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把她护得密不透风。 “别怕,没事!”男人的声音清冷熟悉。 窦文漪又惊又惧,万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是谢归渡。 她就算再蠢,这时也明白过来,这些人借着窑工闹事,其实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随着谢归渡凌厉的剑势落下,很快就撂倒了两个刺客,可那些刺客像疯了似的与他激烈缠斗。 谢归渡若是平日应该也能应对,可要分心护着她,难免有些左支右绌。 忽地,他钳着她的腰肢,双腿用力一跃,就带着她飞到一旁,旋即他紧攥着她的手朝密林深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好像暂时躲开了刺客。 窦文漪实在有些跑不动了,停下来弯腰大口喘气,余光还是敏锐地看到他左手臂上已染了一团触目惊心的血渍。 “你可有受伤?”谢归渡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手指微微蜷缩。 “没有!”窦文漪脸色苍白,还有些气喘吁吁, “翠枝和曹嬷嬷,他们呢?” “墨羽去追那马车去了,你放心,他身手很好。”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耳畔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偶有飞鸟掠过头顶,空气中散发着一阵血腥的味道,山间愈发寂静阴森。 谢归渡看了看天色,“这些人训练有素,倒是有些像死士,你最近惹了什么人吗?” “没有谁。”窦文漪心里满是嘲讽,真是多此一问。 今日若没有谢归渡,那个刺客已然得手。 他第一次攻击并不是索要她的性命,而是想要毁她的容! 她敢保证今日的事背后肯定与窦茗烟有关,只是谢归渡永远都不相信,他圣洁无暇的白月光会是恣意谋害他人性命的毒蛇。 谢归渡如何看不出她的疏离和防备,心口掠起一阵颓败和钝痛,“漪儿,你” 这时,山林中传来一阵哨声,那是墨羽和他联系的暗号。 “我们出去,那些刺客应该撤离了。” 谢归渡精神一震,试图去握她的手,窦文漪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两人缓缓从密林中走了出来,然后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窦文漪心底惶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人猛地揽入怀里,扑到了地上,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第80章 他会和窦茗烟退亲? 屋内寂静无声,烛影摇曳。 帷帘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窦文漪悠悠地睁开眼眸,头还感觉沉甸甸的疼,陌生的床榻,天青色的帷帐 听到动静的婢女连忙上前侍奉,裴司堰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裴司堰淡定地把手中的奏本放回桌上,唇角噙着一抹自嘲,似在嘲笑他自己的优柔寡断。 才几日没看住她,她就把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真是有本事! 裴司堰几步掠了过来,撩袍坐在床头。 他抖了抖长长的袖口,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万幸高热终于退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这是哪里?”窦文漪瞳孔微震,猛地坐起身来。 “还在京郊,云涧别院,孤的私宅。” 她实在有些懵,裴司堰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渐渐回笼,他们不是被追杀了,后来还爆炸了,是谢归渡救了她! “谢归渡呢?” 裴司堰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捋了捋她的发丝,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还记得这般清楚,看来脑子倒是没坏,他用后背帮你接了个霹雳弹,命大,死不了!” 烛火朦胧,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锦帐里男人矜贵冷漠的脸显得有几分疏离,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又像是随时都会失控掐住她的脖子。 窦文漪肉眼可见地慌了,掀开锦被作势就要下床。 裴司堰不由分说直接摁住了她的肩头,因为两人离得太近,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胡闹!躺下!” 窦文漪神情微凝,不自然地偏过脸去,垂眸才惊觉自己身上竟穿着一件宽大、陌生的象牙白男式中衣。 一股龙涎香混着松香的气息萦绕全身,就好像整个身子都被他包裹着似的,她竟穿着他的贴身衣物。 窦文漪指了指中衣,耳根隐隐发烫,“殿下,这于礼不合” 少女的慌乱裴司堰尽收眼底,语气嘲弄,“于礼不合?你我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有何不可?这里没有女人的衣物,只有孤的衣袍,你还嫌弃上了?” 这话实在太有歧义。 窦文漪脸色微红,根本无从辩驳。 他的大手停在她的肩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刚准备躺下,就被他强势地抱在了怀里。 裴司堰闭上眼眸,喉结滚动,喃喃道,“以后别这样逞强了,好吗?有什么事,都交给孤来处理,可以吗?” 她差点就死在他的眼前! 窦文漪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直,沉默以对。她刚经历了生死,听他说这些动人的情话,心底难免会泛起一丝涟漪。 上一世,谢归渡也给她说过很多情话,可后来又如何? 裴司堰固然霸道偏执,待她又有几分真心?他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对她起意,产生了征服欲就想勾到手。这种廉价的冲动只会给她带来比上一世更惨的结局。 她紧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不是让她与人做妾,依靠男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司堰才把她重新摁回床榻上,又耐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你才退烧,别逞强。” 窦文漪对上他的眼眸,眼尾泛红,幽黑的瞳孔里藏着她不想懂的复杂情愫。 很多现实问题并不是她刻意回避,就能忽视的。 “殿下,他的伤到底如何?可否给我寻一套女裙来?我的仆人他们情况怎么样?” 裴司堰沉静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病中的她肌肤如雪,显得更加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他里面穿着金丝软甲,大部分躯体无损,只是肩膀和手臂受了些许轻伤,并无大碍。” 窦文漪眸底闪过惊愕,那可是霹雳弹,威力无穷,谢归渡肉体凡胎,他的伤情肯定很惨烈 只是为何这些刺客会有霹雳弹,那可是军中专属的利器,大周朝对火炮、霹雳弹这些管控极为严苛,一般人哪里能搞得到这种东西? 难道窦茗烟真的手眼通天,还能调动军中的人? 窦文漪沉默地听着,一时入了神,没有说话。 烛火照耀在她的脸上,肌肤冶丽,朦胧,显得愈发魅惑诱人,裴司堰眼眸深暗,语气嘲讽,“你在想什么?救命之恩,你就这么感动?” 窦文漪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殿下,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什么?”裴司堰掀了掀眼皮,气极反笑,“孤的亲事,你有意见?” 窦文漪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我哪敢有意见,反倒是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你的丫鬟婆子们都没事。” 裴司堰笑不达眼底,不紧不慢继续道,“窦家窑场的窑工只是幌子,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是两拨人,另一拨是造霹雳弹的亡命之徒,你们是遭了无妄之灾。” 汝县附近有人开设私炮房,他的人已经盯了很久,在得知窦文漪今日也来了汝县附近,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差点就得替她收尸了! 窦文漪松了一口气,“那些伪装成窑工的刺客呢?” 裴司堰神色变了变,眸光森冷,“刺客?那些作乱的人已被悉数抓起来了,这次你又惹了谁?” 敢动他的人,这些人是活腻了! 窦文漪眸光黯然,自然不会把心中的怀疑告诉他。 她陡然想起今日那个刀疤男,就是上次在寺庙掳走她的那三个男人其中之一,在寺庙里他虽蒙着面,可他的声音她永远都忘不了。 窦文漪猝然一惊,若这次刺杀背后的主谋是窦茗烟。那就意味着上次寺庙的事也是窦茗烟! 她们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为何她几次三番,不择手段就是想毁了她? 难道只因为窦茗烟担心自己妨碍她的亲事? 窦文漪觉得毛骨悚然,定了定心神,“若是我告诉你,殿下就愿意为我主持公道吗?” 裴司堰目光灼灼,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漪儿,孤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窦文漪失笑,“那你会和窦茗烟退亲吗?” 第81章 讨要一个恩典 裴司堰抚着她脸颊的手一顿,唇角的笑意消散,“不会,孤和她的亲事不可儿戏。” 答案意料之中。 窦文漪压根就没有指望过他,裴司堰看似对她动了心,可窦茗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圣上赐婚的太子妃,他们才是夫妻一体。 她算什么? 不过是他闲暇之余的消遣,是他想要征服的猎物,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前世今生,不管是谢归渡,还是裴司堰,他们都会偏爱窦茗烟,而她从来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和窦茗烟争男人,她不屑! 窦文漪自嘲地叹了一声,“殿下,这些糟心事就不必劳烦殿下了。” 她眼底那一抹失望,直直撞进裴司堰的眼里,令他恍然,原来她的情绪,竟能牵动他的神经,让他如此心烦气躁。 他的指骨收拢,语气冷硬,“今日这事,无论背后是谁,孤自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窦文漪有些意外,缓缓抬起头,仰望着他,“那这次殿下又想要什么?” 没有人能在裴司堰跟前讨到便宜, 这一刹那,连空气都凝固了。 裴司堰忽地想起上次骗她吃饴糖上的事,脸冷了下去,“好、好、甚好!” 他垂眸看她,床上的女人身姿单薄,肩膀削瘦,乌黑的秀发似瀑布般铺开,色彩分明,明明柔弱不堪,骨子里却透着坚韧和执拗。 在她眼里,哪怕遇到生死的危机,她都不愿意向他求助,一门心思只想着与他做交易? 真是好样了! “孤要什么,你就给吗?” 裴司堰眉梢微挑,盯着她粉嫩的小脸,幽深的眸光一寸一寸下移,顺着白皙的脖颈,再到若隐若现的锁骨,以及薄透中衣下傲人的风光 不知不觉,诱人深陷。 他要她心甘情愿做自己的侧妃。 “给不了。”窦文漪被他深邃的眸光看得心底发慌,不自然地扯了扯被子遮住整个身子。 她话锋一转,“殿下曾答应过我一个恩典,只要我治好你的头疾,你就承诺帮我实现愿望。” 他是窦茗烟最大的靠山,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没有裴司堰的帮助,恐怕是很难实现,她要拿这份筹码换一生的自由。 裴司堰凤眸黑沉,望着她片刻,“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冷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窦文漪薄唇绷紧,还是带着一丝期许,“民女想要离开窦家,自立女户。” 一旦自立女户,她的亲事就是自己说了算,就可以带着祖母安享晚年,窦家的糟心事,她一律都不想再管。 裴司堰眸光沉甸甸的,“女户?这已超出孤的职权,恐怕只能食言了。” 自立女户需要皇帝的特许,谈婚论嫁,招婿都是她自己说了算,在他眼皮子底下,还盘算着嫁给别人吗? 窦文漪睫毛颤了颤,眼底难掩失望,果然,裴司堰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只能另寻出路。 —— 裴司堰不知道的是,上一世,他曾力排众议亲自帮窦文漪和离,自立女户,还追封她为霓安郡主,为天下女子表率。 当然,那个时候的窦文漪已经死了! 天佑三年秋季,北狄闪击大周国都天宁城,谢归渡率着虎豹营苦苦支撑。 彼时的章承羡是裴司堰的左前先锋,他们率着玄甲军连夜奔袭,连续急行军十二日才赶到天宁承附近的荆阳驻扎。 章承羡经历多年的边陲磨砺,早已锋利如剑,让周围蛮夷闻风丧胆,他们成功将南戎蛮子撵出边境四百里开外,原本准备开疆拓土的。 而天宁城的沦陷却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皆因睿王狼子野心,支开裴司堰的同时,还蓄意勾结北狄人,调走了西山大营的禁军,又被敌军细作盗走城防图,多种原因所致。 夜风微寒,旌旗招展,玄甲军原地休整。 “她还好吗?”章承羡凝望着天宁城的方向,猛灌了一口酒。 裴司堰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眸光瞬间沉了下去,口气极为不屑,“一如既往,爱慕她的夫君,这么多年你还惦记什么?” 章承羡眉宇透着一股恨厉,“当初,我就该听你的话,弄死他,就算她恨我,也比做一辈子陌生人强。” 裴司堰自嘲地笑了笑,想起白玉兰树下的女人,心头泛起一股酸涩。 “她女儿早夭,她自尽被救了下来,没死成。” 章承羡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怒气蹭蹭往上冒,“谢归渡那个狗东西,到底在做什么?前阵子,不是说他要娶福安郡主做平妻吗?” “殿下,我用所有军功,换她和离,可好?” 裴司堰鼻腔里溢出一丝讽笑,“章承羡,你少自以为是!你想让她和离,她就和离吗?她爱谢归渡入骨,把他视为她自己的天,她会听你的话吗?你觉得她过得辛苦,不幸福,她自个乐意!” “你凭什么管?” 章承羡被怼得哑口无言。 被北狄铁骑围困近两个月后,太子裴司堰率着玄甲军大败了北狄,收回了天宁城。 庆功宴上,舞姬们载歌载舞,众多将士都在等着太子裴司堰,可找了一圈都不见他的人影。 章承羡喝得有些醉了,身形踉跄,摇摇晃晃走到御花园,不远处,他好像看到了谢归渡那个狗东西瘫坐在地上,他不是有洁癖吗? 怎么浑身是伤?还有血污? 章承羡放声大笑,语气讥诮,“堂堂首辅,还被人揍成这副熊样,窦文漪不嫌你窝囊吗?” 谢归渡浑身乏力,骤然抬头,眼泪鼻涕齐齐流下,“她看不到了。” 章承羡的酒瞬间清醒了几分,“你说什么?” 恍惚中,章承羡看到谢归渡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喃喃道,“我把她弄丢了” 章承羡死死地盯着他,蛮狠地攥起他的衣襟,“王八蛋,什么叫弄丢了?” 谢归渡哭得几乎气竭,方才,裴司堰丢给他一份和离书,那是窦文漪的亲笔。 她竟亲手杀了北狄变态权臣完颜泰,她提前把和离书交给舞姬 窦文漪死也不做谢家的鬼! 第82章 前世之夺妻之恨 天佑四年春,天宁城出了好几件轰动的大事。 穆宗皇帝驾崩,太子裴司堰登基称帝,而睿王党羽一律都被清算。 章承羡被加封为镇国公,而与天宁城共存亡,受万人敬仰的首辅谢归渡,也被加封被定国公。 “国公爷,定国公求见!”门房推开房门,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七八个酒壶横在地上。 醉醺醺的章承羡从桌子底下爬起来,喃喃道,“狗东西,闻着味就来了?不见!” 得知窦文漪英勇赴死后,章承羡悲痛欲绝,他领了裴司堰的密旨,近日才寻了回她的尸骨。 门房唯唯诺诺,哪敢接话,谢归渡是首辅,如今还是一等国公,到自家主人口却成了最下贱的东西。 一连三日,谢归渡都来章家求见,可章承羡都避而不见。 天色蒙蒙亮,雾气浓重,还不到卯时。 宣治门外,禁军林立,殿外的汉白玉台阶被宫婢们清扫得干净发亮,朝臣们神色肃然,井然有序,排着队等着上朝。 排在班首的谢归渡转身,拦住后面的章承羡,正色敛衽作揖,“镇国公可否行个方便,归还亡妻尸骨棺椁?谢某定当重谢!” 章承羡脸色沉了下去,眉宇间透着冷峻狠戾,语气轻慢,“亡妻’?谢归渡,你个狗东西,你也配!她早就写下和离书,要与你和离义绝!” 谢归渡掀起眼皮,眸光锐利,直白,“漪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早上了我谢家的族谱,生是我谢家的人,死也是我谢家的鬼,她的事与你何干?” “章承羡,你欺人太甚!” “你若是早日成亲,想必就不会做出强夺人妻尸骨这等狂悖之事。还望你积德行善,尽快归还棺椁,死者为大,亡妻需入土为安!” “谢归渡,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章承羡厉声断呵,倏地抽出禁军侍卫腰间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强夺?当初若我要强夺,她会嫁给你,受一辈子委屈?是你亲手送她去死的,你哪来的脸?” 谢归渡双眸通红,饱含悲戚,“谢某自当以死谢罪,待我死后,希望能与亡妻合葬,还望镇国公成全。” 四周一片哗然。 禁军侍卫们八卦看够,慌忙上前劝阻,禁军统领小心翼翼夺下了章承羡手中的刀。 冷不防,章承羡一拳就砸到了谢归渡的脸上。 谢归渡手中的笏扳落地,抬手狠狠攥住了章承羡的腰带,反手就是一拳,两人打得有来有往。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新晋的镇国公,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首辅、新晋的定国公,不顾任何形象,竟在宫中厮打起来。 简直是旷古奇闻! “看来是这镇国公觊觎别人的妻子,目无法纪,罔顾人伦,不然怎会连尸骨都不放过?真是有辱斯文!” “夺妻之恨,哪那么容易化解啊?” “真是红颜祸水!” “哎,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莫要妄加揣测!” 看热闹的群臣们,各持己见,议论纷纷。 安喜公公一路小跑到御书房,“圣上,定国公和镇国公在宣治门打起来了。” 裴司堰薄唇轻扯,“真长本事了!” 眼看已到午时,朝会接近尾声。 金銮殿上,安喜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宣,定国公、镇国公进殿。” 在殿外罚站已经快两个时辰的章承羡跟没事人似的,昂首阔步进入殿中。 反观谢归渡则没那么幸运,他腿脚麻木,摇摇欲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挂了好几处彩,一脸颓败犹如丧家之犬。 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若是年轻时,谢归渡自然能与章承羡勉强打个平手,这些年他忙于政务,又因寒毒缠身多年,身子到底弱了很多,哪里是章承羡的对手? 毕竟章承羡身为将军日日操练,身姿健硕,浑身上下拥有使不完的劲。 两人恭顺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十足的大礼。 裴司堰面无表情看着两人,“谢爱卿、章爱卿,你们可知错?” 谢归渡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微臣知错,亡妻尸骨未寒,恳求圣上恩准臣先行下葬,再来接受责罚。臣愿以所有功勋、爵位换取回亡妻尸骨,还亡圣上成全。” 人都被他害死了,还来惺惺作态,真令人恶心! 章承羡轻眼底盛满鄙夷,嗓音掷地有声,“微臣知错,窦文漪巾帼不让须眉,亲手斩杀了北狄权臣完颜泰,为大周立下不世之功。” “臣躬亲圣上为其追封,她是应该流芳百世的女英雄,而非困于谢家的内宅妇人。”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 论功行赏虽已过去数日,大多数朝臣并不知晓完颜泰是被大周的一个女子所杀。 裴司堰轻描淡写道,“该赏!谢爱卿精通大周律法,觉得朕该如何行赏?” 谢归渡蓦地抬头,错愕地盯着裴司堰,“不知!” 他心中的酸楚开始膨胀,心底悄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83章 渣男后悔了 听到这话,谢归渡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几个侍卫迅速把他扶了下去, 从此以后,定国公府谢家的富贵戛然而止,一落千丈。 人们都说他在金銮殿上死谏,触怒了天威,以至于从谢归渡从大权在握的首辅变成了太子太傅的虚职,新君登位,国朝压根就没有太子,裴司堰膝下甚至连皇子都没有一个! 之后谢归渡的官职,一降再降,甚至一度闲赋在家。 所有的言论风向都悄然转变,窦文漪终于在她死后不仅成了郡主,还自立女户,名声越来越响,人们又自发开始爱戴她。 多年以后,定国公谢归渡与亡妻和离一事都还被人们津津乐道,无人知晓他们和离的缘由。 谢归渡时常守着前妻的牌位絮絮叨叨,喝得酩酊大醉,在似梦似清醒的状态中,无数次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缅怀她,以及他们的女儿囡囡。 他甚至还会抱着她的牌位,拥着她的衣裙一起入睡,可再多的忏悔都换不回她的原谅 窦文漪爱憎分明,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她甚至都不肯入他的梦里来,那牌位后来还被镇国公章承羡砸过好几次,不准他刻上‘亡妻’二字,还骂他恶心。 无数次,他想一死了之,以死谢罪,可裴司堰不准他自裁,否则他会让谢氏一族陪葬,还说他拼命保下来的天宁城,他就得守着大周的锦绣河山,等着海宴清河到来那一天。 终归是他太过懦弱,卑怯,就连赴死都缺乏勇气,他既死了,有如何管得了身后事,管得了谢氏一族的死活? 裴司堰就是想看他在岁月的长河中颓丧,痛苦,堕落,备受悔恨和相思的煎熬,孤独落寞如行尸走肉! —— 翌日清晨,窦文漪还是来到了谢归渡的房间,她不想因这次救命之恩欠下谢归渡一条命。 “不准砸,不准砸!求你,不准砸,漪儿——” 梦中的谢归渡哭得撕心裂肺,好像疯狂地护着一块牌位。 酸涩的眼泪划过脸颊,他猛地睁开了双眼,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眸光渐渐凝聚,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那道纤弱的身影。 眸中藏着柔和和赤诚,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漪儿,我们不要退亲好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 谢归渡面色苍白,倏地坐起身来,喉结微颤,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见她久久不答,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的痛楚彻底蔓延开来,四肢百骸浑身都疼。 屋内泛着一股血腥味,窦文漪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她缓缓道,“谢世子,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仅此而已。至于这门亲事,早已是定局,何必再提?方才大夫已告知我,你的伤并无大碍。若是需要滋补的药品,我会派人送到府上。” 谢归渡紧攥着锦被,她冷漠的眼神,绝情的话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浮上心头。 上一世,她深陷绝境,明明是他上门求娶,才救她脱离苦海。她心怀感激,把自己视为天,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咳嗽,都会牵动她的心弦,什么养生汤,滋补的药膳都会贴心给他安排上。 他在想什么? 幻想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她也回来吗? 可是上一世,他却亲手把她塞进了歌姬的马车里,把她送给北狄的完颜泰。 纵然他后来也派了死士去寻她,可是 曾经,她全心全意捧着一颗真心,爱慕自己。 是他自己弃之如敝履的! 谢归渡悔恨交加,到底泄了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 年少不知情贵,悔之晚矣!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 最近三个月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飞快掠过,提亲!从提亲开始,窦文漪待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上一世,她无比期盼嫁给自己,而这辈子,她却避他如蛇蝎! 谢归渡试探着开口,“漪儿,当初我上门提亲,你为何就执意要退亲?” 窦文漪怔了一下,不禁失笑,“爱与不爱,不是很明显吗?” 谢归渡恨不得把魂牵梦绕的她拥入怀里,有些急了,“不,漪儿,我真的后悔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窦文漪转身准备离开,轻笑一声,“谢归渡,你不觉得好笑吗?你对三姐姐用情至深,心中又如何容得下别人?再者,我也有倾慕的人,所有,还请你别再纠缠,也别试图挟恩以报。” 谢归渡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慌忙从床榻上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你如何会移情别恋?” “谁?” 窦文漪强忍着嫌恶,冷冷地瞪着他,“是谁,都与你无关!” 谢归渡脑子转得飞快,她应该不会喜欢章承羡那个傻子,旋即,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忍不住出声,“裴司堰?” 窦文漪蹙着眉头,趁势抽回了手臂,拉开距离,她就知道他又要扯到裴司堰的身上,但是她自然不想扯出沈砚舟的事。 思及此处,她并未反对。 且让他慢慢猜去,只要以后他们井水不犯河,不在纠缠,就万事大吉了。 “不,不可能!”谢归渡悚然一惊,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上一世的裴司堰的行为会那么反常,他一直以为是章承羡推动了他和窦文漪和离的事。 原来,裴司堰也在暗中觊觎他的妻子! 谢归渡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他想起来了,那晚在离宫,送窦文漪回去的那个小内侍就是东宫的人。 他已经捷足先登,甚至已经吻过她! 谢归渡血气上涌,咬牙切齿道,“窦文漪,难道你真的自甘堕落,不知廉耻,他那种男人你也敢招惹,甚至不惜与人做妾吗?” “谢世子,在你眼中,孤又是哪种人?”裴司堰身姿挺拔,神采奕奕,陡然出现在门口。 第84章 她是孤的女人 窦文漪垂下眉眼,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方才谢归渡质问她喜欢的人是谁时,她并未否认。 也不知道裴司堰到底听了多少? 这种场景,就怕他会误会她的心意,那日在窦府,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别人,这等做派,言行不一,不就是欲擒故纵,故意勾引他吗? 窦文漪心底懊恼,今早真不该来看谢归渡,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她如何解释得清。 裴司堰穿着一袭玄色暗纹劲装,身姿挺拔健硕,气度雍容,微凉的目光掠过她的脸,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威势。 他阔步踏入房中,寒眸如星,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情绪,“谢世子,对孤很有意见?” “不敢!”谢归渡眉眼阴沉,怒不可遏,赫然注意到裴司堰腰间的香囊。 那枚香囊的针法和花纹他太熟悉,和自己腰间那枚简直如出一辙,那是窦文漪送他的香囊! 大周朝,女子赠送男子香囊是对他有意的意思,连香囊都送了? 不,窦文漪绝不可能像爱他一样爱上裴司堰。 她骨子里执拗得很,不屑跟任何人做妾,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以此推断,她刚才的话一定骗他的! 可裴司堰是一头豺狼,心思狡诈,让人琢磨不透,他一定是见色起意了。 难怪在离宫的时候,裴司堰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大义凛然,极力逼他退亲。原来他早就包藏祸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为了不择手段强夺他的妻子! 上一世,他是有罪,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无能为力,痛苦遗憾了一辈子。可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裴司堰觊觎自己的妻子吗? 窦文漪怎能与他做妾? 谢归渡妒火中烧,眼底迸发出强烈恨意,“当初你是故意设计在下退亲的,还搞出一副假的诗作,堂堂太子,手段太下作了,滑天下之大稽!窦文漪是我的未婚妻,太子这是要强夺臣妻吗?” 如此无德,无耻,他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的大任? “臣妻?你们不是早就退亲了吗?” 裴司堰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径直走到窦文漪的身旁,修长的大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还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尽数笼罩,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谢归渡的视线。 裴司堰语气极为宠溺,声音不高不低,“大清早,不乖乖待在屋里,药都冷了!” 窦文漪睫毛颤了颤,瞳孔猛地放大,暗暗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听话,伸手,信不信孤就在这里吻你!”裴司堰垂眸,压低了声音全是警告,广袖下另一只手几乎探到了她的腰肢。 少女一脸娇羞,粉嫩的双颊、耳垂、就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红晕,真是勾人而不知知。 她不属于谢归渡,更不属于其他任何男人。 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他要彻底的占有她,完完全全,身心都要。 窦文漪身子瑟瑟地颤了一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紧绷,裴司堰就是个疯子,万不能挑衅他,几乎一瞬,扣在腰肢上的大手到底还是松开了。 裴司堰牢牢地攥着她的玉手,十指相扣,这才转身,大方地直面着谢归渡。 他冷然地勾起唇,一双桃花眼是掩饰不住的鄙薄, “谢世子,始乱终弃的人是你,包藏祸心的人也是你,是你配不上她!你私德有亏,三心二意,还不知悔改,不知道定远侯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不孝子,真是难担大任啊!” “至于退亲的事,你技不如人,也怪孤?” 裴司堰气势强悍,霸道,字字珠玑,语言挑衅,是因为手握权柄有绝对自信。 换而言之,他压根就没把谢归渡放在眼里。 “太子,你们不守礼法,怎可私相授受” 谢归渡死死盯着他们紧扣的手,神情痛苦冷硬,颧骨处涌现青筋,简直气疯了,袖口下紧握的拳头都在颤。 他们放荡形骸,故意当着他的面表现亲密,不就是想宣示主权吗? 裴司堰眸色发沉,直视着怒气冲冲的谢归渡,声音讥诮,“上次的事,孤未与你计较,你是觉得孤太好相与?” “还是你不自量力,就想与孤作对?孤的女人,你偏想抢一抢?至于礼法,我们还会做更亲密的事,这些岂容你来置喙?” 窦文漪心底无比抗拒,裴司堰周身的戾气让人窒息。 什么叫他的女人? 她根本没有同意! 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容她开口反驳。 “太子殿下,我和漪儿自幼便有婚约,她真心倾慕我四五年,为我做了无数的药膳、香囊、药丸、衣袍等,甚至她学医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她如此真心地待我,短短两个月,会移情别恋?” “你不过就是以权谋私,胁迫她而已!漪儿从不屑与人做妾的,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85章 他想要她 窦文漪拍开他的手,抿了抿唇,“裴司堰,你个浑蛋,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他挟持着她,她已经乖顺地配合着他演戏了。 怎么还演上瘾了? 裴司堰倏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窦文漪忽地双脚腾空,惊慌失措中,本能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声音幽凉,“一大清早,你就迫不及待来看他,窦文漪,你对他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吗?” 一股子醋意。 “不是的,我没有”窦文漪花容失色,在他怀中挣扎、拍打,两条腿胡乱踢蹬。 可裴司堰置若罔闻,抱着她大步流星去了他的寝卧,动作敏捷粗暴,把她直接丢在了软软的床榻上。 她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仓皇中,她的裙摆扯开,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窦文漪狼狈地瘫在床上,惊魂未定,气息凌乱,“裴司堰,你要做什么?” 裴司堰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她柔弱可欺,魅惑诱人,他没有丝毫犹豫,毅然欺身上来。 他温润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你说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你!” 语破惊天! 窦文漪眼底全是惶恐,浑身发抖,泪意在眼眶涌动。 他凭什么可以恣意蹂躏自己? “你不听话,就应该受到惩罚!你告诉我,你对他早就没了感觉,你根本不喜欢他!他这样不堪的男人,还让你终身难忘了?” 窦文漪忙不迭地摇头,“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裴司堰,别这样!” 裴司堰微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素衣,还有香妃色的肚兜来 窦文漪双眸含泪,羞愤欲死,尖叫出声,“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然而,她听到刺啦一声,胸口一凉,那薄如蝉翼的肚兜就好像形同虚设,她颤着身子,双手拼命捂着胸口。 这样失控的裴司堰让她害怕,大颗大颗的泪落了下来。 她知道裴司堰无耻,可万没想到,他如此疯癫,是谢归渡激起了他的妒意。 一张冷艳阴鸷的脸陡然逼近她,裴司堰将她紧紧桎梏在怀里。 他舔了舔她的耳垂,轻笑低语,“孤说过多少遍,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 ‘侧妃’两次字,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那个‘妾’字格外地刺耳,侧妃的位置好像真的委屈了她。 可她真心实意地爱过那个男人四五年,为他付出嫉妒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裴司堰恨她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情,更恨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敷衍,无动于衷。 明明是她来招惹自己的! 他贵为储君,日后更是万民的主宰,反倒卑微地乞求她的回应? 裴司堰一贯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被彻底被打破,他承认自己早就对她动了心。 谢归渡理直气壮舞到他的面前,就好像窦文漪非他不可,还摆出一副他才是原配夫君的派头,难不成他还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真是岂有此理! 固然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就算以权谋私,哪怕手段再卑劣,裴司堰也要染指她。 那又如何? 男人滚烫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肌肤,贴着肚兜滑到深入,唇舌灵巧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嗓音低哑,“漪儿,你是我的。” 一股酥骨的战栗感从背后窜了起来,她浑身软得出奇。 恍惚中,她朝他怀里蹭了蹭,几乎一瞬,她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背叛了她,无比渴盼着他的撩拨。 她不是应该无比抗拒的吗? 窦文漪悲愤交加,矛盾羞愧,难道此生就只能这样,不明不白,沦为他恣意亵玩的玩物? 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裴司堰,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裴司堰把她压在身下吗,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摩挲,“告诉我,他吻过你吗?” “没有!”窦文漪喘得不成样子,裴司堰似乎很介意这个问题。 这一世,谢归渡吻她未遂,可是上辈子,他们几乎夜夜都赤诚相待,抵身相拥,他们可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啊 可是就算他要吃醋,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总不能混为一谈? 感受到她迟疑,裴司堰遽然眯眸,惊觉她和谢归渡的牵绊远比他想到的更深,就好像他们两人藏着什么秘密,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裴司堰俯身,细细地吻她的锁骨,“窦文漪,她是我的,哪怕你的一根头发丝,都应该属于我!” 不对,她好像没有答应他进东宫啊,怎么就被他哄到了床上,还压在了身下? 她刚才不是还在挣扎吗? 为什么她会沉沦? 他用几句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的话语,就把自己给诓骗,给驯服,给调教了? 她只会被他拖入深渊! 窦文漪只觉得毛骨悚然! 下一瞬,她拔出了插在发髻上的银簪,抽出了那根特制的银针,直直比在了嫩白的脖颈处,“殿下,纵然我卑贱如草,也是清白之身,你贵为太子,自是万人之人一人之下,可我不愿入东宫。” “如此,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一室旖旎,被她冰冷绝情的言语搅碎。 裴司堰从她的胸口缓缓抬起头来,再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窦文漪,如果我让你做太子妃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窦文漪一怔,他前两日,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他和窦茗烟的婚事不是儿戏吗? 君无戏言! 就算,她可以做太子妃,又如何? 裴司堰上辈子,还有一个深爱的侧妃。 她不过是他的猎物,一时的甜言蜜语,一文不值! 第86章 总有一日,她会对他动情 裴司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再次清晰地吐出一句话,“窦文漪,你不肯?” 太子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 比如,窦茗烟不就是丈着太子妃的头衔,为所欲为,窦伯昌、辜夫人等人不就是因为她的天生贵命对她格外优待吗? 上一世,她只求一人心,背着‘灾星’的恶名,尝尽了人间苦楚。 这一世,她已经改变了自己悲惨的命运,甚至靠着沈砚舟扳倒了玄明,一切都在变好攀上裴司堰确实是她的计划,为何她还是会不甘心呢? 得陇望蜀? 不,她只是还妄图拥有一颗真心! 窦文漪一时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更加迷茫了。 那日裴司堰问她,是否对他毫无感觉,方才她的身体却明显地背叛了她 即便他对自己有超出常人的纵容和宠爱,无非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得到她,一旦得到她,还会一如既往吗? 无非是征服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君心难测,太子妃的头衔,她并不想要。 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再则,裴司堰的许诺不过是临时起意,何必当真? 裴司堰坐起身来,轻而易举就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精准地取下她手中尖细的银针。他瞟了一眼那闪闪发亮的针尖,如果抹点剧毒,确实能致命。 他风轻云淡,把银针丢在了地上。 带着刀茧的指腹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他轻哂,“真是没出息,这针尖应该对准别人!害怕了?害怕再次遇到负心汉?” 窦文漪回过神来,直直地看着他,“窦茗烟你又打算如何安置呢?” 裴司堰怔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晨光熹微,薄雾轻覆,山间的风微凉,吹得人无比清醒。 他们之间本就该好好谈一谈,强扭的瓜不甜,裴司堰以后注定是帝王,帝王的恩宠太过缥缈…… 耳畔忽地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救命之恩,孤自会妥善安排。你不想做侧妃,不想给她行礼,孤都允你。” 窦文漪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怔然抬眸。 裴司堰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孤这一生,很难对女人动情,可你是例外,孤的眼里已看不见其他女人。” 他不能容忍她嫁给任何其他男人。 窦文漪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可是她一旦嫁进东宫,就算没有窦茗烟,还有那位贤良淑德的侧妃。 随着时间的推移,色驰爱衰,他迟早还会有其他的红颜知己。 她将会面对数不清的宫斗,东宫就像一座樊笼,她不想当一辈子的囚徒。 上一世,哪怕一个小小的定远侯府,薛氏和谢梦瑶手段层出不穷,都让她疲惫不堪。 她活了两世,根本不指望男人的感情能保值,关键时刻,他们只会消失,只会鞭长莫及,他们的承诺都是狗屁。 窦文漪神色愈发冷硬,眸光坚定,“裴司堰,我不愿意,我不想做你的侧妃,也不想做你的太子妃!” 裴司堰的脸瞬间冷了下去,狠狠地把人箍在怀里,那力道似要将她揉进血骨,“还要孤说几遍?窦茗烟的事,孤会解决!” 他的怀抱宽阔滚烫,却不属于她。 “我也说了无数遍了,裴司堰,我不愿进东宫。如果你一定要逼我,我情愿死!”窦文漪迎着他满是戾气的脸,毫无畏惧。 裴司堰眼底郁沉,下颌绷紧,俯身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两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让她愈发清醒。 窦文漪想起当初,她劝沈舒梨时说的话语,是要剜心短痛,还是要长痛一辈子? 她的衣裙凌乱,难堪,羞愤,他们早有了了肌肤之亲,虽然还未走到那一步,也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认为自己还是清白之身。 皇权碾压,她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裴司堰见她如尸体一般毫无反应,眉头拧得更紧,“窦文漪,孤受够了虚伪的阿谀奉承,孤要你心中只有我,以我为天,真心实意地爱我!” “你今日不肯,总有一日,你会对我动情!” 情深不寿,她曾被‘情’字折磨了一生。 曾经几何,祖母死得不明不白,她被窦家厌弃,断绝了往来,就连她唯一的至亲血脉囡囡,她都没有护住,都被人害死! 谢归渡给了她多少甜言蜜语? 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是一场博弈,女人一旦动情就会有软肋,就被沦为粘板上的鱼肉。 上一世的教训太过惨烈,这一世,她不会再随便交付自己的真心。 她要做一个心硬如铁的女人。 窦文漪漫不经心道,“殿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裴司堰胸腔泛起一股酸涩来,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才是猎物,深深陷入了她织出的那张情网! “窦文漪,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裴司堰额头上青筋暴起,嗓音低哑,哀伤,饱含深情。 她对自己的排斥,敷衍,他如何感受不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87章 露出马脚 上一世,窦家的窑场出了很大的问题,有人藏了几百斤黑火药在里面。 后来炸死了几十个窑工,窑场从此一蹶不振,因为窑场还挂在祖母的名下,理论上,官府追责,祖母是需要担责的! 按照窦伯昌不粘锅的态度,这口大锅,说不定也是落在了祖母身上。 这就是她必须来要这里的原因。 后来,这件事应该是裴司堰冲着窦茗烟的面子摆平的,之后,窑场自然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窦文漪抬脚进了正堂,吩咐曹嬷嬷,“即刻,带人去钱庄换三千贯铜钱过来,让白维祺和孟妄两个人来见我。”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叮嘱几句。 “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曹嬷嬷神色变了又变,四姑娘遇事冷静果断,就连昨日的刺杀都临危不乱,她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窦文漪见过白维祺过后,管事孟妄才急匆匆赶来。 昨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嚷着含冤,“四姑娘,天地良心,小的还以为那个张二是个老实的,又是佟嬷嬷派下来的人。” “小的哪里知道,他如此胆大包天,还敢当街杀人啊!” 果然,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佟嬷嬷身上。 窦文漪放下茶盏,泰然自若,慢悠悠道,“窑工们,半年的工钱都没发下去,你为何不上报?” 孟妄不以为意,答道,“以前佟嬷嬷管事的时候,拖欠两三个月的工钱都很正常啊。窑工们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太久了,他们就等不及了” 他们不是等不及,而是被人煽动,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只为这场精心策划的杀局添砖加瓦。 窦文漪淡笑道,“你昨日在做什么?” “昨日,小的不在窑场,也是昨晚回来才知道出了大事。” 不在场就不担责了吗? “孟管事,今日,把你的工钱领了,日后就不是我窦家窑场的人了。” “小的对窦家忠心耿耿,四小姐,你不能免了我的差事啊”孟妄哪里甘心,拼命叫嚷。 他愤恨地盯着坐子在下首的白维祺,他可是辜夫人和佟嬷嬷一手提拔起来,想靠白维祺翻身,这个四小姐到底还是太嫩了点。 围在门口的窑工们本就没有领到工钱,个个怨气冲天,听到动静,立马就闹了起来。 “你们凭什么罢了孟管事?” “赶紧把工钱结了,窦家就是黑心肝。” “你们不管我们死活,可怜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家里差钱,急用的时候,哪次不是孟管事好心借银子给我们周转?” “世风日下啊,好人没好报” 外面围着的看客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纷纷替孟管事鸣不平。 若不门口站着两排虎虎生威的护卫,这群人只怕又要听信别人的煽动,直冲进屋。 窦文漪半眯着眼眸,看来这个孟妄很会收买人心,按理窦家的窑场收益一向稳定,至少工钱方面是没有理由拖欠的。 若是佟嬷嬷给了孟妄好处,他自然会两面三刀帮着她办事。 而这些窑工被人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窦文漪起身站到门口,扬声道,“原本这些工钱,按照旧例,每个月的十五都应该发放到你们手里,苛扣工钱的事,窦家做不出来。佟嬷嬷把应该发放的工钱挪用,所以,她也丢了差事。” “这个孟妄欺上瞒下,让你们心甘情愿被拖欠工钱,你们确定要替他求情?” 看热闹的众人瞬间意识到不对,依旧半信半疑。 白维祺适时插话,声如洪钟,“大家稍安勿躁,大家排好队,窦四姑娘一言九鼎,今日就会给大家结清工钱!” 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曹嬷嬷和几个仆人抬着几大箱子的铜钱从门外走了过来,众人都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 白维祺配合着曹嬷嬷,按照账本的记录开始有条不紊发放工钱。 “四姑娘,官府来人,说要检查窑场的窑照——”仆人慌忙进门禀报。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窦文漪神色从容,起身主动迎了出去,大批官兵鱼贯而行,其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砚舟一袭绯红的官袍,通身明艳,却清雅绝尘。 窑场被人藏了火药,兹事体大,她便叫曹嬷嬷派人去官府报案,沈砚舟身为御史大夫,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属于他的职权范畴,他怎么来了? 窦文漪上前福身行礼,睫毛颤了颤,“沈大人,好巧!” 沈砚舟敛了敛神色,微笑道,“衙役们会仔细探查,你且放心。这附近有人建了私炮房,牵扯甚广,听闻昨日还有人用了霹雳弹,你没事?” 窦文漪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更不会误会他是为她而来。 “没事!” 沈砚舟已了解了整个案件的始末,声音关切,“昨日的刺客已悉数落网,如今正在严查,你可知道是谁意图害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88章 她对他动了心 “沈大人。” “四姑娘。” “上次的事,多谢——”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沈砚舟神清骨秀,平时情绪很少外露,只是她的笑意太过明媚,哪怕只是一眼,无端也让他产生一种天地为之失色的错觉。 他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声音和煦,“四姑娘上次看的那本县志真是极为有趣,引得我多少有几分好奇,真想借来一观?不知方便与否?” 窦文漪惊诧地抬头看他,尽量表现得从容坦然,“方便倒是方便,只是我还得回去好好找找。” “四姑娘不必介怀,在下也只是心血来潮,找不到也是无妨的。”沈砚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急忙出声。 窦文漪闻言原本紧绷的背脊瞬间放松下来,她哪里拿得出什么县志。 只是,沈砚舟一向敏锐,难保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哪怕她活了两世,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也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轻而易举就会被人看透。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忽听得沈砚舟轻轻唤她,“四姑娘。” “嗯?” 沈砚舟眸光涌动,“家父已平安归京你若是遇到麻烦事,尽管遣人来沈府寻我,在下定会舍命相助。” 滑州确实遭遇地龙翻身,百姓伤亡惨重这消息已经传回了天宁城。 若不是她及时规劝,后果不堪设想,她已经救了沈家两次了! 沈砚舟相信她一定明白自己的未尽之言,有了这几次的接触,竟让他觉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亲密来。 窦文漪心领神会,脸上微红,无措地笑了笑,“你太客气了,上次朝天观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摆脱了‘灾星’这个恶名。” 沈砚舟顿了顿,神情十分克制,良久才温声道,“听闻,谢归渡已同你退亲?” 窦文漪心口猛地一跳,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难道他也会关注自己的私事吗? “是。”窦文漪垂眸,耳朵隐隐发烫,轻声回了一句。 沈砚舟眸光幽深,将她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她肌肤胜雪,气质娴雅,姿容绝色,想来应是极讨京中世家权贵公子们的喜欢。 “你和舒梨性子倒是想象,她闺中密友极少,她时常叨念想要与你做朋友,可她胆子小,不敢冒昧给你下帖子,不知她能否有幸成为你的朋友” “我也喜欢书舒梨的,我愿意的!”窦文漪回答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砚舟一怔,唇角不自觉上扬,她好像并不抗拒来沈家,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愿意心间浮现出一丝隐秘的欣喜来。 忽地,他抬手拂过她的发髻,窦文漪浑身僵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沈砚舟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截枯枝。 “上次的披风我改日给你带过去。”窦文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砚舟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 沈砚舟和窦文漪几乎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就看到太子裴司堰站在不远处。 窦文漪悚然一惊。 裴司堰难得穿了一袭象牙白的衣裳,云纹作底,清逸出尘,俨然九天上谪仙人。 他缓步渡至他们跟前,见她那张白玉般的脸满是受惊错愕的模样,不由轻笑,“孤可是惊扰到两位了?” 窦文漪瞳仁里映出男人那张冷峻矜贵的脸,脑袋嗡嗡的,她刚准备屈膝行礼问安。 沈砚舟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躬安!” “孤不过随便看看,勿需紧张。” 裴司堰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眸光却落到了,他身后的窦文漪身上。 窦文漪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杵在原地没敢再动。 她实在有些尴尬,万没有想到沈砚舟会随着衙役来到窑场,更没想到自己不过和他闲聊两句,就被裴司堰抓个正着。 纵然她和谢归渡一刀两断,恩断义绝,裴司堰都还颇为介意,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对沈砚舟有几分心思还不知道他会如何发疯! 但愿他什么都没没听到。 “想必沈大人私炮房的案子已查得差不多了?” 裴司堰语气讥诮,落在她的耳朵里,颇有几分问责的意味。 沈砚舟风轻云淡,不急不慢道,“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正是因为私炮案的事,才和四姑娘多聊了几句,窦家窑场被人私藏了黑火药。” “哦?”裴司堰面色不太好看。 她的事他还必须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真是好样的! 沈砚舟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这案子牵扯甚广,就怕连累到京中的贵人,到时候恐怕又得不了了之。” 庙堂上行走,谁人不愿趋利避害,求个和光同尘? 裴司堰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冷哼了一声,“沈大人深得圣心,朝堂之事若人人都畏惧权贵,置之度外。长此以往,天威何在?人情冷暖也大不过国法,还望沈大人秉公执法,莫要徇私。” 沈砚舟笑得意味深长,“有殿下这句话,微臣就放心了。” 裴司堰掀起眼皮,神色寡淡,“漪儿,你们方才还聊了什么?” 沈砚舟想起他看窦文漪的眼神,隐隐蹙起了眉头,纵然他们沾亲带故,这种称呼太过于亲密,是会连累到女子的清誉的! 窦文漪脸色隐隐发白,恨不能把裴司堰的嘴给堵起来。 裴司堰似笑非笑,反问道,“漪儿,怎么不高兴了?聊个案子都能聊得眉开眼笑,怎么见到孤反而摆脸色呢?” 窦文漪凝视着他,只见他眉梢上沾染着的慑人的戾气,笑意森冷,根本不达眼底。 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说笑了,文漪想起窑场还有诸多事物未曾料理,先行告退。” 窦文漪紧掐着手心,不待他有任何反应,转身径直朝屋子里走去。 两人齐齐望向她离开的背影,裴司堰忽地开口,“沈大人,年轻有为,怎么还未定亲?” 第89章 接近真相 沈砚舟敛去情绪,淡然回击,“沈某心有所属,此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裴司堰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薄唇轻启,“心有所属?是你优柔寡断不敢登门提亲,还是她不识抬举啊?” 沈砚舟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微臣想给她最好的,所以要谨慎待之,沈某此身只娶一个,肯定想好好疼她,所以多花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裴司堰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这话实在僭越,就好像在暗讽自己没有真心待她似的。 恰巧这时,有衙役朝这边跑了过来,恭顺地禀道,“太子殿下,大人,兄弟们已经找到藏黑火药的屋子了。” —— 窦文漪和翠枝等人赶到现场时,那屋子外已围了好些人。孟管事被免职,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的心中,他们再不敢轻视眼前这位窦家四小姐。 看着一箱一箱的黑火药被抬出来,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窑场烧窑的时间很多,稍有不慎,他们都得葬身在此。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哪个杀千刀的啊,不要命啊?” “这些黑火药藏在窑场,到处都是火星,一旦沾上,砰的一声,都别活不了” “这屋子不是老孟经常来的吗?” “刚才,衙门们觉得房间有问题,就直接撞进去,那钥匙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孟把火药埋在这里的吗?” 人群中,还是有明眼人还是看出一些端倪。 白维祺压低了声音提醒,“四姑娘,这间屋子的钥匙有除了孟管事,他的侄儿经常也会来这里。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毕竟他晚上偶尔也歇在窑场。” 对此窦文漪还是相当认同的,就算孟管事收了别人的银子,自己也得有命花才行,所以他也只是个替罪羊。 这时,沈砚舟走进屋内,抬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窦文漪唇角弯了弯,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孟管事看见那些黑火药,直接吓傻眼了。 他瘫软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姑娘,冤枉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蠢事啊” 窦文漪泰然自如,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些话,你留着给衙门解释。” 孟妄心乱如麻,他是收了刀疤张三的银子,他偶尔会到这个屋子住,所以就给他一把钥匙,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坑害自己啊。 如果他把这些都交代清楚,那他会不会涉及谋杀东家啊? 孟妄越想越怕,就听到窦文漪的声音继续,“这位是沈大人,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你切莫有所隐瞒,你实话实说,否则小命不保!” 沈砚舟微微侧目,他在她心中有那么好吗? 他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命人把管事孟妄羁押带走。 窦文漪瞥了一眼门口,不见裴司堰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砚舟不动声色朝她挪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四姑娘,听说今日是你们主动报的案,你如何得知窑场有异的?” 闻言,窦文漪的眉头悄然锁了起来,她仗着重生的机缘,自然比平常人多几分先机。 至于如何自圆其说,她倒是忘记仔细推敲。 沈砚舟唇畔溢出了些许笑意,“昨日,你差点就葬身霹雳弹下,自然有所怀疑,担心窑场的安危,所以就希望有衙役排查,我猜得对吗?” 窦文漪万分感激,沈砚舟是在教她如何应对! 眼看,衙门们把黑火药收缴后,沈砚舟就跟着官差们告辞了。 众人散去,窦文漪回到屋子时,背脊泛出一层冷汗。 如果她今日没有来窑场,没有主动报官,没有收出那些黑火药,这些窑工们就会重蹈覆辙,无辜身亡。 而他们窦家必定会受到牵连,最终拖累到祖母。 如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窦茗烟,那她的目标是为了拿下窑场,还是冲着祖母去的? 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裴司堰提着食盒进来时,都不曾发觉。翠枝瞪大了眸子,刚想提醒,就被他制止了。 一块桂花酥递到了她的唇边,窦文漪惊觉自己有些饿了,立马咬了一口。 “好吃吗?” 窦文漪惊了一跳,蓦地扭头,就看到了裴司堰那张风流如玉的脸。 裴司堰忽地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可不是笑窦文漪。 而是笑自己。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方才她咬那块桂花酥的时候,轻轻舔到了他的手指,那酥麻的感觉,勾得他心里发痒,他今日在汝县耗了一天,总算没有白费。 裴司堰无端地想起当初他还纳闷章承羡怎么就看上她,还大言不惭,说痴迷情爱的男人都是英雄气短。 结果,他自己的行径呢? 窦文漪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殿下,怎么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裴司堰上扬的唇角又落了下去。 窦文漪耳根隐隐发烫,“我还以为是翠枝。” 真是白担心她一场。 她不是自幼就饿不得吗?真是没良心。 裴司堰淡淡开口,“你如何得知窑场有人藏了黑火药的?” 窦文漪微怔,就把沈砚舟教她的话语再说一遍。 裴司堰直觉她并没有说实话,狭长的凤眸微挑,“窦文漪,你要试着相信孤。” 与此同时,窦文漪沉默了下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宁愿相信沈砚舟,也不愿意相信他。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他们就算近在咫尺,却隔着千山万水。 窦府。 窦文漪一行人回到府里,急匆匆直奔寿鹤堂。 窑场里藏有黑火药的事已传回府上,屋子里满满当当,已经等着一群人。 窦伯昌脸色难看极了,压着怒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窦文漪向众人行礼落坐后,淡声道,“这事,恐怕得好好问问母亲。毕竟不管是佟嬷嬷,还是孟管事都是她安排的人。” 辜夫人脸色一片惨白 第90章 裴司堰是来给她撑腰吗? 窦文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我和曹嬷嬷还未到窑场,就有人来暗杀我,还要毁我的容。我去窑场,只有家里人知道,窦家的人是容不下我了吗?” 窦老夫人额角青筋迸现,怒了,“我看谁敢?丧心病狂,还有没有王法?” 窦文漪握住窦老夫人,“祖母别生气,吉人自有天相,我安然无恙,你放心好了。” 他们不仅敢,还差点得逞。 窦老夫人火气蹭蹭往上冒,“辜氏,你在管理内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如何解释?” 辜夫人哪怕被推到风口浪尖,到底当了多年的主母,依旧气定神闲,“这些事原本都是佟嬷嬷在打理,你们把她撵走,现场出了问题,漪丫头被人利用,怎么反倒又来怪我?” “母亲,我们不过就事论事,谁敢怪你?“”窦文漪淡淡回道。 窦老夫人可不惯着她,直接开怼,“你倒是推得个一干二净?到时候官府的人问起来,我看你怎么与人对峙。” 辜夫人胸有成竹,语气不屑,“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对峙什么?茗烟已经派人给太子传了信,窦家的事,他总不会袖手旁观!” 窦文漪笑得意味深长,“那个刺杀我的刀疤和孟管事都已经被捕,不管他们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再硬的嘴进了刑部,几轮酷刑下来都撬得开,三姐姐,你说呢?” 这次若只是刺杀的案子,那些衙役只会模作样地走走过场,根本不可能惊动刑部,但涉及到霹雳弹和黑火药,这两桩案子才会并案调查,只会越闹越大。 辜夫人等着被反噬,被人做局当了替死鬼都还不自知,可不是他们几个扯皮几句就能敷衍过去的。 “就怕窦家得罪了人,遭人算计做了局。”窦茗烟神色担忧,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锦帕,装着听不懂她话中的机锋。 窦伯昌脸色一沉,“这桩案子谁负责?” 窦文漪淡淡笑道,“自然是刑部的人。” 提到这一茬,窦伯昌就来气,狠狠地瞪了一眼窦明修,语气责怪,“当初要不是你犯浑,我们今日会这样被动吗?” 好好的一桩亲事作没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和沈家成了亲家,现下他就可以去沈家打探情况,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窦明修早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嘴上还是不服输,“父亲,都过了事,父亲还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窦伯昌转念又想到章家,听说章承羡那小子又去了边陲镀金,等他回来,还不知道多少高门贵女争着抢他,章贵妃不是又意联姻吗?怎么迟迟没了动静? 他话锋一转,“上次,掌家专程过来拜寿,怎么没有提结亲的事?” 窦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地回怼,“你急什么急?四丫头又没吃你的粟米!前阵子,让你们把窑场过户到你们头上,你们偏不肯,敢情是想出了事,让老婆子给你们背锅?” “不过户也行,以后窑场的收益就全都归我的私库,养我和四丫头还不够吗?” 窦伯昌有苦难言,口气软了下来,“娘,我又没说她什么,你就别生气了。” 这时,外头管家忽然忙慌慌进来通传:“夫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刑部的人,说是要带夫人去问话。” 窦伯昌和辜夫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辜夫人脸色都白了,声音也跟着发颤:“是因为窑场黑火药的事吗?” 这管家脸色难看,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这些事,小的哪里知道” 辜夫人脑袋嗡嗡的,彻底慌了神,“烟儿,太子那里到底怎么说啊?” 窦文漪唇角掀起一抹嘲讽,还把她当好女儿啊? 等着瞧,辜氏的‘好福气’还在后头。 “娘,不,你不会有事的”窦茗烟眼皮跳了一下,带着些怜悯的看着她。 辜夫人扭头愤恨地瞪了一眼窦文漪,她若不去窑场,就不会发生这些倒霉事,她果然就是灾星,刑克六亲,窦明修也好,她也好,都是被她给连累了! 不待他们反应,刑部的人就已经到了院外。 众人惊诧,纷纷出了屋子,门口那抹绯红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就映入了窦文漪的眼帘。 沈砚舟眸光澄澈,身姿挺拔伫立在一群彪悍的衙役之中,似珠玉在瓦砾之中。 四目交汇,窦文漪飞快挪开了视线。 沈砚舟抬步躬身施礼,语气平静冷漠,“辜夫人,窦大人,不必诚惶诚恐,不过是问话而已!” 窦伯昌短暂惊愕过后,切齿道,“当日种种,皆是犬子的错,相信沈大人海量,断然不会有所偏颇?敢问辜氏犯了何事,需要去刑部走一趟?” 沈砚舟挑眉,“窦大人,确定要在此讨论此事吗?” 窦伯昌心里莫名一紧,就听沈砚舟温声道,“孟管事的侄儿指认,是受了辜夫人的吩咐,才把黑火药藏在窦家窑场的,另外,那个刀疤张三指认她是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1章 裴司堰的惩罚 太子的仪仗浩浩荡荡,随侍的东宫卫队分成两路,鱼贯而行迅速进入院中,议论的声音顿时消弭。 裴司堰身着一袭米金色圆领广袖长袍,腰束莲花团纹皮质玉带,气势恢宏,挺拔华贵,哪怕他随意往那里一站,便有睥睨众生的王者气势,他衣袂飘飘,踱步而来。 裴司堰神情冷冽,淡漠的眸光扫过众人,短暂地停在她的身上。 窦文漪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与他相触,一触即收,垂眸掩下内心的慌乱。 “殿下!” 窦茗烟见到太子瞬间有了底气,提着裙子跑到他跟前,娇声告状,“司堰,母亲真的冤枉啊!窦家是遭了无妄之灾。” 辜夫人情绪更激动,“太子殿下明鉴,这件事就是栽赃陷害,背后肯定有主谋。我们窦家无权无势,毫无根基,根本不值得这些人动手脚。我看他们就是想利用芝麻绿大的事,故意往您身上泼脏水,拖您下水啊!” 窦文涟扯了扯嘴角,黑火药是军中禁品,兹事体大,到了她嘴里变成‘芝麻绿豆’? 辜夫人早就过了天真的年龄,还这样天真只会让人觉得愚昧无知。 不过,她有一句话倒是直击要害,正中靶心。在窦家藏着的黑火药如果出了事,裴司堰和窦茗烟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司堰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裴司堰必定会保下窦茗烟,让她全身而退,就是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岳家,心里会不会窝火。 沈砚舟恭顺地朝裴司堰躬身施礼,语气讥诮,“殿下也是这般认为?” 他就差明说,裴司堰是要罔顾法纪。 窦文漪憋着笑意,他这话冷嘲热讽,却比严厉的指摘更戳人心窝子。 裴司堰面无表情,口气冷漠,“沈大人秉公执法,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孤不会干涉。孤相信你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窦茗烟脸色一白,欲言又止,最终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闻言,辜夫人血色尽褪,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窦茗烟,一脸沮丧地跟着沈砚舟和衙役们离开。 裴司堰抬了抬手,陈掌事会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朝窦茗烟欠身行礼。 “三姑娘,我是尚仪局的陈掌事,从今日起便由我和其他几位嬷嬷,教你您宫规和礼仪。太子妃的一言一行皆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三姑娘可得勤加练习,莫要辜负殿下的一片苦心。” 说罢,就有四个衣着不凡的嬷嬷径直走了过来。 末了,陈掌事还歉意地补充了一句,“三姑娘,若是月余后未见精进,奴婢恐不好交代!” 她言辞委婉,可话里话外,不就是暗讽她的礼仪规矩差吗?她还是章贵妃的人,窦茗烟心中升起一阵无明火,到底不敢发作。 陈掌事敢当着裴司堰的面这样毫不客气地说她,践踏她的自尊,只能说明一点,这一切都是太子默许的! 窦茗烟脸色铁青,一颗心坠入谷底,只觉耳膜刺痛,颜面扫地。 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让殿下和嬷嬷操心了,茗烟定当好好学习。” 窦茗烟本想回屋子收拾行李,可陈掌事和几个嬷嬷虎视眈眈,寸步不离,根本不给她收拾行礼的时间,反而不冷不热道,“三姑娘,殿下时间宝贵,莫要耽搁了,宫中什么都有。” 东宫的仪仗和卫队浩浩荡荡很快离开,裴司堰压根没有再看窦文漪一眼。 哪怕窦家人都察觉到陈掌事待窦茗烟的态度轻慢,也觉得理所当然,无伤大雅,毕竟大周的太子妃嫁进东宫之前,都得经过一系列严苛的礼仪教导。 窦文漪想起在离宫章淑妃对窦茗烟的态度,心中了然。 她很清楚窦茗烟是裴司堰的救命恩人,是穆宗皇帝钦赐的太子妃,有这一层身份在,今日这场闹剧就会不了了之。裴司堰总会偏袒窦茗烟,帮她遮掩,只要他愿意,窦茗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裴司堰前两日还对自己许下诺言会还她一个交代,可那是有条件的,是要她必须拿出‘诚意’去交换的,可惜,她不识抬举,忤逆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如此也挺好,她就可以正大光明早日摆脱裴司堰了。 只是裴司堰并不像窦文漪想的那样,对窦茗烟呵护备至,成为她无坚不摧的靠山。 —— 窦茗烟一路上泪眼婆娑,哪怕她哭得伤心欲绝,连裴司堰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陈掌事等人粗暴地扔到无瑕院。 直到换上最低贱的宫装时,她才恍然惊觉,她根本不该来这里,太子妃的礼仪规矩都应该是由尚仪局承担。 她是未来的皇后,是国母,本该学是的宫廷礼仪,言谈举止,还有宴席,宫廷宴会,接受朝贺参拜、祭祀相关的礼仪。 怎么能和一群低贱的宫女同吃同住,学习什么跪拜、答应、侍膳、奉茶这些伺候人的规矩? 窦茗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堂堂太子妃会遭受比一般的宫婢还惨烈的折磨,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92章 你是太子妃,你嫉妒她? 裴司堰自从吃了窦文漪给的九仙玉露丸,他很久没有轻易动过杀戮的念头了。 窦茗烟能引出他的恶念,这对于一个储君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要折腾一个女人,他有千百种法子! 裴司堰面无表情,“想哭?继续待在无瑕宫,三年五年,或者一辈子?” 窦茗烟眼底泛起一抹惊恐。 这几日,她在无瑕宫,没有人相信她是准太子妃。 一旦她没有完成上面交代的差事,就会被嬷嬷们用软布裹着犀牛角的戒尺抽打,那些贱婢还大言不惭,说哪怕她被打残了,也是活该,说她一辈子都只能烂在宫里。 窦茗烟逼回泪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我是圣上钦赐的太子妃,毕竟我们还要相守一生,就算我有哪些做得不对,还希望殿下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心学的,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裴司堰陡然道,“住口!” 声音又冷又沉,戾气四溢。 窦茗烟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吭声。 “她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却要她的命?蓄意谋杀,该当何罪?”裴司堰眸光锐利,语气笃定,根本没有求证的意思。 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太子妃,可这几日她过得却比最低等的宫婢都不如! 她精心呵护的冰肌、后背、臀部都被抽打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浑身泛着痛,她凭什么遭受这些折辱?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裴司堰喜欢上窦文漪那个贱人! 窦茗烟自然也猜到事情败露,可她万万没想到裴司堰毫不顾念旧情,为了一个贱人,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要定罪。 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窦茗烟声音哽咽,“殿下,我是昏了头,我嫉妒四妹妹,玄明大师跟我有缘,见不得我受苦,我只是抱怨了几句而已,我冤枉啊,我真没想到他会买凶杀人” 她只有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玄明身上,她才能全身而退。 裴司堰神色晦暗难辨,冷漠地吐出一句,“你是太子妃,你嫉妒她?” 他这话实在太诛心了,她嫉妒窦文漪的一切! 窦茗烟攥紧了藏在袖口下的手,颤颤巍巍认错,“殿下,章承羡倾慕四妹妹,你们情同手足,爱屋及乌,所以你不仅帮着她退亲,你对她另眼相待,这些我都理解,我不该嫉妒她的,我不该说她坏话的" 裴司堰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笑了,“孤如何待她,和章承羡没有关系,她是孤的心尖上的人,你动她,就是与孤作对!” 窦茗烟满眼震惊,他就不怕和章承羡反目成仇吗? 他连演都不演了吗,是打算强夺友妻? 裴司堰打量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窦文漪。 窦茗烟瑟缩着身体,颤抖着唇,“殿下,你答应过要娶我为妻的,你说要让我做最尊贵的女人,你要食言吗?我愿意与四妹妹共事一夫,求殿下开恩” “你在跟孤谈条件?”裴司堰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窦茗烟神色愈发复杂,壮着胆子,“殿下,君无戏言,我不想你失信于圣上,失信于天下人啊,你总得为你的名声考虑!” 裴司堰眉峰慢慢挑起,“孤一直喜欢的都是涟儿,承诺也是给她的,你真的是她吗?” 窦茗烟脸上血色尽褪,心中苦涩,极力辩解,“殿下以前从不曾怀疑我,难道因为你变了心,我的一切你都要否认吗?” “救命之恩不是你的护身符,窦茗烟,你不该贪得无厌,毫无底线!” “殿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哪里敢买凶杀人?” 一句不关她事就能万事大吉了? 她被关在无暇宫和外部也没有消息上的往来,可是刀疤张三却死了。 死无对证,他就奈何不得她了? 一旦抓回玄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裴司堰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他总是靠直觉逢凶化吉。 窦文漪的无妄之灾,皆因她而起。 裴司堰懒散地坐在座椅上,十指合拢,微往座椅后靠,很明显她的背后还藏着一群心怀不轨的人 “茗烟真的错了,殿下开恩——” 窦茗烟身子簌簌发抖,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而诡异的眸子下藏着一股杀意。 那眸色如刀,就像是凌迟,一寸一寸要把她的皮肉剐下来。 裴司堰陡地起身,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口头上的认错,可不长记性,窦茗烟,你恣意妄为,残害无辜,既敢动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窦茗烟怕得要死,泪流满面,质问,“难道因为你变了心,就要恩将仇报置我于死地吗?” 可她这话刚出口,就看到一把森寒的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尖锐的刀刃倒映着男人阴鸷狠戾的眼眸。 “啊——” 窦茗烟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裴司堰缓慢地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收回刀,这点胆色,还敢做他的太子妃? “孤要你的命做甚?你可是太子妃,不过,你得吃点苦头!” 窦茗烟忽地听到,男人嗤笑一声,那声音不屑,嘲讽,玩味。 “来人,带下去,依照大周律,给她墨刑,刺于颈后,以儆效尤。” “不,不,裴司堰,别——” 窦茗烟胆战心惊,绝望和崩溃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她跪着移膝,爬到他的脚跟前,扯着衣摆拼命求饶。 一旦她被刺字,终身都会留下犯罪的痕迹。 大周,没有哪个太子妃是罪奴。 窦茗烟气疯了,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就算她不是太子妃,也有谢归渡和其他那些世家公子的倾慕,他们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痴迷模样。 裴司堰这是要毁了她。 皇权碾压,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立马有两个女暗卫进来,窦茗烟就像狗一样被拖拽着拉了出去。 裴司堰眸中满是嫌恶,嗓音低哑冷漠,“敢动孤的女人,再有下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孤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恩人,你有什么都可以冲着孤来,不该伤及无辜。” 第93章 待她太过纵容 窦茗烟在宫中遭遇了什么,根本无人知道消息。 辜夫人从刑部回来以后,就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连几日都躲在屋子里面,根本不敢见人。 窦老夫人昨晚又醒了好几次,窦文漪一大早过来请安,便陪着她用早膳。 窦老夫人想起辜氏和窦文漪的种种,轻轻叹了口气,道:“佟嬷嬷也被刑部带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胡乱攀咬。虎毒不食子,辜氏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派人去杀你,她只怕是被人做了局啊!” “也不知道那个孟管事和刀疤张三到底是谁的人。” 祖母到底是为了她作想,并不希望他们母女关系彻底破裂,不过这件事的主谋确实不是辜夫人。 窦文漪帮她盛了一碗粥,“祖母,我知道母亲是有些蠢,我不怪她的。沈大人肯定会查明真相,你就别操心了。” 可辜夫人并不无辜,若不是她任用奸人,也不会被连累。 那个刀疤毋庸置疑是窦茗烟的人,他胡乱攀咬上辜夫人,这件事自然经不起推敲,以沈砚舟的聪慧肯定会重点去查玄明。 当然,窦茗烟极有可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玄明的身上,再加上裴司堰撑腰,她这次又能全身而退! 看她‘天生贵命’的好运气还能坚持多久。 快到晌午时,窦家,却迎来了东宫一大堆的礼物,锦盒各式各样,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以往东宫也会给窦茗烟送很多精贵的礼品过来,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乍然见到,丫鬟婆子们无不惊艳。 辜夫人脸色颓败,眼底还带着些许乌青,强撑着一张笑脸,“安喜公公,这些都是送给茗烟的?殿下实在太破费了。” “来人,还不快带安喜公公他们去揽月阁!” 安喜公公神色冷淡,“夫人,这些都是章淑妃和太子殿下送给四小姐的。”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辜夫人眸底难掩震惊,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什么?太子殿下为何要赏漪丫头?确定没有搞错吗?” 章淑妃赏赐窦文漪也就罢了,窦茗烟才是与裴司堰有婚约的人,他为何要赏赐窦文漪? 她何德何能?她配吗? 安喜公公皮笑肉不笑,“辜夫人大可放心,若是这点小事,咱家都办不好,哪里还能在殿下跟前伺候?” 他的话绵里藏针,态度隐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辜夫人陡地想起前几日,裴司堰亲自带走茗烟时,那个陈掌事态度也不如以前恭顺,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爬上心头,难道 辜夫人神色僵硬,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公公莫怪,是我心急了,敢问殿下为何要赏四丫头?” 安喜公公神色淡然,不咸不淡,“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 别说辜夫人惊奇不定,当窦文漪看到满屋子锦盒礼品时,只觉得青天白日里撞了鬼似的。 裴司堰大张旗鼓,捧了一堆奇珍异宝给她,意欲何为? 有价值连城的玲珑玉石棋盘,前朝的医术典籍孤本,还有一米多高的红珊瑚,以及两匣子东珠,精致的珠宝首饰头面,以及上好的绸缎布匹无数。 他是想示好,还是生怕别人察觉不了他们之间那点‘私情’吗? 平白惹些闲言碎语! 再说,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稀罕。 窦文漪心里一阵窝火,婉拒得十分干脆,“这些赏赐太过贵重,恕我不敢收下,还请安喜公公全都拿回去。” 安喜公公代表着裴司堰的颜面,何时有人敢如此不敬储君的? 听到她这话,他倒一点不恼,反倒笑得格外真诚,“四姑娘,这些赏赐都是淑妃娘娘的意思,只有那医书和踏雪是殿下送来的。” 他这个借口太牵强了! 淑妃以往给她赏赐,都会派陈掌事过来,可这堆人里面哪里有淑妃娘娘的人? 这么多东西,裴司堰就算打着淑妃的名义掩人耳目,可辜氏和窦伯昌肯定会误会她和太子的关系。 以至于起到震慑的目的,说不定窦伯昌又会汲汲营营,琢磨着把她送到东宫做妾。 他灵机一动,尽给人添麻烦! 窦文漪盯着眼前那只软乎乎的长毛波斯猫,彻底无语了,“殿下到底何意?我不会养猫啊?” 安喜公公神色戚戚,“这踏雪本是殿下的爱宠,前阵子打碎了殿下的玉印,差点被杀,是我说它跟你有缘,才幸免于难,你若不肯养它,只怕它就活不成了,它很好养的,注意事项都已经罗列出来了。” “还望四姑娘可怜可怜它,莫要为难奴才。至于那些礼品,你若想退回去,殿下也说了让你亲自去东宫找他。” 窦文漪在心中呐喊,她才不想见裴司堰呢! “殿下还说,叫你莫要偷懒,多看点医书,早点还债!” 经他提醒,窦文漪陡然想起,她还答应替裴司堰治疗头疾,只得含糊其辞,“我知道的。” 治什么治,怎么不疼死他。 窦文漪心底暗暗咒骂裴司堰不讲武德,可到底无计可施,只得悉数收下。 至于这猫奴,那次她在东宫差点就踩到它,也算有缘,暂时就养着。 安喜公公见她松了口,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才稳稳落了地。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窦家上了马车,身旁的小内侍十分困惑,忍不住问他,“干爹,你刚才怎得那般毕恭毕敬啊?还有那踏雪,什么时候打碎了玉印?我怎么不知道?” 安喜公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该问的就别问,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太子给他的旨意是:攻克,乃还。 若是窦文漪今日连踏雪都不收下,今日他们就只能赖在窦家不走了。 他好辛辛苦苦编出的理由,他容易吗? 太子从未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上,待她实在太过纵容了些 —— 窦文漪命人把所有礼盒都封存起来,过些时日,选个好时机,她再如数返回东宫。 翠枝掀开帘子进来,眉梢带着喜色,“姑娘,沈梨舒给您下了帖子,约你去沈府小聚,说是赏花吃螃蟹。” 窦文漪抚摸着帖子上那手漂亮的鎏金小楷,脑海里全是沈砚舟那张清冷如玉般的脸 第94章 风华灼灼,郎情妾意 窦文漪雪白的贝齿咬紧唇瓣,眸底纠结,这份贴子,她实在不好拒绝。 她不想伤了和沈梨舒的情分 沈家聚会这日,窦文漪起得很早,梳妆打扮过后,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都没有选定衣裙。 因她前日就禀明了祖母,窦老夫人一大早专程赶了过来,执意给她选择明艳耀眼的绯色衣裙,淡绯色的抹胸,搭配泥金绯罗的褙子,下陪百褶裙,披着同色系的披帛。 云髻松松挽起,薄施脂粉,金簪玉坠,红白两相映衬,显得她娇颜如白玉无瑕,风华灼灼,又不失清新雅致。 她其实很少打扮得如此艳丽,看着铜镜倒映出的自己,她迟疑道,“祖母,这妆扮是不是太过浓艳?” 祖母端详一番,满意地笑了,“好看!别怕,你这个年岁本就该鲜亮些,祖母就希望你天天都漂漂亮亮的。” 当初她挑中为窦明修挑中沈家,就是看中了沈家的家风,在窦明修出了事之后,沈砚舟便火速退亲,她遗憾至今,漪丫头既不想嫁给章承羡,若是能和沈家大公子走到一处,她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窦文漪从窦家的马车上下来,沈梨舒早就等在门口,笑脸相迎,“文漪妹妹,你可算来了,你今日好漂亮啊!” 窦文涟抿唇,浅浅一笑,“等久了吗?” “没有的。”沈梨舒很少见她如此盛装,看得有些失神,她冰肌玉骨,窈窕多姿,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这等秀艳风姿在天宁城一众贵女之中,恐怕无人能及。 说着,窦文漪就呈上了精心准备的贺礼。 沈梨舒诚心道谢过后,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走,我们去听雪阁。” 沈梨舒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两人站在一处,各有风姿,难免引人眼前一亮,少不得朝旁人打听议论一番。 “妹妹!” 穿过垂拱门,窦文漪听到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 沈梨舒眉开眼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兄长,你今日也在府上?” 果然,是沈砚舟。 窦文漪止住脚步,浅浅福身,“沈大人!” “四姑娘,不必多礼!”沈砚舟沉静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喉结滑动,顿了顿,又道,“梨舒日日都盼着你来,待会好好玩。” 窦文漪无端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羞涩地颔首,“嗯。” 沈梨舒微微怔了一下,怀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梭巡。兄长往日,一颗心几乎都扑到了公事上面,一年到头很难沐休的。 难怪,他会格外留意宴请的事宜,小到每一道小食、菜谱的筛选,再到赏花的场所、熏香、甚至她们会玩哪些小游戏等等细节,他都一一过问,还做了详细安排和调整,他还专程去了厨房,再三叮嘱。 他还美名其曰说什么,担心她招待不周,把花宴搞砸,所以多帮她把把关! 可是,她的花宴其实也只请了几人闺中密友而已,她如何应付不来? 这时,门房管事匆匆过来禀道,“姑娘,孟姑娘到了。” 沈梨舒小声解释道,“孟姐姐是我表姐。” 其实她原本没有打算邀请她的,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沈砚舟温声提议道,“妹妹,你有事就先去忙,我带窦四姑娘四处转转。” 这一刻,就算沈梨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兄长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平日冷得跟冰山似的,何曾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若窦四姑娘能当她的嫂子,想想就觉得激动,很值得期待啊! 沈梨舒笑得意味深长,“兄长,那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漪妹妹,我去去就回。”说着,她就快步离开。 “四姑娘。”沈砚舟眉眼含笑,率先开口,那声音温柔似饱含千言万语。 窦文漪搭着眼帘,冷不防他忽地顿住了脚步,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一股清冽的松香直冲鼻尖,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锦袍,跟她绯红的裙摆交织在一处,平添了几分暧昧。 沈砚舟转身过来,四目相对,窦文漪尴尬脸红恨不能挖个坑往地里钻,慌忙后退一步,“嗯?” “窑场的事,你放心,不会连累到窦家。只是,孟管事和刀疤张三在刑部被人暗杀,这背后的水很深,你莫要深究。”沈砚舟眸底的暖意似冰雪消融。 “啊?”窦文漪乍然一惊,脸色微变,能在刑部安插杀手,窦茗烟到底有什么通天本事。 沈砚舟暗恼不该提这一茬,不该辜负如此良辰美景,转移了话题,“我那里有几本县志很是有趣,你要不要看看?” 说罢,他又补充道,“就在前面的春华亭。” “好。” 窦文漪跟着他步入亭中,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精致的白瓷碗碟,里面是各式小食,一眼望去,就知道颇为新鲜好吃。 “尝尝?” 窦文漪抬眸看了他一眼,从那小碟中拿起薄薄的一块芋泥山药糕,吃了一口,糕点入口那刻,她动作忽地一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5章 交颈而卧,同塌而眠 裴司堰望着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捏了捏眉心,微阖着眼眸,她还真是逍遥快活! 前有谢归渡,后有章承羡,现在还有沈砚舟,真是太不省心了。 再睁眼,他抬手从桌案下的匣子里抽出一个莹润的玉瓶,那是她做的九仙玉露丸。裴司堰打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赭红色的药丸,准备咽下。 只听“啪”的一声。 桌案上的奏折掉了一地。 裴司堰把那药丸又扔回了玉瓶里,当初,老太医告诉他,此药丸需要上千种药物才能炼制而成,由此可见,炼药者的万分用心。 他以为,她待他也有几分真心的! 他粗粝的指腹抚摸着腰间那枚香囊,她恐怕从来都只把他们的种种当成交易。 谈什么真心? 裴司堰内心有个阴暗的想法在滋生,得不到,那不如干脆就毁掉! “散场了吗?” “还没。”安喜公公胆战心惊,声音压得很低。 主子现在心情异常烦躁,好似又犯了头疾,稍有不慎就会丢脑袋 “把人给孤带过来。” 安喜公公心里打鼓,这个时间点,如果客客气气去请,那窦四姑娘又是个执拗的,恐怕不肯就范。 “若她执意不肯” 裴司堰把玉瓶扔回了木匣,招呼人准备沐浴更衣,低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就提头来见!” 四下静谧,窦文涟漪乘坐的马车刚过西华路,骤然停下,马夫小心翼翼上前想要查看情景,就被人捂住着嘴,粗暴地拖了下来。 翠枝瑟缩在角落发抖,惊恐万分,窦文漪屏气凝神,撩开车帘子的一角,就看到了安喜公公那张笑容可掬的脸。 “太子殿下头疾犯了,还请窦四姑娘随咱家走一趟。” 窦文漪神色倦怠,眼尾泛红,幽冷的风迎面拂过脸颊,她的醉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安喜公公看似低声顺气,她依旧听出了那话中的强硬。 “天色太晚——” 她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道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身份自最贵,我行我素,犯错难免,可是当奴婢若不能规劝主子,就是得受罪了。翠枝,你怎得不懂事,为何不规劝你的主子?” 窦文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皇权重压,不容她挑衅,安喜公公是在用翠枝的命在威胁她。 他的态度就代表了裴司堰的态度,今夜她没得选择。 她和裴司堰的关系好像又降到冰点,涉死的恐惧再次袭来!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内城,直奔东宫的朝华殿。 朝华殿的寝殿内,紫金香炉的香气袅袅,烛火摇曳,殿内的薄纱随风浮动,榻上的人慵懒恣意,身上仅披着一件华服,健壮的腰腹肌肉,沟壑分明,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香囊。 外间传来让女子莲步移动的动静,裴司堰抬眸朝她瞥了过去,冷凝的眸光一滞,眸底那股子肃杀的狠戾之气无故敛了下去。 眼前的璧人如玉,身着一袭绯红色的衣裙,灼灼似火,乌黑的头发浓密凌乱,莹白的脖颈上好像还带着水汽,脸上泛着红晕,浑身的醉意还未消散。 身姿婀娜,妩媚多娇,摄人心魄,催人折腰。 她的眸光明明懵懂胆怯,却偏生带了钩子,勾得他心神荡漾,再挪不开眼。 裴司堰薄唇自嘲似的上扬,他肯定是色令智昏了,才会这般宠溺她,纵得她无法无天。 窦文漪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脚下漂浮,一步一步行至床榻跟前就不敢再动了,细细问道,“殿下,可是头疾犯了?那九仙玉露丸,你服用了吗?” “没用!” 榻上的人神色阴郁,那低哑的嗓音听得她心惊,什么叫没用? 是药效没用,还是他压根没吃? 到底什么意思? “过来!” 是要做针灸吗? 她这副装扮,身上哪里还能藏半根银针? 更何况,刚才她一到东宫,安喜公公阴阳怪气说她身上的酒气太重,会熏着殿下,不由分说,就命东宫的掌事嬷嬷强行带她去沐浴更衣。 “殿下,是要诊脉吗?” 裴司堰危险的眸光从她的脖颈碾过,一寸一寸往下,好似抚摸她的身子,“到床榻上来。” 窦文漪强抑着内心的慌乱,一双手绞成一团,方才她已经被迫清洗干净,裴司堰大半夜不惜用她身边人的性命,劫她过来,他的用意不言而喻。 “夜深了,孤困了。” 裴司堰何尝看不出她的惊惶,可他更想与她交颈而卧,同塌而眠。 比如,此刻,他很想把人揽入怀中,好好爱抚温存,蹂躏一番! 可她那张娇软的嘴里,总是说些让他难受的话语,他的身体又被一种叫着嫉妒的情绪疯狂啃噬,焚烧,肆虐,遮天蔽日。 若再这样放任下去。 他会疯掉的! 如此,他只能用他一贯的方式来。 卑劣,残忍,自私,那又如何? 窦文漪垂首,哀求道,“殿下,你说过,不强迫我的” 裴司堰轻笑一声,“窦文漪,孤舍不得杀你,不代表,孤不会杀你在意的人。” 比如朗朗如月的沈大公子! 第96章 好好待在他的身边 窦文漪陡然抬头,迎上他摄人的视线,抿了抿唇,“殿下何意?” “头疼得厉害,不想吃药,只有劳烦你了。”裴司堰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香囊,语气温柔诡异,“梅子酿好喝吗?” 窦文漪背脊发寒,酒意彻底醒了。 他不仅知道她去了沈家,甚至她和沈砚舟说的每一句话,他可能都一清二楚,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砚舟是从三品的大员,为官清正,沈家又深得穆宗皇帝的信赖,难道他都毫不忌惮? 联想到他刚才的诳语,她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是在开玩笑,他骨子里就是嗜杀的人。 他这番言辞,几乎是图穷匕见,已然动了杀心! 窦文漪不禁想起上一世,沈砚舟是为了沈梨舒和窦家和离,两家闹得相当难堪,他别无选择最后才成了睿王的刀。 她改变了这件事的轨迹,以为就能改变沈砚舟的命运。 可依照裴司堰的性子,他们势必为敌,那沈砚舟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被迫倒戈到睿王的阵营? 裴司堰嗓音低沉,“话说回来,你是没有朋友吗?沈家花宴有何特别,你值得这般高兴?” 窦文漪掩下心中的惊惶,装作不懂他的深意,软下声来认错, “殿下,我的朋友原本就少,沈梨舒的性子活泼,我是跟她们玩飞花令输了,才喝酒的,她们也都有喝。也怪我技不如人,我不该贪杯的。” “你若不喜,我下次不喝还不成吗?” 她眸光迷离清澈,声音软绵,唇瓣润泽滋润,裴司堰只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她只是误入歧途,被沈砚舟迷惑罢了。 再看她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就连周围的空气开始燥热起来。 她实在太诱人了,不管是性子、还是娇软的身子完全符合他对女人的幻想。 “你想喝酒也不是不行,断不能再去沈家!” 东宫什么样的好酒没有? “知道了。” 修长的指节忽地松开,裴司堰手中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他幽沉的眸子好似燃了一团火,“这个香囊太旧了,药效全无。” 窦文漪头皮发麻,惊惶地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眸,又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里面压根没有穿里衣,那结实的腰腹肌肉一览无余,他简直就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她早就察觉到危险,裴司堰今日根本不会轻易放她走,可是她只想快点逃离东宫这座樊笼。 “殿下,臣女的绣工还凑合,回去我就给你重新绣一个香囊,两个,五个也行更深露重。我若无故失踪,祖母会担心的。” “窦伯昌若是知道你宿在东宫,你猜他会如何?” 他的语气冷硬强势,不容反驳,就好像要撕开他们之间表面的和谐。 “捡起来!” 窦文漪弯腰捡起地上的香囊,下一瞬,腰间就被炽热的手掌牢牢钳住,男人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腰肢,“躲什么躲?” 恍惚间,她已经被他抱上床榻。 “熄灯!” 床榻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殿内的灯很快熄灭,安喜公公无声地退了出去。 芙蓉纱帐垂落,幔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男人雄健的躯膛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子,修长的指节挑开她的衣襟,少女乌黑的青丝凌乱不堪,熟悉的龙涎香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鼻腔。 冷月清辉洒满寝殿,寂静的黑暗中,只剩下交织的呼吸声。 裴司堰本来只想让她给自己针灸,治疗头疾,可见她微醉的妩媚模样,身子里的欲火就像奔腾的野马,哪里还控制得住? 纵然他的手段龌龊,可那又如何? 他本就是不什么端方的君子。 他生来就该富有万民,她亦属于万民,如何不能属于他? 几次三番,她早就该是他的人,害他苦了那么久,她怎么能那么狠心?谁叫她长得跟涟儿那么像,谁叫她要来招惹自己? 若非如此,他如何会堕落到这等境地? 裴司堰扼住她的玉腕,十指牢牢紧扣,灼热的气息沉沉地喷洒在她脖颈间,重重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男人不再是隐忍克制,窸窸窣窣,黑暗中是衣袍脱落的细微声响,她的身子泛起一股凉意,那只令人窒息的大手探入了她的肚兜,不停地游走,摩挲,揉捏。 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裴司堰灼烫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她,愈发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回荡,他很想听她说些好听的情话,她怎么就那般倔强呢? 黑暗中,窦文漪看清了他对她势在必得的欲念。 裴司堰深深地吻在她的柔软处,锁骨、脖颈,耳垂她身子的每一处都想细细品尝。 他强势地掐住她的下颌,试图撬开她的唇瓣 可下一瞬,触及到一片濡湿。 裴司堰动作一顿,抬手轻摸着她的脸颊,心疼地拭擦她脸上的泪。 那止不住的热泪好似撞进他的心尖,让他冷硬的心感到窒息,刺痛,酸涩,难以言表的羞愤,甚至是自责。 “窦文漪,我只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不准再哭!想想你在意的人,你想让他们平安,就好好待在孤的身边。” 窦文漪压抑着哭泣,死死地咬着牙关。 明明她都重生了,以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会被他缠上,她不欠他的! 前阵子,她几乎忘了他是太子,行为举止上甚至差点失了尊卑,诚然如他所言,那是因为他的纵容。 他是储君,是大周朝一人之下的存在,纵然他在朝中也会受人掣肘,可要对付她,轻而易举! 为什么,他要毁了自己? 裴司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覆在她耳畔,耐着性子哄,“窦文漪,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要自由,想要被尊重,他难道会给吗? 第97章 注定只是孽缘 裴司堰骨子里明明把她视为玩物,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承受他的恩宠,承受他的摆布,承受他的亵玩! 他恣意碾碎她的尊严,还问她想要什么? 不觉得可笑吗? 回应裴司堰的依旧是压抑细碎的抽泣声。 “别哭了!”裴司堰到底有些自责。 这一刻,再多荒淫无耻的念头都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他倒是希望她像往日一样,肆无忌惮地扇自己一巴掌,哪怕她窝在他怀里捶打,撕咬,指责,咒骂,他也不会怪她。 偏偏,她用女人最擅长的方式示弱,哭得让他揪心。 再硬的心肠都被她磨软了! 裴司堰向来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一直觉得那只是弱者的伪装,是无能者的发泄,是诓骗同情的花招。 静谧的寝殿内,他紧搂着女人,眷恋,不舍,沉默,僵持着,谁都不愿妥协。 他一直认为情爱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她的心暂时不属于他,强占她的肉体,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何听着她的哭声,他心口会泛起一阵阵钝痛,让他动摇,让他放弃原则,忍住不想要好好怜惜她,宠着她,惯着她,爱着她? 长久的静默过后,他捧着她的脸,冷静地看着她的每一个神情,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孤多给你一些时间。” 他垂下眼眸,不由分说拿起床榻上的肚兜就往她身上套,骨节分明的大手虚虚搂在她的腰肢,仔细替她系好。 男人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以至于那窄瘦的薄肩轻轻颤抖。 柔软的青丝覆在光洁的背部,那背脊线条流畅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莹白的裸背系上艳红的丝带,强烈的色彩冲击,旖旎、盈盈生姿,冷中含妖,简直美得勾魂摄魄。 裴司堰强压着再次把她摁在身下的冲动,紧紧拥着她,轻轻吻着她的颈侧,沉缓吐息,“以后,不准再见沈砚舟!” 说罢,他翻身下了床榻,朝干净房而去,他抿着锋利的唇,“来人,送她回去!” 精贵的檀木马车停在了窦家的西角门,翠枝搀扶着窦文漪下了马车。 看门的婆子早就得了上面的招呼,特意给她留了门,笑吟吟招呼,“四姑娘,你回来了?” 窦文漪戴着黑色斗篷,唇瓣红肿得厉害,她抬手挡住了半张脸,含糊地“嗯”了一声,飞快回到了漪岚院。 干净房里,浴桶里早已经备好了热水。 翠枝神色担忧,唇嗫嚅了几下,到底没有问出口,只是帮她脱掉了外袍,窦文漪涣散的眼神终于聚集起来,“你出去,我自己来。” 翠枝的手顿了住,四姑娘莹白的脖颈下,锁骨处,以及胸口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吻痕。 她眼眶瞬间红了,把干净衣裙放在一旁的木施上,恭顺地退了出去。 衣裙落了一地,窦文漪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进了浴桶,她闭着眼眸,脑海里一片空白,紧绷的身子没入温热浴汤,斜靠在桶壁上,拼命地揉搓身子。 裴司堰已经察觉到她对沈砚舟的心思 夜里,她胡思乱想,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待到第二日,果然头重脚轻受了风寒。 一大早,辜夫人就来了漪岚院子,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命人去请大夫。 窦文漪摇了摇头,她这点病症,随便吃点药都能见效。 她神色恹恹,云鬓松散,虚弱地倚靠在床榻上,“母亲来,所谓何事?” 辜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难道她没事就不能来见见自己的女儿? 至从那日,裴司堰送来大批珍宝过后,窦伯昌的态度就有些古怪,还再三叮嘱她,不要惹漪丫头不高兴。 辜夫人眸光晦暗,试探着开口,“昨日,东宫来人传话说茗烟想跟你说说话,就专程把你接进宫。我们还以为你这几日都不会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可曾见到茗烟?她这些时日学礼仪,规矩学得如何了?” 原来,东宫的人竟然编的这等蹩脚理由,只可惜,她和窦茗烟水火不容。 窦茗烟思念谁也不会想她,难怪会引起辜夫人的怀疑。 窦文漪眸光微冷,随口道,“淑妃娘娘有突发隐疾,为了掩人耳目,才让我进宫去瞧瞧的。至于三姐姐,我压根没有瞧见。” 反正这种秘幸他们也没有办法找章淑妃求证。 辜夫人又想起窑场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你昨日去了沈家,窑场的案子,现在如何说了?” 窦文漪把沈砚舟告诉她的都大概说了一下,辜夫人听闻孟管事和那个刀疤在牢狱中被人暗杀时,瞳孔猛地一缩,怔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 “娘是冤枉的,我再蠢,也不可能对你下手,你也相信娘的,对吗”辜夫人泣不成声,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头。 窦文漪别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触碰,辜夫人的手僵在了空中。 她从未真正把自己当女儿疼惜,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哭上几分,她们就能冰释前嫌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98章 进宫,杀机初现 窦文漪敛了敛情绪,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陈掌事笑盈盈道,“淑妃娘娘惦记得紧,就叫奴婢接姑娘进宫说说话。” 窦文漪微诧,她已经婉拒了和章承羡的亲事,章家应该明白她的心意。不过章家万事都是章淑妃做主,她肯定也要过问一番。 “敢问掌事,我淑妃娘娘可有提是什么事吗?” 说着,她从袖口处摸出一个锦袋递了过去,里面装着一块莹润的玉佩还有一张银票,陈掌事已帮过她好几次,她早就应该好好感谢她了。 陈掌事眉目含笑,再三推辞,“四姑娘是有福气的人,不必如此见外。” 窦文漪一再坚持,陈掌事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人与人之间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陈掌事投桃报李,言语多了几分真切,“娘娘现下最惦记的还是章公子的亲事,待会入了宫,你可要好好解释。” 窦文漪点了点头,果然,章淑妃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乘上进宫的马车后,她其实还想打听窦茗烟到底受了什么惩罚,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马车停到宫门,翠枝掀开车帘,就看到宫门不远处停着一辆精贵的金丝楠木马车,而墨羽和另外一个侍卫正守在马车附近。 这时,谢归渡气度不凡,步履匆匆从宫门出来。 翠枝小声提醒,“姑娘,是谢世子!” 窦文漪本已准备下马车,闻言,又坐了回去,上次谢归渡好歹也算救了自己,可她并不想与他碰面,省得彼此都尴尬。 上辈子他是欠自己一命,一命抵一命,他们两人各不相欠,从此就应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谢归渡掀开车帘上了马车,窦文漪隐约瞥见车内有一片朱色蟒纹的衣角,顿时对车内之人有了几分猜想。 谢归渡撩开袍子坐下,便恭声唤了一句,“殿下,让你久等了。” 马车内,男人懒散随意地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本棋谱,华贵的袍摆落在锦缎软垫上,一股清幽的檀香,沁人心脾。 裴绍钦面容冷艳俊朗,随意放下书卷,唇角不可察地上扬,“无妨,归渡,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私下不必如此见外。” “君臣礼数,臣不敢忘。”谢归渡淡淡应道,晦暗的眸光久久停在那道消失在宫门的倩影上。 “窦家四小姐早就到了宫门,她是故意避着你。”睿王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语气颇有些遗憾。 谢归渡回过神来,“下臣不怪她,她不过是受奸人蒙骗,总有一日会回到臣的身边。” 裴绍钦满腹疑惑,沉沉地笑了,“章家不足为惧,想搅合他们的亲事,也绝非难事。只是当初,你们又为何会退亲?” 谢归渡想起裴司堰从中作梗,逼迫他退亲的事,心中就愤恨不已,“是我一时糊涂,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才酿成大错”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章家卖官鬻爵的事,殿下可有打算了?” 裴绍钦心领神会,颔首笑道,“谢兄,大可放心,快了。” 谢归渡不再言语,他不过是稍微透了点口风给睿王,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章家满门被抄,他不过是加快了进程,也不算坑害无辜。 没过一会,马车停在西市清风书斋,谢归渡借口要去淘几本古籍,就先行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睿王身边的侍从才低声开口,“殿下,谢世子好像有所保留。” 裴绍钦沉默片刻,才幽幽道,“忠臣不事二主,他是在试探本王的实力,无妨。” 年初,裴绍钦也曾给定远侯抛过橄榄枝,却被他搪塞过去,他的不表态就是一种婉拒。 未曾想到,前几日谢归渡一反常态,竟主动上门要投诚。陈郡谢家本就是门阀世家,谢世子又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备受清流文人推崇,得到他就等同与得到谢氏一族的支持。 睿王大喜,谋士立马呈上了谢家的邸报,他才知晓谢家与窦家不仅何退了亲,彼此还闹得十分难堪。 谢归渡投诚的唯一条件,是要他登基之后把窦文漪赏赐给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是爱而不得,还是意气用事,他自是不能免俗。 有所求,就有其弱点,也便于他拿捏,掌控。 裴绍钦倒是愿意成全这桩美事,只是这位窦家四小姐好像不简单啊。 当初,姜贵人都被送到了裴司堰的床榻,他不仅化险为夷,还反僵了他们一军,窦四小姐刚好也在离宫。 端王坠马,那箭镞上的毒连太医都察觉不到,却被她轻而易举识破。 听说,孟静姝在朝天观被人整蛊成‘天命福女’时,她也在场。 还有这次窦家窑场,若不是窦四小姐出手,一旦那堆黑火药爆炸,不仅能掩盖私炮房的事,还能让裴司堰背锅,纵容岳家行凶的罪责就坐实了,可惜,事与愿违 瞧瞧,这位窦家四小姐就像有‘气运’加身,次次都能出现得那么赶巧。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9章 他的侧妃 “臣女不敢,今日莽撞,实在是忧心娘娘的安危,才不得不多言几句。”窦文漪背脊隐隐发寒,此举太冒风险了。 章淑妃明显不信她,声音发凉,“不用诊脉,你尚未见到她,如何能断定她怀有身孕?” 窦文漪面色恳切,解释道,“娘娘,臣女自幼便懂得一些推演预知的术数,娘娘只需招来大夫便可知真假,还望娘娘三思。” 章淑妃略有些犹豫起来,到底还是听进去了,眸光递向身侧的掌事姑姑,“去请太医,你先起来。” 窦文漪松了口气,恭顺起身,坐在了黄花梨座椅上。 这时,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和盛姑娘过来拜见你“。” 窦文漪怔愣了一下,她万没想到在景仁宫还能遇到裴司堰,她实在不想见他。 裴司堰和一位姿容绝艳的贵女,一前一后步入殿内。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位盛姑娘的身上,她就是博阳盛家嫡女盛惜月,也是裴司堰上辈子唯一的侧妃,后来,说不定还是大周的皇后。 盛惜月身着一袭淡雅的海棠暗花纹的长裙,骨子里透着端庄贤淑,从容大方,她是真正的名门贵女。 若非窦茗烟因救命之恩横插一脚,她才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妃。 窦文漪起身行礼,裴司堰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冷漠地颔首,“这般巧,窦四姑娘。”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尾调加重拖长,竟让人听出了几分轻佻风流的意味。 窦文漪头皮发麻。 裴司堰唇角弧度上扬,视线在她脖颈处停了两息便移开了,转而问淑妃,“听闻,承羡的亲事有着落了?“ 章淑妃面色不虞,冷哼一声,“别提了,有的人就是眼高于顶,不识趣” 裴司堰意味深长地笑了,“儿臣深以为然。” 盛惜月的看了一眼窦文漪,笑道,“女儿家只怕是脸皮薄。”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拒绝,也都是自谦的话。 窦文漪暗自好笑,盛姑娘是这种性子,就以为人人都是这样吗? 这时,宫女急匆匆跑进来禀道,“娘娘,太医说姜贵人的皇嗣恐怕不保。” “你们暂且都先退下。”章淑妃凤眉微蹙,心底乍然一惊。 宫中多年不曾有子嗣诞生,姜贵人是因她罚跪出的事,圣上的雷霆怒火说不定就定会烧到她的头上,就怕谭贵妃会趁机构陷,甚至连累到太子。 裴司堰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来人,送盛姑娘回去。” 盛惜月缱绻的眸光望向他,到底还是恭顺地退了出去。 裴司堰神色冷冽,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舍。 窦文漪神色镇定,语气坚定,“淑妃娘娘,我想去看看姜贵人病情,我有些江湖法子,或许能帮上忙。” 自她开口就介入了姜婉的因果,这件事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若章淑妃受到责罚,说不定会重蹈覆辙,连累到整个章家,她不想再次见到章承羡家破人亡,她绝不能一走了之。 章淑妃犹豫不决,裴司堰看了她一眼,“见机行事,莫要逞强!” —— 偏殿,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冲鼻尖,床榻边上的医官面色凝重,一见窦文漪进来,就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床榻上,姜贵人面色惨白,一张绝色的脸因痛楚显得十分憔悴,她的贴身婢女正跪在床边,正用热毛巾拭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她的裙摆处染上一大团鲜红刺目的鲜血。 窦文漪盯着那血渍,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娘娘,从脉象上看,保下这胎儿倒是不难,只是我得给姜贵人施针。” 那婢女神情惊悚和医官对视一眼,“你是什么人?想害死我家娘娘吗?谋害皇嗣可是重罪!我们娘娘不要你施针。” 身后的章淑妃看她的眸光多了几分探究,“你真的会?” 施针就能保胎? 闻所未闻,她真的有此等本事? “娘娘,病情危机不能再耽搁了!”窦文漪的眸光停在姜贵人的脸上,声音平静镇定。“娘娘,施针需要静心,烦请诸位去外面等候。” 众人都被请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窦文漪用力掐了一下姜贵人的人中,榻上的女子睫毛微微颤抖。 “娘娘,该醒了,你这胎不管什么灵丹妙药都保不住的,你与其陷害章淑妃,不如找到你真正的仇人。” 话音刚落,姜贵人倏地坐起身来,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的人?” 窦文漪神色淡然,仅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娘娘,上次在离宫是谭贵妃给你下的药,他们诬陷了太子,你就能活吗?章淑妃她并不是你的敌人,你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还有,你腹中的胎儿前几日就没了胎心,方才那医官是被你收买了。” “但凡多请几个大夫会诊,你的谎言也会不攻自破。娘娘,你想想前几日,可有食用过什么异常的东西?” 姜贵人猝然一惊,不可置信。 自从怀孕以来,她都异常小心,对于入口的饮食尤其苛刻,都是等人试吃过后,她才会食用的。 只是前几日,母亲带着食芳斋的点心来探望她,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她也是见母亲吃后才吃的 母亲怎么会害她? 第100章 陈年秘辛 见她似回想起什么,窦文漪淡声道,“不是每个人的母亲都真心替自己的孩子作想,更何况,你并不是姜家真正的血脉。” 姜婉其实是先皇后嫡亲的胞妹,出生时被身为细作的乳娘调换,偷换了出去养在了姜家。 她的身世被谭贵妃窥破,在她的运作下,她才以歌姬的身份进宫,破格成了贵人。 上一世,姜婉并不知自己的身世,这次小产过后,她终身无子嗣。 她复仇的屠刀平等地指向了所有害过她的人,包括章家、沈家、太子、谭家,甚至还有姜家!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斗就此展开,从某个角度而言,她加速了大周的覆灭。 她为了替谢归渡寻找解药,借着他首辅的身份,曾私下翻阅过太医院大量的药案,而姜婉的病案不翼而飞,尤其缺失了她流产的记录。 今日帮她的那个胡太医后来牵扯出另一桩大案,落到了太子手里。他为了活命,关于这次‘流产’的细节才浮出水面。 姜贵人瞳孔微缩,眸底难掩震惊,颤抖着唇喃喃,“不你骗人!” 窦文漪有些无奈叹道,“章淑妃根本不知你怀有身孕,如何害你?你可以不信我,但是姜家人到底如何对你的,不用我提醒。” “如果你愿意沦为他们手中的棋子,不顾自身安危,冒死也要冲锋陷阵,就算斗垮所有人,你就能得到善终吗?” “就算,圣上独宠你一人,他能活到把你的皇嗣扶持登基的那一天吗?” 上一世,在北狄来犯之时,姜贵妃被文臣们冠以‘惑国妖妃’的名号,打着清君侧的口号,逼迫穆宗皇帝斩杀了她。 “你”姜贵人脸色惨白,她这话实在大逆不道。 可如她所言,穆宗皇帝已年迈,若失了他的庇护,她又没有儿子依仗,她树敌无数,与人斗过你死我活,那又如何? 等待她的只有一条绝路! “娘娘,你的身子已受损,若不好好调理必会伤及根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好好调理,再怀上子嗣才是正经。另外,你长得和先皇后神似,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其实是温家的女儿?” 窦文漪起身,闻了闻那香炉里幽香,“这合香是在模仿温皇后的闺阁香?” 为了获得穆宗皇帝的宠爱,她自私想模仿其精髓。 这香料首当其冲,可温皇后所挚爱的合香,其实是用松子膜,荔枝皮、苦栋花之类不起眼的香料调制的,她反倒舍弃了合香的主流香材“沉檀龙麝”。 窦文漪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可惜,这味合香里面混合了很多麝香,麝香有什么功效,你不会陌生?” 姜贵人唇色僵白,怔怔地看着她,“章淑妃睚眦必报,她也不会放过我,你又是谁,为何要帮我?” 窦文漪语气平静道,“我和你一样,是被命运碾压的牺牲品。我已经改变了命运,我希望你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当然是希望借姜婉来扭转局势,但更多是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 姜贵妃和她一样在泥潭里挣扎,可那些纠缠了一生的痛苦,煎熬,消耗,争斗,其实最开始就错得离谱。 “章淑妃,那里,我会尽量帮你周全。” 姜贵人望着她那双明媚如骄阳的眸子,刹那间,感觉桎梏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松开了,就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窦文漪起身向她施礼,随后径直离开寝殿。 章淑妃讶然,“这么快?” 窦文漪神色淡然,“她的病症看似凶险,实则不然,只要对症下药,便会有成效,姜贵人已无大碍。” 医官和宫婢慌忙冲了进去,那宫婢很快再次出来,“淑妃娘娘,我们贵人的症状已经缓解了,胎儿保住了。” 章淑妃眉宇总算舒展开来,“务必让太医多开些保胎的药,这件喜事还得立马禀报圣上。” 窦文漪看了一眼殿内的滴漏,斟酌着开口,“娘娘,臣女有几句体己话,想单独告诉你” 章淑妃抬手屏退伺候的宫婢们,见眼前之人,身姿单薄瘦削,背脊直挺,眼前浮现出方才她临危不乱的果毅。 窦文漪不欠章家的,还处处维护章家,甚至还顶着她的怒意不予余力地帮着章家。 思及此处,章淑妃心中难免动容,“方才,是本宫不好。” 章淑妃身居高位多年,能主动给她台阶实属不易。 窦文涟笑了笑,语气十分真诚,“不关娘娘的事,臣女谢过娘娘的抬爱,是臣女,无福。” 章淑妃觉得万分惋惜,连承羡都入不了她的眼,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嫁给谁? 她是由衷希望她能嫁入章家的,叹了口气,“罢了!” 说着,窦文漪附耳给章淑妃提醒了几句,章淑妃闻言,大惊失色 窦文漪跟着宫婢从景仁宫刚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宫道上,谭贵妃带着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赶来,是去给姜贵人撑腰,做实这桩血案? 她已经把厉害关系透露给章淑妃了,希望章承羡这次能避开家破人亡的惨剧。 天色渐沉,窦文漪跟着宫婢身后,慢慢朝宫外走去,路过崇华殿时,一道绯红的官袍映入眼帘。 沈砚舟身姿颀长,衣袂飘飘,在长长的宫道上显得夺目亮眼,而在他身后几步开外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女,那人竟是孟静姝。 沈梨舒曾说孟静姝是她的表姐,那他们算不算青梅竹马? 窦文漪恍惚了一瞬,忽地忆起,上一世谢归渡难得给她八卦过一则趣闻,说沈砚舟心中藏着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所以才一直不肯娶妻。 而那个人正是手段毒辣的睿王妃,孟静姝! 当时,她还笑话谢归渡说他造谣,谢归渡态度却异常认真地告诉她,他是男人,自然比她了解男人。 周遭光线越来越暗,窦文漪觉得自己好像呆在原地很久了,再次朝宫道上望去,眼看那抹红色越走越远,她才转身朝另一侧走去。 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她不得不连跳两步以防摔倒,猝不及防,她好像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耳畔忽地传来一道尖细的训斥,“大胆!什么人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第101章 值得她豁出性命? 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浑着药香直冲鼻尖,窦文漪惊惶地退回几步,眸底闪过一丝惊诧,浑身僵了一下。 他真是神出鬼没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裴司堰转头,幽深的目光越过她,眺望着她方才下来的那条宫道,就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他稍作思忖,就猜到那人是沈砚舟,还真是念念不忘。 窦文漪莫名有点发怵,慢慢站直了身子,恭顺地福身向他行礼:“躬请殿下圣安。” 安个屁,他寝食难安! 裴司堰晦暗的眸光掠过她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微颤是,脸色苍白,似有倦意,他眼中多了几分冷意,语气嘲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孤过来!” 她面色迟疑,望着高高的宫墙,暮色从四周压了下来,黑暗的尽头好似噬人的怪物,随时都会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裴司堰朝前走出几步,察觉她并未跟上,扭头过来,“还要孤去请你?“ 窦文漪只得硬着头皮,无声地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一段幽深的树林,七拐八绕,就踏进了一个古朴的院落。 屋内光线昏暗,裴司堰亲自点亮了一盏孤灯。 她才看清里面的陈色与金碧辉煌的宫殿截然不同,像极了寻常人家的房间,清幽,简洁,东侧间里甚至还摆放着一架织布的织机,那织机上一尘不染,明显有人经常来此处清扫。 她从来不知皇宫里面还有这样别有洞天的房舍,这究竟是哪里? “坐。”裴司堰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窦文漪被他强行拽回思绪,敛下眸光,安静地坐了下去。 他幽深的黑眸中似有不满,“窦文漪,你胆子不小,会点医术就敢插手宫闱阴私?你有几颗脑袋?” 他的语调平静无波,却听得人心口发紧。 窦文漪自知理亏,用力咬了咬唇,软声解释,“殿下息怒,今日之事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今日确实太过莽撞,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她亦不后悔。 裴司堰垂眸盯着她那红润的唇,压低了声音,“别告诉孤,你又是从梦中得知姜贵人有孕的?” 窦文漪杏眸微滞,她怎么忘了上次对他胡诌,说什么偶尔会从梦中得到奇异的提示今日她又对章淑妃说自己会推演预知的术数,真是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记混淆了。 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她哪里敢对他推心置腹。 窦文漪蹙眉,沉默片刻,“确实是佛主托梦给我的,殿下不信我,我也没有法子。” 裴司堰斟茶的手明显一顿,旋即,轻笑出声,“你又何尝信过孤?” 她看似温顺,实则一身反骨,今日这趟浑水凶险无比,别人避之不及,她倒好拼命去横插上一脚,就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她就是在赌命? 亦或觉得有他撑腰,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不尝尝?”他递过来一盏茶。 窦文漪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殿下,天色不早,再过一会,就要落锁了。” 裴司堰面色微冷,“就不怕万一出事,连累到你,甚至连累到窦家?” 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党争的帽子,还是章承羡就值得她豁出性命? 当然这句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窦文漪叹了口气,“殿下,三姐姐是你的太子妃,窦家早就是太子党了。我帮章淑妃,自然就是为了帮你,姜贵人和先皇后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就不怀疑她的身份——” 纵然她能预知后事,她能阻拦一次,就能所向披靡,高枕无忧,次次化险为夷吗? 就能悄无声息改变大势所趋吗? 答案毋容置疑。 她必须赢得章淑妃的信任,至于和裴司堰之间的问题,她也希望他在看清自己的价值之后,拥有与之谈判的资格! 安喜公公头皮一阵发麻,慌忙打断她的话,“窦四姑娘,慎言!” 先皇后在宫中可是禁忌,当初她是被穆宗皇帝赐死的,传闻她压根没有葬入皇陵,到底埋葬在何处无人得知,圣上还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拜祭她。 这个禁忌更是太子爷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她这性子真是太虎了。 她怎么能在太子跟前提这一茬呢? 裴司堰的脸色变幻莫测,微寒的嗓音里全是威慑,“窦文漪,你果然不怕死!” 窦文漪希望他快点训完好放她回去,赶忙认错,“臣女不敢了。” 裴司堰见她一副敷衍的态度,胸间愈发郁结,警告道,“今日,你倒是侥幸逃过一劫,以后万不能如此莽撞!你说的事,孤自会去查,你不准再掺和。” 姜婉背后的人是谭贵妃,是睿王,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坏了他们的好事,睿王那条疯狗势必会盯上她。 真是无知无畏。 话音刚落,她腹内饥饿之感便随之涌了上来,化作“咕咕”的叫声。 四下寂静,任何声响都会被无数倍放大。 若人多声杂时倒也罢了,偏偏此时的裴司堰离她极近,静得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能听清,这轻微的响声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尴尬。 “来人!” 很快便有暗卫递进来一个食盒。 安喜公公打开食盒,把几碟小食摆在了桌上,他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裴司堰凝视着她的眉眼,敲了敲桌子,“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尝尝。” 窦文漪脸色羞红,只觉得头顶那道视线有些发烫,下意识瞟了一眼面前的小食,除了有一碟子桂花酥,还有那桂花味的饴糖。 她没来由想起上次,裴司堰借着桂花味的饴糖强吻她的事来一股羞耻感蔓延开来。 她拧了拧眉,拿起一块桂花酥吃了起来,随口问道,“这是哪里?” 裴司堰淡然地笑道,“冷宫。” 准确而言,是他和母亲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第102章 不是谁都配做他的心上人 窦文漪猛地抬眸,想起关于裴司堰的传闻。 当年,先皇后不知何故被打入冷宫,哪怕穆宗皇帝以废黜太子之位威胁他,逼他与生母义绝,他顶着雷霆震怒,毫不退缩,还自请要在冷宫常伴母后。 穆宗皇帝感念其孝心,之后就默许了此事。 从此,裴司堰白日里是金尊玉贵的储君,随着太傅读书治学,晚上则回到冷宫陪伴他的母后,穆宗皇帝反倒对废黜太子之事闭口不提。 此举让以谭贵妃为首的易储派大失所望,颇为烦心。 窦文漪自幼就不被爹娘疼爱,她早就尝够了被人厌弃的痛苦滋味,自然能感同身受。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各种投机分子蠢蠢欲动,一个失去母妃庇佑的太子,就如同拔了牙的幼虎,很难想象裴司堰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走到了今天。 所以他的头疾发会不会是在冷宫时,遭人暗算的? 裴司堰眸底沉静,轻描淡写,“你在想什么?” 窦文漪心乱如麻,这座名为‘冷宫’的院子,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是痛苦又或许温馨,就不得而知。 她不想与他交浅言深,深入到可以窥探他的内心。她害怕与他共情,会控制不住的心软。 姜贵人小产的事还是如同上一世那样如约而至,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章家还会面临覆灭的命运? 难道她做的诸多努力都不能改变大势吗? 窦文漪放下茶盏,唇齿间还残留着一股又涩又甜的味道,“殿下,谭贵妃等人屡屡挑衅,臣女担心他们会对章家,对你不利,还希望你早作准备。” 裴司堰放下茶盏,凝视着她的眉眼,“自古天家无父子,父子相疑,兄弟相忌,自相残杀是迟早的事。你是担心孤,还是在担心章家?” 窦文漪避开他灼热的眸光,若是她如实回答,依他这般唯我独尊的性子,只会恼羞成怒。一直以来,她都勉强维持着彼此的体面,可他偏要混淆她的初衷,把她的举动朝风月上面扯。 她如何解释得清? 她斟酌着用词,“臣女视殿下为万民之主,章家与殿下密不可分,帮他们既是帮你,我所尽绵薄之力,都是希望殿下能继承大统,还世人一个海晏清河的太平盛世。” 见她依旧是一副假正经的疏离模样,裴司堰笑了,嗓音和煦,“你既把我当主子?为何不主动替主子分忧?孤不缺谋士,更不缺能臣,不需要你豁出命去维护。” “你处处维护孤,孤又怎能不动心?” 上次他们前戏都做足了,还是中道崩殂,害得他不得不靠着手来纾解,都怪她害苦了自己! 她脸色由白转青,惊惶不安,“不是的,你真的误会了!” 闻言,裴司堰眸底怒意翻滚,心疼她片刻过后又硬下心肠。 他走到她的身旁,俯身笼罩着她,灼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而另一只手已开熟稔地解她的领襟上的盘扣,“不是什么?你不是拿我当万民之主?孤自然需要仰仗万民供养,窦四姑娘亦是万民,还恳请你多多体恤孤。” “长夜漫漫,不妨到榻上帮孤排忧解难?” 窦文漪浑身一僵,被他的疯癫给震惊到了,他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吗? 她心底烦躁,声音急切,“殿下,何必钻冰取火,苦苦相逼,我们本是孽缘,只会害了彼此” 话未尽,粗粝的指腹恶劣地掐住了她的下颌,男人垂首作势就要吻她。 窦文漪的领襟凌乱,衣衫半褪,露出里面肚兜的绯色丝带,本能抬手挡住了他的唇,“不是我不识好歹,屡屡辜负殿下,而是” 裴司堰不由分说扼住她的玉腕,直到把那抹红唇掠夺得近乎窒息,才堪堪松开她。 他的吻又狠又急,她的唇角火辣辣的。 “裴司堰!”愤恨的惊呼也掩饰不了她此刻的无力。 裴司堰俯视着怀中的人,沉重的欲念在眸底涌动,“而是什么?” “而是你有真正心悦的人,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别再欺负我了!”窦文漪眼尾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裴司堰心头一震,她并不知晓涟儿。 脑海里关于涟儿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反倒是她的身影强势地霸占了他的身心。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妙人,就像前世今生专程为他量身打造的。 让他心动,迷恋,沉溺,不可自拔。 哪怕他势必辜负涟儿也不愿放弃她! “又是你的梦吗?孤心悦的又是谁?” “盛惜月!” 裴司堰怔了一瞬,盯着她的诱人的唇瓣,笑了,“窦文漪,别想糊弄孤,孤喜欢谁,不喜欢谁,孤比你清楚,不需要靠你的梦来预测!” “难道在你的心中,谁都配做孤的心上人?我告诉你,不管你如何挣扎,反抗,孤都会不会放你离开。” 刚才那一吻根本抵消不了他的贪恋,他还想索取更多。 “沈砚舟,就那么好吗?”裴司堰眸光痛恨,嗓音深处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妒忌。 说罢,裴司堰将她抱到床榻上。 什么礼法,尊重,规矩,统统被抛之脑后,裴司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步穆宗皇帝的后尘,走上豪娶抢夺的不归路。 思及此处,他指尖蓦地一用力,轻软的衣裙被扯开,外袍瞬间剥落。 窦文漪血气上涌,死死地捂着胸口,“裴司堰,这里是冷宫,你这般折辱我,是对先皇后的不敬!” 裴司堰手上的动作,刹时僵住。 窦文漪察觉到他的迟疑,温皇后和穆宗皇帝为何因爱生恨,反目成仇是皇家的禁忌,她也无从得知。 但是,依照他的反应来看,他心中对自己的母后肯定有所顾忌。 她双眸微红,嗫嚅道,“殿下强扭的瓜不甜,先皇后定是希望你幸福美满,你不要一意孤行啊!” 裴司堰眸光沉沉,掌腹在她的腰间流年,嗓音艰涩,“你说得对,我们的事确实应该先让母后知晓。” 第103章 他的母后不高兴了 窦文漪眸光惊疑不定,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双大手覆在她的腰间大手到底松开了,裴司堰怜爱地轻抚着她脸颊,“赶紧把衣裙穿好,我带你去见母后。” 窦文漪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听得心惊胆颤,先皇后过世多年,他难道这个时间点还要带自己去拜祭? 她又以什么身份去拜祭? 这大晚上的,抽什么疯啊! 窦文漪不敢直视他那犀利的黑眸,嗓音放软,“殿下,天色已晚,我怕黑得很,可否改日”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裴司堰克制地抱着她,掌心揉着她的青丝,过了好半晌,他才温声诱哄,“有我在,别怕,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敢近你的身。” “可是” 裴司堰幽暗冷沉的瞳仁专注地凝视着她,“想留下?那我们就把该做的事继续做完?” 他的语气清洌平和,却透着强权的威压。 窦文漪指尖收紧,哪里敢出声反驳,她情愿去半夜去烧纸,也不情愿继续待在这里受折辱。 裴司堰捡起床榻上的锦袍,裹在她的身上,动作轻柔,又把领口的襟扣一粒一粒扣好。 他微微拧眉,“不如换一套衣裙?” “来人,拿衣裙过来!”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秋风猎猎,透过缝隙灌进人衣襟里,让人感到一丝寒意。街道上几乎没人,两侧鳞次栉比的楼台房舍都飞快退到后面。 疾驰而来的马蹄和车轱辘的清脆声音打破寂静,城门骤然被打开,那辆精贵的檀木马车朝京郊飞奔。 窦文漪倚靠着引枕,眉眼微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可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裴司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满足地理了理她略微凌乱的发髻 半个时辰过后,马车停在一个小山坡的下面。 裴司堰替她系好披风,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往前走。四周是茂密的灌木丛,中间青石路上已长满了杂草,以至于他们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月色溶溶,四下寂静,窦文漪背脊冒出一层冷汗,牢牢抓住他的手,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 借着微弱的月光,窦文漪看到眼前这座孤坟简陋无比,杂草丛生,甚至连一块墓碑,牌位都没有,任谁都不会想这就是一代贤后温皇后的葬身之地? 裴司堰神色平静,用火石点燃了烛火,那点光点在瞳孔中映照出来。他不禁想起,母后宁愿选择歧途,也不愿意选择穆宗皇帝口中的正途。 因为,她终其一生挚爱的人都不是穆宗皇帝,而是他那个早逝的兄长。 裴司堰神色冷肃,亲手把祭品摆在供台上,双手把点燃的三株香插进香案,又恭敬地拜了三拜,他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会像你,一定会选择正途。 说着,裴司堰抽出了三枝香递了过去,“来先给母后上香,等会再烧些纸!” 窦文漪面色有些难看,迟疑地接过香,余光却瞥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慌忙点燃了香。 窦文漪学着他的方式,也拜了三拜,方才把香插进香案,只是当那香刚一插进去,就奇迹般地熄灭了。 周遭的黑暗袭来,将裴司堰整个人都侵入其中,窦文漪不敢去看他的黑脸,只是她实在忍不住偷偷窃喜。 她小声喃喃道,“殿下,怕是温皇后不高兴了。” 裴司堰沉默了一瞬,又重新递了三株香给她,“该死!这群狗奴才拿些潮湿的香来糊弄孤,母后性子洒脱,断不会和你一个小辈计较,你重新点!” 窦文漪:“” 他还真是百无禁忌,但凡对自己不利的都是别人的错。 窦文漪紧攥着三支香,迟迟不肯点火,裴司堰催促道,“别紧张,上株香而已,一株不行,咱们就多上几株!” 窦文漪垂着眼眸,暗暗祈祷,希望这位温皇后真的在天有灵,能托梦给他,让他早日与那盛姑娘喜结连理,早日厌倦自己,莫要再纠缠强迫于她! 万幸,许下这个愿望之后,那株香竟燃得十分旺。 窦文漪紧绷了一晚上的背脊终于松了下来,看来温皇后对儿子的荒唐行为颇有微词,这会听到她的心愿才会接收她的香火。 不管了,她就当温皇后同意了。 接着,窦文漪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虔诚,把早已准备好的金元宝,黄纸一一烧给了她。 —— 谭贵妃等人本想借着姜贵人流产一事,把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章淑妃身上。 原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不知为何,姜贵人临时却改了口风,说自己没事,另外太医早就守着景仁宫,信誓旦旦说姜贵人无碍。 谭贵妃甚至还来不及发难,穆宗皇帝就从养心殿急匆匆赶了过来,得知姜贵人有孕后,龙颜大悦,金口玉言还说要给她进妃位。 风向骤然逆转,反倒让谭贵妃措手不及,准备了再多的说辞都被压了回去。 回到储秀宫,宫婢们毕恭毕敬给她倒了茶水,谭贵妃盯着那盏茶,忽地拂袖,只听,碰的一声,那茶盏就摔得粉碎。 睿王裴绍卿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面无波澜,语气淡漠,“母妃,莫要气坏了身子!“ 谭贵妃受宠多年,可这阵子接连受挫,他们安插好几个重要朝臣,都被裴司堰不动声色给换了下去,眼看姜婉这个棋子可以撕开一条口子,没想到临到门口,竟又被人摆了一刀。 “姜婉那个贱人,敢背叛本宫?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绍卿不紧不慢地开口,“今日窦家四姑娘也去了景仁宫,对?” “去查!”谭贵妃微微怔了一下,立马吩咐下人。 她们去的时候,倒是没有见到这位准太子妃的妹妹,依照她的身份,进宫也只能是拜见章淑妃那个贱人。 “母妃,在离宫时,窦家四姑娘也在,还有上次静姝在朝天观遇到事时,她也在。” 谭贵妃在宫中浸淫多年,从不会轻视这些枝节细末。 这么多巧合,不得不让人起疑。 她狭长的眸子半眯着,“你的意思是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裴绍卿低低地笑了,“母妃,按照祖制,儿臣应有四位侧妃,这位窦四姑娘好像不错。” 第104章 东窗事发 谭贵妃凤眸微挑,“这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只是谢世子难得投靠我们,他那里,你如何交代?” 裴绍卿眸色幽幽,闪过一丝兴致,“女人以夫家为天,不管她是嫁到睿王府,还是嫁入定远侯,都必须是我们的人,否则” 不听话的‘福运之人”他只能狠心毁掉。 “另外,谢家和窦家既已退亲,想要以正常的法子逼他们再结秦姓之好,几乎不可能。非常之时,必行非常手段。” 谭贵妃自然明白他的深意,颔首点了点头,“还是我儿想得周到,不过此事还得智取。” 裴绍卿抿了一口茶,掀开唇角,“母妃,你不是说他那头疾会让人越来越嗜血残暴吗?最近东宫可有死人?” 话题转移有些快,谭贵妃也瞬间会意,眸光惊诧,“自从上次孙掌事出事后,就再没有死过人。难道,你怀疑裴司堰暗中解了毒?不可能,那是天下第一奇毒,葛神医已经离世,他如何能解?” 以前他们都觉得裴司堰这个短命的太子,不值一提,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可最近两年,裴绍卿却明显感觉到大好的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裴绍卿摇了摇头,温声道,“母妃,太医院的人怕是靠不住?裴司堰不容小觑,说不定得了什么奇遇,我们不得不防。” 谭贵妃眉头微拧,她自然察觉到裴司堰的行径是有些古怪,在离宫时也是,他明明中了招,还能把窦茗烟弄到了床榻去洗清嫌疑,他就像是预判了他们的谋划!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及此,谭贵妃想了想,难道真如儿子所言,都是因为窦文漪在背后出谋划策? 看来她还得寻个机会去试探一下! ——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风平浪静,并没有传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 窦文漪到底松了一口气,看来章淑妃和谭贵妃两人的斗法,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可是她隐隐觉得平静下藏着暗流,不知何时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窦文漪无端有些心慌,便提笔写了封信函给沈砚舟,拜托他留意一下朝中的大事。 没过两日,她就收到了他的回信。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精美的信封里面掉出一份邸报。 她垂下眼眸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户部员外郎何筠被捕入狱的事,户部的官职都是有实权的,不仅涉及各种杂税,甚至连军需协办都要经过户部。 窦文涟漪盯着何筠的名字,只觉得有些眼熟,忽地,她想起来,何筠是章承羡的舅父,而他的职位自然是章承承羡的父亲举荐的! 上一世,章家就是因为他的攀咬,之后背上卖官鬻爵、贪腐军需之名被满门抄家的。 所以该来的,这次又来了吗? 这一瞬,她一颗心坠入谷底。 窦文漪脸色变了又变,当机立断,“翠枝,去把前阵子太子赏赐下来的‘御苑玉芽’给我拿出来,我要去章家拜访。” 翠枝怔了一下,那御苑玉芽可是顶级御用的贡茶,啊,姑娘怎么说送就送呢? 不过主子的事哪里是她能置喙的,她很快就取来茶叶放在了精致的礼盒里。 窦文漪火急火燎就直奔章家而去。 何氏听闻窦文漪贸然登门拜访时,正为娘家兄弟入狱的事烦心,她张口想要将她婉拒门外。 门房却把提礼盒提了进来,声音惶恐,“夫人,窦四姑娘说,这茶极为难得,还请你务必看在茶叶的份上,见她一面。” 何氏心头烦躁,不耐烦还是打开了礼盒,只见里面竟是‘御苑玉芽’,她瞬间僵住了。 原因无他,这可是宫中御赐的好东西,奢侈精贵,价值千金,整个天宁城都没有多的,上次她在景仁宫探望章淑妃时,有幸尝了几口。 窦四姑娘这种时期给她送这样的礼,是章淑妃有什么指示? 不对,当时,章淑妃还笑着对她说,她哪里没有这好茶了,想喝下次只得找太子殿下讨要! 所以,窦文漪是代表太子殿下来的吗? 何氏面露慎重,连忙命人将她迎进了正堂,“窦四姑娘,不是我想怠慢你,实在是府上出事了,事出有因,还望你莫要计较。” 窦文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扯了一抹笑意,“我来,正是为了此事,何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何氏抬手屏退下人,“四姑娘,但说无妨。” 窦文漪唇角的笑意消散,语气微冷,“何夫人,是想递牌子进宫让章淑妃出面捞人?这背后的人是谭贵妃和睿王,淑妃娘娘恐怕有心无力。” “你顾念手足亲情,极力营救何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脱罪,反咬章家一口?” 何夫人听到这里,寒毛都竖了起来,满脸愤怒,“不,不可能,兄长不会这样忘恩负义!” “不是我危言耸听,实在是因为睿王此举的目的本就是冲着章家而来,人心难测,他被逼到绝境,为了脱罪,为了活命,不管什么昧良心的事他都会做。” 怒归怒,恨归恨。 何夫人手脚冰凉,脑海里回想起何筠和自家的种种,到底不敢拿整个章家去堵,“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阿兄赴死?” 窦文漪神色微冷,半眯着眼眸,“贪腐军需已是重罪,可你兄长只是户部员外郎,他的职权有限,就算挪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罪不至死,可这是党争!” “他不敢背叛世家大族,就只能坑害你们。皇帝本就想打击太子的威信,如此只能杀鸡儆猴了!” 上一世他临阵倒戈,让积极查找证据,努力营救他的章家猝不及防,而正是因为他的供词,才定了章家的罪。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夫人,你还是得先保全掌家,章家的铺面、积攒的私房银钱等等尽量早做打算。另外,把小公子承安赶紧送离天宁成!” 何夫人面色颓然,唇瓣颤抖,“有这般严重?这是殿下的意思?” 窦文漪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人微言轻,一切都推到裴司堰身上,才有说服力。 一日夜里,暮色浓稠,风声夹着马蹄声和一阵阵尖锐的哭嚎声,传入漪岚院。 丫鬟婆子们吓得脸白腿软,胆子大的婆子从角门探出脑袋,慌张回禀,“章家被禁军团团围住了,章家老爷被押走了。” 第105章 诛心 接下来的几日,窦家所在的这条街巷都冷冷清清。 时不时就有身披重甲,手持刀戟的禁军闯进章家查找证据,穆宗皇帝虽未下旨查抄,可那架势实在太过骇人。 窦文漪心思沉重,默然无言。 翠枝知道她心里难受,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道:“老爷下了禁命令,不准任何人去打探章家的消息。” 窦文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窦伯昌一贯信奉明哲保身,这种危急时刻,他哪里会感念章家对他的提携之恩? 他不落井下石都已经不错了。 “外面都在疯传,说章家和逆王案有关……” 逆王案? 传言,穆宗皇帝原本不是太子的,不管是立嫡立贤,都轮不到他。穆宗皇帝能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皆因他的兄长贤王死得早,传言贤王是被人毒杀的。 穆宗登基后,有很多宗亲不服,都说他是毒杀贤王的幕后主使,昭王和永王就拿这件事当旗号写檄文,联合宗亲世家举兵谋反,至此导致大周长达三年的浩劫。 由此,此事就成了穆宗皇帝多年来的禁忌。 睿王他们连种诡计都想出来了,是不把章家置于死地,他们誓不罢休啊! 碧荷掀开帘子进来,恭声道:“姑娘,老爷在书房等您去说话呢。” 窦文漪点了点头,吩咐道,“翠枝,你帮我留意到章家的动静,我这就去书房。” 窦伯昌正在书房里练字,各种龙飞凤舞的草书写了一堆。 前阵子,章淑妃和太子殿下对窦文漪的赏赐,让他觉得章家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知道,章家转眼就大难临头呢? 窦茗烟自从上次去了宫中学习礼仪,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待在揽月阁闭门不出,恐怕她在宫中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穆宗皇帝正值春秋,章家出了这档子事,睿王和太子微妙的平衡似乎被打破。 睿王隐隐有超过太子的势头。 窦伯昌顶着太子未来岳丈的身份,实在太过凶险,谁都知道富贵险中求,可真让他舍命去做这个国丈,他可不愿! “唉……” 窦伯昌把狼毫丢在桌案上的笔架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长随通传四姑娘来了。 窦文漪面容恬静,躬身朝书案后的窦伯昌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找我,所谓何事?” 漪丫头俨然已养成了大家闺秀的修养和气度,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沉稳、端庄,甚至让他觉得可以依靠。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她不管是处理宴席还是窑场的事,都镇定自若,处理得极为妥当。 “坐下说。”窦伯昌感慨的同时,又觉得与她说话必须打起精神。 无端透出一股压力来。 就好像面对着同僚,亦或是上锋。 真是荒谬,他才是一家之主! 思及此,窦伯昌清了清嗓子,板着一张脸,“你素来跟章家走得近,最近断不可再去他家!幸亏当初,你没有应下与章家的亲事,否则恐怕,你又要退亲了!” 窦文漪掀起眼皮,实在忍不住嘲讽,“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与章家划清界限吗?三姐姐还是太子妃,就算你想划清,就能撇清你未来国丈的身份吗?” 窦伯昌被戳到痛处,心中一阵窝火,他这个位置如今真是烈火烹油,烫人得很,她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难怪你母亲老是说你忤逆,我看你就是目无尊长,你三姐姐的事能和这件事相提并论吗?贪腐军需已然是死罪,还外加一个逆王案,就算有章淑妃在,依照圣上的态度,哪怕没有证据,也会觉得章家有罪。” “退一万步刑部能查清案件的真相,还他清白,一旦失了帝心,章家也是只会凶多吉少!” “这点道理你都听不懂?” 窦文漪听得心底发寒,连连冷笑,“父亲不就是想明哲保身吗?别忘了,你可是走了章家的路子才得了如今的官职。”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不就是觉得太子殿下大势已去?我告诉你,这大周的天下只会是太子的,不管是睿王,还是端王都成不了气候。” “他们只会是大周的罪人!” “倒是父亲身为未来的国丈,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婿,还想做那墙头草,只怕睿王也看不上你,毕竟孟相才是他的岳丈。” 她这话,太过诛心。 窦伯昌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你个逆女!我是你爹,你眼里还有尊长吗?” 窦文漪眸光微凉,继续道,“父亲就算想学那三姓家奴,也得有相应的筹码,所以女儿奉劝你一句,莫要动乱心思!”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 窦伯昌怒不可遏,胸口气得一颤一颤。他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还敢跟自己摆脸色? 真是倒反天罡! 只是她刚才好像有一句话说对了,就算他想投靠睿王,也得有想要的筹码,难不成让二房窦映雪嫁给睿王做侧妃? 窦伯昌茅塞顿开,抬脚就朝去了二房。 窦文漪直接去了寿鹤堂,祖母最近的气色很好,看样子是有认真用膳,吃药。 窦老夫人见她忧心忡忡,情绪低落,也猜到她是因为章家的事看难过。 她难免唏嘘,“漪丫头,有的事我们无法力挽狂澜,就只能认命。” 窦文漪摇了摇头,神色郑重,“祖母,我知道的,只是还是不甘心,孙女想把典卖些章淑妃赏赐的珍宝,以便不时之需。” 虽然她提前告诉了章家变卖家财,也不知道何夫人到底听进去没有。 章家一旦获罪,势必会被抄家,到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 漪丫头果然重情重义,且知恩图报,窦老夫人感到十分欣慰,“这有何难?你去西华街宝汇当铺,就行,他家的信誉很好。” 窦文漪又和祖母闲话家常了一阵,这才离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翠枝前脚刚典当掉那价值连城的白玉棋盘,裴司堰立马就得到了消息。 第106章 她缺银子缺疯了? 东宫朝华殿内,沉木香气袅袅,墙角的紫金青铜漏刻发出均匀规律的滴答声响。 裴司堰懒懒地坐在黄花梨座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把一张密报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抬手揉了揉额角,她是缺银子缺疯了吗? 那白玉棋盘当初可花了将近六千多两银子,给她当了一千两,她那个蠢丫鬟还美滋滋地回去了。 真是暴殄天物! 早知道她就只爱金银,他又何苦费心思给她寻些奇珍异宝? 罢了,反正宝汇当铺是他的私产,她爱典当就由着她典当,就当给她发点月钱。 这时,安喜公公躬身进来禀道,“殿下,刑部沈大人来了。” 安喜公公搬来一张座椅,裴司堰抬手示意刑部尚书沈谨落座。 沈谨开口问道,“不知殿下叫微臣过来,所谓何事?” 裴司堰从匣子里抽出一本秘录递了过去,“先看看,再说。” 沈谨接过秘录,认真翻阅,只是他越看越是心惊,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隐约记得,当初御史中丞林文楷曾上了折子严查江南贪腐,因没有掌握实证,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若是把这些证据交上,恐怕大半个国朝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 沈谨心生惶恐,凝神半晌,才道,“殿下,已经查到账册呢?” 裴司堰懒懒地坐在黄花梨座椅上,微微颔首,“自然是有的,先前孤在江浙巡盐,江南贪腐税盐猖獗的程度令人瞠目结舌。腐叶之下,腐根成片。” “不管是军需,还是盐税,不管是江南还是朝中官场积弊已久,上行下效,贪腐成风,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如何能挪用如此庞大数目的军需?” 裴司堰屈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案,双眸迸发出一丝杀意,“硕鼠横行,不可放任,查案办案,可得用心查,就一个何筠,死不足惜,贪腐这种事,确实可以杀一儆百,起到微弱的威慑作用。” “若是次次都放任不管,大周的江山迟早有一天会败在这些蛀虫的手里沈大人你觉得呢?” 沈谨颤着手了拭了拭汗,只觉得手中捏着一本生死簿。 他昨日才被孟相敲打了好一阵,今日刚下值就被请到了东宫。 他为官多年,哪里不懂,何筠贪腐的案子,分明就是捅了蜂窝。睿王和太子神仙打架,殃及鱼池,真是害苦了他们底下办事的人。 若是太子执意把眼前这些证据呈交圣上,必定会引得天子震怒,只怕阁老们的位置都要挪一挪。 可是太子却是把证据给他过目?难道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沈谨害怕误解他的深意,“殿下,恕微臣愚钝。” 裴司堰语气平静,“杀人容易,救人难,更何况是泱泱大国,西藩、北狄近日都有异动。” 沈谨心下一沉,窥着他的脸色,“宵小蛮夷,难道还敢起战事?” 裴司堰面色沉重,“这次可别让人死在牢里!” 闻言,沈谨面色略有些羞愧,上次窑场那两个人死在刑部,他实在难辞其咎。 为了大局,太子殿下也不得不妥协。 到底如何平衡其中的微妙关系,他还得好好斟酌啊。 裴司堰看向他,话锋一转,“沈大人,令郎风姿俊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有婚配啊?” 沈谨心存疑惑,不知为何他会关心起沈砚舟来,难道存了做媒的意思?以前,孟静姝那丫头天天追着砚舟那孩子,他们两家本就沾亲带故,他们当父母的几乎都默许了这桩亲事。 可穆宗皇帝却直接抢了他看好的儿媳妇,他有苦难言,他们还以为沈砚舟会消沉一段时日,不曾想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倒让他们看不懂了。 沈谨如实回道,“说来惭愧,以前我们也替他暗中看了一门亲事,只是机缘不够,那姑娘另作他嫁了。” 沈砚舟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不过他到底没有打听是哪家的姑娘。 裴司堰像是来了兴致,笑了笑又道,“哦?令郎能力出众,为人谨慎清正,是难得的好官。可他一直待在天宁城,想要更进一步,实在艰难。所谓,不历州县,不拟台省。” “朝中局势混乱,何不考虑激流勇退,令郎到地方历练,日后入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殿下,容臣回去考虑一二。” 沈谨满腹心事,回到府上便命人让沈砚舟过来说话。 太子的提点再明显不过,既全了沈家做直臣的心,又让他们置身事外,保全了沈家,远离天宁城,远离朝堂纷争,于公于私,这都是沈家的最优选择。 他的确不想沈砚舟陷入夺嫡的险境。 “砚舟,可有心上人?” 沈砚舟惊愕了一瞬,后转为深思,试探着开口,“父亲是想给儿子说亲?” 沈谨神色复杂,“沈家开明,你的亲事,你若有心上人,便告知父亲,父亲便张罗帮你提亲。” 沈砚舟下意识想点头,可他到底还未表明心意,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就摇了摇头,“暂无。” 沈谨反倒松了一口气,“若是有机会外放去做地方官,你可愿意?” 沈砚舟脑海蓦地出现窦文漪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语气坚定,“暂时不愿。” —— 暮色四合,窦文漪带着一匣子银票乘坐马车,冒着细雨赶往天宁城有名的瓦子。 翠枝眉开眼笑,“姑娘,这宝汇当铺给的价格还真是合理。” 她完全没有想到,仅仅几样东西,他们竟给了近万两银子的高价,看来太子殿下赏给自家姑娘的东西都是些实打实的好东西。 她忽地又想起什么,忍不住提醒,“万一殿下知道你把东西都给典当了,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窦文漪垂搭着眼帘,从上次她去沈家喝梅子酿的事情推断,裴司堰就已经派了人监视着自己。 所以她最开始只让翠枝典当了那个白玉棋盘,是隔了一天,才叫翠枝去当的其他物件。 他肯定知晓自己的行为,没有来制止,就说明他不会干涉她。 所以,窦文漪才敢肆无忌惮,铁了心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换成银子。再用银子生银子,然后囤积米粮。毕竟,今年的冬天可是百年一遇的寒冬。 窦文漪淡笑道,“怕什么?要怪罪也是怪我。” 这不,她今日与福安郡主见面就是为了发一笔横财! 第106章 她缺银子缺疯了? 东宫朝华殿内,沉木香气袅袅,墙角的紫金青铜漏刻发出均匀规律的滴答声响。 裴司堰懒懒地坐在黄花梨座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把一张密报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抬手揉了揉额角,她是缺银子缺疯了吗? 那白玉棋盘当初可花了将近六千多两银子,给她当了一千两,她那个蠢丫鬟还美滋滋地回去了。 真是暴殄天物! 早知道她就只爱金银,他又何苦费心思给她寻些奇珍异宝? 罢了,反正宝汇当铺是他的私产,她爱典当就由着她典当,就当给她发点月钱。 这时,安喜公公躬身进来禀道,“殿下,刑部沈大人来了。” 安喜公公搬来一张座椅,裴司堰抬手示意刑部尚书沈谨落座。 沈谨开口问道,“不知殿下叫微臣过来,所谓何事?” 裴司堰从匣子里抽出一本秘录递了过去,“先看看,再说。” 沈谨接过秘录,认真翻阅,只是他越看越是心惊,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隐约记得,当初御史中丞林文楷曾上了折子严查江南贪腐,因没有掌握实证,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若是把这些证据交上,恐怕大半个国朝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 沈谨心生惶恐,凝神半晌,才道,“殿下,已经查到账册呢?” 裴司堰懒懒地坐在黄花梨座椅上,微微颔首,“自然是有的,先前孤在江浙巡盐,江南贪腐税盐猖獗的程度令人瞠目结舌。腐叶之下,腐根成片。” “不管是军需,还是盐税,不管是江南还是朝中官场积弊已久,上行下效,贪腐成风,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如何能挪用如此庞大数目的军需?” 裴司堰屈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案,双眸迸发出一丝杀意,“硕鼠横行,不可放任,查案办案,可得用心查,就一个何筠,死不足惜,贪腐这种事,确实可以杀一儆百,起到微弱的威慑作用。” “若是次次都放任不管,大周的江山迟早有一天会败在这些蛀虫的手里沈大人你觉得呢?” 沈谨颤着手了拭了拭汗,只觉得手中捏着一本生死簿。 他昨日才被孟相敲打了好一阵,今日刚下值就被请到了东宫。 他为官多年,哪里不懂,何筠贪腐的案子,分明就是捅了蜂窝。睿王和太子神仙打架,殃及鱼池,真是害苦了他们底下办事的人。 若是太子执意把眼前这些证据呈交圣上,必定会引得天子震怒,只怕阁老们的位置都要挪一挪。 可是太子却是把证据给他过目?难道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沈谨害怕误解他的深意,“殿下,恕微臣愚钝。” 裴司堰语气平静,“杀人容易,救人难,更何况是泱泱大国,西藩、北狄近日都有异动。” 沈谨心下一沉,窥着他的脸色,“宵小蛮夷,难道还敢起战事?” 裴司堰面色沉重,“这次可别让人死在牢里!” 闻言,沈谨面色略有些羞愧,上次窑场那两个人死在刑部,他实在难辞其咎。 为了大局,太子殿下也不得不妥协。 到底如何平衡其中的微妙关系,他还得好好斟酌啊。 裴司堰看向他,话锋一转,“沈大人,令郎风姿俊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有婚配啊?” 沈谨心存疑惑,不知为何他会关心起沈砚舟来,难道存了做媒的意思?以前,孟静姝那丫头天天追着砚舟那孩子,他们两家本就沾亲带故,他们当父母的几乎都默许了这桩亲事。 可穆宗皇帝却直接抢了他看好的儿媳妇,他有苦难言,他们还以为沈砚舟会消沉一段时日,不曾想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倒让他们看不懂了。 沈谨如实回道,“说来惭愧,以前我们也替他暗中看了一门亲事,只是机缘不够,那姑娘另作他嫁了。” 沈砚舟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不过他到底没有打听是哪家的姑娘。 裴司堰像是来了兴致,笑了笑又道,“哦?令郎能力出众,为人谨慎清正,是难得的好官。可他一直待在天宁城,想要更进一步,实在艰难。所谓,不历州县,不拟台省。” “朝中局势混乱,何不考虑激流勇退,令郎到地方历练,日后入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殿下,容臣回去考虑一二。” 沈谨满腹心事,回到府上便命人让沈砚舟过来说话。 太子的提点再明显不过,既全了沈家做直臣的心,又让他们置身事外,保全了沈家,远离天宁城,远离朝堂纷争,于公于私,这都是沈家的最优选择。 他的确不想沈砚舟陷入夺嫡的险境。 “砚舟,可有心上人?” 沈砚舟惊愕了一瞬,后转为深思,试探着开口,“父亲是想给儿子说亲?” 沈谨神色复杂,“沈家开明,你的亲事,你若有心上人,便告知父亲,父亲便张罗帮你提亲。” 沈砚舟下意识想点头,可他到底还未表明心意,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就摇了摇头,“暂无。” 沈谨反倒松了一口气,“若是有机会外放去做地方官,你可愿意?” 沈砚舟脑海蓦地出现窦文漪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语气坚定,“暂时不愿。” —— 暮色四合,窦文漪带着一匣子银票乘坐马车,冒着细雨赶往天宁城有名的瓦子。 翠枝眉开眼笑,“姑娘,这宝汇当铺给的价格还真是合理。” 她完全没有想到,仅仅几样东西,他们竟给了近万两银子的高价,看来太子殿下赏给自家姑娘的东西都是些实打实的好东西。 她忽地又想起什么,忍不住提醒,“万一殿下知道你把东西都给典当了,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窦文漪垂搭着眼帘,从上次她去沈家喝梅子酿的事情推断,裴司堰就已经派了人监视着自己。 所以她最开始只让翠枝典当了那个白玉棋盘,是隔了一天,才叫翠枝去当的其他物件。 他肯定知晓自己的行为,没有来制止,就说明他不会干涉她。 所以,窦文漪才敢肆无忌惮,铁了心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换成银子。再用银子生银子,然后囤积米粮。毕竟,今年的冬天可是百年一遇的寒冬。 窦文漪淡笑道,“怕什么?要怪罪也是怪我。” 这不,她今日与福安郡主见面就是为了发一笔横财! 第107章 生财有道 福安郡主收到窦文漪给她的帖子时十分惊诧,只是一想到她言而有信,毅然和谢归渡退亲,对她的好感倍增。只是把约定的地方改到了天宁城富有盛名的瓦子。 窦文涟漪刚下马车,福安郡主早就已经到了。 福安一脸笑意,挽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其实,我早就想约你出来,以后有事,我都照着你,你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吗?多大点事!” 窦文漪见她这般热情,也不扭捏,“那敢情好了,承蒙郡主提携,我就先谢过了。” “好说,好说!” 两人步入一间布置极为清雅的屋子,幽香浮动,薄纱飘动,福安郡主慵懒恣意靠在座椅上,两个婢女连忙端上了瓜果茶水在身侧伺候。 福安郡主给夹了一块糖渍梅子千层酥放进嘴里,眼神示意她吃,“尝尝,味道不错。说,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窦文漪随意拿了一块慢慢品尝,“郡主,听闻长公主近日有一批海船要去外藩?我窦家的瓷器口碑极好,能否给个机会合作?” 福安郡主已经开始接手长公主手里庶务,对于海运她了解颇多。一艘货物出去,福祸难料,甚至还有全军覆没,人货两空的风险。 她神色难得认真,“此事简单,我回去给母亲提一提便是。只是海运的利润向来都是回来分账,四六开,你四我六,这都是行规,你的瓷器极有可能打水漂,这种损失你承担得起吗?” “当然出去的货物价格几乎是天宁城售价十倍以上,利润极为可观。” 窦文漪颔首赞同,“长公主麾下是不是有个叫郑之龙的福州人?我的瓷器全部交由他运送,可以吗?” 福安郡主微微一怔,这个郑之龙是有一批船队,不过也是今年才加入商会的。他平日里性格圆滑低调,不显山不显水,他们如何认得的? 窦文漪猜出了她的疑惑,直言道,“我曾在寺庙里偶遇过他,那时,他带着船队不知道投靠谁,是我提议让他去找长公主府的。或许,我跟他也算有缘。” 福安郡主恍然大悟,“行,这事简单,就包在我身上,改日,我再把他叫出来,你们再详细磋商。” “那就先谢谢郡主。”窦文漪松了口气,郑之龙对航线极为熟悉,这两年,他才开始崭露头角,他的船队会越做越大,后来声名大噪,会成为一代船王。 所以,她不仅要让郑之龙帮她把瓷器销到海外,还要入股他的船队,趁他势弱,才更好结交! “都累一天了,今天我就带你开开眼界?” 随着福安郡主一声令下,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健硕汉子便登台亮相,开始了手搏表演。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大周民风开放,瓦子里经常都有相扑,或者是男女‘混扑’表演。 如同这般踢打摔拿,样样俱全的手博私密表演,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为何他们非要脱掉上衣啊? 男人们背部宽厚,肩胛骨和腰腹的肌肉绷紧,如同野兽一般极具侵略感,缠斗在一处,看得人血脉贲张。 其中一人扣住了对方狭窄的腰,猛然发力,对手猛踢下盘,一个强攻,两人势均力敌,对战异常激烈,持久僵持 一滴滴汗水便顺着身体往下淌,那莹莹的水珠在摇曳的烛火下照耀下,隐隐烁光。 气氛愈发燥热起来。 窦文漪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的一幕,鬼使神差,竟想起了裴司堰几次搂住她的画面。 柔软的床榻,他的胸膛炽热如火 福安郡主用团扇掩面,痴迷地欣赏着男人们的表演,她瞟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窦文漪,唇角上扬,“如何,这魁梧的身姿可入得了你的眼?” 揶揄的笑声把她拽回了当下,窦文漪羞赧地别开了视线,“你不是心悦谢归渡吗?怎么还要看这些” 福安郡主抬手示意让婢女们退下,仰起一张天真无辜的脸,“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连看的乐趣都不能有吗?” 窦文漪满眸震惊,不禁想起上一世,都说福安郡主是因谢归渡才误了终身,她这性情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难不成谢归渡只是她留恋红尘的借口? 福安郡主幽幽道,“上次在离宫我就给他下药,可惜没有成功” 窦文漪本就不看好她,“谢归渡身性谨慎,不容易中招的,尤其是这些入口的东西,这条路是有难度。” 福安郡主盯着那两个健硕的男人,唇角上扬,“谢世子宽肩窄臀,腰腹精壮有力,我娘说这种假正经在床榻上玩得都很疯,花样百出,坚挺持久,你觉得呢?” 一股无端的羞耻感涌上心尖。 为什么福安要和她这个当事人,讨论她前夫的床笫之事? 福安注意到她脸色微红,“你害羞个什么劲?有的世家贵女,成亲前还会派心腹丫鬟和未婚夫试试呢。万一,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镴枪头,一辈子不就亏大发了吗?” “长公主见多识广,肯定是对的。”窦文漪羞赧地别开视线,实在想直白地告诉她大可放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7章 生财有道 福安郡主收到窦文漪给她的帖子时十分惊诧,只是一想到她言而有信,毅然和谢归渡退亲,对她的好感倍增。只是把约定的地方改到了天宁城富有盛名的瓦子。 窦文涟漪刚下马车,福安郡主早就已经到了。 福安一脸笑意,挽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其实,我早就想约你出来,以后有事,我都照着你,你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吗?多大点事!” 窦文漪见她这般热情,也不扭捏,“那敢情好了,承蒙郡主提携,我就先谢过了。” “好说,好说!” 两人步入一间布置极为清雅的屋子,幽香浮动,薄纱飘动,福安郡主慵懒恣意靠在座椅上,两个婢女连忙端上了瓜果茶水在身侧伺候。 福安郡主给夹了一块糖渍梅子千层酥放进嘴里,眼神示意她吃,“尝尝,味道不错。说,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窦文漪随意拿了一块慢慢品尝,“郡主,听闻长公主近日有一批海船要去外藩?我窦家的瓷器口碑极好,能否给个机会合作?” 福安郡主已经开始接手长公主手里庶务,对于海运她了解颇多。一艘货物出去,福祸难料,甚至还有全军覆没,人货两空的风险。 她神色难得认真,“此事简单,我回去给母亲提一提便是。只是海运的利润向来都是回来分账,四六开,你四我六,这都是行规,你的瓷器极有可能打水漂,这种损失你承担得起吗?” “当然出去的货物价格几乎是天宁城售价十倍以上,利润极为可观。” 窦文漪颔首赞同,“长公主麾下是不是有个叫郑之龙的福州人?我的瓷器全部交由他运送,可以吗?” 福安郡主微微一怔,这个郑之龙是有一批船队,不过也是今年才加入商会的。他平日里性格圆滑低调,不显山不显水,他们如何认得的? 窦文漪猜出了她的疑惑,直言道,“我曾在寺庙里偶遇过他,那时,他带着船队不知道投靠谁,是我提议让他去找长公主府的。或许,我跟他也算有缘。” 福安郡主恍然大悟,“行,这事简单,就包在我身上,改日,我再把他叫出来,你们再详细磋商。” “那就先谢谢郡主。”窦文漪松了口气,郑之龙对航线极为熟悉,这两年,他才开始崭露头角,他的船队会越做越大,后来声名大噪,会成为一代船王。 所以,她不仅要让郑之龙帮她把瓷器销到海外,还要入股他的船队,趁他势弱,才更好结交! “都累一天了,今天我就带你开开眼界?” 随着福安郡主一声令下,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健硕汉子便登台亮相,开始了手搏表演。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大周民风开放,瓦子里经常都有相扑,或者是男女‘混扑’表演。 如同这般踢打摔拿,样样俱全的手博私密表演,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为何他们非要脱掉上衣啊? 男人们背部宽厚,肩胛骨和腰腹的肌肉绷紧,如同野兽一般极具侵略感,缠斗在一处,看得人血脉贲张。 其中一人扣住了对方狭窄的腰,猛然发力,对手猛踢下盘,一个强攻,两人势均力敌,对战异常激烈,持久僵持 一滴滴汗水便顺着身体往下淌,那莹莹的水珠在摇曳的烛火下照耀下,隐隐烁光。 气氛愈发燥热起来。 窦文漪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的一幕,鬼使神差,竟想起了裴司堰几次搂住她的画面。 柔软的床榻,他的胸膛炽热如火 福安郡主用团扇掩面,痴迷地欣赏着男人们的表演,她瞟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窦文漪,唇角上扬,“如何,这魁梧的身姿可入得了你的眼?” 揶揄的笑声把她拽回了当下,窦文漪羞赧地别开了视线,“你不是心悦谢归渡吗?怎么还要看这些” 福安郡主抬手示意让婢女们退下,仰起一张天真无辜的脸,“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连看的乐趣都不能有吗?” 窦文漪满眸震惊,不禁想起上一世,都说福安郡主是因谢归渡才误了终身,她这性情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难不成谢归渡只是她留恋红尘的借口? 福安郡主幽幽道,“上次在离宫我就给他下药,可惜没有成功” 窦文漪本就不看好她,“谢归渡身性谨慎,不容易中招的,尤其是这些入口的东西,这条路是有难度。” 福安郡主盯着那两个健硕的男人,唇角上扬,“谢世子宽肩窄臀,腰腹精壮有力,我娘说这种假正经在床榻上玩得都很疯,花样百出,坚挺持久,你觉得呢?” 一股无端的羞耻感涌上心尖。 为什么福安要和她这个当事人,讨论她前夫的床笫之事? 福安注意到她脸色微红,“你害羞个什么劲?有的世家贵女,成亲前还会派心腹丫鬟和未婚夫试试呢。万一,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镴枪头,一辈子不就亏大发了吗?” “长公主见多识广,肯定是对的。”窦文漪羞赧地别开视线,实在想直白地告诉她大可放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08章 想看什么?孤都满足你 墨羽推门进来,就看到独自伤神的谢归渡,“世子,我们寻到一个牙行,有个小女孩长得确实同你画中孩子有几分相似。” 谢归渡猛地起身,手中的画册骤然落在地上,因为动作太大,桌案上的砚台被他的广袖扫到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甚至还洒到他的衣摆上,他都浑然不觉。 他胸口鼓噪得厉害,又酸又涩,往日种种浮现在脑海里,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窦文漪应该和他一样,也重生回来了! 这一世很多事都发生的改变,当然最大的改变就是她。 她无端拒亲,对自己的爱意也荡然无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甚至是看陌生人。 她或许比他回来得更早,他们两人都回来了。那他们的女儿,囡囡也极有可能回到这一世。 谢归渡又蹲下身子,把画册捡起来,可惜画册染上了一团黑色的墨汁。他微微凝眉,小心翼翼把画册放在了桌案上。 他心口砰砰直跳,“备马,我要去看,亲自去看。” —— 瓦子雅间里,一旁的侍女们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牌九。 方才‘手博’的那两个男子已换好衣袍,恭顺地走了进来。他们两人都穿着轻薄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带着水珠的古铜色胸肌来。 气氛愈发炽热 其中一男子眉目隽秀,看清窦文漪的容颜时,眸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之后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福安郡主方才喝了几杯果酒,脸色透着醉意,像是察觉到她想提前溜走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看,他们长得如珠如玉,身姿英武……你是不知道我娘有多快活!” 窦文漪努力掰开了她的手:“” 她口中的‘快活’估计并不指的长公主和驸马爷程诜 堂堂长公主,有权有势,还手握大周的商会,有些浪荡的癖好也不足为奇,驸马爷程诜恐怕有心无力,估计想管也管不了。 只是这些秘辛,哪里是她能听的! 再说,她已经见过世间最出众的男人,比如裴司堰,沈砚舟哪怕是谢归渡,骨子里再卑劣不堪,也胜过这些以色侍人的小倌啊。 这时,那两个男人主动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倒了一杯果酒递给了福安郡主,他修长的手指故意蹭到了她的手腕。 男人低沉的嗓音蛊惑,“郡主,不是要提前庆祝你生辰吗?我们是再多喝几杯酒,待会再玩牌九吗?” “郡主,前阵子,你不就说要来?我日日都盼着你来,今日你总算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勇赴极乐吗” “郡主,那个姓谢的不知好歹,你可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让我们好好伺候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越来越露骨,他们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下福安郡主。 救命啊! 福安想怎么风流快活是她的事,就算这笔买卖不能成,也不能拖自己下水啊! 窦文漪尴尬极了,蹭地站起身来。 她无语凝噎,一言难尽,“郡主,天色不早了,我不会玩牌,今日,我们就到这里,我先行一步,可好?” 福安郡主面浮嘲弄,冷哼道,“你和他退亲后,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我拿你当朋友,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你就舍命陪君子再玩会。” “挺热闹,好雅兴啊!” 雅间檀木雕花房门处,一道低沉的男声陡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那声音不疾不徐,和煦平稳,落在窦文漪的耳朵里,好似一道惊雷响起,短短一息,她眸光已经从震惊变成惊悚,最后再变成了呆滞。 方才还恣意放纵的两个男人也僵在了原地,识趣地闭嘴。 裴司堰缓步踱来,慵懒的姿态挟着无形的威压,眉目上覆着一层寒霜。 窦文漪心虚得很,低头垂手,像个犯错的孩子杵在那里挨罚。 她就知道要出事,果然,福安真是害人不浅! “手博?” “牌九?” “玩得挺丰富! 裴司堰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他的声音淳厚,绵长,悦耳,可传入窦文漪耳中却恍若魔音。 简直度秒如年,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是什么人?福安郡主跟前也敢放肆?”其中一个男人扬起头,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 “住口——”福安脸色铁青,根本不来及阻止。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他就被赤焰一脚踹到了几丈开外,哗地吐出一大口血。 窦文漪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浑身颤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那狠戾的一脚落在她的身上。 福安郡主彻底慌了神,眼眶瞬间红了,颤抖着唇瓣,“太子哥哥,都是福安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他们。” 裴司堰阴恻恻的眸光射向那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笑了,“来人,把这个两个男人送到长公主府,就说是福安郡主看上的,让长公主好生招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08章 想看什么?孤都满足你 墨羽推门进来,就看到独自伤神的谢归渡,“世子,我们寻到一个牙行,有个小女孩长得确实同你画中孩子有几分相似。” 谢归渡猛地起身,手中的画册骤然落在地上,因为动作太大,桌案上的砚台被他的广袖扫到了地上,墨汁溅了一地,甚至还洒到他的衣摆上,他都浑然不觉。 他胸口鼓噪得厉害,又酸又涩,往日种种浮现在脑海里,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窦文漪应该和他一样,也重生回来了! 这一世很多事都发生的改变,当然最大的改变就是她。 她无端拒亲,对自己的爱意也荡然无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甚至是看陌生人。 她或许比他回来得更早,他们两人都回来了。那他们的女儿,囡囡也极有可能回到这一世。 谢归渡又蹲下身子,把画册捡起来,可惜画册染上了一团黑色的墨汁。他微微凝眉,小心翼翼把画册放在了桌案上。 他心口砰砰直跳,“备马,我要去看,亲自去看。” —— 瓦子雅间里,一旁的侍女们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牌九。 方才‘手博’的那两个男子已换好衣袍,恭顺地走了进来。他们两人都穿着轻薄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带着水珠的古铜色胸肌来。 气氛愈发炽热 其中一男子眉目隽秀,看清窦文漪的容颜时,眸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之后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福安郡主方才喝了几杯果酒,脸色透着醉意,像是察觉到她想提前溜走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看,他们长得如珠如玉,身姿英武……你是不知道我娘有多快活!” 窦文漪努力掰开了她的手:“” 她口中的‘快活’估计并不指的长公主和驸马爷程诜 堂堂长公主,有权有势,还手握大周的商会,有些浪荡的癖好也不足为奇,驸马爷程诜恐怕有心无力,估计想管也管不了。 只是这些秘辛,哪里是她能听的! 再说,她已经见过世间最出众的男人,比如裴司堰,沈砚舟哪怕是谢归渡,骨子里再卑劣不堪,也胜过这些以色侍人的小倌啊。 这时,那两个男人主动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倒了一杯果酒递给了福安郡主,他修长的手指故意蹭到了她的手腕。 男人低沉的嗓音蛊惑,“郡主,不是要提前庆祝你生辰吗?我们是再多喝几杯酒,待会再玩牌九吗?” “郡主,前阵子,你不就说要来?我日日都盼着你来,今日你总算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勇赴极乐吗” “郡主,那个姓谢的不知好歹,你可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让我们好好伺候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越来越露骨,他们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下福安郡主。 救命啊! 福安想怎么风流快活是她的事,就算这笔买卖不能成,也不能拖自己下水啊! 窦文漪尴尬极了,蹭地站起身来。 她无语凝噎,一言难尽,“郡主,天色不早了,我不会玩牌,今日,我们就到这里,我先行一步,可好?” 福安郡主面浮嘲弄,冷哼道,“你和他退亲后,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我拿你当朋友,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你就舍命陪君子再玩会。” “挺热闹,好雅兴啊!” 雅间檀木雕花房门处,一道低沉的男声陡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那声音不疾不徐,和煦平稳,落在窦文漪的耳朵里,好似一道惊雷响起,短短一息,她眸光已经从震惊变成惊悚,最后再变成了呆滞。 方才还恣意放纵的两个男人也僵在了原地,识趣地闭嘴。 裴司堰缓步踱来,慵懒的姿态挟着无形的威压,眉目上覆着一层寒霜。 窦文漪心虚得很,低头垂手,像个犯错的孩子杵在那里挨罚。 她就知道要出事,果然,福安真是害人不浅! “手博?” “牌九?” “玩得挺丰富! 裴司堰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他的声音淳厚,绵长,悦耳,可传入窦文漪耳中却恍若魔音。 简直度秒如年,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是什么人?福安郡主跟前也敢放肆?”其中一个男人扬起头,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 “住口——”福安脸色铁青,根本不来及阻止。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他就被赤焰一脚踹到了几丈开外,哗地吐出一大口血。 窦文漪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浑身颤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那狠戾的一脚落在她的身上。 福安郡主彻底慌了神,眼眶瞬间红了,颤抖着唇瓣,“太子哥哥,都是福安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他们。” 裴司堰阴恻恻的眸光射向那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笑了,“来人,把这个两个男人送到长公主府,就说是福安郡主看上的,让长公主好生招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109章 孤该怎么罚你 窦文漪震惊地抬眸,她哪里想看什么腰腹? “坐下!” 窦文漪屏气凝神,硬着头皮,一步步挪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的位置上,时不时担忧地觑了他一眼。 裴司堰连续自斟自饮三杯过后,终于放下酒盏,拿起银筷,随意吃菜。他毕竟是天潢贵胄,修养气度不是随便说说,哪怕用膳的动作有些快,举手抬举也自有一股风雅。 屋内落针可闻,唯有她的心跳和呼吸声清晰可闻,这种无声的压力,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裴司堰是手握生杀大权,性情暴戾的太子,不是她能随便嬉闹的男人。 “好看吗?”他似笑了一下,嗓音散漫,丝毫听不出半点情绪,可越是如此,越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窦文漪拼命摇头,背脊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绞尽脑汁,缓了好一会,她才支支吾吾道,“没有,我没有看,不是我想看的,是福安害我” 死嘴!怎么关键时候就吊链子呢? 她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他与自己非亲非故,不就是看场表演吗? 她这个说辞欲盖弥彰,就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亏心事。 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可这话,她哪里敢冲着他嚷? 空气一片冷凝。 裴司堰眉头蹙着,冷嗤一声,“还想狡辩,什么脏东西都敢看,当心瞎了你的眼!” 这话很毒,是指向她的沉怒。 可是,她真的很冤啊! “不是想玩推牌九吗?孤陪你玩。” 显然,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窦文漪手中的锦帕都绞成了一团,想死的心都有了,“殿下,臣女根本不会玩啊!” 裴司堰摩挲着手中的酒盏,神色幽凉,盯得她压迫十足,“不会?那你会什么?飞花令?” 屋内光影晦暗,微弱的烛火摇曳,照耀在他那身湛蓝色的锦袍上,显得整个人愈发冷艳,恍若他就是一个端方雅正的君子。 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 可她深知,裴司堰在阴暗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前面几次,他们两人好几次都差点差枪走火了,还玩什么玩? 一阵秋风吹来,裴司堰袖袍被风鼓荡,他抬头望了一眼阴蒙蒙的天空,声音也似随风飘摇:“可惜……我们姑且以字‘月’为主题,相邻带‘月’字的格式接下去即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窦文漪头皮一阵发麻,双颊陡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又窘又羞,这种艳词,亏他说得出口。 他还真是厚颜无耻,明明是无耻的偷情幽会,却被他冠上了真爱的美名。 她恨自己不是个听不懂诗词的木头! 窦文漪稍作思忖,张口便吟,“深秋明月照江城,促织声声彻夜鸣。” 裴司堰眉梢微挑,语气轻柔,“好端端,能忧国忧民了?” 窦文漪把自己跟前那杯酒盏轻轻推到了中间,方才他脸上还蕴着狂风暴雨,这会就变得和煦温润,脸色变得之快,真叫人叹为观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窦文漪立马接道,“不知明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裴司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以至于几乎过了时间他都还没有开口。 “待何人?” 难道还想待沈砚舟? “殿下?可是这句诗有问题?”窦文漪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是无语,他难道又联想到了什么? 真是君心难测,太难伺候了。 来不及细思,她赶紧请罪,“可是臣女惹殿下不快了?” 裴司堰眸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他夜夜为她欲火焚身,他都极力压着不见她的冲动,想着先处理窦茗烟的事情再说。 可她倒好,没心没肺,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还日日在外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他们都已经同床共枕,赤裸相见了,她难道还能风过无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今夜,得知她在瓦子,他放下政务急匆匆赶了过来,结果她呢? 逍遥快活,滋润得很! 裴司堰端起酒盏,仰头一口喝完,眉梢挂着些冷意,“看不出来,漪儿这般有才学,赶明参加科考,大周说不定还得出个女状元。” “殿下,莫要取笑我,我们还是玩推牌九。”窦文漪勉强维持着笑意。 还不知道待会他那张嘴里会吐出些什么浑话,这诗是万万不能再对下去了。 一只大手忽地握住了她的玉腕,就往他怀里拽,她被迫坐在他的怀里,那清洌的龙涎香混着酒气直袭鼻尖,浑身僵硬,她下意识挣扎起来。 裴司堰半敛着眸色,嗓音暗哑,“再乱蹭,小心我饥不择食窦文漪,今晚,孤定让你玩得尽兴!” 窦文漪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动了,她实在害怕他就在这里发情。 那只作乱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腰肢,声音温柔得可怕,“想玩牌九?也好,输了的人,可要接受惩罚。比如,谁输了,就脱谁的衣服,如何?” 裴司堰!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震,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规矩?” 不管谁输,最后吃亏的都是她,他倒是打得一把好算盘。 裴司堰垂眸,粗重的呼吸有些乱了,浑身的血脉也开始贲张起来,就好像他真的醉了似的,她终其一生必定是他的人。 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实在太煎熬了。 “漪儿,那日我们的事已经告知母后,你屡屡犯忌,不该把孤的话当耳旁风,你说孤该怎么罚你” 第109章 孤该怎么罚你 窦文漪震惊地抬眸,她哪里想看什么腰腹? “坐下!” 窦文漪屏气凝神,硬着头皮,一步步挪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的位置上,时不时担忧地觑了他一眼。 裴司堰连续自斟自饮三杯过后,终于放下酒盏,拿起银筷,随意吃菜。他毕竟是天潢贵胄,修养气度不是随便说说,哪怕用膳的动作有些快,举手抬举也自有一股风雅。 屋内落针可闻,唯有她的心跳和呼吸声清晰可闻,这种无声的压力,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裴司堰是手握生杀大权,性情暴戾的太子,不是她能随便嬉闹的男人。 “好看吗?”他似笑了一下,嗓音散漫,丝毫听不出半点情绪,可越是如此,越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窦文漪拼命摇头,背脊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绞尽脑汁,缓了好一会,她才支支吾吾道,“没有,我没有看,不是我想看的,是福安害我” 死嘴!怎么关键时候就吊链子呢? 她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他与自己非亲非故,不就是看场表演吗? 她这个说辞欲盖弥彰,就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亏心事。 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可这话,她哪里敢冲着他嚷? 空气一片冷凝。 裴司堰眉头蹙着,冷嗤一声,“还想狡辩,什么脏东西都敢看,当心瞎了你的眼!” 这话很毒,是指向她的沉怒。 可是,她真的很冤啊! “不是想玩推牌九吗?孤陪你玩。” 显然,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窦文漪手中的锦帕都绞成了一团,想死的心都有了,“殿下,臣女根本不会玩啊!” 裴司堰摩挲着手中的酒盏,神色幽凉,盯得她压迫十足,“不会?那你会什么?飞花令?” 屋内光影晦暗,微弱的烛火摇曳,照耀在他那身湛蓝色的锦袍上,显得整个人愈发冷艳,恍若他就是一个端方雅正的君子。 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 可她深知,裴司堰在阴暗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前面几次,他们两人好几次都差点差枪走火了,还玩什么玩? 一阵秋风吹来,裴司堰袖袍被风鼓荡,他抬头望了一眼阴蒙蒙的天空,声音也似随风飘摇:“可惜……我们姑且以字‘月’为主题,相邻带‘月’字的格式接下去即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窦文漪头皮一阵发麻,双颊陡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又窘又羞,这种艳词,亏他说得出口。 他还真是厚颜无耻,明明是无耻的偷情幽会,却被他冠上了真爱的美名。 她恨自己不是个听不懂诗词的木头! 窦文漪稍作思忖,张口便吟,“深秋明月照江城,促织声声彻夜鸣。” 裴司堰眉梢微挑,语气轻柔,“好端端,能忧国忧民了?” 窦文漪把自己跟前那杯酒盏轻轻推到了中间,方才他脸上还蕴着狂风暴雨,这会就变得和煦温润,脸色变得之快,真叫人叹为观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窦文漪立马接道,“不知明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裴司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以至于几乎过了时间他都还没有开口。 “待何人?” 难道还想待沈砚舟? “殿下?可是这句诗有问题?”窦文漪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是无语,他难道又联想到了什么? 真是君心难测,太难伺候了。 来不及细思,她赶紧请罪,“可是臣女惹殿下不快了?” 裴司堰眸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他夜夜为她欲火焚身,他都极力压着不见她的冲动,想着先处理窦茗烟的事情再说。 可她倒好,没心没肺,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还日日在外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他们都已经同床共枕,赤裸相见了,她难道还能风过无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今夜,得知她在瓦子,他放下政务急匆匆赶了过来,结果她呢? 逍遥快活,滋润得很! 裴司堰端起酒盏,仰头一口喝完,眉梢挂着些冷意,“看不出来,漪儿这般有才学,赶明参加科考,大周说不定还得出个女状元。” “殿下,莫要取笑我,我们还是玩推牌九。”窦文漪勉强维持着笑意。 还不知道待会他那张嘴里会吐出些什么浑话,这诗是万万不能再对下去了。 一只大手忽地握住了她的玉腕,就往他怀里拽,她被迫坐在他的怀里,那清洌的龙涎香混着酒气直袭鼻尖,浑身僵硬,她下意识挣扎起来。 裴司堰半敛着眸色,嗓音暗哑,“再乱蹭,小心我饥不择食窦文漪,今晚,孤定让你玩得尽兴!” 窦文漪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动了,她实在害怕他就在这里发情。 那只作乱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腰肢,声音温柔得可怕,“想玩牌九?也好,输了的人,可要接受惩罚。比如,谁输了,就脱谁的衣服,如何?” 裴司堰!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震,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规矩?” 不管谁输,最后吃亏的都是她,他倒是打得一把好算盘。 裴司堰垂眸,粗重的呼吸有些乱了,浑身的血脉也开始贲张起来,就好像他真的醉了似的,她终其一生必定是他的人。 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实在太煎熬了。 “漪儿,那日我们的事已经告知母后,你屡屡犯忌,不该把孤的话当耳旁风,你说孤该怎么罚你” 第110章 皮鞭,惩罚 裴司堰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精致小巧的皮鞭,指尖摩挲着皮鞭,晦暗平静的眸色好似压抑着一小撮兴奋的火焰,“想试试吗?” 她敢如此挑衅他的底线,就应该承受相应的惩罚。 窦文漪浑身冰凉,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唯恐这个疯子下一刻就要发癫,“殿下,你听我解释。” 他抬手熟稔地扯开了她的领襟,“好,听你狡辩。” 窦文漪自知理亏,不仅背着他典当了那些珍宝,今日还被他抓了个现行,运气实在太差了 她藏在袖口下的指节隐隐泛白,裴司堰向来锱铢必较,等会还不知道会如何发作,看来她的计划根本瞒不住,若再不说点什么,今日怕是真要折在这里! 她犹豫着开口,“殿下,我寻福安郡主是想搭上郑之龙的航队,想把窑场的瓷器送到海外,我是想入股他的船队。” 裴司堰挑眉,幽幽道,“海运风险很大,你那刚凑好的两万银子就不怕打水漂? “景泰二年,张世景几十艘舰船遇到龙吸水,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个人逃出生还。那些价值连城的香料和瓷器,丝绸都藏身大海,永不见天日。” “就拿长公主手里那些海船,就去年就折了将近三分一,人都换了好几拨了,才渐渐摸索出一条稳妥的航线。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你为何就认为郑之龙天赋异禀,能成为少有的幸运儿?别告诉我,你又是靠你的梦预知的?” 她的医术确实了得,可是那并不意味她有经商的天赋,比如价值六千多两的白玉棋盘被她贱卖成一千两,还觉得自己不亏? “殿下,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至少前面我的所预料的很多事都发生了。”窦文漪暗暗叹了口气。 冷不防裴司堰俯首就堵住了她的唇,近乎猖獗地掠夺,纠缠她的唇舌 “唔唔唔” “下次,再敢看其他男人,孤绝不轻饶!”在她差点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意有所指地指了那皮鞭。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煞白,他不会真抽自己几鞭子。 “你放心,这个只是床笫上助兴的小玩意,打不疼!” 窦文漪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司堰敛了敛慑人的气势了,唇角牵着一抹温和的笑,“你这般折腾,到底是缺银子,还是想做甚?” 窦文漪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她努力平复情绪后,才缓声开口,“不是我缺银子,是你缺,准确而言是大周的国库缺!” “哦?你竟这般忧国忧民?”裴司堰垂眸,将她的忐忑和惶恐尽收眼里。 她就像一朵风雨中被恣意蹂躏的娇花,又像是一株素雅修竹,娇弱中透着坚韧,那是世人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忧国忧民的赤忱! 到显得他这个大周的太子有些不务正业了,这可怎么办呢? 越是了解她的美好,他越是情难自禁,越是希望能完完整整拥有她,更希望她能毫无保留地信赖依靠自己。 “你连这些事都知道?”他的声音温醇悦耳,却又隐含着锋芒。 “我确实知道一些。” “所以,你真的能预知未来?” 窦文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说看?”裴司堰锐利的眸光锁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明显来了兴致。 “比如,姜贵人代替谭贵妃会成为穆宗皇帝的最受恩宠的贵妃,章家会出事,又比如今年会有一个极寒的冬天,还会有瘟疫,西藩,和北狄都会和我们开战” 她每多说一个字,裴司堰的脸就越黑一分,依旧凝视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窦文漪一双眸子澄澈明亮,神神秘秘道,“再比如,圣上什么时候驾崩,新帝又是谁?咱们和北狄什么时候开战,会不会赢,再比如,你的白月光是谁,我又是怎么死的!” 她噗嗤一笑,“这种神通我也想有,可慧极必夭,我还真不知道。” 裴司堰的脸色变了又变,隐约察觉到她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哪怕她最后一再否定了那些言辞,就那西藩和北狄对大周的局势而言,都是极为保密的,就算是她父亲窦伯昌,还有像刑部的重臣,这些人都不知道边境事态紧张。 她一个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就拿姜婉的身份,他的人还真查出了疑点。 纵然别人听起来匪夷所思,可他却相信她真的知道,而她并不像那些术士一样可以窥探天机,她也并非靠梦境去预测,或许她另有奇遇 裴司堰思绪万千,唯一敢肯定的是,她并不相信自己,对自己依然有很多隐藏。 他蹙起眉头,难得正色,“所以,你其实真正想搭上的人是郑之龙,并非长公主?” 窦文漪微微颔首,但是,大周朝能参与海航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必须有官府的庇佑才有在海上航行的资格,所以即便郑之龙有真本事,也只得背靠长公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10章 皮鞭,惩罚 裴司堰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精致小巧的皮鞭,指尖摩挲着皮鞭,晦暗平静的眸色好似压抑着一小撮兴奋的火焰,“想试试吗?” 她敢如此挑衅他的底线,就应该承受相应的惩罚。 窦文漪浑身冰凉,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唯恐这个疯子下一刻就要发癫,“殿下,你听我解释。” 他抬手熟稔地扯开了她的领襟,“好,听你狡辩。” 窦文漪自知理亏,不仅背着他典当了那些珍宝,今日还被他抓了个现行,运气实在太差了 她藏在袖口下的指节隐隐泛白,裴司堰向来锱铢必较,等会还不知道会如何发作,看来她的计划根本瞒不住,若再不说点什么,今日怕是真要折在这里! 她犹豫着开口,“殿下,我寻福安郡主是想搭上郑之龙的航队,想把窑场的瓷器送到海外,我是想入股他的船队。” 裴司堰挑眉,幽幽道,“海运风险很大,你那刚凑好的两万银子就不怕打水漂? “景泰二年,张世景几十艘舰船遇到龙吸水,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个人逃出生还。那些价值连城的香料和瓷器,丝绸都藏身大海,永不见天日。” “就拿长公主手里那些海船,就去年就折了将近三分一,人都换了好几拨了,才渐渐摸索出一条稳妥的航线。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你为何就认为郑之龙天赋异禀,能成为少有的幸运儿?别告诉我,你又是靠你的梦预知的?” 她的医术确实了得,可是那并不意味她有经商的天赋,比如价值六千多两的白玉棋盘被她贱卖成一千两,还觉得自己不亏? “殿下,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至少前面我的所预料的很多事都发生了。”窦文漪暗暗叹了口气。 冷不防裴司堰俯首就堵住了她的唇,近乎猖獗地掠夺,纠缠她的唇舌 “唔唔唔” “下次,再敢看其他男人,孤绝不轻饶!”在她差点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意有所指地指了那皮鞭。 窦文漪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煞白,他不会真抽自己几鞭子。 “你放心,这个只是床笫上助兴的小玩意,打不疼!” 窦文漪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司堰敛了敛慑人的气势了,唇角牵着一抹温和的笑,“你这般折腾,到底是缺银子,还是想做甚?” 窦文漪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她努力平复情绪后,才缓声开口,“不是我缺银子,是你缺,准确而言是大周的国库缺!” “哦?你竟这般忧国忧民?”裴司堰垂眸,将她的忐忑和惶恐尽收眼里。 她就像一朵风雨中被恣意蹂躏的娇花,又像是一株素雅修竹,娇弱中透着坚韧,那是世人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忧国忧民的赤忱! 到显得他这个大周的太子有些不务正业了,这可怎么办呢? 越是了解她的美好,他越是情难自禁,越是希望能完完整整拥有她,更希望她能毫无保留地信赖依靠自己。 “你连这些事都知道?”他的声音温醇悦耳,却又隐含着锋芒。 “我确实知道一些。” “所以,你真的能预知未来?” 窦文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说看?”裴司堰锐利的眸光锁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明显来了兴致。 “比如,姜贵人代替谭贵妃会成为穆宗皇帝的最受恩宠的贵妃,章家会出事,又比如今年会有一个极寒的冬天,还会有瘟疫,西藩,和北狄都会和我们开战” 她每多说一个字,裴司堰的脸就越黑一分,依旧凝视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窦文漪一双眸子澄澈明亮,神神秘秘道,“再比如,圣上什么时候驾崩,新帝又是谁?咱们和北狄什么时候开战,会不会赢,再比如,你的白月光是谁,我又是怎么死的!” 她噗嗤一笑,“这种神通我也想有,可慧极必夭,我还真不知道。” 裴司堰的脸色变了又变,隐约察觉到她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哪怕她最后一再否定了那些言辞,就那西藩和北狄对大周的局势而言,都是极为保密的,就算是她父亲窦伯昌,还有像刑部的重臣,这些人都不知道边境事态紧张。 她一个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就拿姜婉的身份,他的人还真查出了疑点。 纵然别人听起来匪夷所思,可他却相信她真的知道,而她并不像那些术士一样可以窥探天机,她也并非靠梦境去预测,或许她另有奇遇 裴司堰思绪万千,唯一敢肯定的是,她并不相信自己,对自己依然有很多隐藏。 他蹙起眉头,难得正色,“所以,你其实真正想搭上的人是郑之龙,并非长公主?” 窦文漪微微颔首,但是,大周朝能参与海航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必须有官府的庇佑才有在海上航行的资格,所以即便郑之龙有真本事,也只得背靠长公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111章 你终其一生都只是妾 窦文漪和裴司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一丝惊诧。 逆王的余孽的事在上一世并没有发生,难道是因为她改变了姜贵人流产的事,让章贵妃脱离了被罚的命运,睿王难道重新制造的事端,如此依旧可以把章家彻底搬倒? 重生在他们这些聪明人明面,好像也没有多少优势。 裴司堰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腰,“我送你回去?” 窦文漪一张脸羞得通红,他这般大摇大摆地送她回去,窦家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用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隆”一声。 天际一声闷雷滚过,顷刻间,一阵暴雨从天而降,不到片刻,如柱的大雨从屋檐下汇聚流了下来,院内骤雨砸芭蕉,冷风飕飕。 裴司堰转眸凝视着窗外,语气不容置疑:“下雨了!” 窦文漪拢了拢衣衫,整理好发髻,裴司堰不由分说把一件玄色油绢雨衣摁在了她的肩上,“雨太大了,我送你。” 安喜公公又递了一件油绢雨衣过来。 两人楼梯下来,瓦子里的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这位贵客,雨太大,这把伞拿去用。” 赤焰冷言道,“不必,我们早已备好。” 那小二却不管不顾直接撑开了伞,赤焰看清了他脚上穿着皮料的靴子,陡地扬眉,拔剑出鞘,大喝了一声:“殿下小心!” 与此同时,那小二眉峰微微一动,面露阴狠,几道袖箭如闪电直向裴司堰射了过去! 裴司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中的油绢雨衣往前一挡,那几道袖箭立马偏离了方向,只听“铮、铮”几声,就射向一旁的柱子。 这一刻,窦文漪瞳孔一缩,那袖箭好像擦着她的颈间直接飞了出去。 那个小二见势不妙,慌忙逃窜,几道黑影顿时追了出去。 裴司堰方才还温煦温润的神情,霎时冰如冰霜,就凭这个瘪三还能杀他? 真是出息了,五弟的手法太生疏了! 赤焰抱拳过来,面色惭愧,“殿下,没事?” “无妨!” 裴司堰看向窦文漪,“怕吗?” “不怕!”窦文漪摇了摇头。 裴司堰明显不信她。 窦文漪反问,“殿下,当初在离宫不是一箭三绝吗?” 想来他自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用雨衣御敌。 上一世,她在北狄的敌帐时,更加凶险的事都经历过来,再说,他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遇袭,窦文漪也觉得安全感十足。 听她如此说,裴司堰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噙着一个玩味的表情,看来他的事情她很关注! 出了瓦子,她到底还是坐上了东宫的马车。 此刻,天宁城夜市叫卖的贩夫走卒早已收了摊子,风声鹤唳,往日的热闹变得空旷寂静,只剩耳畔呼啸的风声从鳞次栉比的房肆间划过。 东宫的马车畅通无阻,一路行至甜水巷,忽地停了下来。 那几道黑影落在了马车旁,烈风灰头土脸,声音沮丧,“殿下,我们赶到时那刺客被击毙了,紧接着皇城司的人就赶了过来,兄弟们还和他们吵了几句,他们怪我们把人弄死了。” “说那人是逆王余孽,他们就是想让我们东宫背锅,把屎盆子扣在咱东宫的头上!” 裴司堰面无表情,冷声回了一句,“都退下。” 那个刺客不出意外就是睿王安排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这次刺杀安排得太过草率,离谱得就像是过家家。 更像是故意在引诱裴司堰的人去追击,那他声东击西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真的只是让人背锅吗? 裴司堰见她眉头紧锁,轻嗤了一声,“睿王怎么死的?” 窦文漪眼底错愕,当初北狄来犯,穆宗皇帝被睿王挟持,他毅然抛下天宁,带着军中权贵南下避祸,听说穆宗皇帝死在途中,睿王奉昭称帝。 裴司堰领着玄甲军,势如破竹,直奔天宁城。 睿王失了民心,想来是不得好死,可他究竟怎么死的,她哪里知道。 裴司堰冷冷一笑,“别怕,天宁城该变天了。” —— 窦文漪满腹疑惑,回到漪岚院都还没有想通。 一晚上,辗转反侧,压根没有睡好,这个困扰了她一晚上的疑问,到底在第二日清晨就揭晓了答案。 翠枝神色凄惶,声音哀切,“姑娘,章家出事了,听说,昨晚章家老爷从牢狱中出来后,回来的路上被人捅了一刀,今早人就已经去了。章家现在全部挂了白幡。” 窦文漪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什么?” 所以,哪怕他们再努力,再防备,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走向,章家老爷上一世是死在牢狱。 这一世,昨晚那么一台大戏,实则都是为了杀之而后快! 章家老爷既然可以出狱,那他的罪责就说明已经交代清楚,可最后还是丧命,到底是睿王,还是穆宗皇帝? 窦文漪心中不禁悲戚,章承羡知道消息后,还不知道会多伤心。 她起身换了一套素衣刚准备出门,就听到丫鬟来报,“姑娘,三姑娘来拜访你了。” 窦茗烟? 她都快忘了这个人,她是来看她笑话吗? 窦茗烟身着一袭艳丽的绿色云凌锦,就连头上都戴着绿色的珠花,哪怕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倦色。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哟,四妹妹,赶着去拜祭啊?朝廷命官都敢当街刺杀,你说下一个倒霉的是不是该轮到章淑妃?” 窦文漪心情沉重,强忍着给她一巴掌的冲动,“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三姐姐,这般阴阳怪气,是欠揍吗?” “你你!”窦茗烟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 “窦文漪,你横什么横,就算你不知廉耻,进了东宫又如何,你终其一生都是个觊觎姐夫的贱人,最多也只个侧妃,一个妾而已!” 窦文漪面色微冷,看来昨晚裴司堰送她回来,恐怕被窦茗烟发现了,她才这般破防。 那窦家其他的人呢? 第111章 你终其一生都只是妾 窦文漪和裴司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一丝惊诧。 逆王的余孽的事在上一世并没有发生,难道是因为她改变了姜贵人流产的事,让章贵妃脱离了被罚的命运,睿王难道重新制造的事端,如此依旧可以把章家彻底搬倒? 重生在他们这些聪明人明面,好像也没有多少优势。 裴司堰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腰,“我送你回去?” 窦文漪一张脸羞得通红,他这般大摇大摆地送她回去,窦家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用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隆”一声。 天际一声闷雷滚过,顷刻间,一阵暴雨从天而降,不到片刻,如柱的大雨从屋檐下汇聚流了下来,院内骤雨砸芭蕉,冷风飕飕。 裴司堰转眸凝视着窗外,语气不容置疑:“下雨了!” 窦文漪拢了拢衣衫,整理好发髻,裴司堰不由分说把一件玄色油绢雨衣摁在了她的肩上,“雨太大了,我送你。” 安喜公公又递了一件油绢雨衣过来。 两人楼梯下来,瓦子里的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这位贵客,雨太大,这把伞拿去用。” 赤焰冷言道,“不必,我们早已备好。” 那小二却不管不顾直接撑开了伞,赤焰看清了他脚上穿着皮料的靴子,陡地扬眉,拔剑出鞘,大喝了一声:“殿下小心!” 与此同时,那小二眉峰微微一动,面露阴狠,几道袖箭如闪电直向裴司堰射了过去! 裴司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中的油绢雨衣往前一挡,那几道袖箭立马偏离了方向,只听“铮、铮”几声,就射向一旁的柱子。 这一刻,窦文漪瞳孔一缩,那袖箭好像擦着她的颈间直接飞了出去。 那个小二见势不妙,慌忙逃窜,几道黑影顿时追了出去。 裴司堰方才还温煦温润的神情,霎时冰如冰霜,就凭这个瘪三还能杀他? 真是出息了,五弟的手法太生疏了! 赤焰抱拳过来,面色惭愧,“殿下,没事?” “无妨!” 裴司堰看向窦文漪,“怕吗?” “不怕!”窦文漪摇了摇头。 裴司堰明显不信她。 窦文漪反问,“殿下,当初在离宫不是一箭三绝吗?” 想来他自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用雨衣御敌。 上一世,她在北狄的敌帐时,更加凶险的事都经历过来,再说,他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遇袭,窦文漪也觉得安全感十足。 听她如此说,裴司堰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噙着一个玩味的表情,看来他的事情她很关注! 出了瓦子,她到底还是坐上了东宫的马车。 此刻,天宁城夜市叫卖的贩夫走卒早已收了摊子,风声鹤唳,往日的热闹变得空旷寂静,只剩耳畔呼啸的风声从鳞次栉比的房肆间划过。 东宫的马车畅通无阻,一路行至甜水巷,忽地停了下来。 那几道黑影落在了马车旁,烈风灰头土脸,声音沮丧,“殿下,我们赶到时那刺客被击毙了,紧接着皇城司的人就赶了过来,兄弟们还和他们吵了几句,他们怪我们把人弄死了。” “说那人是逆王余孽,他们就是想让我们东宫背锅,把屎盆子扣在咱东宫的头上!” 裴司堰面无表情,冷声回了一句,“都退下。” 那个刺客不出意外就是睿王安排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这次刺杀安排得太过草率,离谱得就像是过家家。 更像是故意在引诱裴司堰的人去追击,那他声东击西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真的只是让人背锅吗? 裴司堰见她眉头紧锁,轻嗤了一声,“睿王怎么死的?” 窦文漪眼底错愕,当初北狄来犯,穆宗皇帝被睿王挟持,他毅然抛下天宁,带着军中权贵南下避祸,听说穆宗皇帝死在途中,睿王奉昭称帝。 裴司堰领着玄甲军,势如破竹,直奔天宁城。 睿王失了民心,想来是不得好死,可他究竟怎么死的,她哪里知道。 裴司堰冷冷一笑,“别怕,天宁城该变天了。” —— 窦文漪满腹疑惑,回到漪岚院都还没有想通。 一晚上,辗转反侧,压根没有睡好,这个困扰了她一晚上的疑问,到底在第二日清晨就揭晓了答案。 翠枝神色凄惶,声音哀切,“姑娘,章家出事了,听说,昨晚章家老爷从牢狱中出来后,回来的路上被人捅了一刀,今早人就已经去了。章家现在全部挂了白幡。” 窦文漪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什么?” 所以,哪怕他们再努力,再防备,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走向,章家老爷上一世是死在牢狱。 这一世,昨晚那么一台大戏,实则都是为了杀之而后快! 章家老爷既然可以出狱,那他的罪责就说明已经交代清楚,可最后还是丧命,到底是睿王,还是穆宗皇帝? 窦文漪心中不禁悲戚,章承羡知道消息后,还不知道会多伤心。 她起身换了一套素衣刚准备出门,就听到丫鬟来报,“姑娘,三姑娘来拜访你了。” 窦茗烟? 她都快忘了这个人,她是来看她笑话吗? 窦茗烟身着一袭艳丽的绿色云凌锦,就连头上都戴着绿色的珠花,哪怕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倦色。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哟,四妹妹,赶着去拜祭啊?朝廷命官都敢当街刺杀,你说下一个倒霉的是不是该轮到章淑妃?” 窦文漪心情沉重,强忍着给她一巴掌的冲动,“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三姐姐,这般阴阳怪气,是欠揍吗?” “你你!”窦茗烟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 “窦文漪,你横什么横,就算你不知廉耻,进了东宫又如何,你终其一生都是个觊觎姐夫的贱人,最多也只个侧妃,一个妾而已!” 窦文漪面色微冷,看来昨晚裴司堰送她回来,恐怕被窦茗烟发现了,她才这般破防。 那窦家其他的人呢? 第112章 与她划清界限? 窦茗烟见她没有反驳,言辞更加肆无忌惮,“难怪当初,太子殿下要帮你退亲,你是从那时就开始勾引他了,如今恐怕,早已自荐枕席,成为他的枕边人?” 她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嫌憎,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窦文漪神色不虞,好像被她彻底震住了。 窦茗烟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语气幽怨,“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规矩礼仪远远在你之上,天宁城的夫人,贵女们,谁见了不夸赞我一声?我日日早起练琴,诚惶诚恐,手指都快磨烂了,你呢?除了会点医术,还会什么?” “天宁城的大夫多得是,你一个医女拿什么与京中贵女相比?” 说道此处,窦茗烟好似替她作想,劝道,“妹妹莫要天真,男人贯会喜新厌旧,以色侍人终有色衰之日,他今日这样对我,来日也会如此对你。帝王哪里会有真心?你原本可以嫁给其他人做正妻的,难道你一辈子都甘心做妾吗?” 不可否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窦茗烟有一点说对了,她和裴司堰确实不清不楚。 她就清白无辜,就可以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来挑拨离间了? 真是笑脸给多了,惯得她全身都是病。 纵然她是不愿意嫁入东宫,更不喜欢她在这里上蹿下跳。 还想用名声这种缥缈的东西来束缚她? 到底是谁天真? 窦文漪看着她自以为是的蠢样,淡然一笑,“三姐姐贵为太子妃,怎么还着急了?听说太子上次接你进宫,根本不是让你学礼仪,好像你还受了惩罚?” 看来上次的惩罚还是不够你长记性?” “你说我是太子的枕边人,那我就去吹吹枕头风,你说裴司堰又会如何罚你?” 窦茗烟神色僵住了,她后劲上被刺了墨刑的事,无人知晓,裴司堰对救命之恩还是有几分顾忌的,不然为何他不请旨废除他们之间的亲事? 她紧捏着锦帕,情绪激动,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无论如何,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穆宗皇帝亲赐的太子妃,诏书上白字黑字写的是我窦茗烟的名字,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你嫁入东宫,最多不过是个侧妃,一辈子都得给我行礼?” “如今,你又自荐枕席,就不怕过往的丑事都被拔出来吗?” 窦文漪眸底闪过一道精光,“三姐姐,忘了告诉你,太子殿下的人在寻玄明,若他一旦落网,不管是窑场刺杀的事,还是当初在寺庙的事,我想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窦茗烟有些慌了。 “不知道谁会害怕!又比如当初,到底又是谁推了三叔母,才导致她流产的?” “窦茗烟,你可是天生贵命,我倒想知道你的命有多贵!” 她的话刺痛了她的心,窦茗烟至今都不明白玄明为何一夜之间就败了,更让她‘天生贵命’的谶言沦为别人嘴里的笑话,令她不堪,无助,愤怒。 窦茗烟脸色惨白,心底一个邪恶的想法在滋生。 章家出事,就意味着裴司堰的势力遭到了清算,她第一次看清,穆宗皇帝是忌惮太子的。 她不怕窦文漪翻旧账,今日来也是想从她这里打探裴司堰对她的态度,没想到裴司堰真的不顾旧情,若是让他知道那件事她才会万劫不复,无葬身之地! 她不想死,不能再坐以待毙,哪怕与他们为敌。 “窦文漪,既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她深深吸了口气,撂下一句狠话就拂袖而去。 定远侯府。 窦茗烟步入院中后,就对琥珀道,“后院里种着好些紫藤,长势很好,你替我去看看看。” 她向来喜欢紫藤,谢归渡得知以后在院中亲手种了一大片,以前他们还在紫藤树下吟诗弹琴 琥珀怔了一下,这个季节紫藤压根不会开花,不过还是乖顺地朝后院走去。 临风居正堂,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在窗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凝视着院子外那棵光秃秃的玉兰树。 窦茗烟走了进来,看到他那颀长的身姿,心口一滞,两人相处的美好点滴,都浮现在脑海。 她对着谢归渡的背影,声音轻柔娇媚,“谢郎!” 谢归渡回过神来,回头就看到窦茗烟仪态万方,独自一人款款而来,他面无波澜,不紧不慢道,“窦三姑娘还是唤我一声,谢世子,请坐。” 窦三姑娘? 他以前从来都会亲昵地唤自己‘茗烟’的! 这个称呼实在太疏离了,她不愿意与他如此生分。 窦茗烟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上次因他们的事,他被太子逼着退亲,确实让他颜面扫地。 她小心落座,身子微微前倾,垂眸敛眉,修长的脖颈围着一圈精致银狐镶边的围脖,衬得她姿容绝艳,优雅端庄。 谢归渡眉头微拧,“今日大驾,不知所谓何事?” 他待自己的态度太疏离,为何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窦茗烟满眸惊诧,以最让人怜爱的姿态,软声道,“归渡,对不起!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辜负了你的” “你今日来是与我叙旧?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再言的。” 不! 谢归渡爱她如命,从未释怀过,以往,再过分的要求他都不忍心拒绝她,当初,哪怕让他娶窦文漪为妻,他也没有过多犹豫。 他的真心,她何尝不懂,他是真心爱慕自己的! 他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她好好解释,相信他会体谅她的。 “若没什么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谢归渡眉宇透着一股不耐烦,压根不想与她闲扯。 窦茗烟心头一阵慌乱,脸色难看,胸口郁结着一股强烈的不甘,他怎么能与她划清界限呢? “归渡,我后悔了,我今日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你帮帮我。” 第112章 与她划清界限? 窦茗烟见她没有反驳,言辞更加肆无忌惮,“难怪当初,太子殿下要帮你退亲,你是从那时就开始勾引他了,如今恐怕,早已自荐枕席,成为他的枕边人?” 她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嫌憎,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窦文漪神色不虞,好像被她彻底震住了。 窦茗烟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语气幽怨,“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规矩礼仪远远在你之上,天宁城的夫人,贵女们,谁见了不夸赞我一声?我日日早起练琴,诚惶诚恐,手指都快磨烂了,你呢?除了会点医术,还会什么?” “天宁城的大夫多得是,你一个医女拿什么与京中贵女相比?” 说道此处,窦茗烟好似替她作想,劝道,“妹妹莫要天真,男人贯会喜新厌旧,以色侍人终有色衰之日,他今日这样对我,来日也会如此对你。帝王哪里会有真心?你原本可以嫁给其他人做正妻的,难道你一辈子都甘心做妾吗?” 不可否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窦茗烟有一点说对了,她和裴司堰确实不清不楚。 她就清白无辜,就可以打着为她好的旗帜来挑拨离间了? 真是笑脸给多了,惯得她全身都是病。 纵然她是不愿意嫁入东宫,更不喜欢她在这里上蹿下跳。 还想用名声这种缥缈的东西来束缚她? 到底是谁天真? 窦文漪看着她自以为是的蠢样,淡然一笑,“三姐姐贵为太子妃,怎么还着急了?听说太子上次接你进宫,根本不是让你学礼仪,好像你还受了惩罚?” 看来上次的惩罚还是不够你长记性?” “你说我是太子的枕边人,那我就去吹吹枕头风,你说裴司堰又会如何罚你?” 窦茗烟神色僵住了,她后劲上被刺了墨刑的事,无人知晓,裴司堰对救命之恩还是有几分顾忌的,不然为何他不请旨废除他们之间的亲事? 她紧捏着锦帕,情绪激动,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无论如何,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穆宗皇帝亲赐的太子妃,诏书上白字黑字写的是我窦茗烟的名字,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你嫁入东宫,最多不过是个侧妃,一辈子都得给我行礼?” “如今,你又自荐枕席,就不怕过往的丑事都被拔出来吗?” 窦文漪眸底闪过一道精光,“三姐姐,忘了告诉你,太子殿下的人在寻玄明,若他一旦落网,不管是窑场刺杀的事,还是当初在寺庙的事,我想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窦茗烟有些慌了。 “不知道谁会害怕!又比如当初,到底又是谁推了三叔母,才导致她流产的?” “窦茗烟,你可是天生贵命,我倒想知道你的命有多贵!” 她的话刺痛了她的心,窦茗烟至今都不明白玄明为何一夜之间就败了,更让她‘天生贵命’的谶言沦为别人嘴里的笑话,令她不堪,无助,愤怒。 窦茗烟脸色惨白,心底一个邪恶的想法在滋生。 章家出事,就意味着裴司堰的势力遭到了清算,她第一次看清,穆宗皇帝是忌惮太子的。 她不怕窦文漪翻旧账,今日来也是想从她这里打探裴司堰对她的态度,没想到裴司堰真的不顾旧情,若是让他知道那件事她才会万劫不复,无葬身之地! 她不想死,不能再坐以待毙,哪怕与他们为敌。 “窦文漪,既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她深深吸了口气,撂下一句狠话就拂袖而去。 定远侯府。 窦茗烟步入院中后,就对琥珀道,“后院里种着好些紫藤,长势很好,你替我去看看看。” 她向来喜欢紫藤,谢归渡得知以后在院中亲手种了一大片,以前他们还在紫藤树下吟诗弹琴 琥珀怔了一下,这个季节紫藤压根不会开花,不过还是乖顺地朝后院走去。 临风居正堂,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在窗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凝视着院子外那棵光秃秃的玉兰树。 窦茗烟走了进来,看到他那颀长的身姿,心口一滞,两人相处的美好点滴,都浮现在脑海。 她对着谢归渡的背影,声音轻柔娇媚,“谢郎!” 谢归渡回过神来,回头就看到窦茗烟仪态万方,独自一人款款而来,他面无波澜,不紧不慢道,“窦三姑娘还是唤我一声,谢世子,请坐。” 窦三姑娘? 他以前从来都会亲昵地唤自己‘茗烟’的! 这个称呼实在太疏离了,她不愿意与他如此生分。 窦茗烟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上次因他们的事,他被太子逼着退亲,确实让他颜面扫地。 她小心落座,身子微微前倾,垂眸敛眉,修长的脖颈围着一圈精致银狐镶边的围脖,衬得她姿容绝艳,优雅端庄。 谢归渡眉头微拧,“今日大驾,不知所谓何事?” 他待自己的态度太疏离,为何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窦茗烟满眸惊诧,以最让人怜爱的姿态,软声道,“归渡,对不起!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辜负了你的” “你今日来是与我叙旧?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再言的。” 不! 谢归渡爱她如命,从未释怀过,以往,再过分的要求他都不忍心拒绝她,当初,哪怕让他娶窦文漪为妻,他也没有过多犹豫。 他的真心,她何尝不懂,他是真心爱慕自己的! 他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她好好解释,相信他会体谅她的。 “若没什么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谢归渡眉宇透着一股不耐烦,压根不想与她闲扯。 窦茗烟心头一阵慌乱,脸色难看,胸口郁结着一股强烈的不甘,他怎么能与她划清界限呢? “归渡,我后悔了,我今日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你帮帮我。” 第113章 男人的情爱不值一提 窦茗烟的眼眶微红,泪意瞬间打湿了睫毛,妩媚的眸子含情带怯,显得楚楚动人,她相信自己这副媚态一定会让谢归渡心生怜爱,回心转意。 谢归渡从来都见不得她伤心落泪,对于她辜负他的怨气自然就会降低。 可下一刻,谢归渡别过脸去压根不看她,语气冷硬,“窦三姑娘,莫要开玩笑。你是堂堂太子妃,谁敢为难你?你和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您们百年好和,长长久久。” 窦茗烟哭得梨花带雨,唇瓣隐隐抽痛,嗓音带着浓浓的眷念, “归渡,莫要再说这种气话,我真的很难受他待我并不真心,根本不及你的半分。四妹妹受了他的蛊惑,竟心甘情愿要去东宫为妾!一边是我未来的夫君,一边是我血亲的妹妹。” “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若真到了那天,世人又会如何议论她?世人只会对四妹妹口诛笔伐,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归渡,你能理解我的苦楚,对吗?我真的太痛苦了。” 窦茗烟特意注意了言辞,没有半句诋毁窦文漪的话,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说完,她小心翼翼掀起眼皮,抬眸看他,果然谢归渡的神色有所松动。 她早就敏锐地察觉到,谢归渡对窦文漪那个贱人其实有几分真心的。 谢归渡面露不屑,语气笃定,“他休想!” “他是太子,他看上了谁,谁也无法阻止。” “太子又如何,乾坤未定,也不是他想娶谁就能娶的,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成算。” 窦茗烟掩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一脸‘震惊’的抬起头,“真的吗?” 从她定亲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裴司堰不可能守着她一人,他要娶任何人都行,但是这个人绝不能是窦文漪! 谢归渡点了点头,心里百感交集,当初若他不曾退亲,现在又何须如此艰难? 按照婚期,他早就将她娶进了定远侯了。 还好他已经搭上了睿王,有了他的加持,裴司堰想登上大位难如登天,就像章家,该死的还是会死,接下来还是会倒霉的。 这一世,他不相信他们还会输。 “那你打算如何做呢?” 谢归渡早已有了计划,可他并不打算对她全盘托出,毕竟他和窦文漪才是真正的夫妻,“不急一时,攻心为上。我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我还要再斟酌一番?” 窦茗烟故作沉思,很是遗憾,“若是四妹妹能与你破镜重圆,就再好不过,毕竟你待她也是一片赤诚。我听闻,御史都尉的公子是个痴儿,误入了太傅千金的闺房,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太傅竟直接将爱女嫁给那痴儿。” “归渡,你在朝中,消息自然比我灵通,不此事和传闻是否一样?” 听她说完,谢归渡心中涌出一丝异样她是在提醒自己,用毁人名节的事去强娶她? 他断然不能容忍窦文漪嫁给其他任何男人,但是,现在同样不忍心用伤害她的方式来赢回她。 她是自己的妻,他只想好好弥补 “这不是君子所为。” 窦茗烟装出一副失言的摸样,小心翼翼道,“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想你也这样而是,我怕裴司堰不折手段,不得不防啊?” 谢归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自己误会她了,“所言极是。” 他想起上次汝县时,裴司堰竟当着他的面,牵她的手,那般厚颜无耻宣誓主权? 他就是靠权势在逼迫她! 这时,墨羽急匆匆进来禀报,“世子,小小姐在闹着要找爹爹——” “窦三姑娘,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务要忙,恕不奉陪,见谅!”谢归渡神色骤然一变,说完,就跟着墨羽大步离开。 窦茗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肚子话都卡在了喉咙,可谢归渡早已经离开,她也只得悻悻离开。 窦茗烟懒懒地靠在马车上,“那紫藤长得如何?” 琥珀面色有些难看,还是如实禀报,“姑娘,听院子里那些下人说,原来是有好些紫藤,都被世子叫人砍了,改成了玉兰花。” 窦茗烟不知为何,眼眶瞬间湿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男人的情爱不值一提,还好她从来不追求情爱! “我们给国师传信几天了?” “三天。” 窦茗烟点点头,国师架子再大,凭他们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不理她,且安心等着便是。 —— 章家老爷被刺杀的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朝堂暗潮汹涌,朝臣们讳莫如深,又暗地各自揣摩。 他们的看法大致分为两拨,很多人认为是穆宗皇帝容不下他,毕竟不管是谁沾上逆王案都不得善终,这明晃晃就是冲着太子裴司堰去的,都觉得穆宗皇帝接下来就要易储了。 当然也有人,事不关己,聪明地认为他就是被一个醉汉误杀,那个什么逆王余孽压根就是扯淡。 几日后,秋雨飒飒,霜叶满阶,章府处处缟素,房门梁上柱子上,丧幡飘扬,庄严肃穆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悲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113章 男人的情爱不值一提 窦茗烟的眼眶微红,泪意瞬间打湿了睫毛,妩媚的眸子含情带怯,显得楚楚动人,她相信自己这副媚态一定会让谢归渡心生怜爱,回心转意。 谢归渡从来都见不得她伤心落泪,对于她辜负他的怨气自然就会降低。 可下一刻,谢归渡别过脸去压根不看她,语气冷硬,“窦三姑娘,莫要开玩笑。你是堂堂太子妃,谁敢为难你?你和太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您们百年好和,长长久久。” 窦茗烟哭得梨花带雨,唇瓣隐隐抽痛,嗓音带着浓浓的眷念, “归渡,莫要再说这种气话,我真的很难受他待我并不真心,根本不及你的半分。四妹妹受了他的蛊惑,竟心甘情愿要去东宫为妾!一边是我未来的夫君,一边是我血亲的妹妹。” “你说,我该如何自处?” “若真到了那天,世人又会如何议论她?世人只会对四妹妹口诛笔伐,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归渡,你能理解我的苦楚,对吗?我真的太痛苦了。” 窦茗烟特意注意了言辞,没有半句诋毁窦文漪的话,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说完,她小心翼翼掀起眼皮,抬眸看他,果然谢归渡的神色有所松动。 她早就敏锐地察觉到,谢归渡对窦文漪那个贱人其实有几分真心的。 谢归渡面露不屑,语气笃定,“他休想!” “他是太子,他看上了谁,谁也无法阻止。” “太子又如何,乾坤未定,也不是他想娶谁就能娶的,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成算。” 窦茗烟掩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一脸‘震惊’的抬起头,“真的吗?” 从她定亲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裴司堰不可能守着她一人,他要娶任何人都行,但是这个人绝不能是窦文漪! 谢归渡点了点头,心里百感交集,当初若他不曾退亲,现在又何须如此艰难? 按照婚期,他早就将她娶进了定远侯了。 还好他已经搭上了睿王,有了他的加持,裴司堰想登上大位难如登天,就像章家,该死的还是会死,接下来还是会倒霉的。 这一世,他不相信他们还会输。 “那你打算如何做呢?” 谢归渡早已有了计划,可他并不打算对她全盘托出,毕竟他和窦文漪才是真正的夫妻,“不急一时,攻心为上。我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我还要再斟酌一番?” 窦茗烟故作沉思,很是遗憾,“若是四妹妹能与你破镜重圆,就再好不过,毕竟你待她也是一片赤诚。我听闻,御史都尉的公子是个痴儿,误入了太傅千金的闺房,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太傅竟直接将爱女嫁给那痴儿。” “归渡,你在朝中,消息自然比我灵通,不此事和传闻是否一样?” 听她说完,谢归渡心中涌出一丝异样她是在提醒自己,用毁人名节的事去强娶她? 他断然不能容忍窦文漪嫁给其他任何男人,但是,现在同样不忍心用伤害她的方式来赢回她。 她是自己的妻,他只想好好弥补 “这不是君子所为。” 窦茗烟装出一副失言的摸样,小心翼翼道,“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想你也这样而是,我怕裴司堰不折手段,不得不防啊?” 谢归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自己误会她了,“所言极是。” 他想起上次汝县时,裴司堰竟当着他的面,牵她的手,那般厚颜无耻宣誓主权? 他就是靠权势在逼迫她! 这时,墨羽急匆匆进来禀报,“世子,小小姐在闹着要找爹爹——” “窦三姑娘,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务要忙,恕不奉陪,见谅!”谢归渡神色骤然一变,说完,就跟着墨羽大步离开。 窦茗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肚子话都卡在了喉咙,可谢归渡早已经离开,她也只得悻悻离开。 窦茗烟懒懒地靠在马车上,“那紫藤长得如何?” 琥珀面色有些难看,还是如实禀报,“姑娘,听院子里那些下人说,原来是有好些紫藤,都被世子叫人砍了,改成了玉兰花。” 窦茗烟不知为何,眼眶瞬间湿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男人的情爱不值一提,还好她从来不追求情爱! “我们给国师传信几天了?” “三天。” 窦茗烟点点头,国师架子再大,凭他们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不理她,且安心等着便是。 —— 章家老爷被刺杀的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朝堂暗潮汹涌,朝臣们讳莫如深,又暗地各自揣摩。 他们的看法大致分为两拨,很多人认为是穆宗皇帝容不下他,毕竟不管是谁沾上逆王案都不得善终,这明晃晃就是冲着太子裴司堰去的,都觉得穆宗皇帝接下来就要易储了。 当然也有人,事不关己,聪明地认为他就是被一个醉汉误杀,那个什么逆王余孽压根就是扯淡。 几日后,秋雨飒飒,霜叶满阶,章府处处缟素,房门梁上柱子上,丧幡飘扬,庄严肃穆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悲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14章 替他试毒 宗瑞是大周的战神,护国大将军,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大周的太子裴司堰,另一个就是章承羡。 章承羡的天资是比不上太子,可贵在有韧性,这次他来边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立下三次战功,他骨子里的狠劲倒让人刮目相看。 让他有一种衣钵总算有传承的预感。 可谁曾想,章家老爷子在京中被一个醉汉给捅死了! 恐怕裴司堰的处境会越发艰难,而他手中的玄甲军恐怕更会因为这场‘师承’的纽带关系,处境变得更为微妙。 账内十分沉寂,外面的战士们归来,下马卸甲的动静十分响亮。 宗瑞脸色沉沉,喉咙一紧,“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今战事胶着,朝廷没有下达明旨意,你恐怕不能回去。” 章承羡愕然抬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发颤,“大帅,能否用我立下的军功换我回去一趟,来回只不超过十五天,我立军立状?” “我现在就上书,请求回去奔丧” 宗瑞想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你听我一句劝,别想着回去。今日,你冲锋陷阵,确实立了点小功,可惜书读少了,尤其是朝堂这本书,你又读得太少太浅。” 章承羡固执地跪在地上,僵着背脊一动不动。 “你章家背靠章淑妃和太子两座大山,章老爷都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你以为这是为何?” “敲山震虎啊!若是章家还圣眷正浓,上面早就给你下了明旨准你奔丧,所以你即便上书,也只会被‘夺情’,让你‘移孝为忠’!” 章承羡的眼眶滚烫,喉气难疏,“将军,师父!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 此刻他的失望,是锥心刺骨的绝望! “飓风过岗,伏草为存。你刚刚有了一点功绩,若是执意擅离职守回去就是送死!贻误军机,动摇军心的帽子一旦扣下来,你章家恐怕未来十年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老了撑不了几年了。北狄和西藩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就算你不为了黎民百姓,也得替太子殿下作想。” 玄甲军本就是裴司堰最后的倚仗,这些年宗瑞几乎和他们断绝了往来,而这次他来到边陲,才感受到他处境的艰难。 章承羡的肩膀猛地颓塌下来,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苍天无眼! 这时,军师进了主账,他是宗瑞的心腹,见到章承羡倒没有避讳,拱手行礼后直接禀道:“大帅,囤卫所说军粮告急,不给划拨了,还说要等新的监军过来。” 两双眼睛倏地都望向了他。 宗瑞声音低沉:“预备粮储呢?能坚持多久?” 军师脸色有些难看,低低回了一句:“军中最多能撑一个月,还得省着吃。” 他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你们都先退下!” 在场的人都猜得到,新来的监军肯定是睿王的人,玄甲军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夺权了! 章承羡离开大帐后,翻身上马一阵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他从马上下来,一拳一拳砸身旁的大树上,震得枯枝乱颤,而那拳头全是殷红的血迹。 他恨自己一事无成,恨自己没有早点建功立业,更恨自己不能亲手手刃了仇人,连送老头子最后一程都不行 “他妈的!”他迸了粗口,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宰了睿王。 —— 章府。 窦文漪把章承安抱到床榻上,捏好锦被,章家婆子十分感激,连连道谢。她从寝卧里退了出来,抬起头与裴司堰的眸光相迎。 他脸色带着些许倦怠,压低了声音,“睡着了?承安让你受累了!” 窦文漪木然地摇了摇头,实在有些心疼,喉咙微颤,"他很想他兄长。” “他暂时回来不了。”裴司堰眸色微凝,示意她出去。 “这附近一段你熟,陪我走走。” 窦文漪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难得没有拒绝他。出府后,两人并肩同行,很快没入了人群。 夜风微凉,巷道摆着各式的夜宵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窦文漪方觉得有些饥肠辘辘,有个老妇,搭了个棚子,支着一个炉子正在卖蟹酿橙,热气腾腾的蟹肉和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东西之一,可惜,她这会并没有多少心情。 裴司堰看了她好几眼,径直就走了过去,坐在了那简陋的长椅上,“我饿了。” 窦文漪杏眸微瞪,“你确认?” 堂堂太子,竟要坐在路边用膳? 他上次在瓦子吃东西时,都是有专人伺候,替他试毒的,他就不怕吗? “不可以吗?” 裴司堰从未有过吃路边摊的体验,当然,不是他不逛夜市,而是没那个兴致。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地掏出一张锦帕试擦那桌子,讨教道,“他家味道如何?” 窦文漪见那精贵的锦帕被他这般折腾,到底坐在他的对面。 她语气似有叹意,“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窦文漪拿起小勺,一勺温润的蟹肉滑入喉间,橙香和蟹香缭绕在唇齿之间,果然让她短暂得到了满足。 其实她喜欢的是蟹黄的味道,只是螃蟹吃起来麻烦,祖母身体不好,以至于她一个人吃起来又没有意思。于是,就钟爱上这道小食。 “我的人去查了京中的各大粮仓,果然有好几处都空空如也。”裴司堰盯着盘中热乎乎的蟹酿橙,又道,“瘟疫会在何时?” “开春。” 见状,裴司堰也拿起了小勺,却偏偏将勺子伸进了她的盘子,她偏头看他,满眸震惊。 裴司堰喉结滑动,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的更好吃。” 窦文漪瞬间会意,她在替他试毒呢! 第114章 替他试毒 宗瑞是大周的战神,护国大将军,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大周的太子裴司堰,另一个就是章承羡。 章承羡的天资是比不上太子,可贵在有韧性,这次他来边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立下三次战功,他骨子里的狠劲倒让人刮目相看。 让他有一种衣钵总算有传承的预感。 可谁曾想,章家老爷子在京中被一个醉汉给捅死了! 恐怕裴司堰的处境会越发艰难,而他手中的玄甲军恐怕更会因为这场‘师承’的纽带关系,处境变得更为微妙。 账内十分沉寂,外面的战士们归来,下马卸甲的动静十分响亮。 宗瑞脸色沉沉,喉咙一紧,“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今战事胶着,朝廷没有下达明旨意,你恐怕不能回去。” 章承羡愕然抬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发颤,“大帅,能否用我立下的军功换我回去一趟,来回只不超过十五天,我立军立状?” “我现在就上书,请求回去奔丧” 宗瑞想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你听我一句劝,别想着回去。今日,你冲锋陷阵,确实立了点小功,可惜书读少了,尤其是朝堂这本书,你又读得太少太浅。” 章承羡固执地跪在地上,僵着背脊一动不动。 “你章家背靠章淑妃和太子两座大山,章老爷都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你以为这是为何?” “敲山震虎啊!若是章家还圣眷正浓,上面早就给你下了明旨准你奔丧,所以你即便上书,也只会被‘夺情’,让你‘移孝为忠’!” 章承羡的眼眶滚烫,喉气难疏,“将军,师父!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 此刻他的失望,是锥心刺骨的绝望! “飓风过岗,伏草为存。你刚刚有了一点功绩,若是执意擅离职守回去就是送死!贻误军机,动摇军心的帽子一旦扣下来,你章家恐怕未来十年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老了撑不了几年了。北狄和西藩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就算你不为了黎民百姓,也得替太子殿下作想。” 玄甲军本就是裴司堰最后的倚仗,这些年宗瑞几乎和他们断绝了往来,而这次他来到边陲,才感受到他处境的艰难。 章承羡的肩膀猛地颓塌下来,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苍天无眼! 这时,军师进了主账,他是宗瑞的心腹,见到章承羡倒没有避讳,拱手行礼后直接禀道:“大帅,囤卫所说军粮告急,不给划拨了,还说要等新的监军过来。” 两双眼睛倏地都望向了他。 宗瑞声音低沉:“预备粮储呢?能坚持多久?” 军师脸色有些难看,低低回了一句:“军中最多能撑一个月,还得省着吃。” 他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你们都先退下!” 在场的人都猜得到,新来的监军肯定是睿王的人,玄甲军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夺权了! 章承羡离开大帐后,翻身上马一阵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他从马上下来,一拳一拳砸身旁的大树上,震得枯枝乱颤,而那拳头全是殷红的血迹。 他恨自己一事无成,恨自己没有早点建功立业,更恨自己不能亲手手刃了仇人,连送老头子最后一程都不行 “他妈的!”他迸了粗口,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宰了睿王。 —— 章府。 窦文漪把章承安抱到床榻上,捏好锦被,章家婆子十分感激,连连道谢。她从寝卧里退了出来,抬起头与裴司堰的眸光相迎。 他脸色带着些许倦怠,压低了声音,“睡着了?承安让你受累了!” 窦文漪木然地摇了摇头,实在有些心疼,喉咙微颤,"他很想他兄长。” “他暂时回来不了。”裴司堰眸色微凝,示意她出去。 “这附近一段你熟,陪我走走。” 窦文漪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难得没有拒绝他。出府后,两人并肩同行,很快没入了人群。 夜风微凉,巷道摆着各式的夜宵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窦文漪方觉得有些饥肠辘辘,有个老妇,搭了个棚子,支着一个炉子正在卖蟹酿橙,热气腾腾的蟹肉和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东西之一,可惜,她这会并没有多少心情。 裴司堰看了她好几眼,径直就走了过去,坐在了那简陋的长椅上,“我饿了。” 窦文漪杏眸微瞪,“你确认?” 堂堂太子,竟要坐在路边用膳? 他上次在瓦子吃东西时,都是有专人伺候,替他试毒的,他就不怕吗? “不可以吗?” 裴司堰从未有过吃路边摊的体验,当然,不是他不逛夜市,而是没那个兴致。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地掏出一张锦帕试擦那桌子,讨教道,“他家味道如何?” 窦文漪见那精贵的锦帕被他这般折腾,到底坐在他的对面。 她语气似有叹意,“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窦文漪拿起小勺,一勺温润的蟹肉滑入喉间,橙香和蟹香缭绕在唇齿之间,果然让她短暂得到了满足。 其实她喜欢的是蟹黄的味道,只是螃蟹吃起来麻烦,祖母身体不好,以至于她一个人吃起来又没有意思。于是,就钟爱上这道小食。 “我的人去查了京中的各大粮仓,果然有好几处都空空如也。”裴司堰盯着盘中热乎乎的蟹酿橙,又道,“瘟疫会在何时?” “开春。” 见状,裴司堰也拿起了小勺,却偏偏将勺子伸进了她的盘子,她偏头看他,满眸震惊。 裴司堰喉结滑动,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的更好吃。” 窦文漪瞬间会意,她在替他试毒呢! 第115章 娘子,快尝尝! “明明都是一个味道。”窦文漪懵懵,也不拆穿他试毒的心思。 她把自己跟前的盘子朝他面前挪了挪,又把他跟前那个盘子端到了自己跟前,便埋头开始品尝。 裴司堰目光停在她垂首时那一截雪颈上,眸光幽深,心中暗道,这蟹酿橙再好吃,也不及她秀色可餐! 明明长着一张白玉无瑕的脸,眸色中却荡漾着一股清泉,清澈,妩媚,勾人心旋,让人忍不住想要染上属于他独有的颜色。 裴司堰唇角浅扬,轻笑一声,“窦文漪,我不喜欢吃花生。” 他这话题太跳跃了,怎么就扯到花生上面了? 窦文漪不知为何却听出了一丝异样,他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喜好吗? 裴司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姑娘,可以劳驾拼个坐吗?”婆子指了指她身后一对年轻的夫妇,语气有些歉意。 “可以”她刚一答应,才反应过来,跟她一起的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大周的太子,从不是平易近人的主。 那对年轻夫妇已经迫不及待坐了下来。 窦文漪只得靠近裴司堰坐在他的身侧,而两人隔得太近,衣袍交织在一处,原本敞开的双腿哪怕收拢,也不可能避免会碰触到她。 裴司堰原本紧拧的眉头,这一刻,舒展开来。 那位公子穿着布衣长衫,俨然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那小娘子衣着更是十分朴素,他们却只点了一份蟹酿橙。 “娘子,快尝尝,小心烫,她家的味道正宗,在天宁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你看看可有你老家做的好吃?” 那小娘子接连吃了好几口,赞不绝口,紧接着就舀了一大勺蟹肉递到了那位公子嘴边, “夫君,你也尝尝。” 女子的柔声软语,温情脉脉。 那位公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一口咬住那个勺子,“娘子,等我考上功名,一定让你天天都吃这蟹酿橙。” “螃蟹性寒,不可贪吃,我们偶尔尝尝就很好了。” 一碗蟹酿橙,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这两人实在太甜了! 窦文漪好奇的眸光都无处安放了,只得将脸撇开,移开了视线。 恍惚间,桌子底下,一只粗粝的大掌忽地在她的手腕处轻抚,流连忘返,细细厮磨,引得她背脊都在产生了一阵栗意。 “你!”窦文漪美眸瞪圆朝他表达不满。 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根本无法抽身。 裴司堰的侧脸隐在暗处,昏暗的光影倒映在他的脸上,俊美无双,眸光灼热。 他也有样学样用勺子舀甜汤,无比自然地递到了她的唇边,温声道,“娘子,你试试这个。” 窦文漪:“” 她只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可是堂堂大周的太子,在做什么? 讨她的欢心吗? 窦文漪无端想起那日在东宫,他装着完全不认识她,认真询问她名字时的摸样,就觉得好笑。 他这爱演戏的天赋,不去唱戏真是浪费! 见她怔怔失神,裴司堰小声提醒道,“娘子,别人都看着我们呢。” 窦文漪羞红了脸,只得乖顺地咽下那甜汤。 裴司堰还想故技重施,让她尝尝其他小食。 方才,他豪气得很,一进来就点了好几种小食。 她慌忙出声制止,“我我自己来!” 裴司堰手中的动作一顿,温声哄道,“好,不吃就不吃,都依你。” 桌子对面的青衣公子见状,笑得和煦,由衷赞叹,“公子气度不凡,依旧能体贴自家娘子,真是吾等楷模!” 裴司堰唇角上扬,“娶妻娶贤,娶回去自当好好疼惜,吾等本当如此!” 她耳根发烫,面容沉静,眼底却波澜凌乱。 他这话说得这般深情,就好像他真是自己的夫君似的。 这个书生也真是,她的明明没有梳妇人发髻,观察还这般不仔细,太唐突别人了。 两人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以后,裴司堰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不愿松开。 窦文漪只觉得手心都快冒汗了。 裴司堰眉眼清冷深沉,不紧不慢道,“屯粮的事,你若想在市面上囤积大批米粮根本不行,我会派人从江浙一带调一批米粮回来应急。” 按照大周律例,除非是米行,其他任何人不得囤积超过一定数额的米粮,违者会论罪处置。 天宁城粮仓无粮的事,一旦捅破,势必要牵扯出一大堆国之蛀虫。 更重要的是,此等消息泄露以后,会引起天宁城的老百姓疯狂屯粮,会让人们陷入恐慌,甚至是引发动乱。 到时候,只会让富者更富,贫者更贫。 这次睿王能对章家痛下杀手,他自然也准备了一份大礼回敬。 窦文漪听他如此说,坦言道,“我是准备从外地调回来,郑之龙他们这次去的地方不会太远,我入股的目的,就是希望用赚的银钱,换大批的米粮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15章 娘子,快尝尝! “明明都是一个味道。”窦文漪懵懵,也不拆穿他试毒的心思。 她把自己跟前的盘子朝他面前挪了挪,又把他跟前那个盘子端到了自己跟前,便埋头开始品尝。 裴司堰目光停在她垂首时那一截雪颈上,眸光幽深,心中暗道,这蟹酿橙再好吃,也不及她秀色可餐! 明明长着一张白玉无瑕的脸,眸色中却荡漾着一股清泉,清澈,妩媚,勾人心旋,让人忍不住想要染上属于他独有的颜色。 裴司堰唇角浅扬,轻笑一声,“窦文漪,我不喜欢吃花生。” 他这话题太跳跃了,怎么就扯到花生上面了? 窦文漪不知为何却听出了一丝异样,他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喜好吗? 裴司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姑娘,可以劳驾拼个坐吗?”婆子指了指她身后一对年轻的夫妇,语气有些歉意。 “可以”她刚一答应,才反应过来,跟她一起的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大周的太子,从不是平易近人的主。 那对年轻夫妇已经迫不及待坐了下来。 窦文漪只得靠近裴司堰坐在他的身侧,而两人隔得太近,衣袍交织在一处,原本敞开的双腿哪怕收拢,也不可能避免会碰触到她。 裴司堰原本紧拧的眉头,这一刻,舒展开来。 那位公子穿着布衣长衫,俨然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那小娘子衣着更是十分朴素,他们却只点了一份蟹酿橙。 “娘子,快尝尝,小心烫,她家的味道正宗,在天宁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你看看可有你老家做的好吃?” 那小娘子接连吃了好几口,赞不绝口,紧接着就舀了一大勺蟹肉递到了那位公子嘴边, “夫君,你也尝尝。” 女子的柔声软语,温情脉脉。 那位公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一口咬住那个勺子,“娘子,等我考上功名,一定让你天天都吃这蟹酿橙。” “螃蟹性寒,不可贪吃,我们偶尔尝尝就很好了。” 一碗蟹酿橙,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这两人实在太甜了! 窦文漪好奇的眸光都无处安放了,只得将脸撇开,移开了视线。 恍惚间,桌子底下,一只粗粝的大掌忽地在她的手腕处轻抚,流连忘返,细细厮磨,引得她背脊都在产生了一阵栗意。 “你!”窦文漪美眸瞪圆朝他表达不满。 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根本无法抽身。 裴司堰的侧脸隐在暗处,昏暗的光影倒映在他的脸上,俊美无双,眸光灼热。 他也有样学样用勺子舀甜汤,无比自然地递到了她的唇边,温声道,“娘子,你试试这个。” 窦文漪:“” 她只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可是堂堂大周的太子,在做什么? 讨她的欢心吗? 窦文漪无端想起那日在东宫,他装着完全不认识她,认真询问她名字时的摸样,就觉得好笑。 他这爱演戏的天赋,不去唱戏真是浪费! 见她怔怔失神,裴司堰小声提醒道,“娘子,别人都看着我们呢。” 窦文漪羞红了脸,只得乖顺地咽下那甜汤。 裴司堰还想故技重施,让她尝尝其他小食。 方才,他豪气得很,一进来就点了好几种小食。 她慌忙出声制止,“我我自己来!” 裴司堰手中的动作一顿,温声哄道,“好,不吃就不吃,都依你。” 桌子对面的青衣公子见状,笑得和煦,由衷赞叹,“公子气度不凡,依旧能体贴自家娘子,真是吾等楷模!” 裴司堰唇角上扬,“娶妻娶贤,娶回去自当好好疼惜,吾等本当如此!” 她耳根发烫,面容沉静,眼底却波澜凌乱。 他这话说得这般深情,就好像他真是自己的夫君似的。 这个书生也真是,她的明明没有梳妇人发髻,观察还这般不仔细,太唐突别人了。 两人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以后,裴司堰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不愿松开。 窦文漪只觉得手心都快冒汗了。 裴司堰眉眼清冷深沉,不紧不慢道,“屯粮的事,你若想在市面上囤积大批米粮根本不行,我会派人从江浙一带调一批米粮回来应急。” 按照大周律例,除非是米行,其他任何人不得囤积超过一定数额的米粮,违者会论罪处置。 天宁城粮仓无粮的事,一旦捅破,势必要牵扯出一大堆国之蛀虫。 更重要的是,此等消息泄露以后,会引起天宁城的老百姓疯狂屯粮,会让人们陷入恐慌,甚至是引发动乱。 到时候,只会让富者更富,贫者更贫。 这次睿王能对章家痛下杀手,他自然也准备了一份大礼回敬。 窦文漪听他如此说,坦言道,“我是准备从外地调回来,郑之龙他们这次去的地方不会太远,我入股的目的,就是希望用赚的银钱,换大批的米粮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16章 娘亲,你不认得囡囡了吗? 马车在天香楼的对面就停了下来,窦文漪戴着帷帽,在翠枝的陪同下,进了酒楼。 掌柜拨动算盘的手停了,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笑着开口,“姑娘,是有约吗?” “嗯,天字包间。” 闻言,那掌柜敛了敛神色,立马把账本合上了,笑容明显更真切了几分,“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掌柜便领着她们穿堂,直接去了后院,七拐八绕,他指了指另外一栋楼的二楼,“姑娘,就在楼上右边里面最大的那间房间。” 郑之龙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候多时。 窦文漪取下帷帽,露出一张的脸来,她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靛蓝直裰的男子主动迎了过来,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精瘦,那双眼眸炯炯有神,却有一副怡然悠闲的姿态。 郑之龙躬身拱手行礼,“窦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万没想到太子会派她来与自己接洽,只是一想到她能拿到太子的私印,必定有过人之处! 再看,她长得花容月貌,仪态万方,她与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啊! 思及此,他的态度不禁又恭敬了许多。 窦文漪没有绕圈子,直接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郑之龙听到她说要把银钱全部换成米粮时,微微怔愣住了。 海航一来一回,以物换物,以钱生钱,两边都可以赚,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郑之龙稍显疑惑,“此事,可是殿下的意思?” 窦文漪淡然一笑,“是。国师已然算出,天宁城会有天灾。” 她把国师搬出来一用,也少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郑之龙心头一凛,收起了轻慢之心,微微颔首,“郑某,定会办好此事。” 窦文漪十分诧异,没想到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果然他是裴司堰的人。 他们再详细商谈了细节过后,窦文漪就出了天香楼。 上了马车,她都还心绪翻涌。 据说,当年穆宗皇帝能顺利登基,长公主功不可没,因为穆宗皇帝对她极为宠信,甚至还把一座金矿划为她的封地。 长公主门生遍布朝野,据说市舶司几乎被她牢牢把持在手中,另外她还手握国朝最大的商会。 国朝甚至有人扬言,说什么几位皇子不管是谁,若是谁能得到她的支持,谁就能是下一任国君。这些年,长公主到底偏袒谁,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那她会与裴司堰为敌吗? 窦文漪刚出天香楼,她就看到了赤焰的身影。 赤焰见她出来,立马上前禀道,“窦四姑娘,殿下,邀你戌时去樊搂吃晚饭,让属下先通知你一声。” “知道了。”窦文漪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只觉得好笑,裴司堰一贯霸道,他是转性了吗? 还学会先礼后兵了? 以前,不管她愿不愿意,哪次不是他想一出就是一出? 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通知她呢? 窦文漪上了马车后,直接吩咐马夫去了西市。 她交了大批定金给几个相熟的药材商,订购了一大批药材,忙了一天,身心俱疲,就准备打道回府。 马车很快行至甜水巷,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卖糖人,卖糖人——” “爹爹,我要吃糖人,要小兔子糖人!” 窦文漪猛地睁开了眼睛,立马叫停了马车,撩开车帘,人群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神色骤变,全身血液冷凝,慌忙跑下了马车。 此处离定远侯府不远,囡囡以前最喜欢缠着她到这里买小兔子糖人,刚才那道童音实在太像女儿的声音 “姑娘,怎么了?” 就连她重生这种诡异的事都发生,那囡囡会不会蓦地也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窦文漪思绪纷飞,下意识四处张望,人潮熙熙攘攘,哪里还有囡囡的影子,难道那是她的幻觉吗? 她情急地拽住卖糖人的老丈,焦急地问道,“刚才,那个买糖人的女娃呢?三四岁的样子,买小兔子糖人的?” “哦,你看,好像朝前走去了。” 窦文漪松开老丈,脚步急切朝前追了过去。 上一世,就算她被送到北狄的营帐,哪怕被谢归渡坑了,她也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无愧于天地。 可她愧对自己的女儿囡囡,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她才会早夭。女儿的死是她永远的痛,是她上一世最遗憾最痛心的事! 在她死后的无数个夜晚里,她对囡囡思念成疾,就像无声的风雪,风雪无声,却落尽山月。 街道忽地变窄,是有一家酒楼正在修葺翻新,外面搭建了木头的架子。 头顶传来一阵嘎吱的声音,急涌的人群中,窦文漪忽地止住了脚步,仰头一看。 原来,挂在酒楼的竖招无缘无故,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天而降,砸向人群,楼下的人群骤然散开,唯独只剩下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娃! “小心,快跑!” 窦文漪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抱起她护得严严实实,飞快地跑到一旁。 “怎么不跑?” 旋即只听“啪”的一声,那竖招砸到地面,正好砸在了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这店家怎么回事?” “好危险,差点砸到人!” 指责的声音纷纷响起,那酒楼的店主已经跑了下来,一脸歉意地跟她们道歉。 “娘亲!” 忽地,小女娃拽住了她的袖子,摇晃了几下,“真的是你,你是娘亲!” 稚嫩兴奋的声音把她从怔怔失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小女娃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兔子糖人,扎着双丫鬟,还戴着一对精致闪亮的蝴蝶发饰,可爱得紧。 那双琉璃似的杏眼,有些紧张胆怯地望着她。 窦文漪紧紧地抱着小女娃,看着她那张与谢归渡有几分相似的脸,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的声音,相貌、衣着实在太像前世的女儿囡囡! 窦文漪颤抖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红丹丹的小脸,心间泛着密密麻麻的痛,嗓音哽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娘亲,我是囡囡,你不认得囡囡了吗?” 第116章 娘亲,你不认得囡囡了吗? 马车在天香楼的对面就停了下来,窦文漪戴着帷帽,在翠枝的陪同下,进了酒楼。 掌柜拨动算盘的手停了,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笑着开口,“姑娘,是有约吗?” “嗯,天字包间。” 闻言,那掌柜敛了敛神色,立马把账本合上了,笑容明显更真切了几分,“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掌柜便领着她们穿堂,直接去了后院,七拐八绕,他指了指另外一栋楼的二楼,“姑娘,就在楼上右边里面最大的那间房间。” 郑之龙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候多时。 窦文漪取下帷帽,露出一张的脸来,她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靛蓝直裰的男子主动迎了过来,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精瘦,那双眼眸炯炯有神,却有一副怡然悠闲的姿态。 郑之龙躬身拱手行礼,“窦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万没想到太子会派她来与自己接洽,只是一想到她能拿到太子的私印,必定有过人之处! 再看,她长得花容月貌,仪态万方,她与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啊! 思及此,他的态度不禁又恭敬了许多。 窦文漪没有绕圈子,直接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郑之龙听到她说要把银钱全部换成米粮时,微微怔愣住了。 海航一来一回,以物换物,以钱生钱,两边都可以赚,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郑之龙稍显疑惑,“此事,可是殿下的意思?” 窦文漪淡然一笑,“是。国师已然算出,天宁城会有天灾。” 她把国师搬出来一用,也少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郑之龙心头一凛,收起了轻慢之心,微微颔首,“郑某,定会办好此事。” 窦文漪十分诧异,没想到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果然他是裴司堰的人。 他们再详细商谈了细节过后,窦文漪就出了天香楼。 上了马车,她都还心绪翻涌。 据说,当年穆宗皇帝能顺利登基,长公主功不可没,因为穆宗皇帝对她极为宠信,甚至还把一座金矿划为她的封地。 长公主门生遍布朝野,据说市舶司几乎被她牢牢把持在手中,另外她还手握国朝最大的商会。 国朝甚至有人扬言,说什么几位皇子不管是谁,若是谁能得到她的支持,谁就能是下一任国君。这些年,长公主到底偏袒谁,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那她会与裴司堰为敌吗? 窦文漪刚出天香楼,她就看到了赤焰的身影。 赤焰见她出来,立马上前禀道,“窦四姑娘,殿下,邀你戌时去樊搂吃晚饭,让属下先通知你一声。” “知道了。”窦文漪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只觉得好笑,裴司堰一贯霸道,他是转性了吗? 还学会先礼后兵了? 以前,不管她愿不愿意,哪次不是他想一出就是一出? 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通知她呢? 窦文漪上了马车后,直接吩咐马夫去了西市。 她交了大批定金给几个相熟的药材商,订购了一大批药材,忙了一天,身心俱疲,就准备打道回府。 马车很快行至甜水巷,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卖糖人,卖糖人——” “爹爹,我要吃糖人,要小兔子糖人!” 窦文漪猛地睁开了眼睛,立马叫停了马车,撩开车帘,人群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神色骤变,全身血液冷凝,慌忙跑下了马车。 此处离定远侯府不远,囡囡以前最喜欢缠着她到这里买小兔子糖人,刚才那道童音实在太像女儿的声音 “姑娘,怎么了?” 就连她重生这种诡异的事都发生,那囡囡会不会蓦地也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窦文漪思绪纷飞,下意识四处张望,人潮熙熙攘攘,哪里还有囡囡的影子,难道那是她的幻觉吗? 她情急地拽住卖糖人的老丈,焦急地问道,“刚才,那个买糖人的女娃呢?三四岁的样子,买小兔子糖人的?” “哦,你看,好像朝前走去了。” 窦文漪松开老丈,脚步急切朝前追了过去。 上一世,就算她被送到北狄的营帐,哪怕被谢归渡坑了,她也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无愧于天地。 可她愧对自己的女儿囡囡,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她才会早夭。女儿的死是她永远的痛,是她上一世最遗憾最痛心的事! 在她死后的无数个夜晚里,她对囡囡思念成疾,就像无声的风雪,风雪无声,却落尽山月。 街道忽地变窄,是有一家酒楼正在修葺翻新,外面搭建了木头的架子。 头顶传来一阵嘎吱的声音,急涌的人群中,窦文漪忽地止住了脚步,仰头一看。 原来,挂在酒楼的竖招无缘无故,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天而降,砸向人群,楼下的人群骤然散开,唯独只剩下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娃! “小心,快跑!” 窦文漪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抱起她护得严严实实,飞快地跑到一旁。 “怎么不跑?” 旋即只听“啪”的一声,那竖招砸到地面,正好砸在了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这店家怎么回事?” “好危险,差点砸到人!” 指责的声音纷纷响起,那酒楼的店主已经跑了下来,一脸歉意地跟她们道歉。 “娘亲!” 忽地,小女娃拽住了她的袖子,摇晃了几下,“真的是你,你是娘亲!” 稚嫩兴奋的声音把她从怔怔失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小女娃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兔子糖人,扎着双丫鬟,还戴着一对精致闪亮的蝴蝶发饰,可爱得紧。 那双琉璃似的杏眼,有些紧张胆怯地望着她。 窦文漪紧紧地抱着小女娃,看着她那张与谢归渡有几分相似的脸,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的声音,相貌、衣着实在太像前世的女儿囡囡! 窦文漪颤抖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红丹丹的小脸,心间泛着密密麻麻的痛,嗓音哽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娘亲,我是囡囡,你不认得囡囡了吗?” 第117章 和离书,收到了吗? 窦文漪抬起头,强逼回了自己的泪意,再次扫了一圈人群,并没有发现有来认领她的意思,这人是怎么当爹的啊? “你的爹爹呢?” 暗处,谢归渡幽深的眸光在窦文漪脸上眈视,脑海里细细地描摹着这一幕,想要把她和女儿一分不差地刻入心间,画入画中。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她果然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他心里泛起一股浓烈的苦涩,难怪她会不管不顾退亲。 难怪他所有的卑劣,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种种,譬如他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今生种种,譬如他固执地想要她向窦茗烟低头认错 为什么他会回来得如此之晚,所有的苦果,都是他罪有应得,谁叫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只是一想到她另嫁他人,甚至有可能做裴司堰的妾,他就不甘心,就嫉妒得发狂! 囡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只有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们的家才完整,他的人生才能圆满。 小女娃也四处张望了一圈,嘟着小嘴,“爹爹刚才还在啊?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一个在这里?” “娘亲,我的糖人掉了,我就回来找,刚刚我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碰到了膝盖,爹爹肯定生气了,才躲起来了。娘亲,我真的好害怕” 说完,她低着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等着她的责罚。 窦文漪心口一阵抽痛,看向她的膝盖,“囡囡,疼吗?别怕,你爹爹不会怪你。” 她抱着小女娃放在了街道一旁的石头凳子上,挽起她的裤腿,仔细查看了一下伤情,膝盖是有些红,万幸没有破皮。 她轻声哄道,“不痛,不痛,明天囡囡就好了。” 囡囡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伸出双手要她抱,窦文漪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囡囡,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 囡囡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装听不见,娘亲浑身软软香香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 “囡囡?” “娘亲,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想跟你回家” 这个孩子几乎和囡囡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有一种她就是囡囡的错觉。 难道她真是自己前世的女儿? 这时,谢归渡缓缓走到了她们的背后,声音低哑,艰涩,“对不起,漪儿” 他以为安排了细作以歌姬的身份跟在她身旁,就可以确保她的安危,他曾潜入北狄营帐企图救她出来,始终没有找到她 他曾这样叫过她千百次,尤其在她死后的每一天,他们的种种成了困住他的枷锁,他夜夜醉生梦死,沉溺在无尽的思念之中。 那次宫宴上,他被福安缠上,差点脱不了身,回去得很晚。窦文漪独自在家,贪杯多喝几杯果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抱着醉意熏熏的她去沐浴,她浑身软得出奇,缠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白净的藕臂勾着他的脖子,一会在他耳畔吐气撒娇,一会又在他胸口捶打哭泣,“谢归渡,你明明是我的,为什么身上沾了其他女人的香气?” “我不要你娶福安为平妻,我不要你纳妾你本就是我一个人的!” 那时的他才知道,自己温柔体贴的妻子对他有那般浓烈的占有欲。 如她所言,他自始至终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 可是她再也不要自己了! 他曾在佛主面前祈求,拿他的所有换再见她一眼的机会,可是真正见过之后,欲望哪里会得到满足,他又奢求能像上一世一样拥有她。 “爹爹!”小女娃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惊喜。 窦文漪扭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呼吸一滞。 难道谢归渡也重生回来?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不停地往她的袖袍中灌,窦文漪一颗心坠入谷底。 谢归渡注意到她打了个冷颤,他强忍着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眼眶猩红,嗓音颤抖得有些变调,“漪儿,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囡囡!” 窦文漪面色微寒,当初他亲口承认此生只爱窦茗烟一个的时候,她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和离书,收到了吗?” 谢归渡心尖颤了一下,痛苦地抬眼,“漪儿,别这样,求你我没有同意,你自始至终都是我谢家的人!” 说着张开了手臂,“囡囡,你过来,你太沉,你娘亲抱久了手臂会酸的。” 囡囡年纪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和离书,但是她知道,父亲母亲好不容易见面,却忙着吵架,难道是因为她是多余的那个,才导致了他们两人争执? 那她是不是又要成为没有爹没娘的野孩子? 她死死地攥着窦文漪的手臂,圆圆的眼眶里浸出了眼泪,“娘亲,你不要囡囡的吗?” 窦文漪抿唇一时沉默。 “囡囡,听话!”谢归渡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囡囡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窦文漪的怀抱,小声抽泣着。 谢归渡抛开了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漪儿,你如果是因为前世的我,要惩罚我,我罪有应得,无话可说。前世的谢归渡是个王八蛋,可这一世的我,并没有酿成大错。” “你能不能抛开前世的恩怨,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好好弥补你的,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见她不没有半点回应,谢归渡又道,“既然,你对我的认知都停留在上一世,那你为何不肯认囡囡?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听到此话,小女娃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白净圆润的小脸,“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要囡囡——” 她哭得十分安静,小心翼翼,像极了囡囡受委屈时,又要顾及她感受的模样。 窦文漪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抚。 谢归渡神色颓然,弯下腰抱起小女娃,哄道,“别哭了,娘亲,不会不要你的我们先回去。” 谢归渡抱着囡囡渐渐走远。 窦文漪心口闷堵,早已泪流满面。 她试图挪动僵硬的腿,忽地注意到脚下有一个锦包,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画册。 这是谢归渡的东西。 她抚摸着精致的书皮,到底还是翻开了,里面全是她、囡囡、还有谢归渡日常的点滴…… 第117章 和离书,收到了吗? 窦文漪抬起头,强逼回了自己的泪意,再次扫了一圈人群,并没有发现有来认领她的意思,这人是怎么当爹的啊? “你的爹爹呢?” 暗处,谢归渡幽深的眸光在窦文漪脸上眈视,脑海里细细地描摹着这一幕,想要把她和女儿一分不差地刻入心间,画入画中。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她果然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他心里泛起一股浓烈的苦涩,难怪她会不管不顾退亲。 难怪他所有的卑劣,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前世种种,譬如他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今生种种,譬如他固执地想要她向窦茗烟低头认错 为什么他会回来得如此之晚,所有的苦果,都是他罪有应得,谁叫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只是一想到她另嫁他人,甚至有可能做裴司堰的妾,他就不甘心,就嫉妒得发狂! 囡囡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只有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们的家才完整,他的人生才能圆满。 小女娃也四处张望了一圈,嘟着小嘴,“爹爹刚才还在啊?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一个在这里?” “娘亲,我的糖人掉了,我就回来找,刚刚我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碰到了膝盖,爹爹肯定生气了,才躲起来了。娘亲,我真的好害怕” 说完,她低着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等着她的责罚。 窦文漪心口一阵抽痛,看向她的膝盖,“囡囡,疼吗?别怕,你爹爹不会怪你。” 她抱着小女娃放在了街道一旁的石头凳子上,挽起她的裤腿,仔细查看了一下伤情,膝盖是有些红,万幸没有破皮。 她轻声哄道,“不痛,不痛,明天囡囡就好了。” 囡囡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伸出双手要她抱,窦文漪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囡囡,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 囡囡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装听不见,娘亲浑身软软香香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 “囡囡?” “娘亲,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想跟你回家” 这个孩子几乎和囡囡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有一种她就是囡囡的错觉。 难道她真是自己前世的女儿? 这时,谢归渡缓缓走到了她们的背后,声音低哑,艰涩,“对不起,漪儿” 他以为安排了细作以歌姬的身份跟在她身旁,就可以确保她的安危,他曾潜入北狄营帐企图救她出来,始终没有找到她 他曾这样叫过她千百次,尤其在她死后的每一天,他们的种种成了困住他的枷锁,他夜夜醉生梦死,沉溺在无尽的思念之中。 那次宫宴上,他被福安缠上,差点脱不了身,回去得很晚。窦文漪独自在家,贪杯多喝几杯果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抱着醉意熏熏的她去沐浴,她浑身软得出奇,缠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白净的藕臂勾着他的脖子,一会在他耳畔吐气撒娇,一会又在他胸口捶打哭泣,“谢归渡,你明明是我的,为什么身上沾了其他女人的香气?” “我不要你娶福安为平妻,我不要你纳妾你本就是我一个人的!” 那时的他才知道,自己温柔体贴的妻子对他有那般浓烈的占有欲。 如她所言,他自始至终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 可是她再也不要自己了! 他曾在佛主面前祈求,拿他的所有换再见她一眼的机会,可是真正见过之后,欲望哪里会得到满足,他又奢求能像上一世一样拥有她。 “爹爹!”小女娃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惊喜。 窦文漪扭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呼吸一滞。 难道谢归渡也重生回来?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不停地往她的袖袍中灌,窦文漪一颗心坠入谷底。 谢归渡注意到她打了个冷颤,他强忍着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眼眶猩红,嗓音颤抖得有些变调,“漪儿,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囡囡!” 窦文漪面色微寒,当初他亲口承认此生只爱窦茗烟一个的时候,她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和离书,收到了吗?” 谢归渡心尖颤了一下,痛苦地抬眼,“漪儿,别这样,求你我没有同意,你自始至终都是我谢家的人!” 说着张开了手臂,“囡囡,你过来,你太沉,你娘亲抱久了手臂会酸的。” 囡囡年纪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和离书,但是她知道,父亲母亲好不容易见面,却忙着吵架,难道是因为她是多余的那个,才导致了他们两人争执? 那她是不是又要成为没有爹没娘的野孩子? 她死死地攥着窦文漪的手臂,圆圆的眼眶里浸出了眼泪,“娘亲,你不要囡囡的吗?” 窦文漪抿唇一时沉默。 “囡囡,听话!”谢归渡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囡囡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窦文漪的怀抱,小声抽泣着。 谢归渡抛开了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漪儿,你如果是因为前世的我,要惩罚我,我罪有应得,无话可说。前世的谢归渡是个王八蛋,可这一世的我,并没有酿成大错。” “你能不能抛开前世的恩怨,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好好弥补你的,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见她不没有半点回应,谢归渡又道,“既然,你对我的认知都停留在上一世,那你为何不肯认囡囡?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听到此话,小女娃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白净圆润的小脸,“娘亲,娘亲,你为什么不要囡囡——” 她哭得十分安静,小心翼翼,像极了囡囡受委屈时,又要顾及她感受的模样。 窦文漪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抚。 谢归渡神色颓然,弯下腰抱起小女娃,哄道,“别哭了,娘亲,不会不要你的我们先回去。” 谢归渡抱着囡囡渐渐走远。 窦文漪心口闷堵,早已泪流满面。 她试图挪动僵硬的腿,忽地注意到脚下有一个锦包,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画册。 这是谢归渡的东西。 她抚摸着精致的书皮,到底还是翻开了,里面全是她、囡囡、还有谢归渡日常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