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骸》 第1章 识货 已近日暮,青驴望了望斜阳,没有回头。 西出阳关,前方萋萋塞外,眼前一片苍茫 身后的繁华没有什么让它觉得依恋,抬腿欢叫了几声,碎步而前。 走了四日,枯草渐无,戈壁之后便是滩石的路。 再前,便是黄沙铺道。 青驴依然没有回头,在滩边蒙头喝足了水,踮了踮腿儿,沿着黄沙下依稀可见的路径曲曲向前。 又走了三日,一股熟悉的酒气从背上飘来,青驴停下脚步,不满地叫了两声,两条后腿狠狠地颠簸了两下。 背上的白须老儿哎呦哎呦大叫了两声,一脸无奈地拔开刚塞上的酒葫芦凑到青驴嘴边,青驴停下颠簸,一张嘴,酒水从葫芦里吸出成一股酒箭灌入口中。 哎呦哎呦,我的乖乖,可不敢这么喝!背上老儿一脸心疼地收起葫芦,堵上塞子。 青驴打了个酒嗝,鼻子里喷出两股浓郁的酒气,昂首阔步,飞奔了起来。 一路黄沙飞扬 老头儿被颠得上下起伏,呀呀大叫起来:“夯货,这酒疯耍的,去前方找个人家歇歇,风餐日宿了七日,老儿我一把老骨头熬不住。” 青驴喷着酒气,哼了两声,心想,就要入荒漠了,哪里给你寻得人家,我只借着酒劲奔得快活罢了,哪管你许多。 正这般想着,前面起了一道沙尘。 咦,有马车从西边来。 “小哥儿,劳驾。”老头儿扭住青驴,朝马车上人叫道:“前面可有落脚的地?” “老人家莫急,莫急!”对面尘头驶过来的马车,车上马夫朝白须老儿叫道:“拐过了前面丘头,便可见到一个月牙湖了,那里让你家驴儿喝足了水,沿着柳灞,朝绿丘方向,到山丘脚下,便到月牙镇了。” 哼,酒水方下肚,谁在乎什么湖水了! 青驴眼都不眨一下地奔过月牙湖,穿过翠绿的柳灞,直到路头出现一家歪歪扭扭,斜挂着‘春风酒楼’四字的院落才停下脚步。 老儿颤悠悠地爬下驴背,不找力地拍了两下青驴屁股,骂道:“孽畜,耍什么横,老儿骨架都要给你耍没了。” 青驴也不理会老儿,昂着头,屁颠着自个儿找地落脚去了。 “您老这驴儿廋是廋些,却是头有脚力的。”酒楼门口迎出一名满脸挂笑的小二出来,看见青驴犯倔,奉承了两句,带着老儿进了酒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一脸笑着边走边问道。 “先来些伙食!”老儿被引上楼挨着窗口盘坐下来:“有热乎现成的先上来就是。” 小二应了一声,不会就端了一铁板热食上来。 “小二,此处何时有了这般翠绿的山落小镇?”老儿摆开筷子,吃了两口,问道:“老儿早些年盘过道,不曾见到这里这般景象。” “客官可是十几年前过的道?”小二微微一笑道。 老儿约莫估计了下道:“正是。” “那就怪不得了,这小镇是十六年前一支斧国富族破落后迁徙到这来,才有了人家。”小二道:“此处前方是沙漠进入斧国的盘口,后是夜月国的戈壁石滩,前后不靠人家,正好成了两国之间往来商旅折中落脚的地方,几年下来,往来的人多了,就成一方小镇。老镇长大人带着大伙,在荒丘上种植了些年,如今已成了绿林青山。” 老头抱着热食啃起来,嘴里呜呜了两声,小二也听不清他说了啥。 “客官是走货的,还是过路?”小二露出商人惯有的耍奸眼神,不待老儿回话就接着道:“小店后面经营镇里的集市,客官要有什么货色要卖的,小的便可代您挂出去,这里的货通常都能卖得个好价钱。” 老儿听到,放下盘食,若有所思,捋着花白的胡子,叹息一声道:“老儿倒确是随身带了一件好货,却经年不曾卖得出去。” “好多货色在外面不好卖,在这里却好出手。”小二道。 老儿伸手从腰间摘下一柄小剑,小心平放到桌面上。 小二眯眼看了看,小剑朴实无奇,剑身粗拙,瞧着剑刃还未曾开封过。 “客官,往来戈壁荒漠的客商无人不随身携带防身的兵刃,小店这里什么都好卖,唯独这般寻常兵刃最是卖不上价格。”小二面露愁容道。 老儿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货卖识家!” 说着微微抬手,小剑从厚实的铁板穿过,再平放回到桌面。 小二愣了愣,凑眼上前瞧了瞧,铁盘上看不出分毫伤痕,他伸手过去提了下,铁盘只提出上半个,刚才还完完整整的铁盘居然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切成了两半。 见小二诧异模样,老儿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捋了捋花白胡子道:“可值得一卖?” “好剑!”小二恬着脸道:“小的不识货,客官见笑,客官若肯交我,定卖个好价格。” “此剑不论价卖。”老儿不知怎的叹气一声,脸露愁色道。 “这”小二茫然道。 “此剑只卖有缘之人。”老儿脸上愁色越发浓重道:“若与此剑有缘,老儿分文不取。” “这”小二目光闪烁,道:“客官,小的愚钝,不知何为有缘?” “一试便知!”老儿捋着胡子的手揪结了起来。 “谁可一试?”小二眨了眨眼道。 “不论是谁,皆可一试!”老儿微微一笑道。 小二眼睛一亮道:“我可一试?” 老儿指了指平放在桌面上小剑,点头含笑道:“或可一试!” 小二小心翼翼地抓过剑柄,这剑看着小巧,提起来却异常沉重,他费劲气力才慢慢提起。 “崔小五,莫老儿的剑,不是你卖得了,更不是你买得了的。”一个声音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老儿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胖乎乎的锦衣男子正笑眯眯地朝他这边阔步走来。 崔小五手里提着的剑柄突然变得沉重万分,他一时把握不住,从手心掉落下去,小剑噗噗两声,轻松穿过桌面和地板,朝楼下接着落去。 正对楼下,有一桌,特别显眼。 显眼不是因为这张饭桌做工如何好,也不是桌上的酒菜如何有特色。而是因为,这一桌只坐了落木一人。 这是春风酒楼只为他而留的位置。 在其它几乎餐位挤满的饭桌中,它的空荡就显得十分特别。 小二失手落下的小剑剑头眼看要刺中落木,落木恰好一低头,伸手一把捉住剑柄,提过小剑,咚咚爬上楼去。 第2章 废铁 “金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白须老儿手指眼前的胖子诧然问道。 “这是我的店,难道我不该在自家店里?”胖子似笑非笑道。 “你的店?”老儿愣了愣后哈哈拍胸大笑道:“春风酒楼!哈哈,春风酒楼!我刚在院子门口看见门口歪七八倒的招牌,还道是山寨了春风酒楼的野店,没想到,还真是你春风酒楼的分号,哈哈,笑死我了,金胖子啊,金胖子,你可是金玉,金玉满堂的金玉居然会躲到如此偏蛮之地开起这般野店。” “金某不偷不抢,这酒楼在镇上虽然是个小小营生,但营生得正大光明,如何可笑?”胖子在老儿对面坐下,道:“倒是你,堂堂中土炼器第一大匠莫铁匠不在无尚城炼器,却在我的小店卖你那块废铁,才是真正可笑!” 莫铁匠闻言大怒,道:“金胖子,你敢说我炼出的是废铁,信不信我放把火烧了你的店!” “我听说你炼出的那块废铁,剑锋之利自吹第一,却一直无法入器。”金玉施施然在莫铁匠对面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道:“剑锋再利,不能入器,终是废品。” “金胖子,你懂个屁!”莫铁匠十分粗鲁地唾了一口到地上:“本尊手下,哪样不是绝品宝器,何时出过废品?” “若是绝品宝器,怎么白送都出不了手?”金玉笑眯眯地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 莫铁匠呲牙冷笑道:“落到牵动得了它的器藏之人,它便是宝器,否则就送了也是就不能入器的兵刃,对练息师而言,不过废铁。我炼出这般宝器,可惜却无人可以配得上。我白送你,你也配收吗?” “你若送我,我便收下。”金玉笑眯眯道:“厨房缺把好刀,正好用上。” “你你,气煞老夫!”莫铁匠怒气在胸,白胡子一颤一颤的:“滚!” “是谁落了把剑?”落木此刻已经上到二楼,手里舞着小剑,朝楼上环视一眼,问道:“这剑剑锋太利,差点刺伤人了,可得收好些才是。” “小木,你拿的是莫老儿的废铁。”金玉见到落木手中的小剑哈哈大笑道,只是笑到一半,见莫铁匠两眼怔怔地盯着青衣少年,突然想起什么,笑声戛然而止。 落木听见金玉叫他,便提着小剑往这边走来:“金叔!这位老先生可就是莫老儿?” 金玉恍若未闻,瞪大了双眼盯着落木手中的小剑,痴痴道:“莫老儿,这确是你的那块废铁不假?” 和金玉关注的不同,莫铁匠并不去看小剑,却怔怔盯着落木,呆呆道:“确是不假!” 金玉又愣了愣道:“传闻你的废铁重达千钧,传闻有假?” 莫铁匠摇了摇头道:“不假!” 金玉又道:“骗人的,小木年方十五岁,未及十六噐息开蒙之龄,还不曾练息,怎可舞动千钧?” 莫铁匠眨了眨眼,徐徐缓过神,猛地一拍桌子道:“这又不是我的孩儿,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可是你偷用了噐息?”金玉一脸不信道:“方才你给小五试剑,我明明看见你暗暗用噐息托着,否则单凭小五的气力如何提动得起?” “那是方才!要不是你一惊一乍地蹦出来,害我一时失神泄了噐息,这剑如何会跌落下去?”莫铁匠怒道:“你眼瞎么,我现在若用噐息,你金胖子会瞧不出端倪?” “这剑如此轻巧,怎么会沉重千钧?”落木听二人说话,好奇地挥舞了几下手中小剑道:“确实趁手,如是剑身能再长些便更好了。” 话音方落,小剑就自个一路缓缓伸长出去。 “够了,够了。”眼见伸长的剑尖就要触到饭桌,落木急忙叫道:“不用许多,长出两分便好。” 小剑闻声倒缩回去,正好比原来长出两分。 见到此景,金玉和莫铁匠两人不约而同时对望一眼,神色大震,异口同声叫道:“莫非是开了器藏?” 落木见二人自说自话,便又挥了挥小剑道:“这位老先生,可是你的剑?” 莫铁匠不知何故一时百感交集,两行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扯了衣袖胡乱抹了两把,咳咳两声,坐正姿态,泪眼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哥儿,方才是我的剑,现在却是你的剑了。” 落木一脸不解道:“剑是我楼下捡的,不是我的。” “是你捡的,这总不假?”莫铁匠抚了抚胡须一脸正色道。 “不假!”落木点头道。 “这剑原是我的,方才被我扔了,扔了便不是我的了。”莫铁匠摆了摆手道:“现在被你捡到,自然便是你的了。” “不对!”落木道:“你丢了便是失主,我捡到自当归还原主才是。” 说完,将手中小剑端端正正给莫铁匠递了过去。 眼见小剑近到跟前,莫铁匠哎呦一声,如见蛇蝎一般,往后跳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实诚,白捡的东西,哪有赶着还的。本尊丢出去的东西,绝无再捡回来的道理。”莫铁匠呀了两声后,眨了眨眼道:“可是这剑有哪里不好了?” 落木手里又挥了挥小剑,觉得十分趁手,眼中不觉露了些许不舍:“是把好剑,只是” “罢了,罢了!”莫铁匠眼珠子一转道:“小哥儿心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白捡的不要,我卖给小哥可好。” “如此倒好!”落木眼睛一亮,点头应了一声:“不知老先生多少肯卖,我家穷,怕买不起。” 莫铁匠笑容可掬,试探着问道:“不贵,不贵,一块烂铁,便宜的很,五文可好?” 落木摇了摇头道:“此剑剑锋十分锋利,当是好剑,卖价如此之低,岂非埋没了它的身价。” “那,白银五两可好?”莫铁匠试探道。 “太低!”落木摇了摇头道。 “五十两?”莫铁匠道。 落木少年摇了摇头。 “一百两?”莫铁匠道。 落木依旧摇了摇头。 第3章 斩铁 这都谁家的孩子?蠢成这样!可偏偏此剑就在他手中开了器藏。 莫铁匠心里抓狂起来,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五百两!断不能再高了。” “罢了,看在老先生如此为难的份上,五百两便五百两。”落木一脸无奈道。 莫铁匠心中大喜,却又见落木麻利地掏了掏口袋,面露难色道:“老先生,小子出门不曾带钱,家中也没这么多钱,五百两可是笔巨款,先容我借借去,看是否能凑足再来。” 莫铁匠就落木转身要走,心中大急,麻溜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硬塞到他手里道:“不用借,不用借,不过五百银子,老儿与你有缘,替你付了便是。” 不等落木反应过来,莫铁匠击掌挥手大声道:“今日我将此剑卖与” 话说到一半,才发觉并不知道落木的名字,便低声问道:“未知小哥儿尊姓大名?” 落木施了一礼道:“不敢,小子落木,老先生唤我小木便好!” “嗯,嗯,小木,对,对,他叫落木。”莫铁匠重新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莫铁匠将此剑卖与落木,从此以后,此剑归落木小友所有,与老儿再无瓜葛!你们,尤其是你,对,就是你金胖子,全都是见证!” 说完,对着落木重重施上一礼,想起几年来寻人卖剑的辛酸,两行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老儿就此谢过落小哥儿!” 落木不明所以,待要还礼,却见莫铁匠纵身一跃,身子从窗子倒飞了出去,窗外传来老儿一阵朗朗笑声:“夯货,废铁终于卖出去了,卖出去了,大事已了,快走,快走!” 院里传来一声驴儿欢快的嘶鸣,青驴一跃而起,莫铁匠正好落到背上,一人一驴飞奔起来,绝尘而去 金玉一脸愕然道:“好不要脸的莫老儿,不许别人说,自己还不是一样唤它废铁。” 这老先生贴钱卖剑,怎么反像是他自己捡多大的便宜,走的如此仓皇? 落木突然想起什么,趴到窗口,朝窗外大声叫道:“莫老先生,未知此剑何名?” “此剑有名,名曰斩铁!”莫铁匠的声音远远传来。 崔小五看着落木一只手里的斩铁和另外一只手里的银票,恍恍然嗟叹一声道:“不曾见过这般卖东西的,更没见过买东西还能倒着收银票的,天可怜见,这般好事,怎么就从轮不上我头上。” 金玉一脚踢在崔小五屁股上,笑容可掬地骂道:“白日做梦,还不干活去!” 转身看见落木正在收拾银票,竖起拇指由衷赞道:“真是一桩好买卖!可惜,可惜才要了莫老儿五百两,太少,太少!” 金叔,我可不像你,是个做大生意的。 落木灿然一笑道:“金叔,老镇长大人说,人心不可太贪,得了便宜切切不可再卖乖哦。” “老镇长大人说得极是。”金玉堆着笑拱拱手道。 “斩铁没有剑鞘,平时缩小些方好收放。”落木才嘀咕一声,斩铁随其心意自然缩小到手心,被他藏到袖口之中,说来奇怪,这斩铁剑锋锋利无比,可落到他衣袖之中,却不伤他衣装分毫。 得了斩铁,落木心中欢喜,嘴里吹着口哨,倒负双手,若先生模样,踱着方步下楼去。 “小样!毕竟是个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金玉晃了晃头道:“却不知莫老儿捡的才是大便宜,五百两,哼!这点银两,莫老儿也好意思拿出手。” “老板!”崔小五听见金玉嘀咕,吐了吐舌头凑上前来道:“收了个宝贝,还白捡五百两,你这还嫌少” “你懂个屁!”金玉抬脚踹了过去:“你可知莫老儿什么人物,那可是中土炼器匠中天下第一的名号,经他出手的,哪件不是宝器。可笑,早些年不知道哪里弄来个什么器材,炼出那么块废铁,居然一直引不出器藏。一名中土炼器第一的炼器大匠,炼出一把不能入器的兵刃,这都成了炼器匠圈子里近些年的大笑话了。偏这莫老儿死要面子,对外宣称,那块废铁必是绝品宝器,若那块废铁不成器,他此生不再炼器。辗转十年有余了,若不是今日在小木手里成器,他这辈子再与炼器无缘事小,炼器大匠的名声付之东流才是事大。刚才那状况,不要说五百两,就是要他五万两,莫老儿也屁颠屁颠地给乐着倒送过来!” “原来还有这典故。”崔小五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道:“如此还真是太便宜那莫老儿了!” “好歹是炼器大师,莫老儿也是你叫的!”金玉抬手做样要打,吓得崔小五一溜烟滚下楼去。 柳灞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护着一架精装的马车缓缓而行,莫铁匠骑着飞奔的青驴与他们擦肩而过。 “斩铁!”马车里,一位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举手优雅地掀开帘子,问道:“王统领,我听闻斩铁乃是中土第一废器,却也是中土第一利刃。那位刚才过去的老先生嘴里叫的可是它。” “象是!”队伍前头左侧高头大马上的黑甲统领看着莫铁匠远去的背影目光凝重着答道。 “斩铁乃中土第一炼器大匠莫铁匠所制!”少年眼光一亮道:“刚才过去的难道就是莫铁匠莫大匠师。” “莫铁匠平时坐骑是一头青驴,刚才那位老先生的样貌也和传闻相仿,八成是这位大匠师了。”队伍前头右侧一位文侍官装的中年男子应答道。 锦衣少年趴出车窗,望着莫铁匠绝尘而去的背影,兴叹一声道:“传闻,大匠师这些年一直带着斩铁云游,踪迹难寻,不想在这僻壤之地,竟有幸偶遇莫大匠师,可惜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五公子难道对斩铁也有兴趣?”黑甲王统领道:“虽是利刃中第一,却不成器,终究不过一件俗物罢了。” “虽是俗物,能称兵中第一,必有非凡之处。况且出自莫大匠师之手,不免引人遐想。”锦衣少年道。 黑甲王统领暗自摇头,嘴上却不再多语。 车队缓缓穿过柳灞,在春风酒楼院子里停住,文侍官服男子扶着锦衣少年下了马车。 第4章 求酒 在楼下宽敞处坐定,黑甲王统领与文侍官员二人侍立左右。 “店家老板可在?”文侍官员尖声叫道。 金玉闻声从楼上快步下来,笑眯眯地上前施了一礼道:“在!在!在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文侍官员一脸傲慢道:“此处可是月牙镇?” “正是!”金玉答道。 “如今月牙镇何人主事啊?”文侍官员拖着长音问道。 “月牙镇自然是老镇长大人主事!”金玉答道。 “即刻唤他过来!”文侍官员道。 “这个”金玉面露难色。 “怎么?差不动你?”文侍官员冷声道:“告你知道,王上近日亲赐月牙镇方圆五百里地为五公子领地,领属昭命和属地地图就在某家手里,尔等小店均在治下。五公子在此,速去唤你们镇长前来拜见。” “不是小人脚懒,实在不巧,老镇长大人出镇办事,至今未回,小人无从叫去。”金玉一脸为难道。 “哦?”文侍官员略一沉吟,皱眉问道:“可知几时得回?” 金玉掐指算了算时日,道:“论时间,明早该回了。明日小人定去请来老镇长大人给各位大人问安,如此可好?” “无礼!”文侍官员面露不悦道。 “郭公不必为难他们了。”锦衣少年宽和一笑道:“来日方长,既已到了月牙镇,也不在乎多费一晚。店家,明日劳烦去请镇长过来一趟。” “不劳,不劳的,明日老镇长一回,定去请他过进见五公子!”金玉连若几声道。 “王统领,郭公,月牙镇已到,护送之事已了,一路辛苦两位大人,且请回去复命!”锦衣少年道:“告诉父王王后,我在此处甚好,不必记挂!” “镇长还未前来拜会接洽,五公子尚未接收属地管辖,我等此时就回去便是失职。”黑甲王统领犹豫了下-道:“请容明日五公子交接过后,我等再回去复命不迟!” “也好!如此多劳一日。”锦衣少年点头道:“王统领,请各位军士置好车马。郭公,安排酒席,好好犒劳犒劳众军士。” 王统领与郭公应了一声,各自安排开去。 见二人走开,锦衣少年招呼笑吟吟的金玉道:“店家,你这里可有本地的好酒,若有,我求酒几坛,让军士痛快开饮。” “本地穷乡僻壤,不曾出过什么好酒。”金玉皱眉道:“本店全都是外面运来的酒,昨日正巧进了一批,其中有几大坛子佳酿。桌上这壶就是其中所汲,公子尽管放心品尝!” “入乡随俗!”锦衣少年不去看桌上酒壶,微微皱眉道:“酒酿最能体现一地的风情,不需要多,浅尝即可,求酒一盏而已,店家确无本地酒酿吗?” 金玉摇了摇头道:“让五公子见笑了,本地之人不善酿酒,本店眼下也确无本地酒藏。” 锦衣少年面露失望之色,道了声可惜了,便挥手让金玉离开,自己从桌上倒了杯酒,正要饮下,抬头看见不远处,落木看着远去的金玉摇头笑了笑后,正转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他心中一动,向落木招了招手。 落木略一犹豫,走近过来,施礼道:“五公子唤我?” 锦衣少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小兄弟为何盯着我看?” “乡野小子没有见识,听闻五公子为王室贵胄,不觉多看了几眼,五公子莫怪。”落木道。 锦衣少年似笑非笑道:“既多看了几眼,觉得如何?” “五公子生在王家,身份荣贵,举止雍容,令乡野小子羡慕不已。”落木口称羡慕,语气却是淡淡的。 “只知王家富贵,却不知道王室凶险,生在王家就好吗?”锦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道。 “所以五公子来此求酒?”落木瞧了锦衣少年一眼,压低声音道。 锦衣少年手指一颤,杯中酒水差点泼落出来。他把眼光偏向院落,见黑甲王统领正好朝这边瞧过来,心中不由一惊,手中酒杯一时不知该端起还是放下。 落木上前一步,端过酒杯一饮而尽道:“谢五公子赐酒。” 黑甲王统领见状,摇了摇头,走了开去。 锦衣少年点头微微一笑,淡定下来,道:“小兄弟可是本地人士?” 落木道:“小子生于斯长于斯,最是地道不过的本地土人了。” “即是本地人士,可知本地有何酒酿?”锦衣少年道。 “金叔所言非假,本地人不善酿酒,此店中亦无什么本地酒酿!”落木微微摇了摇头道。 “无关口味,只是求酒而已。”锦衣少年叹气一声道:“王家贵胄又有何用,乡野之地,求酒一盏都不可得吗?” “五公子莫急!”落木笑了笑道:“本地人不善酿酒,但后面山中一群顽猴却是天生的酿酒高手。” 锦衣少年闻言眼光一亮道:“莫非是猴儿醉?” “不错,这拨猴儿每年挑的好果子,藏在壁洞之中。此山中壁洞气候适宜发酵,果子在洞中,久酵成酒,味道极好,如公子若是真有意求酒,不妨上山去求。”落木道。 “多谢!”白衣少年想了想道:“不知你们这后山上的猴儿醉几时品尝为最佳?” 落木想了想道:“自然是夜间最佳。” “小兄弟年纪尚小,看你刚才喝酒模样,似乎惯于此道。”锦衣少年道。 “我们老镇长大人说,喝酒要从娃娃抓起。”落木舔了舔嘴角残酒道:“小子深以为然!” 锦衣少年愕然而笑道:“还有这般说法,你们老镇长大人说得真是有趣。” 说着,手握着桌上酒壶转了一圈,想了想,又默默反转了一圈过来。 正说着,黑甲王统领在外面打理妥当,远远朝这边走来。 锦衣公子递过酒壶笑了笑道:“小兄弟既好此道,此壶酒酿酒本公子便送与你了!” 落木从桌上取过酒壶,朝锦衣少年躬身一拜道:“多谢五公子慷慨!” 锦衣少年还想再问些什么,落木却已经抱着酒壶一溜烟跑出了客栈。 第5章 红衣 “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黑甲王统领走到锦衣公子跟前皱眉道:“乡野之地,五公子还是少和这些乡村野民打交道,免得多出事端。” “无妨的,我看此处民风淳朴,况且还有王统领在,出不了什么差池的。”锦衣少年指了指落木跑走的背影笑出声道:“只是个好酒的小子,赏了他一壶小酒,就乐颠成那样了。” 落木抱着酒壶出了客栈院子,嘴里吹着口哨,沿着月牙湖的柳灞悠悠而行。 刚转过柳灞湾头,忽听见噗通一声响。 月牙湖湾上一颗石头落在水里,激起一片水花。落木猝不及防,身上衣裳被溅湿一片。 落木恼怒,正要骂出声来,听见不远处,一个女孩呀地惊呼一声。 落木转头朝惊呼声方向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头带浅露,白皙的手指上沾了些许沙泥,正惊慌地瞧着他。 “我不知有人转湾过来。”红衣女孩虽在道歉,却声若细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落木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看那红衣女孩惊慌的样子,不觉有趣,道:“我知你不是有意的,但这些溅起的水花却定是有意的。” 红衣女孩噗呲轻笑了一声,声音放大了些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碍的。”落木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也常在这里玩水,你瞧这边水底,有一半石头是我砸水花扔下的,不过从未溅到过人。” 红衣女孩两手手指局促地绕到一起,声音又低了下去:“我真不是故意的!” “呃,呃,这个,小妹妹,我想说的是我也常在月牙湖里扔石头,至于没溅到人,那只是幸运。”落木挠了挠头道。 “我知道,我生来就是个不幸的人。”红衣女孩声音依旧很轻,语调却很固执:“小哥哥,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落木尴尬地呃呃两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分说。见红衣女孩上头停了一架简陋的马车,便岔开话头道:“你外地来的,你家大人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取水去了,我在这里等她。”红衣女孩道。 “哦,前方已经是月牙镇,镇上没有风沙,浅露碍事,你可以取下透口气了。”落木随口提醒道。 红衣女孩低头不语。 罢了,偏我多嘴多事!落木暗自懊恼,正待走开,却听红衣女孩道:“多谢小哥哥!只是无关风沙,我长得不好看,怕取下浅露吓到旁人。” 落木微微一愣,听红衣女孩声音很是好听,心里道了声可惜,却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红衣女孩似乎见惯了似落木这样的反应,不以为忓道:“小哥哥,我沿途过来听人说,整个中土,在你们月牙镇里看星星,星星最是明亮,可是真的?” “确是如此!”落木道:“前方就是月牙镇了,沿着柳灞走,到头就有家客栈,你们可以在那里歇憩。今夜中秋,你赶上时候了,在小青山的山岗之上仰望星空,那时星星是一年之中最为明亮的了。” 浅露之下,红衣女孩眼神一亮:“多谢小哥哥指点。” 落木举起握住酒壶的手挥了挥,又待走开,却又听见红衣女孩咦了一声道:“小哥哥手里的酒壶好生精致,可否借我一观?” 落木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酒壶给她递了过去。 红衣女孩接过酒壶看了一眼,将酒壶反转一圈,嘴里又咦了一声,将酒壶递回道:“壶不错!酒也不错!小哥哥收好。” 落木刚收回酒壶,一名中年女子手里提着一个水壶从月牙湖湾角转上来。 中年女子面容鹰桀,看见落木在和红衣女孩答话,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理会落木,她一把拉过红衣女孩,小心送上马车,自己驾起马车朝客栈方向徐徐而去。 马车走了一段,四下无人,中年女子对马车中红衣女孩道:“酒壶有什么问题?” “有人下过毒。”红衣女孩淡淡道:“不过现在没事了。” “你替他解了毒?”中年女子皱了皱眉头道。 “之前已经有人解了毒。”红衣女孩摇了摇头道:“但不是我。” “甚好!”中年女子道:“事不关己,少惹为好。” 红衣女孩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是夜,春风酒楼。 两名黑甲亲信军士踏着仓促的脚步敲开了黑甲王统领的房门。 “已杀了?”黑甲王统领眼皮未睁,慵懒的在床上打了哈哈问道。 两名黑甲军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禀大人,五公子并不在房中。” “夜色深沉,不在房中,他上哪里去了?”黑甲王统领略翻了个身问道。 “有军士报,有看见五公子去了院落里的马车。”黑甲军士道。 “然后呢?”黑甲王统领眼皮跳了一下。 “我二人随后去了马车查看。”黑甲军士两人互看一眼,顿了顿道:“车厢里并没人。” 黑甲王统领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道:“这么说,五公子已经跑出院子去了?” “院落有军士值哨,我等已问过值岗,都不曾见过五公子出院的身影。”黑甲军士汗然道。 “真是够废的,连个毛孩子都看不住!”黑甲王统领翻身起来,出了门直奔停在客栈院落中的马车。 两名黑甲军士一左一右翻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黑甲王统领眼光在车架里缓缓扫了一遍,手指了指铺在车厢底上脚踏毯子道:“掀开!” 左侧黑甲军士上前一步揪住毯子一角,用力一扯,整块毯子被掀落下来扔到地上。 车架里露出厢底,只见底面上切开了一个口子,估摸口子大小,正好够一人钻下去。 右侧黑甲军士上前拉开马车,左侧黑甲军士伏到地上,手在地面沾了些泥土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后道:“大人,有遁土丸的气息,五公子定是从这里遁土走了!” “五公子身上怎么还会带有遁土丸?”黑甲王统领冰冷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不是让你们检查过他的随身物件了吗?” “都查了!”两名黑甲军士又互看了一眼,断然道:“我二人亲自检查的,五公子身上绝不可能带有遁土丸。” “在酒楼里,五公子今夜可有私下找过什么人,亦或见过什么人?”黑甲王统领对二人所述并无怀疑。 “不曾找过什么人。”黑甲军士道:“不过,不久前郭公曾独自去五公子房中拜见。” “郭公?”黑甲王统领眉头微微一紧道:“出了这么大事,也该请郭公一起斟酌斟酌,去请他过来。” 一名黑甲军士应声领命而去。 第6章 天黑风高杀人夜 等郭公下到院子里时,马车已经恢复了原状。 “王统领,何事唤我?”郭公睡眼朦胧,两眼惺忪。 “郭公好睡眠!”黑甲王统领一拱手道:“出大事了!” “有王统领在,还能出什么大事?”郭公不以为然地揉了揉双眼道。 “郭公抬举王某了!”黑甲王统领阴森森地笑了笑道:“王某保护不周,五公子方才不幸被人刺死在马车上了。” 郭公闻言猛吃了一惊,两眼忽地变亮,两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郭公强镇心神:“王统领,你再说一遍?” “郭公!”黑甲王统领冷冷道:“五公子遭人刺杀,刺客不知所踪,我等正在追查此事。” “怎么,怎么可能?”郭公此时眼神清亮,似乎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们在五公子手里发现了一颗遁土丸,可惜了,有这样的好东西却来不及用!一步,就差一步,五公子就能遁入土中逃出刺客的刺杀。”黑甲王统领慢悠悠道:“我好奇的是,客栈有黑甲军士护卫,五公子手里还拿着颗遁土丸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对我们黑甲军没有信心吗?” 郭公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大腿道:“不是不信你们黑甲军,有你们黑甲军在,五公子还不是一样出了事。那颗遁土丸是我给五公子用作不时之需,逃命时使用的,没想到还是没有逃离祸事。” 说着,郭公颤悠悠地掀开车架,只见车厢里面空空如也,不要说五公子尸首,就是血迹也没有一丝。 郭公脸色剧变,感觉背后发凉,他猛一转身,只见黑甲王统领正阴沉沉地盯着他。 “你,王费,你诈我!”郭公指着黑甲王统领,手指一下一下地发颤。 “郭公,我一猜就是你!”黑甲王统领嘿嘿冷笑了几声道:“他们只检查了五公子的随行物件,却不曾想到五公子将紧要物件都藏在了郭公你的身上。好,好,堂堂黑甲御卫军竟然被一个小娃娃骗过了,五公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是藏得极深啊,难怪即使被贬出王城,宫后娘娘还是要他的人头。” “你你”郭公手指黑甲王统领尖声叫道:“王费,你竟敢谋弑五公子?” “郭公慎言!”王费面无表情道:“是宫后娘娘要他的人头,王某只是按令行事,谋弑二字,还担不得,也担不起!” “按令行事?”郭公冷笑声声道:“王费,你按谁的令?五公子贵为王室公子,按律,非王上不可处置,即使是宫后娘娘焉有生杀公子之权?” “宫后娘娘是否有生杀之权,是王上与宫后娘娘的事,王某不知。”王费道:“王某身为军人,只知军人有令必行,王某受宫后娘娘辖制,王后之令,即是军令!” “好!好!好!”郭公怒道:“今日之事,郭某必定回报王上!届时,再请王大人自己到殿前解释一二!” “只怕你没那个机会!”王费笑了笑,月光之下,脸色苍白而阴森。 郭公心头一惊,脸色煞白,道:“王费,你想连我也一起杀了不成?” “您觉得呢?”王费一脸玩味地盯着郭公道。 郭公退后两步,无奈腿脚发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告诉我五公子去了哪里,我可以不杀你!”王费道。 “我不知!”郭公咬牙道:“即便知道,也别想我会告诉你!” “好!腿脚虽软,骨头还是有几分硬气的。”王费道:“王某杀人无数,最喜欢砍的就是骨头硬的,咔嚓一声,砍下去的时候听起来特别干脆。” 郭公全身发颤,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嘴里却依旧硬气:“我不知!” “说了是死,不说也是个死。好,毕竟在宫里当差,生死见多了,郭公是个明白人,诈不过。”王费道:“遁土丸药效不过一炷香,以五公子的脚程,请问郭公,可行几里?” 郭公闻言微微一震,低头不语。 “不过十里!”王费道:“十里之外皆是荒芜之地,没有马匹水食,不用黑甲出击,五公子自己都活不下去。十里之内,就在月牙镇附近范围。以我黑甲之力,掀翻一个区区小镇,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好歹都是个死!”王费道:“你说了,大家都不费事,我给你们留个全尸,郭公以为如何?” “贼子!郭某尽忠而死,纵是曝尸荒野,又有何惧?”郭公指着王费破口大骂:“王费,你个乱臣贼子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好,我成全你!”王费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道:“传告下去,野民做乱,刺死五公子,郭公拼死相护,不幸被乱民砍死,死于非命!” 旁边一名黑甲军士应了一声。 其余一名黑甲军士指了指郭公,犹豫着道:“真杀了?” 王费点了点头,冷冷道:“郭公忠义,别砍少了,剁成五段,以彰其名!” 郭公全身瑟瑟发抖,手指着王费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黑甲军士拔出腰刀,正要杀落下去,忽听见一人道:“天黑风高杀人夜,王费,你杀人的时辰选的对,但杀人的地方却是选错了。” 循声望去,只见金玉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不知何时靠在楼门口上正悠悠嗑着。 王费朝金玉看了一眼,这个胖乎乎的掌柜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息。 “月牙镇自从立镇以来,一向太平,所以这些年,才起了些烟火气。”金玉道:“王大人要杀谁是谁,只是别在镇里杀,更不要在小的酒楼里杀,否则以后,小店落个凶名,生意不好,营生艰难啊!” “店家救命!”明知不可能,但此时郭公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得地大声呼救起来。 王费一挥手,咔嚓一声,只见月下刀光一亮,郭公一颗人头滚落了出去。 “全杀了!”王费眼光冷冷一扫,手中长刀缓缓入鞘。 “野民作乱,刺杀五公子,统领有令,诸军士,全店上下,一概杀了,半个不留!”王费身旁黑甲朗声大叫道, 四周军士纷纷呼应。 第7章 一剑煌煌 黑夜里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叹息声后,一人道:“金胖子,我就说,和畜生讲不得道理,你偏不信。” “你没和他讲过怎知他是人是畜?”金玉也叹气一声道。 “自然全都是一群畜生!”那一个声音从黑夜里传来:“都杀上门了,眼下该当如何?” “既是畜生,自然要全杀了!”金玉嘴里吐出最后一颗瓜子壳道:“难道还要等畜生咬你不成?” 那声音微微沉默,突然一声琴音拔兀而起,如狂风入林,收割无数落叶。 琴音落去,一排黑甲军士噗通噗通接连倒地。 细数过去,场中只留下三人还能立住不动。 “招魂曲!”王费入鞘长刀此刻重新悍然在手,脸色微变:“中土能弹出此曲的不过五人,实力均在无法境之上,不想区区月牙小镇居然有如此人物。” “见笑!”黑暗中,明明听见琴弦拨了一下,却听不见声音。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噗,噗,两声,王费左右两名亲信黑甲无形中被穿胸而过,双双倒地。 只剩王费双手握刀,拱手而立。 夜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犹如刀磨在巨石上的声音。 声音渐行渐消 黑夜中,有人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无法境中阶,阁下究竟何人?” “他,不是人!”金玉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瓜子,眼神微凝。 王费默然不语,身上黑甲纷纷掉落,手势抱然不动,半浮在空中,身姿如幽灵一般诡异。 “抱手势!”黑夜里的声音更加诧然道:“真让人意想不到啊,夜月的黑甲御卫统领居然是个翼族余孽!” “惭愧!凡体肉身,终究无法承受无法境之重。但你逼我现了真身,总得付出些代价。”王费缓缓放开双手,随手抛开手中之刀,伸手从幽浮的肩甲脖子后面往外徐徐拔出一根雪白的长骨,其骨自然成刀,道:“这一刀,还你!” 说完,一刀斩出 刀意划出一道亮光,如江河奔腾,呼啸而去。 亮光之下,黑夜忽然被照明。 只见一个瞎眼男子身前摆着一架弦琴,安然坐在院前的大柳树之下。 琴弦上,瞎眼男子低头抚琴,十指如飞。 琴音磅礴,如大雨淋盘。 刀光遇上大雨,雨帘一道道撕开,破碎如珠落。 刀意受阻,气势渐弱,却一路而前,直逼至瞎眼男子身前。 瞎眼男子受到刀气器息压制,指速越来越慢,渐渐不支,脸颊上冒出两排冷汗。 大柳树之后,突然闪出一人,一剑横封,器息从剑身涌出,剑意迎刀光而上。 刀剑相交,气势交接,顿时院落明亮如白昼。 刀意剑气交锋,虽然刀意全消,但刚才出剑的剑士也被硬生生地逼退回瞎眼男子跟前才止住。 “无法境巅峰!”剑士与瞎眼男子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来。 金玉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瞎子,大剑,半夜见鬼了,无法境巅峰者,翼族之中,其实力当列八大将之位,这都能让我们平白撞上一位。” “翼族八大将:万物有命,生死休惊,阁下是哪一位?”瞎子按住琴弦朗声问道。 王费阴森森一笑道:“你猜!” “猜你个鬼,猜中了,你会当场自刎不成?”大柳前的剑士道:“金胖子,你再不出手,就等死!” 金玉皱眉哭着脸道:“我要出手,好费钱的!” “金、琴、剑,叱咤一方的晚塘三杰,金玉,芒琴,流剑,你们不在金银滩享福,齐聚这荒漠之地做什么?”王费道。 “挖矿啊!”金胖子眯眼道:“巧了,我们挖矿,阁下杀人,一个巧又不巧地撞到一起了。” 王费冷幽幽道:“还真是一场不幸之会!” “幸或不幸,要看谁胜谁负,谁死谁生。”瞎子哼了一声道。 “都别装死了,起了,收拾掉残局。”王费打了一个指响,身旁两位倒地的亲信黑甲翻身而起,起立之后,身上黑甲窸窣落地,一如王费一般半浮在空中。 随后,倒地的黑甲军士中又窸窸窣窣如幽似灵地翻转过来个来。 “找到五公子,杀了!”王费道:“此行行迹已露,镇子里的人全都留不得了,都屠了!” 随着一声长哨响过夜空,四处起来的军士纷纷响应,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暮色中,一名少年健步朝这边奔来。 途中,一名王费亲信黑甲手中骨刀随手一挥,与那少年迎面擦身而过。 少年心焦如火般赶来,毫无防备,感觉胸口被扎了一下,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阿归!”剑士闻声脸色大变,身影一闪就扑到了少年身旁。 “你来这里做什么?”剑士抱起男孩,只见男孩胸上被刺穿一个小洞,血口已经浸湿漉了衣裳。 剑士快速封住伤口,拔开一个黄色药瓶,将药粉全部倒出,胡乱敷了上去。 “阿爸,出事了,新来的黑甲军士在胡乱搜镇子,打杀起来了。”药上到伤口一阵剧痛,神奇的是,外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快速地愈合起来。 愈合过程中,阿归忍不住咳了几声,疼得脸色煞白。 剑士心疼如刀绞,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可有见到小木?” “我晚上见过他,他说要去趟小青山,此刻该在小青山上了。”阿归道。 “找到小木,告诉他躲起来,除非见到老镇长大人回来,否则永远不要出来。”剑士厉声嘱咐道。 阿归还想说什么,剑士一把他推开,一脸冷峻道:“快去!” 阿归咬了咬牙,手按住胸口,忍疼转身箭步离去。 身后,几滴血水从阿归手心滴到地上,地面顿时黑如焦漆。 “骨毒!我操!”剑士回首怒视王费,心生悲愤,疾行如风。 一剑煌煌,从空中斩落:“宰了你!” 月牙镇有一座山,镇里的人都唤它做小青山。 小青山并不高,但郁郁葱葱,又坐落在月牙湖畔,在荒漠之地,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 落木并不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小青山上。 白天在春风酒楼偶遇五公子。 这是位夜月王家公子,他的突然到来,毫无意外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落木。 塞外小镇,平时所见都是粗布麻衣,哪见过如此光鲜亮丽的人儿。 也就是想瞧一瞧热闹,不想那位锦衣公子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上了他。 请他喝酒是小事,但却是心意,也是态度。 不过,这杯酒似乎并不会那么好喝。 一杯酒的交情,落木决定在夜色中爬上小青山。 第8章 求救 星河灿烂,月落山岗,一处草地微微松动了下,五公子从地上钻出来,锦衣模样有些狼狈,遁土丸最后一丝粉末在手中化尽。 深夜的小青山,四周寂静,五公子环顾四周,正踌躇不知该往何处去,突闻到一股带着果味的浓郁酒香从山顶方向飘来。 五公子目光一亮,脸露微笑,自言自语道:“此山中真有猴儿醉,白日那小子果不欺我。” 循着酒香,沿小道拾级而上。 落木坐在一块大石的黑影下,看见五公子低头爬上来,叫了他一声道:“你来了!” 五公子只顾埋头爬山,并未留意到大石黑影中的落木。 闻声心中一惊,猛抬头往上望去,只见夜色黑影中,落木手中举着酒壶,正在月下迎风独酌。 “小兄弟怎会在这里?”五公子暗自警觉,脸色却如见故人,如沐春风。 “五公子不知吗?”落木放下酒壶,似笑非笑地盯着五公子道。 “说笑了,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小兄弟的行踪教我如何得知。”五公子故作镇定道。 “真是不知?”落木晃了晃壶中酒酿道。 “不知!”五公子摇了摇头道。 “既如此,我走了!”落木从石头下的黑影里走出来,将酒壶挂在腰间,信步往山下走去。 眼看落木与自己擦肩而过,五公子心中渐渐慌乱,低声道:“小兄弟,我来山中求酒。” 落木没有止步,挥了挥手道:“白日里,我已与五公子说过,酒在山中,自己去找。” 五公子略沉默了会,见落木越行越远,声音急促道:“我来山中求救!” 落木闻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调侃道:“酒就在此山之中。” 五公子脸色悲凉,复又沉声道:“我来此求救!” 落木故作不解道:“听的不甚清楚,五公子究竟是求酒还是求救?” 五公子端正衣帽,长揖到地道:“来此求救,求小兄弟救我!” “不敢。”落木也作了一揖道:“五公子贵为公子,小子乡野之人,如何敢称兄弟。” “你若此次救我性命,夜月萧叶立誓此生永为兄弟!”五公子单手朝天,信誓旦旦道。 落木笑了笑,一脸无邪地摇了摇头道:“老镇长大人说,事急之诺,不足为信。” “罢了!”夜月萧叶仰头长叹一声道:“我夜月萧叶命丧于此,终究天命不可违。是我糊涂了,小兄弟你走,免受我拖累,殃及池鱼!” “若我回去,教人知道五公子就在此山之中,五公子当如何处之?”落木道。 夜月萧叶闻言微微一怔。 “五公子若早间用一壶酒将我慢性毒死,便没人知道你躲在此处,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落木有意无意地晃了晃腰间酒壶道。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大变,道:“你,你怎知我在酒中下过毒?” 落木不答他的话,拿起酒壶倒转一圈道:“你白日里既想毒死我灭口,为何又反悔反转酒壶解了毒?此时可是万分后悔?” “惭愧!一时心生歹念,幸未酿成大错。”夜月萧叶面露惭色道:“人至绝路,行为恍惚,望小兄弟勿怪。” “你又没毒死我,我怪你做什么?”落木道,说完转身负手往山巅方向走去。路过夜月萧叶身边时,对他招了招手道:“五公子可敢随我来。” 夜月萧叶想也没想,快步跟了上去。 远看上去,小青山的山顶是块盘头的平地,就好像山巅被硬生生地削去一块。 但落木知道,事实并非常人眼中所见。 因为,他一直知道,小青山是有巅的。 只不过,山巅的可见与不可见,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一次驴友旅行中从这个山巅的巅峰失足坠落,魂穿山洞。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婴儿,被泡在山洞里的一个玻璃药柜中。 他惊慌失措地爬出玻璃柜,费劲力气爬出到山巅下的山洞外,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路过的江姨抱到了山下的月牙镇。 那座山巅,平时无人可见,除非他愿意让人可见。 此时,落木指了指山顶。 山巅出现了,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风吹走云雾,自然就出现了。 这也是夜月萧叶第一眼看见小青山之巅的感觉,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 山巅的一侧,有一块巨石。 走到巨石下,落木一把抓住夜月萧叶的手,夜月萧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出去,耳边听见落木道:“五公子可信落木?” 夜月萧叶怔了怔,放弃挣脱道:“落兄弟的话,夜月萧叶自然是信的。” “可看到石头上面那个块凸起的石尖。”落木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崖壁上一块嶙峋凸起的石头,石头的一侧有块凸起处尖若枪头。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 “月牙镇有一个传说,据说这块崖壁后面另有洞天,若有人用自己的脑门重重磕上那块枪尖石头九次而不死,洞天之门便可开启。”落木眨了眨眼道:“只要进入洞天,外面无人寻得见你,便可躲过眼前灾劫,五公子可敢一试。” 夜月萧叶上前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块石头,心道,这石头如此尖锐,不要说脑门磕上九次,只怕磕上一次就没命了。 落木见夜月萧叶犹豫不前,似笑非笑道:“五公子可是怕了?” 夜月萧叶不答,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此前可曾有人磕九次不死开启洞门?”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曾有人。” 夜月萧叶迟疑了下问道:“既然不曾有人成功,为什么落兄弟觉得我可以?” “我没觉得你一定可以。”落木摇了摇头道。 夜月萧叶愕然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一试。”见夜月萧叶还在犹豫,落木接着道:“五公子求救,想必定有自己难以摆脱的凶险,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找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要进入此处山洞虽然凶险,但正因为如此,山洞才安全。” 夜月萧叶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我信你!一试便一试!若有不幸,那是我天命如此,与小兄弟无关!” “生死由命,五公子要试,是生是死,自然与我无关。”落木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老镇长说,人之天性,取生怕死,要自己往上撞,怕是有些艰难。你既信我,闭上眼睛,我推着你往石头枪尖要害上撞,嗯,一次怕是撞不开的,九次太惨,七次八次约摸可以,可好?”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煞白,缓缓闭上眼颤悠悠道:“好!” 月下,落木露出一丝狡黠的眼神。 牵起夜月萧叶,猛力推着往石尖撞了过去。 夜月萧叶冥冥中感觉撞上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撞上什么,一边心惊肉跳,一边又不觉得疼痛,睁开眼时,自己已然身在一个山洞之中。 “就这么进来了么?”夜月萧叶惊魂未定道。 落木哈哈大笑道:“难道你真想撞上七八次,弄个头破血流。” 夜月萧叶恍然,一脸尴尬道:“原来你是在唬我!” “你下了毒又解了毒,我拉你撞一次唬一次,彼此两清。”落木道。 “彼此两清,如此甚好!”夜月萧叶缓回脸色,点了点头道:“如果我不敢撞,那又怎样?” 落木道:“酒在此处,你若不敢撞,自然无法求到酒。” 说着,他从洞壁中的一个玻璃柜里取出一壶酒,随手抛给夜月萧叶道:“拿去,我不诓你,这是你求的酒,正宗不过的猴儿醉!” 夜月萧叶接过,打开酒塞,一股浓香溢出,他小小抿了一口,赞道:“果然味道极好!” “喜欢就敞开喝,不够的话,下次我再去猴头那里多偷些回来。”落叶指了指一旁座椅,示意夜月萧叶坐下。 夜月萧叶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举起酒壶猛灌一口,再吐气出来,气过鼻腔,酒醺气爽,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 第9章 银链 二人身在洞内,往外面看,石壁通透如玻璃,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此处立结界,所设甚妙,坐看山里风景,仰望漫天繁星。”夜月萧叶赞叹一声道:“仿佛置身半天外,真是个神仙所在。” 结界?落木自顾喝酒,笑而不语。 夜月萧叶张眼朝山洞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深邃黝黑,旁侧隐约有几道关闭的石门,不远处,积了一个小水潭,一道水帘从上面石隙中流出,又从石床流下,不时有风水之声传来。 他待想要问,却听见洞外山中依稀有人声传来,转眼朝山下望过去,见有山巅底下草木浮动,心中暗道,这么快就追来了,幸得落木相救,及时藏身进来,否则 遮路的绿草灌木拨开,走出一个身着浅露的红衣女孩,女孩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一位中年女子。 咦,是两个女子,原来不是追兵! 夜月萧叶暗松了一口气。 “嘿,竟然是她们!”落木眼睛微微一亮,道:“还道是白日里随口一说,不想她还真敢半夜爬上山来看星星。” 夜月萧叶看上来的两位女子衣着不像本地人,随口问道:“落木兄弟认得她们?” “也算认得。”落木道:“却不是熟人,今天白日偶遇罢了。” 眼看快到山顶,红衣女孩加快脚步,翻爬到巅峰下面,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不一会,后面的中年女子不紧不慢地也跟了上来,她皱了皱眉,拉起红衣女孩少,取出一块整洁的干布,小心地擦干石头上的夜露,然后又另外取出一块棉布铺平了,才肯让红衣女孩重坐上去。 红衣女孩身子依着中年女子摆布,口里对她言道:“白姨你也太小心了,其实这石头并不寒凉,不碍的。” “碍的!”中年女子道:“着了夜露的山石易聚寒气,你从小体质虚弱,怎么还敢直坐上去。” 红衣女孩不语,抬头仰望满天繁星,小脚在石头下面自在地轻微晃荡。 中年女子也在一旁挨着她坐下,抬头看星空,感叹一声道:“别处可看不到这么亮的星光,传言不假,在月牙镇里看星星还真是最明亮的。” “白姨,你说,哪颗星星才是母亲大人的?”红衣女孩目露微光道。 “主母大人自然是天上最亮的那颗。”中年女子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 “可是!”红衣女孩着急道:“夜空中好多颗星星看着都很明亮,我分不清哪一颗是最亮的。” “分得清的。”中年女子柔声道:“别的星星再亮,也比不过你心中最亮的那颗。” “心中最亮的那颗么”红衣女孩缓缓闭上眼睛。 一阵夜风吹过,红衣女孩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 中年女子叹了口气,起身收罗了些附近的枯枝,堆在红衣女孩身边点起一堆篝火。 红衣女孩伸手烤了烤火,身子暖和起来,慢慢睁开眼。 夜空中,其中一颗星星在她眼里显得异外地明亮起来。 “白姨,我找到母亲大人的星星了。”红衣女孩欢呼一声,眼里闪烁着无比喜悦的光芒。 中年女子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时不时地下意识地抚摸着挂在白皙脖子上的银链,银链由一颗一颗星星模样的坠子牵挂而成,看着十分精美。 “十年了!”中年女子感叹了一声,道:“就快整整十年了啊,不知不觉,小公主就要满十岁了。” 公主?落木闻言有些诧异,转眼望向夜月萧叶,道:“五公子前脚进了月牙镇,公主妹妹后脚就跟来了,我们这小小的月牙镇什么时候成了夜月国王家眼里的香饽饽了?” 夜月萧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此人并非夜月公主,我并不认得她,不过,从服饰上看,她们应该来自斧国,我若没有猜错,这位应该是斧国王家的小公主。” 落木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夜月萧叶的解释。 不过,这位斧国王家的小公主,比起身为夜月王家公子的夜月萧叶,可是寒碜了许多。 不说衣着材质一般,就是进镇时坐的马车也只是简陋的寻常车架,一点没有王家的威仪,平时看着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白姨,过了今夜零时就是我的生辰了。”红衣女孩道。 “是啊!”中年女子抚着银链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发抖,另一只手指了指夜空道:“就快了,看时辰,待月亮出了那片云海,公主就整十周岁了。十年前,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天色,我就是在公主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侍奉主母大人的。” 两人静静的望着夜空,月亮在云彩中穿梭,终于冲破云海。 月华,如水,泄落下来,落在中年女子脖子上的银链上面,银链刹那熠熠生辉。 中年女子见银链闪耀,下意识地松开手,随着叮的一声细响,银链忽然断了开来。 中年女子如被电击了一般,脸色煞白,断落的银链从她脖子上无声地滑落下来。 中年女子身体噌的一下站起来,僵硬得像干尸一般,眼看着银链像条银蛇滑过胸口,小腹,绕过大腿,小腿,脚踝,最后,终于落到红衣女孩跟前的地面上。 红衣女孩呀地惊叫了一声,俯身小心的捡起断落的银链,一脸惋惜道:“白姨的银链真漂亮,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断了呢?” “断了!”中年女子说话的口气跟身体一样僵硬:“公主,你再仔细看看,可真是断了?” “确是断了!”红衣女孩提起银链,让银链一字垂了下来:“白姨,你看,真断了。” “真是断了”中年女子声音颤抖着道:“你再看看,再细看看。” 红衣女孩将银链捧到眼前,在手指上绕了绕,一点点细摸过去,突然咦了一声道:“白姨,链上有个扣子,不摸着细看瞧不出来,银链也不是断了,嗯,幸好,只是扣子松了,戴上重扣一下就好了。” 说着站起身来道:“白姨,你坐下来,我给你重新戴上。” “滚开!”中年女子突然像被蛇咬了一口,嘶声叫起来,扬手一巴掌拍在红衣女孩手上,银链立刻被拍飞了出去。 “白姨!”红衣女孩吃了一惊,震在当场,一脸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怎么了?”中年女子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起伏不定的胸口,渐渐镇定心神。 “没事!”中年女子抬头仰天,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落下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白姨?”红衣女孩不解又有些担忧地地望着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低下头,脸色渐冷道:“公主,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串银链?”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 “从小你要什么,白姨都会给你。”中年女子道:“唯独这条银链,你问白姨要了很多次,白姨都没有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衣女孩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给不了你啊!”中年女子道:“见了的都说它漂亮,可它对我来说就是永无止境的梦魇,它就象条毒蛇,苦苦缠绕了我十年,这十年来,我无日无夜不想摆脱它,可我怎么也摆脱不了它啊!你,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第10章 咒器 红衣女孩再次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中年女子刚平复的情绪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那是十年前的事,你知道个屁啊!” “这是一件咒器!”中年女子一脸怒容道:“一经戴上,没有咒器器主的解除意愿,咒念如蛆附骨,非死无法脱除。” “更可怕的是,一旦触发咒忌,如有千针万刺不停地扎刺我的脖子胸口,那种痛苦生不如死。我刚刚好不容易才得解脱出来,你还想给我戴上。” “你说,你安得什么心?你还想让我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红衣女孩怔了怔,低声嚅嗫着道:“白姨,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你就是故意的!”中年女子像疯子一般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知道这串银链是谁给我戴上的吗?” 红衣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问道:“是谁这么恶毒,会对白姨下咒呢?” “恶毒,对,你说得对,恶毒,就是恶毒!”中年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白倩,你个贱人,你听到了,你的亲生女儿都说你恶毒,你就是最毒最毒的毒妇,难怪王上不要你,宫里所有的人都想要你死!” “是母亲大人,怎么会,怎么会是母亲大人?”红衣女孩一脸震惊道。 “当然是她!”中年女子迎风舒展刚才僵如干尸的身体,白净的脸变形伸长,渐渐露出一副狰狞的雪白狼面。 呜呜 圆月之下,银发狼面女子发出一声长长地嗷叫,满脸舒爽。 “没吓到你,我的小公主大人!”狼面女子咯咯笑道:“没错,如你所见,老娘就是个狼妖。” “这世上最后仅剩的南八白狼。” 红衣女子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却道:“不怕,我不怕,你是我的白姨,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的白姨!” “瞧瞧,瞧瞧,小嘴儿说得多甜啊!”狼面女子张开獠牙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跟白倩那个贱妇一个德性。” “十年前,白倩也像你一样地口蜜腹剑,说什么看我喜欢这链子,就送我了,还满脸笑容地亲手给我戴上了。” “那毕竟是白倩贱人贴身佩戴之物,我当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可这一戴,就戴了十年。” “贱人说,让我尽心尽力护你十年。” “十年之中,若你有什么闪失,要受针刺之苦,如我对你敢有异心,要受扎心之痛。” “叮嘱我的时候,她是那么和蔼可亲,我还以为那只是她的玩笑话,谁知道表面如此温柔可亲的贱人,心思竟会如此歹毒。” “老天有眼,你出生当日,白倩那个贱人就死了。” “她一死,我就想逃,离你远远的。” “可是,没逃多远,我就时不时胸如针刺。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病了,又查不出哪里有病,找了一个又一个郎中,都找不出什么蹊跷。” “后来,我终于想起白倩贱人的话,就试着回去找你。” “找到你的时候,你正病着。我就试着照顾你,照顾你到病好了,我的针刺之痛自己就好了。这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离开你。” “日子就这样熬着,终于有一天,我熬不住了,我就想,要是杀了你,一了百了,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可哪知道,我只是这么一想。”说到这里,狼面女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心如刀绞,仿佛有千万个细针不停地刺着我的心脏。” “就这样,连续三天三夜,我疼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从那以后,我对你,一丝丝歹念都不敢有。” “你衣服穿少了,我怕你冻到,你走在路上,我怕你磕到。就在刚才,你坐在石头上,我都怕你受凉感冒。” “你一定以为你的白姨对你多好,照顾你照顾得多么地体贴入微!” “白姨,你一直对我都很好,我知道的。”红衣女孩轻声道。 “好,我当然要对你好来!”狼面女子呲牙道:“我敢对你不好吗?你有一点不好,我就得陪着受千万般罪。你别说我对你好,我那是对你好吗?我那是对自己好!” “时间久了,照顾你成了习惯,所有的不甘不愿,所有的愤,所有的恨,都被那条链子抹杀得干干净净。” “渐渐地,我就真把你当小主子供着,护着。我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也只能这样过下去。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过下去,也准备就这样过下去。” “你我这样地生活生存着,正是白倩那个贱人给我们安排好的人生。她一定以为,我们相依为命,潜移默化之中,即是没有了银链的诅咒,我们还会那样地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她错了!我之所以接受了那样的安排,是因为我就没指望过有一天,有一天我能从银链的桎梏中摆脱出来。” “什么哪颗星星就是你的母亲大人啊,全都是骗小孩的鬼话。” “我告诉你,这漫天星星只是星星,星星上可没有你的什么狗屁母亲大人,白倩贱人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也不会在星星上看着你。那些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狼面女子眼角含泪,越说越激动,多年的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要说错,我就更错了,我以为小公主你已经是我的小主人,我甚至真心地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细心照顾着。” “可刚才眼睁睁看着银链脱落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白倩贱人留下的贱种,她自己不好好活下来养你,为什么要我替她养着。我这些年活得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凭什么?” “我受的针刺之痛,生不如死之苦,就活该我受的吗?” “凭什么?凭什么” “白倩那贱人死得早,这账没法找她算了。我的小公主大人,这是十年的账,得你来偿!” “白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红衣女孩颤颤地往后退:“你别吓我!你这样,我害怕!” 第11章 袭击 “这十年来,你知道宫里的李妃有过多少次暗示我,如果我取了你的性命,她少不了给我好处。” “而且每暗示一次,她的筹码就增加一次。到最近一次,她已经给我加了十次筹码,筹码的份量更是增加到了起初的五十倍。” “要是在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我十年的付出该得的,你说,我为什么不要,我凭什么不要!” “小公主,你也别怪我,要怪你就怪白倩那个贱人。” “十年前,她不该给我戴上咒器。十年后,她更不该遵守她的诺言,解封了咒器。她骗我一次,却没有骗我第二次,你说这贱人傻不傻,傻不傻?” 狼面女子一边说一边笑,说到激动处,含在眼角的泪珠再也憋不住,两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姨,你,你真的想要杀了我吗?”红衣女子连滚带爬退到靠近山巅的石壁上,后面已经无路可退,白姨的模样并没有真正吓到她,但白姨所说的话却让她心中无比的难受。 “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取自己该得的补偿。”狼面女子道∶“那是十年的补偿,而我要得到这些补偿,小公主你就必须死!”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抵在红衣女孩的胸口道:“比起我,你已经很幸运了,我这一剑下去,你就疼一次。” “不,白姨!”红衣女孩脸色惨白,抵着剑尖的胸口却并不后缩,她抽泣道:“在我心里,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待我那么好,我不信你会杀了我!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在宫里艰难地互相依靠着活下来的了吗?” 落木闻言,不由可怜起就在仅有一壁之隔的红衣女孩。 一位公主,过得却是寻常百姓孩子都不如的生活。 也难怪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富贵之气。 狼面女子听见红衣女孩所言,似乎有所触动,怔了怔,手中的剑颤抖着慢慢缩了回去。 月下,狼面女子抬头望着星星,略略沉默后道:“我没忘,但我将来一定会忘记!” “白倩,你这个贱人,当年你把小公主托付给我,狠心离我和小公主而去的时候,可想到你万分不舍,心爱无比的小宝贝会死在我的手里?” 微闭双眼,剑光一闪,冷冷刺向红衣女孩。 耳边听见红衣女孩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白姨!” 扑哧一声! 心中一痛,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我会心痛?狼面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红衣女孩脸色苍白,红色衣裳上喷洒了一片鲜血,变得更加鲜艳。 红衣女孩艰难又干涩地又叫了一声:“白姨!” 久违的阵痛从心脏传遍全身,狼面女子缓缓低头,只见自己胸口透出一把锐利的刀尖。胸口的鲜血,沿着刀尖咕咕往外冒。 怎么会? 狼面女子一脸震惊地低头看着刀尖。 扑哧! 刀尖突地向前一挺,一把长长细刀从她体内贯穿而出。 扑哧! 长刀往后一缩,完全抽了出去。 狼面女子缓缓倒地。 只见一名半身幽浮的黑衣翼族手握长刀,在身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从她身上飘过。 “你你杀了白姨!”红衣女孩圈着身子努力往后缩,身子颤抖不已,声音却又冷又狠,无比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翼族,嘶声道:“你杀了我的白姨,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杀了你!我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不管你逃到哪,我一定要把你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小孩子的话就是天真到不可理喻,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很有勇气,也足够爱她!但是,一个要杀你的人,你确定还值得你爱吗?” 幽浮的黑衣翼族不当回事地摇了摇头,持刀而前道:“你刚才说的话,权当我信了。只是可惜,可惜你已经没有将来,更没有机会长大了!如果一具死尸可以复仇的话,我并不介意你追杀我到千里万里。” 说着,一手掐住红衣女孩的脖子,把她像拎鸭子一样提起来,按到后面的石壁上。 另一只手提起长刀,对准了红衣女孩的胸口。 落木往前一步,就要从洞壁中冲出去。 夜月萧叶赶紧一把把他拉住,低声道:“那可是翼族,你确定要救她吗?” 落木道:“确定。” 夜月萧叶急道:“你与她不过白日偶遇,又不是很熟,犯不着没来由地为一个陌生人搭上性命。” 落木道:“并非没来由,虽然只是偶遇,但她曾想帮我解去你给我的酒壶之毒。我虽不需她救,但她起过救我之心,所以,我该救她。” 夜月萧叶闻言一脸尴尬。 黑衣翼族长刀缓缓而前,眼看就要穿入红衣女孩的衣裳。 落木掰开夜月萧叶拽住自己的手,毫不犹豫,身影从石壁里面一跃而出,迎头扑向幽浮的黑衣翼族。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幽浮的黑衣翼族猝不及防,猛地被扑倒在地。 落木手里握着漆黑的斩铁,顺势一剑稳稳地扎入黑衣人心脏,斩铁象个桩子将黑衣翼族钉在地面的石头上。 黑衣翼族受到袭击,自顾不暇,手里松开,红衣女孩噗通一声掉在地上,从上面石头上自然滚落下去。 落木急忙松开斩铁,顺手将还要往下滚的红衣女孩一把抱住。 红衣女孩慌乱地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惶急中,一口咬在落木的手背上。 落木吃疼,痛叫一声,双手一松,红衣女孩趁机挣脱了出去。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落木揉着手背痛叫起来。 红衣女孩连滚带爬,翻身起来,正要往山下逃去,听得声音似曾耳熟,回头再看,认出落木,一时又惊又喜:“小哥哥,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落木甩了甩生疼的手,没好气道。 “你你那个,疼吗?”红衣女孩看见落木的手背被自己咬出一深红的印子,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疼是疼的。”落木边揉手背边道:“可没去年被村口的大黄咬得疼。” “我不是小狗!”红衣女孩涨红了脸,幸好有浅露遮挡,落木并看不到。 “你当然不是小狗,我是说,狗咬得可比你咬得疼多了。”落木尬然道。 “那我也不是小狗。”红衣女孩声音变得很轻。 落木一愣,尴尬间正不知如何说话,听见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只见黑衣翼族双手握住斩铁剑柄,费力地往上拔。 落木赶紧松开器息,斩铁顿时变得万分沉重。 黑衣翼族拨了两下,一时拔不出来。 黑衣翼族心脏已经被斩铁一剑穿透,却丝毫没有即将死去的迹象,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苍白月色下,让人看得一阵心悸。 “他,他是翼族!”红衣女孩退后两步,脸色煞白道:“除非砍下他的头,否则轻易不会死!” 落木不敢去取斩铁,绕过黑衣翼族,将狼面女人刚才撒手掉在地上的剑拾捡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黑衣翼族。 “想杀我?小娃娃,杀过人吗?”黑衣翼族一边继续努力拔着胸口的斩铁,一边冷冷笑道:“知道一刀下去,鲜血喷得满身都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第12章 器穴 落木一言不发,一剑向黑衣翼族斩了下去。 黑衣翼族挥刀一挡,轻松架住,再用力往上猛一发力,落木连人带剑被震飞了出去。 落木从地上爬起,绕到黑衣翼族脑后,再斩一剑下去。 黑衣翼族随手往后一刀,再次轻松挡住,又一次发力出去,落木又被震飞了出去。 如此数次,落木连换几个角度试图斩杀黑衣人的头颅,却都被黑衣人轻松挡下。自己摔得屁股生疼,依旧没有伤到黑衣翼族分毫。 而黑衣翼族虽然能挡住落木的攻击,但他的身体跟着落木偷袭的方向绕着斩铁转动,本身也并不好受,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拔不动钉在心口上的斩铁。 “小娃娃,你帮我拔剑出来,我饶你不死。”黑衣翼族盯着再次屁股落地的落木,阴森森道:“否则,等我挣脱出来,我把你血吸个干净,再把你砍个十七八段扔到鱼塘里喂王八。” 落木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尘土,笑了笑道:“别唬我,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好哄吗,有本事你自己先爬起来再说。” 黑衣翼族怒道:“我看你年纪尚小,不忍杀你。你当真以为我不好动弹就奈何不了你吗?” “你自然是奈何不了我。”落木盯着他恶狠狠的目光,不为所动,淡淡道:“你若奈何得了我,又怎会躺着乖乖让我砍。” “信不信,我将手中骨刀掷出就能立刻将你击杀?”黑衣翼族冷哼一声道。 “我信。”落木呵呵两声道:“可我料你不敢!” 黑衣翼族哈哈两声干笑道:“爷我杀人如麻,屠人如屠狗,杀你一个娃娃,还不跟跟切菜一样,我有何不敢?” “你要敢掷出你的骨刀,骨刀怎会现在还在你的手里?”落木一脸耻笑道。 黑衣翼族默然不语,心道:这乡下的娃娃虽然年纪轻轻,但鬼机灵,不太好忽悠啊。 “因为,且不说你掷刀是否一定能击杀我,若你手里没有了骨刀支应,就只能乖乖等着被砍死。” 落木指了指一旁的红衣女孩,又挥了挥手中的剑道:“就算你掷出你的骨刀杀了我,没有骨刀给你挡剑,她拿这剑也能轻松砍下你的脑袋。” “不错,你若敢掷出骨刀,我一定拿白姨的剑砍下你的脑袋。”红衣女孩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 黑衣翼族咧嘴,露出白森森的利牙道:“小姑娘家家的,你以为你拿得动剑,就杀得了我吗?” 红衣女孩毫不畏惧道:“我知道心脏是你们翼族的器穴,你心脏被刺中,身上器穴被封,现在的你发不出器力。我只要提得起剑,就定能杀得了你!” 这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有点见识,也知道我翼族的弱点。 黑衣翼族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不说话,一手提刀防着落木,一手继续握着斩铁费力地往上拔。 翼族生命力强盛,体质和人族不同,虽被刺中心脏却并不会致命,只是心脏为翼族器息发力之所,器穴所在,心脏受制,器力无法发动,只能依靠体力,无奈斩铁沉重,眼下的他仅靠体力根本无法拔动。 落木提剑绕着黑衣翼族走了一圈,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 双方僵持了片刻。 黑衣翼族突然停止挣扎,将未拿骨刀的另外一只手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手指哫在口中,吹出一声长长的刺耳哨音。 不好!这个翼族发出的像是联络信号。 落木闻声一惊,脸上顿时失色。 他隐隐感觉到眼前的这位黑衣翼族是在用口哨召唤同类。 “小娃娃,看得出来,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些什么。”黑衣翼族冷笑一声道:“没错,我的兄弟听到联络哨音,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来救我,小娃娃,你就等死。” 落木闻言心中略慌,表面却强镇神色,道:“你别想唬我,谁都知道泗野大战之后,翼族已经被逐出中土,潜藏在中土的余孽所剩寥寥,而且各个都成了过街老鼠,有一个翼族出现在月牙镇这种穷乡僻壤已是罕见,难不成还敢成群结队地在这里出没?” “信不信,你等着瞧就是。”黑衣翼族一脸信不信无所谓的样子道。 他话音才落,突听见山下风吹草动的声音,一个人影从山下往这里急匆匆地赶来。 落木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抓住红衣女孩的手,就要带着她朝巅峰石壁方向逃去。 却听见那赶往山顶的人影着急忙慌地朝他呼喊了一声:“落木,是我!” 落木听那声音耳熟,便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人影越来越近,脚步踉踉跄跄。 “流归!”落木细看之下,认出来人。 来的正是急忙赶上山来通知落木躲进巅峰的流家阿归。 流归脸色惨白,一路急行,见到落木,心气一松,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落木大惊,冲过去,一把扶起倒地的流归,叫道:“流归,你这是怎么了?” 流归不答话,气喘吁吁道:“白日来的夜月军士到镇上打杀起来了,这伙人都不是善茬,其中竟然还有翼族出没,阿爸让我来叫你躲起来。你先在山巅里躲起来,阿爸特别嘱咐说,老镇长大人回来前,你千万不要出来。” 月光下,只见流归被剑士敷了药的伤口在急行之后裂了开,渗出一的黑血浸透了衣裳,说话的时候,伤口被牵动,几滴黑血从胸口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先别说话!”落木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剑,伸手出去查看流归的伤口。他的手刚被红衣女孩咬出红印,又被黑衣人一次次击飞,手掌红印深处,伤口已经严重裂开,血水从裂开的口子流出,沿着手指里滴下去,一滴正好滴落到流归嘴唇上,流归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将到嘴的血水吞咽了下去。 落木微微一怔,只见流归两眼发光,一脸饥渴地盯着他流血的手。 “哈哈”黑衣翼族看见流归模样,顿时明白了流归的状态,嘶声笑了起来:“喂,小子,你是不是有股压抑不住的嗜血欲望?” 流归闻言,身子一颤。 “一滴血是不是感觉很不过瘾?”黑衣翼族继续道:“难道你不想要喝更多的血?” 流归闭上眼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大声喝道:“闭嘴!” “没用的。”黑衣翼族道:“看不见,不代表你不会想。你还闻得到的,不是吗?此刻,你是不是觉得血的气味比刚才更加诱人了?” 流归没有答话,鼻息却控制不住地粗重呼吸起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黑衣翼族道:“扑上去,咬开他脖子上血管,刚从脖动脉血管里喷出的鲜血是最可口最美味的。” 流归的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13章 尸变 嗜血的欲望越来浓烈了,看流归的模样,正一步步滑向尸变。 “小哥哥,快放开他!”红衣女孩瞧见流归目光发红,心里不由一阵发怵,朝落木大声道:“他已经中了骨毒,很快就会尸变。” “放开他?”黑衣翼族邪恶地奸笑了起来:“你现在放弃他,他马上就会尸变。可如果你继续喂给他血,他就还能作为人多活一会。哈哈,虚伪的人啊,你们会如何选择?真是头疼啊,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作为人,一个有人性的人,是不是应该继续给他喂血,让他尽量多活一会,毕竟他是你们的朋友,这就准备把他放弃了,你们也配做他的朋友吗?” 落木默不作声地的提起剑,在伤口上轻轻划了一下,伤口变得越加宽长,血水立刻加速涌了出来。 他一手压住伤口,抬手将更多血水滴落在流归的嘴唇上。 浓烈的血腥味,让流归再也控制不住欲望,伸出舌头贪婪地吸吮了起来。 “没用的。”红衣女孩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鲜血的确可以减缓尸变的速度,但他最终还是会尸变。你这样做,只是饮鸩止渴,救不了他的。” “流归,你听听,听听!”黑衣翼族冷笑着道:“这就是人类,你还没有尸变,他们就已经开始嫌弃你了。想想,如果你尸变了,他们还会对你仁慈吗?” “不会!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小命,他们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埋进黑暗无边的地底。” 流归闻言,心头一颤,睁开眼,抿了抿嘴,眼神一片茫然。 “骨毒后的尸变,如果得不到翼族的血继转化,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走肉行尸。”黑衣翼族道:“来,到我这边来,护住我,替我拔了剑,我给你血继,有了翼族血继,你将摆脱卑贱的人性,重生成一名翼族。” 随着血水下肚,流归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别信他!”红衣女孩急促道:“至少要无法境之上的翼族才能传承翼族血继,他在翼族的阶级,不过是最底层的练息境,根本给不了你翼族血继。” “一个小女孩能懂什么翼族血继呢?”黑衣翼族幽幽道:“流归,从你中了骨毒的那一刻起,我才就是你的同类,对人类而言,你现在已经是个人人喊杀的异族。” 流归犹豫了下,慢慢爬起身来。 “来,过来!”黑衣翼族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只是还没适应成为翼族同类的自觉,等你适应了,你就不屑与卑微的人类为伍。” 落木伸手去拉了一把流归,流归却下意识地闪了下,避开了。 这个虽然无心却下意识的动作,却令两人都不由地怔了一怔。 落木默默看着流归的眼睛。 流归的眼神迅速从惊慌中镇定下来。 落木从他的眼神里瞬息读出了点什么,就这一瞬息,流归变回到他熟悉而默契的那个流归。 “不必吃惊,这就是你现在身体作出的本能反应。你的本能在拒绝人类,过来,走过来,只要走出这一步,你会发现虽然人类的大门正在向你关闭,但翼族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黑衣翼族道。 流归神色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顺手将落木丢在地上的剑拾起,倒退护着自己一步步朝黑衣翼族走过去。 “不要!”落木试图再一次抓住流归:“流归,不要过去!” 流归艰难地摇了摇头,不仅没有止步,反而渐渐加快脚步,退走到黑衣翼族身边才停下。 “落木,你不要过来!”流归挥剑不让落木靠近。 “流归,你不要听他的。”落木道:“继续喝我的血,你就不会尸变,我有的是血。” 说话间,落木的手背上挂着血珠滴落在地。 流归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落木流血的手上移开,凄凉地惨笑一声道:“没用的!” 落木道:“先喝我的血,等老镇长和江姨回来。只要老镇长和江姨回来前不尸变,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死心!”黑衣翼族冷笑一声道:“骨毒入心,无药可救,他的伤在胸口,毒早就入心,没人能救得了他。血继成为翼族,是他唯一的活路。” “流归,你这么年轻,难道不想活吗?” “我想活!”流归咬了咬牙道。 “一具走肉行尸也算活吗?”落木嘶声道:“他的话别信,你以为翼族真的会轻易给人血继吗?” 流归低头望向黑衣翼族。 “你可以不信我!”黑衣翼族并不避开他疑问的眼神,冷冷道:“但你还有别的活路吗?” “落木,听我阿爸的话,躲起来!”流归略一迟疑,咬了咬牙,转头朝落木道:“若我尸变成行尸,杀了我。若我血继成翼族,我便不再是流归了,你们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给我回来!”落木眼睛发红,上前一步嘶声道。 流归摇了摇头,目光渐冷道:“不要再过来,落木,我不想杀你,至少尸变之前不想。但你也不要逼我,你若想断了我的生路,我还是会杀了你的。” 落木作势要往前去,却被红衣女孩死死拽住。 “流归,万物生灵都有求生欲,这并不可耻。”黑衣翼族举起骨刀指了指落木道:“落木,相比之下,你可比流归虚伪多了。流归,这小子我越看越讨厌,你替我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保证给你弄到翼族血继。” 流归摇了摇头道:“要杀,等我有了翼族血继,身为翼族再回来杀。现在,不行!” 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乡下的娃都不单纯,也没那么好骗。 黑衣翼族眉头微皱,但也不生气,继续殷殷劝导道:“我是为你好,曾为人族,你不提上人族的人头做投名状,翼族是不会轻易给你血继的。” “那我杀了她!”流归拿剑指了指红衣女孩道。 红衣女孩下意识地往落木身后退了退。 黑衣翼族点了点头道:“也行,你先杀了她。她一死,那小子,我自己动手掷杀!” 流归道:“好!” 说完提剑一挥,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出去。 落木在原地没有动,一旁的红衣女孩吓得惊叫起来。 剑光一闪,剑从脖子上斩落下去,黑衣翼族的脑袋立刻滚落了出去。 咕噜咕噜滚出去的黑衣翼族脑袋一脸不信地看着流归,眼角的余光里,落木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什么?你们两个龟孙子,刚才是故意在我面前做样子,好让我放松警惕。 居然被两个娃娃合在一起骗了! 他的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字:“你你们” “我提醒过你,别逼我!是你断了我的活路,我当然要杀你。”流归上前一脚,将他的脑袋狠狠朝山下踢飞出去,道:“别以为你躺下了,我就认不出你,给我胸口扎刀放骨毒的就是你。” 他的话音方落,突然见被踢飞出去的黑衣翼族头颅飞到半空,又诡异地飞速回转了过来。 随着黑衣翼族头颅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幽浮的黑衣翼族身影。 刚赶过来的黑衣翼族在跟前落定,不等流归反应过来,旋腿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流归单薄的身子飞起来,撞到岩石上,立刻晕死过去,手中的剑也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第14章 禁制 黑衣翼族将被踢飞的翼族脑袋按回到被斩铁钉在地上的翼族脖子上,倒在地上的翼族急忙伸手将两者接到一块。 不一会,他眼睛缓缓地咕噜打了个转,嘴里大口喘了起来,一股血水从嘴里喷涌了出来。 一口气重新顺过来,躺地的黑衣翼族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放开骨刀,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按在脖子上慢慢扶正,好不容易能张嘴就开口骂了起来。 “敢耍爷,流归你个兔崽子王八蛋,爷爷要把你生切成八块,不,是十八块,十八块也不够我解恨,至少剁个一百零八块!” 才骂过,血水反胃又咕咕从嘴里冒出来。 “别说话!”刚才幽浮过来的黑衣翼族止住他道:“仔细固定接好,晚了就接不住了,几个小崽子由我来料理。” 躺地的黑衣翼族心中窝火,但此时却也不敢撒气大意,两手死死稳住脑袋,一动也不动地等被斩开的口子慢慢重新融合。 黑衣翼族看了一眼倒地不动的狼面女人和已经晕死过去的流归,伸手缓缓抽出骨刀,一言不发地朝落木和红衣少女逼近了过去。 眼看进巅峰的路被阻断,落木一把推开身前的红衣少女,挡到她身前,手指山下,沉声道:“往山下跑!” 黑衣翼族身影一闪,凌空从他们上飞过,反身堵住下山的路,倒逼着落木和红衣少女往山顶上退走,道:“想跑?你们谁也走不了!” 见下山的路被堵,落木假装惊慌,心中其实不惊反喜。 拉着红衣少女一路往靠近巅峰的岩壁退去,路过被钉在地上的黑衣翼族,黑衣翼族怒目而视,却又不敢放开双手。 此刻的落木也无心对对付他,从一旁绕过。 另外一个黑衣翼族追赶过来挥手一刀,朝落木直刺过去。 这一刀,刀风极快。 眼看无法避过,落木此时手中无物可挡,情急之下,突然脱口大叫一声:“五公子!” 自从瞧见翼族出没,他就已经大概猜到,这些翼族是冲着夜月萧叶来的。 黑衣翼族闻声急收住刀势,目光凌厉道:“你刚叫什么?” “五公子!”眼看刀尖就快抵到胸口停止,落木额头冷汗直冒。 “你见过五公子?”黑衣翼族道。 落木心道:我猜得没错,这群翼族果然是来追捕夜月萧叶的。 他点了点头道:“我见过,而且还知道五公子藏在哪里?” 黑衣翼族目光闪烁,半信半疑道:“在哪?” 落木指了指身后道:“他就在这里!” 黑衣翼族环视了一周,并不见夜月萧叶的人影,刀锋往前逼近落木,微怒道:“小子,你敢耍我!” 落木缓缓往后退,一直退到岩壁,一脸惊恐地哆嗦着道:“我没骗你,他真的就在这里!” 黑衣翼族上前一把揪起落木,将他身体压在岩壁上,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五公子到底藏在哪里?” 被压死在岩壁上,落木并不惊慌,反而对他笑了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五公子就在我身后的岩壁里,有本事自己进去找啊!” “作死!”黑衣翼族闻言大怒,提刀便要刺向落木胸口,忽然感觉抓住落木的身子往后一仰。 骨刀未至,落木的身子从他手中脱落,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往岩壁里深陷了进去。 黑衣翼族吃了一惊,只见落木陷入进去的岩壁露出一个狭长的缝隙。 缝隙里面,落木跌落在地,而夜月萧叶竟真的赫然端坐在岩壁后面的洞里,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黑衣翼族猛见到夜月萧叶就在眼前,一惊后顿时又是一喜。 他想也不想,穿过岩壁缝隙,一刀朝夜月萧叶猛刺过去。 骨刀轻松穿过缝隙,但刀长所及虽然已经靠近五公子,却被岩壁阻碍,无法刺到。 黑衣翼族贴着岩壁,毫不犹豫地将手臂往前一探,深入缝隙,带着刀锋继续向前刺杀过去。 夜月萧叶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骨刀刺杀到眼前,心中骂狠了落木,却难以躲避。 正以为自己必死,却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 岩壁缝隙突然无声无息闪电一般地闭合,如闸刀入鞘,黑衣翼族握住骨刀的手臂竟然被闭合的岩壁硬生生切断。 手臂和骨刀,叮当,噗通两声跌落在地。 闭合起来的岩壁外面,听见黑衣翼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 怎么会这样?夜月萧叶刚惊后又是一惊,难道这里不只是结界那么简单,而是自带防卫体系的禁制? 黑衣翼族手臂伸入岩壁,触发了禁制,直接被禁制的力量硬生生切断。 禁制,如果这里是禁制,我又如何能毫发无伤地进来,除非,除非,禁钥就掌控在落木手里。 想到这点,夜月萧叶直冒冷汗,暗道,幸亏没得罪这小魔头,否则刚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来!”黑衣翼族单手握住被斩断的胳膊伤口,咆哮着双脚狂踢岩壁:“小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傻子才出去。”落木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过酒壶,灌了两口给自己压压惊,道:“有本事你进来!” 此时禁制已经闭合,外面的黑衣翼族并听不见落木的声音,继续在外面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冲进来!” 落木一口酒水从嘴里呛喷了出来,呛着咳了两声道:“这翼族是个傻子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咚的一声,岩壁外面的黑衣翼族正冲着朝岩壁撞了过来。 落木忽然放开岩壁,岩壁悄无声息的裂开,黑衣翼族刹不住脚,半个身子从裂缝里陷了进来。 落木瞧住机会,瞬息动念,再次发动禁制。 咔嚓一声,裂缝再次封闭,黑衣翼族半身像切豆腐一样齐齐整整地被切了下来,上半身子落到洞内,另外一半留在洞外。 黑衣翼族虽然只剩半身,却并没有死亡,嘴里哇哇大叫,伸出单臂想去够掉落在一旁的骨刀。 落木眼疾手快,冲上前一脚将骨刀远远踢飞出去。 夜月萧叶一跃而起,拔出随身一剑凌空斩去。 黑衣翼族脑袋立刻滚落了下来,正好滚到落木身边,他飞起一脚将脑袋踢远了出去。 夜月萧叶手中之剑,熠熠发冷,剑过翼族头颈不费吹灰之力,且不沾半点血迹。 落木赞了一声道:“好剑!” 夜月萧叶见翼族身首异处,虽然手心还在微微发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微微一笑道:“此剑虽比不上斩铁锋利,若论锋芒之利却也是兵中第二!” “芒种?”落木问道。 “正是!”夜月萧叶颔首道。 想起自己的斩铁,落木不免有所感慨道:“传闻大陆第二的废铁芒种原来是这样。” 夜月萧叶道:“和斩铁一样,兵利则器藏,利虽利,可惜,器藏不足。”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红衣女孩的一声惊叫。 落木转头朝外面望去,只见倒地的翼族已经接上了脑袋。 他一手抓住骨刀抵住地面,撑起身体硬生生地缓缓透过斩铁,慢慢立了起来,胸口的血沿着斩铁如注般下流,在月色下,看起来甚是恐怖。 第15章 交换 不远处,被狼面女子打落的银链在红衣女孩眼前熠熠发光,她刚捡起链子,一抬头,看见眼前这情景,吓得惊叫了起来。 岩壁裂开,落木探出身子,朝红衣女孩连连挥手叫道:“快到这里来!” 红衣女孩闻声慌忙朝岩壁方向快步跑了过来。 眼看已经靠近岩壁,那黑衣翼族突然吼了一声,忍住疼痛,猛一使劲,整个身体彻底透出斩铁。刚一摆脱了斩铁,黑衣翼族也不顾疼痛,飞扑上去,伸手一抓,正好揪住经过身边的红衣女孩脚踝。 红衣女孩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翼族狞笑着站起身,不顾身体被斩铁割裂的伤痛,将红衣女孩的身子倒提起来,呲牙朝躲在岩壁后面的落木叫道:“兔崽子们,都给我滚出来。” 落木身子缩回到裂缝后面,朝他笑了笑道:“有本事你给小爷我滚进来!” 黑衣翼族朝洞内瞧了两眼,瞧见被斩首了还在蠕动的翼族尸身,心生忌惮。 他将骨刀抵住红衣女孩胸口道:“你爷爷我懒得进去,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再不出来,我就宰了她。” 夜月萧叶上前一步,暗暗拉了拉落木衣袖,低声道:“你万万不能出去,这个翼族刚才被钉住心脏无法运用器息,现在他已经挣脱,虽然身体重伤未愈,但他的器力已经恢复不少,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出去了,就是送死!” 落木暗道,夜月萧夜所言确实事实,可若不出去,红衣女孩岂非必死无疑? 他见红衣女孩惊慌模样,心中不忍。 但若自己就这么冲出去,恐怕也只是白白送死。 正踌躇间,忽见倒地的狼面女子手指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她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去够旁落边上的剑。 他心思一动,大声道:“她不过是个小女孩,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她也不顶什么用,不如我与你做个对你有利的交易如何?” 黑衣翼族眼咕噜一转,不屑道:“你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本钱和我做交易?” 落木道:“你要抓的不是五公子吗,你放了她,我将五公子交给你,一个换一个,这桩生意可有得做?” 黑衣翼族闻言,被说中利害,不免有些心动。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冷笑一声道:“五公子已经是瓮中之鳖,做不了筹码。” 落木哈哈笑道:“既是瓮中之鳖,你倒是进来捉捉看?” 黑衣翼族抬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岩壁内外,低头想了想,道:“好,我吃点亏,你让五公子滚出来,我就与你换。” 落木又笑了一声道:“哄我呢,五公子出了洞,我就没了筹码,你还会跟我换?” 黑衣翼族眉头一挑,有些不耐烦道:“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多,那你待如何?” “你先将她放下来,站到洞口。”落木道:“两人都贴近洞空,同时互换,一个进来一个出去,彼此公平。” “好!”黑衣翼族暗道,这名女孩于我也没什么用处,只要我还在洞外,谅这兔崽子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害我。 说完,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落到地上,马上连滚带爬,挣扎着翻身起来。 她才起身,忽见一道剑光,从后背直直刺入黑衣翼族身体。 黑衣翼族闷哼了一声,这突兀来的一剑,剑势很猛,剑头穿过心脏,狠狠将他钉在了岩壁上。 落木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只见月光下,握剑者袭击翼族的人竟然是刚才倒地不动的狼面女子。 落木刚才和黑衣翼族说话,就是要故意吸引他的注意,给狼面女子偷袭创造最佳的机会。 但眼见狼面女子一动起来,又快又狠,还是小吃了一惊。 狼面女子刚才积攒全身气力,奋力一搏,一击成功之后,顷刻力竭,身体再次缓缓倒下。 “白姨!”红衣女孩又惊又喜,扑过去,一把抱住即将倒地的狼面女子。 瞧着女子苍白的狼脸,并不不害怕,心中万分难过地叫了一声。 “白倩啊白倩,到最后,终究还是你这个贱人赢了!”狼面女子嘴角吐出两口血水。 她勉强依靠在红衣女孩怀里,惨笑道:“我一直等着器咒解除的一天杀了你的女儿解气,可临到下手,我才发现,你的女儿在我心里,已经难以割舍。” “她是你的孩子,可你连一天都没有养过她,而我整整养了她十年,十年啊,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啊。” “我以为,这十年的劳心辛苦是因为器咒才忍气吞声地活着。可到临死了,我才明白,我这十年是为了你的女儿活着,哈哈,可笑,可笑,我真是太他妈的太可笑了” 红衣女孩撕开衣袖,一边手忙脚乱地包扎狼面女子伤口,一边哭出声道:“白姨,你别说话了。” “闭嘴,哭什么哭,你是白倩贱人的女儿,堂堂斧国的公主,你这样身份的孩子,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狼面女子厉声叱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忍不住!”红衣女孩强止住哭声,眼泪却依旧忍不住的扑嗒扑嗒往下掉。 “喂,小子,你给我滚过来!”狼面女子朝洞内探头探脑的落木叫道。 落木一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禁制,露出身影,用手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狼面女子道。 落木迟疑了下,还是走出洞口,来到狼面女子身边。 “我就要死了。”狼面女子指了指红衣女孩,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道:“我死以后,你替我照顾好公主。” “白姨,我不要你死。”红衣女孩咽呜着道:“我才不要他照顾!” 落木瞧着红衣女孩可怜,心生凄凄,正要应下狼面女子的话,但听红衣女孩这么说,把刚要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狼面女子瞪了落木一眼,道:“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 落木没有应她的话,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红衣女孩道:“别难过,以后,我会替白姨照顾好你的。” 红衣女子狠狠地甩开落木的手大声道:“走开,我是堂堂斧国公主,谁需要你的照顾了!” “还是这么孩子气!”狼面女子叹气一声,朝落木招了招手,声音越来越低弱道:“你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只和你说。” 落木靠近过去,听见狼面女子凑近他低声道:“你若肯照顾好公主,我送你一件绝世的宝贝,它就在” 狼面女子的话音越来越弱,听到后面关键处,几乎不可闻。 落木听不清晰,只好贴耳到狼面女子嘴边。 狼面女子突然张牙一口朝落木头颈咬了下去。 第16章 白牙 落木痛叫一声,大惊之下,一把推开狼面女子,自己往后倒着打滚出去。 夜月萧叶看得正切,一时顾不得许多,急忙提剑从岩洞中冲了出来。 红衣女孩也是一惊,哭声跟着止住了。 落木滚出去后,感觉狼面女子咬自己的一颗狼牙钉在了头颈上,他急忙用手去拨,狼牙却像活的一样,已经钻入到了脖子里面。 他揉了揉脖子,狼牙钻入体内之后,除了入口处还隐隐作痛,倒没有什么别的不适。 夜月萧叶冲过来,分开落木的手,张眼细看,落木被咬的地方不要说没看见狼牙,连伤口都看不到一丝。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夜月萧叶剑指狼面女子怒道。 狼面女子毫不理会夜月萧叶,对落木提高声音道:“它就在你的脖子里。” “脖子里?”落木扭了扭脖子,此时狼牙入体的异样感已经完全消失,他心生疑惑道:“你说的宝贝,难道就是你的一颗狼牙?” “是的!但它不是一颗普通的狼牙。”狼面女子仰天叹息道:“它是这这世上仅有的南八白狼的缀牙,当今世界只遗此一颗。”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大变,收起剑,道:“你,你难道真是传闻中白岭会猎中逃脱的那位南八妖狼?” “正是!”狼面女子脸色黯然道:“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南八妖狼。” “难怪没有伤口!”夜月萧叶从刚才的愤怒转为羡慕:“恭喜落木兄弟,南八妖狼的缀牙对妖族翼族全然无用,但对人族却是至宝,缀牙融入人体之后,人体自愈能力比起翼族有过之无不及。” 落木爬起来,朝狼面女子毕恭毕敬鞠躬一拜道:“多谢拜赐!” 狼面女子冷哼了一声道:“不必谢我,你若照顾好公主,这就是你应得的,但若你敢食言,不肯照顾,或照顾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做鬼也要咬死你。” 落木一脸正色道:“白姨放心,小子必当尽力!” 说完,从地上拔起斩铁,站到被狼面女子宝剑钉住的翼族身后。 斩铁生长出去,贴近翼族身后。 翼族被白姨狠狠钉死在岩壁上,面部贴着岩石,看不见后面。 虽然如此,落木不敢轻易靠近。 心念道,要是斩铁长上一些就好了。 他心念才动,斩铁的剑身自动生长了起来。 斩铁剑锋朝翼族方向伸长去,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只是它只能无奈地哇哇乱叫。 身子背对着乱舞骨刀,根本无法完全护住后背。 待斩铁伸长到脖子后面,瞧准翼族挥刀的空隙,轻轻一挥,翼族的脑袋就被轻松割落了下来。 “剑器!”夜月萧叶心头一震:“看模样,原以为虚长落兄几岁,不想落兄竟大过我的年纪,已经登堂入室,是练息师了么?” 落木摇了摇头,收了斩铁道:“尚不及年纪,无法练息,还成不了练息师。” 夜月萧叶闻言心头更是一震,道:“落兄说笑?不能练息,如何运动得了剑器?” “并非我运器,其实是斩铁自己能长短,并不干我什么事。”落木道。 “斩铁!”夜月萧叶大叫了起来:“这竟是斩铁,斩铁不是在莫大匠手里,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莫大匠今天白日里刚把它卖给我了,现在的斩铁已经是我的了。”落木道。 “这么说,日间柳灞上遇见的真是莫大匠不假。”夜月萧叶面露憾色道:“可惜晚到一步。” “五公子可是对斩铁有意?”落木道。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只是好奇传闻中的兵中第一利器,我可惜的是有机会偶遇莫大匠,却不能当面讨教一二。” 夜月萧叶的话音才落,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幽幽道:“的确可惜,错过了这次,五公子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夜月萧叶闻言心头一颤,蓦然回首,只见又一名翼族不知何时幽浮到了不远处。 落木正在收拾刚被斩杀的翼族脑袋和骨刀,闻声也立刻停了下来。 “你也认得我?”夜月萧叶强作镇定道:“所以,你也是黑甲军?” 翼族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没想到身为夜月宫廷御卫的黑甲军,也被翼族渗透了。”夜月萧叶道:“在夜月经年不曾见过翼族的踪迹,原来是藏进了深宫大院。” “五公子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让我提你的人头回去复命?”翼族冷冷道。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仗剑在胸,吐了口气道:“当然是都不要!” 翼族缓缓拨出骨刀道:“这可由不得你。” “你俩都不要争了,我来给五公子加一个选择。”落木踢了踢地上翼族的脑袋,又指了指幽浮的翼族脑袋道:“五公子留下,你的脑袋也留下,正好和它作个伴。五公子,你看这个选择可好?” 夜月萧叶拍手笑道:“当然好,我选择你的选择。” 翼族瞪了落木一眼,怒道:“那我也给你再加一个选择,就是连你一并杀了。” “他刚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落木一脸淡然地指了指地上被斩铁削落的翼族脑袋道:“可惜,现在死的却是他。” “是你杀的?”翼族似信非信地盯着落木道。 “不然呢?”落木道:“难道是他自己来到我跟前,又乖乖自己抹了脖子?” 翼族目光环视一圈,四周除了落木和夜月萧叶外,只有晕死的流归,一个奄奄一息的狼妖和红衣女孩。 他心道,还不至于应付不了几个少年,这些人中最难缠的应该是狼妖。 被斩首的翼族多半是和她拼了个两败俱伤,不过,看模样,她现在也就只剩一口气,一捏就死,没什么可怕的。 “瓜娃子就不要学大人说话。”翼族狞笑一声,露出惨白的牙齿道:“惹毛了我,先给你放完血,然后再杀了。” “也罢,不怕死,你就过来试试。”落木道:“我刚杀了三个翼族,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翼族闻言脸色一变道:“三个?” 落木指了指洞内,道:“里面还有一个,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 翼族朝洞口方向望去,只见洞口外面留下了半具翼族的身体,洞内看不太真切,似乎隐约还有翼族的其它残留尸体。 翼族心中原本并不信落木能杀了三个翼族,现在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迟疑片刻,翼族缓缓幽浮着朝洞口方向行进了过去。 眼看翼族被诱骗过去,离洞口越来越近,落木心中暗喜,不想翼族到了洞口边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 第17章 砍了你 只见他朝洞内瞧了两眼,回头哼了一声,冷笑一声道:“洞内的与洞外分明是同一具身体,何来第三个,小子,你敢耍我。” 落木强装镇定道:“你还真是有眼无珠,你倒是看仔细些,可看见洞内有水帘么?” “有又如何?”翼族微微一愣道。 落木故作轻蔑地切了一声,道:“第三个被我斩杀在水帘后面,你不进去瞧瞧,怎么看得见。” 翼族嘿嘿冷笑一声道:“这具尸体,分明被斩断在洞口内外,小子,你可是想引诱我到洞口,好再次发动什么陷阱埋击?” “你爷爷我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上你一个小娃娃的当吗?” 落木也冷笑一声道:“分明是你们翼族一个个胆小多疑,连个山洞口都不敢进,还编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翼族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回来道:“人太狡诈,连个娃娃都这么有心计,你激我也没用。你越是激我,越有问题,我是万万不会进去的!” 这个翼族比起之前的两位聪明也谨慎多了,没那么好骗。 落木不易觉察的用眼光瞟了一下月光下的身影。 现在,只能靠你了! “不进去也无妨,那个尸首就在水帘边上,我过来指给你看。”落木上前一步,月光下,他的身影也跟着向前挪了一步,正好印到翼族脚下。 落木朝洞内的水帘下一块石头方向指了指道:“你看,就在那边水帘下石头边上” 翼族半信半疑,顺着落木所指方向看去,山洞水帘下的石块边上似有个黑影。 他心中暗惊,待要定睛细看,脚下影子微动,一个娇小的黑色人影突然从落木投在自己脚底的影子里刺杀了出来。 翼族大惊,慌乱中急忙往后闪避,脑袋躲过剑光,握着骨刀的手臂却被黑影当场斩断。 翼族痛叫一声,本能地急退出去。 待闪退之后,才反应骨刀已经不在,他马上怒喝一声,返回身去,要抢被斩落在地的断肢与骨刀。 此时,落木已经早他一步冲过去,一剑挥去,封住翼族来路。 翼族噐息与攻击的运用依赖于骨刀,没有了骨刀,无法运器,只能依靠体能。斩铁剑锋锋利无比,翼族心生忌惮,不敢轻易靠近。 翼族被逼退回去,稳定步伐之后,细看刚才杀出的黑影,只见那黑色入影也是少年模样,只是全身黑衣,脸上蒙了一块黑色丝锦,遮住半脸。 从形态和身段上看,明显是位少女。 “影!”翼族又怒又惊地指着落木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如何会有附体之影?” 夜月萧叶也同样一脸震惊而疑惑地望向落木,然后又都转眼望向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她的目光落在落木身上。 落木对她摇了摇头。 本来欲要追扑过去刺杀翼族的她,眉头微皱,心中似有不愿,但却停住了脚步。 落木不语,自己冲到前面挥剑过去朝翼族一顿乱砍。 黑衣少女刺杀以后不再主动攻击,默不作声地提剑在旁,只有翼族靠近,或有破绽,才偶出一剑,剑招算不上高明,却刁钻而凶狠。 夜月萧叶见翼族与落木僵持不下,也提剑冲了上去。 翼族若是有骨刀在手,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此时被三位少年缠住,手头无骨刀可用,只得狼狈逃窜,他心中暗暗叫苦,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三位少年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翼族行动敏捷,剑锋连翼族的边都擦不到一下。 红衣女孩趁乱从地上捡起骨刀,想了想,壮起胆,朝翼族挥了挥,大声叫道:“喂,你的骨刀还要不要?” 翼族龇牙叫道:“小妮子,把骨刀扔还给我,不然,一会儿咬死你!” 红衣女孩身子微微发抖,将骨刀朝洞内扔了进去,一副害怕模样道:“别咬我,你也别过来,我扔了,你自己捡去!” 眼看自己的骨刀被扔出去,翼族转身猛冲向洞口,只是还来不及伸手,骨刀已经落到洞内,在地上弹了两声便不动了。 翼族本对洞内有些顾虑,但见骨刀入洞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便不再犹豫,朝洞口冲了进去。 这女孩还真是机灵,这么就把翼族骗进洞了! 落木大喜,心念一动,禁制发动,洞口瞬间闭合,翼族身躯踏入一半,立刻被切成两半,一半落在洞内,一半落在洞外。 夜月萧叶靠得近,赶上去,一剑斩下翼族头颅,一脚踢远出去。 见翼族被斩,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连连遭遇几个翼族,落木不敢大意。 他朝洞口里面指了指,道:“这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翼族,之前那个翼族吹哨求救过,若还有别的翼族,可能还会朝这边赶来,大家都先随我到洞里躲上一躲,避过眼前风头再说。” 说完招呼夜月萧叶一左一右小心扶起奄奄一息的狼面女子朝洞口走去。 红衣女孩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擦去眼角眼泪,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眼看走近洞口,突然又见一道黑影半空急坠而至,挡在了洞口前面。 “五公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那黑影手持骨刀,负手而立,竟然又是一名翼族。 几人刚放松下来的心,不由一紧。 夜月萧叶更是头大,这名翼族显然又是追杀他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放开狼面女人,在翼族面前挥了挥芒种,发狠道:“让开!” “不然呢?”翼族冷笑一声道。 “砍了你!”夜月萧叶沉声道。 “芒种?就凭你手里的这块废铜烂铁?”翼族呵呵阴笑了两声道。 “废铜烂铁一样可以砍了你!”夜月萧叶笨拙地挥动芒种连砍带刺冲了过去。 翼族挥动骨刀,轻松一挡,就将他弹了回去。 连过十多剑,夜月萧叶停下歇了歇,又咬牙刺杀了过去。 翼族轻蔑的笑了笑,懒洋洋地提起刀,戏谑地挡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的刀锋未及芒种剑身,一股冰冷的噐息突然从芒种中涌出,这股噐息极寒,隐隐看见一个器息月牙印在翼族身上,翼族手脚瞬间冰冻。 “月冰!”翼族猝不及防,身子不能动弹,脸色大变,惊慌之下大叫道:“这不可能!你今年不满十六,不可能成为练息师,你,你怎么会运器调息?” 夜月萧叶冷冷道:“本公子不巧正好十六零一个月的年纪。” “怎么可能,每一位王公公子的生辰都在内廷有造册登记,你的年纪在内廷记录的明明是十五零十一个月,我们查阅过你的记录,不可能看错。”翼族道。 “你没看错,所以我才能活过十六岁。”夜月萧叶道。 翼族一脸恍然道:“原来是王妃给你瞒报了生辰?” “我早产一月有余,身子十分虚弱,那时,王后无出,母妃怕我被她暗害了,一直瞒到足月才报到内廷,自然是足月的生辰。”夜月萧叶道。 “这在内廷记录里,就算本体练息,得到夜月王家的器术传承,运水化冰,在王子公子中最快的也要一年的时间。”翼族惊诧道:“就算你瞒报了一个月,也才过了练息期一个月的时间,你竟然就炼成了水器术月冰,这怎么可能?” “这有何奇怪?凡事皆有例外。”夜月萧叶道:“你们都嘲笑我选了芒种做器,却不知芒种器藏虽浅,但却能助我快速练息。” “再瞧瞧你眼前的这位落木兄弟,都还不及练息的年纪,却已能运器。” 翼族叫道:“这不可能!” “运器你已经见过了,所以就不用假装震惊了。”落木道:“我知道你是在试图拖延时间,但据我所知,器术月冰速冻的时间,在一刻钟之上,而你等不到那个时间了。” 说完,落木就不再与他废话,斩铁一剑斩过,翼族的脑袋立刻滚下来,夜月萧叶一回生两回熟,老练地一脚踢飞,脑袋咕噜咕噜滚落进了洞里。 第18章 一刀两段 两人手起脚落,配合十分默契,不由相视一笑。 “快走,他要等的不是一刻钟的时间,而是那”红衣女孩低声急促地朝空中指了指,一脸焦急道。 两人顺着红衣女孩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道黑影正从空中朝这边急行而来,不由心中一紧。 落木脸色暗沉,挥了挥斩铁,站到洞口前面,道:“来不及了,你们速速扶白姨进洞去。” 红衣女孩急道:“那你呢?” 落木心中也慌,表面却故作沉稳道:“我挡他一挡,你们先进去。” 夜月萧叶咬咬牙,跨前一步,持芒种与落木并肩,道:“翼族不好对付,我也留下!” 落木摇了摇头道:“你也进去!” 见夜月萧叶没有任何进洞的意思,落木又道:“芒种既是排名第二的利器,气藏必定极浅。如果我没料错,你刚才那招,是你留着保命的招数。” “月冰是你们夜月王家的器术,这种器术对噐息的消耗肯定不小。用尽了器息,即使你现在已经是练息师,也和常人无异。你不必留下。”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翼族的体质虽然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他们的体格却比人族更为脆弱。我的芒种和你的斩铁是一样的,它之所以闻名不是因为气藏,而是因为兵利,没有了器息,剑锋依旧可以威胁到翼族。”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空中奔赴而来的翼族已经如幽灵般降落了下来。 这名翼族落地之后,迅速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翼族尸体。 他眉头微皱,一声不发,手握骨刀,浓浓杀气从骨刀中透出。 落木与夜月萧叶脸色煞白,心中自认正面对抗这名翼族丝毫没有胜算。 翼族正要出刀,突然听见旁边红衣女孩一声痛哭。 翼族微微一怔。 “我们虽为妖族,不过在小青山上待着,却从未祸害过你们这些人,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痛下杀手。”红衣女孩嘶声道:“这位翼族大叔,你若肯替我们杀了这两人,我愿把这串宝器白送与你。” 翼族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你们妖族和他们人族不对付,难道和我们翼族就对付,谁要帮你,你们厮杀个干净最好,省得我动手。 “这位翼族大叔,你若不信,我先把宝器送与你。”说着,红衣女孩将手中银链朝翼族甩手扔了过去。 翼族随手一抄,银链落到手里,银链顺势如蛇一般缠绕到他手腕上。 翼族也不以为意,心道,白痴,你不送我,也要杀了他们。送了我,我也要将你们人与妖全都杀个干净。 哪知,他心念一起,莫名一阵剧痛,剧痛痛彻心扉,全身上下如被千万根针锋穿透,骨刀中器势一时运不上来,随着一滞。 黑衣少女瞧出机会,一剑悄无声息地刺杀过去。 翼族剧痛之中,反应慢了半拍,身体侧移,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刺中下腹。 翼族大惊,忍痛一刀下斩。 骨刀刀锋极快,黑衣少女自知不敌,仓惶中,拔出剑来,脚底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往后反弹出去。 翼族刚被她刺了一剑,哪肯就此放过。 他怒喝一声道:“哪里走!” 紧追上去,一刀狠狠劈出。黑衣少女没有他的速度快,躲避不过,只能举剑硬挡上去。 当的一声响,黑衣少女手中的剑被硬生生震飞了出去。 黑衣少女在一震之下,眼冒金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眼看就要被骨刀斩杀。 落木大惊,不假思索,背着月光凌空高高跃起。 月下,他的身影挡住月光,身影投映到地面,正好落在黑衣少女身上。 黑衣少女身上一落上落木的身影,立刻无声无息地在影子中消失了去。 骨刀随后砍下,地面石土纷飞,却并未伤到黑衣少女。 翼族又惊又怒,身形落下,环视了一圈,找不见黑衣少女的人影,便调转方向,挥刀朝着落木杀了过去。 翼族心口剧痛还未消退,这一刀,运器虽然无法全力,却也发出三成器力。 可就这三成器势,却也是落木难以承受的。 落木双手死死握住斩铁,斩铁的剑柄上全都是冷汗。 翼族大喝一声:“去死!” 骨刀带着噐息斩了过来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飞扑过来挡到落木身前。 扑过来的正是那名红衣女孩。 翼族恶由心生,喝道:“一起死!” 可话音未落,突然全身痛苦难当,比起之前剧痛剧烈百倍不止。 骨刀之中的器息荡然无存,器势瞬间全失。 啊 难忍的剧痛之下,翼族手中骨刀都几乎把握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勉强一刀插入地面,才支撑住身体不倒。 “长!” 眼前机不可失,落木冲到红衣女孩前面,一剑刺杀过去,斩铁随声快长,一下刺穿翼族心脏。 翼族巨疼之下,本已难以无力运气,此刻心脏被刺中,身体器藏彻底被封,器息想运也提不上来。 落木横斩出去,在翼族身体上,分上下两处切过。 斩铁锋芒过于锋利,斩过之后,翼族的身体并没有分开,依然靠在一起。 翼族的血肉恢复能力极强,断口的血肉又迅速在自愈拼接起来。 就在在落木刚才挥剑之时,夜月萧叶已经迅速冲了过去,见状抬起一脚狠踢过去。 翼族的上部分身躯立刻被踢翻了出去。 落木松了一口气,收起斩铁,回头看见红衣女孩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 此时想起刚才凶险,落木心中一阵后怕,冲红衣女孩吼道:“你疯了,要是他那一刀砍过来怎么办?” 红衣女孩一愣,委屈地摇了摇头道:“他砍不过来的,银链是母亲为我定制的咒器,我知道它一定会保护我的。” “银链已经断过一次了,你怎么知道之前的咒念还在,还能护住你?”落木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红衣女孩咬了咬嘴唇,声音很轻,但口气却十分倔强:“不用你管,我知道一定能用的,我母亲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月牙镇中混乱的局面越闹越大,打斗之声,远远从山下传来。 落木俯首远眺,只见月牙镇中已经乱成一片。 他心中念道:这群翼族来的真不是时候啊!静叔不在,江姨也外出备药去了。 幸亏有金叔在,有他主持大局,还有流叔,芒叔,应该也能镇得住。我还是先解决自己眼下的问题。 落木心里一边想,一边暗暗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扶起狼面女子,默不作声地朝洞内走去。 红衣女孩急赶上两步,一起搀扶狼面女子,一起朝洞内走去。 夜月萧叶正要跟走过去,瞧见地上翼族哇哇乱叫,上半身体张牙舞爪地爬着向下半肢体靠过去,就上前一步,挥动芒种斩向翼族头颈。 半边翼族虽然失去意识,但却还有危机本能,身躯行动虽然迟缓无法躲避芒种刀锋,慌乱之下,奋力将手中骨刀奋力一击刺了出去。 第19章 我怕疼 芒种过处,翼族脑袋立刻滚落出去。 也几乎同时,夜月萧叶小腿上传来一股刺痛。 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翼族的骨刀已经刺进了小腿。 夜月萧叶回手一剑斩断翼族抓住骨刀的手臂,将扎入小腿的骨刀拔出来,抓在手里。 翼族自愈能力天生,虽然已经被切成几块,但放任在外面,只要互相再拼合起来,依旧能活过来。好不容易才斩了你,怎么可能再给你活过来的机会!夜月萧夜一手抓过翼族脑袋,快步赶上落木。 落木靠近巅峰,心念之间,岩壁洞口自开。 待夜月萧叶最后跟进来,洞口立刻重新闭合了起来。 夜月萧叶将手中骨刀远远抛进水潭,转头朝洞外望去,只见远处的上空中隐隐有暗影浮动。 落木帮着红衣女孩小心地放下狼面女人,转身便又急匆匆地要出洞去。 夜月萧叶伸手拦住他道:“夜月的黑甲已经被翼族渗透了,我现在虽然还不清楚这支黑甲中隐藏了多少翼族,但估计其中数量绝不在少数。现在外面十分危险,还是先在洞内避一避比较安全。” 落木推开他的手道:“流归还晕倒在外面,要是还有别的翼族赶过来,他也会很危险,我得先把他弄进洞里再说。” 夜月萧叶看了一眼远处晕死过去的流归,上手抓落木,皱起眉头道:“他中了骨毒,骨毒入心,已经无药可救了,即使你现在把他救到洞里,也无法救他的命。他现在的样子,即使翼族发现他,也不会再拿他怎样,你没必要再出去冒这个险!” 落木被夜月萧夜死死拉住,走不动,越发着急,他用力掰开夜月萧叶抓自己的手道:“你不懂,流归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兄弟,就算他要尸变了,我也绝不能把他一个人让扔在外面不管。” “我不能见死不救,让我的兄弟在我眼前流落荒野。” 夜月萧叶见劝他不动,一着急,就大声叫了起来:“落木你醒醒,流归他早晚会尸变的,尸变了就是一具丧尸,一具就木的丧尸还会是你以前的发小兄弟吗?” “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尸变。”落木执拗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只要他还没尸变成丧尸,就还是我的兄弟,我没有理由,也不能不管他!” 说完,用力分开夜月萧夜,大踏步朝洞口外走去。 洞外,隐约有翼族黑影朝这边赶来。 夜月萧叶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凭自己根本无法劝服落木。 他一咬牙,道:“那我帮你。” 说着,赶上落木。 落木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出去,翼族在巡查,未必会注意到我,你是他们的目标,你出去反而会把更多翼族吸引过来。” 夜月萧叶此时已经大步赶到落木身后,闻言叹息一声道:“也罢,那你自己去。” 说着,一抬手,芒种剑柄一击敲在落木后脑。 落木根本没有提防身后,猝不及防之下,被夜月萧夜一击,两眼发黑,身子缓缓倒下,晕了过去。 “你”红衣女孩捂嘴小声惊叫起来。 “我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夜月萧叶扶住倒下的落木,回头道:“不必担心,他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说完将落木平放到地上,嘴里呢喃道:“抱歉,我不能让你出去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和你说过,只要你帮我,就是我夜月萧叶一生的兄弟,你不能不管流归,而我一样不能不管兄弟你的死活。” “你你流血了。”红衣女孩手指着夜月萧叶的小腿,眼里尽是惊慌。 夜月萧叶默不作声,坐到地上,撕开裤腿,只见小腿被扎了个小洞,流出的血全是黑色。黑色的血纹从小腿正缓缓往大腿上延展 红衣女孩一见之下,失色道:“你你也中了骨毒?” 看见流出来的是黑血,夜月萧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刚才翼族的奋力一刀中居然注入了骨毒。 他愣了愣,没有回答红衣女孩的话,而是两眼紧紧盯着她,颤声道:“你愿意信任我吗?” 红衣女孩略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信任你吗?”夜月萧叶又急促地问道。 红衣女孩这会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好!”夜月萧叶道:“骨刀刺在小腿,庆幸那个翼族刺我的时候已经被斩了,释放出来的骨毒有限,毒素还没有大幅扩展,斩了这条腿,我还有救。你既然识得骨毒,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的,对?” 红衣女孩又点了点头。 夜月萧叶把手中的芒种递到红衣女孩手里,道:“我从小怕疼,自己下不去手。帮我个忙,帮我砍下这条腿。” 红衣女孩握住芒种的手瑟瑟发抖,一时不知所措,但眼看黑线正沿着夜月萧叶的小腿往上延走,知道骨毒在一点点往往大腿上扩展。 她心知事不宜迟,便咬牙举起芒种,一剑便要斩向夜月萧叶大腿。 “停!”眼看芒种就要斩落,夜月萧叶一脸冷汗,突然大叫一声。 红衣女孩一怔,把高举的剑停在半空中。 “我怕疼,待会大腿被砍了,我恐怕得疼得晕死过去。你有金疮药吗,有的话记得帮我包扎好伤口。否则没有被毒死,也要血尽而亡了。”夜月萧叶嘱咐道。 红衣女孩应承他道:“我身上没有金疮药,但我一定会给你包扎止血,不会让你死过去的。” 夜月萧叶额头冷汗直冒,一脸无奈道:“好,那你动手。” 红衣女孩握住芒种,又要斩下去,却又听见夜月萧叶大叫了一声:“停!” 红衣女孩停住手势,柔声安慰道:“芒种剑锋极利,不会太疼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夜月萧叶道:“我若晕死过去,看好落木,他若不醒也就罢了,他若要醒过来,你一定要砸晕他,千万别让他醒了又冲出洞去干傻事。” “好!”红衣女孩应了一声道。 “我们的命可全都交在你的手里了。”夜月萧叶道:“你可一定要盯住他,盯死他!” 这次红衣女孩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一剑干净利落地横斩下去,剑落之后,才道:“好!” 夜月萧叶感觉腿部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中毒的大腿已经被斩断,鲜红的血从腿根部喷涌出来,随后一股剧痛传来。 啊 夜月萧叶脸色苍白,大叫一声,头一歪,立马晕死过去。 第20章 血继 红衣女孩摇了摇头,抛开芒种,从袖口扯下一段红绸,麻利地将夜月萧叶的断腿伤口包扎起来。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法,经她包扎过后,夜月萧叶的伤口竟然一点血都没有继续往外流出来。 包扎完毕,红衣女孩暗松了口气,小步走到落木身边,伸出小手探了探落木的鼻息,感觉呼吸均匀,料他确如夜月萧叶所言,并无无大碍,心中又松了一口气。 洞外,夜色透凉,风吹劲草,一滴露珠从青叶上滑落,滴落在流归的脸上。 流归受凉,眼皮微微眨了下,眼睛渐渐睁开。 此时,小青山下时不时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 四周有血的气味,流归的不由自主地地抽动了几下鼻息。 自从中了骨毒以后,他对血的气味越来越敏感了。 没有了落叶提供的鲜血,流归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自己昏迷的时间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难道我真的已经开始尸变? 虽然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但感同身受的时候,那种恐惧才真正体会到。 流归皱了皱眉,四下无人,此刻的他心中无比难过。 落木呢? 想起落木,他猛一个翻身起来。 崖壁上被钉住的翼族残体贴着石壁无力地挣扎。 地上几段刚被斩落的翼族残体也都还没有死透,在窸窸窣窣地蠕动。 落在一旁的骨刀上还残留着夜月萧叶小腿上留下的血迹。 这是谁流的血?落木,还是那位红衣女孩? 流归沿着从夜月萧叶小腿滴落的血迹,一路往前走。 血滴到了巅峰洞壁口就消失了。 流归略松了口气,不管是谁受了伤,此刻应该已经躲进了洞里面。 只要进入洞内,他们就安全了! “落木!”他用力拍打着岩壁,大声叫道:“你还好吗,你在里面吗?” 岩壁的洞内传来咚咚的回响,岩壁里面却没有回应。 流归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惆怅。 月光在地上映出他一个人清清冷冷的身影。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啊! 夜风瑟瑟,流归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 怎么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好冰冷! “落木!”流归握住拳头,加大力气一拳接着一拳狠狠地砸在岩壁上。 自从中了骨毒之后,他已经无法运转器息。 只能依靠体力,敲打岩壁。 岩壁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拳头被坎坷不平的岩石扎破,岩壁上留下一个拳头敲打后留下的血印,那是一个黑色的血手印。 流归收回拳头,怔怔地看着印在岩石上黑色血印。 刹那之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当作一个即将尸变成丧尸之人,被抛弃了! 无助,恐惧,被遗弃的委屈与愤怒,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虽然,他知道,对任何人而言,都应该远离正在尸变的自己。 但是,但是,他从没想过,落木会真的,真的,抛下自己不管。 就像他之前佯装要抛弃落木,投靠翼族的时候,落木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离弃。 这是从小玩到大潜移默化中建立起来的默契和彼此间的信任。 “落木,你给我出来!”流归嘶声吼道:“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说过的,只要撑到老镇长回来,老镇长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能抛弃我不管!” “快开门啊,落木。” “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开门,我不是丧尸,也不是翼族,我还是活生生的人,落木,你叫我不要放弃,那你又为什么要放弃我?你这个骗子!” 流归对着岩壁一阵拳打脚踢,心中却越来越绝望。 无比绝望中,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在洞门口蹲坐下来,一阵阵夜风吹过,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身体的变化,让他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明知道,远离自己,才是对落木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我还要希望他能为我打开巅峰岩壁? “好,落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肯管我就罢了。看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帮我最后一个忙,如果我变成丧尸,你杀了我,直接埋了,不要让我阿爸看见,也永远不要告诉阿爸我埋在哪里。” “如果我变成了翼族,世上再无流归。” “我会忘记你们,你们也忘了我!” 巅峰的岩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洞内,红衣女孩就站在洞口旁,隔着岩壁,她默默地看着流归,静静地听着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泄着心中的不甘、怒火和绝望。 刚平静下来的流归突然站起来,一头撞在岩壁上,血从额头往渗出,混着眼泪,沿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流。 红衣女孩伸出小手,隔着岩壁轻轻地抚摸流归的脸。 她能感觉到流归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愤怒、痛苦,还有隐藏在其中的一丝恐慌和怨恨。 她知道,如果此刻打开岩壁禁制,流归应该并不会冲进洞里,因为,他在道别。 他在向落木道别,内心也希望落木能走出来,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但,对于正在尸变的他,这样的愿望,落木并没有满足他。 啊 流归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月光下,头发凌乱,血流满脸,模样狰狞而恐怖。 红衣女孩吓得小手赶紧从岩壁上收了回来,退回到狼面女子身边,身体微微发抖。 狼面女子轻咳了一声,柔声安慰她道:“不用害怕,他进不来的。” “我知道的。我不是害怕,我是替他难过。我能感觉到了他的心碎,也能体会他现在的孤独和绝望。”红衣女孩偎着狼面女子坐下道:“就像我们在宫中曾经感受到过的那样。” “你比他更坚强。”狼面女子用微弱的声音道:“而且,你今后也必须坚强,比他更坚强!”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柔声道:“白姨,我听你的话,我会的。” 狼面女子的脸色潮红。 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狼面女子和红衣女孩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狼面女子叹息一声道:“他正在尸变,已经彻底没救了。” 流归闹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名翼族从空中朝这边飞转过来。 那翼族一靠近山顶就发现了翼族残尸,他隐隐不安起来,不敢太靠近流归。 “你杀的?”翼族试探着问道。 流归没有理会他,一脸癫狂地伸手将衣服撕烂。 “哦?”翼族细看之下,马上发现了流归的异样,自言自语道:“正在尸变!难怪听不进我的话。” 流归十分艰难地喘着粗气口气道:“不是我杀的。” 翼族一脸惊诧道:“咦,你居然能听见我说话?” “但我知道是谁杀的。”流归的身体在剧烈异变,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 翼族一脸狐疑道:“哦,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流归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给我翼族血继吗?” “哈哈”翼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流归笑道:“你以为翼族血继是那么容易得吗,你一介凡人之躯,凭什么得到我们翼族的血继?” 流归说话越来越艰难:“我不甘心,还不想死,更不想变成一具丧尸。” “得不到血继,你只能变成一具丧尸!”翼族冷笑着道:“翼族的血统绝不是你们卑微的人类可以轻易继承的。” “怎么才能得到你们翼族的血继?”流归嘶声道。 “无法境以上的翼族才有血继转化的能力。”翼族道。 “无法境?”流归心若死灰:“无法境之上的翼族在中土上能剩多少,那该死的翼族果然是骗我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翼族道:“我们山下的统领境界就在无法境之上。” 流归闻言,眼神一亮。 第21章 异变 “可惜,他现在正跟镇里的几个高手缠斗。不要说我们统领轻易不会传承血继,就算他想给你血继,也赶不过来了。”翼族接着道:“而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的尸变已经开始,一旦完成,就无法再进行血继。你还是乖乖等着变丧尸。” “不!”流归头爆青筋,嘶声道:“我不甘心!” 翼族露出一脸玩味的表情道:“你也不用太过灰心,就算没有血继,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转化成翼族。” 流归满脸痛苦,一把撕下上身最后一丝衣服,怒道:“有屁快放,等小爷变成丧尸,可就没心情听你废话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中了骨毒的异类,还是有极其微小的可能发生异变。”翼族道。 “异变?”流归道。 “没错,发生异变的异类,即使没有血继,也可以异变成翼族。”翼族道。 流归目光闪亮道:“这个可能究竟有多少。” 翼族道:“我族八大将中的第一大将生天,就是一名人类由骨毒异变成翼族大将的。” 流归闻言眼神又是一亮。 “不过,这种人族异变,在我翼族有记载的历史上,也就只有生天大将一人而已。”翼族放声大笑道:“你觉得你会有像生天大将那样的天命吗?” “滚!”流归怒火冲天,伏地抓起石块,朝翼族恶狠狠扔了过去。 翼族身子略一偏移,轻轻松松就避了过去,避过之后依旧哈哈笑个不停。 “你们究竟在镇子里翻查什么?”流归粗喘了一口气,安奈着尸变的痛苦,冷静下来道:“我从小在这个镇子里长大,这镇子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我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统领可能会血继给我吗?” 翼族止住笑声,目光闪烁道:“那要看你能帮上什么忙。” 流归道:“我能帮上什么,那要看你们究竟在翻查什么?” 翼族略迟疑了会道:“你已经在尸变,再也不可能重返人类,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在搜寻从王城护送过来的五公子,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他,或许统领一高兴,就血继了你也没准。” 流归心道:原来他们费那么大劲折腾,是因为走失了五公子,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五公子现在何处,不如先诈他一诈。 转念之后,便道:“五公子?我知道他现在哪里!” 翼族眼光又是一亮道:“他在哪里?” 流归冷笑一声道:“不是我不肯信你的话,只是你并没有血继的能力,与你说了也是白说。五公子就在附近,你把你们统领请来,我就告诉你们。” “诈我?”翼族道:“五公子若就在附近,我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你们也太小看这镇子了。”流归道:“你睁眼好好瞧瞧地上躺了几个翼族,你可有见到杀他们之人?” “难道是五公子杀的?”翼族狐疑着道:“不,五公子没那个本事,你唬不了我。” “五公子算什么。”流归冷哼一声道:“要杀这几个翼族,镇上几个孩子就够用了。” 翼族冷哼了一声,满脸不信道:“几个孩子?你当我们翼族是吃素的吗?” “你不信?”流归指了指被他斩首过的翼族残躯道:“我身上的骨毒就是拜他所赐。” 翼族眉头微皱道:“那又如何?他难道是你所杀?” “他不是我所杀。”流归摇了摇头道:“但他刺我一刀,我也斩下了他的头颅。在你们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我不也能斩他一次。虽然被我斩首之后,他并没有马上死去,但最终还不是一样死在了另外一个镇上的孩子手里。” “不是我看不起你。”流归接着道:“即使我告诉你五公子在哪里,你也进不去。” “你不告诉我也无妨。”翼族一脸不屑道:“过了今夜,这个小镇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当然也会包括五公子。” 流归用几乎同样不屑的口气道:“如果你们胆敢在这里留到天明,我敢断定,你们翼族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就凭那个破客栈里的那三人?”翼族冷笑一声道:“他们或能缠住统领,但若单打独斗,其中无一人会是我们统领的对手。” 流归又冷笑一声道:“我说的可不是他们。” “难道镇子里还有比他们更强的高手?”翼族道:“我不信这么一个区区塞外小镇卧了虎还能藏了龙。” 流归道:“现在的确没有。” 翼族怒道:“那你还跟我废什么话。” “但到了天明就有了。”流归望了望天色,幽幽道:“那时,老镇长大人也该回来了。” “老镇长?”翼族脸色微变道:“你们老镇长是什么人?” “老镇长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流归道:“你们统领连镇里一个客栈都出不了,你觉得老镇长回来,他还出得了镇子吗?如果连你们统领都出不了镇子,你们这些个小喽啰,又有哪个出得了?” 翼族将信将疑,脸色一阴一暗,起伏不定。 “我如果是你们,一定不会在这里久留,自寻死路!抓捕了五公子,趁老镇长不在家,赶紧离开,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流归接着道:“不如这样,你先把你们统领请过来,我一定把五公子的藏身之地告诉你们。你们统领血继不血继我,那是他和我的事,你不用管。” 翼族犹豫了下,心道:这个镇子确实有些邪门,姑且信他一次。 “我且发信号出去,统领会不会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小子,如果你敢诈我,就算你变成丧尸,我也把你钉到镇外沙漠的胡杨上,凉成干尸喂蜥蜴。” 说完,他将手指骨节放到嘴里,吹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音,声音响彻在整个月牙镇的上空。 王费正被困在客栈围斗之中,初闻啸音,却并不太在意,依旧与金玉三人继续缠斗。 一声啸音过后,翼族又接着发出另一声啸音,这次发出的啸音变得更加尖锐。 第二声落,翼族又紧接着发出第三声,此声异常刺耳。 三声过后,王费眉头微皱,突然杀起一刀,刀风过处,如有旋风入林,席卷周围的同时形成一圈防御的器息之墙。 芒琴琴音器息激发出的剑气撞在防御息墙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第22章 交易 息墙中央,一双黑色的羽翼从王费后背伸展出来。 双翼一震,王费从息墙之中冲天而起。 金玉大喝了一声:“哪里走!” 一刀临空。 一柄金晃晃的器息大刀宛若游龙,从空中斩落下来。 刀息在空中绽开,顿时,空中飞出一片金灿灿的飞刀。 刀若柳叶,柳叶是刀。 飘飘洒洒,漫天飞刀纷纷如雨而下。 王费冷哼了一声,举头一刀,劈向空中。 刀息如潮,在漫天刀雨中硬生生破出一个空洞。 王费羽翼凌空收缩起来,身躯滑如泥鳅,从空洞中钻了出去。 流剑待要追过去,被金玉一把拉住道:“追不上,追上我们也困不住他,让他走了最好。镇里已经乱了,还是先把镇里的翼族余孽清扫干净再说。” 小青山山顶,王费从空中急速落下,看了发出哨音的翼族一眼,皱眉道:“何事急报?” 翼族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后,指了指流归道:“营主,这小子知道五公子的下落。” 王费冷冷瞟了一眼流归,厉声斥道:“他知道?蠢货,他正在尸变,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翼族瑟瑟道:“我知道他在尸变,但他的尸变有些古怪,他能听见我们说话,神智也十分清晰,而且还能和我说话。” 王费道:“糊话,这不可能!人族尸变一开始,神智感官全无,如何还能与你说话?” “他没说错,我真的知道五公子的下落。”流归突然开口道。 王费神色微变,转眼凝神盯着流归,依然还不敢信地问道:“刚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流归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五-公-子-的-下-落。” 王费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神色道:“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哪里?” “血继!”流归道:“我要你的翼族血继!” “血继?”王费凝眸道:“你知道翼族血继,可知道异类血继是需要代价的?” “知道!”流归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没时间废话,直接开出你的筹码。” 王费并不介意流归的口气,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和他谈筹码,反而略带着些许欣赏的口吻道:“一个已经开始尸变的人族,你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不过,我今日可以破个例,只要你帮我找到五公子,我就给你血继。” “好!”流归指了指巅峰的岩壁道:“这正是我想要和你做,也能做的交易,五公子就在那里面。” 月下,风吹叶落,岩壁下不要说人,就是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翼族脸色大变,怒道:“龟孙子,你耍我!我劈了你。” 王费挥手止住翼族,眼光冷冷,一动不动地盯着流归。 流归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道:“不信我,就自己看。” 王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上一条滴血延伸出来的血迹一直往流归所指的岩壁方向延伸。 翼族顺着血迹往前,血迹延伸到岩壁就不见了。 两具翼族残躯,还在岩壁下面来回蠕动,但这血迹显然不是他们的,而是人身上的血迹。 翼族转眼细细看了看翼族残躯,只见躯体切口平整,看似毫无抵抗就被什么东西瞬间斩杀。 他心生惧意,不由后退几步,双手紧握骨刀,狠狠劈向岩壁。 刀息随着刀锋气势斩出,一击斩在岩壁上,但岩壁却是一动不动。 翼族一怔。 以他刚才一斩之力,即使劈不开整块岩壁,劈碎几块岩石断然是没有问题的。 “我没骗你。”流归道:“我说过,即使我告诉了你,你也进不去。” 王费眉头微皱,挥了挥手,道:“闪开。” 翼族赶紧闪到一旁。 王费举起骨刀,缓缓平推出去。 器息从骨刀尖上凝成一点闪闪如针尖,尖头一击,稳稳戳在岩壁上。 岩壁微微一荡,依然没有任何损耗,王费刀尖上的器势却如雨入大海,在岩壁上一荡之后,无声无息中消耗殆尽。 虽然骨刀刀尖只在岩壁上点了一下,但王费仿佛触电一般,一惊之下迅速收了回去,一丝凉意从后背升起。 王费面露惊色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镇?” “如你所见,月牙镇不是你们想象的一个普通塞外小镇。”流归道:“对你们翼族而言,这个地方,来过第一次,你绝不会再想来第二次。你们今夜还 能活着,纯属幸运。” “别拿什么大话吓我,你虽然指出了地方,但我们并没有见到五公子。”翼族冷笑道:“这无法证明五公子就确实在里面,凭你随便指点一下就想要得 到血继,这不可能!” 流归并不理会翼族,转头问王费道:“你也想赖么?” 王费收回骨刀,冷冷道:“他并没说错,我没见到五公子,所以之前的承诺自然也不算。” “好。”流归躺倒在地,仰头望孤月道:“人在里面,你们进不去,那是我高估你了,算我栽,我认命。” “你不必故意激我,我可再给你一次机会,两个选择,一,你去打开岩壁,只要我看到五公子在里面,我会践行之前的承诺。” 流归无望地叹息一声道:“以你的能力都打不开,你以为我能吗?” 王费没有答话,他指了指眼前的翼族道:“二,我们翼族不收废物,如果你有能力杀了他,我一样给你血继。” 旁边的翼族嘿嘿一笑道:“我建议你试试第二个选择,或许你能杀了我也不一定。” “你这是在给我选择吗?”流归咬牙切齿,恨恨道:“你根本就不想给我活路。” “活路是靠自己拼出来的。”王费道:“我们翼族的活路是靠自己杀出来的,你想转化成翼族,就该按翼族的规矩来。” 一旁的翼族狞笑着一步一步朝流归走去。 “你既然打不开岩壁,一定是妄想在我这里找到活路。”翼族道:“可怜的娃,如果你以为杀了我是你最后的希望,那就由我来把你最后的希望彻底掐 灭。” 翼族带着讽刺的口吻道:“不用那么绝望地看着我,死在这里,至少比我把你的丧尸扔到沙漠里喂蜥蜴强。” 流归怒气攻心,尸变开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控制不住地颤抖,此时身体更加剧烈地颤动起来。 “是害怕,还是尸变就要结束了?”翼族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骨刀道:“其实都无所谓了,因为只要我要斩下你的人头,你想转化就没机会了。那,你就可以死心了!” 说完,一刀斩向流归头颈。 第23章 搏命 流归身子往后一缩,在地上打了个滚出去。 骨刀一刀劈空过去,翼族一愣,没想到尸变状态下的流归居然还能反应如此敏捷。 而流归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纵身一跃,倒扑回来双手抱住他的大腿,一口恶狠狠咬了下去,硬生生地撕下翼族一大块血肉。 翼族吃疼,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流归就势翻身上去,猛地一下把他扑倒在地,腿脚胳膊全部用上,死死将他缠住不放。 翼族没想到流归不仅不逃,反而扑过来攻击他。 他又疼,又惊,又怒,一手奋力推开流归身体,一手挥动骨刀上刺,骨刀直接贯穿流归下腹。 流归吃疼,却并没有停止纠缠,他咬紧牙关,猛地往下用力,身体噗嗤一声,硬生生透过骨刀,往下一沉,身体刚被翼族推开一些距离,又死死压回到翼族身上,这一来翼族握着骨刀的手和骨刀都被他强行用自己的身体紧紧锁住。 “你他妈的疯了!”翼族奋力折腾出另外一只手,一把掐住流归脖子,吼道:“活腻了吗,连翼族都敢咬。” 流归被掐着脖子,两眼血丝通红,根本就无法说出话来。 翼族单手掐着流归的脖子,使劲往上推,想把流归的身体从他身上全部挪开。 流归个小,体重并不大。 他并没有费太大气力,就把流归的身体缓缓推了上去。 不过,骨刀还刺穿在流归身上,流归缠绕在他身上,整个身体只是被推离,并没有被完全推离出去。 流归下腹受伤,加上脖子受制,呼吸困难,气力渐渐不足。 翼族本就强势于他,又有骨刀可用。 而流归身上身边并没有什么兵器可用,慌乱之中,他双手胡乱地在身旁的草地上一阵乱抓,心想哪怕摸到一块石块也好。 可双手触及之处不是草皮就是稀松的泥土,不要说石块,就是一个小石子都没有摸到手。 惶急之中,突然感到身上有块坚硬的异物生长出来,便想也不想,反手去抓,猛地拔出来,一下插入翼族心口。 心脏是翼族器穴所在,翼族的心脏被刺,器息受制,器力回收,刹那间完全失去器力,掐流归的手也软了下去。 翼族的手劲一松,流归的身体突然失去支撑,再次反压了下去。 “这不可能!”虽然器穴被封,但说话并无挂碍,翼族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哪来的兵器。” 流归闻言一怔,和翼族几乎同时望向翼族胸口。 只见翼族胸口上稳稳地扎着一把骨刀。 “骨刀!”翼族大叫起来:“你是人,哪来的骨刀?” 流归跟着一怔,忽而想起,这把骨刀是从自己身上拔出来的,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个可能,心头不由大震。 翼族发现了流归的异样,细看之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惊道:“这不可能!” “你就认命!”流归一怔之后,从翼族的反应中更加确认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没错,这就是你小爷我的骨刀!” “你你,你居然异变了!”翼族像见鬼了一样,震惊中脑海一片茫然:“这怎么可能,你小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区区人族怎么可能会异变成翼族?怎么可能?” “虽然我也深感意外,但我也确实已经成功异变了。”流归盯着翼族的眼睛,一脸嘲讽道:“不管你愿不愿承认,这都是你眼前不争的事实,虽然这会让你感到绝望!” 说完,将骨刀往上用力横切,翼族的脑袋从头颈切落,咕咚一声滚落了下来。 流归松了口气,抓住翼族握刀的手,往外一抽,将刺在自己胸肺的骨刀拔来出,随手扔了出去。 他粗喘着气,流血的胸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流归怔怔地看着胸口,像是在问王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就是身为翼族的先天天赋吗?” “这点你不需要怀疑,自愈天赋是翼族高阶于人族的证明。”王费负手看着他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血继,因为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翼族。” “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异变?”流归皱了皱眉头道:“所以,你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血继的?” “你的尸变看起来有些古怪,我只是想到了万分之一的可能,并不确定你能异变。”王费摇了摇头道:“我更没想到你能异变成功,相反,你能成功异变,这令我十分震惊。” 流归道:“所以,如果我没有异变成功,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丧尸。” 王费又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没有成功异变,你现在应该是一具被斩首的未彻底尸变的人族尸体,那你将不是人类,也不是丧尸,更不可能是翼族。” 流归平静心绪,冷冷道:“所以,我不必对你心怀感激。” “不必。”王费负手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生死,你自己的命,与我无关。” “但你既然已经是翼族,就该按翼族的方式活着。”王费一脚将刚才被流归抛弃出去的翼族骨刀踢了回去,道:“没有翼族会放弃这样的战利品,它是你的了,收起来。” 地面上的翼族脑袋大惊,嘴里含糊不清道:“营主救我,救我!” 王费面无表情道:“你已经败了,我的营中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我们不会把资源浪费在一个废品身上,你应该知道,这是翼族的规矩,更是营中的规矩。” 翼族脑袋闻言心如死灰,黯然无语。 流归皱眉头看着地上的骨刀,另一手抓起来,看了看,一脸疑惑道:“我已经有自己的骨刀,要它何用?” 王费道:“收起你自己的骨刀。” 流归略一犹豫,收起自己的骨刀插回体内。 王费接着道:“现在,再收起这把刀。” 流归一愣,试着将翼族的骨刀也插回自己骨刀所在的收刀位置。 翼族骨刀一触及自己骨刀,自己骨刀在体内自然绽开,将刚收进来的翼族的骨刀整个吞了下去。 第24章 撼天 流归身躯一震,感觉自己骨刀之中的器息一下充裕了许多,他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费道:“翼族与人不同。人族的练息师运器,需要通过自身的器藏连通自身宝器之中的器藏,而翼族只需要直接调用一个器藏,那就是骨刀。” 流归不解道:“为何?” 王费道:“因为翼族的骨刀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骨刀是翼族器息容器,翼族的器藏与器息都在自己的骨刀里面,对翼族而言,脑袋可以丢,但骨刀绝不可丢。一名没有骨刀的翼族,能力与丧尸无异。” “刚才,我的骨刀吞了他的骨刀,是否意味着我吞掉了他的器藏?”流归道。 “骨刀是噐息容器,翼族的身体是骨刀的容器。”王费道:“你的骨刀吞了他的骨刀,他骨刀中的器藏噐息现在全都是你的了。”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翼族弃卒。”流归皱眉道:“翼族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人的吗?” “物竞天择,弱者淘汰,强者生存,这是天道,也是翼族的生存法则。”王费道:“翼族的世界,远比你们人族残酷。也正因为这样,翼族才能站在所有食物链的顶端。少年,成为一名翼族,你,应该感到的不是沮丧,而是荣耀。”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马上适应翼族的生存法则。”王费接着道:“但如果你不能尽快抛弃人族无谓的虚伪和愚昧,在翼族的世界里,你会死得很快。” 流归道:“我早就厌倦了人族的虚伪,至于他们的愚昧,现在在我的心里只剩厌恶了。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我怎么舍得轻易去死。谁想要我死,我就先让他死!” “你很特别!”王费盯着流归道:“完全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类该有的心性,不过,这很好。可惜的是,转化过来的翼族不会长大,所以你的身体以后只能一直是你现在的样子。” “一具躯壳而已,少年又如何?”流归对自己的少年之躯,并不介意,他迟疑了会道:“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王费道:“因为我要带你走。” 流归沉默了会道:“我有得选吗?” 王费摇了摇头道:“在你刚才吞下我营中骨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得选了。这是我们翼族冷风营的骨刀,你吞下了它,就得给冷风营卖命,否则你得把骨刀连带你的命留下来。这,也是翼族的生存法则之一。” 流归眉头微微一皱,叹气一声道:“天下果然没有的午餐。” “这对你并没有丝毫坏处。”王费道:“脱群落单的翼族是无法在人类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加入冷风营,跟着我们,你至少还有条活路。” “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有多么宝贵。。”流归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能活着就好,不管有得选没得选,我都跟你走。” 王费也点了点头道:“你能自己想明白最好。” “但这个地方,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流归有意无意地面朝岩壁方向道:“有人欠我的,我早晚得要回来。” “如果将来有一个叫落木的人落到你们手里,请一定把他交给我。”流归接着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换他的命。”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对他?”王费眉头皱了皱道:“翼族是个冷血社会,心有牵挂可是大忌。” “值得!”流归道:“虽然之前,他曾经是我的兄弟。但今日之后,他就是我的仇人。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要留他的命,我是要他也尝尝中了骨毒被人抛弃的滋味。” “好!”王费闻言松开眉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是翼族行事的风格。如果将来他落到我们营里,我会把他交给你亲手了断。” 流归和王费谈话的时候,春风酒楼的院子里,流剑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道:“刚才那畜生去的可是小青山方向?” 金玉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王费飞落的地方,道:“应该是,怎么了?” “糟了,糟了!”流剑满脸冷汗:“阿归说,小木现在小青山上,他也去了小青山。” 芒琴怒道:“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说,这会就是赶过去也已经晚了。” 金玉懊恼道:“即使能及时赶到,我们也对付不了那个王费,这次我们太轻敌了。” 流剑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万不得已,只有请老镇长大人出来镇场了。”金玉道,说完十分果决地挥手祭起金刀。 金刀一刀,器息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云霄之上,金刀噐息宛若游龙。 芒琴一挥手,琴音扶摇而上,灌入金刀气息之中,金玉一挥手,金色游龙一口将琴音吞入腹中,昂首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之音。 龙吟之声,在天际远远地传了出去。 五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一名中年文士正在一汪清泉边煮茶。 绿茶如青衣美人在杯中翩翩起舞,杯口水汽袅袅。 泉水平如明镜,一轮明月倒映其中。 中年文士听闻龙吟之声,抬头望向月牙镇方向,不假思索,一挥手。 一道剑光从水中月亮里脱水而起,冲上郎朗夜空。 剑气潇潇,夜空激荡,顿时风起云涌,云层滚滚如浩浩江水,杀气腾腾 剑气之下,五百里内,万物寂寥。 一剑撼动天地!这,这是撼天境的器息! 什么情况,这种偏僻地方居然会有撼天境的大人物! 王费抬头仰望夜空,脸色剧变。 他不暇思索,口中急急吹出一声尖锐的长哨,哨声虽然刺耳,但在夜空中剑气之下却显得那么微弱。 小镇中所有翼族闻声纷纷脱离现场,展开双翼,腾空而起。 王费张开双翅,腾空时朝流归低喝了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随我速退!” 流归跟着张开双翅,振翼飞起,紧紧跟了上去。 此时,其它翼族已经飞临小青山上空。 王费心中仓皇,也不点数量,振翅朝剑气相反的方向疾飞而去,其余翼族纷纷尾随而行。 眼看翼族成群结队远远地消失在夜空之中,金玉伸手在空中一招,器息收敛,金色游龙收缩回来,化回金刀,从空中徐徐落下。 夜空,风卷残云,露出圆圆的一轮明月,剑光似从月中来。 一滴水滴从空中落下,正好滴在水里明月中央。 泉水轻轻荡漾,剑光如箭归来,也正中水中明月。 水波瞬息平静,夜空一片清明,泉水复映明月入其中。 第25章 五侯王 是夜,不周殿,史官录,中土纪元一百零六年中秋夜,映月重现人间,剑出西山,气潇五百里。 明镜台,明镜一片锃亮,镜面定格在月牙镇上空,空中明亮的是一轮明月,比明月更明亮的,是一道剑光。 夜月幕一俯卧长桌前,宫青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夜月幕一对着镜面,遥遥举杯,道:“好久不见,可惜不能对酒当饮。” 摘星楼,李星星抬头仰望星空,楼顶星海的星光忽明忽暗,他呢喃道:“今夜,你才是最闪亮的那一颗!” 离宫,永不熄灭的离火,忽然飘忽起来,离人靠在篝火边,伸手煨了煨火,幽幽道:“你也感觉到了吗,他没死,而且又回来了。” 风清洞,清风徐徐而来,细细而绵长,微微吹动宁愿的衣袂,他缓缓伸出手,清风从他的指缝中漏过:“嗯,起风了!” 快活林,花千夜推开拥在她身边的男女,妖娆的身姿从酒池中站了起来,酒水顺着她的长发滑落下来。 此刻,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都透着光亮,但却无一人敢上前簇拥,甚至不敢仰视。 “就知道你是个老不死的,你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死,只是,你既然都当了这么多年的老乌龟,为何偏偏今夜却又要现身了?” 莫铁匠抱着酒壶,醉眼朦胧。 一个料峭,从青驴背上滚落下来。 醉酒误事,醉酒误事,老儿嘴里念念有词,不想眼界如此花了,竟以为刚刚瞧见撼天一剑。 五侯王,各自坐镇王城之中,如此荒漠之地,何来撼天之境? 一个酒嗝喷出来,莫铁匠又要说话,却听见葡挞一下,一个驴蹄子压到他嘴上,竟连支吾也支吾不出声来。 莫铁匠酒劲起来,大怒,待要打将起来。 空中突然一黑,一排黑影从他身上掠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举目朝空中张望。 只见一队翼族如一片乌云,疾疾从空中飞过。 莫铁匠大惊,醉酒顿时清醒了一半。 “乖乖!”看着翼族远去,消失在天际,莫铁匠才推开青驴蹄子,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道:“夯货,夯货,方才过去的可是一群翼族?” 刚才把他扑倒在沙子里的青驴坐将起来,象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点上一杆旱烟,嘴角里吐出一个烟圈,悠悠点了点头。 “夯货,这群翼族为何如此仓皇?”莫铁匠一拍脑袋,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惊呼一声道:“莫非刚才真有剑息撼天,非我眼花?” 青驴一脸不屑地看着莫铁匠,心道,这些年,你什么时候不眼花?偏看真的了,却当自个眼花。 莫铁匠搔头道:“慢着,慢着,撼天境,五侯王中,谁会来这里?” 青驴终于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浓烟,道:“莫老货,你个蠢老头,只顾看了剑气,可注意到剑花。” “剑花?”莫老儿闭眼,暗自回想,剑气身冲天的时候的情景。 突然张口大叫道:“映月,那是映月!传闻泗野大战之时,已经陨落了,不想他还活着,隐居到了塞外!” 青驴默然不语,嘴里吐一个一个又一个烟圈,烟圈一个套着一个又套着一个 莫铁匠也不说话。 一人一驴,坐在沙丘上,两个长长的影子挂在冷冷的沙子上。 良久,莫铁匠自言自语道:“白日一进月牙镇就觉得古怪,就是说不出所以然。金胖子会把春风酒楼开在那里,我就应该知道,那绝不会是个普通的镇子。” “还有那位少年。”莫铁匠道:“就是叫落木的那个娃,还不曾练器,却能给斩铁开了器。当时一时兴奋,光顾着跑路,没有细想,现在细细想来,那那都透着古怪。” “这个镇子大小妖孽横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莫铁匠拍了拍青驴的肩:“老伙计,外面流浪久了,咱也是时候找个地方落落脚了。” 青驴一脸不情愿地爬起身来。 莫铁匠一跃而上,拔出葫芦塞子,灌了青驴一大口,青驴这才舒展起来,长叫一声,奋蹄踏沙而去。 莫铁匠收起葫芦,挂到腰间,哈哈大笑两声。 月牙镇,月牙镇,我又来了! 和其他人不同,红衣女孩并不十分关心洞外发生了什么。 因为白姨的情绪此刻异常亢奋,红衣女孩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她灯枯油尽的最后时刻终于到了。 她的心情很糟糕。 “月牙镇,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白姨强掩卷容笑了笑,刻意不提生离死别的话题:“我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在这镇上一夜的见识。翼族,撼天境,如此强大的禁制,还有一群小妖孽,连我这个真的妖见了都后怕。” 红衣女孩满脸哀愁道:“他们都还是些孩子,怎么能和白姨你比。” 白姨摇了摇头道:“不用安慰我,看见这些孩子,我莫名有种感觉,感觉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这些娃,看着都是一群不得了的好孩子,可惜我是看不到你们成长了。” 说完,忍不住一声叹息。 转眼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落木,道:“我死之后,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他会照顾你。” 红衣女孩咬了咬牙,一脸倔强道:“我不需要他照顾。” “就算你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也必须照顾好你!”白姨厉声道:“这也是我最后的托付,他没理由拒绝,而且用我的牙,换他一个承诺,他不吃亏,至于你,更没理由拒绝。” 红衣女孩倔强地噘起嘴,默不作声。 白姨叹气一声,呼吸渐浅,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母亲,主母白倩的恨意发泄过后,这些年的怨气,我已经全消了。若她能活着,我也还能活下去,这一生啊,还愿她依旧是我的主母大人。要是我们都能陪着你一起长大,那该多好啊!” “白姨困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白姨不陪你了。” 红衣女孩将白姨的脑袋十分小心缓慢地放到自己腿上,颤悠悠,乖巧地嗯了一声道:“困了你就睡。” 白姨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终于在最后一息后停止了下来。 第26章 别哭 两行泪珠止不住地从红衣女孩脸上掉落,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白姨的狼面上,看着仿佛白姨也在流泪。 洞外很安静,洞内只有水帘落潭,岩壁滴水的声音。 红衣女孩抽泣着,哇地一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痛哭了出来。 正如她所言,从出生以来,在她的内心深处,只有白姨是她的亲人。 此时此刻,白姨丢下她走了,以后就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孤单令人寂寞,而寂寞仿佛剜心的刀,刀刀令她心疼。 红衣女孩抱着白姨的头,泪流满面。 伤心似乎是可以传染的,水帘的水珠加速滴落,好像也在流泪,洞内的水声哗哗地响亮了起来。 “你,不想她死吗?”哗哗的水流声中,一个温和声音从水帘后面传来。 红衣女孩的脸颊紧紧贴着白姨的狼面,边哭边道:“不想,当然不想,我要我的白姨活着,好好活着。只要她能活着,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水帘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道:“她对你真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红衣女孩也不管水帘后问话的人是谁,继续哭泣道:“没有人比她对我更重要!” 水帘后面微微沉默后,柔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她还能活,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哭?” “你能救活白姨?”红衣女孩闻言迅速止住哭泣,抬头望向水帘,这是她入洞后,第一次正眼观望水帘,水帘前面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是水帘后面幽幽暗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救不了她,但能让她继续活着。”水帘后面的声音道:“不过,你需要为此付出些代价。” “一切!”红衣女孩一把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举起手指,一脸郑重,信誓旦旦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您告诉我,您需要我拿什么来换?” “南八白狼一族真是可悲的妖族,自己的血牙可以治愈人族,却无法给自己疗伤。若没有白倩护住她,南八白狼早该灭族了。”水帘后面的声音道:“她的肉身已死,要想活,就需要鲜活的肉身供养,你愿意用你的肉身寄养她吗?” 红衣女孩想都不想道:“我愿意!” 水帘后面的声音道:“好!” 一道白光突然从帘后冲出,白光化形成一只手掌,手掌探入白姨的身躯,白姨的躯体一颤。白光手掌从躯体里一把抓出白姨已经暗淡的灵体。 白光手掌的指甲在红衣女孩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下,按出一个手印,将灵体从划破的手心里种了进去。 红衣女孩顿时感到一阵冰凉,身躯一震,头上浅露跟着微微荡漾。 白光一闪,收了回去。 “咦~”水帘后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诧异。 语音才落,一道噐息从水帘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杀破出来,噐息化成剑光直接刺向红衣女孩的面门。 红衣女孩根本来不及反应,两眼怔怔。 但剑光杀到面前,一触到她头戴的浅露,便不能刺入一丝一毫。 轻轻柔柔的浅露刹那暴涨起一股强大的器势,火气猎猎,气焰嚣张,宛若一道炎墙一举挡住了汹汹剑光。 水帘后的声音感叹一声道:“果然是你啊!” 炎墙中伸出两只白葱一般的手指,轻轻一夹,夹住剑光,火光气焰收起,凝成一名婀娜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全身红妆,面带浅露,宛若一朵娇艳的玫瑰,亭亭而立。 水帘后的声音道:“好久不见。” 红妆女子默然不语。 两者微微僵持,剑气突然消失。 红妆女子默默朝水帘后面看了一眼,袅袅如烟消失在红衣女孩的浅露之中。 红衣女孩震惊无比,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看了看手心,手心处有条细细的伤痕,伤痕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感受了下手心,感应到白姨的灵体正在她手心血肉中慢慢恢复,顿时喜极而泣,悲伤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红衣女孩双眼望向水帘,用十分诚挚的口吻道:“谢谢您救活了我的白姨,我愿意兑现我的承诺,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水帘后沉默了会后,道:“别哭!” 说完,水帘后面就再也没有声息。 红衣女孩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昏迷中,落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流归变成了一个丧尸,跑到山下的镇里。 落木追上流归的时候,月牙镇的大人小孩正追着流归打。 他冲过去,分开人群,想要护住流归。 但流归已经不认识他了,转身就跑。 落木就跟在流归后面一直追,但无论他跑得多快,都追不上流归。 追着,追着,空中一剑西来,斩过流归的头颈。 流归越跑越慢,等他止住脚步的时候,脑袋从头颈上掉了下来。 落木大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外面已经天色微明。 “流归!”他一跃而起,两眼望向洞外,原来躺在草地上的流归已经没了踪迹。只见金玉正带着一帮人在洞口外面窸窸窣窣地收拾。 红衣女孩走到落木身后,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没死。” 落木闻言松了口气,问道:“那他人呢?” “走了。”红衣女孩轻叹一声道:“是跟翼族走了。” “翼族?”落木脸色骤然煞白:“他为什么要跟翼族走?为什么不等老镇长回来?” “不是他不想等,是他等不了了。”红衣女孩道:“你晕倒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尸变了,我不知道你们的老镇长大人是谁,有多大能耐,但即使他能及时赶回也是没用的,骨毒入心,无人无解。” “尸变!”落木锤了捶了自己脑袋道:“要是我能继续喂他血,他就不会尸变,只要他不尸变,老镇长还有江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说到这来,他突然想起什么,怒吼一声道:“谁,是哪个混蛋把我拍晕的?” “是我。”夜月萧叶刚被吵醒过来,就听见了落木的一声怒吼。 “混蛋!”落木冲过去,一把夜月萧叶从地上揪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流归的。” “我知道。”腿口的疼痛让夜月萧叶冷汗直冒。 “知道你还这么做?”落木将夜月萧叶胸口的衣服揪紧了,夜月萧叶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落木,你醒醒!”夜月萧叶被揪紧的衣服压住血管,涨得满脸通红:“他已经中了骨毒,没救了!” 落木满脸怒容:“胡说,他那时候还没有开始尸变,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没救了?” “你我都知道,骨毒是无解的。”夜月萧叶道:“就算把你身上的血放光,你也救不了他!” 落木一怔,手里抓紧的衣服慢慢松开。 “我知道你很想救他。”夜月萧叶道:“但我们应付不了那么多的翼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去送死!”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落木一把狠狠推开夜月萧叶。 第27章 回家 夜月萧叶单腿站立不稳,跌落在地,断腿吃疼,忍不住啊地一声痛叫起来。 落木这时才注意到夜月萧叶腿已经断了一条,不禁一怔。 红衣女孩快步过去,扶着夜月萧叶坐起,将他的断腿检查了一下,断口松裂部分重新包扎了下。 落木心中怒气未消,不愿和夜月萧叶说话,便问红衣女孩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小腿中了骨毒。”红衣女孩叹气一声道:“断腿求生,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骨毒?”落木又是一怔,道:“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回洞前冷不提防被那个该死的翼族刺了一刀,那一刀,他在刀尖释放了骨毒。”夜月萧叶惨笑了一声道:“万幸只是刺在小腿上,砍了条腿,小命还能保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你出去了,我不想你变成下一个流归,下一个我。” “小哥哥,你不要怪五公子,五公子并没有做错。”救回白姨之后,红衣女孩心情已经平复。 一夜共患难之后,渐渐与落木和夜月萧叶熟络起来,话也比原来多了:“如果我那时能阻止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放任流归在洞外不管的!他被翼族刺到胸口,还忍疼,赶上山”落木道:“你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他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发小兄弟,我们在这小镇里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偷枇杷,掏鸟窝” 红衣女孩默默听着,见落木哽咽着说不下去,才轻声安慰道:“流归虽然尸变了,但并没有尸变成丧尸,万幸,他异化成了翼族,他只是身体转化了,但并没有死,也不算是死了。” 落木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闻言心情变得无比复杂:“翼族?”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道:“以他当时的情况,转化成为一名翼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落木问道:“你确定他是异化成了翼族,而不是尸变成了一具丧尸?”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道:“你晕倒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不会错的。” “只要没尸变成丧尸,不管他变成什么,就还算活着。”落木攥起拳头道:“流归,你给我等着,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回来。” 夜月萧叶心中一声叹息,暗道,就算你把他带回来,他也已经是一名翼族,翼族会与人族共同生存吗? “他跟翼族走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你的错。”红衣女孩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 落木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默然不语,伸手抓过酒壶,狠狠灌了两口,走到洞口,看了看天色,道:“天亮了,老镇长应该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江姨是否也回家了。” 落木转身背起夜月萧叶,打开洞口,走了出去。 金玉大早就已经候在洞口,一脸焦虑的在洞口边来回踱步,不时指挥一下店里带来的几个伙计收拾翼族残尸,一见到落木出来,马上迎了上去。 看见落木背上的夜月萧叶,随后出来的红衣女孩,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笑盈盈起来,一返春风酒楼中掌柜的姿态,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道:“五公子,满镇子都在找您,不想您在这里,我们老镇长大人已经回了,依您吩咐,正候着您呢。” 不等夜月萧叶回礼,落木摆了摆手,小心将夜月萧叶放下,对金玉道:“金叔,他受伤了,要尽快治疗,劳驾你先送他去江姨那里疗伤,静叔那边现在还不急于见他的。” 金玉应了两声,从落木手中接过夜月萧叶,却不去看受伤的夜月萧叶,而是细细地上上下下将落木打量了个遍,见落木无恙才放心下来。 他指挥店里伙计就地取材,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支棱起一副简易的担架,将夜月萧叶抱到上面,领着两个伙计担上,往山下诊所而去。 落木指挥剩余伙计,继续砍了木头,又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 落木与红衣女孩回到洞内,将白姨的躯体搬出来。 伙计都不敢进入洞内,毕恭毕敬站在洞口,接过白姨身体,放到担架,与落木和红衣女孩一路下山往镇里去。 一路上,落木和店里的伙计大概了解下镇里昨夜发生的情况。 到了镇里,将红衣女孩在春风酒楼安顿好后,他就急匆匆朝流归家赶去。 流归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要去流家流剑通报一声。 一路上,明明知道流归不可能归家,但他的心里却还是自欺欺人地揣了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流归的家以剑结庐,是镇上唯一的剑庐,到了剑庐,流归自然不可能在家,只是没想到他要找的流剑也并不在家中。 虽然没有找到流剑,但他猜到流剑此刻会在哪里。 怀着些许失落,落木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己家里。 家门半掩着,这并不奇怪,家里只有他一人住,出门忘记带门是常事。 可这次,他知道这半掩的门是有人刻意为他留的。 家里有个小院,落木还没推开门,小院里的凝重气氛就已经透了出来。 他要去找的流剑果然就在自家院子里,不仅如此,除了他之外,芒琴在,把夜月萧叶送去疗伤的金玉居然也在。 而坐在这几人中间,最醒目的是一名中年文士。 “静叔回来了。”落木眼神一亮道。 这位静叔就是月牙镇的老镇长。 中年文士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流叔,流归他”落木见到流剑,心里十分难受,话没说完,便有些咽呜说不下去了。 “小木,阿归的事,你不用说了,去小青山前,他的情况我就已经知道了。”流剑面色看似平淡,但落木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是悲痛万分。 落木道:“怪我,没” “与你无关,去小青山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骨毒。要说没照顾好他的人,不是你,是我!”流剑叹气一声,用一种刻意生硬的口吻道:“那是他的命,我们正在找他的丧尸,找到了,我会亲自处理。” “你们都不用找了。”落木也叹气一声,怅然道:“他已经被转化成翼族,离开镇子了。” “翼族!”流剑心头一颤,一时悲喜交加,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缓缓无力地坐到一旁的靠椅上。 第28章 领地 落木走近到流剑身边,道:“流叔,不管他跟翼族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把他给你带回来的!” “罢了,随他去”流剑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小木,你没事就好。” “流归他是我兄弟,怎么可能就随他跟翼族去。”落木道:“就算他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流剑沉默了会,刻意避开流归的话题道:“我们来找你,是另有要事商量,眼下还是说要紧的。昨夜,老镇长大人出了一剑,虽然震镇退了翼族,但这样一来,我们在这月牙镇恐怕再也住下去了。” “这事怪我。”金玉一脸懊恼道:“王费掠去小青山,我一时心慌,头脑一热,就手忙脚乱地请老镇长大人出手镇场了。” “不是你一人的事。”芒琴皱眉道:“当时我也慌了,也推了一把。” “归根到底,要怪我,如果不是你们担心我,也不会惊动静叔。”落木道:“静叔,怪不得别人,这次是我惹的事。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翼族的事情既然惹上了,静叔这一剑还是应该出,而且也必须出。我在小青山上,可以躲进洞里避难,月牙镇的百姓不能。你们都看到了,这些翼族已经暴露的身份,暴露之后,穷凶极恶,到处杀人放火,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弃月牙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被落木称为静叔的为中年文书点了点头道:“小木说的对,那个王费已达无法境巅峰,翼族八大将任何一位,都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我出一剑,不单是为了小木,更是为了月牙镇的百姓不受诛连。” 落木道:“月牙镇是静叔带领大家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这里不仅是我们的家园,也是镇中百姓的家乡,谁都别想破坏我们的家园,更何况来的还是翼族。” 流剑、金玉、芒琴全都默默点了点头。 “月牙镇自从建立以来,一直与外界为善,我们并不想招惹外面的是非,但谁要敢惹上月牙镇,我们谁也不怕。”流剑道。“我们安居于此,只想独善其身,现在既然事发了,藏是藏不住了。但想要我们离开月牙镇,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昨夜之后,月牙镇的安宁也将一去不复返了,既然都已经暴露了,就不必躲,不也必藏了。那不妨堂而皇之地让月牙镇热闹起来。”落木拍了拍手道:“我有一个想法,几年之后,我们将月牙镇建成一个人人向往的塞上明珠,让镇里的百姓也过上富足的日子,如何?” 金玉附和了两声道:“小木这个主意不错,正儿八经经营几年,我能让月牙镇富庶一方,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他们的眼。小木啊,金叔支持你!” 芒琴也点了点头道:“有老镇长大人坐镇,我们割据一方,中土各方势力,谁敢打我们的主意?” 说完,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老镇长,老镇长直接无视了他们的目光,随手取出一本书,边看边轻描淡写道:“小木,你有这个志气,当然是好的。月牙镇也总有一天,要显山露水的。但是,我虽然在月牙镇,月牙镇的事早就交到了你手里,不是事关月牙镇存亡的大事,我是不会管的。事,你们可以去做,但别指望我来管事。” “您老是我们月牙镇最大的依仗,些许小事哪能劳烦到您。”金玉一脸讨好,笑眯眯道:“不过,眼下,夜月幕一将月牙镇附近五百里属地册封给了夜月五公子夜月萧叶。现下,夜月萧叶已经到了月牙镇,您老不还挂着镇长的牌子,总要去应个场面不是。” “就是夜月幕一亲自来了,也别想逼我们交出月牙镇,何况来的不过是区区夜月五公子。”流剑冷冷哼了一声道:“从我们来到月牙镇的第一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了。想管辖这里,夜月萧叶算是哪根葱?” “月牙镇毕竟名义上是夜月国的领地。”落木皱头微眉道:“我们虽然不愿被夜月管辖,但也不愿与夜月正面发生冲突。我们虽然有静叔坐镇,但以一镇之力对抗一国,我们胜,镇上的百姓伤亡必然十分惨重,我们败,镇上百姓流离失所,不管胜败,这个代价对月牙镇都太大了啊。” “如果我们强行将月牙镇从夜月国割据出去,夜月幕一是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芒琴道:“纵然老镇长大人已经宣告了自己在月牙镇的存在,一战依然在所难免。” “战便战!怕他个熊!”流剑将心中的悲愤化成怒火道:“天下之地,能者居之。谁的领地是天上掉下来的,他夜月幕一的领地不也是从中土皇朝中割据掠夺来的吗?” 金玉摆了摆手道:“战火烧到月牙镇,得死多少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战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什么是上策,难道要老镇长大人亲自去明镜台拜见夜月幕一,来个喝茶论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流剑道:“你以为夜月幕一是会认亏的人吗?” 金玉道:“王不见王,撼天不见撼天,老镇长大人当然不会屈尊去见夜月幕一那只老狐狸。” 落木低头沉思了会道:“但要解决这个问题,不一定非要见夜月幕一,或许还有一个人也能帮到我们,而且这个人就在我们月牙镇。” “谁?”流剑,芒琴和金玉几乎异口同声道。 “自然是夜月萧叶!”落木道:“月牙镇是夜月的领地,但你们别忘了,现在它名义上已经是夜月五公子夜月萧叶的属地,既然是他的属地,月牙镇的事情,当然也是他的事。现在,月牙镇有了麻烦,不找他找谁去?夜月萧叶就在月牙镇,昨夜中了骨毒,断了一腿,刚被金叔送去江姨那里疗伤,正好去探望一下。” “怎么把这位公子哥给忘了!”金玉一拍大腿道:“昨天我已经应了,本该陪老镇长大人走一趟。但老镇长大人您昨夜已经露了形,以撼天境的身份去见他,是不是也太给他面子了?” 老镇长大人微微一笑道:“也算是故人之子,在月牙镇里出了事,过去探望一下,也还是应该的,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金玉连连点头道:“老镇长大人说的是!” 第29章 狼窝 “静叔,我也随你一起去。”落木道:“夜月萧夜的腿伤,多少和我有些关系,正好去看望一下,瞧瞧他的腿治得怎么样了。” “你去正好。”老镇长点了点头,道:“这事是给你惹出来的,再说镇里的事本就该你去处理。” 看着老镇长、金玉与落木出门远去的背影,流剑和芒琴面面相觑,叹气一声,几乎异口同声道:“老镇长大人还是那么不负责任啊,我们家小木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要肩负起镇里的重担!” 此刻的夜月萧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镇医务所的病床上。 作为镇上唯一一个医务所的所长,江琳平时极少自己出诊,但这次,她亲自负责了夜月萧叶的医疗。 黑甲军是护送夜月萧叶的队伍,而正是这批黑甲翼族昨夜袭击了月牙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虽然夜月萧叶贵为五公子,但翼族的袭击行动并非他所授意,他也只是受害者。不过即使如此,江琳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虽然断了条腿,但命算是保住了。腿切得很及时,切口平整,止血处理得很好,伤口包扎的手法也不错。”江琳一边给夜月萧叶清理伤口,一边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你自己包扎的?”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我怕痛,自己不会也不敢动手,是劳驾一位小妹妹帮忙包扎的。” “哦?”江琳停下手中的活,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镇里还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小妹妹。” “是一位来自斧国的小妹妹。”夜月萧叶道:“听说也是昨天才到月牙镇的。” 江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江琳给夜月萧叶的伤口重新做了处理。整个过程,没做任何镇痛。 经历过昨天一夜,夜月萧叶对镇上任何一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明明疼得冷汗直冒,却强忍住不吭一声。 落木的出现,几乎救了他一条命。 一进医务室,落木熟门熟路,很乖巧地从医柜里拿了一瓶镇疼药水,递给江琳,叫了声:“江姨,你几时回来的。” 江琳接过药水,没有回答他的话,瞪了他一眼道:“多事!你又没受伤,别在这里碍事。” 落木道:“江姨,其实我昨夜还是受了伤的。” 江琳闻言脸色大变,双手将落木上下摸了一遍,未见到伤痕才放心,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夜月萧夜张口骂道:“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下次跟他一样,脚折了也别来找我。” 落木笑了笑道:“我又不会断腿,自然不来找你。” “滚,滚,滚!”江琳一边给夜月萧叶镇疼,一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落木并没走开,小心翼翼道:“静叔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江琳正要将夜月萧叶的包扎完毕,接头一用力,夜月萧叶刚被镇过疼,这一下立刻又疼得牙齿咯咯作响。 落木见状,更加小心翼翼道:“他是来探望五公子的,现在正在外面,他让我先来问问你,他是否可以进来?” 江琳皱眉道。“他是镇长,月牙镇哪个地方不能进?问我干什么?” “瞧你说的,镇上的医务所是你的地盘,没你的同意,谁敢进?”落木道:“即使是静叔,没你开尊口,他也不敢进你的禁地啊。” 江琳白了落木一眼道:“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进医务所需要我的同意了?” 落木嘻嘻一笑,朝外面叫道:“镇长大人,江姨请您进来。” 金玉在外面急忙叫道:“还有我呢!” 江琳冷冰冰道:“来都来了,装什么孙子,一起滚进来。” 老镇长在门外轻咳两声,将书卷负手到身后,踏步走了进来,金玉跟在后面,打着笑脸,叫了声:“琳姐!” 江琳也不理会他们,剪断医疗绑带,甩头就走了出去。 夜月萧叶看见这两人进来,莫名紧张了起来。 “五公子。”金玉拱了拱手,用一种不阴不阳的口气道:“您吩咐的,我们老镇长大人回来,特来拜见。” “岂敢,岂敢!岂敢劳驾老镇长大人,应该我去拜会才是。”夜月萧叶额头直冒冷汗,想从床上起来,却被落木一把按住道:“五公子有伤在身,还是躺着好。” 金玉皮笑肉不笑道:“躺着好,躺着好。” 夜月萧叶一脸尴尬道。“昨日,是我不识高低,行为过于嚣张,还望两位大人切莫怪罪。” 金玉笑眯眯道:“可不敢,月牙镇都已经是您五公子的属地,小店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拂。” 夜月萧叶被金玉笑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兔子掉进了老狼的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落木。 落木笑了笑道:“五公子别想多了,镇长叔叔和金叔真是来看望你的。你的腿伤怎么样了,嗯,江姨刚才怎么说的?” 夜月萧叶闻言暗舒了一口气道。“江大夫说无碍了,还要谢谢那位红衣小妹妹昨夜处理得及时得当。” “静叔,我昨夜能从翼族手里脱困,也还多亏了五公子帮忙。”落木道:“他伤了这条腿,多少也与我有些关系的,金叔,五公子现在是个病人,你就别吓他了。” “才断了条腿已经是万幸。”夜月萧叶道:“昨夜要是没有落木兄弟救命在先,镇长大人庇佑在后,我都没机会活到今天。听闻镇长大人昨夜一剑通天,可惜我虽身在月牙镇,竟无缘一见,正遗憾不已。” 说话的时候,他的口吻中充满对老镇长的敬畏。 老镇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倚坐在一旁,自顾自地翻着书卷看书,对他的恭维恍若未闻。 “也正是老镇长大人昨夜出了一剑,月牙镇从此怕就要不复安宁了。”金玉叹气一声道:“月牙镇虽是由我等开荒而建,但名义上却是夜月国的领地,夜月王上必定不会容忍我们继续盘踞此地。可月牙镇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创立起来的家园,我们是绝不会搬离出去的。如今月牙镇已经是五公子的属地,不知道五公子对此有何想法?” “岂敢,岂敢,我不过是一个亡命落魄的公子,哪敢有什么想法。”夜月萧叶在病床上硬撑着起来,躬身作揖道:“有老镇长大人在此,当然是一切都听从老镇长大人安排,还请老镇长大人示下,我一一照做就是!” “倒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孩子,不把你放在宫里好好养着,却放逐到这里,夜月幕一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长眼啊。”老镇长此时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夜月萧叶一眼,没有接夜月萧叶刚才说的话,他徐徐收起书卷,指了落木,淡淡道:“镇上之事,不必问我,你去问他,他要是因为夜月出了什么事,我找你。” 说完,他便起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第30章 兄弟 夜月萧叶闻言满头冷汗直下。 眼看着老镇长走出房间,落木与金玉默默对视一眼,心中暗道:难怪老镇长来时答应得那么爽快,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就不是来探望夜月萧夜的,那只是他来这里的借口! 金玉意味深长道:“好事,好事,这医务所,老镇长大人已有七年未曾踏足一步了,要不是因为五公子受了伤,老镇长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进琳姐的医务所。” 落木道:“我猜,老镇长大人刚才出去,准是去见江姨了,哎呀,不行,我得去瞅瞅,可别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夜月萧叶和金玉。 夜月萧叶被金玉笑眯眯地盯得十分不自在,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刚才所言,不知老镇长大人有何想法?还请金掌柜指教一二。” 金玉摆了摆手道:“老镇长大人刚才已经说得明白不过了,这事您得问小木,他不管,我更管不着。” 夜月萧叶一愣,道:“这可是事关夜月与月牙镇的大事,难道不应该听从老镇长大人的意思吗?” “您是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我们镇,也不了解我们老镇长大人。”金玉道:“我们老镇长大人性格懒散,除了偶尔给我们讲解些大道理,平时只喜读书,不爱管琐事。” “那,如今镇上何人管事?”夜月萧叶道。 “自然是小木主事。”金玉理所当然道。 夜月萧叶一怔,经过昨夜的事,他早就不敢小看落木,但毕竟镇长大人是撼天境的大人物,即使眼前的金玉也是中土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按说怎么也轮不上一位少年主事啊。 “落木六岁以后,老镇长就甩手不管镇上的事了。”金玉看夜月萧叶震惊不语,就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六岁?”夜月萧叶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落木六岁就接管月牙镇了?” “是啊。”金玉点了点头道。 “月牙镇不是普通小镇,有老镇长大人,有您,他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如何能管辖得了?”夜月萧叶道。 “头一年,确实管得鸡飞狗跳。”金玉笑了笑道:“近几年就好多了。我们月牙镇能在夜月幕一的眼皮下,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是靠他。” 两人正聊着,落木一溜烟又跑了回来。 金玉有些讶异道:“居然无事?” “如何无事?”落木一脸无奈道:“这次狠了,一前一后,约去了小青山后山打架,我跟不上他们,只好回来了。” “哎!”金玉叹气一声道:“幸好不在前山,否则又该那群刁钻的松鼠倒霉了。” “上次是活该那群松鼠倒霉,它们欺我在山上酒醉,想趁机偷我手头的酒喝,偏偏不巧遇上静叔和江姨打架。”落木吐了吐舌头道:“他们打归打,惊着那群小魔头,那群小魔头酒没偷走,倒是打翻了我一坛猴儿醉。” “说起酒,我倒想起店里刚刚又进了一批,这会该到货了,我得去瞧瞧。”说完,金玉拍拍屁股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落木与夜月萧叶,两人已经相熟,屋里的气氛也就再像之前那么凝重了。 夜月萧叶擦去额头冷汗,道:“落木,我刚听金大掌柜说,你六岁开始就已经管理起了月牙镇,是真的吗?想我六岁的时候,就是一个懵懂只知玩闹的孩子!” “别听金叔胡诌。”落木笑了笑道:“我那时小,不知深浅,虽然确实是六岁被镇长叔叔赶鸭子上架,但其实是胡闹着玩的,镇上的事有叔叔们打点,没我多少事。” 猜到落木是来找他谈事的,夜月萧叶此刻也无心闲扯,直接转入正题,他转回刚才金玉的话题,一脸正色道:“落木,我知道你们月牙镇还想在夜月继续自治管辖下去,我也想在月牙镇好好活下去。” “你在月牙镇当然能好好活下去,但前提是月牙镇首先要能继续存在下去,我说的是我们的月牙镇。”进了正题,落木收起笑脸,也一脸正色道:“所以,五公子,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好好谈谈。” 夜月萧叶沉吟了会,道:“那我们就先谈谈你们的月牙镇怎么继续在夜月存在下去?” 落木点了点头道:“好,也谈谈你如何在月牙镇活下去。” “如果我可以收到老镇长大人的一份辞呈,那么我将自己接任月牙镇的镇长之位。”夜月萧叶道:“月牙镇名义已经是我的属地,由我亲自兼任月牙镇镇长,月牙镇依然归属夜月,月牙镇自然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落木迟疑了下道:“如此,夜月王会以为如何?这种移花接木的把戏,相信他并不难看穿,你就不怕他因此收回你的属地吗?” “我已经是夜月王家的丧家之犬,收回一名放逐公子的荒野之地,我以为王上必耻于如此。”夜月萧叶道:“而我保证,只要我担任月牙镇镇长一天,月牙镇就依然是你的月牙镇。” “不是我的,月牙镇是我们月牙镇人的。”落木十分刻意地更正了下夜月萧叶的表述后道:“堂堂夜月五公子只是一位徒有虚名的塞外小镇镇长,你会甘心吗?” “老镇长大人这样的大人物都能做你一镇的招牌附庸,我自然也能踏踏实实给你做个傀儡镇长。”夜月萧叶微微一笑道:“做个幕前傀儡,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安心做一名纨绔公子,也不错啊!” “你要真能这么想,那就很好!”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道:“只要你留在月牙镇里,我保证你会好好活着。” 夜月萧叶将双手负到脑后,靠着床头,望向窗外,道:“活着有多好,只有像我这样的丧家之犬,才会真正体会到,人生在世,活着才是头等大事啊!” “不仅如此,不出几年,我的叔叔们将会把月牙镇经营成一座繁华之城。”落木道:“届时,你将不再是一个塞外无名小镇的镇长,而是一位威震一方的新城城主。” 夜月萧叶闻言从窗外收回眼光,盯着落木的眼睛,十分认真道:“落木,比起当一名显赫的城主,我更希望能成为你的兄弟,像流归那样的兄弟。” 落木默然不语,沉吟着低头转身而去。 看着落木离开的背影,夜月萧叶心头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眼看落木临到门口,放慢脚步,回头道:“夜月萧叶,昨夜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不多,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夜月萧叶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永远的兄弟吗?但愿是啊” 第31章 余温 第二天,清晨。 几只小鸟儿在窗外柳枝上清唱。 红衣女孩早早起来,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依偎着望向窗外。 桌子上放着两杯清茶。 茶水刚泡下没多久,此时茶温正好,红衣女孩双手捧起其中一个茶杯,用茶杯的温热温暖着双手。秋日早凉,杯口上冒着丝丝热气。 昨天,镇上被翼族侵犯之后,有些乱,落木没有时间来看她。 她昨晚就跟金玉打了招呼,准备今天离开。 落木敲了敲门,发现门并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落木的到来,红衣女孩并没有感到惊讶,好像早料到落木要来,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将桌子上的另一杯推向落木,轻声道:“落木哥哥,你的。” 落木在桌边坐下,没有客套,直接捧起茶杯,小心地咗了一口。 两人默默地喝着茶,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落木放下茶杯道:“听说,你要走?” 红衣女孩默默点了点头。 “留在这里不好吗?”落木道。 “这里很好。”红衣女孩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水气在杯口丝丝袅绕起来。 落木低头想了想,皱眉问道:“但你不喜欢?” “喜欢!”红衣女孩小心地将茶杯捧起来,放在手心,道:“我很喜欢!” “但你还是要走。”落木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红衣女孩,似乎想看透浅露,直视她藏在之后的眼睛。 红衣女孩道:“我要去一个我很不喜欢的地方,取回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落木问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红衣女孩微微摇了摇头道:“其实,并不重要。” 落木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猜到落木在想什么,红衣女孩又补充了一句道:“但那是我的东西,我得取回来。” 落木道:“白姨把你托付” “落木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不需要你的照顾。”红衣女孩直接打断落木道:“南八白牙是白姨给你的东西,你要照顾,那要照顾的人不是我,而是白姨,而且她现在也真的需要你照顾。” 说着,红衣女孩指了指一旁的大床。 白姨面目安详,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早就已经没了气息,但身躯依旧保持着余温,表情也栩栩如生,看着就像是活着一样。 “我不方便带着白姨的肉身上路,请替我安置好白姨的肉身。”红衣女孩站起身,对落木深深鞠了一躬道:“落木哥哥,真的拜托你了!” 落木没有避让,正面受了她一拜,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照顾好她。” 似乎心事已了,红衣女孩的声音和脚步都轻快起来,她摆了摆手,转身朝门外走去:“那我走了。”。 落木放下茶杯,犹豫了下,快步跟上去道:“我送你。” 红衣女孩没有回头,却轻声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酒楼走出来。 春风酒楼院子里的马车已经套好,雇好的车夫早早坐在车头等候。 扶着红衣女孩上了车厢,落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串银链,银链上挂着一块凝脂红玉。 “你的,在小青山上找回来的。”落木将银链子放到红衣女孩手里道:“我这里正好有块西山得来的暖玉,放我这儿没什么用处,送你了。” “我去小青山找过它,怎么找都没找到,原来是在你这里啊!”红衣女孩接过银链,满脸欣喜道:“落木哥哥,谢谢你!” 落木凝眸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红衣女孩道:“白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的肉身留了在月牙镇,这里也就是我的家,我总有一日会回家的。” 落木微微一笑道:“月牙镇随时欢迎你回家!” 红衣女孩在马车中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徐徐启动,落木朝她挥了挥手道:“保重!” 马车上了柳灞,红衣女孩刻意让马夫放慢脚步,缓缓而行,眼看马车就要拐过柳灞,突然探出脑袋,朝着落木挥了挥手,鼓足力气,大声喊道:“落木哥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斧小曼。” 落木远远应声道:“斧小曼,我记住了!” 月牙湖宛若翠玉,青葱的柳树,微微的晨风,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斧小曼再次撩开车帘,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青山。 好美的地方! 如果故乡也可以选择的话,我愿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马车迤逦出了柳灞,慢慢驶入荒地。 斧小曼放下车帘。 她的手心渐渐浮现出白姨的脸型。 白姨叹气一声道:“何苦拜托他,一具躯壳而已,留着何益。” “那是你的躯体,虽然没有了灵魄,但它必须活着。”斧小曼柔声道:“白姨,我希望有一天看到你真正的活着。” 白姨幽幽又叹息一声。 斧小曼取出银链,小心翼翼地挂到脖子上。 链子上的红玉坠下来,正好贴到胸口。 斧小曼伸手将它握在手心,丝丝暖意从红玉中隐隐透出来。 好温暖啊! 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月牙镇,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像远行的游子,终有一天会回到温暖的故乡。 “既然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良久之后,白姨道:“如我们昨夜所见,月牙镇早晚会成为中土的一方新势力,在这里,你会更安全,也会更快乐。” 斧小曼摇了摇头道:“经历过昨夜,我才发现,原来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白姨,其实,我一直很安全!” “既然李妃奈何不了我,那我们为什么要如他所愿,还要在外面流浪呢?”斧小曼接着道:“留在月牙镇,我相信落木哥哥一定会信守照顾我的诺言。可是,他再怎么样,毕竟也还是年少。能威胁我的人,也一定能威胁到他。”斧小曼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姨就不会发生昨夜的意外。这样的意外,我绝不能再让它在我眼前发生第二次。” 白姨冷哼了一声道:“有了南八白牙,就算有危险威胁到他,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如果他不能好好照顾你,那颗南八白牙就太便宜他了。” “如果我需要,他会的。”斧小曼柔声道:“只是,我现在并不需要。”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需要!”白姨说完,脸型在斧小曼的手心渐渐隐去。 第32章 暗斗 送走了斧小曼,落木径直前往老镇长的家。 老镇长好读书,不喜欢热闹,家住在人烟稀少的月牙湖西畔的月牙西舍。 月牙湖的湖水在这里打了个湾,湾口岔出一道小小的水流,水流成溪,小溪的水流入老镇长家的院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天然水池。 沿着小水溪流走,落木就到了月牙西舍。 落木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就自己推了进去。 老镇长就坐在水池边,一个人静静地读书。 水池里的几条红鲤,不时钻出莲叶,悠闲地吐出几个泡泡。 落木没有打扰老镇长读书,顾自走近围炉,剥开炭灰,将炉烧红,用炭火煨开一壶,熟练地倒入青瓷。 青瓷刻画着烟雨,开水入壶,烟雨之色栩栩如生。 从青瓷中分出茶水,倒上一杯,小心地放到老镇长身旁的石桌上。 老镇长取过,浅尝了一口,放下书,微微一笑道:“都谈好了?” “嗯。”落木点了点头后笑道:“静叔,我与夜月萧夜算是谈妥了,但是,您老的镇长大位怕是要坐不成了。” “看来他是一个聪明人。”老镇长并没有感到意外,目光重新落回到书上。 落木小心翼翼道:“管住一个镇,对我已算勉强。将来要管一城,正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聪明人。” “夜月幕一差点毁了我们一个镇,让他的儿子来给我们重建一座城,想法不错。”老镇长道:“这是你早已经打定的小主意?” “哪能早打定,不是夜月萧叶正好虎落平阳,自投罗网了嘛。”落木挠了挠头,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静叔,您老没意见?” 老镇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你已经了足够解他了吗?” “还算不上十分了解。”落木摇了摇头道:“但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他。” “哦?”老镇长此时又放下书,看了落木一眼,意味深长道:“小木,轻易信任一个人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落木笑了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做这种极度危险的事了。” 老镇长微微沉默了会后道:“也罢,你可以姑且信任他,但这份信任仅限于月牙镇内。你回去告诉夜月萧叶,从他担任镇长那天开始,没我允许,不许离开月牙镇半步!” “镇长大人吩咐的,我一定带到。”落木笑了笑道:“现今的情况,就是您去赶,夜月萧叶也不敢离开月牙镇半步。” “夜月幕一还真是懂得给月牙镇锦上添花,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变蠢了。”老镇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落木,又拿起书心无旁骛地读了起来。 谈完事,见老镇长不再理他,落木有些无趣,就拔腿离开了月牙西舍,直奔镇衙衙门,找人替老镇长大人拟了一份辞呈,晃悠悠地拿着它去见夜月萧叶。 夜月萧叶这几日还在诊所疗伤,落木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份文书,文书上盖着夜月萧夜的官印。 这份文书捎带辞呈,很快在落木的安排下,向夜月王宫明镜台传送了出去。 夜月萧叶道:“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位像老镇长大人这样的撼天境大人物,即使我父王也不愿意承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我相信父王会以我拟定的文书发布公告,正好顺坡下驴,平定事端。” “但事情并不会到此为止。因为要你命的人并不是你父王,而是王后宫青柳。”落木显然并没有觉得事情的发展会那么乐观。 “王费归宫青柳节制。”夜月萧叶道:“月牙镇翼族事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入明镜台,在这起风波平静之前,宫青柳应该会在宫内夹起尾巴,消停一段时间。” “宫内消停,宫外就该闹腾了。”落木敏锐地抓到了夜月萧叶话里隐藏的要点。 “以我对宫青柳的了解,完全偃旗息鼓绝对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月牙镇,她还不至于愚蠢到敢来明争,但暗斗一定会有的。”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 “而这也正好暗合了夜月王的心思。”落木道:“月牙镇再怎么偏僻贫瘠,也是夜月的领地,夜月王表面平定了事端,但必定不会心甘,只是他不能自己明着对月牙镇出手,正好借用下宫青柳的势力。” “你对我父王和宫青柳了解得还真是透彻。”夜月萧叶又点了点头道:“我猜,事实也必定如此!” “既然是暗斗,宫青柳一定会把影响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落木道:“所以,月牙镇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但不会有严重到令夜月与月牙镇擦枪走火的大事发生。” “要控制到恰如其分也非易事,你认为,最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夜月萧叶问道。 “如果是夜月王出手,那还真不好判断会发生什么。”落木道:“但既然出手的是宫青柳,那最可能发生的事,当然是派人来刺杀你。这即威胁到月牙 镇试图与夜月新建立的默契,也可以趁机对付你,对她来说,一举两得。” “我大概赞同你的看法,但刺杀了我并不会是上选。”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若是昨天之前,宫青柳一定会费尽心思将我杀死在月牙镇。但如今不同了,只要我待在月牙镇,她就不敢杀我,只要我一死,我们送入宫中的公文就成了废纸,月牙镇与夜月对峙的难题,又会再一次浮出水面。除非父王真的准备和月牙镇开战,否则她承受不来那个后果。” 落木道:“所以,宫青柳并不会在月牙镇杀死你!” “但你还是高估了你自己的存在感。” “我以为,宫青柳确实不敢在月牙镇杀死你,但她一定还是会派人来刺杀你。刺杀你的目标不是要杀死你,而是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生不如死,但活着。”夜月萧叶脸色苍白,缓缓道:“这个程度的刺杀,确实是她能控制的恰如其分的最好的度了。” “只要你还在月牙镇,月牙镇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死活,反制是必然的。”落木道:“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暗斗,不如说这是一场来自夜月对月牙镇自治决心的试探。” “如果我是宫青柳,我一定会这么做。” 夜月萧叶苦笑一声:“幸亏你不是宫青柳,希望她不会这么做。” 落木道:“有些事情,你也不希望它发生,它越会发生。” 夜月萧叶默默看了落木一眼,幽幽道:“现在我相信,你六岁就开始掌管月牙镇了。” 第33章 布衣 对于一名做过现代村官的穿越者,若不是有所顾虑,只要能开口说话,就可以管理一个塞外小镇。 落木心中感叹,默然不语。 夜月萧叶低头沉吟片刻后,又问道:“如果宫青柳真的依你所言而动,那我除了成为父王与宫青柳的标靶,还能为月牙镇做些什么?” 他摸着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断腿,带着自嘲的口气道:“就这样坐吃等死吗?” 落木笑了笑道:“想都别想,这种好日子,你最多还能再过一天。我已经给你定做了一把轮椅,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坐着这把轮椅到镇长府衙上任,正式管理月牙镇镇务了。” “管理镇务?”夜月萧叶微微一怔道:“难道我不应该花天酒地,安心做你的附庸傀儡吗?” “附庸傀儡?”落木摇了摇头,笑着道:“在月牙镇,如果你还认为自己依然是夜月的王家五公子,那么,就好好做好我的傀儡附庸,这样你也能安心活下去。但如果你是夜月萧叶,那就是我的兄弟,作为我的兄弟,你难道不该帮我好好管理月牙镇的镇务吗?” “夜月王家不需要什么五公子,夜月五公子昨夜已经死在月牙镇了。”夜月萧叶的眼神中忧伤里带微光道:“落木,在月牙镇,请你以后以夜月萧叶之名称呼我。” 落木拍了一下夜月萧叶的肩膀道,眼露微光道:“甚好!夜月萧叶,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混吃等死,蹉跎一生。我要让月牙镇在三年后成为一座塞外雄城,你能帮我做到吗?” 夜月萧叶沉默了会后,俯首作揖道:“我试试!” “夜月萧夜,你需要月牙镇的庇护,月牙镇也一样需要你,三年成就一座雄城,这就是我们希望你能为月牙镇做的事。”落木一副想想都头大的模样:“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希望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夜月萧叶用自己所能表达的最真诚的口吻,正色道:“能为月牙镇效力,将是我一生的荣幸。” 落木握紧他的手道:“我更希望,有一天,月牙镇能以你为荣!” 夜月萧叶一脸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断腿,无限感伤道:“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因为你是月牙镇镇长,也会是将来月牙城的城主。”落木道:“月牙镇里除了老镇长静叔不爱管事,还有金叔,流叔,芒叔,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有他们辅助你,三年后,你必将成为一名称雄塞外的月牙城城主!” 夜月萧叶眼光微微一亮,道:“我若有那样一天,也只因为有你。” 落木笑着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道:“刚才一路从街头过来,看见街面上新开了一座匠器坊,你的轮椅就是我在那里为你量身定做的。” “匠器坊?”夜月萧叶道。 “这家匠器坊的坊主,居然是我前几日才认识的一位熟人。”落木笑了笑道:“我经过的时候,他正指挥着立牌坊,看架势是准备长久经营下去了。” “能引起你注意的匠器坊必定不会寻常,难道立的是中土大器坊的牌子?”夜月萧叶道:“哪家大器坊会开的这么偏远?” “是骷颅坊。”落木道。 “骷颅坊!”夜月萧叶心头一震,脑海里浮现出柳灞上那个骑着青驴逃命似的绝尘而去的背影,失声道:“难道是前几日的莫大匠去而复返?” 落木点了头道:“正是。” 夜月萧叶眼光闪闪发亮道:“正愁月牙建城无大匠,冷不丁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么一位。据我所知,骷颅坊从不参与诸王纷争,除无尚皇城之外别无分号,这位大匠,我父王几次盛情邀请他到锦衣王城中建骷颅坊分号,都没请动。落木,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落木摇了摇头道:“这事其实与我无关,是他自己去而复返,骷颅坊正在营造,瞧那架势,这位莫大匠师应该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夜月萧叶感慨一声道:“有老镇长大人坐镇,金、剑、琴三位大人加持,现在又来了莫大匠。有这几位,月牙镇就已经具备了建造雄城的底蕴。但要想成为一方雄城,不经历几次风雨的淬炼是不可能的。” “显山露水,必经风雨。”落木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就让我们静待风来雨来!” 三日后,月牙镇没有等来风雨,却等来了一场漫天的沙尘暴。 漠外卷着风,细密的沙子混在空中飞扬,尘暴又一次席卷了整个荒漠。 沙尘暴遮天蔽日,但接近柳灞,却拐了个弯,绕着月牙镇拐了过去。 这种恶劣气候下,来往的商旅都停止了行程,月牙镇也就成了避风港。 进出月牙镇的道上,从清晨起,就不见行人。 斜阳落时,一名布衣少年骑着一匹瘦马从风沙里缓缓走来 这是今天柳灞上出现的第一位来客。 春风酒楼里,夜月萧叶和落木依窗而坐,远远看着那一人一马在夕阳暮色中来。 布衣少年从马背上跳下,也不牵缰绳,任由廋马自己走到湖边饮水。 他的目光顺着柳灞,一眼望到春风楼挂在门口歪歪扭扭的门匾,嘴里呢喃道:“春风酒楼真会挑地方,今晚就住这里了。” 夜月萧叶远望着那布衣少年的身影,脸色半喜半忧道:“居然是他!” 落木道:“认识?” 夜月萧夜道:“青云布衣,练息境巅峰,此人是夜月公认的虚空境下第一人。夜月桂花楼里,他不仅是最年轻的六处统领,也是唯一一位仅以练息境境界被进封的少统领。” 听完夜月萧夜的介绍,落木赞叹一声道:“少年如此,了不起啊!” “桂花楼里出魔头,青云布衣也不例外。”夜月萧叶道:“万幸的是,他从不亲手杀人。不幸的是,他总能把折磨应用到恰到好处。” “如果他是宫青柳派来的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落木道:“但桂花楼直隶夜月王,宫青柳还调不动桂花楼。这个青云布衣,是来找你,而不是来杀你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入月牙镇。”夜月萧叶道:“看来,宫青柳果然不出你所料。” 他们说话的时候,青云布衣已经进了客栈院落里,将瘦马安顿好后,并没有在楼下做片刻停留,径直就上了楼。 一路风沙,他的青色布衣上却是一尘不染。 第34章 牌局 青云布衣踏步来到窗边桌前,目不斜视地朝夜月萧叶正正式式行了个官礼:“桂花楼青云布衣参见五公子!” 夜月萧叶依着官礼回他道:“青云布衣不必多礼,坐!” 见过官礼,青云布衣便不客套,落落大方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五公子,好久不见!” 夜月萧叶微微一笑后叹气一声道:“青云布衣,王城相别不过数日而已,何来好久啊。” 青云布衣道:“五公子与我亦主亦友,数日不见,也是惺惺念念,虽然数日,却感觉已经几许经年。” “青云布衣,你怎么也学会说这种不着调的酸话了。”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被你们桂花楼念叨上的,谁不是不寒而栗。” 青云布衣道:“五公子多心了,念叨你的人是我,无关桂花楼。” “也就是桂花楼里出来的人是你,要是换个别人,我怕是已经要被吓死了。青云布衣,你即来公干,我们就先议公事,再谈私交。”夜月萧叶没有与他继续寒暄的意思,直言道:“此次所来何事?” 说到公事,青云布衣刚放松下来的表情,重新肃正起来,一本正经道:“多日不见,王上甚是思念,特令我前来探望。五公子,别来无恙?” 夜月萧叶指了指自己的断腿,淡淡道:“断了条腿,算是无恙还是有恙?” 青云布衣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人除生死无大事,五公子活得好好的,当算是无恙。” 夜月萧叶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你的看法,还是王上的意思?” “只是我的看法。”青云布衣道:“但五公子应该知道,王上也必定是这个意思。” 夜月萧叶脸色愈加冷淡道:“所以,王上是派桂花楼来看看我是死是活的?” “五公子说笑了,桂花楼从来不负责替人收尸。”青云布衣摇了摇头后道:“我能来这里,五公子自然是还活着的。” 落木大概猜出青云布衣的来意,干脆挑出话题道:“ 前不久,月牙镇来了一群翼族,镇上死了不少人。我们一直怕他们卷土重来,无法保护五公子安全。青云大人来月牙镇,真是太好了。青云大人,您会保护五公子的? ” 青云布衣上楼之后,还没有看过落木一眼。此时听见他说话,才看了他一眼,道:“保护夜月王家公子们的安全,一直是桂花楼的职责所在,我身为桂花楼六处统领,既然身在月牙镇,护卫五公子自然责无旁贷。你,就是落木?” 落木微微一笑道:“是我。” “落木是我的朋友。”夜月萧叶算是介绍了,他的语气中将朋友二字特意加重了口气。 “朋友?”青云布衣听出了他的意思,眉头微挑道:“五公子才到月牙镇几日,这就有朋友了?” “这里不比宫里。”夜月萧叶道:“塞外偏僻之地,远亲不如近邻,没有朋友,活着都难。不过,青云布衣你来了,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看来五公子在月牙镇的处境也并不太好。”青云布衣道:“在夜月王土之上,你的这位朋友能帮上你什么?” 夜月萧叶对青云布衣编排落木的口气,略有不喜,皱眉道:“他和你不同。”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道:“又有何不同?” 夜月萧叶道:“你保证我活着,而他,能保证我好好活着。” 青云布衣的眼光在落木身上游离一周,面露意外之色道:“我看这位落木兄弟还未踏入练息境,不过一介凡人,不想竟有如此能耐?” 落木道:“不敢,我不过是个凡人,有什么能耐。只不过,五公子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他当朋友,为朋友尽力而已。” “你凭什么让五公子好好活着,我并不关心,只要别连累到五公子的生死就行。”青云布衣口气亦是淡淡的,淡淡中带着警告。 落木道:“不敢连累,不过想要保护五公子平安,确实有心无力,所以,还得仰仗青云大人。” 青云布衣故意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口气中一番挑衅,见落木并不以为意,也失去了编排他的兴趣。 夜月萧叶见青云布衣对落木不善,便刻意岔开话题道:“青云布衣,你我相熟,这里也没有宫青柳的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我没死在月牙镇。对宫青柳而言,是她做的牌局出了意外。她出了一张王费,本想一牌定我生死。可她没想到,月牙镇也有牌,而且月牙镇的牌大,压住了王费,我没死,她的牌出了意外,这个意外给她惹来了不少麻烦,但她是王后,这种麻烦还没大到能让她出局的地步。” 青云布衣明白夜月萧叶话中的意思,干脆把话题接过来,往下引:“三人不成局,五公子不也加入牌局,做了月牙镇的搭档,打回了一张牌,还把你的回牌直接递进了明镜台。” 夜月萧叶盯着青云布衣道:“所以,你现在就是王上给月牙镇发回的牌?” 青云布衣道:“桂花楼不一直是王上随时抓在手中的牌吗?” “那么,下一位,是不是又该轮到宫后娘娘出牌了?”落木道:“青云大人,宫后娘娘这次会发什么牌过来?” 青云布衣眉头微皱,虽不喜与落木搭话,但还是接过他的话茬道:“如五公子所言,我只是一张牌。一张已经被上家摊在桌面上的明牌,在下家出牌之前,我又如何知道下家会发出什么牌?” “下家的牌是看着上家发出的牌出的,王上发了牌,宫青柳的牌自然不敢大过王上的牌。”夜月萧叶道:“不仅如此,要保持牌局平衡,月牙镇跟的牌,也不能大过王上,这场的牌局才能维持得住,玩得下去。” 落木道:“青云大人,你的到来,是否意味着夜月王已经暗示了这一场游戏的规则?” 青云布衣微微沉默了一会,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言自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心里明白就好!” 落木话锋一转道:“但这是夜月王的规则,月牙镇为什么要遵守?” “落木,人要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五公子当你是他的朋友,你连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青云布衣冷冷道:“夜月境内莫非王土,月牙镇归辖夜月,王上的规则自然也是月牙镇的规则。”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来的会是你?”看来是要正式进入谈判了,落木此时的目光不再单纯,微冷道:“青云布衣,桂花楼这样的组织什么时候变成了传令官,开始负责传达政令了?” “王命所至,无所不尊,王命即是职责,何来区分。”青云布衣盯着落木的眼睛,目光渐渐凌厉起来:“桂花楼如此,月牙镇更当如此!” “是否如此,牌局论了输赢再说。”落木迎着青云布衣的目光,丝毫不退缩,也盯着他的双眼道:“青云大人,这不正是夜月王派你来的目的吗?” “游戏没有规则,何以论输赢?”青云布衣冷声道:“我如果是你,就会欣然接受这场牌局的规则。我劝你,还是别浪费了五公子为你们递到宫里的牌。我这张牌要是被王上收回去,你应该知道月牙镇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个后果不是你们区区月牙镇所能承受的。” 落木不为青云布衣高高在上的压制语气所动,淡淡道:“不是月牙镇能承受的后果,难道是夜月能承受的后果?” 青云布衣没有答话,良久,默默移开了一直盯着落木的目光。 并非他要躲避落木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不是他能答,可以答的。 如果说落木可以全权代表月牙镇,他并不能全权代表夜月。 毕竟,他只是一张牌。 第35章 走狗 沉默片刻后,落木缓缓道:“月牙镇会接受这场牌局,但青云大人,你必须明白,这不是因为什么王命,而是为了不牵连太多无辜的生命。” “无辜的生命?”青云布衣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手指道:“身在局中,没有人的命会是无辜的。” 落木脸色冰寒道:“这是你对无辜百姓的态度?” “自然是我的态度!”青云布衣态度保持强硬道:“但我受王命而来,所以我的态度也就是夜月的态度。” “月牙镇可以归辖五公子,但不受夜月之王命。”落木道:“月牙镇不会接受一个草菅人命之王的管制。” “这是月牙镇要宣告的底线吗?”青云布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亦或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这当然是我的见解。”落木道:“但青云大人能坐下来和我谈,那你就应该已经知道,在月牙镇,我的看法,就是月牙镇的态度。” “或有听闻,月牙镇中小儿当家。”青云布衣道:“但以你现在一介凡人的实力,要想说服我自己相信这一点,还是有点难。” 落木道:“要我相信,坐在我眼前的彬彬少年是令人闻风丧胆桂花楼的六处统领,也很难。” 见两人已经谈出了个大概,夜月萧叶故意叹气一声,出来打了个圆场道:“见到你们任一个,我的自信心都碎成一地,要说难的那个人该是我才对。” 落木与青云布衣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夜月萧叶,又默默地喝起了酒。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夜月萧叶淡淡笑了笑道:“放心,有你们在,我没那么容易死。这点,我比你们自己更有信心。青云布衣,现在,我只想知道,宫青柳会派出什么人来。”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十分干脆道:“不知。” “若不出我所料,来者应该先向你报备才是。”夜月萧叶道:“你有王命在身,在月牙镇,绕过你,就是绕过王上,我想,宫青柳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五公子,你所言确实。”青云布衣道:“但那是三日后的事。” 落木点了点道:“入局的是宫青柳,但夜月王以裁判自居,青云大人作为王上的牌不入月牙镇,宫后娘娘的人自然也不敢先入。你在月牙镇外刻意停留了七日,就是在等宫后娘娘腾出调遣人手的时间?” 青云布衣没有否认的意思:“月牙镇地处偏僻,调遣与来往需要时日,我给宫后娘娘留下七天的时间,而你们已经身在月牙镇,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可算公平?” 落木道:“公平。” “并不公平!青云布衣,谁都知道你是夜月虚空镜下第一人,父王既派你来监阵,这就意味着能参与这场游戏之人被限制在了虚空镜下。”夜月萧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虚空镜下,只有练息境,夜月国内,宫青柳可调动的练息境人手不计其数,而在月牙镇,各境之中,练息境人员最为凋零,是为月牙镇最弱一境。宫青柳这么做,摆明了是要以强凌弱。” “是又如何?以一镇之力对抗一国,必然就是这个后果。难道夜月亦取一贫瘠小镇之力对付你们月牙镇,才算公平?”青云布衣并不以为然道:“物竞天择,倚强凌弱是天道。一镇挑战一国,本就是夜郎自大,以卵击石。若是自认不敌,就不要无故狂吠,是条狗,该学会在主人面前夹起尾巴。” “像你一样吗?”落木并没有生气,而是似笑非笑得看了青云布衣一眼道:“月牙镇里可没有这种走狗。” “桂花楼内都是夜月走狗,我自然也是。”青云布衣也没有生气淡淡:“国之走狗,不丢人。令人可耻的,是叛徒。” “叛徒?”落木嗤笑一声道:“夜月立足中土皇朝之中,却私自割据为王,可也算皇朝叛徒?” 青云布衣一时语噎。 见青云布衣不语,落木又道:“夜月不是,月牙镇自然也不是!” “小儿才好逞口舌之利。”青云布衣见说不过落木,冷哼一声,移开咄咄目光。 “来者几人?”夜月萧叶道:“青云布衣,这你总该知道?” “夜月由宫后娘娘调遣练息境七人。”青云布衣道:“月牙镇练息境可任由几人。” “几时为限?”落木道。 “三日后夜月入镇,当日日落为止。”青云布衣道。 “我死则牌散,若不出所料,宫青柳七人的标靶应该是我。”夜月萧叶道。 青云布衣默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夜月萧叶道:“宫青柳倒是干脆,一日就想要堂而皇之地取我的命吗?”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王上遣我来此,自然没人敢要五公子的命。” “我若不死,又何以定胜负?”虽然早有预料,夜月萧叶还是故意冷笑一声道:“我可不信宫青柳会对我这么仁慈!” 青云布衣道:“日落之后,若五公子伤残重八度之上,便是月牙镇输,反之,夜月败。月牙镇胜,以后月牙镇归属五公子,夜月只辖不管,若夜月胜,月牙镇从此依旧归夜月管辖。此乃吾王王意,月牙镇敢接受宫后娘娘的挑战吗?” 落木道:“正合我意,有何不敢?” 夜月萧叶看了落木一眼,心中再次叹息一声道:夜月的牌局,宫青柳的恶毒,果然都不幸如你所料。 他咬了咬牙,道:“若万一我死了,又如何?” “宫后娘娘逐出明镜台,此生永不准入宫。”青云布衣道:“而对你和月牙镇而言,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死都死了,自然是输透了。”夜月萧叶自嘲地笑了笑道:“放逐之人,还能给夜月当个标靶用用,也算是废物利用。” “你不会死!”落木和青云布衣几乎同时道,说完之后,三人面面相觑。 “我接王命而来,你死,我也得死,我还不想为你陪葬。”青云布衣用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所以,只要我在月牙镇,保证你不会死。” “你已经身为月牙镇镇长,有月牙镇在,月牙镇不允许自己的镇长伤残重八度之上,何况于死。”落木道:“月牙镇不仅要保证你不死,还要让你以后好好活着。” “我怕死,只因怕自己死得像王宫里清除一根杂草一样,如此一般的人生毫无意义。”夜月萧叶叹气一声,无所谓道:“但若因我之死能将宫青柳逐出明镜台,也不算死不足惜。” 说完,举杯,遥遥朝着明镜台方向,一口饮下,恨声道:“宫青柳,我在月牙镇等你。” 第36章 稻草 青云布衣默默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道:“酒不错,可惜淡了些。” “这话猴头们可不爱听!”落木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将杯子中剩下的猴儿醉喝个干净,脸上泛起两片红霞,道:“既然游戏规则已经约定,那就三日后再见分晓。” 说完,放下酒杯大踏步走出了春风酒楼。 “来到月牙镇之前,我认为月牙镇没什么机会。”青云布衣看着落木远去的背影道:“到了月牙镇之后,我认为月牙镇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五公子为什么偏偏要抓住一根浮不起的稻草不放?” “因为我眼前就只有这么一根稻草。”夜月萧叶指了指座下的轮椅,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抓住它,已经丢的不是一条腿,而是一条命。” “一根稻草不算什么,但一捆稻草,或许真能救命。”夜月萧叶接着道:“月牙镇里可不只有你眼里看得见的一根稻草。” “一捆稻草,不还是稻草?”青云布衣道:“月牙镇,除那一位撼天境的大人,其余不堪夜月一击!” “若是那样,王上为何不直接让你率部前来,反要纵容宫青柳来此一战?”夜月萧叶道。 “因为王上要击溃那位撼天境大人心存的一丝侥幸。”青云布衣道:“只有击溃月牙镇的心存侥幸,那位大人才能看清摆在眼前的现实,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平定夜月与月牙镇的纷争。而这是夜月与月牙之争,能付出的最小代价。” “这,也是王上的仁慈!”青云布衣道。 “在我面前,说王上的仁慈。”夜月萧叶嘴唇微微上扬,道:“何其讽刺!” 青云布衣低头喝酒,默而不语。 作为夜月王身边的一把刀,桂花楼的人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刀,什么时候该闭嘴。 月牙镇南边的田园中种了一排排的竹子,竹子青翠成林,一条石铺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往竹林中央,竹林的中央有一座村舍,舍里院落中长着一棵挺拔的梧桐,梧桐在翠竹林中,鹤立鸡群,显得十分醒目。 这里就是芒琴的梧桐小筑了。 一曲琴声从院子里如溪水潺潺,流传了出来。 落木没有敲门,推开竹扉,径直走了进去。 芒琴躺在一张摇椅上,微微皱着眉头,摇椅一下一下,带着他清瘦的身躯,悠悠地来回摇晃。 “来了。”听见声音,芒琴知道来的是落木,皱着的眉头放了下来,他随手朝院子里面指了指道:“小韵在内院。” 落木嗯了一声,就绕过芒琴朝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竹片贴面的回廊。 穿过回廊,尽头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一名少女坐在院子里,正在树下抚琴。 落木停下脚步,靠着回廊的排柱,默默看着那位抚琴的少女,没有打断她抚琴。 少女正在弹奏的是清泉流水,琴音之中却暗流涌动,听着反像是江水奔流。 落木暗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出,少女此时的心是乱的。 他从未听过眼前少女的琴音如此暴躁。 “又偷酒喝了?”少女抬手,收住琴音,丝毫不隐藏她眼中的烦躁和怒火道:“那些猴头们怎么还没砸死你。” “砸死了我,你们几个又哪里会有那么好的酒喝?”落木摸了摸脑袋,好像后脑还在隐隐作疼。 “谁要喝你的酒。”少女瞪了落木一眼道:“要不是流归纵容,我才不要陪你们喝。” 一提到流归,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听说夜月来人了,又要打架了吗?”片刻之后,少女皱眉问道。 “嗯。”落木点了点头道。 “几个?”少女接着问道。 “对头七个。”落木道。 “在哪里?”少女道。 “镇衙。”落木道。 “什么时候?”少女道。 “三日后。”落木道:“日出开始,日落论胜负。” “缺了流归,打得过他们吗?”少女神色有些担忧道。 “可能打不过。”落木道:“但为了月牙镇,我们必须打,你,来吗?” “月牙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月牙镇,我当然要来。”少女轻轻拨动了下琴弦,迟疑了下,道:“那夜,你在?”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 “流归为什么要走?”少女眼圈微微发红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流归中了翼族的骨毒。”落木脸露愧色道:“但我救不了他。” “是救不了,还是不想救?”少女突然提高了声音,嘶声道。 落木心中一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都已经说好了的吗,是要做一辈子同生共死的兄弟,那夜你明明也在小青山,为什么不肯救他?”少女声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怒火。 “小韵,我”落木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为什么你今天才来见我?”小韵拨动第二个琴音道:“因为你心中有愧,是不是?” 落木心头一颤,有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小韵接着拨动了第三个琴音,大声道:“滚!” 落木深深看了小韵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你怎么不跟着去死!”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小韵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拨动第四个琴音,音韵聚集成一把音息飞刀,一刀刺向落木的身后。 “小韵,总有一天,我会把流归给你带回来的。”落木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但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波动。 一位黑衣蒙面少女从他的影子里冒出来,扬手一剑,将迎面飞刀拨了出去,拨出的去飞刀滑过回廊前面的一排,竹片,划出一条长长的刀痕。 黑衣蒙面少女遥遥望了小韵一眼。 “又要你多事!”少女瞪了她一眼道。 黑衣蒙面少女没有说话,微微叹气一声,转身跟上落木。 转过回廊弯角,落木低声道:“小韵只是心情不好,但她心情再如何不好,那一刀也不会真的刺向我,你真没必要替我挡下她的刀。” 黑衣蒙面少女一声不吭踏入他的影子不见。 走出回廊,芒琴还躺在摇椅上,不过,此时神情轻快了许多。 “别看她比你年长,毕竟还是个孩子,平时文文静静的,一遇上事,就控制不住情绪了。”芒琴道:“流归的事,对她刺激太大。小韵这孩子,心事重,这几天都躲在院子里,也不和我说话。小木,幸亏你来了,她只要发泄出来就会没事的。女人都这样,这脾气随她妈了。小木,你别放心上啊,也别担心她,过两天,就什么都好了。” “嗯!”落木乖巧地点了点头:“琴叔,三天后我们与夜月约架,一定记得提醒小韵别忘了时间啊。” “哪能?”芒琴道:“她正烦着,找不到人发泄,有不长眼的送上门来,小韵怎么会错过。” 落木出了竹舍,迎面微风清凉。 第37章 童养媳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为什么你不肯救他 一路上,小韵的声音不停地在落木脑海里响起,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因为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救不了他?因为我在翼族面前不堪一击! 青云布衣口中一介凡人的鄙视并没刺激到他,但小韵的责问却真正刺痛了他。 小韵是小伙伴圈子里的小姐姐,平时文静体贴。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韵, 是我太弱了啊! 这是落木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刺激了他想要变强的欲望。 在那夜之前,他从没觉得变强是一件多么必要,多么重要的事情。 在月牙镇,有几位大人坐镇。 曾经,他以为,就这样在塞外小镇,野蛮生长,快乐生活,这辈子就这样,挺好的。 可经历那夜之后,他才意识到,平静快乐的生活,将要一去不返了。 走在月牙镇的街道上,时不时有人冲着落木热情地打招呼。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落木强装出笑容,笑眯眯地一一回应着,在内心深处却掀起了一阵阵涟漪。 我救不了流归,他们呢?他们当中大多数是镇上的平民百姓,如果夜月和月牙镇陷入纷争,这些普通的平民,又会有几个能活下来? 夜月七名练息境,月牙镇练息境数量不限,这看似月牙镇占了大便宜。 可事实上,在月牙镇,练息境的人数,数着手指都点不齐。 相反,对夜月,宫青柳随随便便就能点出七名练息境巅峰中的高手。 七名练息境巅峰,就境阶而言,轻松碾压月牙镇所有练息境。 坦白地说,翻遍月牙镇,练息境中也找不出一名练息境巅峰。 正如夜月萧叶所言,练息境是月牙镇中实力最弱一境。 蛇打七寸,练息境就是月牙镇的七寸。 宫青柳的眼光很毒,出手很准! 夜月与月牙镇的约战消息,很快向月牙镇各位大人通报了过去。 他去一趟了月牙西舍,老镇长大人听完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就低头继续读他的书,似乎对此事并没有怎么在意。 竹林小筑,芒琴走进空落落的后院,轻轻推开云小韵的房间。 小韵随母姓云。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闹腾,自从落木来过之后,云小韵终于开始入睡。 芒琴关上房门,走回到后院,从怀里取出一份残缺的琴谱放在焦尾琴旁。 春风酒楼,见过落木之后的金玉笑眯眯地拟好来一份份帖子,信雀纷飞,一份份帖子朝四面八方散发了出去。 手中剩下最后一份帖,他沉默了一会,塞给信雀。 看着空中远去的信雀,他悠悠吸了口气:“这是小木的安排,不关我的事。不过,出去浪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呢。 ” 剑庐,流剑默默关上门,走进街道,折着弯走进月牙镇镇衙。 他在镇衙大院的墙壁前站定,徐徐出剑,在墙壁上,举重若轻地划了一下后就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骷颅坊的牌坊已经立好,牌子制作得十分简易,就像春风楼的牌子一样,随随意意地挂着。 器坊开张了几日,门庭稀稀落落,一个临时雇的打杂伙计打着哈欠闲着,看似并没有什么生意。 骷颅坊中土第一匠器坊的名头,在月牙镇的寻常百姓眼里好像与寻常匠器坊并没有多大差别,这和高大上的无尚皇城骷颅坊场面大相径庭。 不过,莫铁匠并不见得着急,他悠然地点着一杆旱烟,十分惬意地躺在一张躺椅上,时不时朝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两眼,好像在等什么人。 门口突然传来青驴一声低沉的叫声,莫铁匠闻声,眉头挑了挑。 “莫老先生!”落木大踏步从骷颅坊门口走了进来,斩铁把玩在手心,忽长忽短。 莫铁匠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哎呦,落木小兄弟来了,上次给你打造的轮椅,可还满意?” 落木乐呵呵道:“满意,满意。” 莫铁匠道:“那,你这是是还有什么宝器需要打造的么?” 落木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中的斩铁,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我有一事一直困惑不已,斩铁出自莫老先生这样的大宗匠之手,为何却是传闻中的中土第一废器?” “兵锋与器藏,此强彼弱,斩铁锋利第一,以此推论,就被列为废器第一呗。”说完之后,莫铁匠却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落木见莫铁匠刚说完就摇头否定,便又问道:“老先生为何摇头,就常理而论,不正该如此吗?” “不过是些肤浅的所谓常理之论罢了!”莫铁匠徐徐抽了口烟,嘴里吐出两个烟圈,道:“常理难道就定是公理?” 常理难道就定是公理? 落木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斩铁在落木小兄弟手里已经把玩数日,你以为,斩铁可是寻常兵器?”莫铁匠道带着考量的口吻问道。 “莫老先生云游十余年都随身的携带斩铁,自然不会是寻常之物。”落木笑了笑道:“只是,斩铁在我手里除了随心随意,却感悟不出哪里有还有什么不凡之处。” “小滑头。”莫铁匠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斩铁是否寻常,与我带不带着它何干。我问你,斩铁若在金胖子手里,如何?”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是把切菜的好刀。” “说得好!”莫铁匠哈哈大笑之后,又道:“在我手里,如何?” 落木犹豫着迟疑了下,调侃道:“嫁不出去的女儿?” 莫铁匠一愣,捉起烟杆,向落木脑头上敲去。 落木早料定他这一出,嬉笑着闪了闪,逃窜到一旁。 莫铁匠也不追赶,兀自吸了口烟,待吞吐干净,叹了一声道:“你虽然小子嘴碎,但话说得却也不无道理。斩铁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被我养在家里嫁不出去的丑姑娘。哼,统统一群眼拙之辈,倒是便宜了你小子,我这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竟还要倒贴着陪嫁到你家去。” “不如,我还了给你。”落木也学着他叹气一声道:“免得你看到斩铁,就轻嘘短叹,让我看着好生过意不去。” 莫铁匠哎哟一声,从躺椅上一跃跳将起来,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有刚刚嫁出去的女儿,就被退回来的道理,你让我老儿的面子往哪搁啊,小子,你缺德不?” 落木道:“自己的姑娘丑,嫁不出去,硬塞到我手里,我还反落埋怨,莫老先生,你缺德不?” “你怎么能和那群俗人一般,还没掀开盖头,就一口咬定自家娘子丑。”这小子是聪明蛋,在我这里是什么亏都不吃,莫铁匠尴尬地笑了笑,转回话题道:“你且也说说,斩铁在你手中,如何?” “斩铁在我,随心随意,如影随形,好像我身上新长出的手臂胳膊一般。”落木道。 “这就是了。”莫铁匠幽幽叹气一声道:“有女在深闺,年长也没嫁出去,一群外人便纷纷传言是女子长得丑陋,却不知道,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女子瞧不上他们。斩铁不肯将就,却肯随你入器,小子,你就偷着乐!” “入器?”莫铁匠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落木皱了皱眉头道:“可我身上器藏未开,还没练息,器者以器主器藏之息入器,斩铁怎么会随我入器?莫老先生,你真的确定斩铁已经入器?” “器者随器主入器,入器之后与器主器藏相连,便成器主的一部分。斩铁是重器,但在你手里却轻如鸿毛,随心而动,不是入了器是什么?只是,你未曾练息,按说是不能成器主的,不是器主,斩铁却如何又随你入了器?怪哉,怪哉!”莫铁匠沉思了会,摸了摸雪白的胡子,调笑道:“这事我也想不明白,莫非你小子天生有童养媳的命,还未成年,就已经先预订好了媳妇?” 落木尬笑一声道:“莫老先生真会说笑。” 见落木尴尬模样,莫铁匠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给你指个路,匠器问我,练息的事,却该问你家镇上的各位大人去。” 第38章 三个问题 出了骷颅坊,落木并没有遵从莫铁匠的提点去找镇上的各位大人解惑。 若是镇上几位大人能解惑,他又何必来找莫铁匠。 以镇上那些大人的脾气,这种事如要指教,是不用自己开口的,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了。 青云布衣入镇以来,已经过去两日,他们都没有动静,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在小镇辗转了几圈,依旧不见镇上大人有指点自己的意思。 不觉天色昏暗,他离开小镇,迤逦着又上了小青山。 风轻月明,巅峰岩壁无声开启。 落木走进去岩壁洞内,坐在自己常坐的玻璃柜下,石桌一旁的凳子上,从石壁上的玻璃柜上取出喝剩的猴儿醉,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滋溜一口喝了下去。 石洞深处的水帘传来水帘流瀑的落水声。 落木微微抬手,斩铁闪出一道亮光,从袖口落入手中。 水帘微微颤动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尚未练息之人,可否能引兵入器?”落木放下杯子,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谁询问。 “不能!”水帘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 “第二个问题,此剑是否已然成器?”落木接着问道。 “成器。”水帘后面的声音略沉默了会道。 落木沉默了会,迟疑着问道:“如此,第三个问题,斩铁的器主是谁?” “你。”水帘后面的声音确定无疑地回答道。 “我未练息,就不能引斩铁入器,但斩铁却已经成器,而且器主还是我。”落木皱着眉头,道:“不通,不通,一定是你回答中哪个问题的答案有问题?” 水帘后面没有再传出声音。 “小器,还是一次只回答三个问题的破规矩吗。”落木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明日夜月之人就要入镇,以自己现在的凡人之躯去应战,对月牙镇不仅毫无助力,反成累赘。 尚未到器藏开蒙的年纪,他本对练息并无指望。 但莫铁匠带来的斩铁入器,又让他看到了一丝练息的可能。 至于如何在这个年纪练息,镇上的大人,莫铁匠,似乎都没有办法。 旁敲侧击的三个问题,水帘给的答案模棱两可,互相矛盾。 即使如此,现在,这里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好歹得试过才死心。 他收起斩铁,踏步走近水边,老练地踏过水面上的浮石,朝水帘走过去。 临到水帘下面,见两把骨刀在水面上随着晃动的水流来回浮动,恰好被水波推动碰撞到一起,发出当当的声音,就随手捞了起来。 穿过水帘,眼前豁然开朗,里面竟是另外一番天地,柔柔月光下,一座高耸飘渺的山峰,矗立云雾之间。 山脚下,一处清幽的泉池中,悬浮着各色瓜果,浓浓的果味酒香从泉池子里远远飘过来。 落木蹑手蹑脚地绕着泉池边往山上走去,一个不小心踩到到一块松动的小碎石,小石头噗通一声滑落入泉池。 泉池上面,一棵突兀出来的果树晃动了一下,一只被惊醒过来的猴子,口吐人言,大叫一声道:“不好,兀那小贼又来偷酒了!” 顿时,泉池附近的果树如波浪汹涌,各种果子如大雨淋盘,纷纷朝落木劈头盖脸地砸落了下来。 落木大惊,暗道,不妙!拔腿就转身绕过泉池,往山上跑去,边跑边叫道:“猴儿们,误会,误会!我只是路过,路过!” 果树上的猴子哪里管他解释,在他身后依旧骂声不绝。 落木从泉池边一溜烟跑出去,跑过山路转角过去便见一个石洞,石洞府门紧闭。 落木试着上前推了推,洞门用巨大的石头做成,十分沉重,推了几下,石门都纹丝不动。 他抬头看见门头上悬着两个铁环高挂中门,铁环位置比较高,落木蹦跳起来,双手抓住铁环,再用双脚抵住石门,将身体晃荡起来。 铁环跟着落木身体晃动,敲打在石门上,发出叮咚的清脆叩门声。 里面传出哈欠的声响,一个声音夹带着不满的情绪,懒洋洋道:“这么不懂规矩的吗,此洞夜里不开,有事天明再来。” 落木听见里面有声音,便从铁环上跳下,冲里面叫道:“开门,开门,我有急事,过了明日就迟了。” “又是你小子。”辨出落木的声音,里面声音道:“还不到练息的年纪,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落木朝门内大喊道:“开门,开门,十万火急,借我你洞府中的入器术一观!” “去,去,去”洞门内声音道:“且不说那你不及练息的年纪,我洞阁内只有妖族的入器术,你一个人族来瞅个啥。要看入器术,找你们家大人要去,别碍着我睡觉。” “我家大人早就说了,他们的入器术不合我用,不然我来找你借阅什么?”落木叫道:“开门,开门,我看我的,你接着睡你的,不碍你的。” 门内辗转了个身子,爱理不理道:“净胡扯,这都几时了,起过身还睡得着觉吗?小丫的,要我起床,没门!有本事,你自己进来,自己找去,没本事,趁早滚蛋!” 落木哼了一声道:“猴十三,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砸了你的大门,别赖我,自己修去。” “哼,定是没偷到猴儿醉,跑到我这里耍泼了。”门内声音道:“瞧瞧清楚,我洞府装的是石门,不是你家木头搭的破门。有本事,随便砸,你丫的小子,细胳膊细腿的,我倒看你能砸出个球来。” 咯吱吱 门内话音方落,门上就传来几下轻细的声音,然后停了下来。 门内身子都没挪一下,暗自冷笑一声,心道,指甲挠门都想得出,小样! 突然,砰地,一声响。 石洞破门而开,一块方石块从石门上切开,被落木一脚踢过去,朝门内倒了下来。 石头落地,激起一片尘烟。 一位人身猴首的猴妖,侧睡在门后石床上,被地面扬尘激得灰头土脸。 落木手持斩铁,大摇大摆地跨门而入,他拍了拍手道:“你家的石门好像还没我家的木门结实嘞。” 尘土落下,看见那猴首猴妖正揉着眼,便嘿嘿干笑了几声道:“猴十三,我不碍你睡觉。” 说完,不待猴十三回话,就一溜烟咚咚跑到洞内的二层楼上去了。 猴十三怔了怔,良久才回过神来,冲着二层楼上面,大吼一声,怒骂道:“混蛋小子,操你丫的” 二楼门牌上书着入器阁三个大字,但进入到里面,并没有任何书卷,只见七个井口参差有致,错落其中。 落木就近趴到一个井口,只见井口里面井水幽幽,井水表面水平如镜,深处却隐隐有水流暗涌。 井水水面离井口并不远,他将斩铁插进井中水之中。 水面不起一丝涟漪,井水清晰地倒映出他和斩铁的倒影,没有发出任何其它动静。 第39章 水纹 落木挥动斩铁在井口摆弄了一阵,见里面依然没有传出动静,才肯走开。 他继续趴到另外一个井口,一样摆弄了一阵,见没动静,再依次趴到另外一个井口,如此不觉就到了第六口井。 猴十三刚才被他吵醒,此刻已经了无睡意,干脆走上阁楼。 他负手冷冷看着落木,道:“没用的,你的剑削石如泥,只是剑锋锋利,对练息师而言,练的是器,兵锋越利越是无用,这样的东西劈劈柴还能行,想入器还是免了,即便入了器也没啥大用。” 落木没有理会猴十三的冷嘲热讽,兀自在第六口井口继续摆弄。 井内依然没有动静,落木心有不甘地从井口中抽出斩铁,有些丧气地唉叹一声。 “这下死心了?”猴十三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挥了挥手道:“回,回。” “六口井的入器卷都试了,也不差最后一口井卷了。”落木不理会他,负气道。 猴十三呲了一声,道:“别不听劝,最后一口井卷根本不用试,试了你可别后悔!” 落木眼珠子转了转,道:“猴十三,你不让我试第七口井卷,莫非你想藏私?” “藏私?”猴十三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你偏要试,就自己去瞧瞧,免得你还不肯死心,日后继续纠缠于我。” 前六口井团簇在一起,唯有第七口井离的偏远。井口上积满尘埃,看起来已经许久即无人打理。 落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踏步过去,拂去灰尘,趴到井口,往下张望。 前面六个井下井水清幽,而这口井下却不见一滴水,井底早已经干枯,只有一块压井石孤零零地躺在井底。 居然是个枯水的死井!难怪猴十三不打理这个井卷。 看着落木一脸失望的表情,猴十三越发不耐烦地摆手催促道:“心该死透了,别再瞎折腾了,赶紧回,回,别再耽误我睡觉!” 落木垂头站起身,待要走下井台,心里又一寻思,不对,明明摆了七口井卷,为何偏就只有这口枯了,而且还枯得如此彻底?若真是无用,何必摆设在这里? 想到这里,又转身回去,将斩铁随手插入井口里面。 斩铁才入井口,井内突然一震,一股器息从井底升腾起来,将斩铁牢牢吸住,往井里猛地拖入下去。 落木大惊,双手死死抓住斩铁不放。 猴十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告诉你,这个井口根本就没有什么入器卷,它只有一个用处,但凡有兵器进入井口,立刻会被吞落进去。 “此井刚开的时候,有不知好歹的小妖也像你这般往井内试兵入器,结果兵没有入器,却都被吞了个干净。” “久了,便再也没妖敢往里面试器的了。我好意劝你,你偏要试,现在眼看就要被吞掉了。嘿嘿,你这把烂铁敢斩我大门,现在自己送入这井口,真是活该,报应不爽啊!” 眼看斩铁被连剑带柄拖落下去,落木哪肯松手,依旧死死拽住斩铁不放。 那井口里面器息受到阻力,并没有松劲,器势反而越来越强,硬是把斩铁拖着落木狠劲往井里往下拽,不一会,就将落木胳膊带脑袋都拖拉进了井口。 猴十三吃了一惊,冲过去一把拽住落木,大叫道:“落木,你丫的不要命了吗,一把破铜烂铁,留它有什么用,快快松手。” 落木哪里肯松,脑袋在井口里面嗡嗡大叫道:“猴十三,你别废话,快拖我上去。” 猴十三抱紧落木两条大腿,咬牙往后拽。 井中噐息不依不饶地吸住斩铁,将它缓缓往井底拉下去。落木两头被拉住,生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眼看他的双脚都被拖拉进井里了,猴十三死命用双脚抵住井口,猛用力之下,涨得满脸通红,它急的哇哇大叫:“落木你丫的,还不松手,再不松手,大家全完蛋!” 眼看牵引不过,落木也急得满头大汗,但又舍不得舍弃斩铁,慌乱之间,心念一动,大喝一声:“长!” 斩铁剑身突然暴长,生长的剑身,顺息而下,一击刺到井底。 井底下那块压井石被斩铁瞬间刺穿,这块大石的下面正是器息出处,被刺之后,吸住斩铁的器息一滞,随后反撤回到井底里面。 噐息才消失,就有一股泉水从井底泉涌而出,喷得猝不及防的落木一脸水花。 落木心念再动,斩铁抵住井底,趁着井内噐息消失,往后迅速伸长,将落木倒着撑起,推出井口。 猴十三抱着落木,连连后退两步,见落木已经出井,松开手,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落木虽然也跟着摔落在地,但他手里依旧牢牢握住倒缩回来的斩铁剑柄不放,唯恐它再被井口吸引回去。 井底泉水翻涌,喷了一阵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落木手提斩铁,小心翼翼地趴到井口,低头再往下看去。 只见那井内水面水平如镜,但水底下却暗流涌动。 刚缩回去的器息从斩铁刺入的压井石缝隙里重新涌了出来,器息在水面下带动水流,形成一道古怪的水纹。 水纹随着器息的流动,缓缓变化。 落木眼光不自觉地跟着水纹游走。目光游走中,身体一颤,突然生出一股器息,器息感应着水纹,一起游走起来。 水纹器息一路往上游走,走过胸口,游入双臂,一直流入手心。 器息到手心后,并没有停止,而是从手心自然地流入到落木手中的斩铁。 落木脑海泛起一道亮光,他的意识自然而然地跟着器息流入斩铁之中。 斩铁之内,一片空蒙。 他正往下观望,突然,一道磅礴的器息从下面翻涌上来,席卷他的意识反注入体内。 感觉到身体下腹一阵滚烫,他被卷入进去的意识落入其中。 落木一下意识到,这里是自己身体中的器藏所在。 我的器藏开了?! 欣喜之中,包裹着他反涌的器息,从他身边脱离出去,汇聚在器藏上方,凝聚成一个浑圆的球体。 球体雪白,中央一点显眼的黑。 落木正要细看,球体的外围突然雾化,形成一一团雾气。 雾气翻卷,又将落木卷入其中,他的意识从雪白球体进入,穿过中心的黑洞。 眼前再次豁然一亮。 此时,落木发现自己站在空中。 练息师的器藏与自己的宝器器藏相连,这里是斩铁的器藏空间! 回到斩铁器藏,他的意识行走在空中,隐隐感觉下面似有山川,江湖,草泽,雪原棋布其间,只是被云雾遮眼,一时无法看清。 落木又惊又喜。 都说斩铁器藏极浅,怎么如此浩瀚? 他神游其中,正不知该往哪里去处。忽感风云微动,举目朝风动处望去,只见自己从水帘池中带来的两把骨刀,被斩铁器息吸引,正穿过空蒙的云雾,朝底下呼啸而去。 骨刀刀风分开云雾,下面露出一座皑皑山巅,这山不高,底下盘子却十分巨大,山顶收聚,宛如一个大碗盘口。 两把骨刀坠入盘口,稳稳插入盘底之中。 落木心念一动,意识也随着骨刀落入盘口。他绕着两把骨刀细看,只见骨刀的刀尖扎在盆口底部,微微颤动不已,他附身贴耳在盘底,隐约听见下面有噐息暗涌的声音。 第40章 火云 猴十三从地上爬起,看见落木手握斩铁呆立不动,便上前要把落木拖离井口,待他靠近井口,看见井内有水光粼粼,神情顿时一凛,再看水面,水面上有水纹流动。 猴十三才看了那水纹一眼,腹部立刻有一股器息热流涌动起来。 阁楼尘封的角落里,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他朝震动处看去,只见角落里,一根铁锈斑驳的铁棍好似活了一样,来回晃动不已,身上锈迹随着晃动层层脱落下来。 铁棍之上隐隐露出一脉与水面上水纹一模一样的流动纹路,猴十三心头大震。 他颤悠悠地伸手朝铁棍方向一抓,铁棍欢快地跳跃起来,主动落到他的手里。 铁棍上的水纹器息从他手心流入,与体内刚生出的器息融合在一起,铁棍顿时通红如火。此时,铁棍身上的铁锈已经完全落净,通红的铁棍上显露出一片片绚烂的火红云彩。 猴十三双目流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两行热泪滴答落到地上,烧得地面吱吱做响。 “火云,好久不见!” 火云棍的云彩刹那绽放出阵阵金色光芒,似在回应猴十三。 良久,猴十三渐渐平复心情,再次低头看向井内。 只见井面的水纹纹路,也同样覆映在斩铁之上,纹路沿着剑身往上延展,流入剑柄,注入进落木手心。 落木一动不动,神情木然。 “器入术!”猴十三暗道:“原来这口井装的并不是入器卷,而是逆行的器入卷。没想到,传说中失传的器入卷竟然沦落到了这里。” “激发器入术,宝器本身必须异常强大,才能将宝器之中的噐息逆向导引器主入器。” “寻常兵器,没有足够强大的器藏,根本承受不起器入卷的吸引,结果只能被卷井反噬。也难怪这井口一直不能入器,反吞掉了无数兵器。” “早知这里雪藏了一井器入卷,我便早该以火云入井。” “以火云本身器藏之强悍,不仅可由此重新入器,还能助我重开器藏,如此,我也早不必困顿这么久。”猴十三拍脑感叹一声:“罢了,罢了,合是我自己当这口枯井无用,空白枉费诸多岁月。不想我脱困的机缘,竟是落木这小丫的闯祸给惹出来的。” “嘿,你小丫的!”猴十三连唤了落木两声,见落木没有反应,便又大叫三声落木的名字,落木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猴十三忽地想起落木的年纪,心头一惊,暗道,你丫的,虽说器入术是器与主的逆反之术,并不限定年纪,但这小子毕竟还不到练息的年纪,怕是承受不住,莫非器入之时,出了什么岔子走火了。 再看斩铁上的水纹纹路随着器息从落木手心流入后,渐渐肤浅。 这剑能斩开封住器入卷的压井石引出器入术,必非凡器,若这丫的承受不住,必遭反噬。 丫的,看在你助我脱困的份上,姑且救你一命。 猴十三上前两步,抓住落木双手,想要将他与斩铁强行分开。 可落木双手紧紧握住,与斩铁已经浑然一体,根本无法分开。 猴十三松开落木,仔细端详斩铁,沉吟道:“不管你是何方宝器,终归没有落木这丫的性命重要。分你不开,我如今有火云在手,难道还熔化不了你。” 猴十三举起火云棍,一道黑色烈火从棍头喷出,烧向斩铁。 斩铁剑身顿时火焰烈烈,只是如此烈火之下,竟丝毫没有被烧融的迹象。 这是什么剑体,居然如此坚韧,老子不信火云真火都化你不开。猴十三加剧催动器息,铁棍上的火云由红入黑,燃烧的焰火收缩回来,化成一个黑色火球,猛地喷击在斩铁上。 斩铁微微一震,水面器纹流动过来,接住黑色火球,火球咻地一声,被吞噬进去,消失在剑体之中。 落木的神识正在探究骨刀落下的盘口,突然看见上空轰然洞开,一颗巨大的黑色火球从空而降 。 下方一处山巅忽地从空蒙中显露,山巅露出一个盘口,好像一口血盆大嘴。 黑色火球被盘口吸引,不由自主地朝刚展露的盘口飞去。 黑色火球击落在山口之中,里面的凹口往下微微沉降了下去。 黑色火球稳稳嵌入盘口中心,火焰向地下燃烧,下面山石纷纷熔裂,裂缝中,流出淅淅沥沥黑色岩浆,犹如泉水暗流涌出,将黑色火球整个淹没下去。黑色火焰被暗流吞没,山口顿时火光熊熊,烈焰向上撩烧,高高蹿到了黑色火球进入的火山洞口。 落木的意识刚好降临在洞口上面,被迎面扑出来的火光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神识中的意识收了回去。 神识一回来,落木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看见猴十三正发狠地催动黑色烈焰灼烧斩铁,斩铁剑身上全是黑色火焰。 落木见状,哇地大叫一声道:“猴十三,你这猴头发什么疯,烧我的斩铁作什么?” 猴十三听见他声音,咦了一声,收起火云,道:“你丫的,没死啊!” “死你个头,我本没什么事的,现在却快要被你烧死了!”落木哼了一声,往上一提,斩铁剑身避开火云棍中喷张出来的火焰。 此时,斩铁身上的水纹器纹完全淡去。 井口中,井水倒流,纷纷涌入压井石的裂缝之中,不一会就又成了一口枯井。 猴十三啐了一口道:“落木你丫的,别不识好歹,我不烧这一把,你的意识回不来,说不定就真死透了。” 斩铁摆脱了火云棍的烈焰,身上的黑色火焰,虽然退去了许多,但依然还有火焰附在剑身不退。 落木提着斩铁,来回挥动了几下,黑色火焰随剑身飘荡起来,却并不熄灭。 他加速来回挥动,见黑色火焰犹如附身之蛀,怎么也摆脱不了,就是不灭,不由怒道:“猴十三,你打算把斩铁烧到几时才肯灭?” 猴十三将火云棍指向斩铁,轻喝一声道:“收!”,斩铁剑身的黑色火焰顿时被火云棍吸收了进去。 猴十三正待收起火云棍,却见斩铁身上的火焰又缓缓重新冒了出来,不一会就又覆盖了整个剑身。 第41章 控息 猴十三心中暗道了一声古怪,皱眉盯着斩铁的火焰细看。 见那火焰由内外延,并不是火云喷烧后的黑炎残留。 他幡然醒悟,哼了一声道:“难怪烧它不化,原来你这剑器是内带火种的宝器,火云附着剑身的焰火我已经收干净了,现下是你这剑器的器内火种自燃,关我甚事?” 说完,便转身要走。 落木哪肯放他走,上前一把把他拽住,道:“猴十三,火明明就是你烧的,怎么不关你事。不帮我灭了这火,休想要走。” “你丫的怎么这么无赖。”猴十三拗他不过,耐心解释道:“虽然井卷的器入术带你开了练息器藏,你现在也已经登堂入室,一步踏入练息境,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练息师。” “但你不是靠修炼入器术打开器藏,由此入的境,也还未曾修练息中的基础练息术,所以还无法控制宝器器息。” “基础练息术是器术的基础,也是器术的根本,未修练基础练息术是无法养息控息的,若无法养息控息,其它基于基础练息术之上的器术,都无从谈起。” “这火焰是你宝器中的器息自燃所致,只能靠你自己练习控火的基础练息术来控制。所以,你这剑器上的火焰,只有你自己才灭的干净。” “猴十三,你可别想糊弄我,你之前不也一直没成功入境练息,刚才怎么收的火焰?”落木笑眯眯道:“难不成你早就修过什么练息的器术?” 猴十三见落木眼光闪烁,一脸警惕,身子往后一缩,心道,这小子鬼心思多,丫的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落木凑前一步,道:“猴十三,我瞧你刚才收控火焰之术十分好用,不如将你的基础练息术传我一个,也好让我收收火气。” 猴十三甩了甩衣袖,往后躲去道:“去,去,去” 落木窜过去,死拽住他衣袖不放,道:“猴十三,听说当年你是出了名的纵火犯,你现在困在此处,也没个放火的好去处,不如传了我,我出去替你四处放火去。” “爷爷我当年烧的是天池,爷爷我的基础练息术可是火系的火云术,这等高阶的基础练息术不是给你这等小丫学去玩火来的。”猴十三没好气道:“滚,滚,滚” “斩铁冒的是火焰,我正需要火系的基础练息术。你这火云术,刚好合我用。”落木挥了浑身火焰的斩铁道:“你不肯传我火云术,就给我灭了火。” “灭不了。” “灭不了就传我火云术。” “不传,火云术乃我独家基础练息术,岂可轻易外传。” “不传就给我灭了火。” “爷爷我只管放火,不管灭火。” “那就传。” “不传。” 一人一猴纠缠许久,猴十三不胜其烦,终于松口道:“罢了,罢了,火云术纹给你瞧上一瞧,修不修得了,看你自己造化,自己不行就不要怪我,以后莫要再来烦我。” 落木见它松口,急忙点头道:“好!” 猴十三一挥手,火云棍中冒一道火光,火光流溢起来,形成一幅火炎炎的火云术纹。 落木仰头去看术纹,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猴十三乘机挣脱出去,一跃跳下楼阁,随手一挥,火云棍打在石洞门之上,原本已经被斩铁切残的洞门大石顿时击为齑粉。 猴十三跳出洞口,一声长笑,挥动火云棍,昂首叫道:“云来!” 一道火焰空中凝成一片火云,猴十三一跃跳了上去,催动火云飞向空中,在山外来回游走,好不爽快。 本已安静下来的山林被火云的火光惊扰,一阵骚动,一位老猿在丛中大叫一声,道:“不好,闯祸的猴头又出山来了。” 此时,落木被火云术纹吸引,并不知道洞外发生了什么,他全神贯注的地注视着猴十三留下的术纹,体内器息跟着术纹游动,却不知该如何控制。 待要问猴十三,却已不见猴十三身影。眼看火炎术纹渐渐淡去,心中不由大急。 正不知所措,突然感觉器息往斩铁内游走,他的神识跟随过去,斩铁器息洞开,空中火云术纹,吸入进去,火云术纹落在火山口山顶盘口之上,原本淡淡去的术纹被山口燃烧着的火焰加持,立刻恢复了本来的光辉。 落木调动器息紧紧跟着术纹,试着调动它在盘口游走一遍,盘上的火焰跟术纹着游走起来。 落木心念一动,将火云术纹往上游走,斩铁身上的火焰纷纷吸引下来,落入盘口不见。 神识回转,再看手中斩铁剑身之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火焰。 这猴头不愧是当年放火烧过天池的纵火犯,他的火云练息术,果然十分好用。 落木面露喜色,收起斩铁,乐颠颠地转出了洞去。 路过山底酒泉,仰头看见猴子们正纷纷观看猴十三在山外纵云游走,心道,天助我也,正好是下手偷酒的好机会,顿不能错过! 他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进与酒泉池相连的山洞,在里面拎起两坛酒就走。 眼看就要走到水帘旁,突听见一个猴头嘶声大叫:“不好,小贼耍诈,趁我们不注意,又把酒给偷走了!” 空中,水果如雨,纷纷砸落下来。 落木暗道,不好!护住酒坛赶紧往水帘逃窜。 穿过水帘,才逃过身后的水果雨。 落木后背后脑被砸得隐隐作疼,心中却喜不自胜,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往日只弄得一坛出来,这次多亏有猴十三耍疯,要不然,偷不得两坛出来。 随手将酒坛放下,闻到一股芳醇浓郁的酒香,再细看,一坛酒瓶口上泥封被猴子们的果子砸中,裂开出了一条细细的口子,这猴儿醉醇香,酒的香味哪怕才从这条细缝口飘出来一点,就已经满洞酒香。 这酒香一下就把酒虫给勾了出来,落木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本想待约战过后再喝,不想刚才跑得急,动了封口,只好先喝了再说。” 他熟练地翻出一个酒杯,却想了想,又强忍着放回去。 心道,要在这里先开了口,带了开口的酒坛回去,定会被小韵笑我喝独食,且忍忍,带回去分了他们几个一起喝去。 提起裂缝的酒坛,下了小青山,下到山脚便到镇上街口。 此时,天色微明。 街上少有行人,落木走街上,脚步声清晰可闻。 身后,一个细碎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 第42章 少年 落木暗暗皱了皱眉头,略微顿了顿脚步,但没有回头,又继续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他的顿步停了停,又跟着随后走动起来。 脚步声一直跟在后面,快到街角,落木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回头去。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手里拄着一根比他个子还高的木杖。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他身后,投下一个细细长长的廋廋身影,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干瘦。 落木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面黄肌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喉咙忍不住地吞咽了口水。 这少年看着眼生,该是新到镇里的。 瞧他这副模样,定是来的路上饿苦了。 街角的张记包子铺已经开张,屉笼上正冒着袅袅热气。 “张叔,来两个大肉包,我要带走。” 铺子里的老张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好嘞!” 收过两个大肉包,朝那停在后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犹豫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大肉包的带走,递给少年。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接过大包,大口啃了起来。 果然是饿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拐过街角,往前走了一阵,后面又跟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落木停步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少年嘴角挂着肉包的汤油,也停了下来,喉头又吞咽了口水下去。 落木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打量着落木。 哎,还是饿急了,两个大肉包想是不够吃的。 到月牙镇的路途中间连着沙滩戈壁,瞧他孤身一人,风尘仆仆,也不知道是怎么只身一人熬着走到月牙镇的。 落木朝附近街铺张望了两眼,再往前走过百来米,是杨家老二杨二傻开的二傻烧饼铺子。 “二傻,开张了哈,饼子开贴了吗?” 杨二傻傻呵呵道:“铺子也是刚开炉不久,现在天早,来吃的人少,烤炉里才贴着三张刚下不久的烧饼,” “那我先给你开个张,三张饼我全要了。” 落木把三个烧饼全都买下,又向跟在后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就朝他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包好的三个烧饼,递给少年。 少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接过烧饼,大口啃了起来。 还真是饿得凶了,落木也对他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沿着街道,往前接着走过不久,后面又跟来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 落木微微皱眉,再一次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果然还是那位少年,烧饼已经啃没了,嘴角带着些许烧饼的面屑,喉头咕嘟一声又吞咽了口水下去。 落木笑了笑,心中却暗自摇头:还没吃饱吗,看这瘦弱的身子骨,不想这么能吃啊,罢了,再给他弄点吃的,这次得一次把他给喂饱了,免得还要跟着我。 他走回几步,来到李嫂推在路旁的摊饼摊子。 李嫂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小木。” “早,李嫂。给我来一张大饼,饼子加厚,要两层,料么,铺满刚炸过的五花肉末,外加了两个鸡蛋,夹上四根油条,再裹上糯米,要加厚。” “好嘞,你等着,马上就好!” 没多久,李嫂将鼓鼓囊囊地打成一个大卷,交给落木。 落木又朝那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不假思索,快步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包好的大麦卷,递给少年。 少年这次犹豫了下,但还是把大卷接了过去,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这次没吃得那么穷凶极恶了,加上这么大一个大麦卷下肚,总该够填饱了。 落木对他又微微笑了笑,又转身离去。 果然,往前走过好长一阵子,再也没听见少年尾随的脚步声了。 转眼就到了春风酒楼,客栈的前厅还没有开席,但伙计们已经开始紧张地张罗起来了。 他抬头便看见二楼一处木窗朝外全开,别的客人都没有起来,只有青云布衣独自一人早早地依窗而坐。 伙计还没来得及到楼上收拾,他自己倒了杯热水,自顾自地喝着。 落木望向窗口的时候,青云布衣也正端着茶杯看着他。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打招呼。 转过春风酒楼,后面就是一条宽敞的短巷。 短巷虽不长,却很宽阔。 两侧没有商铺,只有围墙,围墙下种了两排的树木花草,这些树木花草都是普普通通,但都青翠娇艳,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穿过这条一短巷,就到了月牙镇的镇衙前门。 镇衙的大门,今天开得特别早。 远远看见两个衙役缓缓推开大门,晨曦随着大门的开启,照了进去,铺了半个大院。 又几人从里面稀稀疏疏地走出来,见到落木, 都前后打了个招呼,就一起离开了。 落木走进镇衙大院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了夜月萧叶和一名文职的衙役。 镇衙的建设非常简单,大门之后是一个围墙的衙院,衙院的围墙就隔着前面的春风酒楼。 夜月萧叶办公的衙庭正朝大院敞开着,落木拎着酒进去,将酒坛放到夜月萧叶的案桌上,道:“早啊,夜月大人。” 夜月萧叶正伏案处理手头的文卷,没有理会他。 落木也不以为意,摇了摇酒坛,泥缝溢出少许酒液,本来就已经飘满了镇衙的酒香,就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夜月萧叶闻到酒香,头都没有抬一下,看过最后一份文卷,才放下手中的笔,将文案递给案下等候的衙役道:“今日的事都已经批复,依此照办,你也速速回去,照昨日通知,镇衙今日关闭,今日内衙内人员不论何种原因都不得复岗。” 衙役应了一声,接过文案匆忙离开了。 落木扒开酒坛的泥封,顿时酒香四溢,酒香远远的从镇衙往外面飘了出去。 夜月萧叶皱了皱眉,道:“此时清晨,喝酒不宜。” “从小青山上刚抱下来,我都忍了一路了。再不喝上两口,怕是酒虫要穿肠过了。”落木不由分说取过两只杯子,放到桌上道:“萧叶,小韵要是看见了出来挤兑我,你可得给我作证,确是刚开封的酒坛,可不是我一人先前偷吃过的。” 夜月萧叶笑着摇了摇头,却端起酒坛,将两个酒杯全都倒满。 落木正要低头去端酒杯,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不等他抬头,便感到一阵风来,一只手抢先过来端走酒杯。 又是他! 落木皱起眉头,眼角看到褴褛的衣裳,便已经猜到来的是谁了。 一抬头,果然,还是那位一直尾随他的少年人。 少年举杯一饮而尽。 第43章 雾气 见落木和夜月萧叶都怔怔看着自己,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放下手中酒杯,抿嘴一笑道:“好酒!” 落木愣了会,问道:“可够饱了?” 少年抚了抚肚子,道:“都撑了!” 和落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另外一杯酒。 落木心头一亮,恍然明白了,道:“你跟了我一路,莫非是为要讨这酒喝?” 少年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路上闻到这酒香,忍不住跟着你来了。本不好意思问你讨酒,可这酒太香,实在忍不住了。” 落木道:“唉,你倒是早说呀,我还道是你饿了,才随了我一路过来的。” “也是有些饿的,只是更馋你这酒。路上只是闻着些许酒香也就罢了,这会儿酒坛打开,如此醇香,叫我如何忍得住。”少年咂了咂嘴巴道。 落木见少年有趣,便逗着笑了笑道:“你倒是都吃撑了,吃我许多早点,害的我还饿着呢。” 少年一脸苦恼道:“见你好意,我实在不忍拒绝。” 夜月萧叶听他们说话,明白了个大半,笑道:“原来我们的早点都落进你的肚里了。” 少年一脸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全怪得我,你没见那个饼子有多大,我也是吃得甚是辛苦。” “马遇伯乐,酒逢知己,这可是上佳的洞藏猴儿醉,别处可是喝不上的。萧叶,你看,比起青云布衣,这位兄弟可识货多了。”落木端起酒坛,又给少年倒了一杯,道:“来来来,吃得再辛苦,这酒也还是要喝的。” 少年也不客气,舔了舔嘴唇,端起来就喝。 不过这次没有再喝得那么急,小小地嘬了一口。 平白多了一人,夜月萧叶只好再另取过一只酒杯,三人围桌而饮。 不知不觉间,朝阳冲破云层,从远方的沙丘上升起。 阳光以可见的速度,如水一般涌入大院,徐徐漫向镇衙衙庭的屋顶。 落木与夜月萧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放下酒杯,拍了拍少年道:“这位兄弟,虽是新识的酒桌朋友,却甚是投缘,可惜今日不能再喝了。这里不宜久留,还请先行离去。” 少年喝得正酣,满脸红光,放下酒杯,不解道:“为何?” 落木道:“我们这里约了人打架,待会打起来,拳脚无眼,怕对头误把你当我们一伙的,误伤了你。” 少年吐了口酒气,拍了拍胸脯道:“我们同桌喝酒,本就是一伙的,你们对头那也就是我的对头。谁要冲你们来打架,也得算上我一个。” 落木摇了摇头道:“对头凶狠,不是一般货色,你留下无益,还是速速离开,免遭祸端。” “可是看不起我,怕拖累了你们?”少年面露不快道:“也罢,先让你们看看我的宝器,再论我该不该留不迟。” 说完,站起身将手中木杖往大院里一扔。 木杖落地生根,随风而长,不一会,竟然在院中出落成一棵青葱大树。 落木与夜月萧叶脸色微变。 少年昂然道:“可配留下一战?” 落木远望青葱大树,迟疑了一下,道:“这位兄弟莫非也是练息师?” 少年吐着酒气道:“正是!” 夜月萧叶道:“不知修为何境?” 少年道:“惭愧,还在练息境。” 落木盯着他的脸色瞧了瞧,道:“兄弟可是喝醉了?” 少年脸泛红光,微微一愣,道:“醉了。” 夜月萧叶道:“既是醉了,说的就是醉话,当不得真,兄弟还是早早离去为妙。” 少年道:“喝酒之人,说没醉,才是真的醉了。我说醉了,便是告诉你们,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落木拍了拍手道:“如此,或可留下一战。” 少年重新落座,端起酒杯,笑了笑道:“甚好!来,继续喝酒!” 晨光漫过衙庭屋顶的雕角,照射到大院的门围。 短巷外,一滴晨露从枝头滴落下来。 露珠掉在短巷的青石上,飞溅开来。 飞溅的水珠,在空气中化开,形成淡淡的雾气。 第二滴露珠随后落下 接着第三滴落下 第四滴,第五滴,第六滴,第七滴 露珠从树梢,花瓣,屋檐 纷纷落下 雾气越来越浓,从短巷那头开始,一直连绵到镇衙,弥漫了开来 才不一会的功夫,镇衙大院里就已经浓雾重重。 迷雾遮住了阳光,从大院向衙庭里面蔓延过来。 夜月萧夜目光微凝,道:“没想到夜月第一个来的,居然就是宫家之人。” 他一挥芒种,一股噐息涌出,封住在门口。 大院中的雾气流到衙庭的门槛,被夜月萧夜的噐息挡住,气势顿时一滞,无法继续往里面弥漫。 虽然前方雾气受阻,但后面的雾气依旧一层层压上来,迷雾宛若一条条无形的细密藤蔓,沿着门庭大门上面翻爬。 眼看雾气就要翻上屋檐,夜月萧夜又挥动了一下芒种,噐息瞬息冰寒,门口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 雾气在空气中结成一颗颗水珠,水珠继续凝结,瞬息冻化成一颗颗晶莹的冰珠。 冰珠无法在空气中承重,纷纷掉落下来。 后面雾气源源不绝地涌上来,冰珠越结越多,也越掉越多,噼里啪啦地掉落在门口。 霎看上去,宛若千珠万珠落玉盘 “难怪你还能活到现在。”雾气之中,一个声音传来:“夜月萧叶,原来你偷偷练习了夜月王家的夜冰练息术。” “宫城,来的居然是你!”夜月萧叶听出来者声音,在衙庭之中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夜冰练息术本就是我夜月王族的家传基础练息术吗?我身为夜月王家公子,还需要偷习吗?” “夜月萧夜,你嘚瑟个屁啊,你从小就一副心无大志的怂样,就算能修王家练息术,又能咋的?”浓雾之中,宫城冷笑声声,道:“若不是你生在夜月王家,你他妈的连个狗屁都不是。” “可惜我天生就在夜月王家,而你只能出落在宫家。”夜月萧叶淡淡道:“夜月王家公子的,就是你们宫家子弟永远无法逾越的顶点。宫城,这是你这辈子都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只丧家野犬,也配在我的面前叫嚣。”宫城恼怒道:“夜月萧叶,你不会忘记,你十岁那年,在宫里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却不敢去告状的怂样。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揍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夜月萧叶回答,宫城就嚣张地哈哈大笑道:“因为,从那一天起,我连揍你的兴趣都没有了。一个挂着鼻涕的怂货,不值得我动手!” “不过,今天,你又成功地勾起了我揍扁你的兴趣。”宫城一字一字道:“我-要-揍-得-你-生-不-如-死!” “那你可知道那年为什么我不肯去找父王母后出头吗?”夜月萧叶也不等宫城回答,就接着道:“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己把你连本带息地痛揍回来。” “我原以为那一天会等很久。”夜月萧叶佯叹一声道:“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宫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揍吗?” “夜月萧夜,就算你练习的是夜冰练息术,不过才初入练息境罢了,也敢这般嚣张!”宫城道:“竖子,你小爷我练息入境的时候,你那会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小爷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激怒小我,会有什么下场。” 说话间,雾气变得愈加浓郁,如波浪滚滚,波涛一般汹涌起来 第44章 死后再见 夜月萧叶也不示弱,催动芒种器息,寒气器息一层叠着一层,牢牢封住门槛。 雾气与寒气浓郁起来,冰珠也越凝越大,门前冰雹如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雾气越是汹涌,寒气也随着越加强盛。 两相抗衡到后来,水汽被凝结成一面厚厚的冰墙,冰墙封住了整扇衙庭大门。 彼此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芒种中散发出的寒息渐渐变弱,到最后,终于寒息殆尽。 “夜月萧叶,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宫城的声音从冰墙后面透传过来:“纵然你修炼的夜冰练息术是控水成冰的水系上层基础练息术,但又如何?我与你的差距,是练息境巅峰与练息境初阶的差距,我们之间的境界差距不是仅仅凭你一个才修炼了基础练息术的练息境初阶所能逾越的。” “芒种这种废器,也就只有你这种鼠目寸光的废物才会选用。”宫城道:“在选择芒种的时候,你,就已经废了。如此肤浅的器藏,器息能耐几何?” “就你这点资本,也敢跟我拼息,难道你不知道,对练息师而言,器息耗尽,形同待宰羔羊吗?” “夜冰术凝水成冰,但水才是真正的本源。水能凝冰,亦能起雾。冰能杀人,雾亦能!夜月萧叶,收起你王家血统的傲慢。” “什么夜月王家公子的,在实力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雾涌的器息冲击在冰墙上,冰墙失去夜月萧叶的加持,一丝丝裂开,咯咯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砰的一声巨响,整块冰墙终于崩然垮塌,冰屑稀里哗啦地铺了一地。 冰墙崩塌,雾气再无阻挡,如流水一般漫入进来。 落木的目光凝视门口。 他修习了猴十三的火云术,这是火系的基础练息术。 水火不容。 必要时,可以帮助夜月萧叶压制一下宫城的雾气。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入境练息境初阶,要想压制,宫城这个练息境巅峰的水息,估计是不够看的。 就境阶而言,夜月方有着碾压 性的优势。 不过,月牙镇的练息境虽少,但也并非就他与夜月萧叶二人而已。 况且这里是月牙镇。 这里是在他们自己的主场。 因此,他并不会着急忙慌地马上出手。 镇衙是月牙镇方的大本营,若对付夜月来的第一人,就阵营大乱,那再要应付后来者就没法打了。 门外,隐约之中,听见一人掷地有声地踏步而来。 夜月萧叶脸色煞白,无力地将芒种插回到轮椅上特制的器鞘。 “放心,你不会死!” “因为你将生-不-如-死!” 迷雾中,传来宫城放肆的笑声。 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从大院里缓步而前,走近衙庭 门口的雾气轻微晃动,门槛的位置传来冰屑被踩碎的声音。 叮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琴弦波动的声音。 一柄音息飞刀在雾气中飞梭而至。 脚步在衙庭门槛前停止,门庭雾气卷动,宫城闪身避过飞刀。 飞刀噗呲一声扎入衙庭的背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缕缕消散。 云小韵如期而至。 有云小韵上场,落木心中多了些底气。 他转头低声对夜月萧叶道:“我帮你拖住他,然后,你” 夜月萧叶没有说话,不过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 落木一伸手,斩铁落入手中。 一挥手,剑身之上烈焰腾腾而起。 室内雾气在火焰炙烧之下,迅速消退。 火气中,门庭之外,宫城的高大身影被完全照亮。 宫城冷冷看了衙庭之中的三人一眼,一剑横切,水雾磅礴迎向火气。 火光渐渐熄灭 浓雾层层重生 宫城冷笑一声,待要举步向前,却突然发现双脚根本挪不动分毫,心头悚然一惊。 他低头一看,雾气中,隐约看见地上的冰屑,不知何时起,纷纷簇拥在了一起,这些簇拥而起的冰,冰冻住了他的双腿,一股寒意,从下而上,寒透全身。 “月冰!” “这不可能!”雾气中传来宫城惊慌的叫声:“芒种的器息明明已经被我耗尽,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噐息,更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器息发动消耗更多的器术!” “宫城!”夜月萧叶缓缓抬头,眼光像冰一样冷:“你败了!” 宫城嘶吼一声,道:“一个废材,一把废器,如何能败我?” 落木摇了摇头道:“水息之道,冰为君来雾为臣。雾隐术本就为辅佐月冰术而存在的器术。你们宫家,本就是为辅佐夜月王家而存在的家族。” “宫城,你却总是不切实际地妄想喧宾夺主,这是不自量力,焉能不败!” 不知何时,夜月萧叶已经从轮椅中重新拔出了芒种,一股寒气再次从芒种上透传出来。 寒冰如芒,凝成五六把晶莹的月牙冰刀,幽幽悬浮在芒种四周。 “宫城。”夜月萧叶:“十年前的旧账,我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宫城在雾气中,感觉到了月冰冰刀,心中不由更加慌张起来,他撕声道:“夜月萧叶,你敢” 话音未落,冰刀闪烁着锋芒,穿入浓雾 宫城被冻住身体,无法躲避来袭的冰刀,只听见噗呲几声,冰刀直接扎入他身体。 浓雾中,听见宫城哇哇地痛叫起来。 幸好,冰刀虽然都击中,但并没伤到要害,他忍住剧痛,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喷到双脚冻冰之上,强行破冰而出。 “夜月萧叶,你给我记住,它日再遇,必取你项上人头!”浓雾中,宫城恶狠狠的声音渐行渐远。 少年闻言皱起眉头,用垂询的眼神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会意,默默点了点头。 宫城掩着伤口退走到院门,眼看就要从大院中脱逃而去。一支树根突然从地面盘根而起,将他双腿牢牢缠住。 宫城一惊,试图奋力摆脱,却被树根越缠越紧,他又惊又怒,大叫道:“夜月萧叶,我可是宫家嫡系长孙,你个孬种还敢杀我不成。” 夜月萧夜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道:“你已经放他走,他却还想要你的命。跟这种人讲仁慈,没用!” 他话音才落,夜月萧叶不再犹豫,一把月牙冰冰刃瞬息凝成,势如流星,刺入渐淡的雾气之中。 月冰是器术,消耗比起基础练息术的夜冰术大上许多。 月冰连番发出,夜月萧叶费息极多,脸色显得苍白起来。 他缓缓将芒种插入轮椅,道:“宫城,你都敢取我项上人头,我有何不敢杀你!” 只听见噗嗤一声,冰剑在雾气之中穿出大院 一时,鸦雀无声,雾气散去,大院门口,宫城被月冰冰刃穿心而过。 树根从宫城身上徐徐收缩了回去,没入土中不见。 宫城双膝跪地,两手无力地捂住胸口,脸色无比苍白,口里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而亡。 大院中的大树下,云小韵抱琴婷婷而立,她朝衙庭里看了落木和夜月萧叶一眼,双眉微颦,道:“你们还真杀了他。” “本来就是打个架而已,打过也就散了。可他偏要放下狠话,论生论死,那就如他所愿。”落木缓了缓口气,叹道:“既要论个生死,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死后再见。” 云小韵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树,大树挺拔且茂盛,阳光照在树顶上,密而不透。 她低头想了想,将琴放下,在大树树荫下盘膝而坐。 第45章 阴家 芒种入鞘后,夜月萧叶的脸色开始渐渐恢复回来,他平复了下呼吸,吐了一口气,道:“侥幸。” “确实侥幸!”短巷尽头的春风酒楼二楼上,青云布衣的对面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坐上了一人。 那人玩味着手中的花色茶盏,道:“宫城以练息境巅峰的境阶本该碾压初入练息境初阶的五公子。但即使有着境阶上优势,他身为宫家之人,也应该知道,纵然五公子只有肤浅器藏的芒种,一个已经修习了夜冰基础练息术的夜月王族练息师绝不是他可疏忽大意的,况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大意,而是太大意了。” “宫城大意的不是夜月王家独有的夜冰术,更不是芒种,而是五公子座下的那把轮椅。”青云布衣对这样的结局似乎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若我所料不错,五公子的那把轮椅绝不只是普通的轮椅,而是一件蕴藏了水息的宝器。可惜的是,宫城完全忽视了这件宝器的存在。” “这也难怪,如果不是看见五公子这次出手,我也不会特别注意到五公子这件新置的轮椅宝器。” “五公子何时有了这样的宝器?”那人远远盯着夜月萧夜座下轮椅道:“看成色,应该是一件新器,这月牙镇还有人能打造出这样的宝器?” 青云布衣道:“如果你知道这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骷颅坊,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人微微一怔,道:“骷颅坊?你说的是莫铁匠的骷颅坊?” 青云布衣默默点了点头。 那人道:“无尚城外,竟然又开出了一家骷颅坊,难道莫铁匠也在月牙镇?” 青云布衣道:“他比你我也就早来个十多日。” “如果是骷颅坊炼制的轮椅,也就没什么可意外的了。”那人道:“不过,即使是骷颅坊出品,那也就是一件储息宝器而已。” 青云布衣道:“骷颅坊什么时候出过凡品。这把轮椅,不是普通的储息宝器。你难道没觉察,芒种入座以后,再拔出来,出器之息,不用转化,就已经冰息。” 那人默默回想了一会,道:“好似如此,当时在雾气之中,不易觉察。” 青云布衣道:“夜月王家的夜冰术,虽然是在水系中高阶的基础练息术,但要施展出来,中间要经历由水入冰的转化,这不仅提高了宝器中器息的消耗,对练息师自身器藏的消耗也一样增加了。这副轮椅宝器,不仅仅储息,还能将水系提前转化成冰息,这无形中减少了五公子与芒种的消耗。” “这副轮椅宝器,对五公子而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它确实并不能提供战力,但却正好弥补了五公子手中芒种器藏肤浅的缺陷,宫城不就败于此吗?” “即便如此,若不是宫城自以为是,废话太多,一开始就以境阶上的明显优势直接压制,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不见得有。”那人并不太以为然,接着道:“雾影术是宫家的基础练息术,即使没有发动器术,只要有机会发挥出真正的战力,宫城应该站在胜的一方。只是可惜,一次的大意就已经让他永远失去了机会,而这也正是五公子值得侥幸的地方。” “你是不是也太小看五公子了?”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宫城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这位夜月王家的五公子,却忘了身在夜月王家的五公子更加了解他们宫家。” “若不是五公子一开始就刻意示弱,宫城又怎么会那般张狂。在五公子刻意与宫城拼器息,故露出噐息破绽的时候,宫城其实就已经输了。” “的确,五公子在和宫城拼息的时候,就已经给宫城挖好了一个坑。”那人叹息一声道:“终究是宫城的狂妄和愚蠢,葬送了他自己。” 青云布衣远远看着镇衙,道:“夜月七人之中已经先头折损一人,开局于你们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有利。” 那人摇了摇道:“不是十分有利?并不会,月牙镇在练息境之中,无一巅峰,在我们夜月这一方看来,他们全都是菜鸡。他们要面对的,就连最弱的宫城,都已经久入练息境巅峰,所以我们一直站在有利的一方。” “宫城不过是辅佐夜月王家的文系练息师,战力并不强,有他在或能锦上添花,没他在,亦无伤大雅。除了宫城,我认为,夜月其余六人中任一人,都可以以一人之力彻底碾压下面的那几只月牙镇菜鸡。” “宫城出发前,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青云布衣微微晃动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宫城不过是一个自大的纨绔,除了会打打架,斗斗殴,恐怕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出了王城,离开宫家的庇佑,这种徒有其名的嫡系子孙狗屁都不是。”那人远远看着倒在大院门口的宫城,露出一脸轻蔑的表情。 青云布衣道:“那么,你依然以为,仅凭你一人就能拿下整个月牙镇?” “和宫城不同,我没那么多废话,也不会打架。”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身形一晃,已经孤身入短巷,冷冷的声音响彻巷内:“我,只会杀人!” 青云布衣闻言眼光一冷,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五公子不能死。” “五公子不会死。”那人剑气出鞘,短巷之中顿时阴气森森:“但,其他人,都会死!” 缓缓跨过宫城尸体,踏入镇衙大院,那人冷冷看了孤身树下的云小韵一眼。 果然没有任何废话,一剑直接斩了过去。 剑中噐息森森,噐息一出,就瞬息凝聚成一把长索镰刀。 镰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倒向收割云小韵的人头。 云小韵身前树枝突然下垂,宛若千万丝绦。 器息镰刀一击切割,刀锋硬生生割斩在挡道的枝条上。 镰刀过去,被割断的枝条宛若剃刀落发,根根落地。 只是,枝条割尽时,器息镰刀亦势尽。 那人收剑,器息长索倒缩,噐息镰刀立刻回收了回去。 此时,树下传出三声弦音。 倒垂在上头的上半枝条,豁然分开。 音律化形,三把凝成的音息飞刀从枝条中飞出,直取那人面门。 那人长剑一挥,器息长索蛇行,噐息镰刀随后飞舞。 当,当,当三声,噐息镰刀将三把音刀尽数挡开。 “阴顷,十七岁入练息境巅峰,夜月阴家堡近十年内崛起最快的后起之秀。”夜月萧叶一边观战,一边介绍道:“阴家之术主修阴魂道,以杀人收魂练阴息入器。” “所以,杀的人越强、越多,阴家子弟也越强。”落木皱眉道:“这个阴顷不是来打架,而是来杀人的。” “阴家子弟,一出生就要经受鲜血洗礼。”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他们不会打架,只会杀生。” 落木道:“宫青柳调他来,目的是用他来削弱你夜冰术的影响。” “夜冰术属水也属阴,阴倾的噐息属阴,我的夜冰术对付他,效果会明显减弱。”夜月萧叶道:“但,若他的所处范围缩小到衙庭之内,我依然可以利用月冰将其冰冻。” 落木点了点头道:“夜月的目标是你,衙庭之内你自己留心,衙庭以外的事,就交给我们。” 说完,他站起身,从衙庭里踏步走了出去。 第46章 试探 坐一旁的少年看着落木出门去的背影,沉吟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夜月萧叶道:“不知刚出门的这位兄弟修为何境何阶?” 夜月萧叶看了少年一眼,想了想,估摸着道:“落木嘛,他昨日还未练息,今日嘛,应该是练息境初阶。” 少年愣了愣,道:“来者可是练息境巅峰,你们才入练息初阶也敢跟他们斗?” 夜月萧叶没有回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可是怕了?” 少年眉头紧紧皱起,一脸凝重,沉默不答。 “原来你是有机会抽身事外的。可现在,怕也没用了。因为,从宫城踏进大院的那一刻起,事端就起了,这事事端一起,你就已经走不出这个镇衙了。”夜月萧叶缓了缓后道:“除非,我们打赢!” 见落木走出衙庭,阴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理会。 他长剑一挥,催动器息长索死神镰刀继续直接斩向大树下的云小韵。 云小韵没有动。 但少年动了。 他一动,云小韵头顶的大树也跟着动了起来。 地下盘根从地下突起,交错编织,挡在席地而坐的云小韵面前。 器息镰刀飞旋起来,切割在错节的盘根上。 树根比起枝条坚硬许多,要斩断,需要花费的器力自然也更多。 更头疼的是,这些盘结的树根被一根根斩断,又马上一根根生长出来,生生不息。 麻烦! 我不斩你,你倒是自己纠缠上来了,那我就连你一起斩了! 阴顷长剑微沉,器息扩张开来,又一把长索的死神镰刀在扩张的噐息中生长出来,死神镰刀一击朝衙庭内的少年方向斩了过去。 落木正走出门口几步,眼看死神镰刀朝衙庭斩杀过来。 他上前一步挡住死神镰刀去路,毕竟第一次正面迎接练息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现在已经大敌当前,也顾不得想太多。 落木微颤的双手紧握斩铁,催动器息,斩铁剑身腾出火息红色烈焰,一击正面斩向神镰刀。 死神镰刀的噐息刀锋撞在斩铁剑锋上器息火焰上,微微一滞,但并没有被反弹回去。 死神镰刀透过来的器息劲道也反应在烈焰器息上,烈焰器息不如镰刀器息雄浑,落木被器息强势压制着噔噔后退两步。 噐息长索拉住死神镰刀一击震退落木之后,并没有继续纠缠落木,而是顺势在空中画了道弧线,方向突然一变,环绕过落木,从衙庭门户鱼贯而入,死神镰刀刀锋横走,再度切向衙庭之中的少年。 第二把死神镰刀忽然刀走偏锋,变化来得太快,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催动器息协助云小韵应付阴倾的第一把噐息镰刀,一时反应不过来。 夜月萧叶想要拔剑而出,却已经来不及。 眼看死神镰刀从自己身边绕过,落木自知此时回头追赶镰刀已经来不及。 他一眼瞧见镰刀后的器息长索浮空而动。 既然已经追不上镰刀,那就不回头去追。 他一边挥动斩铁,一边朝前再次快步冲了出去。 过程中,意念沟通斩铁突然暴长,长出的烈焰剑身一剑切中噐息长索,长索被斩铁拖住,噐息镰刀便无法继续前行。 噐息镰刀所至,阴气森森,眼看噐息刀锋已经逼到少年跟前,硬生生被落木牵扯而无法继续往前。 阴顷咦了一声。 此时,才回头正眼看了看落木,冷笑一声道:“你这种暴弱的小虾米,也敢挡我!” 说着,催动更多器息,噐息沿着长索阴森森地涌向死神镰刀。 落木咬牙紧握斩铁将长索死死纠缠不放,同时也暗暗催动斩铁之内的更多器息。 噐息火焰从斩铁剑身上冒出,贴着剑身更旺地燃烧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阴顷的器息更加强势,硬生生将落木的器息烈焰压制了下去。 眼看烈焰就快要熄灭,落木器藏中的雾气球体中心黑点突然颤动了一下。 颤动中,球体中心形成一条细缝,细缝伸出球体雾气,往外延伸,落在斩铁剑身上。 阴顷镰刀长索上的器息被吸引,沿着细缝被吸收了进去,落入球体黑点中不见。 此消彼长,斩铁剑身散发出器息烈焰渐渐旺了起来。 此时,刚从长索涌动过来的阴森噐息,遇上噐息火焰,两者短兵相接,相互克制,吱吱作响。 咦,我的器息不如阴顷雄厚,但被器藏球体加持之后的烈焰噐息居然能扛住他的噐息。 落木心中暗喜,猛地催动器息。 噐息火焰越烧越旺,熊熊暴涨,不一会,斩铁犹如一个火柱在大院中烈烈燃烧。 眼看刚催动过去的噐息被落木的噐息火焰燃烧殆尽,阴顷心头微微一惊,暗道:寻常的火焰噐息根本克制不住我们阴家的阴息,这小子的火息有些邪门。 正寻思着如何应付,却见落木只顾着催动器息火焰克制阴息,并没有趁机做出别的什么动静。 他心中一惊之下,不由暗自一喜。 看样子,这小子才初入练息境,只修行了基础的火系练息术,并不会什么器术,也不懂练息师的战斗技巧。 看他只顾着耍蛮的样子,器息的运用也并不娴熟。瞧着他的剑锋十分锐利,此剑器藏必浅,就算他的器息可以克制我的器息,又能经得起多少消耗。 如此,此子也不足为惧,倒是操弄树与琴的两位才是麻烦。 这小子的噐息与我相克,不如我先避开这小子,拿下那两位,再回头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念头及此,阴顷一挥手中之剑,噐息长索一振,往后倒缩,衙庭之中的噐息镰刀跟着倒卷了回去。 云小韵被少年的大树护住,也不着急出手。 她看着落木手中烈焰喷张的斩铁,心头若有所思。 眼看阴顷撤走,落木也没有去追击退走的长索镰刀。 他侧转斩铁,奋力一击斩向另外一根长索镰刀。 树下,云小韵垂首,一双素手轻轻拨弄琴弦。 一把音息飞刀随音律而生,从树根缝隙中穿梭而出,直接刺杀向阴顷。 长索一抖,死神镰刀迎头挡住音刀。 音刀被振飞出去,正好穿过斩铁散发出的烈焰。 穿过时,只听见空中传来吱的一声轻响。 音息飞刀虽然从火焰穿出,但噐息却是大减,不及飞到阴顷跟前就已经消散干净。 落木隐隐感觉到,音刀的器息有一部分被黑点细缝散发出的器息给吸收了进去。 他的意识,跟随细缝进入自身器藏。 在器藏中,他感觉到了云小韵音刀的器息被融合在雾气球体的黑点之中。 所以,小韵的音刀器息并非被消耗,而是被融进了黑点里面? 如果,如果将我的器息与小韵的器息相融,那融合后的器息是不是会更加强势? 想到这里,落木的心头一亮。 他朝云小韵,道:“给我一把音刀。” 见云小韵不解,他便又道:“让音刀穿过我的火焰。” 云小韵虽然依旧不解,但她手指已经再次拨动了起来。 又是一把音息飞刀生成,一击飞向斩铁散发出的器息烈焰。 音刀穿入烈焰,再从烈焰处穿出,马上消散。 阴顷眼看音刀再次被火焰消耗,冷笑一声,心道:落木的火息对我不利,对别人亦然。 这月牙镇中的练息境果然如情报所言,全都是菜瓜。 我才动手,他们就自己两相消耗起来了,这么玩下去,落木,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器息还能支持多久。 果然!落木似乎对云小韵的音刀无功消逝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朝云小韵道:“再来,这次,音刀直接在我的火焰中凝息。” 云小韵点了点头,琴弦再弄。 又一把音息飞刀直接在斩铁的火焰中生成,只是,这把音息飞刀才成型,就耐不住噐息烈焰的灼烧,眨眼就烟飞灰灭。 “不对,还是不对。”两次下来,云小韵大概猜到了落木的想法。 她又摇了摇头,手指再次拨动琴弦。 这次,什么音息飞刀都没有生成,只见斩铁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 少年眉头微皱,有些不解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夜月萧叶道:“他们在试探。” 少年依然不解道:“试探什么?” 夜月萧叶道:“若我没有猜错,落木应该是在试探着融合云小韵的器息。” 第47章 御息 看少年一脸茫然,似乎仍然不解,夜月萧叶耐心接着解释道:“音在七息之内又在七息之外。聚音成形,首先得熟悉周围的息律,然后与息律达成默契。音息练息师,除了要有音律上独特的天赋,还要善于与其它之息相融。” 少年恍然道:“你是说,云小韵刚才试图将自己的音律噐息融入进落木的火息?” 夜月萧叶默默点了点头,道:“在未能融息之前,就调用其他练息师的器息,对音息师是大忌,若无法控制所融器息,或被对方练息师运用器息反噬,对音息师是极其危险的。何况,现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阴顷。” 少年远远看了一眼阴倾,见阴倾也在注视小韵的音刀融息,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阻止的意思,便又问道:“阴顷为何没有阻止她?” “或许阴倾根本不懂音律。所以,他和你一样,看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也就无所谓阻止了。”夜月萧叶道:“也或许,他自以为以自己的境阶优势,根本就不屑于阻止。” 少年不无忧虑道:“即使如此,那个阴顷也不会给她太多时间。虽然落木不会调用自己的器息反噬,但落木的火息看似非同寻常火息,以小韵的现在的境阶,要想在阴倾出手之前迅速完成融息,恐怕会很难。” “的确很难。”夜月萧叶也是一脸忧色,心里却还有一丝会有意外的希望:“但落木愿意配合她融息,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们之间有着极高的默契,并主动协助她融息,或许” “并没有什么或许!”不知何时,青云布衣的对面又新坐上了一人,那人道:“不同练息师之间的噐息是自然排异的,要想完成融息必须凭借境界之差以强制弱,才能消除掉彼此之间的噐息排异,强势一方强行融合弱势一方。” “至于平等境界,根本无法互相融息,即使音息师是融息天赋最好的一类练息师也不行。高一境界的虚空境音息师只能融合练息境的练息师器息,而作为最底层境界的练息境音息师根本不可能融合其他练息师的器息。” 青云布衣不置可否道:“所以,你觉得他们的融息试探只会是徒劳?” “只能是徒劳!”那人道:“可笑的是,他们临阵磨枪,枉自徒费器息,却还以为阴顷并没有看出他们的企图。” 青云布衣看了那人一眼道:“你以为,阴顷知道他们正在试探着融息?” “当然!”那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青云布衣道:“可据我所知,阴家之人对音律一窍不通。” 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还从未听说阴家堡有谁是略通音律的。但你也应该知道,阴家是一个怎么样的家族。”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大概明白那人所指:“你是想说,阴家杀人如麻!” 那人点了点头道:“谁都知道夜月阴家堡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阴家就是个杀手家族,阴家堡杀人之数,只怕并不会在你们桂花楼之下。” 青云布衣轻轻旋转手中茶盏,淡淡道:“那又如何?” “人杀得多了,其中就难免会有几个音息师死在他们手上。”那人道:“据我所知,音息世家的南宫淩二不久前就死在阴顷的手里。” “如果桂花楼的情报没有出入的话,南宫淩二应该是月前刚刚踏足虚空境。”青云布衣道。 那人点头道:“没错,南宫淩二自大,才入虚空境,就敢在杀场上尝试初次以音律融息,结果融息未成,却被阴顷侥幸跨境反杀。” 青云布衣的眼光从大院中收了回来,道:“所以,不管阴顷懂不懂音律,只要经过与南宫淩二那一战,他就应该很清楚她的融息企图。” “当然。”那人道:“融息之后,若是得当,器势倍增,战力增强不止一倍,但代价是每次融息都需要消耗掉融息双方两倍的的器息,他们的每一次试探,对他们两人的器息消耗也是双倍的。阴顷没有出手阻止,不是没有看穿他们融息的企图,而是让他们自耗器息罢了。” 刚说完,那人又感叹一声道:“阴家之人都是天生的杀手,阴顷也不例外,即使有着境阶上的明显优势,依然能隐忍不发,他还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家伙啊。” “你和阴顷都知道,练息境的音器师是无法与其他练息境练息师完成融息的。”青云布衣轻叹一声道:“那身为练息师中最善于融息的音息师,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那人闻言心头微微一震,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青云布衣接着道:“既然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一点,那她又为何还要尝试融息?” 那人心中又是一震,低头想了想道:“莫非她已入虚空境。” “月牙镇的他们和夜月的你们都一样清楚。如果她已入虚空境,即使胜出,这一战也毫无意义。”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会来这里参加约战的,只能是练息境的练息师,这是夜月与月牙镇这场约战前的约定!” 那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既然这样,那为何她还要尝试融息?” 青云布衣的眼光再次转向大院,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脸色渐渐凝重,语气缓缓道:“因为,她很可能不仅仅是音息师,同时也是一名御息师!” “御息师!拥有御息师天赋的练息师在练息师之中,可是凤毛麟角的顶端存在。”那人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只有御息师才有跨境御息的能力,如果她真是御息师,那么,融息还真不是没有可能的。” 青云布衣道:“一旦两息相融,她也就拥有了与阴顷相抗衡甚至超越阴倾境阶的实力。如此,她与阴顷的境阶差不仅变得无足轻重,还有可能从劣势反转成优势。” “如果这样,阴顷的耐心,似乎反倒给自己埋下了祸根。”那人眉头紧皱道:“不知道阴顷是否能意识到这一点。” “即使阴顷现在意识到,也已经晚了。”青云布衣抬手遥遥指了指大院。 只见一把通红的飞刀,豁然漂浮在火焰之中,生而不灭! 第48章 猎物 在烈焰之中,这炳音息飞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烧越艳,音刀与烈焰融合到了一起! 刚才还在冷眼旁观的阴顷脸色霎时大变,忍不住大叫一声道:“怎么可能?” 红艳艳的烈焰音刀从熊熊火焰中穿梭而出,如箭离弦,一击射向阴顷。 阴顷一挥剑,器息长索凌空飞舞,封住飞刀来路。 火星飞溅,烈焰音刀与器息长索短兵相接,交错而过。 器息长索接口被硬生生地切出一半深的口子,烈焰音刀偏飞。 阴顷没想到,烈焰音刀被长索阻击之后,器息依旧未消,还能侧飞过来。 烈焰音刀从他左侧脸颊旁掠过,刀身上的烈焰让他感到脸颊一热,一条细长的伤口随后在他煞白的脸上浮现出来。 阴顷下意识地抬手在伤口上摸了一下。 一抹血水从伤口溢出,流出来的血凝挂在阴顷手指尖上。 阴顷微微弹了下手指,血滴滴落下去,落在剑身上。 血滴落剑,立刻被剑身融了进去。剑身微微一颤,阴气如猛兽苏醒,层层荡漾。 刚被切开过的长索口子迅速被器息弥补,复原了起来。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月牙镇也就只有你们几个不入流的练息境初阶,凭什么也敢挑战整个夜月的练息境巅峰?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们的底气在这里!” 阴顷一脸阴沉地盯着云小韵:“御息师吗?若你已是练息境巅峰,确实在我面前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惜,你也不过是个练息境初阶的雏。即使你将来能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现在也不过是一株才冒芽的小嫩苗。一棵小苗有何可怕,在你成长前抹杀了就是!” “杀死一名练息境的御息师,对阴家之人来说,可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说着,阴顷双目放光,长剑往后一收,长索镰刀徐徐缩回到剑息之内。 长剑在阴顷手中兴奋地嗡嗡作响。 “皿鸟,你已经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阴顷的手指也跟着剑身微微颤动,他的指间颤动与皿鸟的的剑鸣是一样的,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因为难以压抑的兴奋。 “能在这里遇到一名如此低阶的御息师,我们还真是运气爆棚,不虚此行啊!” 说完,他转头朝春风酒楼的茶楼方向,远远朗声叫道:“她的命,我要了,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话音才落,听见阴顷一声长笑,疾行如风,挥剑朝云小韵斩了过去。 茶楼上那人本已站起身,正在犹豫是否此时就要进入大院,听见阴顷的话,只好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回来。 青云布衣看了他一眼道:“你真不去助他吗?” “你也听到了,非我不愿,是他不让。”那人又摇了摇头道:“阴家以亲手斩杀之人的器血养器,御息师的器血,对他们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极品。” “斩杀一名御息师,吸取其器血,对他们阴家之人而言,可是万中无一的机缘,阴顷怎会放过。此时,若我去助他,他不仅不会领情,反而要跟我拼命。” “这种忙,帮了反落仇怨,断不能帮!” “一名御息师,即使是练息境初阶,一旦完成融息,实力与练息境巅峰至少也在伯仲之间。”青云布衣道:“凭阴顷一人,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就实力而论,此时两者或不相上下。”那人道:“但,实力并非就一定能决定胜负。” “阴家练习的是杀人之术,阴家子弟,无一不是在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比起同阶的练息师,他们更懂得如何杀戮。” “月牙镇的这位御息师,虽有天赋之优,但毕竟年少,又只蜗居在月牙镇这种塞外偏僻之地,依我看,她的历练完全无法和阴顷相提并论,充其量,也就只会打打架。” “能打架,和会杀人完全是两回事。把实力相当的一名练习武生和一名久经历沙场、双手沾满血腥的战士关在一个笼子里,最后从笼子里最后爬出来的,一定是那名战士。” “近战是解决掉音息师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战术。当阴顷决定冲杀过去的时候,云小韵已经是月牙镇几人之中,他认定要斩杀的首要目标。” 那人一脸淡定地微笑道:“若有我相助,应该会赢得轻松许多。但即使没有我相助,阴顷依然必胜。” 青云布衣道:“她在你们这些夜月的对手面前,确实略显稚嫩,但这里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是月牙镇的主场。你别忘了,阴顷要面对的可不只有一个云小韵。” 那人道:“人数上,月牙镇没有可参战人数限制,这表面上,人数优势在月牙镇,但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月牙镇能参战的练息境屈指可数,他们在人数上并没有任何优势。” “月牙镇不仅人数上没有优势,境阶上的弱势就更加明显了,除了眼前这位御息师令人眼前一亮外,其余之人又何足惧。” “若阴顷出手够快,迅速斩杀掉云小韵这位御息师,其余之人,不过树上猢狲,唯有俯首等死耳。” “何况眼前有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这个如此诱人的猎物在眼前,阴顷必然会倾尽全力一搏。我,依然看好阴顷!” “猎物吗?”青云布衣轻轻转动手中茶盏,平静的茶水下面暗流涌动,茶叶袅袅而起,拥抱着分离,分离着拥抱。 “以我曾经的猎杀经验,只有胜败已分的时候,你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猎物。” 那人眉头微凝,道:“看来,你对阴顷的信心远不如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对阴顷而言,毫无疑问,云小韵是他现在眼中盯死的猎物。 对衙庭之中的少年而言,阴顷亦然。 阴顷的身形一动,少年也立刻行动了起来。 树根从地面上迅速突起,形成一根根尖锐的地刺。 地刺接连从地面穿透出来,形成一排,直接挡住阴顷的去路,但阴顷并没有因此止步。 他一挥长剑,一把死神镰刀从器息中凝聚飞出,死神镰刀贴地而行,一路收割冒头出来的地刺。 地刺尖锐,却不及死神镰刀锋利,镰刀过去,地刺纷纷被一切两断。 眼看并没能阻止住阴顷前进的步伐,少年脸色凝重,迅速改变策略,收敛起器息,树根急速抽回,绕树重起。 一根根破土出来,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四面木墙,将云小韵团团护在中央。 砰的一声,死神镰刀斩在木墙上,虽然能斩出切口,却并不能将木墙斩穿。 阴顷冷笑一声,止住脚步,一纵而起,身如飞燕,凌空一剑斩落下去。 第49章 斩落 剑身散发出的器息再次生成一把死神镰刀,死神镰刀拖着长索,居高临下,从树顶上方狠狠斩了下去。 大树树顶硕硕作响,枝条从顶而下,如流瀑一般,从上面覆盖下来,形成一个半圆的顶棚,遮盖在四面木墙之上。 死神镰刀在枝条刚搭成的顶棚上斩落,枝条被斩开一条缝隙。 可惜,树顶的枝条茂盛,虽不如树根坚挺,却十分细密柔韧,刀过留缝,也已经势尽,不能继续斩落下去。 一束日光,从死神镰刀斩开的缝隙中穿透进来,落在云小韵身前的焦尾琴上。 云小韵抬起头,顺着光线方向透过缝隙,隔空遥遥望了望阴顷。 她眉头微颦,抬起双手,左手抚弦而过,刚才的烈焰音刀凌空应声而动。 烈焰音刀穿过斩铁上的火焰。 落木一回生两回熟,猛地调动黑色细缝的器息,将剑身上的火焰立刻吸融进去。 只在一瞬间,斩铁上的烈焰几乎全消,纷纷被卷入进刀身之中。 烈焰音刀被更多火焰加持,器势更盛了几分。 他暗暗催动器息,咻的一声,烈焰音刀凌空而上。 阴顷右手抓住皿鸟一挥,第三把长索死神镰刀从皿鸟激发出的器息中凝聚出来,他左手一伸,死神镰刀的刀柄正好落到手中。 此时,烈焰音刀已至,阴顷挥手一刀,镰刀刀锋一闪,直接迎了上去。 烈焰音刀火光猎猎,死神镰刀阴气森森,两刀交锋 刹那间,阴阳交错,烈焰音刀带焰穿梭而过 阴顷手中的死神镰刀刀身被一击两段,切断去的一半失去器息支持,化成一缕森森阴气,在空中无声消散。 视野有限,音刀融息之后,云小韵完全放弃了对音刀的掌控。 而落木,更加顺利了接管了烈焰音刀。 云小韵微微一笑,虽然这一击并没有伤到阴倾分毫,但她对落木控息的能力,和这一击所表现出的压倒性强势十分满意。 被严严实实的木墙挡住视线,落木看不见被封闭在里面的云小韵,只能远望半空中的阴顷。 只见阴顷看了一眼残断了的死神镰刀和交错远去的烈焰音刀,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和沮丧,不仅如此,反而不易觉察地阴笑了起来。 夜月萧叶远望着烈焰音刀错过阴顷后,径直破空而去,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中升起。 他认为,从器势上看,烈焰音刀这一击,云小韵必定用足了融息之后所能发挥出的器力,一击全发。 如此,虽能奋力一击,但对音息师而言,音息的调用犹如呼吸,若一次吐尽器息,便会在期间无息立即可用。 要想再调,必须等音息重聚。 而音息师再次聚息比其他的练息师耗时更多,这也是音息师与其它系练息师相比的一个缺陷。 阴顷虽然以器息凝聚的死神镰刀交锋,但用力不多,消耗也不是很大。 若有后着趁机反击,优势尽显。 果然,两刀交错之时,阴顷的另外两把死神镰刀无声无息地收缩回来纠缠在一起,此时已经双刀合一。 夜月萧叶心中不安,也不做它想,芒种剑出轮椅,剑锋一出,寒冷的器息瞬息凝成一轮冰月,一击破空,刺向阴顷后背。 此时,阴顷手中合二为一的大长索死神镰刀又长又粗,虚浮在空中,器息森然 他并不去理会背刺过来的冰月,猛一挥剑,器息下斩。 大把死神镰刀的刀锋重重斩击在树根围成的木墙上,所击之处,立刻木屑纷飞。 被围成铁桶一般的木墙硬生生地被重击出一个大洞。 阴顷将皿鸟往后一收,大把死神镰刀破开木墙后,收缩回去,死神镰刀倒勾,刀尖牢牢反扣在木墙内侧。 此刻,夜月萧叶的冰月已经刺杀到了身后,阴顷却并不回头,他身子往下一沉,稳稳抓住死神镰刀的长索,借助木墙上的死神镰刀倒钩出来的反力,形如飞箭,从刚破开的大洞中俯冲了进去。 冰月从他身后呼啸而过 眼睁睁看着冰月从阴顷头顶上擦身而过,夜月萧叶心中暗叫一声,糟了! 音息师最忌近战,此时,云小韵已经就要被阴顷欺到跟前。 更要命的是,她刚刚已经用尽一息。 茶楼上,那人看着阴顷的身影消失在墙洞之中,轻轻弹指而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果然不出所料,如此,大局已定!” 木墙之内,本就黑暗,长索死神镰刀穿透进来,皿鸟的阴气迅速在木屋之内弥漫,屋内就越加显得阴森昏暗。 幽幽暗暗之中,里面的阴森器息,阴冷到令人窒息。 阴顷身躯堵死在被斩开的洞口内,挡住了洞口外面的光线,他左手反持小把死神镰刀,之前被烈焰音刀切断的半截刀身,此刻已经被皿鸟器息弥补。 唯有的光亮来自屋顶上被切开过的那条缝隙。 日光依旧洒落在焦尾琴上。 云小韵的左手刚离琴弦,右手正欲落弦。 皿鸟器息喷张,再次迫不及待地嗡嗡作响。 阴顷阴森森地露齿一笑。 还想再聚音息?可惜,你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 幼稚的御息师啊,用你的器血来浇灌我的皿鸟! 阴顷左手顺息一挥,小把死神镰刀无声地斩向小韵欣长雪白的头颈。 死神镰刀切过日光,刀锋反射出熠熠光芒。 光芒折射到云小韵脸上。 云小韵脸色煞白,左手已经僵住,右手还在无力地往下落。 确如阴顷所料,她刚刚音息用尽,正待重聚。 可是,阴顷来得太快,聚息的时间根本不够! 阴顷双眼放光,眼神里尽是嗜血的贪婪。 这可是御息师的器血啊! 斩落她,皿鸟!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阴顷和云小韵吸引的时候,落木正着急忙慌地控制刚才那把烈焰音刀凌空急射而下。 木屋之内。 突然,一道红光从空中乍现。 一柄红艳艳的烈焰音刀从结顶的树顶缝隙中穿透。 一击笔直而下 音刀如火,更似一道闪电,才从阴顷的脑顶贯入,就从下腹穿了出去,火炎焱地插入在地上。 烈焰音刀入室,猎猎火光一下照亮了木屋四周! 衙庭之内,大惊之下的少年急速松开器息,结顶的树枝如鸟兽散,组成木墙的树根的纷纷缩回到地下。 日光潇潇洒洒地重新从枝叶中穿透下来。 云小韵依旧坐在树下。 此刻,树木散开时,她的右手正好落在琴弦上。 琴弦发出弱不可闻一声响,好像幽幽一声叹息。 阴顷手持死神镰刀,黝黑发亮的刀锋距离小韵雪白的头颈只在毫厘之间。 云小韵脸色苍白,看似十分紧张,心跳剧烈地跳动,胸部随着心跳起伏不定。 一切在刹那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阴顷耳畔只能听见小韵急促的呼吸声。 刀锋只差毫厘,但他却已经进不了丝毫。 两把长索死神镰刀无声无息地在空中如云烟消散。 当的一声响,皿鸟从阴顷手中脱落,无力地跌落到地上。 阴顷的脸上还带着贪婪的笑意,身躯却无力地缓缓倒地。 第50章 机会 对小云韵来说,阴顷来的太快。 对阴顷而言,死亡降临得太突然。 火光电石的交错之间,生死已定,自然胜败已分! “阴顷败了!看来结局并没有如你所料,你以为的猎人最终成了猎物的猎物。”青云布衣虽然听着叹息一声,口气却是淡淡的。 “阴倾败给了自己的贪婪和自信,输掉的却是自己的性命!” 在他说话的语气中感受不到情绪上的任何变化,似乎对他而言,这一切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这不可能!”对面那人霍地从茶座上站起来,刚才还气定神闲地握在手里的茶盏不经意间被他捏碎成几爿。 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泼在他的手背上吱吱作响,他却没感觉到任何被烫伤后的疼痛。 “并不是所有猎人都能按自己设定的路线捕捉到自己想要的猎物,有的时候,倒在了自己营造的陷阱里的恰恰是猎人自己。” 青云布衣道:“很不幸,你看好的阴顷,恰恰是那个倒在自己陷阱下的悲剧猎人。” 那人略微沉默了一会后道:“我了解阴顷,他对时机的把握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本身的境阶,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跨境斩杀虚空境的南宫凌二的原因。” “正如我之前所言,阴顷是一个有足够耐心的家伙。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34; “从诱导云小韵这位音系御息师发出全力一击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好了她聚息之间的必须时间差,这个必须的时差就是他斩杀那位御息师的最佳时机。” “以阴顷一贯的谨慎和对时机的把握能力,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且,即使从现在回头看,他选择的时机依然是斩杀云小韵的最佳时机!”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你难道不觉得,阴顷在算计她聚息之间时差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吗?” “他在诱导云小韵音息全力一击,表面看起来,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但这或许正是他的猎物故意要露给他的破绽。” “她利用这个故意露出的破绽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反杀阴倾的时机。” “这不可能!”那人依然顽固地摇了摇头道:“青云布衣,以你经验,应该看的出来,她杀死阴倾后是惊慌的” “这种第一次杀人以后表现出来的惊慌,是绝对伪装不出来的!” “即使她是一名站在练息师食物链顶端的御息师,恐怕今日之前,她连一次杀人的经历都没有。” “没有经历生死相搏的历练,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的生杀时机把握能力。” “对杀人时机的计算,她绝不可能比阴顷更强。” “没道理,没道理的,阴顷没有道理会把命输给她。” 青云布衣道:“你应该知道,即使你能摆出再多的理由,都不及一个摆在你眼前的残酷现实!” “在你我眼前的不可改变的事实是,阴顷死了,而她依然活着。这是你有再多理由都无法反驳的现实!” “兔子急了会咬人,小老虎急了能咬死人。” 那人嘴里无力地呢喃了几句,似乎还想找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却发现自己的任何辩驳在既成的现实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他嘴唇只是哆嗦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可以反驳青云布衣的话来。 “你们七人之中,已经连损两员。”青云布衣道:“目前这样的结局,你还以为月牙镇的练息境会象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那人低头默默伸手抹掉沾在另外一只手上的茶叶和茶水,徐徐放下手中残破的茶盏,脸色表情从刚才的失态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所言甚是!”那人神色微凝:“我承认,是我轻敌大意了。” “能以一镇之力挑战整个夜月,怎会简单?” “两场败绩,皆输在轻敌之心。我不得不承认,月牙镇这几人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了我的意料。” “从此刻起,不管他们是多么不堪一击还是实力有多强悍,我都将全力以待。” “因为,这样的他们已经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全力击败他们,是我尊重我的每一位对手的方式。” “青云布衣,你说的没错,再多的理由,都不及一个现实的残酷结果!” “那我就给你一个令你也无法反驳的现实结果!” 话音未落,一阵风起,那人的身影已经在茶楼消失,宛若落叶飘零,却稳稳地落入到镇衙大院之中。 “麻烦了,麻烦了,这下麻烦了!”那人才走,就听见楼下一人拾阶而上,人还未到,就先飘过来一股淡淡的古龙香。 青云布衣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略感意外,表情上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发髻油亮,肌肤柔滑细腻。明明是一位少年男子,却有着青春女子都难有的娟秀靓丽。 这身容妆,要是换在别的男人身上,定会有令人感受到一种浑身不适的娘气,可着落在这人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心里生不出一丝讨厌。 华服男子自己拉开椅子,在青云布衣对面悠悠然坐了下来。 崔小五在楼下刚忙活完,听见上面楼上的声响,匆忙上得楼来,收拾掉桌上的残盏和茶水。 他正要换上新带上来的的茶盏,被华服男子挥手阻止,就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华服男子取出一块洁白的绣布平铺在跟前的桌面上,然后又取出一套精致的白玉茶具,自己给自己缓缓倒上半盏茶水。 见青云布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华服男子微微笑了笑,道:“见笑,见笑,本公子喝不惯别处的茶,也用不了别人的盏,只好用自己的盏,品自己的茶。” 青云布衣默默看着华服男子摆弄完茶具茶水,这会才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 他对华服男子的茶盏和茶水并不感兴趣,接过他上楼时候的的话茬,问道:“有何麻烦?” 华服男子道:“谁都知道,虫二狼认真起来,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这还不够麻烦?” “那也是月牙镇的麻烦。”青云布衣一脸平静地盯着华服男子道:“若虫二狼一战定全局,对你而言,岂不是一丝麻烦都没有了?” “对你们,确是一丝麻烦都没有了。”华服男子叹气一声,道:“对我,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麻烦的。” 第51章 好巧 青云布衣刚刚放下的眉头又重新微微皱起,道:“一丝丝?” “在你们桂花楼的人眼里除了完成任务,并无其它。”华服男子道:“我和你们不同,人生如此美好,好不容易来世一遭,若不能及时行乐,岂非枉负今生。” “对我这种人来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那是一样都少不了的。” 青云布衣丝毫没有反驳他的意思,静静地听着。 “而这些,都需要金钱,大把大把的金钱。”华服男子叹息一声道:“人的欲望是洪水猛兽,欲望越大,欲望越多,就需要越大量也越多的金钱来填补。” “我是一个五毒加身,六欲横流之人,所以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青云布衣道:“我从未听说,像月轻言你这样的人会缺过钱。” “有谁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月家的确从不缺钱,但那是因为,我们总在不停地赚钱。”月轻言说话的时候他用手指了指闲散在楼下正打着哈欠偷懒的一位店小二。 “若我一早,停下赚钱的脚步,不出一个月,就与这些人无异。” “要是像这些人一样过着蟑螂过的生活,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啊。” 听到这里,青云布衣似乎有些听明白了:“难道金钱就是你想说的那一丝丝麻烦?” 月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金钱不是我的麻烦,赚不到大把大把的金钱才会是我的麻烦。” 青云布衣依然不解道:“你自赚你的钱,与虫二狼又有何干?” “青云布衣啊青云布衣,整个月牙镇,你的目光只盯在他们的镇衙之内。”华服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可知月牙镇最近新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大坊?” 青云布衣想都不想就脱口道:“你说的是骷颅坊?” 月轻言微微一愣,莞尔笑道:“青云布衣,你我果然是两类人。” “在你的眼里,骷颅坊算是月牙镇第一坊。骷颅坊也确实灼眼,却并不在我这类人的眼里。” “在我眼里,月牙镇中的第一坊并非骷髅坊。” 青云布衣凝眸道:“除了大陆第一器坊的骷颅坊,月牙镇里还有什么坊能入你月轻言的法眼?” 月轻言用手指了指春风酒楼对面人头攒动的广场,叹气一声,道:“海坊才开市一日,而今在月牙镇,已经是眼下人气第一的场所。” “如此大事,近在眼前,居然还入不了你的眼界。你们桂花楼的人做事,除了任务,就这么心无旁骛了吗?” “海坊?”青云布衣眉头又微微皱起道:“你说的是号称大陆第一赌坊的海坊?” 月轻言感叹一声后点了点头道:“除了海坊,谁还能配得上大陆之上的赌坊第一的称号。” 青云布衣顺着月轻言所指方向眺望。 只见月轻言所指之处除了新竖立起来的一块巨大幻屏特别显眼以外,只搭了出一个十分简易的露天庭坊,不由愕然。 “大陆第一赌坊,竟开得如此简陋?月轻言,你确定那里是海坊开的场子?” 月轻言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道:“你们桂花楼的人啊,抓人,审人,杀人统统在行,对赌一事,却丝毫不谙其道。” “赌一字,不在赌坊有多奢华,而在于赌局开得有多大。” 青云布衣道:“对面的赌局开得能有多大?” 月轻言道:“以被吸引过的的筹码之大而论,眼下在赌的这一局,不是目前为止中土今年最大,也至少是夜月境内今年开出的最大赌局了。” 青云布衣道:“这些人,以何开局,竟能在这偏邑之地做成如此大的盘子?” 月轻言道:“一场斗局。” “斗局?”青云布衣皱眉道:“难道他们是在赌眼前的夜月月牙之局?” “要不然呢?剑出西山,夜月邀战月牙,还有比这更吸引人的赌局吗?”月轻言道:“三日之前,赌贴就已经从春风酒楼代笔发往各地。” “有资格收到赌贴的好赌之徒不多,但这场赌局的风闻已经传遍整个中土,好赌之徒纷纷闻风赶来入局。” 青云布衣道:“所以,你也收到赌贴。” 月轻言哈哈一笑道:“本正要启程月牙,恰逢海坊来邀,一举两得的好事,我岂会错过。” “原来你是为赴这场赌局啊!”青云布衣道:“与月牙镇的对局,谁来了我都不意外,唯独你月轻言会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你不是为赴夜月与月牙镇的约战,而是因有赌局才来。若我所料不错,你这一遭,定是不请自来。” 月轻言皱起眉头道:“桂花楼的人平时都喜欢像你这般用审讯的口吻说话的吗?” 青云布衣冷冷笑了笑,默而不语。 见气氛有些冷场,月轻言讪笑一声道:“也算不上不请自来,不过我正巧进了一趟宫,也正巧遇上宫后娘娘,宫后娘娘正巧缺个人手,所以,正巧我就来了。” 青云布衣又是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真的好巧!” 月轻言叹气一声道:“和桂花楼的人聊天真是无趣。好,我承认,确是我主动向宫后娘娘请缨才来的这里。” “只有身在局中,我才能更好地控制我的筹码。虽然同为赌徒,但别人赌的是运气,而我赌的却是自己的努力。” “赌的是自己的努力!”青云布衣难得露出一丝赞赏的脸色,他另看了月轻言一眼,点了点头。 “我虽不谙赌局,但凭你说的这句话,你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赌徒可比。” “过誉,过誉了。”月轻言带着怂恿的口气道:“青云布衣,人生除了任务,也需要些消遣。你既已身在月牙镇,不妨也赌上一局,如何?” 青云布衣说着摇了摇头道:“月轻言,我和你不同。我来这里,只为保证月牙镇中的之这一场约战按既定的规则执行,” “我身负王命在身,肩负裁决之职,自然要维护裁决公平,所以不能偏倚。” “你身在赌局之中,一定会尽力让赌局倾向你的筹码所在。若我赌了,亦然。” “所以,我不能赌。” 月轻言一脸狐疑地盯着青云布衣道:“青云布衣,你既是王上派遣,自然心归夜月。月牙之局,虽为裁决,但你当真能做到丝毫不偏倚夜月吗?” 第52章 赌徒 “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必须如此!”青云布衣淡淡道:“不偏不倚,公平裁决是王上交给我的使命。” 月轻言微微沉默后道:“你确定这是王上真实的意志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反问道:“月轻言,你的筹码押在了哪一方?” 月轻言一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青云布衣道:“自然是压在夜月。” 青云布衣将话又引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压在夜月,若虫二狼锁定胜局,你又哪来的麻烦?” 月轻言眯眼笑道:“这你又是不懂了。月牙之战,夜月是必胜之局。但胜有小胜与大胜之分,赌胜的筹码自然也有落大落小之分。” “既然都以为夜月必胜,那赌局的筹码现在必然大都压在夜月之上。” “如此,即使你押对了筹码,但若对手盘押注太少,而押注盘又太多,所赢的筹码分到手分摊下来收益自然也薄。” “如此,即使赢了盘面,也不过小有盈利。” 青云布衣不解道:“常理而论,确实如此。我好奇的是,既然都以为夜月必胜,为何还会有人会押注在月牙镇头上?” 月轻言道:“你不明白是因为你还不懂赌,更不懂赌徒的赌性。” “真正的赌徒,无不想以小博大。所以,明知夜月必胜,依然有心存侥幸。” “赌月牙胜者。这些赌徒,不在乎血本无归,只盼押中万一。若中万一,顿可一夜暴富。” “当然,如你所言,这些人的筹码在已经落定的所有筹码中只占了个小头。” “目前为止,除了已经落定的筹码外,盘外还有大量观望的浮筹,而这些浮筹才是最后决定赢大赢小的关键。” 青云布衣道:“我虽然不赌,但也知道赌桌之上是买定离手的。月牙镇上约战已经开战,场外怎么还能下定筹码?” 月轻言耐心解释道:“你说的买定离手赌的是死盘,眼下这一局,海坊开的是活盘,已经落筹的自然是买定离手,但场外已经可以继续落筹。这个活盘,战到最后一人,才会封盘。” 青云布衣恍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月轻言接着道:“开局盘中的落定筹码,夜月毫无疑问占了大头。但这是活盘,现在的这些筹码对那些老赌客、大赌徒而言,只是他们开盘试水的筹码,其数不及最终入局筹码的十分之一。” “随着战局的发展,后续的浮筹投向也会跟着波动。夜月连落两局,投向月牙镇的筹码已经开始逐渐上浮。” “所谓三人成虎,若连落三局,筹码的平衡因此发生逆转就有了可能。” “我们月家对蝇头小利,可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我压定了夜月,要想赢大的,自然希望将更多的浮筹引向月牙镇。” 青云布衣眉头微皱道:“所以,你并不希望虫二狼胜?” “至少不希望他胜得太快。”月轻言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道:“胜得越快,转向月牙的筹码就越少。他若败了,月牙镇一定可落定不少新的筹码。所以,一个上场就准备发狠的虫二狼绝对是我的麻烦。” “我当然知道虫二狼的实力,所以,我也不指望虫二狼会败。我只希望他胜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每慢一分,我的钱袋就会鼓上一份。” 青云布衣道:“身为队友,你居然希望他胜得艰难。月轻言,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你甚至是希望虫二狼会出乎意料地败了的,这对虫二狼而言,你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 “若虫二狼此时听得到你的话,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月轻言淡淡道:“这是你们桂花楼人的看法。” “在我看来,有获益的战斗才是有价值的。无利益价值的争斗,才是不厚道的。” “我所谋求的不过是合理的利益最大化,这对赌徒而言,无可厚非!” “至于决定虫二狼是胜是败,胜得轻易还是过于艰难的,是虫二狼自己,与我在赌局上所抱的希望并无关系。” 青云布衣嗤了一声道:“在一名纯粹的练息师眼里,无它,只有胜负。” “月轻言,你这样的人,杂念太多,邪念太多,根本不适合做一名练息师,做个奸商倒是最适合不过。” 月轻言对青云布衣的嘲讽并不以为意:“我本就不是怎么纯粹的人,更不是一个什么纯粹的练息师。” “我承认我五毒俱全,我也不否认我贪恋七情六欲的快活。” “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奸商,奸商的乐趣在于金钱,而我的乐趣在于用金钱可以购买到的快乐。” 青云布衣依然嗤之以鼻道:“还不是一样,都是为了钱,又有何区别?” 月轻言眯眼笑道:“这区别可大了。” “奸商的乐趣在于如何在投机钻营中赚到钱,而我的乐趣在于如何快快乐乐地挥霍金钱。” 青云布衣淡淡道:“就对金钱的贪婪而言,我还是看不出其中能有什么区别。” 月轻言端起白玉茶盏,茶水翠如碧玉,在玉盏中微微荡漾:“挥霍的前提是,手心里先得有足够的钱。” “欲念是引导我们人类前行的动力,要想赚到足够的钱,就需有对金钱的贪婪之心。” “有贪婪之心,才有创造财富之欲。” “贪婪创造财富,所以并不可耻,没有贪欲的人类,不会主动去创造财富,他们才是真正可耻的。”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月轻言,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无耻,不过是为了捞取挥霍的资本,贪婪都能被你说的如此高尚。” “罢了,你我本就是两类人,我不干涉你赌你的局,但你也别来试探和试图影响我的裁决。” 月轻言抿了一小口茶,优雅的放下白玉茶盏,低头想了想,抬头莞尔带着一脸明媚的笑容道:“甚好!” 一时无语,两人不约而同得又把目光转向镇衙大院。 虫二狼在大院中落地之后,朝衙庭之内,远远看了一眼夜月萧叶后,徐徐把目光收回。 夜月萧叶是月牙之局的目标,但此刻,他所关心的却并不是夜月萧叶。 和阴顷相同,一名御息师的意外出现,勾起了他内心浓厚的兴趣。 所以,在确认了夜月萧叶的状态和位置后,他的眼里就全都是云小韵了。 此刻,云小韵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虫二狼入院带来的风吹起她的衣袖,衣袂在风中飘扬。 虫二狼看她一眼,不知不觉中痴了一秒,心中赞道:娉婷少女,丽人芳菲,无非如是! 一秒之后,他淡定心神,手指微动,手中一把小扇立刻展露开来,扇面正反两面上各刻画着一只疾走的风狼,所画形象栩栩如生,奔驰欲出。 小扇开时,四周又一阵风起。 大树枝条随风摇曳。 第53章 虫二狼 夜月萧叶道:“虫二狼,他的名字取自他手中的宝器之名:二狼。” “不像宫城和阴顷有着各自显赫的家族背景。他来自趟河草原上一个无名的小游牧部落。这个部落人丁稀落,常年与荒原上的风狼为伍。” “据说,有位炼器大匠师游历塞外时,偶遇翼族,被重伤于荒野,奄奄一息,几乎不治,幸得虫二狼族人路过,将他带回,并无微不至地照顾,这才捡回了性命。” “那位炼器大匠师临别之时,炼就气息宝器‘二狼’赠与部落,以谢救命之恩。” “从此,这件宝器就在部落中代代流传,凡有资格获持二狼者,族中尊称为虫二狼。” “眼下的这位就是这支游牧部族历代虫二狼中最年轻的一代虫二狼。” “虫二狼所持的宝器是扇,但杀人的却是刀。” 少年皱眉道:“是风刀!”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风刀之强不在力也不在利,而在无形。” “知有风来,却不知风从何而来。知有刀来,却不知刀从何而至。” “或许她可知!”少年凝望着树下的小韵道:“控气息是音器师的本命属性,从这种意义上说,音器师也算是气器师的特殊一类。对气息的波动,音器师有着本命的感知能力。” “反之亦然。”夜月萧叶点了点头,却不无忧虑道:“气息练息师对音律操控的气息波动,一样有着超乎其他练息师没有的感知。” 换而言之,对两者,利是弊,弊也是利。 虫二狼双眼如狼一般盯着树下的云小韵,脸色深沉而凝重。 相比宫城的狂妄,阴顷的贪婪,虫二狼显得干练而沉稳。 一名已经完成融息的御息师,哪怕还只是一名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身为练息境巅峰的虫二狼虽然境阶上高出两阶,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下意识地认定云小韵是御息师的虫二狼看似并没有怎么关注落木。 落木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虫二狼。 冷静是落木对眼前虫二狼的第一观感。 除了他,大院中的云小韵,衙庭中的夜月萧叶与少年,心里都很清楚,之前两战之所以能胜出宫城和阴顷,赢的并非实力,而是对方的轻敌之心。 可这一点优势,眼下已经散失殆尽,在虫二狼的眼里,落木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敌之意。 此刻,虫二狼眼里只有一丝不苟的战意。 所以,要想击败虫二狼,唯有依靠真正的实力。 就这个意义而言,夜月与月牙镇真正的对局,或许现在才算刚刚开始。 事实不仅如此,除了实力之外,考较的还有双方参战者的经验和历练。 对敌的经验,是在历练中磨砺出来的。 虫二狼从一名少年,成长为族中的虫二狼,从遥远的荒原一步步走到夜月。 他就像是一头生存在豺狼虎豹之间的孤狼,所行每一步历程都游走在艰难甚至生死之间。 有了这样的经历积累,加上对前两战的观感,虫二狼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战术判断。 做出判断后,虫二狼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先杀一人。 他的眼神渐渐冰冷,冷冷地盯着大树下的云小韵,手中的小扇扑动了起来。 没有风动,但云小韵依然敏感地捕捉到了气息的细微流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气息在动,但气息波动的方向并没有朝她而来。 云小韵眉头微颦,眼光顺着气息流动的方向望去,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小心!” 她目光望向的是镇衙衙庭方向。 在这个方向上,落木正一脸紧张地双手握住斩铁,挡在衙庭门口。 衙庭内,少年与夜月萧叶并桌而坐。 听到云小韵的惊呼声,少年没有一丝犹豫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一根根树根从桌前破土而出,形成一排木桩牢牢挡在他和夜月萧叶的桌前。 当的一声,一柄风刀狠狠扎在刚搭成的木桩墙上。 风刀来得很快,但有了云小韵的提前提醒,少年的反应更快,只在心念之间,木桩已经破土成墙。 木桩墙无懈可击地防御住了突如其来的风刀,但少年和夜月萧叶却反而脸色大变,因为在听见风刀扎在木桩上的声音之前,他们还清晰地听见了另外一声又轻又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之所以很轻,只因为风刀很快,很快地破体而入,又穿体而出。 少年挥手撤去一条木桩。 透过撤去木桩露出的缝隙,只见云小韵脸色煞白,满目悲戚。 在她眼光所至的方向,落木一手握剑,一手掩住胸口,鲜血从心口冒出,漫过他的手指。 这个虫二狼看似无视了我,但一动起手来,居然就要先杀了我! 虫二狼之前的目光锁定在云小韵身上,这让落木下意识地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虫二狼与云小韵身上,忽视了自身的防御。 等他听见云小韵示警时,反应明显不如少年。 缺乏战斗历练的他,战斗中的经验不足,直接导致了临场反应不够快。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慢了半拍,而风刀已至。 随后就是一阵心痛。 不过,心痛之后,他感觉到被穿透的刀口已经在体内立刻开始愈合起来。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南八白牙发挥作用了。 白姨的南八白狼缀牙,还真是人族的神药啊! 这一刀虽然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心脏,但我并不会死! 好,虫二狼,你不是想杀死我吗,我就如你所愿,死给你看! 落木假装出叫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的愕然表情,手中斩铁跌落地,身子无力地仰头倒了下去。 云小韵、少年和夜月萧夜眼看落木倒下,全都怔住了。 很明显,虫二狼这一击的真正目标不是云小韵,也不是夜月萧叶,而是几人之中实力最不起眼的落木。 虫二狼居然会先攻击落木,这是他们几人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虫二狼挥动扇子的时候,云小韵和夜月萧夜立刻全神戒备,少年更是做好了随时防护他们二人的准备。从他们三人甚至包括落木的角度上看,毫无疑问,云小韵和夜月萧夜才应该是虫二狼的要攻击目标。 然后,虫二狼真正的目标却是几乎完全被他们忽略了的落木。 虫二狼的风刀没有拐弯,以最快,最狠的路线笔直射向落木。 即使如此,少年还是下意识地继续忽略了落木,依旧将防护落在了夜月萧夜身上。 因为有了他先入为主的判断,他以为既然虫二狼的目标是夜月萧夜,那么刺杀落木只是佯攻。 可事实是,虫二狼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佯攻,他出手,要的就是落木的命。 等夜月萧夜、少年,甚至落木反应过来的时候,风刀已经一刀穿心! 虫二狼刚一出手,就一击致命! 手法干净利落! 青云布衣手心中转动的茶盏突然停滞,他微微颔首,用赞赏的口吻自言自语道:“不错!” 月轻言目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叹气一声,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惋惜:“不愧是虫二狼!” 不愧是虫二狼! 第54章 残曲 御息师的可怕在于其天赋上超越境阶的融息异能,融息一旦完成,御息师的实力甚至可以跨境而战! 这对于限境规则下的对战双方而言,御息师的优势不言而喻。 但在虫二狼的眼里,此时,月牙镇的优势并不在于拥有一名御息师,而在于,拥有一个御息师和一个能和御息师已经噐息相融的练息师组成的练息师组。 这个练息师组的优势在于组合,劣势也在于组合,因为御息师再强,也必须要有被融息的练息师一起配合才能发挥出匹敌跨境的威力。 是人必有缺陷,组合是人与人的叠加。 所以,一个练息师组在扩大实力优势的同时,也会暴露更多的缺陷。何况,这还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练息师组。 毫无疑问,这两人临时组合到一起的练息师组之中,落木就是其中显弱的短板。 射人先射马!落木就是虫二狼眼中要射杀的马。 没有了落木的火息,小韵无火息可融,这个练息师组的优势也就将散失殆尽了。 所以只要落木一死,这个刚刚编成御息师组的局就破了。 这是虫二狼的判断。所以,他出手的第一击,就先杀了落木。 战术执行得很坚决,也很成功,这更坚定了虫二狼心中设定的意图。 他要逐个击破!月牙镇的核心目标是夜月萧叶,任何针对夜月萧叶的行动,必然会立刻遭到月牙镇的整体防御与反击。 这一点,在宫城一战,已经被充分印证过了。 况且,夜月萧叶与月牙镇的其它人不同,可以攻击,但不能杀死! 如有不慎,杀死了夜月萧叶,那要承受的代价远大于获胜的收获。 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虫二狼不会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 杀了落木,又先排除了夜月萧叶这个目标,剩下的只有少年与云小韵。 在剩下的两者之间,虫二狼毫不犹豫地定选择了下一个目标:云小韵! 理由很简单,云小韵是御息师! 既然她是御息师,可以与临时组合落木的火息相融,那么,她也可能与夜月萧叶的冰息或少年的木息完成临时组合,噐息相融。 庆幸的是,在虫二狼眼里,从之前的战局观察来看,云小韵似乎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御息师的身份。 而且,她的御息融息并不娴熟,与落木的融息,接连试了三次才成功,明显是第一次尝试融息。 如果是第一次御息相融,那么,云小韵之前一定没有与夜月萧叶或少年的噐息完成过融息,这是虫二狼做出的第二个重要判断。 当然,没有完成过,不代表不能完成。 从刚才她与落木融息的表现来看,如果给小韵留下足够的时候,完成她与夜月萧叶或少年其中一人的融息,也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也不会给小韵留下可能尝试再次融息的间歇空档。 毕竟,阴顷之死,就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御息师的存在,如鲠在喉,不得不除。 如果说,突然击杀落木,完全出乎意外。那么,虫二狼下一招杀向小韵,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了。 但虫二狼还没有继续杀动,云小韵的琴声就先响了起来。 琴音起时,仿佛一片无际的青青草原在众人眼前浮现。 琴音悲鸣,从高处落下,秋风瑟瑟而起。 碧绿的青草,随风过处,迅速枯萎。 悲风疾行如箭,草原苍茫似海! 月轻言眉头微动,方才还懒散的身子一下立直了起来,竖耳静听,道:“听这曲风,是器术‘燎原’!” “‘燎原’?”青云布衣对曲艺一道并不熟稔。 月轻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是一曲残曲。‘燎原’之曲存世已无全章,但曲意中残念犹存。” “此曲音控极富技巧,几篇残章,被奉为音器师不同境阶的练阶曲目。当下所奏为序章,这是音器师进阶练息境巅峰的经典练习篇章。” “我们全都低估了她。”月轻言一脸笃定道:“这位御息师不仅隐藏她御息师的身份,而且还同时刻意隐藏了她真正的境阶实力,从音力上看,她真正的境阶应该是练息境中阶。”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目光微凝道:“如此,阴顷死得也不算太冤。” 一名练息境中阶御息师,融息之后的战力是足以匹敌练息境巅峰练息师。 凭此而论,即使阴顷一开始就全力而战,或许不至于致命,但也未必能胜出。 这样看来,虫二狼一上来就剪除落木的决定就显得无比正确了。 御息师拥有异常于普通练息师的练息天赋,在修境练术上明显强过普通练息师。 但御息师在没有融息的状态下,战力与同阶普通练息师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区别。 所以,身为练息境巅峰的虫二狼面对练息境中阶的小韵,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虫二狼挥了挥手中小扇。 苍茫的草原上立刻出现了边际。 边际所在,是一片荒原。 一头硕大雪白的风狼破扇而出,大踏步走上荒原上的土坡,仰头站立在荒坡坡顶上。 风从草原上来,刀从风中来。 雪白风狼昂首长嗷,一个白色气旋随着嗷叫声在它头顶形成。 一把把风刀从噐息形成的气旋中散发出去 音刀与风刀在风中交际,时不时碰出火星,如点点繁星在夜空闪耀。 焦灼之间,一时平分秋色。 琴音突然高亢,高音宛如一把火炬抛入苍原,瞬息点燃了枯草。 雪白风狼毛发乍起,气旋加速转动,风刀旋转纷飞。 苍原疾风,侵略如火。 琴音没有丝毫退缩,音律一声比一声高亢。转瞬之间,居然渐渐压制住了气旋。 月轻言脸色肃然,远望手指如飞的云小韵,赞叹一声道:“练习曲控制音准容易,但要演绎出曲中神韵,却是极难的。” “‘燎原’本为残曲,曲残则境残,完全意境难以琢磨,每一位练习生,都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去揣摩。” “她不过一名练息境中阶的音息师,气韵却是如此通达,必然已经从残本中领悟出了自我的层次。” “‘燎原’虽残,但已经入她境,了不起啊!我从未见过能有如此天赋的少年音息师。” 第55章 二狼 青云布衣的目光从大院中收回,默默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这,不正是你月轻言所希望的吗?” 月轻言也微微一笑道:“青云布衣,难道你觉得虫二狼会败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抬头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虫二狼败吗?” 不敢正视青云布衣的目光,月轻言有些心虚地挪开眼光。 他正思量如何作答,眼中的余光不经意间,看见楼下不知何时多坐了一人。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眼光又渐渐明亮起来,道:“若虫二狼败,夜月就连败三局了,事不过三,场外部分还在摇摆的筹码将向月牙镇倾斜,之前坚定看好夜月的筹码也会开始松动。” “如此,似乎更有利于让我获取更高的筹码收益。可再细想想,能击败虫二狼的,我也未必扛得住。” “没错,我的心里自然希望现在会有更多的筹码向月牙镇云集,可前提是夜月必须能胜,这是底线。” “若夜月一败再败,最后出乎意料地被月牙镇胜出。那就不是获益高低的问题,而是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 “赌一途,胜者暴利,输者血本无归。你的问题,原本让我十分纠结。” 青云布衣眉头一挑道:“原本?” 月轻言悠然地将双手负靠到脑后,肢体神态都变得十分松弛:“是的,原本。因为就在刚刚,我已经不再纠结你这个问题了。” “青云布衣,我现在可明确地告诉你,我希望虫二狼败,接着,我希望,我也会败。” 青云布衣皱了皱眉头,道:“为何?别忘了你自己刚说过的话,夜月必须能胜,这是你必须要坚守的底线。” 月轻言道:“这是底线,但不是我的底线,是整个夜月的底线。从现在开始,虫二狼败了不重要,我败了也无关紧要。” “因为会有人守得住夜月的底线,有他,夜月一定会赢!” 青云布衣若有所思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信心?” “在夜月的练息境之中,除了你,还能有谁?”月轻言自问自答道:“也只有他了!” 青云布衣眉头轻挑,若有所思道:“原来他也来了!” 院中,琴声撩动,音刀侵略之中,风刀也越来越凌厉,渐渐被压制的虫二狼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越来越淡定。 他静静地等,好像一名落在下席的观众,默默地欣赏着云小韵的演奏。 他不懂音乐,但他听懂了云小韵的琴声,这样的琴音直击他的内心,他第一次领略到了音乐的美妙。 琴音,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高处上扬。 待到音律高到一定处,没有再继续升高。 虫二狼稍做等待,终于反手挥了挥小扇。 一头黝黑的硕大风狼从小扇中扑出,它一出现就奔上荒坡,在坡顶立住,与雪白的硕大风狼并肩,昂首一声嗷叫。 一个黑色的气旋在它头顶生成。 气旋反向旋转,从苍原上刮过来的风,被气旋吸引,如江河入海,纷纷被吸引了进去。 此消彼长,苍原的风势弱了下去,雪白风狼的风刀反转,原本渐渐落入下风的气势,重新被扳回到伯仲之间。 山坡之上,黑白二狼,难怪此器名曰二狼! 虫二狼望向树下的小韵,用十分柔和的口吻道:“你,认输!” 云小韵没有回答,恍若未闻,焦尾琴上十指纷飞,琴声依旧滔滔不绝。 “族中规矩,非不得已,不杀女人!”虫二狼道:“我不想伤你,更不想杀你。” 云小韵依旧没有回应。 虫二狼接着道:“我承认,作为一名练息境中阶音器师,就能逼平我的气息,确实十分了不起。” “但如你所见,二狼是有器兽加持的宝器。” “我族历来与风狼为伍,大黑和小白是荒原风狼之王,二狼不只是一件普通的宝器,他是昔日炼器大匠师为我族,也是为风狼一族,共同炼就的宝器。” “所以,你要面对不仅是我,还有大黑和小白。再坚持下去,于你不利!” “若你只与我单打独斗,或能平手。但有二狼加持,你必输无疑!” 琴声微微一顿,琴音柔和了一些,云小韵抬头望了虫二狼一眼,道:“多谢好意!” 虫二狼微微一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认输,我便不伤你,你自行退出去!” 云小韵摇了摇头,口吻坚决道:“但我不能认输!” 虫二狼笑容一滞,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也不能输!” “若能伤我,杀我,是你的本事,我不怪你!”云小韵手指一拨,琴声声高再起,战意凛然不退:“你,尽管来战便是!” “我的这招器术名为西风烈,风刀之力将增加一倍,此招一出,覆水难收。”虫二狼脸色渐沉,深深看了小韵一眼,心生不忍,脸露惋惜道:“既如此,不得不战,见谅!” 云小韵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好!” 虫二狼张开手掌,小扇悬浮在手心,一圈绕着一圈,如风旋飞转 雪白风狼与黝黑风狼一跃凌空,合二为一,体型硕大成两倍,皮毛条纹黑白交错。 黑白气旋也随着融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全新的浑圆气旋。 气旋黑白交错,形状如阴阳双鱼,两者首尾交接,器息通融。从黑色气旋吸入的器息,直接灌入白色气旋。 黑白气旋随着虫二狼手心催动,飞速旋转起来。 荒原之上,顿时西风烈烈。 一叶叶风刀从新形成的气旋中飞出,纷纷洒洒,猎猎而行。 云小韵面色如霜,独出一声琴音,凝成一把音息飞刀,行往高处。 高处,行云压顶。 音息飞刀升至云下,被西风烈搅动的气层压制,无法继续往上突破。 云小韵手指如飞,更多噐息音注入进去,音息飞刀瑟瑟发抖,却依然无法上行。 落木平躺在地面上,偷偷睁眼望向空中。 场面上,只见他和云小韵知道,真正将音息与火息相融的人是他。 不过,他之前融合的是一把普通的音刀。 现在云小韵是用器术‘燎原’凝聚的音刀,这把音刀的器息远盛于之前。 如此,也能像之前那般顺利融息吗? 听见衙庭中夜月萧叶叹息一声,道:“这就是瓶颈么。” “云小韵想要独立抗衡虫二狼这样的对手,只有破阶。唯有磨平阶级的差距,才有机会。” “幸运的是,虫二狼与小韵的差距只在一阶。” “不幸的是,大敌当前,她还会有破阶的机会和时间吗?” 云层底下,烈烈西风吹过荒原,呼啸着侵入苍原。 第56章 缺陷 苍原上,枯萎的草植,反向倒伏,如潮汐倒涌。 粗壮高大的草株一片片拦腰折断,残叶纷飞。 低矮的草株匍匐地面,顽强地在西风肆虐下中飘摇而不折。 真是疾风知劲草! 云小韵若有所思,手势忽而舒缓,音调随之下滑,音息飞刀身上部分气息散去。 原来的音息刀身瘦小下来,只剩原来十分之一,虽是飞刀,看起来却更像是一根尖针。 不过,音息刀身虽然变小变细到许多,刀尖却变得加更加锐利精悍。 指尖在烂尾的琴弦处一挑,音调重复高亢。 拔高的音韵集中加持在音息飞刀刀尖,音息刀尖刹那闪出熠熠光芒。 音息飞刀重复往上,细细的刀尖戳在厚厚的行云上,如针线穿衣,直接穿透了上去。 音息飞刀穿过云层,顿时音声如雷,响遏行云。 音息飞刀一击穿透行云,噐息大盛,四周云层纷纷退散。 居然此刻破阶! 众人望向空中,心中几乎同时感叹,这就是御息师的实力吗,一阶之差,说破就破。 难怪,她敢正面硬扛高她一阶的虫二狼。 海坊,昨日还空空荡荡的广场,现在已经人头攒动。 在广场中央竖立起来的一块巨大的幻影屏上,从多个角度全方位直播着镇衙的战斗现场。 临时仓促搭建起来的赌厅大堂中,四块幻影屏分布在两侧四边。 刚刚还嘈杂的海坊突然平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盯着幻影屏中那把破云而出的音息飞刀。 许多人心里几乎同时冒出原本一个自己不敢信的疑问:难道小小的月牙镇真的会有对抗夜月的实力吗?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月轻言淡然一笑,心中无比肯定。 同样,坐在他对面的青云布衣的心中也是一样的肯定。 与场外不同,身在战局之中的虫二狼并没有因为云小韵破阶,信心产生丝毫动摇。 云小韵的突然破阶,虽然有些意外。 但虫二狼并没有因此感到惊讶,因为不管云小韵的境界是在练息境初阶,中阶,还是练息境巅峰,他都把她当成与自己同阶的对手应对。 即使云小韵出人意外地临阵突破到练息境巅峰,他依然有战胜的自信。 更何况云小韵刚刚进阶,练息境巅峰的阶级还来不及稳固。 西风烈!西风烈! 如此风山,如此刀海,岂是区区一把音息飞刀可以抵挡的! 西风在前,刀锋在后。 刀锋过处,寸草不生! 苍苍草原,渐渐荒芜。 云小韵双手行云流水一般拂过琴弦,音响响彻天际。 破云之后的音息飞刀刀身复又变长变大,音息光芒寸寸生长,变成一把大刀。 光芒耀眼之时,云小韵双手尽覆在琴上,手去若行云,所有音息倾盆而出。 音息大刀在光芒中突然分裂,分化作一叶叶音息飞刀,带着琴音,宛若磅礴大雨从高空中骤落。 落木感受到燎原器息,器藏之中迷雾球体的黑色愈加活跃起来,隐隐有跃跃欲试之感。 器藏之中的黑点,似乎遇弱则弱,遇强则强。 他现在器藏中传出的感觉,像是阴顷的皿鸟在刺杀云小韵前蠢蠢欲动。 如果说皿鸟是想吞噬御息师的器血,那么落木此刻器藏中的黑点细缝想吸融的是云小韵的音刀器息。 落木强行按捺住器藏中黑色细缝的冲动。 如果他再次融息出手,那自己装死,和融息的真相多半就要藏不住了。 所以,要么不出手,再出手时,必须一举击溃虫二狼。 一刀穿心之后,虫二狼就再也没有留意他。 此刻,虫二狼神色凛然,抬头而望。 他举手向上,小扇页面随之往上飞转。 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昂首一跃,跳到半空,朝云端撕声咆哮。 西风脱离地面,往上空席卷,气势若山呼海啸。 音息飞刀疾如暴雨,纷纷而下。 西风如海,皓皓凌空。 月轻言感叹一声后,摇了摇头道:“终究还是差了些气势!” “就气息的运用,在整个夜月练息境,虫二狼和二狼组合的西风烈,已臻至气息练息境之巅峰。” “‘燎原’只是残曲,况且此部分仅为序章,即使她对‘燎原’残曲的领悟已经出类拔萃,但以此挑战大气磅礴的西风烈,实为不智!” 果然,音息飞刀,刀身未到,音光先至。 二狼西风呼啸而上,形同巨兽,一张口就将音光吞没了下去。 音息刀锋尚未与气息刀锋兵刃相接,气势之强弱却已经泾渭分明。 青云布衣对乐律不通,但器息催生出来的器势感知并无差别,捕捉到战局中态势的器势优劣,对他并不难。 “残曲终究只是残曲,再如何演绎,气势也是残缺的。” “这是‘燎原’无法弥补的缺陷,比起虫二狼的西风烈,她差在了这一点,也就差在这一点!” 云小韵音息一击倾盆,全数耗尽,若“燎原”无功,唯有束手待毙。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不管云小韵接不接得下西风烈,都已经败了。 即使新晋练息境巅峰,但要想抗衡西风烈也是不可能的! 虫二狼傲然独立,衣袖飞舞,小扇器息滚滚而动。 少年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院中大树临风飘摇的树枝与潜伏土中的树根蠢蠢欲动。 一旦西风烈席卷燎原,那么他就是云小韵最后的屏障。 枝叶疯狂飘摇,大树在风中来回摇摆。 大树的防御能否完全抗住虫二狼压迫下来的风山刀浪,少年心中并没有底。 但是不管有没有底气,云小韵已经把虫二狼逼到了极致,少年也就没有了退路, 若风山刀海来,唯有硬着头皮强抗。 云小韵在决定破釜沉舟之时,就已经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托付给了他。 这种默契的托付,让他心中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异常沉重的压力。 而这,或许正是虫二狼所希望的。 如果一举击败云小韵,同时击溃少年的防御,那么,月牙镇眼前所剩的战力,也只有夜月萧叶一人而已了。 仅凭夜月萧叶一人,再如何抵抗,在他这样的练息境巅峰面前都只是徒劳。 如此,大局必定! 思念至此,虫二狼不由心潮澎湃,战意凛凛。 二狼感应到虫二狼的气息,气息风刀蜂拥,席卷而起,射向天空。 虫二狼气血沸腾之际,再次看了云小韵一眼。 抱歉,我已经警告过你。 我既已出手,便不会留情,哪怕你是个女人。 对你而言,这是必败的结局,既然你做了这样的选择。 那现在,也只有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恶果。 在他远望云小韵的时候,云小韵并没有留意他的目光,而是双目仰望天空。 一曲的苍凉,在亲眼看见落木陨落的悲愤中,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也就在那一刻,燎原的曲意得到了升华。 练息境巅峰,在这个契机下瞬息成功破阶。 在音息倾囊而出之后,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无论胜败,已经无憾! 至于生死,交给少年便是。 第57章 星火 一曲燎原,行云流水,意至,兴至! 倾尽全力之后,或胜或败,她已经不在意了。 相反,对自己的表现,云小韵十分满意。 天空中,二狼已经吞尽音光,琴音随之消失,四周一下变得异常寂静。 只见气息风刀从风山踊跃而出,乍看上去,好像一群群飞鱼冲出海面,射向失去音光后,黯淡下坠的片片音息飞刀。 音息飞刀黯去,云小韵的眼光却反而突然明亮了起来。 因为,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器息正悄无声息地融入进她的音息。 那是落木的曾经融入过火息的器息! 躺平在地上的落木动了。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他等到的最佳融息时机。 他释放器藏中早就按耐不住的黑缝器息,与斩铁之中的火息相融,脱剑而出。 云小韵感觉到了落木的融息。 她的目光没有偏移,但她在感觉到落木器息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他的生机。 虽然被风刀穿心而过,但落木还活着! 虫二狼瞥见云小韵的眼光,隐隐之中莫名产生一丝不安,但这种不安在他心中只闪现了一下,就迅速灭去。 无论如何,二狼碾压噐息音刀的趋势已成,这种情形之下,云小韵断无翻盘的可能! 作为对手,此刻,云小韵似乎忘记了虫二狼的存在,或者说,此时,她根本不在乎虫二狼。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正在全心去感受落木融入的器息。 音息微微悸动了一下,这一下轻微的悸动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无暇其它。 这种感觉,是刚刚熟悉起来的那种被落木火息相融后的微妙感觉。 天空黯淡,渐渐无光,音息飞刀仿佛被淹没在浓浓夜色里,杳无声息。 但云小韵刚亮起来的眼神并没有随之黯淡,反而变得愈加明亮起来。 因为,那种熟悉的融息感觉正变得越来越强烈。 由她这个练息境巅峰发出的燎原散发出的是器术的器息。 落木能融她的一把音刀,那,可能融合燎原之息? 心生的那一丝希望,原本若有若无,但随着云层之中融息的感觉越来越强,她似乎看见了某种可能。 这种可能让云小韵明亮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这种期待是真实的,如果它到来,或许形势将发生逆变! 虽然她还不能确定这个期待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但她感觉到它一定会到来! 直到被遗忘了的落木一剑刺向空中,融入燎原之中的火息腾出一点火星。 云小韵看见云端燃起的那一点微弱的火星。 霎那,她整颗心都跟着火星亮了起来。 一曲燎原,从起音到落尾,酣畅淋漓,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点缺憾隐隐压抑在云小韵心头,也无形中体现在了她弹奏出的曲风上。 这一点,月轻言明显感受到了,夜月萧叶也感受到了,就是不谙音律的青云布衣也感觉出来了。 原本,云小韵的想法和月轻言是一样的,她也以为这点缺憾是源于序章残本的原因。 可就在星星之火被点燃起来的那一刹,她突然明白了,渐入她意的燎原中那点缺憾与残本无关。 它缺的其实是那一点点星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方是燎原的真正曲意,也是序章真正的开始! 星星之火,落在云端,看似微弱,却似一根火柴,掉入进油海。 天空从一粒微光初现,瞬息迅速扩散,如朝日浮出云海,光芒万丈,又如夏日夕阳,火烧了一片云海。 阴霾尽数散去 天,亮了! 红艳艳的火光,从天空往下迅速蔓延。 下坠的音息飞刀,一叶叶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音息飞刀,从西风形成的巨兽嘴口中刺杀下去。 巨兽的风口,在熊熊烈焰中涣散 图穷匕首见,风落见刀山。 涣散的西风下,气息风刀并没有因此止步,依旧浪涌而上。 短兵相接,火艳艳的音息飞刀与浪滚的气息风刀针锋相对,纷纷碰撞在一起。 报废的音息飞刀与气息风刀涣散成噐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层火海气浪。 气息风刀扑向火海,音息飞刀射向气浪。 气浪渐渐平息,而火海汹涌如潮 气息风刀射尽,烈焰音刀从火海中出来,穿透气浪。纷纷扬扬,潇潇而下,射向半空中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 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无法避开所有烈焰音刀,被射中之后发出一声嘶嚎,从空中滚落,黑白离分开来,一黑一白两头风狼滚落荒原,全身上下布满了刀伤,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什么! 月轻言心头大震,从脑后放下双手,拍到桌面上,身体一下从桌面弹起,扒在窗口,仰望音息飞刀之上烈焰熊熊,火光如荼。 燎原!这才是真正的燎原! 不,是燎原残曲的燎原序曲! 这才是真正的燎原序曲应有样子吗? 星火燎原,竟完全击溃了气势汹汹的西风烈! 虽然一直不希望虫二狼赢得太快,不,虽然我甚至不希望虫二狼能赢,但,这也他妈的也反转得太快,太出人意外了! 妈的,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赌运变的如此之好,天从人愿。 他妈的,天遂人愿! 他妈的 月轻言一时惊喜交加,心中悲欢齐鸣,五味杂陈。 喜是有的,惊却也是被惊到了,只是不知该喜多一点还是该悲盛一些。 青云布衣似笑非笑地盯着月轻言道:“我听说,赌局之外,常有些乌鸦嘴,虽然令人讨厌,却往往所言所断都能一一应验,说的就是你。” 很明显,他很享受月轻言此时的窘态。 月轻言没有理会青云布衣的嘲讽,他的目光依然紧紧注视着大院。 黑白二狼坠落之后,挣扎了几下,终于晕死过去,虫二狼手中的小扇随着越转越慢,最后,彻底停止了下来。 身在战局之中,他此时心中的震撼,远甚于月轻言。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云小韵是音息师,这点确定无疑。 虫二狼十分确定,西风烈明明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燎原之中的音息。 刚才形成战局逆转的,绝对不是云小韵倾盘而出的音息。 被反制的源头毫无疑问来自新生出来的火息,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融入云小韵音息之中的火息。 可即使云小韵是万中无一的御息师,也不可能从音息中无中生有,生出火来。 看着双目茫然的虫二狼,云小韵像是在解释,又像在感叹,道:“燎原并非单纯的音息术。” “音火相融才是它真正的曲意,所以,燎原从来不是练息术,它是御息术!” 所以,火息并非来自云小韵,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位火系练息师。 西风烈不是败在云小韵的音息燎原,而是败在了音火相融的御息燎原! 可现场之中,能与云小韵瞬间融息,而且融的是火息的,唯有落木。 一种不好的预感令虫二狼心中一悚,他下意识地将眼中余光转向镇衙衙庭门口。 衙庭门口,不知何时起,被他射杀倒地的落木居然又站立在了那里,他双手握住斩铁,斩铁身上炎火燃燃。 怎么可能?这厮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他的胸口上看不到任何伤口,好像从没有被射中过。 虽然虫二狼十分确定自己发出的风刀百分百地刺穿了落木的心脏,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落木的心脉断了还没死,但这一切,在这一刻,对虫二狼而言,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抬头仰望疾风骤雨一般,煌煌而落的烈焰飞刀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虫二狼心中苦笑一声,原来如此! 虫二狼看着落木的眼神与说话口气里都充满了震惊:“原来你才是那个真正完成融息的御息师!” 一直先入为主地自以为云小韵是御息师,这是多大的判断失误啊。 对虫二狼而言,这个失误,足以致命! 第58章 启蒙 抬头仰望空中,烈焰音刀纷纷而下,虫二狼内心苦笑不已。 二狼一散,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所以,他没有做任何挣扎。 他败了,失败者是一定要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的。 正如他对云小韵所言,覆水难收,这是失败者必然要承受的后果。 烈焰音刀一叶一叶从身边掠过,火焰撩过头发,衣装,发出烧焦的气味。 早闻夕死,对虫二狼而言,最后一刻,能明白败于何处,虽死却心安。 终于,一叶烈焰音刀穿体而过。 烈焰音刀落尽,如云烟散去,四周残留着火焰炎烧过的味道。 虫二狼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脸色茫然中带着些许惊讶。 如此一击,我居然没死! 以御息师的控息能力,在完全控制了局面的情况,要取他之命,轻而易举,不可能存在这种偏差上的失误。 虫二狼暗暗感受了下伤口,烈焰音刀所伤位置在身体器藏。 器藏已经被飞刀刺穿一个小孔,藏息完全涣散。 幸运的是器藏穿孔,器脉却未被切断。 可即使如此,没有个月,要想修复器藏,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此,他虽然此时已经无力再战,但性命却是无忧。 一手握住伤口,一手收回黑白二狼,虫二狼眼光转向落木,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落木同样曾被他一刀刺穿,不同的是,那一刀,是完全致命的,虫二狼没有给落木留下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但落木却并没有死,眼前看起来的状态,体表之上,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出来。 而刚刚刺穿他的那一刀,显然留了余地。不仅没有要命,即使刺穿龙他的器藏,也只破了藏息,并没有切断器脉。 这样,只要安心调养,假以时日,器藏依然可以恢复重聚。 虫二狼盯着落木,用沙哑的声音道:“为什么?” 落木收敛器息,道:“你不想杀伤云小韵,所以,我也不杀你。但你刺我一刀,我也要还你一刀,这样才算公平。” 破了器藏的虫二狼,已经战力全无。这对落木来说,够了。 非必要,无关生死。 虫二狼默默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俯首道:“多谢!” 说完,抬头朝春风楼茶楼方向望了一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拖着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大院外走去,边走边竭力扬声道:“我,虫二狼,认输!” 月轻言望着虫二狼这一头受伤的野狼慢慢远去,渐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感慨一声道:“真正的御息师居然是落木那小子!” “早该想到的,阴顷灌顶而入的那一刀,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蹊跷在哪里。” “只是,当时都把注意全都放在了云小韵身上,因此就忽视了那小子的存在。” 虽然事出意外,青云布衣却并没有像月轻言和虫二狼那样感到震惊。 对落木,他骨子里除了有些看他不起,还有几分厌恶。 在他看来,对夜月这一场的挑衅,就是因落木而起。 不过,即使如此,夜月与月牙的战局一开始,他就从没有真正轻视过落木。 正如虫二狼所言,他不轻视任何对手,哪怕对手手无寸铁。 青云布衣缓缓放下杯子道,手指轻轻柔柔地转动着杯子:“这个结局,可能如你的意?” 他的内心虽然说不上震惊,但在刚才要说没有惊讶,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情绪上表现得波澜不惊。 自始至终,他没有轻视过落木,但也没有重视过落木。 月轻言已经从震惊后的短暂失控后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轻笑一声,道:“如意!” “这样一来,海坊中的浮筹落筹一定会发生不小的变化。” “我没想到虫二狼会输,更没想到他会输得如此彻底。” “但,这对我的赌局而言,是好事,大好事。” &34;如此才能骗出足够多的筹码。被骗出的筹码越多,自然获益越是丰厚。” “在保障筹码无险的前提之下,意外,当然是越大越好,这样的赌局才是最理想的赌局!” 青云布衣冷冷道:“按你所言,若你再放点水,继续输落一局,岂非能获益更多?” 月轻言佯装作愕然,一笑道:“我们月家子弟在外做生意,一直奉行一条家族中的无上法则,不知青云兄可曾听说。”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愿闻其详。” 月轻言道:“只赚有命花的钱,这就是月家生意的无上法则。” “你以为,若我刻意放水,宫后娘娘可会放过我?” 青云布衣淡淡道:“我不知宫后娘娘是否会放过你,但我知道王上一定不会饶过你。” “哎!”月轻言叹气一声,道:“别人拼命,是为自己谋利。而我拼命,却为了让别人获益。这苦,我跟谁说理去。” 院中大树底下,云小韵脸色略显苍白。 最后一击,倾尽全力,她的器息已经完全耗尽。 原本还不觉得疲惫,此时虫二狼主动出局,悬在心头的发条一松,疲倦感反噬过来,顿时觉得全身脱力。 虽然如此,但能拼掉虫二狼出局,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完全可以接受。 此时,她心中方才明白芒琴为何给她准备了‘燎原’。 这一曲燎原与其说是为她准备的,还不如说是为落木准备的。 没错,‘燎原’是音器师进阶练息境巅峰的练习曲,但从刚才的现场看,这一曲‘燎原’已经成了落木御息的启蒙。 从这种意义上看,‘燎原’对御器师融息练习,尤其是初习融息的练习,一样适用。 云小韵的这点感悟,对落木就是更为直接的切身感受。 在云小韵引导他第一次融息的时候,他还没有明白她的意图。 等他第二次被引导的时候,他开始明白了她的意图。 领悟了云小韵的意图之后,到了第三次融息,就已经不是云小韵在引导,他直接控制了融息。 对云小韵而言,她这一战的收获,拼掉虫二狼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她的一曲燎原,启蒙了落木这个御息师。 战士已经扶上马,以后如何驰骋疆场,就要看你自己了! 云小韵缓缓收起焦尾琴,十分娴熟地背在身后。 撩去眼前零星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朝衙庭里远远望了一眼并排而坐的夜月萧叶与少年。 最后把眼光落在落木身上,语重心长道:“保重!” 落木没有说话,朝她默默点了点头。 云小韵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大院,飘然离去。 第59章 聊聊 眼下形势,云小韵已经倾尽全力,再留下来,不仅对落木他们没有帮助,相反,只会成为拖累。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走出了镇衙大院。 至此,夜月三人出局,月牙镇出局一人,对海坊赌局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已经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黑马战绩。 形势比人强,即使不愿相信,但对赌局的新一轮重新评估还是在海坊赌客之中悄悄地展开了。 跟夜月出场的前三位不同,月轻言是踏着轻快的步伐,悠哉悠哉地逛进大院的。 没了云小韵的镇衙大院,显的有些冷清。 一棵大树孤零零的,落木形单影只地立在镇衙衙庭门口。 月轻言朝他微微一笑,露出人畜无害的迷人笑容,朝他打了个招呼,道:“那个,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落木小兄弟?” 这人模狗样的家伙,一上来就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 落木看了月轻言一眼,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道:“既知我大名鼎鼎,还敢前来应战,你胆子不小啊!” 月轻言闻言一怔,心道:我勒个去,来月牙镇前,谁知道你啊。 这小子自来熟啊,我不过客套一下,自己就顺着杆子爬上去了? 也罢,刚和青云布衣聊得我头痛,爷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小主掰扯。 图的就是一个轻松! 他对落木招了招手,道:“胆子大啊胆子小的另说,来,来,来,落木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呗。” 落木犹豫了下,上前两步,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何事?” 月轻言也上前一步,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公子月轻言,嗯,夜月月家听说过的?” 见落木眼神有些茫然,为免尴尬,月轻言赶紧补上一句道:“月家身为夜月四大家族,落木兄弟定是知道的。” 落木哦了一声,没有驳他面子,随声附和道:“原来是月家公子。” 嗯,嗯,小子还算上道,没给我难堪,也没像青云布衣那般动不动就把话聊死。 月轻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你看啊,云小韵已经下场,你,虽然有御息师的异禀天赋,但已经无息可融。” “兄弟我不才,却已是月家练息境巅峰。你已经连战几场,这样再打下去,于你可是多有不利啊。” 这位公子哥想打个什么主意? 落木打量着月轻言,道:“那又如何?” 月轻言道:“我看兄弟你甚有眼缘,咱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有一法,可不动手就平息你我之间的干戈。” 落木道:“说来听听。” 月轻言道:“棋手对局,可对拼一子。” “不如你我相泯一笑,握手平局,各下一场。” “以后胜负交给别人就是,如此,你我把手言欢,一块喝酒去,岂不快哉?” 原来是想直接拉我出局,落木道:“我不过练息境初阶,而且之前消耗不少,若拼掉你这位器息全盛的练息境巅峰,你岂非太亏了。” “你身为月家公子,代表夜月出战,如此放水,回去定不好交代。” “我见月兄也是甚有眼缘,若月兄因此受过,我心不忍啊。” 月轻言摆了摆手,摆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道:“一眼为善,你我一见如故,吃点小亏,又何需放在心上。” “若落木兄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下了场,这和酒由你请便是。” 落木指了指放在衙庭桌上的猴儿醉,道:“喝酒随兴,何须下场,兄弟我刚新得一罐好酒,正好可以请月兄一品。” “那可是上好的猴儿醉哦。” 说到酒,衙庭之中的少年舔了舔嘴唇,随声附和道:“岂止上好,简直极品。” 得,我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倒过来拉我下水。 月轻言一愣,尬笑一声道:“此酒闻着酒香浓郁,定是好酒,只是为兄我酒力尚浅,怕忍不住一时贪杯,喝着喝着就醉了。” 落木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道:“不怕不怕的,月兄要是醉倒在这里,小弟我定将月兄送回好好休憩。” 我去,你这是想直接把我喝下场。 眼看说不动落木,月轻言不知不觉中也随着落木眨了眨眼,道:“酒定是要喝的,不过啊,今日与小兄弟一遇,棋逢对手,不讨教一二,难解技痒。” “不如你我先练上几个回合,练过再喝,酒兴更浓。” 这小子倒也滑头,落木点了点头,道:“也好,那酒先留着?” “先留着。”月轻言退回几步,做了一礼,伸手亮出一把剑来,剑光莹莹如波光闪烁,脸色不复来时轻佻,道:“宝器醉蝶,请赐教!” 落木也正色回了一礼,一挥手中斩铁道:“宝器斩铁,请指教!” “斩铁?”月轻言脸色微现异样:“你手中的居然真是斩铁!” 斩铁虽刀锋第一,却无法入器,因此被公论为器藏枯竭而闻名的第一废器,可它又偏偏出自炼器第一的莫铁匠之手,所以在练息师中早被传得人尽皆知。 虽说斩铁废名远播,但真正见过它的却没几人。 月轻言不禁好奇地端详起落木手中的斩铁。 月轻言手中之剑,名为醉蝶,剑气一出,满院芳菲,自然可见其中器藏之充沛。 经历了与云小韵的两次融息后,月轻言原本预料,落木之藏息至少损耗大半。 之前欲与落木对拼一子,其实也只是带调侃式的试探,并非完全当得了真。但若落木同意这个提议,对他,对夜月方来说也并非不可接受。 毕竟,一名御息师的存在,始终是个异数。 刚得知落木所持的居然真如情报所述,正是斩铁。 如此算来,落木的器藏藏息就算没有殆尽也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的情况下,若落木顺驴下坡,欣然接受拼子提议,那是在情理之中。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落木毫不犹豫就直接拒绝了。 现在在月轻言看来,落木之前的拒绝毫无道理。 对练息师而言,噐息是基本的持仗。 一名器息耗尽的练息师,与常人无异。哪怕你是御息师,也一样难为无米之炊。 芒种为知名的第二废器,但有了夜月萧叶座下的轮椅辅助,器息得以反复加持,弥补了其本身器藏不足的局限。 夜月萧叶也正是凭借这一手,出乎意料地干掉了宫城。 莫非,莫非落木身上也带了什么可以加持藏息的宝器? 毕竟骷颅坊最近在月牙镇开市,莫铁匠本人就身在月牙镇中。 况且,况且斩铁本就出自莫铁匠之手,这种可能并非只是臆想。 如是,落木直接拒绝了与他平手的提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60章 问题 月轻言的目光从落木身上扫过,同时在落木身上扫过的,还有刚才从醉蝶中散发出去的器息。 扫过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并没有发现落木身上还有另外的宝器。 这个结果不仅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更加谨慎甚至紧张起来。 正如之前没有识破落木御息师的身份,直接导致了阴顷与虫二狼的败局。 未知的忧患,往往更甚于已知的恐惧。 宫城死于无视了夜月萧夜的轮椅。 阴倾的死和虫二狼的败,都是因为忽略了落木这个场上真正的御息师。 如果真如所料,落木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然不足为惧。 但如果我和前三位一样,错过或者忽略了什么,那么我也可能成为第二个虫二狼,甚至是第二个躺下的阴顷。 横竖没看透,这小子都他妈的是一个什么对手? 思虑之间,月轻言与落木两人都在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谁都没有动。 良久,月轻言放下眉头,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道:“落木兄弟,请!” 如果看不清对手,那就让对方先露出破绽,只要出了手,再好的隐藏和掩饰最终都会把破绽抖露出来。 月轻言放下了眉头,夜月萧叶的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众人在心中纷纷质疑虫二狼的那一刀是否真正刺穿了落木的心脏的时候,只有他没有怀疑。 从他所在的角度上,确确实实地看到风刀从落木心脏穿透而过。 那一刻,他的心中或有些许担忧,但并没有感到紧张。 因为,在场众人中,只有他知道,在小青山上,身为南八白狼的白姨,已经将自己的血牙馈赠给了落木。 拥有了南八白狼血牙的庇护,这样的伤害对落木而言,至少不足以致命。 所以,当落木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的人。 真正让他有些感到意外的是,落木居然还拥有御息师的天赋。 未曾练息,却能已能运器,落木的这个超脱练息师常识的能力一直困惑着夜月萧叶。 这一刻,他突然豁然开朗,难道是因为落木御息师独特的体质天赋么? 至于发现自己竟然拥有御息师的独特天赋,其实落木当时心中的震惊其实是丝毫不亚于旁人。 一直以来,穿越到这个世界,除了带来穿越前的记忆,他自觉与普通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是穿越之后的体质开始觉醒了吗? 当云小韵第一次直接将音刀送到火焰上,试图借助火焰的时候,斩铁上烈焰不分敌我,无差别地直接焚烧了音刀。 当云小韵又一次尝试选择在火焰中送上音刀的时候,他器藏中的球体黑点开始形成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缝隙,他从火焰中感受到了音刀的噐息。 斩铁器息在火焰中给音刀腾出了空间,在黑点器息的作用下,音刀在斩铁器息的呵护下顺利生成。 可惜当云小韵试图操纵音刀的时候,附着的火焰照旧焚烧了音刀。 那一刻,落木分明感应到自己的火息并不抗拒云云小韵的音息,两人的火息与音息已经融合,但火息并不接受云小韵的操控。 而这一点,云小韵似乎也同时十分默契地感应到了,而她送上这一刀的目的也并非是要自己运用融息的音刀,而是在启发和引导落木操纵融息。 第三次,当音刀再次浴火生成,云小韵并没有动。 落木知道,她是将融息后的控制权,完全放给了自己。 音息与火息相融后生成的浴火音刀,既不是音刀,也不是火刀。 它是两息融合之后的烈焰音刀,是一个新生的器息形态,一个完全的独立体。 蛇无头不行,而蛇两头亦难行。 这个新生的独立体,虽然由两息融生,但御控者只能是一人,它也只认一人。 落木方入练息境初阶,云小韵练息境中阶,若要选其一控制融息,按境阶优先原则,云小韵自然是优选。 但落木不是一名普通的练息师,而是一位御息师。御息师在融息中,对融息的掌控处在跨越境阶的第一优先序列。 被融息的云小韵,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在两人的默契之下,落木开始尝试直接掌控融息。不想,融息而成的烈焰音刀一念即应,操控起来如行云流水,或发或收只在一念之间。 事情的开端,其实并非为了融息。 落木的火息正好克制了阴顷的阴息, 云小韵的初衷是想借他的火息淬炼一下音刀,以此加持,克制阴息。 只是,这个临时一闪的念头付诸实施的时候,他们发现彼此的火息和音息居然有可以融合的迹象。 这对于两位同在练息境的练息师而言,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御息师存在。 两人在暗暗吃惊的情况下彼此做了三次默契的融息尝试,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看着月轻言故作礼貌的样子,落木心中明白,御息师的底牌一经暴露,这张临时爆发过的暗牌就被翻开,成了明牌。 月轻言现在对落木的一举一动都怀有戒心,他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是三思而后行。 从被无视,到被过度重视,这让落木有些不适应了。 他正要开口,少年的声音从身后的衙庭中传来:“二位且慢动手,可否先容我与落木小聊几句?” 落木和月轻言神情微微一滞,刚刚提起的紧张气氛,莫名都松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衙庭。 少年自倒了一杯猴儿醉,顿时酒香四溢。 月轻言微微一笑,赞道:“果然是好酒。” 少年也笑了笑,一口闷了下去,脸上泛出一丝红晕。 放下酒杯,他两眼盯着落木,道:“落木,我有些个疑问,不问明白,心中不快。” 有什么疑问是这时候必须问的? 落木没有说话,默默地等他说下去。 少年依旧盯着落木的眼睛,一脸郑重地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何而战?” 月牙镇这一场约战的缘由,短短数日,已经传遍夜月与月牙镇,但落木知道,少年真正想问的并非只是缘由。 少年见落木并没有急着回答,又接着问道:“为月牙镇?” 落木目光微凝。 少年接着道:“如果是为了月牙镇,月牙镇归辖夜月,难道月牙镇就不是月牙镇了吗?” 落木也一脸郑重地回答道:“月牙镇依然是月牙镇,但如果月牙镇归辖夜月,月牙镇将不再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 “我们要守护的不是月牙镇,而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我们是为了月牙镇人的月牙镇而战。” 少年想了想后又道:“月牙镇人的月牙镇么?” “月牙镇即使不属于夜月王,难道不该是属于某位大人的吗?” 落木笑了笑,没有反驳:“你说的没错,月牙镇当然属于镇长大人,因为镇长大人就是月牙镇人啊。” 少年揣摩着落木的话,沉吟中,心头微微一震,隐隐明白了落木的意思。 少年又低头想了想,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那么,我可以成为月牙镇人吗?” 落木想了想,用意味深长的声音徐徐道:“月牙镇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 少年面露微笑,伸手一招,院中大树收缩起来,变回原来手杖模样,飞到他手里:“我明白了。” “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们继续!” 少年手握木杖,双目微闭,不再说话,默默恢复消耗的藏息。 看来,刚才的三场下来,他消耗掉的藏息也不少。 第61章 消耗 院中,落木还了月轻言一礼,随手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轻言没有再客套,他缓缓递出醉蝶,剑身泛出淡淡的五彩光芒:“我即代表夜月操戈,定当全力以赴。” “虽你我一战难免,但若有不济,你可随时弃子认输,我自定会停手放过。” 落木微微一笑道:“多谢。” 果不出所料,月牙镇这几人虽然战力超出预想,但少年心性,资历太浅,经验欠缺依然是他们最明显的短板。 战者,攻心为上;战者,可以输阵,但不可输势。 落木接受了他看似的好意,就已经不知不觉在战斗的意识中埋下了随时可以弃子认输的念头,战意未战先损。 如此,未战,气势就已经落了一截。 月轻言正心中暗自腹诽,却见落木随后提起斩铁,道:“但是,不必!” 月轻言心头一愕,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少年意气,有志气哈。” 不复多言,醉蝶的剑息在他手中幻解,化作一只只纷飞的彩蝶。 彩蝶五彩斑斓,翩翩起舞。 落木暗皱眉头,没了云小韵的支援,对付这种群攻,不仅难防,而且消耗巨大。 这种态势的攻击,不管是不是月轻言刻意为之,都击中了他现在的软肋。 举世皆知,斩铁器藏有限,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短板。 而对练息师而言,最忌的就是战未停,息已尽。 这一战,对月轻言而言,能不能赢,不重要。 在他内心深处,他甚至是希望落木能胜出。 当然,他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上了场,他必须全力以赴,这不仅是对宫后娘娘的交代,也是对夜月的交代。 消极应战,偷偷放水,瞒不过茶楼上的青云布衣,更瞒不过宫青柳和夜月幕一,因此导致的严重后果,他承受不来。 眼看着扑面而来的缤纷蝶群,落木心里暗暗喊了一声麻烦。 可不管有多麻烦,他都必须面对。 咬牙发动器息,火焰从斩铁剑身燃烧起来。 靠近落木的噐息彩蝶遇上火焰,纷纷坠落。 可是,彩蝶犹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撑不了一会,一只彩蝶从火焰中冲出,飞掠过落木的手腕,被刀削皮肉的诡异刺疼感顿时传遍全身。 落木呲牙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手腕,刚才彩蝶飞过去的位置上,留下一条细长且深的伤痕。 这彩蝶的羽翼居然快过了普通刀锋,而且被它刺伤过的疼痛感比起寻常刺痛疼上三倍不止! 手腕上伤痕很快自动愈合了,但刺痛感久久不退。 月轻言眼神微凝。 已经见识过虫二狼的风刀刺穿落木的心脏而不死,再次如此近距离亲眼看到落木的自愈,他的心里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传说之中的愈伤宝物,脱口而出道:“难道你的身上融了南八白狼的血牙?” 落木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在他这个境界,能做到如此速度的自愈,除了南八白狼的血牙,也没有其它了,这点现在已经瞒不住,也无需瞒了。 月轻言道:“没想到昔日群雄围攻而不得的南八白狼的血牙,最终却落到了你的身上!” “难怪,难怪你明明器息将尽,依然不退。有这样的宝物做保障,伤你容易,杀你却是太难。” “但如果这是你最后的底牌,月牙镇还是必输无疑的!” “因为夜月的目标并不是你。” “落木,只要你的器息耗尽。不管你是生还是死,对战局都造不成任何影响。” 无息可用的情况下,仅靠拳头和破铜烂铁是没资格参与练息师之间的争斗的。 所以,我并不需要杀你,只要耗尽你的器息,你就已经败了。 这是一个不需要对你隐瞒的阳谋战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但你依然改变不了结果。 落木当然明白月轻言所言之意,也知道月轻言彩蝶群攻的目的也就是为此。 相比而言,蝶群纷飞,这对醉蝶的器息消耗并不算很大,但落木要想防住这纷纷扰扰的攻击,需要损耗的器息明显远甚于月轻言。 我耗得起,而你不行。 如此,要击败你并不难,我需要的不过是慢慢耗尽你器息的时间。 而这需要耗费的时间,月轻言相信不需要多长。 可惜了,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样,我的钱袋也会鼓一点,再鼓一点。 眼看着火息在渐渐枯竭,落木额头冒汗,我的噐息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神识又一次下意识地深入到斩铁之内。 斩铁之内,被猴十三的黑炎砸出的深坑中流淌着红如岩浆的熔液,表层的溶液燃烧成火焰。 火息从这些在溶液上燃烧的火焰中冒出来,沿着火云术纹的轨迹源源不绝地冲出斩铁。 落木的意识在熔浆深坑旁落下,他知道红艳艳的熔浆下面就是斩铁的火息器藏所在。 随着火息越来越多地抽离,支撑外流器息的熔浆也变得越来越浅,红艳艳的熔浆的下面浅显出锃亮黝黑的浓浆。 按照火息消耗的程度,噐息应该枯竭得更快才是。 如若传闻所言,斩铁是闻名的第一废器,那它的器藏应该比芒种还要小。 夜月萧叶一招斩杀宫城,其中器藏就几乎耗尽。 而斩铁两次融息,先灭阴顷,再败虫二狼,其消耗的器息,绝对比芒种的消耗只多不少。 可现在看来,斩铁之内的火息器藏,虽然有些捉襟见肘,但并没有枯竭之相。 落木定睛仔细观察此处深坑,只见深坑熔浆中心有暗流默默涌动。 涌动的暗流在深坑中央形成一朵黑色的浆花,黑色浆花涌到熔浆表面,化成双倍数量的红色熔浆。 这好像是一汪山泉,泉底有泉水从泉眼源源不断地流出。 只是,熔浆暗流涓涓,黑色熔液的流水并不大。 不过即使如此,也在不停地补充着火息的消耗。 正因为如此,器藏中的噐息容量虽然在下降,但有了暗流源源不断的补充,下降的速度明显减缓。 落木心头一震,这难道就是猴十三所说的种器的缘故吗? 如果,如果我压低火息的消耗速度,让火息消耗与暗流补充的火息流速一样,那器息就能一直保持住平衡。 如此,月轻言消耗我器息的意图,未必有用。 一念至及,落木暗暗调低火云术纹流速。 火息流速减缓,斩铁剑身的火焰也跟着变小了下来。 第62章 刀割 当深坑中的噐息溶浆不再下降,也不见增多的时候,落木就将火云术纹的流转速度固定了下来。 在这种状态下,噐息在斩铁器藏之中的消耗与补充达成了暂时的微妙平衡。 虽然飞扑过来的器息彩蝶,遇上斩铁冒出的火焰就立即被焚落下来,但火息被刻意减弱之后,能漏过来的飞蝶数量也跟着渐渐增多了起来。 这是火息减少后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彩蝶的双翼又细又薄,宛如一片片极薄的刀片,锋利无比。 每一只彩蝶飞扑过来,掠过落木的身体,身躯如被片片刀割。 被切开的皮肉虽然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持,迅速就能恢复,但身上的衣裳却无法恢复。 没过多久,衣服有的如飞絮一般,飘落在风中,有的则丝丝缕缕地牵挂在身上。 此时的落木在外人看起来既狼狈又凄惨。 对落木自身而言,除此之外,还有外人难以体会的浑身彻疼。 除了落木,唯一能体会那种痛苦的,只有月轻言,他盯着落木道:“就算蝶翼的伤痕能够恢复,但切肤之疼的感受却依旧是真实的。” “落木,你坚持得越久,疼痛得就越久,这种凌迟的痛苦,不是你这样年纪的少年所能承受的,你确定还要坚持下去吗?” 落木一边继续挥舞着火焰抵挡蝶群,一边道:“当你的器息耗尽,你会认输吗?” 月轻言闻言一愣,旋儿笑了起来,道:“我和宫城、阴顷、虫二狼不同,我只比输赢,不拼命。” “所以,我会的!” 落木疼得咬牙切齿:“那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月轻言收起刚挂在脸上的笑容道:“如果我是今天夜月第一个进入你们镇衙大院的宫城,一定会当你是个白痴疯子。” “可若我真当你是白痴,那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白痴。” “想要耗尽我的器息,落木啊,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 落木呲牙,回答道:“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当然也是认真的。” 如果你想耗尽我的器息,并以此取胜的话,那么我只要维持住器息的平衡,也一样可以试图耗尽掉你的器息。 在场外人看来,即使落木所持并非噐藏极浅的斩铁,就是与月轻言手中的醉蝶相当,在经历过此前三战,尤其还融过息的情况,他的器藏显然已落下风。 以此而论,他刚才的话明显不合情理,但月轻言却不敢简单地把它当成痴人疯话。 有了前三局的前车之鉴,进场之前,月轻言就告诉自己,落木的一言一行,他都必须足够重视。 月轻言盯着落木手中的斩铁细细端详,犹豫着问道:“你确定你手中的宝器是斩铁?” 落木呲牙忍着痛点了点头道:“当然。” 月轻言哦了一声,心中暗道,如是,除了斩铁,他果然还有别的什么宝器么? 夜月萧叶的芒种有了轮椅的藏息加持,解决了芒种藏息不足的缺陷。 如果夜月萧叶可以,那么落木自然也可以。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月轻言脑海里。 虽然落木只处在练息境初阶,但其御息师的特殊天赋,不得不让月轻言心生各种遐想。 如果落木还拥有其他的宝器,那么消耗噐息取胜的策略,或许需要改变一下才行。 在斩铁开始收敛火息的时候,月轻言以为斩铁的器息正在逐渐枯竭,这正好符合了他之前的预判。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继续执行消耗落木器息的战术。 这种战术或许并不能立竿见影,快速取胜,但胜在稳。 如果器息枯竭,正常情况下,器息的衰减是短期不可逆的。 可斩铁的火息收敛到一定程度,就维持住了平衡,斩铁透出的器息不再继续减弱。 这个变化,月轻言敏锐地觉察到了,他正因此心生警觉,落木刚才的话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他心中的疑虑。 不管如何,如果落木身上还有其它加持的宝器,不同宝器之间藏息的加持是需要连接并且需要时间来加持的。 也就是说,哪怕隐藏得再好,只要两个宝器之间想要加持器息,在加持的时候,是不可能不暴露出来的。 可是,月轻言从一上场,就一直暗暗观察落木,并没有发现有加持宝器的宝器暴露出来。 如果落木并没有暗藏的加持宝器,那就是还有另外的宝器。 这个另外的宝器不是加持性,而是攻击性的。 几番推理之后,月轻言心中产生了一个新的判断,斩铁正在回光返照地垂死挣扎,器息已经濒临枯竭。 一旦器息耗尽,斩铁就会被随手抛弃。而落木对付他的杀招,应该说是他暗藏的另外一件宝器。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还偷偷暗藏了什么!月轻言默默压下剑柄,器息加速涌动,更多彩蝶蜂拥而出。 不信你会一直藏到连命都不要,加速耗尽你斩铁中的噐息就是! 落木见状,微皱眉头,斩铁的火息已经难以阻止越来越多的彩蝶。 虽然被彩翼的攻击过后的皮肉,很快就能重新组合自愈。 但正如月轻言所言,被切割的痛楚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虽然可以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但疼痛逼出的冷汗依然控制不住地从额头不停地冒出来。 月轻言道:“我刚开始练习醉蝶的时候,经常被失控的彩蝶误伤。” “我知道彩蝶切过之后的那种切肤之痛,很疼,很疼!这种中疼比起刀剑之伤要疼上数倍不止,而且久久不散。” “如果我是你,该是时候放弃斩铁,亮出你真正的宝器来决一胜负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有的话。” 落木呲牙咧嘴道:“如果没有呢?” “认输!”月轻言道:“你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落木呲牙咧嘴一笑:“就你这种程度的伤害,怎么就可能让我认输。” 他挥剑焚落临近的彩蝶,彩蝶越多,群攻就越是密集,但同时一次被焚落的数量也就越多。 如此一来,落木在承受更多痛苦的同时,也给月轻言带来了更多的器息消耗。 月轻言道:“你会的!如果你只有斩铁的话,你不可能承受得了醉蝶的伤害。” “相信我,那种片片凌迟一般的痛苦,没有人能承受得来。” 衙庭之内,少年依旧在闭目养息。 夜月萧叶再次从轮椅上拔出芒种。 月轻言的话音才落,便见一轮冰月迎面刺杀过来。 “月轻言!”夜月萧叶大喝一声道:“你别忘了,你的对手不只有落木。” 月轻言淡然一笑。 挥手间,一排彩蝶簇拥成一柄彩剑,与冰月在空中相迎。 蝶剑涣散,散如枯叶,冰剑亦破碎,破碎如屑。 第63章 决心 月轻言道:“夜月王家的寒冰术的确是水息高阶基础器术。” “但五公子方入练息境初阶,依我看,你现在掌控的水息所能完全掌控的范围出不了衙庭。” “月冰术这种器术凝聚成的冰剑出了衙庭就失去控制,要破这样的月冰,对我来说,并不费劲。” “而且,这样的冰剑,你一次又能出几剑?” 一剑!经过轮椅加持的芒种,如果要全力一击的话,所持器息仅能发出一剑而已。 而脱离衙庭后的器息月冰,以夜月萧叶现在的控息能力,无力继续控御。 这样的攻击,对月轻言的确构不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月轻言道:“五公子,要知道,你才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终极目标。” “虽然你有加持器息的宝器,但加持并非一蹴而就的。” “宫城给了你补息的时机,而我不是宫城,也没有他那么狂妄,更不像他那么愚蠢。” “若要攻击你,我绝不会给你补息的机会。” “所以,我若是你,一定会选择保留住芒种器息,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用它来保护自己。” “虽然那样程度的自我保护可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夜月萧叶闻言陷入了沉默,因为月轻言所言,他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这是一个完全有资格以实力来碾压自己的对手,在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掩饰。 我知道你有多少实力,我知道你有什么器术,我甚至可以帮你找出最好的攻击我的方式。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结果是,你依然会一败涂地!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的信心是否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动摇甚至崩溃? 略微沉默后,夜月萧叶缓缓抬起头,道:“一剑而已!” “如果我将所有器息保留下来,并救不了自己,那么,我为何还要选择保留?” “我不管一剑能否真正威胁到你,也不知道能否给落木多少帮助,但我要做的,我能做的,我必须做的,尽我之力而已。” 尽力而已,即使不可为,吾亦当为之! 你可以碾压我的实力,但你碾压不了我信心,更摧毁不了我要对付你的决心。 月轻言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有意无意地攻心,接连遭到落木的无视和夜月萧叶的反击。 心态无形中被反噬了,虽然不足以动摇月轻言必胜的信心,但他的自信不可避免地不再那么满满当当了。 落木衣裳褴褛,模样十分狼狈,但他内心的斗志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月轻言,我们能杀了宫城,灭了阴顷,击退虫二狼,也一样可击败你!” 月轻言冷着脸摇了摇头,道:“击败我?我承认你很顽强。” “但你再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何赢我?落木,你这是哪来的信心?” “御息师强在融息,但以你现在的境阶,没有充分的融息磨合,是不可能马上完成融息的,而我也不会给你任何融息的机会。” 落木也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牙齿疼得咯咯作响:“月轻言,你不明白的。” “我们拥有的不是哪里来的信心,而是对自己家园的坚守,是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不惜代价拼死一战的决心!” 月轻言眉头微微一皱:“坚守?决心?” 落木道:“月牙镇是月牙镇人共同的家园,对生活在这里的月牙镇人来说,家园不可破。” “对你而言,夜月是你们的国,对我们而言,月牙镇就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 “不管是谁,只要敢侵入我们的家园,我们必然也唯有与他血战到底!” “月轻言,对你们夜月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普通不过的纷争,但对月牙镇来说,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决斗。” “因为月牙镇人的家园不可破!” 因为没有退路,所以我们必须赢,为了赢,不惜血战到底! “打得过,得赢!”落木呲牙道:“打不过,也得赢!” “我们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月轻言,你可有?” 月轻言闻言心头一震,心道,这都他妈的什么逻辑?和月牙镇这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头,讲夜月的理是断然讲不通的了。 他佯叹一声道:“实力才是真正的硬道理,什么信念,什么勇气,什么决心,在实力面前全都是些芝麻浮云。” “落木,你得明白,打得过才会赢,打不过是不会赢的,这是常识!” “谈什么信念,表什么决心有用的话,夜月与你们月牙镇就不会有这一战了。” 落木一剑斩下,将靠近点彩蝶劈狠狠劈散出去,道:“月轻言,你以为的常识就能打败我们了吗?” 月轻言淡淡道:“当然!” 落木也淡淡道:“如果能,那我们就打破你们夜月的常识!” 算了,算了,这天聊不下去了!还是直接用拳头来说话。 月轻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剑柄猛地又往下一沉,器息涌动,化成更多彩蝶蜂拥而出。 斩铁的烈焰已经无法正面阻挡如此规模的蝶流,大量的彩蝶前仆后继地穿过烈焰,绕着落木四面纷飞。 彩蝶越来越多,落木如身陷江中,四周彩蝶仿佛江河中的漩涡流水绕着他川流不息。 蝶翼如旋转的刀片,在落木身上一片片地切割。 落木挥动斩铁,火焰来回燎烧,此时他已经无法护住全身,只能勉强护住几个重要要害。 身体其它位置,刚开始,被切开的皮肉还能马上愈合,到了后来,切开的皮肉刚开始愈合,就又马上被重新切开。 渐渐的,一些防御薄弱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都打到了这种程度,不要说落木,就是聚集在海坊里的赌徒,看着幻屏中的场景,都隐约感到一阵一阵的肉疼。 镇中的医务所中,江姨手中端着一杯水。 她面色如霜,目光盯着杯水,水面上浮现出镇衙的战况。 “胆敢如此欺压小木,我这就去杀了他,将他凌迟处死!” 月牙西舍。 平日嬉戏的红鲤不知潜藏到了何处,池水异常平静。 水面上同样浮现着镇衙中的战况。 老镇长,随手翻过一页书,平心静气道:“这是小木自己的决定。” 江姨咬牙切齿道:“人小鬼大,你这个老镇长都做不了他的主吗?” 老镇长幽幽道:“你不一样做不了他的主,何况我呢。” 江姨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在这期间,夜月萧叶已经先后挥出了三剑,不过这三剑与之前的一剑不同,他放弃了攻击月轻言,而是直击蝶群。 第一剑,直接穿过蝶群。 第二剑,勉强穿透蝶群。 第三剑,迅速淹没在纷纷蝶群之中。 毫无疑问,蝶群的数量和气息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夜月萧叶暗冒冷汗,他自付若是自己陷入蝶群的围攻,此刻恐怕早已经疼得晕死过去了。 渐渐的,在蝶翼越来越快的切割之下,落木的腿脚和手臂上,也开始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样下去,就算落木能忍疼坚持,他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啊 蝶群中,落木终于强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声。 第64章 让让 何苦呢? 月轻言心中暗叹一声,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继续催动器息加速释放出更多彩蝶:“落木,放弃!” “就算你的火息不灭,你也撑不过去。我欣赏你的坚持,你的倔强,但没有结果的坚持是毫无意义的。” 蝶流穿过火焰的空档,切在落木膝盖上,脚筋瞬间被切断。 落木单膝一软,半跪在地,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他嘴里却依旧十分顽强地蹦出一个字:“不!” 斩铁插入在地,支撑身体,器息一滞,眼看焰火转弱,落木猛地催动火云术纹。 火焰加速喷张出来,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火圈,将自己围在中央。 境阶的差距带来实力上的差距,境阶之差果然还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海坊中,几名原本正准备加码月牙镇的赌徒,默默在下注的幻屏面前收回了正要下注的筹码。 还没等他们转身离开,后面冲过来一个人。 那人不由分说分开人群,将一个沾满油渍的布包,推放到临时搭建的赌厅服务台上。 海坊的伙计,大多是临时从镇里招来顶用的。 负责服务落筹的服务生一眼就看出了那人,那人是张记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包。 张大包一手拿着一个油布裹起来的包,一手分开人群:“让让,让让,都给我让让!” 到了台前,他分开油布包,里面露出些许细软,碎银,还有一张店面的房契。 海坊台前的伙计带疑惑的眼神看了张大包一眼,问道:“张老板,你这是?” 张大包搓着手,带着几分局促的神情道:“这是我老张家的所有的家当,我赌落木赢,我赌月牙镇赢。” “我从没玩过赌局,不知道怎么赌,你帮我把这些全都换成筹码,我全都压上。” 海坊伙计皱了皱眉,好心提醒他道:“张老板,赌赌是可以,但咱犯不上把全部家当都压上。” “一次压光所有家当,要是赌输了,可要倾家荡产,连翻本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张老板,你好好冷静下来想想,想明白再来下注也不迟的。” 张老板涨红了脸,急道:“你给我压小木,压月牙镇!” “狗娃,你别管张叔,就听张叔的,给叔一次全压上。” 被他叫狗娃的海坊伙计用手指了指广场中最大的那块幻屏,压低声音道:“张叔,你先看清楚现在场面上的情况。” “落木就要撑不住了,现在的局势对咱月牙镇可是十分的不利啊,你怎么还敢压月牙镇?” 张老板听着突然就火了,他刻意放大了声音,气呼呼道:“不利?什么不利?” “狗娃,你以为张叔我自己没长眼珠子吗。” “夜月那个人模狗样的兔崽子都把落木欺负成那样了,我不压小木,不压月牙镇,你让我压谁?” 狗娃一脸尴尬道:“叔,小声,小声些。” “张叔啊,咱这是赌钱,不是赌气,你赌气也赢不了钱不是。” 张老板不仅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放大喉咙叫道:“小声,小什么声,叔我就是来赌气的。” “我,月牙镇张记包子铺老板张富贵,是不折不扣的月牙镇人,我就赌落木胜,我就赌月牙镇胜!” 狗娃见自己按捺不住张大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行,行,叔,你别叫了,我给你全都换成筹码还不成吗,压,压,全压月牙镇?” 眼看着狗娃收下油布包,张罗着给自己落筹,张大包点点头,拍着赌桌囔道:“狗娃,你这就对了,给叔全押月牙镇!” 狗娃默默地收下张大包的家当,换出筹码,将他的筹码在押筹的操作幻屏上全都压到了月牙镇头上。 张大包刚要走开,后面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拉开。 摊大饼的李婶上前也将手头的一个布包扔到服务台上:“张胖子,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让让!” “狗娃,给婶子也都换了,跟张胖子一样,都压落木,压月牙镇。” 海坊伙计打开布包,里面东西更杂了,镯子,碎银,铜板,头饰。 这次,狗娃没有做声,默默地换起了筹码。 等他换完,抬头一看,后面已经悄无声息地排起了一个长队。 他将队伍中的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全都是月牙镇里本地人的熟脸。 “压落木!” “压月牙镇!” “落木!” “月牙镇!” 外地赶来的赌客,被纷纷站出来的本地人一挤,避让开一边,愕然地看着月牙镇人一个接一个地兑换筹码,全压在月牙镇上。 这都一群什么土着,虽然对外来的大赌客来说,他们落的筹码都是些小钱。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些小钱已经是他们几乎全部的家当了。 不会赌,也不带这么糟蹋钱的。 交过筹码的月牙镇人陆陆续续聚集到广场中大幻屏下。 眼看着落木遍体鳞伤,也不知谁,抓起一块小石头,朝幻屏里的月轻言扔了过去,嘴里高喊一声:“落木必胜!” “落木必胜!”一人马上应和着振臂叫了一声。 “落木必胜!”“落木必胜!”“落木必胜!”“落木必胜!” 声音此起彼伏,从敞开的海坊往月牙镇外面传了出去。 听到呼喊声的月牙镇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 镇衙中的战况,一个传一个,很快就传遍了月牙镇。 月牙镇的四面八方,本地镇民,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走出家里,店铺,田地,山林 人群纷纷向海坊方向汇集。 刚就近聚集过来的一位大嫂抬头看着幻屏中的白骨森森的落木,泪流满面:“是落木,是落木啊。” “这娃,就是犟,这得受多大的罪啊,咱不打了, 不打了还不行吗” “老婶,看你说的,还不都是为了我们月牙镇吗” “都是为了月牙镇啊” “是啊,为了月牙镇,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压,压上!”有人开始翻空兜底,将能翻出来得全部上押月牙镇。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新赶来的月牙镇人一个个翻空口袋,能压的全都压了上去。 外来的赌客被挤到一旁,冷眼看着情绪激动的月牙镇人。 “已经是必输的死局,这群人知道他们在赌什么吗?” “他们这是要把整个月牙镇都输个底朝天啊。” “一群愚民!” “疯了!” 这些外地赌客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月牙镇人给落木的加油声里。 “必胜!落木!” “落木必胜!” “落木!落木!” “落木落木必胜” 聚集在海坊里的月牙镇人群一个个群情激奋,振臂高呼,高呼之声此起彼伏。 呼声传到茶楼,青云布衣的眼神从大院转向海坊,脸色渐渐凝重。 身为裁决,要是月牙镇人全都闹起事来,怕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一名翡翠衣裳的女子,飘然上楼,优雅入座。 第65章 向死而生 翡翠衣裳的女子清翠得就像是一块通透的翡翠。 她微微一笑道:“见过喜欢赌赢的,我却从未见过喜欢赌输的。” “青云布衣,你说,月牙镇的这些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青云布衣将眼光从海坊收回,眉头微微皱起:“的确有点意思。” 翡翠般的女子将茶杯放在手心,盈盈一握,茶杯内外的釉质渐渐变成了青色:“那我呢?” 青云布衣看着变成青色的茶杯渐渐通透,一个普通的茶杯,最终就在这么一会的功夫变成了一尊青翠玉盏。 这个玉盏看着青翠欲滴,通体无瑕,怎么看都是一个吸人眼球的精品。 青云布衣却有些头疼地摇了摇道:“没啥意思。” 翡翠般的女子幽幽道:“都知道寻常男人喜欢怡红院里的绯红春色,我还以为你青云布衣会有些不同,或许会和我一样喜欢冷清却娇艳的青色。” “青云布衣,是我看错你了吗?” 青云布衣道:“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青。” “但我唯独不喜欢你这样的青。” 翡翠般的女子撑起双肘,手腕上戴着通透的翡翠手镯,裸出白玉般的手臂肌肤,一双眼睛宛若碧潭春水:“你这么说,可就有些欺负人了。” “我可是喜欢各种青,而且最喜欢青云布衣你身上的这种青了。” 青云布衣端起茶杯,将茶杯刻意地避开,道:“你不是的。” “你喜欢的青,只有你自己身上这种的青。” 翡翠般的女子微微眯起桃杏一般的眼睛,道:“我身上的青,不就是你身上的青吗?” “我喜欢你身上的青,自然也喜欢我身上的青。” 青云布衣淡淡道:“不一样的。竹叶青的青,只有你身上有。” “你身上的青,有毒。” “竹叶青,你喜欢的不是青,是毒!” 翡翠般的女子闻言沉默了起来。 竹叶青是一种蛇,一种很漂亮,也很毒的蛇。 有些人很喜欢竹叶青,因为竹叶青是一种十分漂亮的蛇。 我和他们一样,也很喜欢竹叶青,但不是因为它的漂亮,而是因为竹叶青是一种既狠又毒的蛇。 所以,我穿竹叶青的青。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竹叶青。 镇衙大院。 火息的流出突然被加速,器息中的藏息也跟着加速下降,原本保持的微妙平衡被突然加速打破了,得到加持的烈焰挡住了更多的彩蝶。 落木缓缓站起身来。 随着他身上的伤势减缓下来,皮肉伤痕愈合的速度超越了彩蝶的攻击,原本暴露的白骨被重新愈合的皮肉包裹起来。 很好!月轻言不忧反喜,落木,你终于熬不住了。 虽然醉蝶对你皮肉上的伤害减少了,但器息却在加速流失,而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这本就是一场有意而为之的消耗战。 从一开始,月轻言就在带节奏。 虽然落木比他预想的更顽强,器息的消耗也出乎意料地没急剧下降,但只要落木陷入在与他比拼藏息的状态,他就还控制着消耗器息的节奏。 落木强大的自愈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自身器息的消耗。 这也是月轻言释放更强攻击的原因。 自愈能力能快速修复伤害,但是修复的速度终归是有极限的。 只要月轻言攻击够快,够强,落木自愈的效果就越弱。 场面上,醉蝶的攻击也的确越来快,越来越强。 就算落木能忍住疼痛,但当自愈的速度跟不上醉蝶伤害的速度。 要想更好地对抗醉蝶,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释放更多器息,以强化自身的防御。 练息境巅峰与初入练息境初阶的差距造成的劣势,终究还是显露出来了。 斩铁的器息储量在持续下降,目前的状况看来,应该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如果落木还藏着其它息器,那么,该是时候出手了。 月轻言默默地盯着被烈焰包裹在中央的落木,一脸警觉地等候落木第二个宝器的出现。 烈焰的中央,落木双手紧握斩铁。 他当然知道,自己能依仗的宝器,除了斩铁,也还是斩铁。 但是,能让月轻言产生臆想,投鼠忌器,也并非坏事。 按当下的噐息消耗估算,斩铁的藏息耗尽是迟早的。 月轻言若倾尽全力出手,落木自己心中并没有足够的信心招架住。 庆幸的是,月轻言或许顾忌他御息师的天赋,也或许顾虑他还有什么大杀器,迟迟没有痛下杀手。 既然耗息已经不可能维持住平衡,那么,我就改变战术。 月轻言的迟疑,或许正是我最后的机会。 落木从地面拔出斩铁。 火云术纹尽数探入深坑,斩铁中所有的火息尽数被驱动起来。 此时,海坊中月牙镇人此起彼伏的高呼声,远远传了过来。 落木,必胜!落木,必胜,必胜 他竖耳听见人群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隐约听出,那是自己熟悉的月牙镇人的声音。 呼喊声一阵一阵 落木舔了舔嘴唇,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无论如何,都得赢啊! 这是月牙镇人的期望! 而我正背负着他们的期望! 落木咬了咬牙。 这一剑,为了月牙镇! 为了月牙镇,我选择,向死而生! 地面上火圈突然消失,全部术纹返回到斩铁剑身。 没有了烈焰的阻挡,彩蝶顿时扑面而来。 月轻言心头一震。 什么!居然完全放弃了防御!这小子想找死吗? 迎着蝶流,落木皮开肉绽,昂首大吼一声,白骨榛榛的双臂在蝶群中扬起,奋力一击。 空中,一剑斩下 海坊幻屏之下,突然鸦雀无声。 就在那一瞬间,夜月萧叶看着落木伤痕累累的背影,恍惚觉得突然高大了许多。 就在那一瞬间,闭目养息的少年似有所感。 双眼之间,一只隐藏的竖眼猛地睁了开来。 在他的竖眼里,看见一股普通肉眼不可见的器息从海坊方向朝大院里汇聚过来,纷纷注入到落木身上。 少年一眼瞥之,顿时心头大震 就在那一瞬间,月轻言看见落木身上的器势突然剧增。 挂在身上飘零的衣裳碎片,看起来没有了狼狈,反似一面面小小的旗帜迎风飘扬。 他看不见少年竖眼之所见,但却能隐隐感觉道一股强烈的危机正朝他奔袭而来。 第66章 一击 一缕冷气在背脊莫名而生,月轻言想都不想,立刻放弃进攻。 他猛地提起醉蝶,原本飞洒出去的彩蝶,宛若江河倒流,纷纷回转。 落木放弃了防御,转向进攻;而月轻言放弃了进攻,转向防御。 局势,就在一瞬间突然反转。 五彩的剑蝶,在火炎焱的剑光映衬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 蝶翼与剑锋相遇,片片如枯叶落地。 蝴蝶与火焰相遇,落下一层层灰烬。 好强大的器势,好强大的火息! 倒流回来的彩蝶聚在一起,组成一道厚密的彩墙,斩下的剑息,一层层破去,前面的破裂,后面又有新的彩蝶振翅汇集上去。 一层层破,一层层聚 剑光煌煌,势如破竹,新聚的蝶墙,终究还是阻挡不住。 顷刻,蝶墙残落,而剑息,继续斩落。 月轻言脸色凝重,举剑往前推出,隐约可见的术纹在醉蝶上加速流动。 彩蝶飞涌,原有的蝶墙瞬间幻散,所有的彩蝶重新结集。 结集的彩蝶,一只抱着一只,紧紧相连,仿佛叶叶刀片互相融合,凝成一根粗壮的蝶柱。 呲的一声,斩铁的剑息斩落到蝶柱上。 蝶柱从上往下被斩铁劈了开来,上面被劈开的部分,残余的蝶群再次散开,迅速往下方凝结,下部的蝶柱变得越来越粗壮结实。 如此,斩铁越往下劈,受到的阻碍越来越大。 此消彼长,斩铁的汹涌的剑息渐行渐弱,眼看差一点就要完全斩开蝶柱,却终于止步在蝶柱的底柱上,再也无法继续劈落下去。 剑息尽,火光灭。 可惜了啊!落木心中叹息一声。 在落木暗自惋惜之时,月轻言心中也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也就只能消耗到此了,若你能彻底斩开,完完整整地威胁到我,相信海坊的筹码又会松动出一大波。 但这已经是我能赋予与你对耗的器息的最大程度,接下来,也该结束了! 因为,余下的醉蝶器息,只够我出一招。 哪怕再留恋金钱,这一招我也必须出,因为我到这来的使命,就是击败你们! 月轻言缓缓撤回醉蝶,彩蝶跟着纷纷飞回,没入醉蝶之中。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 落木身上的皮肉趁着这段空隙迅速愈合,他一人依旧挡在门口,悍然提着斩铁。 月轻言手握醉蝶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开始。 月轻言一剑徐徐朝天,道:“落木,兄弟诚不欺我啊,你果然没有其它息器了。如此,你就准备好迎接失败。”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安排!” 醉蝶剑息完全幻化。 彩蝶如泉涌,顷刻铺满了大院上空,乌压压的遮住了清晨的阳光,整个大院完全覆盖在彩蝶的阴影之中。 站在阴影里的落木,看起来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就算是月牙镇的普通居民,也都看得出来,落木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全力,犹如困兽用尽余力的最后反扑。 而现在,月轻言释放的器势太强大了,强大到令海坊幻屏下观看的月牙镇人都感到窒息。 紧张和担忧的情绪在月牙镇人心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整个月牙镇在这一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绚丽的彩蝶,在此时看来,比起全身漆黑的乌鸦更让人觉得阴森和更令人感到恐惧。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可能再战? 可能再战? 被突然暴涨的蝶群吸引,竹叶青目转头望向镇衙大院:“月轻言果然还是祭出了那一招!” 青云布衣淡淡的口气里透露出的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讽刺:“除了几个铜臭,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 竹叶青嘴里说着狠,表情却反倒似带了些许欣赏:“对于一个低于自己两个小阶,器息已然耗尽的对手,月轻言还要用上那招,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青云布衣道:“用最狠的手段彻底抹杀所有翻盘的可能,月轻言这是在用痛打落水狗的方式彻底结束他的战斗。” “竹叶青,在这点的认知上,你和月轻言其实是同一类人。” “如果是你,你难道会在这种情况下心慈手软,放弃绝杀落木吗?” 竹叶青不置可否的轻声一笑,道:“只是没想到月轻言这个花花公子一副温情脉脉的的躯壳下,藏着的却是一颗如此冷酷决绝的心。” “感慨一下罢了,男人啊,不管是黑面莽夫还是玉面郎君,都是郎心似铁啊!” 镇衙大院中,传来月轻言冷酷如冰的声音:“蝶-葬!” 一股异常浓郁酒香从醉蝶剑身中飘散出来。 镇衙大院仿佛一下成了一个大酒窖,沉浸在酒香之中的彩蝶,迷醉了一般,黑压压的,宛如乌云压城,疯狂地往下飞扑,好像要将整个大院全部埋葬在蝶翼之下。 眼看着海坊幻屏里密密麻麻的漫天彩蝶,月牙镇人一个个看得头皮发麻。 美丽迷彩的蝴蝶,现在在他们眼里,比蝗灾时扑天的过境蝗虫还要可怕。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太可怕了! 落木抬头仰望空中,空中强大的器势压迫感,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这,才是夜月月家月轻言真正的实力吗? 嗖 一轮冰月从衙庭飞出,急速射向空中。 即使如此,夜月萧叶依然没有放弃。 但落木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醉蝶而言,不堪一击。 果然,冰月才遭遇浓醉的蝶群,立刻被瓦解成碎屑。 碎屑迅速淹没在蝶群之中,在强大的蝶息之中,微不可见。 蝶葬器术引发的强大攻击力,决非夜月萧叶一轮冰月可以抗衡的。 月轻言的衣袖在晨风中轻舞,神态淡然若定,道:“落木,如果你能挺过蝶葬,我认输。” “挺不过,你就自己认命!” 没错,落木有南八白狼的血牙融在血肉之中,但这种数量的彩蝶,如果同时将他埋葬,再强的自愈也是来不及的。 月轻言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知道,蝶葬之下,落木必将骨肉分离,身首异处。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也是所能做到的唯一杀死落木的方法。 像落木这种身融南八白狼血牙之人,若自己不退,唯一击退击败他的法子,就是彻底杀死他! 第67章 一剑 夜月萧叶将芒种再次插入到轮椅之中,手心冷汗直冒。 他知道,刚才一剑,是他在落木被完全蝶葬之前来得及发出的最后一剑。 芒种的噐藏太浅,从轮椅之中补充噐息需要时间,而他已经没有再出一剑的时间了。 慌乱间,突想起一旁的少年,论防御,他们几人之中,没人比他更强。 他知道少年此刻正在修养器息,弥补之前的噐息消耗。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该顾着修养什么器息,能挡多少挡多少。 若这时候,再次发动他的噐息木墙,不管能否挡得住蝶葬,至少给落木多留下一份生机。 想到此处,夜月萧叶急忙伸手去推那身旁的少年,可手伸出去,却发现推了个空。 夜月萧叶心中一惊,转头一看,一旁位置上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此时,那少年已经出现在落木的身边。 少年竖眼望天,右手高高举起木杖。 他在干什么?眼看纷扰的彩蝶,少年手中的木杖高高向天,却并没有释放出一丝木息。 防御,防御! 都什么时候来,还摆什么摆,快起木啊! 晚了,就一起躺尸了。幻屏下月牙镇人看着,有急的指尖都给自己掐出血来了。 大院之中的少年自然听不见他们的心声,他的左手飞速翻转,结起一个古怪的手印。 印起时,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木杖跟着通体透亮起来。 少年嘴里吐出一个振聋发聩的音:“镇!” 蝴蝶之上的天空,雾开,云散,云层中央露出一个空洞,一道剑息沐着太阳的霞光,从空洞中来。 剑光刺入蝶群,所过之处,如阳光照亮黑暗,乌央央的彩蝶顿时灰飞湮灭。 刹那间,埋在黑影中的大院天空亮了。 少年嘴里又吐出一个振聋发聩的音:“杀!” 剑息穿透蝶群,没有停,继续往下,刺向月轻言。 在一股强大的器场威压下,月轻言的衣袖猎猎狂舞,强烈的危机感弥漫全身。 此时,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着告诉他,逃,逃啊,能逃多远逃多远。 但他知道,逃不了的!因为在如此磅礴的剑气威压之下,他根本挪不动一丝一毫。 青云布衣与竹叶青一个仰望空中,一个目视月轻言。 在震惊之余,几乎同时不可压抑地升起一个念头。 月轻言必死无疑! 就在都以为月轻言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月轻言还是挣扎着做了一件事。 他放下醉蝶,拼尽所有气力,大声喊出了一句话:“我认输!” 此时剑光已经临近月轻言的头顶,死神的步履对他而言,已经清晰可闻可见了。 面对刺眼的剑光,月轻言脸色苍白,闭上了双眼。 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一场新的豪赌。 说是豪赌,因为他这次赌上的是自己的命。 这次突如其来的豪赌,他押上的筹码太重,重到即将开盘之时,不敢直视! 可即使如此,这一局,他又不能不赌,也不得不赌! 轻轻的,他感觉到了头顶发丝被削落,从脸颊飘落。 静静的,他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剧烈心跳声。 就在他以为将死之际,头顶的威压突然消失。 剑光在他头顶突然消散,如云消烟散。 月轻言战栗中睁开双眼,只见几缕发丝从眼前徐徐飘落风中。 万物寂无声 扑的一声,冷汗沿着月轻言秀气的脸颊滴落在地。 少年放下手中木杖,冷冷盯着月轻言。 “滚!” 月轻言惶惶如从梦中惊醒。 他如遇大赦,脚底抹油,一溜烟从镇衙大院中逃窜飞奔出去。 竹叶青道:“我勒个去!” “好强的求生欲!” 看着月轻言狼狈不堪的背影,刚刚在她心中产生的些许好感,顷刻烟消云散。 青云布衣感叹一声道:“虫二狼认输,因为他认为自己真的输了。月轻言认输,只因为他想活。” “这是一场羚羊与狮子的较量,羚羊输了,必死无疑,而狮子输了,不过少了一口口粮。” “所以,羚羊以必死之心顽抗,而狮子不然。” “在宁死不肯认输的那几个月牙镇少年人面前,月轻言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竹叶青道:“你这么说,对月轻言的评价可算不上公道哈。” “话说,作为裁决,这时候,不应该是你青云布衣出面判定月牙镇犯规的吗?” 青云布衣眉头微微一挑道:“犯规?” “竹叶青,你觉得他们犯了哪条的规?” 竹叶青道:“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器场威压的练息师,境界不可能还在练息境。” “参战之人,只能在虚空境之下,这是夜月与月牙约战的规则。” “月牙镇明显已经犯规,就算他们胜了月轻言,但犯规就是犯规。” “所以,虽然月轻言败得狼狈,但并没有输。” “应该出局的不是月轻言,而是刚才那位对他出招的少年,如此境阶的他没有资格参战。” 青云布衣默默听完竹叶青的话,接着又沉默一会后,似乎在脑海中反复复盘少年刚才的举动。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缓缓道:“那少年并没有犯规。” 竹叶青挺直身子,提高声音道:“这不可能!” “如此强大的器压,即使是你青云布衣,也绝不可能做的到。” 在竹叶青甚至整个夜月的练息师看来,青云布衣就是练息境的天花板,如果青云布衣也无法做到,那练息境便无人能做到。 青云布衣微微沉默了会,叹气一声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可惜的是,事实是另外一回事,而这就是事实。” 一切的假设,在事实面前,根本无需辩驳,也无可辩驳。 竹叶青心中震惊不已,口吻里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但怎么可能?” 青云布衣的判定斩钉截铁,口吻不容置疑。 而她,即使再如何不信,也知道,同时身兼裁决与夜月桂花楼两重身份,青云布衣不可能刻意做出明显有利于月牙镇的误判。 对竹叶青,她关注的是少年的战力。 而青云布衣的关注点不仅在此,他作为裁决,必须同时监察每一位参战者的境界状态。 少年破空一剑之时,器息之力悉数爆发,本身境阶提到极限。 他的境阶状态至高提到练息境巅峰后就再没有了继续上涨的迹象。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状态判断,少年的境阶依旧是在虚空境之下的练息境巅峰。 如此,境阶在虚空境之下的他,并没有竹叶青所以为的犯规。 第68章 落筹 毫不起眼的木仗,居然祭出了器息如此强大的一剑! “月牙镇!”青云布衣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着茶桌,神色一再地凝重起来。 “如此一个塞外小镇,居然扛下了夜月,不知道宫后娘娘知道之后会有何感想。” 竹叶青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冷冷一笑,道:“扛下了夜月?” “他们顶多不过是扛下了花花公子月轻言的醉蝶和之前三轮一对多的攻击而已。” “月牙镇之所以能扛下四轮,充其量,也只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而已。” 青云布衣道:“人数上的优势吗?” “竹叶青,你别忘了,到目前为止,月牙镇只出现了一个练息境巅峰。” “而你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练息境巅峰。” “优势一直在你们这一边,可惜,败的也一直是你们。” “连败四局如果还不足以令你们警醒,难道还要等到全军覆没之后,再回去跟宫后娘娘交差吗?” 竹叶青淡淡一笑道:“青云布衣,你不会没看见他已经来了。” “小女子人微势弱,不值一提,但有他在,难道你还觉得我们有交不了差的可能吗?” 青云布衣闻言沉默了起来,没有继续理会竹叶青,将目光重新投向大院。 月轻言一溜烟逃出大院,浓浓的求生欲让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能逃离大院多远就逃多远! 他无暇多想,铆足了脚劲,一路朝月牙镇外狂奔,一直飞奔到了柳灞,吹着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风,才渐渐清醒过来,徐徐放缓脚步。 可怕! 太他妈的可怕了! 不,不仅仅是可怕,是恐怖! 那一剑真是太他妈的恐怖了! 如果不是临场机智,而且那位少年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现在已经摊尸在大院之中,化成一摊横飞的血肉了。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到现在,月轻言身上还在冒着冷汗,身体瑟瑟发抖,内襟浸湿了一大片。 柳灞的风,带着湖水的潮湿,微凉。 月轻言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在柳灞的尽头停住。 他静止了两息,倒转过身,沿着柳灞快步返回到月牙镇。 这次,他没有去酒楼,当然更不是想回到镇衙大院,而是径直去了海坊。 此刻,海坊的月牙镇人已经从紧张到震惊,最后反应过来,又开始了一场浪潮般的欢呼。 他们中没有人认识少年。 欢呼声里,依然喊着落木必胜的口号。 在他们看来,不管少年是谁,既然代表月牙镇人出战,那就是月牙镇胜了,至于是喊什么必胜那都是一样的。 月轻言才踏入海坊不久,就很快有人认出了他。 一个外地来的赌客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月轻言!” 海坊里,几乎所有的目光一下都投到了他身上。 众人的目光里有敌意,有轻蔑,更多的是嘲讽。 败军之将,还有何脸目在这里现身? 月轻言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因为月牙镇人和赌徒们异样的眼光而退却。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抬头望向海坊中央的巨大幻屏。 幻屏里,少年已经放下手杖。 大院中,落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究竟是谁? 之前真是太小看他了,这次若不是他出手,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挡下月轻言的蝶葬。 少年刚才的一击震惊了所有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身在局中,感受更深的落木。 少年亦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也同样震惊到了眼前的少年,而且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场内场外之人对他刚出的那一剑的震撼。 少年的脸色此刻看起来异常苍白,苍白到嘴角上冒出的一丁血丝,在落木眼里都是那么明显。 落木心里暗暗一沉,少年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内伤。 看来,刚才的一击,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极限,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现在他急需调养,否则随时会脱力晕死过去。 少年转眼朝衙庭里看了看,故作轻松地收起手杖。 落木十分默契又不落痕迹地调转了下自己的身位,背影恰巧挡住了少年在幻屏的视角。 他朝少年点了点头,道:“萧叶交给你,这里交给我!” 少年亦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回到衙庭。 他行走的每一步都如同刀割。在这一段不长的距离里,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落木刚才被彩蝶凌迟的那种惨痛感受。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做出一副无恙的姿态。 刚才那一剑,振奋了整个月牙镇的人,同时也给夜月方面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少年知道,只要他还在大院之内,这股带给夜月的无形的压力就会继续存在下去。 这对月牙镇有利,所以他必须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硬挺着走回衙庭。 在回到衙庭之前,绝不能倒下。 强撑着在夜月萧叶一旁的老位置盘膝而坐,一股冰冷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送了过来。 在少年背对着大院,面朝衙庭,他刚进衙庭的时候,夜月萧叶马上就发现了他的伤势。 传过去的寒息默默地帮助少年压制翻涌的器血。 寒息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夜月萧叶暗暗心惊,少年的伤势比他料想的要严重得多。 一口涌上来的血水被褴褛少年强行咽下,他双目紧闭,竖眼在额头消失,再一次进入了深度冥息状态。 月轻言眼都不眨一下地观察幻屏里的少年举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衙庭之内。 没有再犹豫,月轻言大步走到海坊大厅的服务台前,将身上所有的银票换成筹码。 海坊伙计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月轻言一眼,欲言又止,默默揽下了筹码。 换筹完毕,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月公子可是要押注夜月吗?” 月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提高声音道:“不,这次我压月牙镇!” 他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海坊大厅之中回响。 压月牙镇!居然连月轻言都压月牙镇了! “月牙镇!”一名外来的赌徒紧随月轻言之后毫不犹豫地落筹。 代表夜月出战的月轻言都把筹码投给了月牙镇,那是否意味着战局将出现与普遍预期完全不同的逆转? 月轻言默默退出服务台,身后更多的赌徒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如果说少年的一剑动摇了赌徒们的预判,那么他月轻言刚刚在月牙镇上押上的筹码,最终成了动摇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一个接一个赌徒的筹码落在月牙镇上,月轻言脸色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在镇衙大院里,他败了,败得异常凶险,败得十分狼狈。 可静下心来细细想想,这正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吗。 第69章 等待 一走进海坊,本来还心有余悸的月轻言立刻找回了赌徒的感觉。 对他来说,大陆第一赌坊的海坊才是他真正渴望胜出的战场。 刚才一战,败了,但败的好啊! 在海坊一干人眼神里,月轻言可谓颜面尽失。 可那又怎样,真正的赌徒还会需要什么颜面护体吗? 待我将来拿着赢回来的大把筹码仰天大笑走出海坊的时候,你们这些落魄的赌棍也就只配用落寞和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远去的背影。 到那时候,你们谁还会想到我战败的颜面呢? 什么落木必胜,月牙镇必胜,不过是一群不知所谓,只会瞎囔囔的愚民罢了。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月牙镇会输!夜月必胜! 可惜这个结果只有等赌局落定的时候,你们才会知晓! 我现在抛出的筹码,不过是些作为引子的弃子。 用这少量的筹码换取你们手中大笔的筹码,才是我真正的意图。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打窝的鱼饵,又如何能钓上大鱼。 要想钓大鱼,牺牲些鱼饵是必须的。 如果以为赌靠的只是运气,那你们就太无知了,太天真了。 赌可赌,非常赌,赌者,亦诡道也! 月轻言在海坊冷僻的一角找到一张无人盘亘的桌子坐下。 海坊的人群不是聚集在下注幻屏附近,就是云集在空旷的巨大幻屏下面,所以他坐的地方略显冷清。 没有人与他同桌,或者说没人屑于与他同桌。 而他月轻言,无所谓! 一如往常,举止优雅地取出茶具,给自己倒上一杯。 清翠的茶叶在杯子里缭绕,月轻言伸出白皙的双手将杯子盈盈握住,一股温暖的香气从杯中溢了出来,沁人心扉。 嗯,要是能再来一段歌舞,几位如水的芳菲女子,此刻就该圆满了。 月轻言默默想着,不知不觉,仿佛看见一位青翠的女子正朝自己款款而来。 他的眼光渐渐迷离,那女子越来越近,模糊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月轻言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孔,悚然一惊:“竹叶青!” 他猛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眼前并没有什么青翠的女子,不远处依稀传来赌徒落筹和幻屏下的嘈杂的议论声。 竹叶青悠闲中透着些许慵懒地坐在青云布衣对面,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青云布衣不知所谓地皱了皱眉头。 竹叶青道:“刚去和月轻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看起来,刚才大院中的一场大败,并没有打击到这位公子哥。” 青云布衣不解道:“怎么?” 竹叶青道:“他现在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道:“局势对你们越来越不利,你现在该关心的不该是院子里的那几位吗?” “依我看,你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 竹叶青吃吃笑道:“院子里净是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值得我一个小女子关心的。” “月轻言除了刚才逃得狼狈了些,平时的模样还是比较养眼的。” “看看俊俏的小郎君,可不比打打杀杀的强多了吗。” 青云布衣道:“你来这里可不是坐在台下看戏的,打打杀杀与海坊的那些赌棍无关,可对你,这局还得继续,早晚你都得登台亮相。” “我提醒你,这里是月牙镇 主场。” “你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越长,对夜月越是不利。” 竹叶青道:“的确如此哈,可若那位少年郎再来一剑,我可能就没月轻言那么幸运,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战斗是你们男人的事,而我,只想做一个躲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 青云布衣略沉默了会,将眼光转向楼下,道:“我明白了,你,是在等他吗?” 竹叶青也跟着青云布衣的目光将眼光转向楼下,道:“难道你不也是在等他么?” 楼下,一张角落里的茶桌,坐着一个十分起眼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少年男子。 靠墙角的少年人胖乎乎的,一脸富态,全身上下珠光宝气,极其奢华。 那模样乍看上去,像是从钱堆里长出来的。 如此贵气的少年,手里却抓着个啃了大半的普通不过的菜市大肉包子,另一只手里半端着小半碗廉价的豆浆。 他刚喝过一口浓豆浆的嘴角上还粘着一滴乳白的浆液,这吃食模样与街头粗俗的平民无异。 竹叶青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一个人的气质与修养果然与富贵没有半毛钱关系。 坐在对面的少年,与胖乎乎的少年形成巨大的反差,清瘦得就像一根竹竿。 相对于他的体型,身着一件都快要被洗白了的浅灰色大褂,相比他的身材,大褂就显得太过宽大了。 不过,虽是大褂宽大,用料却是极次的寒衣面料。 大褂少年人坐着的位置,斜对着窗户,从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海坊上高高竖起的巨大幻屏。 此时,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放开抱胸的双手,道:“胖子,月轻言已经下套了,我是不是也该上场了?” 胖乎乎的少年咂巴了下嘴巴,将挂在嘴角的豆浆滋溜一下舔了进去。 大褂少年切了一声,一脸嫌弃的样子。 胖乎乎的少年人张开胖乎乎的手掌摆了摆道:“急什么。” “心急赚不来大钱,让海坊的筹码再飞一会也不迟啊。” 大褂少年哦了一声,道:“也好,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急的。” 胖乎乎的少年将碗里的豆浆,一股脑儿喝掉,剩下的大肉包子塞到嘴里,大口嚼巴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没有无缘无故的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败。” “海坊里那些原来抱团压着你们的赌棍们,对夜月必胜的信念是在刚才那一剑的威压之下,开始动摇,甚至崩溃了。” “月轻言刚才被吓得屁滚尿流,可是连接招的勇气都没有了啊。” 大褂少年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微微耸了耸肩。 胖乎乎的少年将嘴里的包子嚼巴干净,话音清晰起来。 “虽然月轻言不过是个贪生的纨绔,可怎么说他也是月家练息境一辈中的巅峰。” “月轻言不敢接的那一招,你,可有信心接得下吗?” 闻言,大褂少年眉头微微拧起,目光转向幻屏。 第70章 约定 幻屏之中所摄位置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镇衙,大院之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但衙庭内有房间墙瓦遮掩,只能看到其中部分,并看不清里面全貌。 少年现在冥睡所在的位置,是个摄像死角,从幻屏中的角度上,看不见他的身影。 此时,镇衙大院中并除了落木,再无其他人迹,场面上看,大院冷冷清清。 大褂少年盯着幻屏中的影像,沉默了。 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回,叹气一声,坦然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信心。” 胖乎乎的少年眼睛眯起一条缝,欲言又止。 大褂少年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道:“毋庸讳言,刚才他那一剑,我已经暗自推演过三遍,结果没有一次能接得下来。” “但如果我是月轻言,我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选择逃跑。” 胖乎乎的少年嗯了一声,心中默道,然后呢? 大褂少年两眼放光道:“然后,我会拼尽全力去接那一剑。” 胖乎乎的少年依旧没有出声,心中默道,再然后呢。 大褂少年长吸了一口气,一脸遗憾道:“再然后。” “我应该会死!” 胖乎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明知会死,你还要去接那一剑?” 大褂少年的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芒:“因为我想试试!我想试试在临死之前,能否在那一剑的器势压迫下感悟虚空。” “在我灰飞烟灭之前,借势踏破虚空,是我接那一招的唯一所思,唯一所愿!” “我想知道,同为练息境巅峰,为什么他可以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一剑。” “如果我接下来了,那么,他能做到的,我将也可以做到。” “当然,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有一丝接得下来的可能。” “但我依然想试试,虽死无悔!” 胖乎乎的少年的嘴巴越张越大,半响后才指着大褂少年的鼻子大声道:“传闻真是不假,封值,你果然是个疯子!” 被称为封值的少年不以为然地咧嘴笑了笑道:“我的练息之道,不疯魔,不成活!” “练息一道,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你既接不下那一剑,进场又有何意义?” “封值,你别忘了,夜月若真输了,你我的筹码都会付之流水,人财两空,人财两空啊!” 封值微微一笑,淡然道:“胖子,我虽接不下那一剑,却并不会输。” “我的人,你的财,一样都不会空。”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怔,眨了眨眼,不解道:“这是为何?” 见胖乎乎的少年似乎依然不解,封值淡淡补充一句道:“在他出那一剑之前,我不能胜。可他既然已经出了,我就不会输。” “因为,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胖乎乎的少年又眨了眨眼,犹豫了下道:“你是说,你断定他已不再能出刚才那样一剑?” 封值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断定无疑!” 胖乎乎的少年不解道:“可我瞧他步履轻松,坦若自然,并无否极之相。” 封值笑了笑道:“这才是他最大的破绽所在。” “如此浩然一剑,怎可能没有息衰之兆。” “他越是坦然自若,问题就越大。就算他依然还有战力,也绝不可能再出那样的一剑了。” ”胖乎乎的少年看似松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我的筹码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 封值盯着胖乎乎的少年,十分认真,一脸严肃地提醒他道:“别忘了,你的筹码里,还有你和我的约定。” 胖乎乎的少年苦着脸道:“若胜了,自然有你的份。” “若败了,输的却只有我的银子,怎么算都亏不了你的。” “哎,这样的约定,我当初是如何会答应了你的?” 封值取出一张契约,微微有些得意道:“自然是你喝醉了后定下的约。” “这可是你自己提着酒壶,逼我和你一起按下的手印契约,没有假的。” 胖乎乎的少年揉了揉眼,一副憨态道:“有些眼花了。” “你拿近些过来,好让我瞧细了。” 封值闻言,不仅没有将契约递过,反而警惕地快速收将起来,冷冷一笑,道:“又想抢走契约,你这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烦。” 胖乎乎的少年尴尬地笑了笑道:“封值你也忒多心了,只是当时酒醉,记不太清了,再细看一眼又能咋的了?” 封值道:“就上次,你要凑近细看一眼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它吞到你肚子里去了。” “待你兑现了契约,你爱怎么看怎么看,就是你拿着它蘸豆浆吃我也不会管。” “但现在,不行!” 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那时酒醉,做不得数的。” 封值一脸认真道:“做得来数的,上面有你的手印,真真的。” “胖子,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胖乎乎的少年再叹气一声,无奈道:“好!” “那你得听我的,打架你行,赌钱我行,那样我们才能多赢些回来。” 封值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一直都听你的啊。” 海坊里,随着嘈杂的落筹声渐渐平静下,蜂拥在赌台的人群纷纷散回各处。 焦灼的目光再次纷纷聚焦到幻屏上。 幻屏里的大院依旧冷冷清清。 落木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染满了血水的衣裳破烂不堪,晨风吹过时,几缕布条如枝头枯叶一般一片一片飘而不落。 虽然切肤的疼痛感隐隐还在,但被月轻言切开的肌肤此时已经完全恢复。 若不是衣裳褴褛,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具刚刚几乎要被醉蝶切割埋葬了的血肉之躯。 落木心中不禁又暗暗赞叹,白姨的南八白狼血牙真是宝贝啊,要是没有这颗血牙,几条命都没了。 时光悄悄流逝,早晨的太阳徐徐升起。 偷偷漫过屋顶的阳光,从屋檐泄落下来,泄落下来的阳光投落在落木的后背,他身后的影子随着衣炔飘飘在地面上来回波浮。 几只麻雀从院外飞来,它们并没有意识到大院中的危机,落在大树的枝条上,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若没有这一战,此时正是这里午休憩的平静时光。 第71章 封值 衙庭里面,夜月萧叶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的侧脸。 墙角温和的灯光微微跳跃,泛出橘黄色的灯晕。 少年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已经不像刚进衙庭时候那么苍白,但夜月萧叶知道,他的伤势在内,内在的伤势并没有明显好转过来的迹象。 良久之后,夜月萧叶的眼光从少年身上移开,满怀忧虑地转望向大院。 落木站在衙庭门外,他的站位正好挡在了大院进入衙庭的门户。 少年和落木两人一内一外将夜月萧叶护在其中。 夜月萧叶处在了这次约斗的暴风眼中心,这场争斗暴风的目标缘起于他。 处在暴风眼中的他最危险,也最安全。 目前为止,夜月萧叶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而月牙镇镇衙中剩下的几人却已经为护住自己负伤累累,这让他内心隐隐感到内疚和不安。 月轻言逃遁之后,夜月方面就一时没有了动静。 或许是由于身旁这位少年之前惊艳的一剑,镇住了夜月方面的后来者,也或许还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总之,局势暂停了下来。 这对月牙方面来说,无疑有了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 夜月萧叶并不确定月牙镇是否还会有援手,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夜月一定还有后手。 埋在轮椅中的芒种,贪婪地攫取着其中的冰寒之息,其中器藏再一次被充盈。 少年已经进入深度冥睡,落木的器息消耗看起来也接近了油尽灯枯。 一旦失去他们俩的保护,夜月必定会直取他们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就是自己。 既然帮不上他们的忙,那就帮忙保护好自己! 这对落木和少年来说,或许就已经他们对自己最大的期望了。 虽然夜月萧叶自己并不觉得,这就够了,但之前的事实又让他觉得自己的确无能为力。 如此,与其多做些无谓的帮忙,不如想想如何利用好有限的器息,切实地保护好自己。 夜月对落木和少年的攻击毫无禁忌,肆无忌惮。 但对夜月萧叶,多少还是有些投鼠忌器,至少,没人敢直接杀死他。 这点,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优势。 夜月萧叶在脑海里默默演算了各种被直接攻击的可能,和被攻击后的可能应对。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芒种的手,越抓越紧,握剑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海坊的幻屏里除了几只麻雀时不时地在枝头跳跃,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赌客们有些无聊起来,又喝起小酒,嗑起瓜子,吃起早点来。 更有甚者,懊恼地埋怨海坊里为什么会缺了歌舞的表演,和陪酒的妖娆女子。 春风楼中,终于,封值默默再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胖乎乎的少年默默点了点头。 该落的筹码已经落尽,再等下去,只会给月牙镇更多的喘息机会。 虽然封值并不在意再给月牙镇更多的时间修养身息,但是,就这样跟一个胖子这么干坐着,看着他十分不雅地啃包子喝豆浆,的确也是无聊之极。 总要结束的,那就让我来结局! 海坊里不知谁突然指着幻屏大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海坊的人群随着他的喊声立马安静了下来,幻屏里,一个穿着宽松大褂的少年出现在了镇衙大院门口。 巷口的风吹起大褂,大褂立刻被风鼓舞起来,那少年看起来好像一个被放在气球篮里的孩子,随时会被这阵风吹走。 看似飘摇不定的封值,一步一步稳稳地跨进镇衙大院。 镇衙大院有围墙遮挡,巷风透不进去,那少年的大褂失去巷风的鼓舞,平静地服帖了下来。 海坊中有人认出来大褂少年:“是他!” “谁?” “封家封少封值!” “封家不是常年闭门谢户的吗?听说这个封值更是小门不出,大门不迈的,怎么他也来了?” “我说,怎么夜月连败,也不见着急,原来有他镇场。封值可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别忘了夜月有七位参战,现在算上封值,也不过五位。” “据说这次夜月方面是宫后娘娘调派的人手,以宫后娘娘的手段,绝不可能没有后手。” “如此说来,胜负还未有定数。” “若早有定数,就不成赌局了。” 进入大院的第一眼,封值直接略过了落木,将目光投向衙庭里面的少年。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认自己对少年的预判没有出现误判。 感受到少年的状态并没有在意料之外,不知怎的,封值的心中反而莫名地有点小小的失落。 环视了一周的封值,最终将目光落定格在落木身上:“御息师?” 这已经是一个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答复的问题。 但封值问了,落木也就答了:“他们觉得我应该是。” 封值哦了一声,道:“那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弱的御息师了。” 语句显得有些轻蔑,口气却没有给落木丝毫轻蔑的感觉。 因为封值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知中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并没有反应在他的语调上。 御息师是练息师中十分特殊的存在,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在练息境就轻易暴露自己御息师身份的。 因为练息境是练息师的最底层境界,相对应,这个境界的练息师实力是最弱的。 而且练息境御息师太过惹眼,最容易成为敌方阵营要抹杀的头等目标。 在御息师成长起来前清除掉,这是各个阵营对付御息师最低成本的方式。 当然,一名御息师的陨落,一定会遭到相当程度的报复,但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依然值得。 所以,若月牙镇与夜月为敌,趁早清除掉掉落木这个菜鸟级的御息师,一定是夜月乐见其成的。 封值道:“虽然遇上你这样一位的低境低阶御息师,对大多数练息师,难免有当场将你抹杀掉的冲动。” “但这种事情,我并没有多大兴趣,因为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此行的任务是击溃月牙镇,其中自然也包括你。” “因为你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身,所以几番对决下来都能侥幸不死。” “这,是你的幸运,却也是你的不幸。” “因为,要击败一名拥有南八白狼血牙的练息师,唯一的方式,就是杀死他,在他有机会痊愈之前彻彻底底地杀死他!” “我希望你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不是月轻言,更不是虫二狼,我不会虚伪地劝你缴械认输。” “相反,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却依然能选择挥戈而战。” “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练息师,不是我封值想要面对的对手,也不值得我与之一战,虽然这一战对我来说,再所难免。” “不战,可以苟延残喘,战,你会死!” “我不劝你认输,但我会给你一次选择认输活命的机会。” 落木正要开口,却见封值摆了摆手道:“死生是大事,我不需要你马上做出选择,我会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落木欲言又止。 第72章 竹叶青 眼前的封值,言谈举止,淡定从容。 比起之前的四位,看起来最不起眼,却无形中给落木造成了远超夜月前四位的心理压迫。 这种压迫不是直接的。它甚至不来自于压迫,而是来自于封值的云淡风轻。 他的云淡风轻,缘自于对局势判断之后的自信。 落木很清楚,衙庭中的少年虽然没退出,但以他眼下的状态就是一个摆设,已经无力再战! 于封值而言,不出意外地排除掉了少年,剩下挡在夜月萧夜之前的,就只有落木了。 只要清扫掉落木,夜月萧夜唾手可取。 至于落木,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位大陆之上难得一见的御息师。 御息师确实令人头疼,但好在他只是一个才初入练息境的御息师。 从落木前几战的战况看,这个所谓的御息师不是一般的菜,菜到御息融息还是边打边学,若没有云小韵的引导,甚至都不知如何融息御息。 御息师最大的优势,在于团队作战。 以战力而论,落木与云小韵,任何一人都不足以匹敌阴倾、虫二狼其中一人。 但有落木这个御息师的存在,格局立刻发生了变化。 境阶明显落于下风的落木和云小韵,基础噐息相融,一击击杀阴倾。 器术噐息相融横扫西风烈,完败虫二狼。 两战下来,御息师在团队作战中的价值,不言而喻。 但缺乏团队支持的御息师,还能发挥出什么价值,能剩多少价值? 月牙镇中,毫无疑问,能给落木最大的支持就是云小韵,其次少年。 如今,云小韵退走,少年形同虚设。 这样的情况下,落木这个御息师,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失去融息御息的优势,御息师也就是一名练息师。 作为练息师的落木对噐息的掌控,与融息御息几乎一样菜。 除了基础火息术,没有一招成型的器术。 综合起来,落木不仅是一个才入门的菜鸟级御息师,而且也是一个同样才入门的菜鸟级练息师。 至于器术,除了他的火云术这个基础火息术,可圈可点外,一无是处。 落木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劣势,而封值也看穿了他的优势劣势。 所以,他一来,就云淡风轻,稳稳地控制住了器场。 早日照屋台,檐影默默地一点点往背面挪移。 落木默默地看着雕栏的影子,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他没有退,除了不能退之外,还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院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就连在枝头探头探脑地跳跃的麻雀,也没有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了。 若是落木此时回头,他会发现,镇衙衙庭里面比大院还要安静。 衙庭之中,夜月萧叶的眼皮不经意地跳了一下。 他并未见过封值,但封值一出现在大院,他就知道来者一定是封值。 有些人,你不用见过,就会认识,在夜月萧叶眼里,封值就是这样的人。 封值,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一眼瞥之,盛名之下,并无虚附! 在夜月,虚空境下前十人中,三年之间,只有两人的排名一直未曾变动过。 这两人,除了排名稳居第一的青云布衣,就是眼前这位排名老二的封值了。 在青云布衣不介入的情况下,夜月可选的练息师中,最强者自然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封值头上。 和青云布衣不同,青云布衣年纪轻轻就入仕桂花楼,大杀四方,闻名在外,知之者众,见过者亦众。 而封值身为世家子弟,平日里却几乎足不出户。 所以,闻名封值者众,但真见过封值者却是极少的。 宫青柳调不动桂花楼中的青云布衣,这在夜月萧叶的意料之中。 至于封值,夜月萧叶并不确定。 封家虽是夜月世家,但在夜月没落已久。 如今的封家,已经不在夜月的朝堂之列。 这样的家世,自然不会被列入到宫青柳的派系之中。 若简单按这个推理,封值应该不会出现在宫青柳的派遣之列。 可除了青云布衣,虚空境下,封值的实力明摆在那里,这人即不在朝堂,但也同样不在夜月王的嫡系之列。 如此,被宫青柳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相较之下,封家中立于朝堂,封值自然就中立于夜月。 对夜月萧叶而言,这个人,是他最不想在镇衙大院看见的存在。 不幸的是,他来了。 浅灰的寒衣大褂包裹着竹竿一样的清瘦少年,这般衣装体态的少年人,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封值,在他的意识里怎么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夜月萧叶不经意间将芒种握得更紧了,如果封值突破落木,那么,他将直接面对封值。 此刻,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几种封值最可能的攻击方式和路径。 正当夜月萧叶在默默计算自己可行的几种阻击和结果时,暂时的平静被封值的声音打破了。 封值道:“落木,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无愧于练息师的决定。”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你最终的选择。” 夜月萧叶闻言突然想起什么,心中悚然一惊,不,落木你不能 话从心里喊了出来,却没能出口,所以,他的喊话声,连自己都听不见,落木自然也不可能听见。 夜月萧叶猛然一惊,背后一阵冷汗。 因为就在刚才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不仅于此,他握住芒种的手也僵硬到无法动弹。 麻痹!这是典型的被麻痹之后状态!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封值麻痹了? 不,封值一直在衙庭之外,他并没有出手,不可能是他! 那会是谁? 月牙之局,按约定,夜月来者七人,宫城,阴顷,虫二狼,月轻言,封值,除此五人之外,还有两人! 封值已经够难以应付,此时要是再来一两位 在夜月萧叶思虑之间,一条青色的小蛇从墙角的小洞里慢悠悠地游了出来,墙角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 青色的小蛇在灯光下蜕变,眨眼就变成一名青翠衣裳的女子。 青翠女子扭着小蛮腰,身子柔软若蛇,挨着夜月萧叶,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坚挺白皙的鼻子细细嗅了嗅周围,青翠女子如孩子般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吐气如兰,轻声道:“好香的酒气。” 丝毫不能动弹的夜月萧叶如坐针毡,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沿着脸颊一直往下流。 青翠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翠的手帕,温温柔柔地将眼看就要从夜月萧叶脸上掉落的汗水擦掉。 可惜手帕才擦掉他脸颊上的冷汗,更多的冷汗又从夜月萧叶的额头冒了出来。 “我猜,五公子此刻一定是在想,眼前的这位小女子是谁?” “小女子身份低微,五公子位尊身贵,未曾见过我,应该并不会认得我。” “但我有一个很好听也很容易记的名字,五公子倒是可能听说过的。” 青翠女子放下手中帕子,帕子在桌面展开,一条绣在手帕上的小青蛇栩栩如生。 “我叫竹叶青。” 果然是她!夜月萧叶心中苦叹一声。 竹叶青慵慵懒懒地斜靠桌沿,右肘支在桌上,青翠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臂。 竹叶青的右手托住下巴,顺着夜月萧叶的目光望向镇衙大院。 第73章 麻痹 竹叶青道:“看五公子的眼神,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急着想要对院子里的那位说。” “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一定憋得很辛苦。” “不如让我猜猜五公子究竟想说些啥,若我猜对了,五公子您就动动眉头,我还是可以帮五公子您传达一下的。” “嗯,若我没有听错,封值刚才是要大院的那位告诉他最终的决定。”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若不想战,不敢战,他根本过不了月轻言那一关。” “可明知院中那位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为什么还要给他选择的时间和机会?” “对这一点,我原来也没有想明白封值为何要多此一举。” “直到他刚才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才明白,封值说了那么多看似意味深长的话,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掩饰他后来想说的这一句。” “五公子若是已经认出封值,那么,您是否也和我一样,在听见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也就突然明白了。” 竹叶青嫣然一笑,从桌子上顺手取出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的猴儿醉,殷红的小嘴,在杯子上微抿了一小口。 猴儿醉入口之后,还未来得及下肚,芳醇的酒气就先弥漫上头,竹叶青两片红霞飞上双额,艳丽的面容变得越发迷人。 “我若没有记错,封值后来的说的原话是:‘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无愧于练息师的决定。现在,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最终的决定。’” “这几句话里,可是‘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这一句才是封值真正想要的表达?” 夜月萧叶闻言,冷汗如雨滴答滴答而下。 竹叶青凑近夜月萧叶的脸庞,盯着他的眉头,道:“不应该呀,我帮五公子分析了这么许多,五公子的眉头都没有动过一下,难道我猜的全都不对?” 刹那,夜月萧叶眉头下的眼神冷如冰霜。 竹叶青看似吃了一惊,刚靠近夜月萧叶的脑袋,咋舌往后缩了回去,用小手拍了拍酥白的胸口。 “五公子好凶的眼神,若我有哪里说的不对,请五公子出言指正便是,莫要吓唬小女子” “哎呀,该死,该死,怎么忘了五公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呀。” “哎呀,哎呀,该死,该死,五公子说都不出话来,又怎么动得了眉头。” “对不住,对不住,对五公子您,我可不敢大意,我下的是九度麻痹的毒,除了呼吸,什么都动不了。” 夜月萧叶的呼吸变得动急促起来,若他的眼神可以杀人,此时已经杀了竹叶青一千遍。 竹叶青笑语盈盈道:“五公子如此着急的样子,我猜我已经猜对了,对不对?” “那我就接着往下猜,五公子想和大院里那位说的,是不是:‘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 “嗯,我想我应该猜对了,这话,我可以代五公子传话给院中那位的,真的,我不骗人的。” 竹叶青转头朝镇衙大院外娇声娇气地喊道:“喂,那个谁,嗯,是叫落木的,嗯,落木,五公子让我转告你,你千万不要看封值的眼睛!” 话传了出去,镇衙大院里,没有人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竹叶青耸耸香肩,道:“瞧,我说到做到,该传的话我已经传过了。” “不过,很可惜,看起来,我代五公子传出去的话,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此时,落木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封值的眼睛。 封值的眼睛暗若黑夜,深邃而悠远。 落木只看了一眼,只见封值眼光一闪,他的眼珠突然耀若星辰,落木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封值的眼神。 竹叶青道:“封家器脉传承,瞳眼天生,坊间传言。这种体质传承不需要器藏开蒙就能练习。” “听闻,封值三岁就开始修习封家定身瞳术。” “五公子,你们院里那位情况似乎不太妙啊,他盯上上了封值的眼睛,此刻已经被定住了。” 夜月萧叶心中怒道,这还用你说。 竹叶青赞叹了一声后道:“谁说封值是疯子?会有哪个疯子能云淡风轻地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谆谆善诱,引人入坑的?” “说封值是疯子的,才都是傻子。躲在这样的男人背后,真的让像我这样的柔弱女子好有安全感呀。” 竹叶青纤纤玉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酒杯中的猴儿醉微微晃荡,更多酒气外溢出来,空气里的酒香又增添了几分。 “五公子你的眼神就算能喷出火来,也是没用的。” “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平心静气,心气焦躁会加速器血的运行,器血加速,毫无疑问会加速毒素在你体内的流转。” 夜月萧叶心中哀叹一声,果然是中了竹叶青独制的毒,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竹叶青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道:“像小女子我这等微末的存在,五公子平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我却时时关注着五公子。” “从宫城入局开始,我先后来这里探望过五公子三次。” 夜月萧叶心中悚然一惊。 三次!我竟然一次都没有觉察到。 “第一次来的时候,宫城和您把衙庭搞得异常冰冷。那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所以,我掉头就回去了。” “第二次,虫二狼来的时候,我也来了,那时我好想温柔地趁机咬您一口,可惜” 竹叶青用手指了指一旁闭眼不动的少年道:“可惜他当时突然触发起木墙,吓了我一跳,所以,我又溜回去了。” “经历了前两次,我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也更有耐心。” “这次,我不要咬您了,对五公子这样的贵人,应该更温柔以待才是。” “所以,我将毒液悄悄挥发在空气里。” “这种毒的主料源自竹叶青,经过我提纯改良后,与其它三种毒素进行混合后制成。” “它混合而成的毒素中微带有一丝丝清香,若是在平时,五公子恐怕早就觉察出来了。” 竹叶青将手中的杯子再次徐徐晃动道:“可是,所幸有它!” “这猴儿醉酒香四溢,正好掩盖了毒素的清香。” 听到这里,夜月萧叶的心沉了下去。 第74章 胖子 竹叶青好似有心灵感应,用手指了指一旁中的少年。 “您刚才是不是还有一个疑问,我为什么会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这个疑问,相信在您心里也是有答案的。” “没错,我确实看出他已经陷入冥睡,但更重要的是,中毒的不仅有你,同样还有他。” 竹叶青语重心长道:“他的确是您眼前的最后一根可能捞到的稻草,只不过这根稻草已经自己先沉入了河底,您捞不到了。” “所以,五公子您就不要指望他救您了。” “至于大院里的那位,五公子您就更别指望了。”竹叶青指了指落木的背影。 “封值有多强,五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夜月,除了青云布衣,虚空境下,没人可以与他匹敌。” “你们院里的那位,不用说此刻他的器息已经灯枯油尽,即使是在噐息全盛状态,也没有一丝丝战胜封值的可能!” “何况,您说,他是有多么的不长眼啊,别人躲还来不及,他却偏偏自己凑上了封值的定身瞳。” “中了封值的定身瞳术,他除能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您是认出了封值,可他并没有,他这是提前把自己送进了死局。” “唉,尽关心别人了。”竹叶青嫣然一笑:“还是关心五公子您自己才是正事,五公子眼下最关心的应该还是您身上的毒。” “这个毒,我给五公子介绍一下。” “用这个毒呢,制毒有讲究,下毒也一样有讲究的。” “下毒的时候,总共要下两道。” “第一道,毒扩散得快,但毒性却不算大,初中毒的时候,也只是麻痹全身。” “第二道,正相反,毒性很大,但扩散得很慢。” 夜月萧叶闻言,暗暗心惊,心道,糟了! 她下的毒混着酒气,她刚才喝下猴儿醉,荡漾酒杯中猴儿醉的时候,恐怕已经下了第二道毒。 竹叶青看着夜月萧叶的眼神,微微一笑,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 “五公子真是个聪明人,我才说了一半,您就已经明白了。” “您一定想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您下了第二道毒。” “没错,第二道毒在这里。”竹叶青十分优雅地微微晃荡手中的酒杯。 “第二道毒,已经下了。此毒,先入五脏,再入六腑,最后融入器藏。” “开始时候,微痛,感觉到疼痛之后,痛感随后会慢慢加强。” “等毒入器藏之后,它能让人痛不欲生,直到器藏全毁。” “按伤残等级评定的标准,不多不少,正好达到七级伤残。” “这样的毒害方式,听起来都令人觉得肉疼。” “而且,我听宫后娘娘说,五公子最是怕疼的,唉,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竹叶青看见一颗颗大汗珠从夜月萧叶额头冒出,又叹气一声道。 “五公子,您也别怪我。” “担我们这样的差使,您懂的,宫后娘娘的令,像我这种蝼蚁般的小货色,是无法违抗不遵的。” “上令下行,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 “我,一个小女子,您说能有多大本事?” “打不过封值,打不过月轻言,打不过虫二狼,也打不过阴顷,甚至都不是宫城那个花花公子的对手。” “所以,只能躲在他们这些男人们的身后,找准机会捡个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在夜月,比我强的练息师,的确还有一大把。” “可是啊,能将五公子的伤害,控制到恰如宫后娘娘所愿,也恰到胜出标准的,夜月的练息境中,好像还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夜月萧叶额头的汗珠,越冒越大。 此刻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感正在慢慢加剧。 宫青柳这个毒妇还真是了解我的,我怕什么,她就给我什么。 竹叶青看见夜月萧夜此时的眼神,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种毒渗入到器藏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我知道,疼到最后,你一定会希望我干脆一剑杀了你。” 竹叶青幽幽叹气一声道。 “我,是不介意手起刀落的,不仅痛快,而且不生枝节。” “可是,如果我真这样做了,宫后娘娘就会很不满意,她要是不满意,那将来痛不欲生的人就会是我。” “所以,抱歉,我不会杀了您。” “如果您需要我有什么话安慰您的话,我会说,人啊,除了死,人生没有什么是不可承受的,您且忍忍,忍忍就好!” 说完这些话之后,竹叶青就不再多话了。 她不说话,衙庭内没有了声响,也没了动静,只能看见角落里的灯焰孤独无声地跳跃着。 夜月萧叶已经完全落入控制之中,竹叶青的心思和目光转向了镇衙大院。 镇衙大院里,落木和封住相对而立,两人也没有动静。 封值依旧云淡风轻,而被定住无法动弹的落木,好像反而从焦虑中平静了下来。 焦虑是因为压力和对未知的恐惧,眼下已经尘埃落定,悬着的心思也跟着落地,焦虑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焦虑。 他的目光被封值的眼睛吸引。 封值的眼睛很纯净。 落木心中默默考量起封值。 虽然一上来封值就让掉掉进了定身瞳术的陷阱,但这是瞳术的运用,而非阴谋,相反,封值这应该是一个心思比较单纯的人。 院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听起来特别清脆。 竹叶青的目光掠过落木和封值,下意识地远眺春风楼中的茶楼,心想,这一场月牙镇与夜月的争斗眼看终于就要彻底落幕了,青云布衣也该快要出来做出最后的裁决了。 茶楼里,青云布衣依旧淡定自若地喝着茶,那位楼下集珠光宝气于一身的胖乎乎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胖乎乎的少年扑闪扑闪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道。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小时贫苦,不太适应和你这种富得流油的人坐在一起。” “那还是不喜欢。”胖乎乎的少年摊开胖乎乎的手。 “和桂花楼的人坐到在一起,我也是会莫名觉得极不舒服。” “开始我和你一样,以为只是不适应,可我很快就明白了,其实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青云布衣道:“你我并非同道中人,喜不喜欢的又什么关系?” 胖乎乎的少年点了点头道:“你这句话我很喜欢。” 青云布衣一脸冷漠地别过头,内心略带厌恶地切了一声,将眼光转向窗外。 第75章 反问 胖乎乎的少年好像感应到了青云布衣内心深处对他的鄙视,不过表面上,他依旧笑容可掬。 “不喜欢可以,但你可千万别看不起我们这些粗鄙的有钱人。” “金银财宝是个好东西,你信不信,只要我肯付出足够多的银两,就一定会有人肯替我出头杀了你,哪怕你是桂花楼的人。” 青云布衣连头都没有回,淡淡道:“那你更加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穷透了的桂花楼人。” “尤其是我们六处,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身子往后一缩,咋呼呼道:“哇靠,青云布衣,你还来真的,你们桂花楼的人真是开不起玩笑。” 青云布衣冷冰冰道:“桂花楼的人不认得玩笑这种东西,下次你和我开玩笑的时候,最好摸一摸脑袋是否还在你的脖子上。” 胖乎乎的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咋舌道:“幸好,还在。” 青云布衣没有理会胖乎乎的少年,目光在落木和封值身上来回移动,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最后定格在落木身上。 场面上的局势看起来已经很明显。 但他并没有从落木身上感受到一个失败者的颓废。 为什么? 恍然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想起。 如果,如果,之前没有少年那么惊艳的一剑,那落木可能自己应对,如何应对月牙泉的‘蝶葬’? 胖乎乎的少年并不知道青云布衣正在想什么。 他凑近到窗口,一边望着镇衙大院,一边道:“青云布衣,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输?” “谁会输?”青云布衣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胖乎乎的少年会这么反过来问:“你不应该问:谁会赢?” 胖乎乎的少年转回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知道谁会赢,所以我才会问你谁会输。” 青云布衣转头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胖乎乎的少年被他犀利的目光看看得毛骨悚然。 他不自觉脖子往后一缩,摊了摊胖乎乎的手,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输的那个人会赢!” 这都什么逻辑? 青云布衣依旧盯着胖乎乎的少年,没有说话。 胖乎乎的少年只好继续解释道:“因为之前被断定会输的那个人都赢了,我觉得,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青云布衣这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所以,这次要输的那个人就会赢?” “这就是你赌输赌赢的逻辑,这么大的赌局对你来说就这么简单地下了判断?”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这个逻辑。” “若赌局都这么简单,岂不是谁都会赌大家认为会输的一方?” “但是,这一次我的赌筹要博的逻辑的确是赌输。” 青云布衣刚放下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理由?” 胖乎乎的少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因为,这次,运气都在输的那一边。” “青云布衣,你跟我确实是不同道的两类人。” “若你我各持一个筹码,你赌的一定是实力,而我赌的却是运气。” “月轻言常说,他赌靠的不是运气。而我赌,从来只博运气。” “在我看来,商贾之道,千百次的努力,都不及一次气运加身来得重要。” 青云布衣想了想,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隔岸观花,所见不同,所知自然不同,你所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青云布衣,你明知道我说的很有道理,却还是不肯从内心处认同我的观点。” “你明知月轻言不过自负高明,却依然愿意相信他看似上道其实花哨的言辞逻辑。” “要你们这种人相信努力拼不过运气,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青云布衣手指轻叩茶桌,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我告诉你谁会输。” “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会影响你的判定,还是会影响到你所谓的赌运?” 胖乎乎的少年笑眯眯道:“运气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但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却又仿佛之中,有迹可循。”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身为夜月与月牙镇的现场裁决,你的话,不可能对这场赌运没有影响。” 青云布衣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盯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不论是从这两人的实力还是现场的战力上评判,落木都会输。” “这,可是你希望从我嘴里得到的答案?” 胖乎乎的少年没有回答,目光却炯炯地转向大院。 青云布衣徐徐放下茶杯,接着道:“但,这只是寻常逻辑上的预判,却不是我会给出的判定。” 胖乎乎的少年心头一震,一脸愕然地转头看着青云布衣,等他继续说下去。 青云布衣叹气一声道:“我以为,封值会输!” 胖乎乎的少年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为什么?” “青云布衣,这不合理,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云布衣用淡淡的口吻道:“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坚持道:“不!我需要你的解释。” “青云布衣,如果你想随意编出一个不合理的判定来影响我的赌运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你能影响赌运的,只有你内心真正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心口不一的胡言乱语。” 青云布衣象看白痴一样看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你觉得,你能把你所说的运气给我解释得一清二楚吗?”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愣,想了想,挠头道:“好像不能,但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理解你所谓的运气,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理解我的理由。” “我的理由和你所说的运气一样,可以意会,但无从解释。”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沉默了起来,因为他似乎明白了青云布衣刚才判断的理由。 青云布衣缓缓道:“是直觉。” “直觉?”虽然胖乎乎的少年已经猜到了,但听见青云布衣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把心头的疑问明知故问地问了出来。 青云布衣道:“理智告诉我,落木会输。” “但直觉却告诉我,输的会是封值。在理智和直觉之间,我选择相信我的直觉。” 直觉不需要解释,也无法解释。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是,但我感觉它就是,奇妙的是,事实也往往如是。 尤其是眼前的局势,这个直觉出来的东西毫无道理,但青云布衣依然愿意选择相信。 第76章 蜘蛛 青云布衣道:“我相信直觉,因为我的直觉从来没错过。” 胖乎乎的少年酸溜溜地切了一声道:“这种话,那些口无遮拦,自以为是的娘们也经常说。” 青云布衣没有理会胖乎乎的少年软中带刺的暗讽,道:“如果我告诉你,封值会输。” “但是夜月最终会赢,你的心情是否会有所改变?”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道:“夜月会赢” “你是说,落木会赢了这一场,但会输在下一场?”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道:“他若真能击败封值,那已经是奇迹。” “我可以相信奇迹在他身上发生一次,但我绝不会相信奇迹同时接二连三地在发生他一个人身上。” 胖乎乎的少年苦笑一声道:“我说的运气,和你的直觉,都是无法解释,而又似乎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青云布衣,你这人真的很可恶,运气与直觉之间,你让我相信哪一个,选择哪一个?” 青云布衣道:“这么说起来,你对自己所说的运气并没有那么自信。” “我坚信自己的直觉,至于你是否还要坚持相信你的运气,那是你自己要做的选择。” 胖乎乎的少年低头想了想道:“你几乎说服我相信你的直觉了。” “但我,最后选择的依然是运气,哪怕它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不着实际。” 青云布衣俯视大院中的落木和封值道:“很好,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用不了多久,他们会给我们答案。” 大院中。 封值盯着落木的眼睛道:“练息师的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 “在你看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你的生死就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 落木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但视听说话却并无障碍。 “所以,你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让我心理不设防地盯上你的眼睛?” 封值耸了耸肩,并不否认道:“定身瞳术个很好用的东西,但不同的瞳类定身术都有一个同样的缺陷,那就是都需要受术者自投罗网才能触发术制。” 落木叹息道:“瞳术触发的定身术,需要猎物自己撞上施术者的眼神。” “我真不该那么大意的。” 封值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你的问题不是大意,而是对你的对手并没有足够的了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封值。” “常有人叫我疯子,因为我喜欢比较极端的东西,所以他们认为我是个行为十分极端的人,而行为极端的人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疯子。” “我们封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个也只出一个天生瞳的子弟。” “到了我这一辈,虽然封家家道已经中落,但天生瞳依然被我继承了下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父就逼我修习定身瞳术。” “那时候的我,十分抗拒。” 落木十分耐心地问道:“为何?” 封值也耐心回答道:“因为我觉得,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天分,不是我真正要追求的东西。” “使用定身瞳术这种无需练息就能凭借天赋操控的器术,胜之不武,这不是我所要追求的练息之道。” “可等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没有什么得来是不需要付出的,天赋也不是什么上天垂幸,贼老天会给你什么,不过是他想从你身上取走些什么。” “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所以,现在我使用定身瞳术这种取巧的器术,没有任何心理抗拒和不安。” “因为那个代价我已经支付过了,现在不过是在回收报酬,而这个报酬值得我用一生去索取。” 落木道:“我不知道你曾经付出过什么代价。” “但不管你付出了什么,定身瞳术都算不上是完美的器术。” 封值道:“定身瞳术的确不够完美,被动触发是它永远无法弥补的缺陷,但施术前的不完美并不重要。” “不是吗?” 落木道:“施术前的不完美并不重要,那么,施术后的不完美重要吗?” “当然重要。”封值微微笑了笑后,摇了摇头道:“但比起施术前,它的不完美已经微乎其微。” “小时候,每到夏天,就经常会有大蜘蛛从窗外的花园里爬进了我的房间,在墙角织起网。” “父亲会让下人把其余的蜘蛛网都打扫干净,但会留下墙角最大的一只蜘蛛和它织的网。” “闲暇的时候,我经常搬把椅子,站上去,仰头看那只大蜘蛛捕食。” “蛛网疏漏,远说不上什么完美,但每天都有蚊虫自投罗网,而投网的蚊虫几番挣扎之后,往往只有束手待毙。” 落木若有所思道:“这么说起来,我们小时候倒是有过一个共同的爱好。” “小时候,无聊起来,我也经常去看结网的蜘蛛捕食。” “只不过,我的看点和你并不相同。” 封值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何不同?” 落木道:“你看的是自投罗网的蚊虫。” “而我,只有不小心的大黄蜂撞到蛛网上的时候,我才会凑到网前去看。” 封值道:“我的房间里不会有什么大黄蜂。” “即使有,父亲和下人们也不会让它飞进我的房间。” 落木道:“我看的是丛林里的蛛网。” “月牙镇小青山的丛林里,黄蜂并不少见。” 封值道:“我家只有花园,没有丛林。” 落木道:“再怎么家道中落,你也是夜月世家的公子。” “我和你不同,我只是个塞外的野孩子。” “没见过大宅子里的花园。小时候,我天天在小青山上晃荡。” 封值不经意间露一丝出羡慕的眼神,但马上收了回去:“这不重要,那些丛林里的大黄蜂落网以后会怎么样?” 落木道:“落网的大黄蜂本能地会挣扎,它的挣扎自然会惊动网中的蜘蛛。” “经验不足的蜘蛛会迅速赶过去,试图马上加固蛛网制住大黄蜂。” 封值好奇道:“结果呢?” 落木道:“正在奋力挣扎的大黄蜂只要看见蜘蛛出现,就立刻会被激发出它超乎寻常的斗志,释放出全部潜能。” “它一边拼尽全力和蜘蛛搏斗,一边用尽自己所能挣脱蛛网的束缚。” “你知道,没有一只蜘蛛能把自己的网编织得天衣无缝。” “此时,蛛网的疏漏就成了蜘蛛最大的破绽,通常体型硕大的大黄蜂大多都能在奋力挣扎中破网而去。” 封值略顿了会后道:“蝼蚁且偷生,非鱼死即网破,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是为了求生,必然会不遗余力,拼死一搏。” “不过,大黄蜂能够逃脱出去,那是蜘蛛过于心急,有经验的蜘蛛通常都很有耐心。” 第77章 影子 落木道:“没错,经验丰富的蜘蛛就不会急于捕食,它们更不会早早去刺激已经落入到自己网中的猎物。” “这种蜘蛛通常会很耐心地等待,等待猎物慢慢地把体能耗尽,然后再一边毒杀,一边加固蛛网。” “碰到这种老道的蜘蛛,就会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狩猎。” “体能偏小的大黄蜂如果一开始就不能挣脱蛛网,那大多会慢慢在蛛网中耗尽自己的体能,最终都会成为蜘蛛的口腹之粮。” 封值略沉默了会后,道:“你现在是否在想,我究竟会是你前面说的那只蜘蛛还是你后面说的那只蜘蛛?” 落木丝毫不否认道:“我的确正在想这个问题。” “结论呢?”封值道。 落木道:“我已经中了你的定身瞳术,但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着马上置我于死地。” “所以,在我看来,你应该属于后面那一种蜘蛛。” 封值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你的看法。” “如你所言,你我对蜘蛛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 “我房间里的那些小蜘蛛和小蛛网都被父亲和下人清理干净了,我所见的一直是我房间里的那种大蜘蛛。” “这些被优胜劣汰下来的大蜘蛛都有着丰富的猎杀经验。触网的猎物,不管是大苍蝇,还是小蚊虫,它都一样拥有足够的耐心。” “即使是再小的蚊虫,它们都会一视同仁,等它体能消耗殆尽后,才会出手捕杀。”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去类比蜘蛛,那么,我既不是你所说的前面一只蜘蛛,也不是你前面所说的后面一只蜘蛛。” “我一直是在我房间里织网的那种大蜘蛛。”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 “如果只是一只小小的蚊虫,也要付出那么大的耐心去等待,你屋里的那种蜘蛛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那样做值得吗?” 封值道:“从最后的结局来看,可能的确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对此,我也曾经怀着和你一样的疑问,特意去问过我的父亲。” 落木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口吻问道:“他又是如何说的?” 封值道:“父亲说,你错了,这和是否谨小慎微并没有任何关系。” 落木奇道:“怎么会没有什么关系?” 封值道:“还真没有关系!” 落木道:“那和什么有关系?” 封值道:“父亲说,那是大蜘蛛经久捕猎养成的习惯。” “练息师与蜘蛛不同,对蜘蛛而言是习惯,而对练息师而言,是心境!” 落木沉吟了会道:“心境么?”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境。” 封值道:“始终如一。” “某种心境一旦培养成功,就会演变成一种品质,而一个练息师的品质最后会潜移默化地演化成某种行为。” 经过封值这么一解释,落木总算听明白了。 他感叹一声道:“受教了!” “封值,你的父亲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封值眼神微微一亮,道:“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父亲教导我,通过观察蜘蛛,要学习的不是织网捕猎的本领,而是通过学习它,修炼自己捕猎猎物时候的心境。” 落木话锋一转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越小的蚊虫,越是可能正好落在蛛网网格疏漏和薄弱的地方。” “如果蜘蛛能及时赶到并弥补疏漏,蚊虫就会被彻底困在网络之中。” “相反,而如果蜘蛛只是一味等待不动,那么这只小小蚊虫,也完全有可能从疏漏之处逃脱出去。” “如果遇上这种情况,你不觉得,过度的等待反而会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吗。” 封值想了想道:“这的确可能会造成偶尔一次猎食行动上的失误。” “但我依然不认为它的选择是错误的。” 落木没有接话,默默地等待封值的解释。 封值道:“若因一只小小的蚊虫逃脱就动摇了心境,心动则意动。” “一个小失误无碍,但若因心动而破意,对一个练息师而言,那才是修行上的一个巨大失误。” 练息师练心修意,修意立境。心动,轻者意动,重则意破,而意破,轻者境界不稳,重者直接掉境。 封值道:“所以,若偶尔失手,我会承认失误,但这样的抉择本身并无错误。” 落木道:“可是,那只侥幸的小蚊虫终究还是脱网而去了。” “作为猎食者的蜘蛛,难道就会甘心因为自己原本可以避免的的失误,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扬长而去吗?” 封值沉默了会道:“自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还需要继续修行,所以更不能动。” 落木道:“修行?” “我不懂,那只蜘蛛,还要如何修行?” 封值道:“暂且放过一只小小的蚊虫,回头将自己的网织得更密,密得那只小小蚊虫若再撞上来,也绝无逃脱的机会。” “这,就是一只蜘蛛应该的修行!” 落木又感叹一声,道:“善!” “封值,你若执意如此修行,我可助你一次!” 落木话音未落,封值突然感到右脚脚心一凉,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封值大惊,右腿迅速一弓,还未能急退,眼睛的余光便看见一支冷剑从脚心往上,直接刺穿刚弓起的膝盖。 剑尖从他的膝盖髌骨突破而出,闪着熠熠冷光。 若不是刚才退步时候关节弓起,已经沿大腿而上直接刺入下腹。 封值无暇思索,也顾不得疼痛,借助左腿蹬力,急速往后退走而去。 后退之时,右腿强行从刺入的剑身脱离,血水从腿脚处喷涌而出。 封值此刻已经顾不上落木,眼神急速从他身上移开,转望向自己退离之处。 只见,一名黑衣的少女,手持一剑从地面阴影处冒了出来。 眼看一剑偷袭得手,黑衣少女手中之剑一挥,想要追杀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落木的急促的声音:“回来!” 黑衣少女微微一震,似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强行止住脚步,一转身没入到地面上黑影之中。 封值右腿半跪,目光沿着那地面的黑影往前,黑影的另外一头终止于落木的双脚之下, 这,原来是落木的影子。 第78章 是我 “影术!你居然有影!”封值心头暗惊,吃惊之中,又暗自庆幸。 他皱眉道:“落木,你的这一手突然偷袭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可惜,你的影看来并不怎么强。否则,此刻,赢的就已经是你了。” 脱离了封值眼神的落木此时已经摆脱了定身瞳术的身体束缚:“她的确算不上强。” “但,正好能帮我挣脱你这只猎食蜘蛛布下的蛛网,不是吗?” 封值恍然道:“难怪你被我定住之后,并没有挣扎。” “你跟我扯了那么多看似有理却全是废话的话,原来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只能帮你脱网的小小的蚊虫出现。” 落木道:“也不全是废话。” “若不是和你聊下来,我是无法确定,你是否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的。” “而你的耐心,对我的影能否偷袭成功很重要。” “你的定身瞳术有缺陷,我的影术也同样有缺陷。” “定身术需要诱导猎物自动触网,而影术需影子在猎物没有察觉的情况悄悄延展到猎物身边,这样才更容易一击成功。” “你的定身瞳术无法强制猎物撞上你的眼神,而影子的形成和变化需要光,现在的我还无法让影子自由生长到你的脚下。” 封值道:“所以,你不停地和我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利用太阳悄悄升起造成你身上影子角度的偏移和长度伸长的时光,将你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延伸到我脚下。” 落木坦然道:“是的。” “所以,你和我一样,都太大意了。” 封值一脸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大意!”“ “是我犯了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错误,你不够了解你的对手,而我也一样不够了解我的对手。” “而且,我犯的错误比你更严重。” 落木道:“哦?” 封值道:“从宫城进入镇衙大院开始,我就已经在观察你,观察你和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 “现在看来,其实并不是。” “这个教训告诉我,在彻底打倒对手之前,千万别以为你已经摸透他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道:“我很庆幸,虽然你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但你依然选择了耐心地等待。” “是你耐心的等待,让我等来了脱困的机会。” 封值道:“每一种猎物都有自己的挣扎方式,我很好奇,你会如何挣扎。” “所以,在我没有看到你挣扎到绝望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 “只是可惜,等来的结果并不好。” “但是,若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等待。” “只不过,你的影不会再有袭击成功的机会。” “因为,我不会让我的网在同一个地方再漏一次。” 落木道:“我的影只有一次偷袭你成功的机会,但你的定身瞳术也一样不会有第二次将我定身的机会。” “已经逃脱而去的大黄蜂,是不会再触同样的一张蛛网的。” 春风楼茶楼上。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拍了拍猪头一般的大脑袋,一脸不解。 “封值明明已经将落木定身了,刚才为什么不马上出手直接斩杀掉他?” 青云布衣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道:“你没看懂他们的斗法,只因为你不懂封值。” “对封值,那是一个疯子的执念。”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遗憾地摇晃着大脑袋,道:“该死的执念,我就知道这个封值是疯的!” “他们俩各中一招,现在算是扯平了。” 各中一招没错,但封值付出了一条腿几乎残废的代价,这也能算扯平了? 青云布衣像看白痴一样地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一副懒得和傻子说话的样子。 胖乎乎的少年心里又偷偷切了一声,假装没看见。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朝衙庭方向瞟了两眼。 他知道,这次和前几次不同,进入月牙镇镇衙的除了封值,还有另外一人。 从衙庭里传出的女人声音,他基本判定应该是之前坐在他位子上的竹叶青。 从胖乎乎的少年所在位置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衙庭里面的情况,竹叶青自然也不知道他正盘算着她在衙庭里的战况。 竹叶青道:“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啊,没想到被疯子定住的小家伙居然还能有反击之力。” “如此,对月牙镇来说是好事,多少还能支撑着继续挣扎下去。” “但可惜了,五公子,这对你来说却真是太不幸了。” 竹叶青接着叹气一声,道:“如果那个小家伙刚才老老实实躺平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无谓的挣扎,那您的痛苦就还得继续。” 竹叶青刻意避开了夜月萧叶怒火的眼神,纤纤玉指对着落木的背影轻轻弹了弹道:“我也并不想的。”“ “有痛公子您别也怨我啊,要怨您就怨他。” 墙角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 竹叶青的话音方落,就听见耳畔也传来一声轻叹,那声音道:“我不怨你,更不会怨他。” 竹叶青闻声悚然一惊:“五公子,您” 这这分明是夜月萧夜的声音,她手指微颤,手中酒杯的酒水跟着荡漾开来,差一点就泼出了杯子。 一股冷意从脚底透传上来,竹叶青握酒杯的手指变得愈加僵硬。 竹叶青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颤声道:“五公子!” “您能说话了?您没中毒么?这这不可能!” 夜月萧叶微微一笑道:“竹叶青,我当然中毒了。” “但,我也能说话了。” 竹叶青一脸惊讶道:“您,您居然能化解我的毒?” “我的毒确实已经解了。”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但解去你的毒的人,并不是我。” “谁?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解去我刚调制出来的毒?”竹叶青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只见少年依旧双目紧闭,纹丝不动。 他还在冥睡之中,所以,绝不是他!可这衙庭之中,除了他,那还会有谁? 竹叶青接着转眼望向镇衙大院。 大院里落木正和封值僵持,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有余力顾及到衙庭之内。 竹叶青惶惶之中,听见一个清脆而陌生的声音从衙庭的墙角方向传来。 “是我。” 第79章 真好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竹叶青又是一惊! 什么时候衙庭里多了一人!我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 她下意识地循声朝墙角方向望去。 目光所及,墙角处空无一人,只见一盏灯火微微跳跃。 竹叶青环视了墙角一周,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墙角上面,她盯着那盏跳跃的灯火,头皮一阵发麻。 “你你是谁?” 墙角上的灯火微微一晃,一名红衣素裹,头戴浅露的少女从灯火中来。 竹叶青见来者年龄尚幼,紧张的心绪略略稳定了些下来。 她盯着红衣少女,强装镇定,说话的口气也故作淡定,迟疑着道:“小妹妹,可是你解去了我的毒?” 红衣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竹叶青犹豫了会,忍不住接着问道:“你你能告诉我,你是何时来的吗?” 红衣少女道:“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 “你来了三次,我也见过了你三次。” 竹叶青心头一凛:“我来三次,你都看见了?” 她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过三次,不想却都落在眼前这位少女眼里。 竹叶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接着问道:“那你为何现在才现身?” 红衣少女道:“因为你前几次来都很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马上溜走了。” “在那种状态下的你,我是抓不住你的。” 竹叶青脸色微变,很快,再次强作镇定道:“你觉得,现在,你就能抓住我了吗?”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后“我并不能抓住你。” 说着,她指了指已经恢复自如的夜月萧叶。 “但是,五公子能。” 竹叶青冷笑一声道:“五公子再有能耐,也不过是练息境初阶,你姐姐我再弱,也是练息境巅峰。” “你觉得,一名练息境巅峰会轻易被一个练息境初阶制住?” 红衣少女淡淡道:“会的。” “因为我明白你为何连来三次,直到第三次才敢进入这里。” 竹叶青心中一颤,咬了咬下唇,依旧强装镇定道:“为何?” “因为五公子的寒冰术,正好可以克制住你畏寒的体质。”红衣少女盯着竹叶青的眼睛道:“不是吗?” 见竹叶青默而不语,红衣少女接着道:“蛇虽小,但只要咬上一小口就可以毒死一头大象。” “五公子虽然境界只在练息境初阶,但以你这样的体质,他的寒冰术依然可以轻松将你彻底冰冻。” “若不是你自信已经毒倒了五公子,以你谨小慎微的性子,想必第三次也是不敢进来的。” 竹叶青没有回答,略沉默了会,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解了他们俩的毒的?” 红衣少女道:“你的毒下了两道。” “第一道麻痹的毒性不强,解起来也简单,我借助火光就能解了。” “第二道毒有些麻烦,我思来想去,只好借用了你施毒的手法。” 竹叶青闻言一愣,苦笑一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原来你解毒也跟我施毒一样借助了酒气。” 红衣少女道:“若在平时,以你谨慎的性子,应该是会发现的。” “但你制住了五公子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再加上大院里的动静转移了你的注意力,所以很侥幸,我两次解毒的时候,你都没有发现异样。” 竹叶青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吸了一口冷气,转眼看着夜月萧叶。 “所以,在五公子您中我第二道毒之前,她已经帮您解了第一道毒?” 夜月萧叶默默点了点头。 竹叶青道:“所以,你原来是可以避开我的第二道毒的?”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 竹叶青道:“所以,第二道毒你是故意中的。” 夜月萧叶还是点了点头。 竹叶青愣了愣后,幽幽叹气一声道:“何苦?不疼的吗?” 夜月萧叶呲牙抽了口冷气,苦笑着道:“我也不想的,你的毒真的好疼!” “但我若不肯中了你的毒,你又岂会大意,你若不大意,即使你的体质畏惧冰寒,我也斗不过你,更不可能捉得住你。” 竹叶青凄然一笑,幽幽怨怨道:“也不全怪我大意,还是你们男人都有一颗好阴好狠的心啊。” 夜月萧叶愕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 “五公子,我已经落入到您的手里,您会杀了我吗?”说话的时候,竹叶青眼神凄凄婉婉。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竹叶青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瑟瑟发抖,楚楚可怜道:“那您可以放了我吗?” “寒冰术的寒气太甚,我的体质承受不来。” 夜月萧叶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能。” 竹叶青嘴唇被冻得慢慢发出紫来,牙齿也开始打颤,她泪水含在眼里,未流出眼角,就已经化成冷霜。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五公子您待要拿我怎样?” 夜月萧叶淡淡道:“待月冰术的寒气从五脏六腑渗入到你的器藏,待你的器藏冰寒破裂。” “那时,留去随你。” 竹叶青咬牙切齿道:“五公子,您好狠的心!罢了,我怎样待您,您便如何待我,这也算公平。” “竹叶青先谢过五公子垂怜不杀之恩。” 夜月萧叶冷冷道:“你也别怨我,要怨你就怨宫青柳去。” 竹叶青幽幽叹气一声:“我不怨您,更不敢怨宫后娘娘。” “要怨就怨我没有一颗像你们一样狠毒的心。” 这样的话,别人说出来,没什么问题,但从竹叶青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感觉怪怪的了。 因为,竹叶青很毒! 竹叶青幽幽叹息一声。 她白皙细腻的肌肤突然褶皱起来,眨眼间就衰老成了老嬷模样。 褶皱的肌肤被冰冻得脆裂开来,冰屑层层崩裂,纷纷碎裂到地上。 一条刚刚脱皮出来的小青蛇,从冰屑里闪电一般地滑溜出去,钻入墙角的小洞就不见了身影。 夜月萧夜默默看着竹叶青从自己眼前溜走,只是皱了皱眉头。 红衣少女看了夜月萧叶一眼,欲言又止。 夜月萧叶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竹叶青的逃脱,再次见到红衣少女,他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公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对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能再见你,真好!” 红衣少女在浅露之下的面容也微微一笑,只是夜月萧叶并看不见她的笑容。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第80章 百叶 “她刚借助器兽的天赋蜕了皮,器藏虽然不至于破碎,但蜕皮对她而言消耗巨大。” “此刻逃去,她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生养息,自保性命。” “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是恢复不了的,竹叶青虽然逃走,但已经无力再参战。” 夜月萧叶解释着断言道:“竹叶青已经不足为虑。” 红衣少女沉吟了一会,微微点头道:“如此也好。” 夜月萧叶指了指身旁还在静坐中的少年,不无忧虑地问道:“他,没事?” 红衣少女道:“他身上的毒,我都已经解了。” “但他刚才的那一剑,器息已经被严重透支了,现在有事没事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夜月萧叶哦了一声,见少年虽然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心中略安。 微微沉默后,红衣少女道:“这把轮椅不错,很适合你。” 夜月萧叶叹气一声道:“落木送的,是他从莫大匠那弄到手的宝器,” “对我这个瘸子来说,确实没有比轮椅更适合我用的宝器了。”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细声细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夜月萧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就算是这个意思也无所谓了。” “若不是缺了条腿,我还从未想过给自己配上一把轮椅。” “其实也挺好的,它不仅适合我,更适合芒种。” 红衣少女声音更轻了,很认真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的。” 夜月萧叶没想到红衣少女还在继续纠结,愣了愣。 他有些尴尬地撇开轮椅的话题,眼光转向大院里的落木道:“我听落木说,你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红衣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夜月萧叶的话:“我在途中听说了夜月和月牙镇约斗的事,有些担心。” “所以回来看看你们,所幸赶得还算及时,多少能帮上点忙。” 夜月萧叶道:“我还好。” “不过,落木就不太好了,封值虽然被他的影伤了,但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落木单凭他自己一人,恐怕很难应付得了封值,衙庭之外我帮不上什么忙了,你” 白姨的脸型从红衣少女的手心浮现出来,她用恶狠狠的声音道:“小子,救下你的小命,还不够知足吗?” “难道你还想让公主到院中涉险不成?” “公主从小到大连吵架都未与人吵过,打架就更不用说了。” “你想怂恿手无寸铁的公主到大院去干吗,难道你想叫公主用嘴咬死封值不成。” 红衣少女沉默了会,垂首低声道:“抱歉,我只会救人,不会打人。”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一脸惭愧。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也是一时心急就胡言乱语了。” “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反倒指望你一个女孩子去涉险,确实是我的不该。” 话说到此,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镇衙大院。 大院里,封值已经封住了大腿上流血的伤口。 在封值给自己止血的过程中,落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没有趁机攻击。 止住血之后,封值缓缓站起身来,道:“你的直觉是对的。” 落木闻言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封值轻轻一挥手,一把羽翎弯刀脱袖而出。 只见空中闪过一道五颜六色的艳丽虹光,羽翎弯刀豁然分开,器息分成十叶,其状宛若孔雀开屏。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哇了一声,道:“这就是封家的传家宝器孔雀翎了吗?” 封值伸手在空中一抓,他被黑衣少女袭击退走时,腿脚上喷落在地面的十滴血从尘土中临空扬起。 血滴中央各自穿出一根菱状刀尖的小刀,小刀飞起,落回到十叶羽翎之中。 封值在被成功偷袭的刹那间迅速撤退,在撤退的片刻间就借助血滴,以极其隐秘的手段布下了十叶刀翎。 这十叶刀翎,不仅能为自己断后,同时可以伺机伏击紧追不舍的的对手。 落木后背升起一股冷气,暗道,好快的侧应反应! 被突然袭击之后,依然临危不乱,暗布刀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些,应变之快,已经近乎本能。 夜月萧叶叹了一声道:“我一直很庆幸青云布衣没有参战。” “但,很不幸的是,封值来了。” “他虽然排名不及青云布衣,但却也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对于练息境的练息师而言,他的强大依然令人窒息。” 院中,封值道:“如果你刚才追杀过来,我有把握伤了你,却并没把握杀了你,因为你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体。” “但如果追杀过来的是你的影,那她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 “只要她再往前踏进两步,她会死!” 落木凝眸道:“所以,十叶雀翎还杀不了我。” 封值点点头道:“是的。” “十叶雀翎杀不了你,但我不只有十叶雀翎。” 说着,他的手中轻轻一转,羽翎弯刀继续扩展开来,又新分出四十叶器息雀翎。 “如果十叶雀翎不够杀了你,那你觉得五十叶雀翎够不够?” 看着明煌煌的刀翎,落木头皮一阵发麻,握住斩铁的手指关节不觉中泛出了白色。 封值感觉到了落木的紧张:“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应该是够了。” “但若你只死在五十叶雀翎之下,也太看不起你了。” “你这样的对手,有资格葬送在百叶雀翎之下。” 封值俯首,郑重作了一揖道:“这是我对你这样的对手该有的尊重!” 说完,羽翎弯刀再次扩展开来,远看过去,宛若一只骄傲极了的孔雀正在徐徐盛装开屏。 胖乎乎的少年惊呼一声,道:“百叶孔雀翎!” “之前封家最强的封关,也就是他们封家的开创世家的一世老祖,在练息境巅峰的时候也只能开到八十叶。” “八十叶一直是封家练息境的巅峰。疯了,封家从没出现过一个练息境可以开启到百叶孔雀翎的疯子。” 青云布衣感叹一声道:“是啊!” “但那是封家之前的记录了,这个疯子身上倾注了全封全部的心血。” “此子也是不负家族众望,如此盛开,真不愧是封家之天骄啊。” “赠君雀翎百叶,愿君死而无憾。”封值一挥手,喝了一声。 “雀翎瀑!” 第81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空中随声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 在彩虹中生出把把五颜六色的噐息雀翎,雀翎刀尖闪着熠熠冷光,纷纷洒洒当空射落下来。 镇衙大院里,仿佛毫无征兆地突然下了一场雨。 暴雨倾盆,这场雨的面积不大,但在巧妙地避开封值自己的同时,又完美地覆盖了落木所有的退路。 结束了! 月轻言将杯子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淡定笑容。 落木,你或许能躲过十叶雀翎,甚至五十雀翎,但你绝无法躲过百叶雀翎之下的雀翎瀑。 夜月萧叶脸色灰暗,心中亦暗叹一声,见过如此艳丽潇杀的雀翎瀑,月轻言的蝶葬也就只剩下花哨了。 月轻言的蝶葬有少年替落木挡下了,那这更强势的雀翎瀑呢,有谁能挡? 可有谁能挡? 彩虹升起在天上,器息雀翎的翎尖锋芒如繁星点点从天而降。 落木抬头望去。 别人看见的是百叶雀翎的五彩斑斓。 从他的角度看,看见的是一片密集的黑点。 头顶之上是白天里的黑夜,又是黑夜里的白昼。 黑白斑驳与五彩绚烂的美丽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可如此美丽的情景,落木所能做所要的当然不是欣赏,而是承受。 他要承受当然不是雀翎瀑的绚丽,而是隐藏在这份绚丽之中的萧杀。 如此器势,落木知道有些承受不来,却又不能望而退步。 落木咬了咬牙,举剑朝空。 他的落木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就像是小青山上夜空中的繁星,好美啊!” 落木心头一震,转头一看,只见红衣少女不知何时,和他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斧小曼! 你不是已经离开月牙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落木心头一惊,此刻的自己自保都难,根本无暇去护住她。 可虽然如此,他还是想也不想,伸手就想要把斧小曼从身边推向衙庭。 他没意料到的是,自己刚伸手出去的时候,斧小曼几乎同时也伸出了手。 她的小手轻轻地一握,柔柔地将落木伸出的手握住。 落木微微一颤,由她握在手心。 没有去看落木,斧小曼抬头的目光痴痴地望向艳丽的天空。 落木欣赏不来的,她在欣赏。 艳丽的雀翎刀光,一旦落下来能把人立马扎成一个马蜂窝。 可在她看来,那只是一阵美丽的流星雨。 她喜欢星星,自然喜欢这一片闪亮的流星。 夜月萧叶惊得差点从轮椅上跳出去拽回斧小曼。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啊地叫了一声,也不知是惊还是喜。 海坊的大屏下,又一次鸦雀无声! 月轻言眉头皱了皱,刚刚才平静的心海忽然泛起一阵涟漪,莫名的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舒服到很糟,很糟! 因为这种感觉在少年出现的时候,他也似曾有过。 微风起于青萍之末 斧小曼的浅露微微扬起,一道火光忽然乍现。 一名同样头戴浅露的红妆女子在火光中忽然闪现,只见她轻飘飘地朝空中挥了挥衣袖。 炎炎的火光顿时弥漫在了天空,宛若突然张开一副炎墙的天幕,艳艳如朝阳乍现。 雀翎刀光如瀑,纷纷扎入炎幕,仿佛流星坠入到了火海。 炎墙天幕,在空中掀起波澜,好似石头入水时候荡漾起的涟漪。 波澜一浪浪波浮出,渐渐归于平静。 彩虹散尽,炎幕却依旧盘横在天空。 咣当一声,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月轻言的目光依旧痴痴盯在幻屏上,新倒的滚烫茶水泼溅到了腿脚上,也浑然不觉。 怎么可能? 百叶的雀翎瀑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妈的!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妖孽,之前那股不祥的预感居然是真的, 妈的,她妈的,去她姥姥的! 月牙镇此时的街面异常冷清,冷清到街面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今天的骷髅坊也特别清静,莫铁匠躺在仰椅上,默默地抽着烟。 坊院门口的一旁堆放着新鲜水灵的水果,无精打采的青驴却看也不看一眼,一脸嫌弃地趴在院子里。 此刻,青驴突然一跃而起,双目炯炯有神,仰望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四只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 莫铁匠几乎同时,也一跃从仰椅上跳了起来。 “是她!是她了” 他走到骷颅坊大院门口,一边仰望天空,一边抚摸青驴的背脊,道:“真是她啊,好久不见了” 竹林小筑。 风过竹梢,叶片沙沙作响。 芒琴躺在摇摆着仰椅上,忽然按住犄角,仰椅立刻停止了摇摆。 一片梧桐的树叶从空中飘落,落在仰椅一侧的石桌上。 石桌上,一把琴静静的平躺在上面。 琴弦突然自己动了一下,传出一声清亮的声音。 琴声悠远而细长,久久不散。 芒琴抬头望向镇衙大院方向,一双盲眼翻动了一下,眼珠变得好像常人一般炯炯有神。 他站起身来,默默地把手按放在琴弦之上,琴音渐渐停歇 剑庐,流剑在炉边闭目打坐。 今天的炉火比平时火热,一把长剑插在火炉中央。 烈焰熊熊燃烧,但长剑却没有丝毫被灼烧的迹象,倒像是在温水中洗浴一般轻快。 火焰忽然朝四周晃动了起来,长剑瑟瑟发抖,剑身铮铮作响。 流剑睁开双眼,朝镇衙大院方向望了望,强忍内心波动,缓缓道:“无事!” 长剑徐徐平静下来,火焰也随之停止了晃动。 流剑继续默默闭眼打坐。 春风酒楼。 金玉正躲在自己房间里,房间的一张大桌上,铺着一张张银票。 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和他的大脑袋构成了巨大的反差,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金玉看银票的眼睛里透着光,好像在看一个又一个躺在自己床上玉体横陈的小情人。 突然,他的身躯一震,全身的肥肉都抖了起来。 目光迅速转向窗外,一阵错愕之后,金玉突然一跃而起,将桌子上的银票尽数收入囊中,一边收,嘴里一边怪叫。 “悠着点,咋冒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别再烧了我家的银票子才好。” 月牙湖西畔,流水人家。 微风不起波澜,老镇长一如既往地在水池旁抱卷静静读书。 平静的池面,突然喷出一道水柱。 水柱喷向空中,惊得左近的一条红鲤跟着跃出水面,其余几条鲤鱼一晃都全沉入水底,散远了去。 老镇长放下书卷,将煮水的炭火拨小了些,随手倒上一杯茶。 一股热气从杯子口冒出来,他将杯子握在手心。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缓缓感叹一声,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第82章 可能 胖乎乎的少年在一阵目瞪口呆之后,突然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她,她,那,那个小姑娘家的居然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封值的雀翎瀑!那可是一百羽的雀翎瀑!” “青云布衣,你快来看看,仔细瞧瞧,她还是练息境的吗?” 青云布衣眉头紧皱,心中不愿理会呀呀乱叫的胖乎乎少年,但还是勉强回答他道:“她不是练息境!” 胖乎乎的少年哇了一声,道:“既然她不在练息境,那算犯规了?” 青云布衣沉默着再细细看了斧小曼几眼,犹豫了会,摇了摇头道:“不算!” 胖乎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道:“这都不算犯规?” 青云布衣断然道:“不算!” 胖乎乎的少年摇晃着大脑袋,一脸不解道:“为何?” 青云布衣叹息一声,道:“因为她还不曾练息!” 什么? 胖乎乎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不曾练息! 不曾练息,那就是连练息师都算不上。 连练息师都算不上,那就是最起码的练息境都够不上,境界自然是在虚空境之下,当然不算犯规! 胖乎乎的少年愣了会道。 “怎么可能?” “她若不曾练息,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在夜月之中,不,在大陆之上,虚空境之下,能挡下封值的雀翎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青云布衣再一次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刚刚已经在他们眼前揭晓过了,他再回答,纯属多余。 一个刚看过答案的考生,还在问答案是什么,这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胖乎乎的少年似乎自己也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蠢,他尬笑了两声。 “我自然知道,刚才是她接下了封值的雀翎瀑。” “我是想说,一个都不曾练息之人,怎么可能如此之强?这完全不合常理!” 青云布衣道:“强的并不是她。” “而是她!” 胖乎乎的少年哦了一声,这次他算是听明白的了。 青云布衣所说的第一个她指的是斧小曼,而第二个她却是指那位红妆女子。 “那她又是谁?”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疑惑地盯着盯着红妆女子瞧,但那红妆女子与斧小曼一样都带着浅露,他的眼光再怎么瞧,也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抹红艳。 青云布衣这次没有回答,因为此刻,他也正盯着那位红妆女子,在心里默默地问,你又是谁? 这个问题,他目前没有答案。 但是,他知道,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封值就已经失去了胜算。 所以,他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直觉,这一场,依然会是月牙镇胜。 月牙镇绝不是一个简单平凡的塞外小镇。 这一点,在老镇长一剑出西山的那一刻起,整个夜月,不,不止夜月,应该说整个中土大陆,乃至西疆都意识到了。 虽然如此,身临其境,亲身体会,却又是另一回事。 究竟是闻名不如见面,还是见面不如闻名,终究要见了面才会知道。 而这,或许才是夜月王夜月幕一要他出现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青云布衣知道,作为裁决,他其实就是夜月幕一放在月牙镇的一双眼。 胖乎乎的少年突然眼光一亮,自语自答。 “器灵!” “对,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符合器灵的特征。“ “青云布衣,她一定是器灵,对不对?” “可,她如果是器灵,那浅露必定是王级以上的宝器,否则孕养不了这么强大的器灵。” “不对,不对,只有撼天境才能驱使王级以上宝器的器灵。” “如果那是王级的宝器,那戴浅露的少女岂非已达撼天境?” “这,这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也不对,练息境上虚空镜,虚空镜上无法境,无法境上破灵境,破灵境上才是撼天境。” “如果她是撼天境,封值在她面前也就是一只蚂蚁,早被捏死了。” “她是谁,她又是谁,她们究竟是谁?” 场中的封值并没有胖乎乎的少年那么多的困惑,他没有去看已经被摧毁了的百叶雀翎,而是呆呆地望向红艳艳的天空。 天空?不更准确地说,他望向的是天空中那一片火海炎墙。 好生强大的器息啊! 封值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好像酒后泛起的糟红。 这是紧张还是红光的映照? 都不是!胖乎乎的少年知道,那是异常兴奋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封值的脸庞。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油然而生。 糟了,这个封值又要疯了! 斧小曼松开落木的手,眼光从空中收回,用一张十分真挚的口吻对封值道:“你的雀翎瀑如此绚丽,好生让人喜欢。” “但是,你赢不了我们的!”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听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夜月萧叶暗暗皱起了眉头,因为只有他听出了斧小曼的话音之外里包含的麻烦。 有斧小曼在,封值的确赢不了。 但封值赢不了,并不意味着月牙镇就能赢了封值。 这不是说斧小曼,或者说红妆女子不够强,而是斧小曼说过,她只会救人,不会打人。 人她已经救了。 打人呢,她不会! 你不打他,就算他只是一个泥塑木偶,他也不会倒下。 这是一场生死不论的拼斗,不倒下就不算输。 所以,封值无法击败斧小曼,但斧小曼也赢不了他。 要是这样,现在场上,要想击倒封值,只能靠落木。 若是之前,指望落木击败封值,夜月萧叶并不会抱有任何幻想。 但现在,至少他看见了一丝丝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斧小曼在,有她在,就有红妆女子在,有红妆女子在,就首先确保了落木可先立于不败。 有了这层保护衣,或许落木 此时场中默默望向天空的,除了封值,还有落木。 他的眼里闪烁着微光。 如果说封值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兴奋,那么,落木眼中的微光,则是希望。 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让他看到了击败封值的可能。 如果这个想法得到印证,那么,他可能会赢! 第83章 守护 夜月萧叶与落木正在心里暗自盘算的时候,封值已经徐徐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略过了落木,转向斧小曼,皱起眉,摇了摇头道。 “往日我也喜欢,但今日我不喜欢!” 斧小曼有些诧异,小声道:“雀翎如瀑,如此美丽炫目,你怎能不喜欢?” “你以为我的雀翎瀑是用来给你放烟花看的吗?”封值耷拉下脑袋。 他冷哼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 “再华丽的招式,输了都不值一观。只要能赢,狗啃泥的烂招都比这个漂亮!” 斧小曼心中暗道,狗啃泥得有多难看,这怎么能比得了? 她嘴角微微张了张,却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然后呢?”封值说话的时候表面轻松,其实暗地里却已经如临大敌。 斧小曼微微一愣,道:“什么然后?” 封值闻言也是一愣,良久之后,正色道:“你说,我赢不了,我信!那,然后呢?” “然后呢?”斧小曼小心翼翼地反问道:“然后,你不认输吗?” 封值沉默了会,用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语气道:“我会输,但不会认,因为我还想试试!” 斧小曼暗暗皱起了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能沉默不语。 封值等了会,见斧小曼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她没听清,便又大声道:“我说,我想试试,你放马过来就是,我接着!” 胖乎乎的少年在楼上暴跳起来,挥手大叫起来,道:“完了,完了,要完犊子了!” “封值,试你个鬼!疯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发疯了!” 斧小曼显得有些局促,两个手指圈圈着打转,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我不会。” 全神戒备的封值愣了愣,不解道:“你不会?什么不会?” “嗯!”斧小曼的声音变得更低了,道:“我不会打架。” 封值脸上隐隐现出怒意:“打架?” “这不是打架,这是约斗,是战斗,而且还是不论生死的那种!你明不明白?” 斧小曼怯怯道:“打架我不会,战斗更不会。” 封值又愣了会,良久之后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那,你想怎样?” 斧小曼低头想了想,道:“要不,你再来打我试试。” “等你打累了,没有器力了,就认输,好不好?” 封值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站在斧小曼身旁的红妆女子。 “不好,我再攻你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且,百叶的雀翎瀑,以我现有的境阶器息,最多还能再出招一次。” “这一次机会,我想用来试试能否接下你的一招,你还是出招!” 斧小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我真没有什么招。” 封值这下觉得自己真要疯了,再也忍不住,高声怒叫道:“这里可不是马戏场,你不肯出招,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斧小曼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守护月牙镇!” “守护?”封值道:“据我所知,月牙镇就没有你这号人。” “这里不是你的家,这么个破落的塞外小镇,有什么值得你守护的?” 斧小曼不等封值说话,就接着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不!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是世家公子,从小有父母养护庇佑,你不懂家有多重要,家是什么。” “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这里让我心安,这里就是我的家!” 封值嘶吼道:“好!” “想守护这里,那你别跟我咬文嚼字,倒是放马过来呀!” “你不肯打,怎么赢我?不能赢我,怎么守护你自以为是的家。” 落木走上前,将斧小曼拉在身后,冲封值道:“你朝她大呼小叫什么,还想打的话,我来!” 封值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屑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行!” 落木道:“行,不行,不试过怎么知道?” “你不也想试试,那我也想试试。” 封值还是摇了摇头道:“有她在,我赢不了你,但你想胜我,却也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没错,我胜不了你。”落木点了点头后,又接着道:“但是我们能赢你。” 封值道:“你们?” 落木没有答话,恭恭敬敬地对红妆女子作了一揖,道:“可否借火一用?” 红妆女子没有回应落木的话,只是转头默默看向斧小曼。 斧小曼默默点了点头,代红妆女子道:“可!” 封值眼光一亮,想到了什么,口吻从不屑转成了赞赏:“有点意思!” “落木,你小子真敢想,再弱,毕竟还是个御息师,火火相融,以火御火,这或可一试!” 胖乎乎的少年挠首道:“这样也可以?” “御息师融息不该是跨属性才融合的吗,落木的器息本就是火,同性相斥,怎可相融?” 青云布衣眉头习惯性微皱道:“有何不可。” “异性器息相融可以互补有无,从而强化属性器息的攻击。所以,御息师融息,通常会选择与自己器息属性有补益的异性器息相融。” “但,并非同属性器息就不可融息,只不过同属性器息更容易出现同性相斥的排异,所以同性噐息融息起来更为艰难。” “要是融息控制不好,同属性相融,不仅不能强化攻击,反而在互相内耗中被弱化,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种同属性融息,在境界差异的练息师之间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即使是境阶高于被融息方的御息师也不敢轻易尝试。” “那红妆女子的噐息不仅与落木噐息同性,而且远强盛于他。” “同属性下,以弱融强,以弱控强,这种方式的融息几乎无异于自杀。” 胖乎乎的少年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如果落木融息出了问题,不仅会削弱他自己的噐息攻击力量,而且也会弱化那位红妆女子自身的器息。” 青云布衣道:“没错!” 胖乎乎的少年一拍桌子,脱口而出道:“要是这样,一旦落木融息失败,封值岂非可以趁机突破红妆女子的防线。” “这,这样的话,封值岂非反而有了一线胜机?” “他们这两个家伙,都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远远凝视着落木。 落木,若你不去融息,至少可立于不败。 可你要是强行御器融息红妆女子的噐息,不胜则必败! 这样的抉择,那样的结果,确定是你想要的吗? 想到这里,他又把目光转向斧小曼,如果落木融息失败,败的可不止是落木,也还有你,甚至整个月牙镇都会为你们做出的选择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一点,你,你们,可全都想明白了? 第84章 战吗 在青云布衣心中暗自权衡的时候,斧小曼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心中只有一个简单不过的想法,既然落木想试试,那就帮他试试。 至于成败,得失,她根本就没有过像青云布衣那样的权衡计较。 胖乎乎的少年瞳孔渐渐放大,呼吸跟着心跳急促起来。 “青云布衣,你说,他们,都疯了!” 大院之中,落木抬头,一剑指天。 一道黑色的火柱从斩铁剑尖喷涌出来,冲向天空。 什么情况? 被月轻言消耗了那么久的斩铁,居然还有如此强盛的器息? 但凡听闻过斩铁之名的人,无不震惊! 红妆女子朝天空挥了挥衣袖,火海炎墙中的红色火焰顿时欢快地跳跃起来。 黑色的火炷冲进红艳艳的火海,立刻被烈焰吞没了进去,就好像封值的雀翎落入火海一样,消无声息。 太强了! 落入火海炎墙的外物都会被融化,哪怕是落木催发出的火云黑色火焰也是一样! 以弱御强,本就大忌。 何况还是同性器息相融,那毫无疑问,更是难上加难! 封值神色凝重地望着翻腾的火海,随着黑色火柱越来越多地被吞噬进去,火海渐渐平静。 就要彼此消耗殆尽了么? 落木握着斩铁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汗如雨下! 封值眼光微微一亮,兴奋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可惜。 融息不成反被噬! 落木,你,完了! 封值摇了摇头,可惜中又略带着些失望,手中的雀翎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徐徐展开。 黑色火柱越来越小,最后虚晃了一下,全部消失在火海之中! 谁都看得出,此刻就是封值最佳的出手时机。 封值自然不会错过。 一雀百翎,若融息成功,对抗融息攻击,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若落木融息失败,则一举将眼前两人全部击杀。 斩草除根,方能不留生息! 一道彩虹在火海的云层下浮现。 海坊之中,围观幻屏的月牙镇人屏住了呼吸。 杨二傻突然大叫一声:“落木必胜!” 不过,这次并没有人跟着他呼喊。 就这么倒下了吗? 不! 如果我倒下,月牙镇将就此倒下。 对夜月而言,像月牙镇这样的塞外偏僻之地,即使失去,也无伤大雅。 但对月牙镇人而言,月牙镇就是他们的全部。 因为在月牙镇人眼中,月牙镇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所以,夜月即使再强大,依然可以败! 而月牙镇即使再弱,却不能承受一败! 所以,我不能倒! 落木抬头,破碎的衣裳随风起舞。 他望向幻屏的视角,喝了一声道:“夜月已至,月牙镇能退吗?” 杨二傻高呼一声:“不退!” 此时,幻屏下的月牙镇人随时高呼:“不退!” 落木举剑在手:“战吗?” “战!” “我剑在手,可愿随我一战!” “战!” “战!” 月牙镇人的呼声再一次爆发,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封值眉头微皱,猛地挥下孔雀翎。 器息雀翎潇潇而下 大院中,乍看上去,好像夏日傍晚一阵大雨后,落日重现的壮丽场景。 火烧的云霞的吞没下最后一丝乌云,美丽的彩虹,同时出现。 还来不及惊叹,彩虹下面就又下了一场猛烈的暴雨 雨点在火光和彩虹的映照下,梨花暴雨变成了五彩的流星! 落木脸色苍白,汗流满面,目光渐渐涣散,眼前的景象虚浮摇晃起来。 斧小曼抬头望着空中,双眼闪亮。 此刻的她再次被流星雨吸引,好像忘记了周边所有。 对她来说,如此美景,犹如佳酿入口,沉醉其中而不愿自拔。 这一刻,一片看似的宁静之下,不知道多少外来赌客心里却掀起来阵阵波涛,脑海里反复响着两个字。 完了! 完了! 雀翎在月牙镇人的呼喊声中,纷纷洒洒暴击而下。 斩铁微微摇摆,一股不可见的人气纷纷向它汇聚。 一片寂寥中,落木猛地在大院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嘶吼声中,人气融入火云,术纹疯狂流转。 落木所有噐息不做任何保留,如洪水爆发,融入进火海。 空中,火烧云洞开。 一把把由火焰凝聚而出的飞刀急射而出,每一把火红的飞刀上都印着一个黑炎的火云纹。 飞刀一出洞口,黑色的火云立刻在刀柄上的火云纹中燃烧起来,飞刀瞬息加速,快若闪电。 黑炎覆盖的火云飞刀,后发而先至。 瞬间追上五彩的流星雀翎,刀锋切过星雨雀翎,雀翎锋芒犹如剁碎的梨花,片片飞散。 什么!他他落木居然成功融息了! 火红的烈焰和黑色的火云融合,形成了黑红交辉的火云飞刀。 这火火相融,竟强悍如斯! 你有雀翎百羽,然,黑红交辉的火云飞刀何止百羽! 好强啊! 可惜了!斧小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眼前就要被摧毁的景象,脑海里还在回味那一片五彩的流星。 嗯,好美! 可惜,流星易逝! 飞刀刀锋与雀翎锋芒相遇之后,火星熄灭! 百羽雀翎纷纷落地,一切嘈杂重归于寂寥。 落木身体摇摇欲坠,一剑插地,依靠斩铁的支撑,勉强将身子立住。 看的出来,落木器息和体能的消耗都已经到了极致。 封值呢,两击雀翎瀑之后,器息也同样已经耗尽,但比起落木,他的体能还没出什么问题。 就刚才拼的一招下来,雀翎瀑虽然已经被彻底摧毁,但并没有再次伤到封值。 所以,这一拼,表面上算平! 但,观战之人却都认为,封值败了! 即使是封值,他也以为自己败了! 海坊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 接着,一个又一个,很快,海坊里欢呼声宛如潮涌。酒水飞洒,酒瓶酒坛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月轻言呆呆看着幻屏,他的心也跟着落地的酒杯酒坛碎了一地! 胖乎乎的少年用胖乎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大脑门。 “他他,落木居然赢了?” 青云布衣没有说话,眼前的场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胜败似乎又在他最初的意料之中。 虽然有过稍瞬即逝的吃惊,但对青云布衣来说,也不过是平静的水面微微泛起波澜,很快归于平静。 “好!你很好!落木,你终究并没有让我失望!” 自认已败的封值没有任何颓废。 他的呼吸出乎寻常地急促,脸上次泛起更多红光,满脸一片通红。 听到封值的叫好声,夜月萧叶刚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败了还叫好,他感觉封值还要继续疯,便朝封值大声道:“封值,够了,你已经败了!” 但封值浑然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这时候,他体内正器息翻涌,刚刚来自融息的黑炎飞刀强大的压制状态,猛烈地刺激到了他。 在刹那间,他知道,自己久等的破境契机终于到了。 这一刻,练息终于圆满,境界壁垒随之突破! 原来消耗殆尽的器息,一下随着境界破壁潮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宛若新生!不,是一场完完整整的蜕变! 封值全身上下无比舒爽,他昂首一声长笑,笑声响彻天际。 他响亮的笑声一下镇住了欢呼的、心碎的人群。 月牙镇,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封值的声音在大院里嗡嗡响起:“再来,我还想试试!” 夜月萧叶心头一紧,再一次紧紧握住芒种。 斧小曼睁开眼睛,默默上前一步,站回到落木身边。 “你们不来,那就我来!”封值手指交错,雀翎再一次展开。 十叶二十叶五十叶一百叶 胖乎乎的少年惊得目瞪口呆:“疯子,他的器息什么时候恢复了?” 雀翎在他的震惊中,还在继续展开 一百二十叶一百五十叶 雀翎一叶接着一叶骄艳地开屏,一直展开到两百叶才停止。 胖乎乎的少年大叫起来。 “两百叶!我的妈呀!这不可能!不对,不对,这是封值这个疯子突破到虚空境了!” 一弯彩虹在天空浮现 还来?落木强撑着凝聚渐渐涣散的目光,握住斩铁的手指更加惨白。 这一次,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第85章 剑息 若不是勉强依靠斩铁支撑,落木连站都站不住。 可他需要斩铁支撑的不仅仅他自己,还有整个月牙镇。 所以,他决然拔剑,向天! 噐息已尽,唯有剑锋! 剑庐中,闭目打坐的流剑,突然睁开双眼,炉火中的剑身轻轻振了一下。 镇衙大院的墙壁上的一道划痕上,泛起一道凛然剑息,剑息浩然如霜 胖乎乎的少年惊叫道:“青云布衣,你快看,那墙上是什么东西?” 没听见青云布衣回应,他回头一看,青云布衣已经不见了踪影。 胖乎乎的少年又吃了一惊。 再转回头来,只见青云布衣已经出现在了镇衙大院之内,他稳稳站在封值身后,抬手一击,拍在封值脑后,封值的长笑声嘎然而止,身躯瘫软下来。 刹时,孔雀翎噐息全消,彩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中。 青云布衣一手抓住封值后颈的领子,随手一甩,把封值从镇衙大院里远远地抛了出去。 封值的身影宛若一个气球飞出去,远远的化成一个黑点,朝小青山方向坠落下去。 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些,青云布衣没有进也没有退,而是毕恭毕敬地俯首朝大院墙壁划痕泛起的剑气作了一揖,一脸恭敬。 “封值认输!” 如霜剑息闻声一滞,随后白光一闪,退回到了墙壁划痕之内。 剑庐中,炉火中的剑身恢复平静,流剑缓缓闭上双眼,继续垂首打坐。 眼看剑息消失不见,青云布衣再次朝墙壁划痕方向作了一揖,随后身影一晃在镇衙大院里消失了去。 看着去而复返的青云布衣,胖乎乎的少年劈头就问道:“青云布衣,你身为裁决,怎么可以亲自下场?” 青云布衣冷哼了一声,道:“我身为裁决,下场裁决,有何不妥?” 说完之后,转身坐下,端起茶杯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胖乎乎的少年此时才发现青云布衣端杯的手,在不易觉察的微微颤抖。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青云布衣在下场之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从未见他紧张成这样。 胖乎乎的少年细细观察了下青云布衣,惊讶地发现青云布衣的后背已经湿掉了一整片。 胖乎乎的少年在青云布衣对面默默坐下,也端起茶杯。 他喝了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道剑息竟如此可怕?” 青云布衣哼了一声道:“不然呢?” 胖乎乎的少年吐了吐舌头,接着问道:“如果你刚才直接出手,可有把握挡下那道剑息?” 青云布衣眼光微凝,没有正面回答。 “去挡那道剑息?只有封值这种疯子才会做这种蠢事,我还不想死!”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沉默了,过了会后道:“这剑息的威压明显远在练息境之上,难道这道剑气的背后操控之人真敢犯规杀了封值不成?” “犯规?”青云布衣道:“封值刚才已经突破到虚空境,到了虚空境,他就已经没资格继续参战了。” “你说,他们可有犯了哪条规?一定要说犯规的话,也是封值犯规了。” “此刻,只要封值以虚空境的境界继续攻击落木他们几个,不管那道剑息来自何人,杀了他也是白杀!” 胖乎乎的少年吸了口冷气。 “所以,你裁决封值输,其实是救了他一条命!” 青云布衣道:“封值这种天赋的练息师,要是死了,不仅仅是封家的损失,也将会是我们夜月的重大损失。” 胖乎乎的少年笑眯眯道:“你要这么说,对宫城和阴顷何其不公平。” “封值为夜月而战,难道他们俩就不是?” “你救了封值,却不愿去救宫城和阴顷,宫后娘娘和阴家那边可不太好交代啊。” 青云布衣淡淡道:“谁说是我救了封值?” “封值犯规,我身为裁决,将其驱逐出场,乃是裁决职责所在。不要说宫后娘娘和阴家,就是在王上面前,也是我有理。”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抚掌大笑道:“有理,有理,你有理!” “桂花楼的人做事,看来也不全都是死板一块。青云布衣,我现在怎么看你越来越顺眼了呢!” 青云布衣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道:“被你这样的奸商盯着看,还是不顺眼些的好。” 胖乎乎的少年哈哈大笑道:“青云布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放心,要有那么一天,你和我做生意,在骗光你之前,我一定会给你留下两个铜板的本钱。” 青云布衣道:“看在你肯给我留两个铜板的份上,要是你有一日与我为敌,我也会给你留一口气在。” 胖乎乎的少年道:“这门生意做得!两个铜板换到了一条命。” 青云布衣冷冷道:“是一口气,不是一条命,还能不能有命,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你这种人的一口气,在我眼里也就只值两个铜板。” “也成!”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夸张地哆嗦了一下。 “终究还是桂花楼的人啊,和你们做个生意,都能做出阴森恐怖的感觉来!” 青云布衣道:“那是你的看法。” “在我眼里就没什么生意,但我不欠人人情。一口气不过是还你两个铜板的人情而已。” “好!”胖乎乎的少年转眼望向镇衙大院。 “你说,如果这一场并没有什么境界上的规则限制,放任封值破境一搏,两百羽的雀翎瀑下,那个落木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青云布衣指了指院中的斧小曼和红妆女子,道:“有她们,即使是两百羽的雀翎瀑也伤不了落木分毫。” 胖乎乎的少年晃着大脑袋,更加好奇起来。 “那,如果没有她们呢?落木会死在雀翎瀑的千疮百孔之下?” 青云布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有见过打擂吗?” 胖乎乎的少年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道:“见过。” 青云布衣接着问道:“打擂的人在擂台上,没有自己认输,没有倒下前,会被判输吗?”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判输!” 青云布衣道:“你看落木可曾有自己认输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摇头道:“不曾!” 青云布衣道:“那,落木倒地不起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迷了迷眼道:“还没!” 青云布衣道:“那你凭什么觉得落木一定会败?” “若是未败,那又怎么确定死的一定会是他?”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瞪大了眼睛,愕然无语。 第86章 第七人 青云布衣道:“在对手彻底倒下之前,输赢都没有定论,何况乎生死。” 胖乎乎的少年道:“都拼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这个落木还有反击之力?” 青云布衣不置可否道:“谁知道呢?如果是我,永远不会小看一名御息师。” 胖乎乎的少年道:“就算落木是御息师,毕竟也只是练息境初阶。” “我要是他,早该倒下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镇衙大院里传来噗通一声。 只见落木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他终于倒了! 青云布衣下意识地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 胖乎乎的少年急忙摆了摆手。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是他自己倒下的。” 斧小曼听见身后声响,急忙回头,只见落木已经闷头倒了在地上。 眼看封值被青云布衣扔了出去,落木绷紧的心弦一松,终于再也支持不住。 斧小曼不假思索,赶紧转身将落木从地上扶着坐起,探了探鼻息,见他虽然已经晕死过去,但呼吸尚稳,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斩铁失去落木的器息控制,自己缩小起来,主动落回到落木袖口之中。 封值被青云布衣甩飞之后,夜月方面,一时无人进入镇衙。 斧小曼暗皱眉头,抬头看了看一眼红妆女子。 红妆女子心领神会,抬手朝空中招了一下,火海炎墙立刻在空中消逝。 阳光没了火海云层遮挡,再一次从空中洒落下来,镇衙大院恍惚间仿佛又过了一天。 红妆女子化作一道红光,没入斧小曼的浅露中不见。 斧小曼细细地看了看落木的脸色,落木原本苍白的脸色慢慢露出些许血色,看起来他的体能恢复很快。 毕竟体内有南八白狼的血牙,身体的伤害对落木而言,只是一时的。 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能马上清醒过来。 历经几战,落木的器息和精神的消耗已经被严重透支了。 透支的消耗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这两者的恢复显然没有南八白狼血牙护持之下的身体恢复的快。 到目前为止,夜月七人之中,已经现身六人。 虽然战局出乎意料地六人全败,但月牙镇中,少年冥睡,落木晕死,这两人眼下已无战力。 剩下夜月萧夜,自保都难。 至于斧小曼,自保有余,但却毫无攻击之力。 若夜月第七人来,落木、少年与夜月萧夜三者都要兼顾,那就够她头疼的了。 斧小曼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将落木扶起身,试着将他弄回到衙庭里面。 只有落木、少年与夜月萧夜都同时与她在一起,她才能同时兼顾。 可她才将落木的身体拖出半步,就发现自己体格娇小,气力不足,难以拖行。 她想了想,干脆弯下腰,将落木背到自己身上。 斧小曼的体型娇小,相比高大许多的落木,背起来好像一座山压在身上。 远处看过去,只见落木的背影,和斧小曼的一双艰难前行的小腿在挪动。 两人凑成的身影,缓慢地朝衙庭方向一点一点挪动过去。 看着幻屏里斧小曼背着落木的背影,海坊里的人一时都忘记她刚才压制住封值的风采。 即使是将赌筹压在夜月一方的人,都不免对这个小姑娘心生怜惜。 看着斧小曼艰难地背着落木跨过衙庭的门槛,夜月萧叶推动轮椅上前去,手忙脚乱,却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心中不由地暗自愧疚不已。 白姨的脸颊时不时焦急地在斧小曼的手心露出脸来,直到夜月萧叶稳住轮椅,帮着斧小曼将落木放下,才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斧小曼伸出小手拂去额头冒出的细汗,对一脸焦躁的白姨微微笑了笑。 “白姨,我没事的,只是我个子矮小了些,落木哥哥其实也不怎么沉。” 夜月萧叶默默帮着扶好落木挨着位子坐下,满脸焦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落木。 斧小曼平复了下气息,一旁安慰他。 “五公子,你不必太过担心,落木哥哥消耗太大才昏晕过去了,歇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 夜月萧叶闻言略松了口气,满脸感激地对斧小曼道:“小曼,没有你,我们还真难应付得过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斧小曼在浅露下愉快地微笑起来。 被人爱护,被人需要,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啊! 斧小曼和落木回到衙庭之中,镇衙大院里没了人影,顿时显得冷清起来。 围观在幻屏下的人群,看见镇衙大院良久没有动静,不免又有些无聊起来。 他们一个个又坐回位子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喝茶的接着喝茶,嗑瓜子啃糕点的 人一坐下来,闲话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宫城,阴顷,虫二狼,月轻言,封值 这么算起来,夜月已经出场了五位,按约定,夜月还有最后两位没有出场。 不少人开始盘点起夜月练息境的练息师来,纷纷猜测,接下来夜月方面派出场的会是哪两位。 月轻言此刻喝茶的姿势已经不再那么优雅,清香的茶水入口,倒像是喝了口苦酒。 他知道,接下来夜月能出场并不是两位,而是只有一位了。 虽然看不见衙庭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竹叶青应该已经去过了。 他了解竹叶青,竹叶青绝不会错过封值给她留出的机会。 斧小曼把落木拖回衙庭,说明衙庭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如今竹叶青还没现身庭院,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夜月练息境最强的是青云布衣,其次封值。 青云布衣显然是不可能自己上场的,而封值已经被宣告败北。 在夜月,他实在排不出练息境还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超越封值扛起大旗,以一人之力扳回全局。 当然希望也并非没有,月牙镇的连胜也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云小韵出局,少年陷入冥睡。 落木虽然没有出局,但也已经倒下不省人事。 夜月萧叶虽然与情报有很大出入,却依然是最弱的。 斧小曼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再强,也只有防守之力。 如果夜月仅剩下的第七人能出其不意地绕过斧小曼成功控制住夜月萧叶。 那么,希望或许还会有。 海坊大厅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嘈杂。 一论起输赢,自然跟着自己先前压下的筹码分成了两派。 谈论很快变成了不绝于耳的争吵,争吵中,赌筹压在月牙镇上的赌客,似乎从原来渺茫之中看到更多赌赢的可能。 至于赌筹压在夜月上的赌客,也没有因为夜月的连败而颓废,他们纷纷试图从月牙镇余下之人无力再战的判断中找到夜月依旧还能赌赢的希望。 如今的场面,月牙镇只有防守之力,进攻的主动权,依旧还在夜月一方。 胜败,输赢,都压在了夜月第七人的身上! 镇衙大院的树阴在日光下不知不觉中轮转,时间悄悄地溜走 第87章 算计 胖乎乎的少年给自己要了一大壶酒,自斟自饮,越喝越快,胖乎乎的脸庞,渐渐爬满了红晕。 青云布衣静静地喝着茶,默默看着他。 “酒喝再多,也不会影响光阴流逝的快慢。” 胖乎乎的少年涨红着脸道:“是的。” “但是,它能影响我对时间的感觉。” 青云布衣盯着他道:“海坊的那些赌棍们都在等夜月的最后两人上场,但是你知道的,夜月其实已经只剩最后一人了。” 胖乎乎的少年道:“我知道的。” 青云布衣道:“最后上场的,通常是压轴的棋子。” “按常理论,这应该是夜月最强的一颗棋子了。” 胖乎乎的少年晕乎乎地点了点了头,又很快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见得。” 青云布衣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我觉得应该是。” 胖乎乎的少年放肆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应该是?应该是?”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确定,对不对?夜月练息境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强过封值那个疯子?”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手指继续有节奏地,轻轻地敲着桌子。 胖乎乎的少年腆着脸道:“青云布衣,你说,即使来了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弃权不上场的呢?” 青云布衣微微一愣,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作为夜月这一战的压轴练息师,总不至于无耻到这种地步。” 胖乎乎的少年丝毫没有在意青云布衣的冷嘲。 “那我再问你,对于夜月第七人而言,如果一定要战,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的上场时机?”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心中却暗自揣度起来。 落木晕死,那位少年还在冥睡之中,还有比眼下更好的战机吗?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为何还拖着迟迟不肯上场? 若等到落木状态恢复,少年清醒,再加上那位红衣少女,三人形成的攻击和防守能力,青云布衣自认即使是自己上场也没有丝毫胜算。 可若连自己都只能弃子认输,那夜月的练息境练息师之中,又还能有谁能上场一战? 想到这里,青云布衣心中突然一沉。 如果已经明知无法战胜,那么,等落木和少年都恢复过来,即使输了,也输得无可厚非,输得体体面面。 要这么算计下来,落木和那少年都恢复之时,才是最佳的上场时间。 这个死胖子,莫非就是这么想的? 练息一道,我自认这死胖子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但若论算计之术,在死胖子面前,我却是似乎显嫩了些。 想到这里,青云布衣不由正色地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 在桂花楼中,见过太多一时强盛的练息师死于看似微不足道的算计。 他之所以能以练息境掌管桂花楼六处,除了他出类拔萃的练息天赋之外,就是他对擅于算计之人一直以敬而远之道相处。 正因为对这些保持了适当的敬畏之心,才免于他们的算计。 眼前这个一度让他看不起的胖乎乎少年,现在在他眼里越来越像是这类人。 胖乎乎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青云布衣变得有些异样的眼光,自顾自趴在桌子上,红着脸,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数着酒杯,一杯,一杯,又一杯,究竟桌上多少杯 斧小曼抿了一小口夜月萧叶递过来的猴儿醉,赞道:“这就是你们说过的猴儿醉吗?好好喝呀,真是好酒!” 白姨的脸从她的手心露出来,面露不满之色:“公主你以前可没喝过什么酒,哪里分得出个酒的好歹来呀。” 斧小曼伸伸舌头道:“确实分不出什么好歹来,只是觉得好喝了。” 白姨皱眉道:“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越是觉得好喝,越是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醉了。公主年纪尚小,女孩子在外面还是少沾些酒的好。” 斧小曼乖巧地嗯了一声,边说边将酒杯放下:“早听他们说起猴儿醉,忍不住也浅尝了一口,以后不喝就是了。” “如此甚好。”听见斧小曼如此表态,白姨才放心,她的脸在斧小曼的手心慢慢消失了下去。 见此情景,夜月萧叶笑而不语。 现在月牙镇继续参战的人都收拢聚集到了镇衙之中,虽说落木和少年砸暂时都失去了战力,但有斧小曼在,夜月萧叶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以他对夜月的了解,练息境中无人有实力能突破斧小曼的防御,即使虚空境下第一人的青云布衣也不能! 只不过,把如此大的压力都放在斧小曼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夜月萧叶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忍和愧疚。 斧小曼似乎并不太在意夜月萧叶心中所想的事。 她所关心的是昏迷中的落木和沉睡中的少年,尤其是落木,虽然知道并无大碍,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伸手探查一下落木的状态。 昏迷中的落木并感受不到斧小曼的关切,在封值被青云布衣击晕远远扔出大院,宣告认输之后,他强撑之后精神霍然一松,一股倦意顿时汹涌反噬回来,最后再也无法承受之下终于倒了去。 可他倒下去后,精神意识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跟着器息反噬,倒流进入到了斩铁之内。 黑炎产生的源头,山巅大坑上已经没有了火焰,神识从空蒙的空中落下。 落木站在大坑体上面,朝里望,原来这里有股黑色的熔浆从坑缝里涓涓流淌,此刻熔坑体表面已经看不到黑色熔浆冒出来。 落木暗暗皱了皱眉头,意识沿着坑底的缝隙继续往下探查,隐隐感觉到坑底深处依然有黑色熔浆在暗暗涌动,只是流动的黑色熔浆距离坑体表面有些距离,所以还无法涌出坑来。 落木松了口气,暗道,想来是刚才御息,用息过度,不仅抽干了坑体之内的器息,连同坑内的暗流也被强行抽离了出了不少。 暗流深处的器息更加浓郁,黑炎就是由这些黑色暗流中的器息转化出来的。 幸好,这滋生黑炎的器种岩浆并未熄灭。 只要再假以时日积蓄,应该还能恢复回来。 查看过黑炎种源,落木举目四望,只见里面大片空间依旧隐在空蒙之下,眼前,除了自己的脚下的这一处山巅坑体外,还有另外一个山巅露出在云雾之外。 他依稀记得,那处是进到斩铁以来,最先显露出的地方,两把翼族的骨刀就落入在其中的盘口里面。 第88章 日落 落木将自己的意识聚向那个方向,身形自然跟着就来到那个山巅盘口。 他奇怪地发现,原来插入这个盘底中的两把骨刀已经只能看得到刀柄,插入盘口底下的长长骨刀刀身被全部吸入到盘口下面,连个渣都看不见。 落木的身形落到盘口底部,伸手去提刀柄,想看个究竟,可手才触及刀柄,刀柄马上碎裂开,化成尘屑飘散了去。 骨刀是翼族以自身体格蕴养而成的骨器,由骨头凝聚而成,是全身最坚硬的部分。 翼族本身器藏与骨器器藏同聚于骨刀之中,骨刀内有其中器息加持,其坚固程度随着翼族实力的增强也会越加坚韧。 这两把骨刀,虽然只是两名普通翼族的随身之骨器,但已然丝毫不亚于寻常练息境练息师的随身宝器。 如此坚挺的骨刀,竟然就这么化成了一缕轻烟。 落木感叹之后,又想道,这骨刀的骨骼可以消失,那么骨刀之内的器息呢? 难道也凭空消失了? 他蹲下身,将手心贴到骨刀插入的地面,刚想试用器息深入探查一下究竟,一股器息突然从地表钻出,直接从他手心涌入了进去。 这股器息涌入手心之后,直接注入到他体内器藏。落木体内已经枯竭的器藏好像干涸的地面突然下了一场滋润的春雨 落木又惊又喜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身躯一颤,意识不自觉地从斩铁中脱离了出去。 待他再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斧小曼。 斧小曼刚才感应到他身体噐息的变化,正附身过来检查,看见落木清醒过来,又惊又喜的欢呼一声道:“落木哥哥,你醒了?” 落木嗯了一声,刚想自己坐起来,却被夜月萧叶轻轻按住,直到斧小曼细细又将他检查过了一遍,确定无事,才肯放他起来。 在被斧小曼检查的这段时间里,落木自己也暗暗自检了一下,发现身体上的伤早已完全恢复,体内器藏被那股器息注入之后,也已经恢复了。 看来,除了斩铁之中的盘口深处的黑炎器藏恢复还需时间,其它都已经无碍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西沉,晚霞在天边红烧成了一片。 落木心中一惊,问道:“现在几时了?” 夜月萧叶凝眸道:“已是午后五时了,按月牙镇的天气,再过三刻,太阳也就该落山了。” 居然都昏迷了半日,落木眉头皱了皱,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夜月应该还有一人” 夜月萧叶知道他想了解什么,不等他问,就直接答道:“自从你昏迷之后,夜月的人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 落木暗松了一口气之外,心中却还是不无忧虑。 眼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夜月的第七人可真够沉得住气的啊! 虽然之后半日,夜月第七人一直没有出现,但这段时间带给夜月萧夜和斧小曼的压力,却有增无减。 因为,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这种等待,除了极其耗费精力之外,也是一种无形的煎熬。 而这,或许是夜月第七人刻意而为之! 夜月萧叶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公主的存在,让他心存忌惮了。” 斧小曼眉头微微一皱道:“五公子,斧小曼是我的姓名,你们以后叫我小曼就好。” 夜月萧叶听出斧小曼似乎对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喜反憎。 他微微一愣, 道:“是我生分了,小曼,我叫夜月萧叶,落木叫我萧叶,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 斧小曼缓和了些口气道:“嗯,萧叶,这么叫你就没有五公子的称呼那么生硬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回到刚才的话题道:“可是,既然来了,他总归还是要出手的。” 夜月萧叶道:“是的!除非他胆敢背叛宫青柳。背叛宫青柳的代价太大,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我能理解他此刻的迟疑和犹豫。” “我相信,我们月牙镇今日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宫青柳,甚至王上的预判。” “不要说他们,即使是身在你们之中的我,都没想到你们能战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虽然这是月牙镇与夜月之争,但我昨天却是为你们担心了一夜,若你们因我而出了什么意外。” 夜月萧叶说着眼圈微红了起来:“我心何安!” 落木端起斧小曼刚才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摇头笑了笑。 “萧叶,那你可真是瞎操心。” “看来,你还需要用更多时间来了解月牙镇,尤其是我们月牙镇里的那几个叔伯辈的老家伙。” 见夜月萧叶愣而不语,落木接着解释起来。 “若这次夜月与月牙镇之争是在别处,那另当别论。” “月牙镇可是在那几个叔伯辈的老家伙们眼皮子底下,就算败了,我们也出不了什么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搬离月牙镇。” “需要担心的反倒是你自己,你初来乍到,镇里的那些叔伯们是不是也会护着你,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底。” 夜月萧叶略带尴尬的啊了一声,道:“依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多虑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知道,落木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战,他已经不惜拼死而战。 可见在落木心中,已是破釜沉舟。 月牙镇不容有失,所以这一战是绝不能败的! 落木拍了拍夜月萧叶的肩膀。 “他们和我不同,江湖的水趟得多了,对他们来说,信任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东西。” “你需要更多的时间了解月牙镇,融入月牙镇,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你,信任你。” 夜月萧叶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信任这种事情,多说无益。 行动和表现才是对信任最好的表白,说多了反让人更添怀疑。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可时光并不会停止自己前行的脚步。 今日的夕阳终于还是淹没在大漠的地平线上,天终于无声无息地暗了下来! 原本还喧闹的月牙镇,在日落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同时陷入一片寂静。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日落而止,这一战结束了! 赌局也随之水落石出! 竟然,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不管是希望夜月胜的,还是盼望月牙镇赢的,都不免感到一丝丝意外。 因为,所有人哪怕是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秒都在等待着夜月第七人的出现,而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封值下场之后,赌筹压在夜月上的赌徒,心底都一直期盼夜月第七人能给最后的胜负带来意外,可最终的意外之外是,他压根就没有来。 第89章 第六人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茶桌上的大脑袋动了一下,两个脸颊红彤彤的。 他用带满珠光宝气,胖乎乎的双手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黑暗下来的窗外,似乎诧异于天色怎么突然就黑了。 青云布衣刚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道:“结束了,虽然你错过了一个下午,但并没有错过结局。” 胖乎乎的少年双眼一亮,道:“结束了?” “那最后的结局是?” 青云布衣没有理他,身影一闪,眨眼就出现在了镇衙的大院之中。 天色已黑,镇衙的衙役一大早就已经被打发出去,大院中无人掌灯,只有衙庭里的灯光,从门口投射出来,折射在地面上,隐隐映出他孤零零的影子。 海坊里,众人都屏息仰头盯着幻屏。虽然看不清落在院中的身影,但就凭那一身水洗的青衣,谁都无比确信,那就是他:青云布衣! 夜色中的月牙镇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青云布衣的声音在镇衙大院里响起,通过幻屏的放大,整个海坊都响彻着他的声音。 “夜月原定参战七人,实际参战六人,月牙参战六人,依照约定,日息而止。此战,我裁决” 青云布衣的顿了顿后道:“月牙镇-胜!” 欢呼声瞬息沸腾起来,其中同时夹杂着不少骂爹摔杯的声响 这里毕竟是月牙镇的主场啊! 青云布衣宣告结束后,没有继续在镇衙大院里停留,他甚至都没有朝衙庭里面看一眼就直接回到了茶楼。 重新坐回到茶桌,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 身为裁决,青云布衣并没有参战,但他感觉这一日的消耗已经完全不亚于参战的消耗。 胖乎乎的少年弓哈着腰给他斟上一杯茶,笑眯眯道:“这样的结局有些意外,不是吗?” 青云布衣还是没有理他,却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胖乎乎的少年丝毫不在意青云布衣对他置之不理的态度,凑过来。 “嘿,我说啊,青云大人,夜月原定参战七人,实际参战六人不假,不过,月牙参战六人,这个数报得不太对。” “我没记错的话的,月牙镇参战的也就五人,你怎么还多算了一人。” 青云布衣伸手一挡,一脸嫌弃地示意贴过来的胖乎乎少年不要继续靠近过来。 见胖乎乎的少年摆了摆双手,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青云布衣这才冷笑一声道:“难道你就不是个人吗?” 胖乎乎的少年一愣,尬笑一声道:“瞧你说的,这话从何说起?” 青云布衣道:“虽然我不认得你,但我原来一直以为你会是夜月的最后一人。” “现在看来,你显然不是。” 胖乎乎的少年恢复笑容道:“我自然不是,也从来没说过我是夜月第七人啊。”“可,那与月牙镇的参战人数何干?” 青云布衣道:“自然有关。” “因为,你虽然不是夜月的第七人,却是月牙镇的第六人。” 胖乎乎的少年晃着大脑袋,不解道:“月牙镇的第六人?“ ”青云布衣,我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茶楼,更没进入过镇衙大院。” “青云布衣啊,就算你硬要把我列入月牙镇,我也从未参战过,怎么会是月牙镇第六人?” “你虽身在场外,却一直在战局之中。”青云布衣冷冷盯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不是吗?” 胖乎乎少年坐回到茶座,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道:“何解?” 青云布衣道:“夜月虽缺一人,但即使是六人,若相互配合默契,同时围攻镇衙,胜负未必如此,至少不会一场接一场地连败。”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月牙镇之人都能同仇敌忾,联手参战,而夜月却一个接一个地选择了单兵作战?” 胖乎乎的少年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夜月派出的每一人都有着境界上明显的优势,一时贪功冒进也很正常。”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你这话要是用来解释宫城,或许还通。其余五人,不通。” 胖乎乎的少年呵呵笑了两声道:“也是啊,那五位虽然都是练息境,但却都是经过历练的练息师,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轻浮之辈。” 青云布衣盯着胖乎乎的少年的眼睛道:“还要装傻吗,承认,就是你,一个一个地成功瓦解了他们。”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怔,挠首道:“啊,是我吗?不可能,我可没那个能耐啊。” “不,你有!”青云布衣接着道:“宫城是不是你煽动他孤军深入的?”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笑容一僵,默而不语。 “好,这个你可以不认。”青云布衣道:“随后阴顷入场,不用你怂恿,他自己就阻止了其他人入场。不用你费心算计,他自己就作死了,你当时是不是心情极其愉快。” 胖乎乎的少年这次没有急着否认,默而不语。 “接下来,虫二狼上场,月轻言依然选择了旁观。”青云布衣道:“这难道还不应该觉得奇怪吗?” 胖乎乎的少年摊了摊手。 “自从月轻言进入茶楼,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我也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我连影响他的机会都没有,这你可一丁点儿都赖不上我。” 青云布衣道:“月轻言进入茶楼后,你们确实没有过接触。这点,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到我想起你来到我跟前坐而论赌的话。” 胖乎乎的少年道:“这又有何不妥?” “凡是生意人,骨子里都是赌徒。” “恰巧,我就是一个只会做生意的铜臭商贾,自然也会有我的赌博之道。” 青云布衣道:“巧的是,月轻言不仅是个赌徒,而且还不是个一般的赌徒。” 胖乎乎的少年笑了笑道:“天下赌徒自然不止我一个,我是,月轻言是,海坊里的那些赌客又何尝不是,怎么偏偏就巧了。” 青云布衣道:“如果这个不算巧。那么,还有更巧的是,月轻言在入宫之前,收到了一份邀赌帖。” 胖乎乎的少年摇头晃脑道:“众所周知,海坊开局之前,都会给有资格参赌的大客户送上贵宾级的邀赌贴。” “他们月家家大业大,月轻言能收到邀赌贴很正常,这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的啊。” “月家收到邀赌贴,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毛病。”青云布衣皱起眉头道:“有问题的是海坊。” 第90章 庞小郎 胖乎乎的少年道:“海坊?” “海坊是大陆第一赌坊,做的就是赌场的生意,赌场邀赌正常不过了啊。” 青云布衣道:“邀赌贴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海坊将邀赌贴送到了身为参战者之一的月轻言手里,这难道还不算问题吗?” 胖乎乎的少年依旧笑眯眯道:“据我所知,在月轻言收到邀赌贴的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夜月的参战人选。” “所以,这真的不算问题。”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不,你说的这点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海坊选择了一个它以为的恰当人选,选择了一个恰当的送帖时间,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是很合理,落不下什么供人诟病的把柄。” “月轻言也曾和我坐而论赌,我明白他的赌法。” ”我相信,你也明白,他那样的赌徒,必定会一心想着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地影响赌局,从而获取最大的利益。” “如此,他进宫争取一个参战的名额也就理所当然了。” “事实上,他也那样做了,而这,不也正是月轻言能收到海坊邀赌贴的真正原因吗?” 胖乎乎的少年眼光里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狡黠。 “你可以说,你发现了些许疑点,你也可以质疑这些问题,但在我看来,只要没有把柄就是没有问题。” 青云布衣道:“做生意,月轻言不如你,论赌局,他更不如你。” “这一次,他自己被人设计在局中却尤不自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封值那里也收到了海坊的一份邀赌贴,而且这一贴,还是你亲手送给他的。” 胖乎乎的少年默而不语,没有反驳,看起来算是默认了。 自从进入月牙镇之后,他一直与封值在一起,无论如何解释和否认在青云布衣眼里只会是掩饰,所以不管是解释还是否认都没有意义。 青云布衣见胖乎乎的少年不说话,也沉默了起来。 良久,叹气一声道:“我还真是太小看你了。” 胖乎乎的少年摆摆手,可怜兮兮道:“别啊,青云布衣,你这种人的抬举,我可不敢受,也受不起。” “归根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青云布衣道:“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如果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这大陆之内还能有几人敢出门做生意。” 胖乎乎的少年笑了笑,一脸卑谦模样。 “青云布衣,虽然你的骨子里看不起铜臭商贾,但,我还是要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生意人就是臭虫蟑螂,只要这个世界不毁灭,就处处都会有做生意之人。” “而我,也是其中一只小臭虫,小蟑螂。” “如果你认为海坊是一个臭虫蟑螂窝的话,我或许会同意你的看法的,你说是不是?”略略停顿了会,青云布衣手指轻轻叩着茶桌,一字一字道:“庞-小-郎!”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脸色一变,刚才还带着卑谦的笑容立刻凝固了起来。 青云布衣道:“果然是你!” “海坊为大陆第一赌坊,但据我桂花楼的情况,还从未能描述出海坊坊主的真容。” “不过坊间有传闻海坊,最近几年,在无尚皇城快速崛起的皇城海坊坊主,已经实际接掌了整个海坊。” “传闻中,这位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也是一位从不在外露面的翩翩少年郎。” “直到今日,我才敢相信,这个传闻竟是真的。” “因为,无尚皇城海坊坊主庞小郎现在就近在我眼前。” “嗯,不过,传闻中形容的翩翩二字,好像是多余了。” 胖乎乎的少年收起僵硬的笑容,一脸苦涩的样子。 “完了,完了!隐藏了那么久,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被别人认出来也就算了,偏偏被桂花楼的青云布衣认出来了。” “惨了,惨了,以后千万不能在夜月犯事,尤其不能犯上桂花楼的事了。” 青云布衣淡淡道:“无尚皇城的海坊是海坊之中的第一坊,不是财势通天的吗,有何不能?” 庞小郎腆着脸,嘿嘿干笑两声。 “青云布衣说能,自然是能的,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的,是?” 青云布衣道:“不是。” 庞小郎用试探的口吻道:“那” 青云布衣冷冷道:“其实有一个方法解决起来很简单,而且像你这样的有钱人都很喜欢用。” “如果你一时没想起,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只要你随便撒出身家的九牛一毛,不就能雇人把我在月牙镇里杀人灭口了吗?” 庞小郎闻言突然跳起来,整个身子缩在一起像一个肉球,篷的一声,撞开茶楼的窗户,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远远传来他杀猪一般的叫骂声。 “好你个青云布衣,不过跟你开了一个玩笑,我又没真想怎么着你,你就这么记仇,真要杀我呀,天杀的!” 青云布望着庞小郎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果然人越是有钱,就越是怕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座位突然裂开成两半,哗啦一声倒了下去。 庞小郎自然已经听不到青云布衣的冷嘲热讽,他逃出了茶楼后,就没有回头,一路向着小青山方向狂奔而去。 一直到了小青山上,他才放慢脚步,沿途上山,边走边看,似在寻些什么。 小青山并不高,不一会就到了山腰。 山腰的一处岩石上长出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平时这颗老槐虽是斜长出来,脖子歪了,树枝却是挺拔,此刻却连脖子上面也弯了下来,因为脖子之上的树枝挂了一个穿着宽松大褂的少年郎。 少年低垂着头,已经昏死过去。 庞小郎抬头看去,一下就认出了封值。 宽松的大褂勾在树枝上,乍看起来,像是有人专寻到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来了。 庞小郎绕着槐树转了一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喜欢作死的疯子,连落地都要找个歪脖子树吊着。” 说完,一跃而起,将封值从槐树上拎下来,放倒在平地上,呼啦呼啦大呼小叫着一阵连掐带摇。 不一会,封值就清醒了过来。 不待睁眼,封值的身体近乎本能地就贴着地面往后疾退了出去,雀翎落在手中,在疾退中展开,一股强势的器息倾泻而出,四周顿时杀气腾腾。 第91章 疯子,胖子 庞小郎被封值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一下蹦起来,像个皮球,往后面迅速弹走了出去。 他边退,边大声叫道:“封值,是我,是我,我呀,胖子!” 雀翎全部展开之时,封值已经睁开了眼。 看见到胖子在眼前蹦跶着又囔又叫,立刻止住了脚步。 封值警觉地查看了下四周,没发现周边有什么威胁,才缓缓收去了雀翎,一脸茫然。 “胖子,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厐小郎见他冷静下来,才舒了口气道:“这里是月牙镇的小青山啊。” “小青山?我怎么会在小青山?”感到脖子后面隐隐有些生疼,封值想起大院之中被人从背后击晕的情景,大怒道:“胖子,你干嘛背后偷袭我?” 庞小郎见他情绪又激动起来,赶紧往后再退两步,连连摆手。 “封值,你冷静啊,冷静!” “不是我,不是我偷袭你。偷袭你,也要我有这个能耐啊,你说是不是?” 封值低头想了想,道:“确也不像是你,那会是谁?” 庞小郎叹气一声道:“能这样一击把你弄趴下的,当时的场面上除了青云布衣,你还能想出谁?” 封值一怔:“青云布衣?” 他低头沉吟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良久才缓缓道:“这么说,我即使以虚空境调动两百雀翎,依然还是败给了落木?” 见封值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厐小郎走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封值,你不是败给了月牙镇,更不是败给了落木,你是败给了无耻透顶的青云布衣。” “青云布衣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在夜月,一直打着练息境第一人的幌子,把你这个千年老二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次居然连偷袭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卑鄙无耻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说,若不是他从你背后偷袭,绝不可能一击就能打晕你。” “你如今已经破境,踏入虚空境,现在要是正面跟他干起来,青云布衣也不定是你的对手啊。” 封值神色木然,脑海里浮现的尽是镇衙大院里的场景,庞小郎说些了什么,他一句都未听进去。 半晌,封值才叹气一声,垂头丧气道:“在我破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败了。” 天空露出几点星光,月牙镇里灯火通明。 山上的夜风微凉,封值遥望山下的月牙镇,心头拔凉,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大褂。 庞小郎小心翼翼道:“疯子,你既知破境就已经输了,为何还要出手?” 封值微微一笑道:“我虽是输了,但借那时的契机,强势破境镜,当时器势在胸,两百羽翎瀑,如行云流水,兴至而不得不发。” 庞小郎撇了撇嘴道:“你倒是想尽兴了,可惜才上头,就被青云布衣掐去了苗头。” “青云布衣,王八蛋。他不就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一人吗,现在你已经突破到虚空境了,不必再怕他,下次遇上了,弄他!” 封值一愣,默默想了会后摇了摇头。 “可以与之一战,但即使如今高他一境,也并无必胜他的把握。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犯不上。” 庞小郎瞪大了眼睛,道:“封值,你是不是被青云布衣打坏脑袋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是被青云布衣打晕扔到这小青山上的,要不是我刚把你从歪脖子树上解救下来,不定你现在已经吊断气了。” “都这样了,就不算有仇,也该有怨了。你这小胸,也太坦荡了。” 封值歪着脑袋盯住庞小郎,淡淡道:“你与青云布衣有仇?” 庞小郎一愣,摇了摇头。 封值道:“有怨?” 庞小郎愣了下,脑袋摇得破浪鼓一般。 封值哦了一声,眼光从庞小郎脸上移开,道:“那就是你当真以为我被青云布衣打傻了不成?” 庞小郎笑了笑道:“哪能呢,刚才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封值没带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大院墙上的那道剑光,我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意,你在楼上,不可能没觉察到。” 庞小郎笑眯眯道:“自然是觉察到,也看到了,但以你刚破镜时候的强大器势,定然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的,是?” 封值点了点头道:“我当时确实没把它放在眼里,因为当时的我,眼里只有落木。” 庞小郎攒起胖乎乎的拳头,道:“那就对了。” “两百羽翎瀑下,还管它什么狗屁剑光。” 封值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厐小郎一眼。 “那时,只要雀翎瀑出手,我必死无疑!胖子,我是疯,却不是自大到无知。” 庞小郎刚张大的嘴被封值的话搁在了半空,半晌才恬着脸道:“既知如此,你为何还要出招?” 封值道:“都跟你说了,当时箭在弦上,不发不快,不得不发!” 厐小郎唉了一声道:“你这个封值不还是那个疯子吗?” 封值抱手在胸,远眺山下月牙镇黑夜映衬下璀璨的灯火,缓缓道:“所以,最终还是夜月败了?” 庞小郎点了点头道:“都结束了,你出局之后,夜月就再没动静了。” 封值一脸惊讶道:“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我还一直在好奇夜月的第七人究竟会是谁,没想到居然查无此人。” 庞小郎道:“现在想来,这其实也很正常。” “夜月练息境之中,还能有谁比你和青云布衣更强。” 封值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道:“也确实如此。” “这么看来,夜月根本就没有第七人。也对,事实上,若单以境阶而论,夜月即使只出六人,就已经足以压制月牙镇。” 庞小郎道:“只不过,结局还是出乎大多数人意外了。” “这一战之前,谁能想到,夜月会输,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 封值感叹过战局,这时才想起赌局上的契约和筹码,他皱起眉头,弱弱道:“所以,我们的筹码也都赔光了!” “胖子,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切听你的,包赢的。” 庞小郎也皱起眉头,一脸无奈道:“这样不能全怪我,我也没想到,有你压阵都会败。” 封值沮丧地哦了一声,哭丧着脸,夜风刚过去,他身上的大褂不再随风鼓舞,看起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第92章 骗子 庞小郎看着封值一脸发愁的样子道:“败的是你,输的筹码却都全是我的真金白银。” “按照我们之前的契约约定,你连一毛钱都搭不上的。你有什么好沮丧的,要哭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封值咬了咬嘴唇,叹气一声道:“是我太天真了啊!天底下,哪有什么白白掉下来的馅饼。” “我原本以为这是必赢的局,搭上你的筹码,趁此次机会,定能为家里赚出不少的银子。” “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败,所以也没想过这份子赌筹会赔个干净。” “罢了,我既然败了,起因在我。你输去的赌筹,也算上我一半。” 庞小郎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疯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吗?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压下去的筹码可不少,要按你说的这样分,你可要跟着要赔上一大笔钱。” 封值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旋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们封家如今败落,不比从前了,这笔银子,我慢慢付给你,你得容我些时间。” “胖子,你放心,只是晚些时间给你,不管多少,我是绝不会赖你的。” 庞小郎上前一步,肥嘟嘟的手一巴掌拍在封值胸口,道:“封值,你不只是个疯子,你还是个傻子!” “你把那份按过手印的契约拿出来,再睁大眼睛仔细瞅瞅,契约的约定里,虽然不需要你出一分钱,但要是赔了,也不需要你赔给我半毛钱的。” 封值默默从怀中取出那份契约,看也不看,抓在手心里揉了揉,略微用劲,契约顷刻间化成了片片纸屑,随风飘散而去。 “胖子,别当我傻,你我若是赌赢了,有契约在我手里,你想要赖,那是万万不成的。我收着这份契约是为了防止你赢了钱赖我账的。” 他拍了拍手,手心里最后一张纸屑飘飞了出去:“可我败了,你就输了,这份契约对我而言也就已经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庞小郎目瞪口呆地看着化成纸屑的契约飘散在风中,半晌回过神来,笑眯眯道:“行,疯子,随便你怎么想,怎么说。” “你放心,作为一名以诚为本的生意人,我是从来不会介意自己的合伙人是个傻子的。” “生意吗,无非是为利,管他是傻子还是疯子,有钱赚就行,有钱赚什么都好说!” 封值咬了咬牙,道:“胖子,不是这样的,这一场斗和赌,你看我是傻子,而我自己看来,是修心炼意,我可以败,但不能输,所以这笔赌输了的钱我必须担着。” “你就是个生意人,与你多说这个无益,反正你只管列个欠单给我便是。” 庞小郎两眼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线。 “听你这么说,我可就宽心了。” “疯子,这可不是我讹你的,是在助你修心养性,对?” 封值有些不耐烦道:“胖子,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我又不赖你的,欠单拿来便是!” 庞小郎掏出一张单子,道:“其实,在赶到小青山寻你的时候,我一路就在想,怎么着才能让你替我一起分担一点点亏损。” “见到你被挂在歪脖子树上的惨样,原本想好的话,却又不好意思张嘴。” “没想到,疯子你这么仗义,自己就认了筹。” “嗯,其实,这份单子,我早给你准备好了,既然你自己都认了,就拿去。” 封值冷着脸,一声不吭地伸手过去,心道,这个死胖子忒不厚道,我替额外他分担了输去的筹码,他倒是早就在算计我。 眼看封值就要接过单子,庞小郎递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盯着封值。 “疯子,你我不过旅途中偶遇,认识并不久,你一直叫我胖子,却从未问我的姓名,我很好奇,难道你从没想过要问清我是谁吗?” 封值自己伸长手过去,一把夺过单子,不以为然道:“你不就是胖子吗?” 庞小郎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向山下扬长而去。 “对,对,我就是胖子!你是疯子,我是胖子。” “疯子和胖子,全都是傻子,所以能凑到一起!” 封值摇了摇头,其实,你是胖子还是瘦子,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他打开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朝庞小郎远去的背影挥手大叫道:“胖子,你是不是拿错单子了。” 庞小郎头都没回,远远道:“没错的,就是这么多。” 封值脸色煞白,愣了半晌,才大声道:“为何有这么多?” 庞小郎道:“我忘了告诉你,除了你我契约中共有的那份赌筹外,我还另外下了一份自己的赌筹,那一份筹码一不小心让我错押在了月牙镇上。” “既然你认了你的赌筹,那我也就不能藏私了,我把你的这份叠加在了我自己另外一份赌筹上。” “所以,实际上,我们赚的远比你要赔的多,这是你该得的。” 封值闻言一下在风中凌乱了,良久才又将手中的单子再次打开,细细看了又看,单子的右下角赫然印着一个醒目的银号签章。 这根本不是什么欠单,而是一张巨额的银票,银票上连着一串大额数字,这串数字看得封值一阵眼晕。 具体是多少数目,他并没有去数,他只知道,这张银票的数额之大乃他平生所仅见。 这一刻,他的反应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靠,都什么情况,我他妈的居然发财了! 山下,传来庞小郎郎朗的大笑声:“疯子,我说的没错。” “落木跟我说过,我听他的,包赢!” “我跟你说过,听我的,包赢!” “傻子才那么容易轻信别人话,所以,我们都是傻子。” “所以啊,我们包赢,包赢了哈” 落木? 我听胖子的,胖子听落木的? 胖子,原来你是月牙镇的人? 恍然之中,封值也管不得许多。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悠悠地将银票小心纳入囊中。 望着庞小郎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胖子,原来你的筹码真正要压的是月牙镇!” “我是败了,而你,却赢了个盆满钵满。” “你他妈的就是个骗子!” “骗子!你他妈的,真不要脸,骗我赢了好多钱!” 庞小郎下了小青山,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沿着街道左拐右绕十分熟练地转进了镇衙。 赌局结束,海坊中的幻屏已经关闭。 镇衙的人一早就被夜月萧叶遣散,大院里此时依旧无人掌灯,没有自己的灯光,春风楼茶楼的灯火透过围墙稀疏的树枝漏下些许光亮。 最明亮的要数衙庭的门口,衙庭里的灯火跳着红艳艳的火焰,亮丽却并不耀眼。 第93章 杯酒 在青云布衣宣告最终的裁决之后,云小韵已经返回到镇衙,这会儿正在衙庭里。 少年依旧没有醒来,但他的气息已经基本稳定下来。看起来恢复还需要些时日,但身体可以确定已无大碍。 落木、斧小曼、云小韵和夜月萧叶围桌而坐。 几人正聊着天,话题大多在落木和夜月萧叶中展开。 云小韵和斧小曼、夜月萧叶不熟,很少插话。 斧小曼本来话就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地听而不语。 庞小郎大摇大摆地走进衙庭,自己取了个杯子,端起桌上的酒坛,直接往杯子里倒。 只可惜,他倒了半天,才见坛子里勉强漏下一滴猴儿醉。 可怜巴巴地看着最后一滴猴儿醉滴落到酒杯,庞小郎啊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天杀的,你们也不给我留一口,还当我是兄弟吗?” 还没等叫完,眼睛就贼溜溜地往桌上摆着的杯子里扫了一圈,其它杯子都已经空了,只有一个杯子中还留着半盏,便伸手过去拿。 云小韵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敢抢我的试试!” 庞小郎一愣,尴尬地笑了笑,缩回手道:“呵呵,还以为是落木剩的,看错了,看错了。” “不抢,不抢,抢谁的也不敢抢你的啊。” 云小韵没有理他,素手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将杯子中酒一饮而尽。 庞小郎喉头咕噜一声,舔了舔嘴唇。 “不至于,不至于的,云小韵,你不至于要这么下死手啊,我真不会抢你的。” “不信!”云小韵冷冷白了他一眼,道:“还是喝了干脆,省得冷不防被你的猪蹄子端走了去。” 庞小郎无比绝望地叹气一声,挨着落木坐下,用肥敦敦的肩膀顶了顶落木道:“落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落木白了他一眼道:“我有何不对?” 庞小郎道:“人都没到齐呢,你的猴头宴怎么就先开席了,开了也就开了,好歹给我留一杯才是啊,你今个忒不厚道。” 落木伸手拎了拎庞小郎胖乎乎的脸蛋。 “你这满身的酒气,都熏到十里外了,不瞧这红扑扑的脸蛋,都知道你在楼上喝了多少酒,还好意思再来这里抢酒喝?” “你自己喝得痛快的时候,我们正在这里拼命,你怎么没想到给我们也留点?” 庞小郎嘿嘿干笑两声。 “那不一样的,春风楼里的酒怎么能和你的猴儿醉比。” “再说,夜月都没人上场了,你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青云布衣跟前,那感觉全身冷飕飕的,不喝点酒暖暖身子,怕要挺不过来的。” 云小韵白了他一眼:“你一人躲在春风楼里,吃香喝辣,要茶喝茶,要酒喝酒,有什么挺不过来的?” 她用手指了指落木,斧小曼。夜月萧夜和冥睡中的少年道:“看看人家,哪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在他们面前,你还有脸抢酒喝?” 庞小郎道:“云小韵,你这可就误会我了。” “你们的战场在镇衙,落木安排我的战场在春风楼。” “你们在这里面对的是夜月六人,我面对的虽然只有一人,可就这一人,足抵得上六人。” “青云布衣啊,那个天杀的杀货可是青云布衣啊,要不是我跑得快,一差点就被他杀死在茶楼上了。” “你说,我这还不算是出生入死吗?要不是落木硬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塞到我身上,我才不干。” “越说,我怎么越委屈了,嘿,落木,以后这种脏活累活你找别人去,别再找我干了啊!” 话刚说完,眼角瞥到夜月萧叶跟前放着一个空荡荡的酒杯,心生不爽,呲牙道:“喂,你,你就是那个夜月来的五公子吗?”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拱手道:“在下夜月萧叶。” 庞小郎也不跟他客套,一拍桌子。 “夜月萧叶,说起来,这事还得怪你。” 夜月萧叶一愣,道:“如何会怪到我头上?” 庞小郎道:“你可知道,我们几个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喝猴儿醉。” “这猴头宴,从来落木做东,有云小韵,有我,却从没有你的份。” “这位可爱的妹子这一战功劳卓着,她占的份,我也就认了。”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说说你除了坐在衙庭里一动不动,你有什么功劳?” “我说今天的猴儿醉怎么少了,可不就是被你抢了我的份。” “你可知,你的那份猴儿醉本该是留给我喝的。” 落木一巴掌从庞小郎后脑拍过去,骂道:“就你会欺生!” “你给我客气点,萧叶可是月牙镇新上任的镇长,你在人家地盘上,横什么横!” 庞小郎啊了一声,嘟噜道:“什么时候咱的月牙镇成了别人家的地盘了?” 夜月萧叶道:“我这个镇长的位置只是个挂虚职的,算不得数,不知这位是?” 庞小郎也大咧咧拱手道:“在下庞小郎!” 夜月萧叶心头一震,用试探的口吻道:“ 听闻无尚皇城海坊坊主的名讳也是庞小郎,你?” 落木指着庞小郎笑道:“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萧叶,他可是我们月牙镇的一个钱袋子,以后也是你的钱袋子。” 庞小郎翻了个白眼道:“我赚的钱,关他鸟事!” 落木又一巴掌拍过去道:“离家几年,这么快就没记性了?” “你可记得,海坊是谁家开的?” “你可记得,无尚皇城海坊的坊主位子是谁给你求来的?” “整个海坊钱都是月牙镇的钱,何况你还只是无尚皇城的一个坊主而已!” “萧叶如今已经是月牙镇镇长,你说你的钱袋子关不关他的事?” 庞小郎这次机灵了,脑袋往后一缩,躲过落木的巴掌,嘀咕一声道:“落木,你也就知道坑我,就算我的钱袋子关他的事,那我钱袋子里的钱也不关他的事。” 落木怒骂一声道:“扯淡!” 庞小郎哼了一声道:“落木,你别老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要教训我。” “小爷我都离开月牙镇三年多了,现如今,小爷我不仅是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也是大陆第一赌坊海坊的管事人,怎么说,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落木脸色一黑道:“哎呀,这位小爷了不得,小小年纪不仅是无尚皇城海坊坊主,还是海坊管事人了。” “不知道这位尾巴翘上天的小爷是否还记得,是谁那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帮你弄去无尚皇城海坊的?” 庞小郎闻言涩涩道:“那年不是我离家出走,实在无处可去,才来求的你吗?” 落木道:“你信不信,我能帮你弄去无尚海坊当坊主,明天也能帮着把你的位置换个人来坐?” 庞小郎嘻笑一声,厚着脸皮道:“这我可不信,要想换我,你说了不算,得海坊坊主发话才算数。” &34;牙镇里,我不信除了我谁还能比我把海坊经营得更好。” 落木道:“这可不见得,依我看,萧叶就可以。” “就他?”庞小郎恶狠狠地盯着夜月萧叶道:“喂,这位夜月五公子,说说此时此刻你自己的想法。” 夜月萧叶丝毫没有避开庞小郎的眼光,淡淡道:“如果镇长当不好,试试经营一下海坊也无妨。” “要不,我把镇长的位置让给你来坐,你把海坊的位置腾给我?” 庞小郎哎呀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 “现在谁不知道月牙镇镇长的座位就是烫手山芋,扔都来不及,我怎么坐得下去。” “夜月萧叶,你这不是要坑我吗?罢了,罢了,你这个伪镇长我也认了。” “不过,我不打你镇长的主意,你也别想打我海坊的主意。” 夜月萧叶拍了拍手,笑道:“成交!” 第94章 筹码 云小韵摇了摇头,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庞小郎啊,庞小郎,瞧你这怂样,还争什么争,这猴头宴的席位,即使流归不在,你也依然只能坐个末席。” 庞小郎耷着脑袋坐回座位道:“末席就末席,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我争不过,小爷我也就是心宽体胖,不想与你们计较罢了。” 落木拍了拍庞小郎肉敦敦的后背道:“别的未必是真的,但你这心宽体胖一定是真的。” 庞小郎挺了挺后背,将落木的手弹开,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没好气道:“滚!” 满座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落木道:“庞小郎,你也别不服气。你海坊的这一场赌局,若是没有萧夜,也成不了局。” “更何况,若没有萧叶给我们提供夜月练息境人员的情报,你想在场外分化夜月派过来的那几人,根本无处下手。” 庞小郎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道:“倒也是!” 落木道:“小曼重回到月牙镇是个意外,夜月没想到,我们其实也没想到。” “这次若没有小曼帮忙,这最后的胜负还真很难说。” 落木说着又一巴掌朝庞小郎拍了过去:“说说,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和信心,你敢把海坊的筹码私自押在了月牙镇上。” 庞小郎早有准备地一晃脑,躲了过去,嬉皮笑脸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再说呢,要是你们输了,月牙镇也就没了,月牙镇都没了,还要海坊何用?” 云小韵闻言,眼光一亮,笑盈盈道:“庞小郎,这么说,你押中宝,又发了一次横财了?” 庞小郎一脸得意道:“可不是!要不是月轻言自作聪明地搅了下浑水,本可以赚得更多。” “你别看月牙镇临建的海坊里外来的豪门不多,其实押注的豪门大多走的是暗庄,这次能夹来海坊的大户基本上都被我拖下水了。” “嘿嘿,不是我说你们,打架我是打不过你们,但要说到赌,小爷我可是这行里的小祖宗!” 落木道:“我说小祖宗,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离家出走了。” 庞小郎嗤了一声道:“见惯了无尚皇城的繁华,谁还会想待在月牙镇这个荒野上的偏僻小镇?” “我要的是醉生梦死的人生,这里给不了我的。” 落木道:“你不在乎这个荒野小镇,那还屁颠屁颠地死回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春风楼对面的海坊,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那块地以后就划拨给你们海坊。“ ”我去跟你们坊主说说,让你滚回来,月牙镇的海坊以后也归你。” “什么?”庞小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小爷我堂堂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你让我回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就那么巴掌大的破落地当坊主?” “要在月牙镇开海坊,你们自己开去,别把我拉回来受罪!” 落木一脸无所谓道:“胖子,你不想回来也行,只不过,我听说,你们坊主正在筹备把海坊总坊设到月牙镇。” “你要不肯回来,等月牙镇的海坊建起来,你们海坊的管事人估计是要换个人了。” 庞小郎瞪大了眼珠子。 “啥,海坊这么大的盘子,岂是说迁就迁的。” “我们海坊在大陆上一共二十四坊,哪一坊不是坐落在大陆繁华之地。月牙镇这里只是海坊临时用作开局的流水铺子,可算不上正坊。” “海坊总坊要是迁到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流水铺子,还不被那些赌客们笑掉大牙。” “坊主这是想要把海坊连根拔起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不行,不行,这事我得好好找坊主说道说道去。” 落木道:“庞小郎,还以为你出去混了三年,多少能长些见识,没想到你还是个只长体重不长个的货。” “莫铁匠的骷颅坊都能开到月牙镇,你一个海坊,本就是月牙镇自己的产业,凭什么不能开在月牙镇。” “我说,你也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夯货。” “这几年,无尚海坊是被你经营得风生水起,也就因为这样,你们坊主才把整个海坊的管事权放给你。” “可要论财富,就算上整个海坊,你们比得过春风楼吗?” 说到春风楼,庞小郎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阴沉着脸。 “你倒是看看外面,月牙镇的春风楼也就一个塞外野店,你看它哪里像个酒楼了。” “你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只会欺负我,有本事,你让他把春风楼总号也迁到月牙镇来。” “他要肯把春风楼总号迁过来,我也二话不说同意就把海坊迁过来。” 落木点了点头,幽幽道:“行,庞小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就赶紧着合计怎么把海坊总坊迁过来!” 庞小郎一愣,瞪大了眼睛道:“落木,你什么意思?” 落木指着他道:“只要春风楼迁总号过来,你就把海坊总坊迁过来,是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庞小郎迟疑了一下,道:“当然是我说的。” 落木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庞小郎急了,一把拽着落木道:“哦个鬼啊,落木,你把话说清楚,几个意思?” 夜月萧叶见他猴急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风楼已经准备把总号迁到月牙镇了,这事在之前就已经和金叔议定了。若不是有今日这一战,金叔怕是早些天就开始动土重建了春风楼了。” 庞小郎啊了一声,拽住落木呲牙叫道:“落木,你丫的,又坑我!” 落木拍了拍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云淡风轻道:“放开,放开你的蹄子!” “谁坑你了?话是你自己说的,要说有坑,也是你自己挖了自己跳进去的,别赖我!” 庞小郎咬了咬牙道:“既然坊主都同意了,那要我把总坊从无尚迁过来也行。” “但眼前的这块地做个流水还行,总坊过来就不够用了。” “春风楼占了那么大块肥水宝地,重建起来当然容易。” “我们海坊之前在月牙镇没有地块,好地段都被春风楼占了,不行,落木,都是月牙镇的产业,一碗水你要端平,你得让春风楼匀些土地出来给我才行。” 落木摇了摇头道:“那块地不好弄,本来就已经是春风楼的地盘,金叔新的规划也都做好了,匀不动,匀不动!你要嫌给你的地不够用,自己另找别的块地去。” 庞小郎摇头道:“月牙镇里,哪还有比这风水更好的地,不行,你要我迁过来,就得让春风楼的地匀一块出来给我。” 落木被庞小郎纠缠得烦了,指了指夜月萧叶。 “这事,你找他呀,现如今,我已经退位让贤了,萧叶才是月牙镇的镇长,这事他说了算。” 庞小郎仰头捂眼嚎嚎大哭:“自家兄弟,你都不帮,还推给个外人。” “三年不见,落木,你变了!” 云小韵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庞小郎,三年不见,你这哭嗓子的德性还是没有变,哭起来只听得见干嚎,从不见有半颗眼泪。” 庞小郎放下捂眼的手道:“云小韵,你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我此刻的伤心,我的泪全都流到了心里变成一潭苦水了。” 第95章 帮忙 夜月萧叶见庞小郎一副上蹿下跳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那块地给海坊做总坊用确实是小了,庞小郎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要不,还是给他扩些。” 庞小郎放开拽住落木袖子的手,一把握住夜月萧叶的手。 “落木不够义气,还是兄弟你仗义,兄弟,好兄弟,春风楼的地,你可一定得帮我匀些过来?”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金叔的地,落木都匀不出来,我哪里匀得了。” 庞小郎一把松开刚紧紧握住夜月萧叶的手,没好气道:“就知道你也是拿我寻开心的,匀不了,你还说啥呢。” 夜月萧叶与落木相视一笑。 落木道:“金叔的地匀不出来,但你的地却还是有法子扩的。” 庞小郎道:“那小块地后面顶着春风楼,前面就是月牙湖,往哪扩去?让海坊掉进月牙湖里去游泳吗?” 落木笑了笑道:“也未尝不可。” 庞小郎切了一声,正要反驳,脑光突然一亮,眼里也跟着冒出光来,满怀期待地盯着落木道:“莫非?难道?” 落木笑眯眯地点头道:“当然。” 庞小郎仰头哈哈大笑道:“月牙湖,月牙湖是我们海坊的了!” “哈哈哈,小爷我要把月牙湖全都填了造海坊,哈哈哈” 落木一巴掌拍过去,道:“你有多肥的胆子,敢填月牙湖。” “月牙湖是你家的吗?谁说月牙湖是你的了,你怎么不说整个月牙镇都是你家的?” 庞小郎退后一步,摸着生疼的后脑勺,一脸无辜地指着夜月萧叶。 “是他说能给我扩地盘的!你新上任的镇长大人刚才亲口说的啊!” 夜月萧叶愕然道:“我可没说过月牙湖归你。” “啊?”庞小郎跳起来,大叫道:“你是没说过,但你们刚才笑的那么理所当然,就是那个意思,不然落木你说什么‘当然’啊。” “后面顶着春风楼,前面就只有月牙湖,你说扩,除了填平月牙湖还能往哪扩去?” 落木道:“两回事。” “许你往月牙湖里扩,也不是让你去把月牙湖填了,月牙湖更不是你家的。” 庞小郎眨了眨眼睛,一脸狐疑道:“老大,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怎么个扩法?你要说不清楚,这事我跟你没完啊!” 落木沉吟着道:“靠着春风楼,许你在月牙湖畔建造一处船坞” 不等夜月萧叶把话说完,庞小郎就立马一拍脑袋道。 “好主意,好主意!不过船坞我不能白建,建好了得归海坊。” “海坊要建一艘大陆之上最奢华的赌船,我要让海坊的赌船横行在月牙湖上。” 云小韵冷笑一声道:“横行?” “你有胆在月牙湖上西行试试。” 落木道:“老镇长最爱清静,你的船远离西边,否则,什么时候发生船毁人亡,别找我哭鼻子,有本事,自己找老镇长叔叔哭鼻子去。” 庞小郎咋舌道:“这个自然,不用你们提醒,我也不敢叨扰到他老人家呀。” “我做我的生意,他读他的书,保证两不干涉,两不干涉!” 夜月萧叶道:“背靠春风楼,面朝月牙湖,将你的海坊借助赌船扩张到月牙湖上,海坊这样的布局,可能令你满意?” 庞小郎再次上前一把握住夜月萧叶的手:“满意,满意!这个主意一看就是你出的,不愧是夜月王家的五公子,见过世面的,不像落木这种井底之蛙,只见过风沙。” “得嘞,咱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兄弟,好兄弟,感谢,十分感谢,万分感谢!” 落木道:“你先不用谢谁,这忙也不是白帮的,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你要能帮上这个忙,这事才算是定了。” 庞小郎一脸狐疑地瞪起眼,恹恹坐回到落木身边,道:“就知道能混到一起去的,一定狼狈为奸,不会白给我好处,说,想要我帮什么忙?” 夜月萧叶道:“都说生意场上,酒财色不分家,有金叔的春风楼和你的海坊,月牙镇中酒和财是不缺了,但还缺一项。” “啊~”庞小郎眼光一亮,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原来是这事,我懂,我懂!” 云小韵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庞小郎故当没看见,他两眼贼兮兮地咕噜咕噜转着。 “大陆之中的青楼红院与我海坊平素都有往来,不知萧叶兄弟看上哪家了?” 夜月萧叶道:“春风楼财气第一,海坊赌气第一,骷颅坊兵器第一,要入月牙镇的青楼红院,自然要当得第一才对味。” “中!”庞小郎一拍大腿道:“英雄所见略同,青楼红院中第一,当然要数桃花庵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庞小郎,你要有法子把桃花庵也弄到月牙镇来,你海坊的地盘也就算议定了!” 庞小郎故意皱起眉头,作出一副十分难办的神色道:“好事是好事,不过,而今桃花庵里当家的是妙玉海棠,一等一难搞的货,那小娘们不好骗啊。” 落木道:“不仅如此,海坊要落地的是总坊,桃花庵如果入驻月牙,也得是总院才行。” 厐小郎哭着脸道:“总院?你们还是杀了我。” “你们可知桃花庵总院而今落在皇城无尚繁华之地,岂会轻易迁动。” “我被你们威逼利诱将海坊总坊落到月牙镇也就认了,我拿妙玉海棠可是没辙,有本事你们自己诓去。” 落木哼了一声道:“哪那么多废话,谁让你去行骗了?” “用不了太久,月牙镇将被建设成月牙城,除春风楼,海坊,骷颅坊也已经在月牙落地,桃花庵来这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你在这条线上混得人熟,才让你出面去接头邀请过来。” “胖子,你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在我面前装,这种事,对别人是难事,但对你能有多难?” 厐小郎嘴里嘟噜两声道:“可别拿骷颅坊说事,人家骷颅坊总坊可也是开在无尚皇城呢。” 夜月萧叶道:“骷颅坊之前在无尚城外别无分号,并无总坊分部之说。” “自从莫大匠带斩铁游历在外,无尚城中的骷颅坊就已经关门多年,其实名存实亡了。” “而今,骷颅坊在月牙镇开张,若硬是要分出个总坊出来,月牙镇骷颅坊中有莫大匠亲自坐镇,已经是实际上的总坊。” 落木瞪了厐小郎一眼道:“萧叶你不用与这货废话,厐小郎,你就说你到底行不行。” 庞小郎眉头竖起,叹气一声道:“行!行!你都这么说了,不行也得行啊。” 第96章 小鹰 海坊的事情议定,余下便无大事。 坛中无酒,落木从隔壁春风楼中要了酒来。 酒席一开,庞小郎话多,话匣子一开,胡天海地地拖着几人闲侃一通。 平日里,月牙镇之中的小伙伴中除了云小韵,没有其他女子,猴头宴上也从来只有她一个女的。 这次多了一个斧小曼,云小韵心中十分喜欢。 斧小曼平日话不多,与云小韵却甚是投机。 不觉已经夜深。 少年依旧不醒,夜月萧叶本要留下照看,被庞小郎推了出去,他未经战局,精力最是充沛,自告奋勇地留下了。 至于斧小曼,也不用落木管。 云小韵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聊着领她去春风楼中住下。 落木出了镇衙,直接回了家。 小青山脚下,家里院子的篱笆门开着,房间里亮着灯光。 静楼台半依着木椅悠然地看着那一卷永远读不完的书。 虽然已经夜深,但此刻见到静楼台,落木并没有感到意外。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静楼台坐的木椅前,点着炉火,炉里正在煮水。 落木自己家并不备火炉,这个炉子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月牙西舍里静楼台家里的那一只火炉。 听见落木进来的脚步声,静楼台微微抬眼,道:“回来了!” 落木嗯了一声,一边掩上院门,一边抱怨着。 “拜托你们几位叔叔以后进来出去的,帮我关下门,每次你们来过后,我都忍不住会怀疑,这里究竟是你们的家还是我的家?” 说着,他走近炉火,十分老练地伸手去提水壶。 静楼台摆了摆手,自己提过水壶道:“我来。” 落木略愣了下,收回手坐到一旁。 桌上放着一个玉盏,里面已经备好了茶叶。 热水徐徐入杯,杯子中的茶,袅袅飘舞,飘出一缕缕茗香。 静楼台将玉盏递给落木,道:“以前都是你给我煮水制茶,这次你也来尝尝我给你制的茶。” 接过静楼台递过来的茶盏,刚才入盏是烧开的滚水,可经过静楼台的手之后,水温变得刚刚好。 落木嬉笑着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喝上静叔亲手泡制的茶,你以前可是从不许我喝你的茶。” “我记得,有一次我想偷尝一口,结果被你打得屁股疼了半个月。” 静楼台笑了笑道:“那时你还小,也未练息,器藏未开,不宜喝我的茶。再说,那时候你的屁股可不是我揍的,是你江姨下的手,别栽到我头上。” 落木哼了一声道:“静叔,那也是你借我江姨下的手,以为我不知道吗?” 静楼台含笑不答,转开话题道。 “今日,你们这几个小子这一战表现不错,都没留给流剑出手的机会。” “这一场战绩,让我们这几个长辈对你们都要刮目相看了啊。” “尤其是你,以前我把月牙镇交给你管,背后不少人是有非议的。” “虽然你接手之后,月牙镇也算上道,非议自然就少了。” “不过啊,衙门管事,不立事,难立人。” “这一战,就算你要立的事。” “这一战以后,你在月牙镇人眼里,算是真正的当家了。” “我嘛,也可以借此机会,从镇长的虚位上彻底退下来了。” “月牙镇的将来始终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月牙建城的事,以后就由你们年轻人自己着手去做。” 落木故作叹气一声道:“流叔是没机会出手,可要不是有他盯着,我的身上还不定要被封值的雀翎扎出个千疮百孔。” “说起来,还是流叔最是疼我,不像您老啊,只顾着自己看书喝茶,我都要大难临头了,你却依旧像闲云野鹤一般悠闲,完全没把我们这些年轻人放在心上。” “这不,我们好不容易从夜月伸过来的魔爪中逃脱出来,你这就急着要撂挑子了啊。” 静楼台笑了笑,看着落木的眼光越来越温和。 “孩子们嘛,也总归要长大的,我早就准备放手了,是他们几个还不肯放,一门心思母鸡护小鸡般地护着你们。” “可你们是鹰啊,鹰终究是要靠自己扇动自己的翅膀,翱翔于天空。” 落木没好气道:“也就你心大。” “我这只小鹰这次就差点摔死了。” 静楼台淡淡道:“会摔死的是鸡,不是鹰。” 落木摆了摆手,不想继续和他纠结鸡和鹰的问题。 “月牙镇要开始筹备建城了,这件大事,我已经交给夜月萧叶主持了,静叔你看” 静楼台直接打断落木的话道。 “镇里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以后也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你那些个叔叔辈也一样。需要支持的时候,尽管去来找我们,至于主意吗,以后要靠你自己拿。” 落木还想说什么,又被静楼台摆摆手打断。 “别光顾着说话,先喝口茶再说,这茶是西山的源种,凉下去,就不好入口了。” 落木嗯了一声,端起玉盏一饮而尽。 静楼台看着落木喝茶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小子,茶不是这么喝的,这不是酒,更不是水,你这是牛饮啊。” 落木放下玉盏,尴笑着道:“这可怪不得我,以前你不让我喝茶,我只能喝酒灌水,习惯了这个喝法。” “咦,我说老镇长大人啊,你这给我喝的是茶吗,我怎么感觉比酒劲还大呢” 说着说着,只觉得茶水入腹,茶味瞬息融入四肢百骸,身体变得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气味冲上脑顶,脸上泛起两片红晕,一股困意涌上来,头一歪,就趴倒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静楼台起身收起了书本,随手灭了房间灯火,走出落木的窝,向春风楼方向行去。 此时夜深,街面上看不到行人,阑珊的灯火,稀稀落落地将街面照亮。 海坊的赌局吸引一大波外来的赌客,春风楼中已经客满,不少房间此时还亮着灯光,里面住的赌客,虽然深夜,但白天赌局结局带给他们的刺激还没有完全褪去。 静楼台在春风楼下街角的灯杆前停下脚步,抬头朝楼上一个透着亮光的房间望去。 那是斧小曼的房间。 送走了云小韵,她刚梳洗完毕,浅露忽然无风微微荡漾,白姨带着警觉的脸型从她的手心迅速显露了出来。 斧小曼心头莫名一凛,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到窗口,徐徐推开窗门,往楼下的街面望去。 街面冷冷清清,街角的灯杆在灯火下映出一个孤零零的光杆影子。 和街头的宁静不同,窗户外时不时传来春风楼里赌客们喧哗的吵闹声,斧小曼默默摇了摇头,重新将窗户关上,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此时,静楼台已经穿过春风楼后面通往镇衙的小巷。 镇衙的大院依旧敞开着大门,院里也依旧没有灯火。不过,不知何时起,大院里多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见静楼台踏步进来,那人转头过来,从春风楼上稀疏洒落的灯光正好照到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月牙镇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因为他是春风楼的掌柜金玉。 第1章 识货 已近日暮,青驴望了望斜阳,没有回头。 西出阳关,前方萋萋塞外,眼前一片苍茫 身后的繁华没有什么让它觉得依恋,抬腿欢叫了几声,碎步而前。 走了四日,枯草渐无,戈壁之后便是滩石的路。 再前,便是黄沙铺道。 青驴依然没有回头,在滩边蒙头喝足了水,踮了踮腿儿,沿着黄沙下依稀可见的路径曲曲向前。 又走了三日,一股熟悉的酒气从背上飘来,青驴停下脚步,不满地叫了两声,两条后腿狠狠地颠簸了两下。 背上的白须老儿哎呦哎呦大叫了两声,一脸无奈地拔开刚塞上的酒葫芦凑到青驴嘴边,青驴停下颠簸,一张嘴,酒水从葫芦里吸出成一股酒箭灌入口中。 哎呦哎呦,我的乖乖,可不敢这么喝!背上老儿一脸心疼地收起葫芦,堵上塞子。 青驴打了个酒嗝,鼻子里喷出两股浓郁的酒气,昂首阔步,飞奔了起来。 一路黄沙飞扬 老头儿被颠得上下起伏,呀呀大叫起来:“夯货,这酒疯耍的,去前方找个人家歇歇,风餐日宿了七日,老儿我一把老骨头熬不住。” 青驴喷着酒气,哼了两声,心想,就要入荒漠了,哪里给你寻得人家,我只借着酒劲奔得快活罢了,哪管你许多。 正这般想着,前面起了一道沙尘。 咦,有马车从西边来。 “小哥儿,劳驾。”老头儿扭住青驴,朝马车上人叫道:“前面可有落脚的地?” “老人家莫急,莫急!”对面尘头驶过来的马车,车上马夫朝白须老儿叫道:“拐过了前面丘头,便可见到一个月牙湖了,那里让你家驴儿喝足了水,沿着柳灞,朝绿丘方向,到山丘脚下,便到月牙镇了。” 哼,酒水方下肚,谁在乎什么湖水了! 青驴眼都不眨一下地奔过月牙湖,穿过翠绿的柳灞,直到路头出现一家歪歪扭扭,斜挂着‘春风酒楼’四字的院落才停下脚步。 老儿颤悠悠地爬下驴背,不找力地拍了两下青驴屁股,骂道:“孽畜,耍什么横,老儿骨架都要给你耍没了。” 青驴也不理会老儿,昂着头,屁颠着自个儿找地落脚去了。 “您老这驴儿廋是廋些,却是头有脚力的。”酒楼门口迎出一名满脸挂笑的小二出来,看见青驴犯倔,奉承了两句,带着老儿进了酒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一脸笑着边走边问道。 “先来些伙食!”老儿被引上楼挨着窗口盘坐下来:“有热乎现成的先上来就是。” 小二应了一声,不会就端了一铁板热食上来。 “小二,此处何时有了这般翠绿的山落小镇?”老儿摆开筷子,吃了两口,问道:“老儿早些年盘过道,不曾见到这里这般景象。” “客官可是十几年前过的道?”小二微微一笑道。 老儿约莫估计了下道:“正是。” “那就怪不得了,这小镇是十六年前一支斧国富族破落后迁徙到这来,才有了人家。”小二道:“此处前方是沙漠进入斧国的盘口,后是夜月国的戈壁石滩,前后不靠人家,正好成了两国之间往来商旅折中落脚的地方,几年下来,往来的人多了,就成一方小镇。老镇长大人带着大伙,在荒丘上种植了些年,如今已成了绿林青山。” 老头抱着热食啃起来,嘴里呜呜了两声,小二也听不清他说了啥。 “客官是走货的,还是过路?”小二露出商人惯有的耍奸眼神,不待老儿回话就接着道:“小店后面经营镇里的集市,客官要有什么货色要卖的,小的便可代您挂出去,这里的货通常都能卖得个好价钱。” 老儿听到,放下盘食,若有所思,捋着花白的胡子,叹息一声道:“老儿倒确是随身带了一件好货,却经年不曾卖得出去。” “好多货色在外面不好卖,在这里却好出手。”小二道。 老儿伸手从腰间摘下一柄小剑,小心平放到桌面上。 小二眯眼看了看,小剑朴实无奇,剑身粗拙,瞧着剑刃还未曾开封过。 “客官,往来戈壁荒漠的客商无人不随身携带防身的兵刃,小店这里什么都好卖,唯独这般寻常兵刃最是卖不上价格。”小二面露愁容道。 老儿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货卖识家!” 说着微微抬手,小剑从厚实的铁板穿过,再平放回到桌面。 小二愣了愣,凑眼上前瞧了瞧,铁盘上看不出分毫伤痕,他伸手过去提了下,铁盘只提出上半个,刚才还完完整整的铁盘居然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切成了两半。 见小二诧异模样,老儿微微一笑,习惯性地捋了捋花白胡子道:“可值得一卖?” “好剑!”小二恬着脸道:“小的不识货,客官见笑,客官若肯交我,定卖个好价格。” “此剑不论价卖。”老儿不知怎的叹气一声,脸露愁色道。 “这”小二茫然道。 “此剑只卖有缘之人。”老儿脸上愁色越发浓重道:“若与此剑有缘,老儿分文不取。” “这”小二目光闪烁,道:“客官,小的愚钝,不知何为有缘?” “一试便知!”老儿捋着胡子的手揪结了起来。 “谁可一试?”小二眨了眨眼道。 “不论是谁,皆可一试!”老儿微微一笑道。 小二眼睛一亮道:“我可一试?” 老儿指了指平放在桌面上小剑,点头含笑道:“或可一试!” 小二小心翼翼地抓过剑柄,这剑看着小巧,提起来却异常沉重,他费劲气力才慢慢提起。 “崔小五,莫老儿的剑,不是你卖得了,更不是你买得了的。”一个声音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老儿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胖乎乎的锦衣男子正笑眯眯地朝他这边阔步走来。 崔小五手里提着的剑柄突然变得沉重万分,他一时把握不住,从手心掉落下去,小剑噗噗两声,轻松穿过桌面和地板,朝楼下接着落去。 正对楼下,有一桌,特别显眼。 显眼不是因为这张饭桌做工如何好,也不是桌上的酒菜如何有特色。而是因为,这一桌只坐了落木一人。 这是春风酒楼只为他而留的位置。 在其它几乎餐位挤满的饭桌中,它的空荡就显得十分特别。 小二失手落下的小剑剑头眼看要刺中落木,落木恰好一低头,伸手一把捉住剑柄,提过小剑,咚咚爬上楼去。 第2章 废铁 “金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白须老儿手指眼前的胖子诧然问道。 “这是我的店,难道我不该在自家店里?”胖子似笑非笑道。 “你的店?”老儿愣了愣后哈哈拍胸大笑道:“春风酒楼!哈哈,春风酒楼!我刚在院子门口看见门口歪七八倒的招牌,还道是山寨了春风酒楼的野店,没想到,还真是你春风酒楼的分号,哈哈,笑死我了,金胖子啊,金胖子,你可是金玉,金玉满堂的金玉居然会躲到如此偏蛮之地开起这般野店。” “金某不偷不抢,这酒楼在镇上虽然是个小小营生,但营生得正大光明,如何可笑?”胖子在老儿对面坐下,道:“倒是你,堂堂中土炼器第一大匠莫铁匠不在无尚城炼器,却在我的小店卖你那块废铁,才是真正可笑!” 莫铁匠闻言大怒,道:“金胖子,你敢说我炼出的是废铁,信不信我放把火烧了你的店!” “我听说你炼出的那块废铁,剑锋之利自吹第一,却一直无法入器。”金玉施施然在莫铁匠对面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道:“剑锋再利,不能入器,终是废品。” “金胖子,你懂个屁!”莫铁匠十分粗鲁地唾了一口到地上:“本尊手下,哪样不是绝品宝器,何时出过废品?” “若是绝品宝器,怎么白送都出不了手?”金玉笑眯眯地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 莫铁匠呲牙冷笑道:“落到牵动得了它的器藏之人,它便是宝器,否则就送了也是就不能入器的兵刃,对练息师而言,不过废铁。我炼出这般宝器,可惜却无人可以配得上。我白送你,你也配收吗?” “你若送我,我便收下。”金玉笑眯眯道:“厨房缺把好刀,正好用上。” “你你,气煞老夫!”莫铁匠怒气在胸,白胡子一颤一颤的:“滚!” “是谁落了把剑?”落木此刻已经上到二楼,手里舞着小剑,朝楼上环视一眼,问道:“这剑剑锋太利,差点刺伤人了,可得收好些才是。” “小木,你拿的是莫老儿的废铁。”金玉见到落木手中的小剑哈哈大笑道,只是笑到一半,见莫铁匠两眼怔怔地盯着青衣少年,突然想起什么,笑声戛然而止。 落木听见金玉叫他,便提着小剑往这边走来:“金叔!这位老先生可就是莫老儿?” 金玉恍若未闻,瞪大了双眼盯着落木手中的小剑,痴痴道:“莫老儿,这确是你的那块废铁不假?” 和金玉关注的不同,莫铁匠并不去看小剑,却怔怔盯着落木,呆呆道:“确是不假!” 金玉又愣了愣道:“传闻你的废铁重达千钧,传闻有假?” 莫铁匠摇了摇头道:“不假!” 金玉又道:“骗人的,小木年方十五岁,未及十六噐息开蒙之龄,还不曾练息,怎可舞动千钧?” 莫铁匠眨了眨眼,徐徐缓过神,猛地一拍桌子道:“这又不是我的孩儿,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可是你偷用了噐息?”金玉一脸不信道:“方才你给小五试剑,我明明看见你暗暗用噐息托着,否则单凭小五的气力如何提动得起?” “那是方才!要不是你一惊一乍地蹦出来,害我一时失神泄了噐息,这剑如何会跌落下去?”莫铁匠怒道:“你眼瞎么,我现在若用噐息,你金胖子会瞧不出端倪?” “这剑如此轻巧,怎么会沉重千钧?”落木听二人说话,好奇地挥舞了几下手中小剑道:“确实趁手,如是剑身能再长些便更好了。” 话音方落,小剑就自个一路缓缓伸长出去。 “够了,够了。”眼见伸长的剑尖就要触到饭桌,落木急忙叫道:“不用许多,长出两分便好。” 小剑闻声倒缩回去,正好比原来长出两分。 见到此景,金玉和莫铁匠两人不约而同时对望一眼,神色大震,异口同声叫道:“莫非是开了器藏?” 落木见二人自说自话,便又挥了挥小剑道:“这位老先生,可是你的剑?” 莫铁匠不知何故一时百感交集,两行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扯了衣袖胡乱抹了两把,咳咳两声,坐正姿态,泪眼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哥儿,方才是我的剑,现在却是你的剑了。” 落木一脸不解道:“剑是我楼下捡的,不是我的。” “是你捡的,这总不假?”莫铁匠抚了抚胡须一脸正色道。 “不假!”落木点头道。 “这剑原是我的,方才被我扔了,扔了便不是我的了。”莫铁匠摆了摆手道:“现在被你捡到,自然便是你的了。” “不对!”落木道:“你丢了便是失主,我捡到自当归还原主才是。” 说完,将手中小剑端端正正给莫铁匠递了过去。 眼见小剑近到跟前,莫铁匠哎呦一声,如见蛇蝎一般,往后跳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实诚,白捡的东西,哪有赶着还的。本尊丢出去的东西,绝无再捡回来的道理。”莫铁匠呀了两声后,眨了眨眼道:“可是这剑有哪里不好了?” 落木手里又挥了挥小剑,觉得十分趁手,眼中不觉露了些许不舍:“是把好剑,只是” “罢了,罢了!”莫铁匠眼珠子一转道:“小哥儿心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白捡的不要,我卖给小哥可好。” “如此倒好!”落木眼睛一亮,点头应了一声:“不知老先生多少肯卖,我家穷,怕买不起。” 莫铁匠笑容可掬,试探着问道:“不贵,不贵,一块烂铁,便宜的很,五文可好?” 落木摇了摇头道:“此剑剑锋十分锋利,当是好剑,卖价如此之低,岂非埋没了它的身价。” “那,白银五两可好?”莫铁匠试探道。 “太低!”落木摇了摇头道。 “五十两?”莫铁匠道。 落木少年摇了摇头。 “一百两?”莫铁匠道。 落木依旧摇了摇头。 第3章 斩铁 这都谁家的孩子?蠢成这样!可偏偏此剑就在他手中开了器藏。 莫铁匠心里抓狂起来,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五百两!断不能再高了。” “罢了,看在老先生如此为难的份上,五百两便五百两。”落木一脸无奈道。 莫铁匠心中大喜,却又见落木麻利地掏了掏口袋,面露难色道:“老先生,小子出门不曾带钱,家中也没这么多钱,五百两可是笔巨款,先容我借借去,看是否能凑足再来。” 莫铁匠就落木转身要走,心中大急,麻溜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硬塞到他手里道:“不用借,不用借,不过五百银子,老儿与你有缘,替你付了便是。” 不等落木反应过来,莫铁匠击掌挥手大声道:“今日我将此剑卖与” 话说到一半,才发觉并不知道落木的名字,便低声问道:“未知小哥儿尊姓大名?” 落木施了一礼道:“不敢,小子落木,老先生唤我小木便好!” “嗯,嗯,小木,对,对,他叫落木。”莫铁匠重新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莫铁匠将此剑卖与落木,从此以后,此剑归落木小友所有,与老儿再无瓜葛!你们,尤其是你,对,就是你金胖子,全都是见证!” 说完,对着落木重重施上一礼,想起几年来寻人卖剑的辛酸,两行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老儿就此谢过落小哥儿!” 落木不明所以,待要还礼,却见莫铁匠纵身一跃,身子从窗子倒飞了出去,窗外传来老儿一阵朗朗笑声:“夯货,废铁终于卖出去了,卖出去了,大事已了,快走,快走!” 院里传来一声驴儿欢快的嘶鸣,青驴一跃而起,莫铁匠正好落到背上,一人一驴飞奔起来,绝尘而去 金玉一脸愕然道:“好不要脸的莫老儿,不许别人说,自己还不是一样唤它废铁。” 这老先生贴钱卖剑,怎么反像是他自己捡多大的便宜,走的如此仓皇? 落木突然想起什么,趴到窗口,朝窗外大声叫道:“莫老先生,未知此剑何名?” “此剑有名,名曰斩铁!”莫铁匠的声音远远传来。 崔小五看着落木一只手里的斩铁和另外一只手里的银票,恍恍然嗟叹一声道:“不曾见过这般卖东西的,更没见过买东西还能倒着收银票的,天可怜见,这般好事,怎么就从轮不上我头上。” 金玉一脚踢在崔小五屁股上,笑容可掬地骂道:“白日做梦,还不干活去!” 转身看见落木正在收拾银票,竖起拇指由衷赞道:“真是一桩好买卖!可惜,可惜才要了莫老儿五百两,太少,太少!” 金叔,我可不像你,是个做大生意的。 落木灿然一笑道:“金叔,老镇长大人说,人心不可太贪,得了便宜切切不可再卖乖哦。” “老镇长大人说得极是。”金玉堆着笑拱拱手道。 “斩铁没有剑鞘,平时缩小些方好收放。”落木才嘀咕一声,斩铁随其心意自然缩小到手心,被他藏到袖口之中,说来奇怪,这斩铁剑锋锋利无比,可落到他衣袖之中,却不伤他衣装分毫。 得了斩铁,落木心中欢喜,嘴里吹着口哨,倒负双手,若先生模样,踱着方步下楼去。 “小样!毕竟是个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金玉晃了晃头道:“却不知莫老儿捡的才是大便宜,五百两,哼!这点银两,莫老儿也好意思拿出手。” “老板!”崔小五听见金玉嘀咕,吐了吐舌头凑上前来道:“收了个宝贝,还白捡五百两,你这还嫌少” “你懂个屁!”金玉抬脚踹了过去:“你可知莫老儿什么人物,那可是中土炼器匠中天下第一的名号,经他出手的,哪件不是宝器。可笑,早些年不知道哪里弄来个什么器材,炼出那么块废铁,居然一直引不出器藏。一名中土炼器第一的炼器大匠,炼出一把不能入器的兵刃,这都成了炼器匠圈子里近些年的大笑话了。偏这莫老儿死要面子,对外宣称,那块废铁必是绝品宝器,若那块废铁不成器,他此生不再炼器。辗转十年有余了,若不是今日在小木手里成器,他这辈子再与炼器无缘事小,炼器大匠的名声付之东流才是事大。刚才那状况,不要说五百两,就是要他五万两,莫老儿也屁颠屁颠地给乐着倒送过来!” “原来还有这典故。”崔小五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道:“如此还真是太便宜那莫老儿了!” “好歹是炼器大师,莫老儿也是你叫的!”金玉抬手做样要打,吓得崔小五一溜烟滚下楼去。 柳灞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护着一架精装的马车缓缓而行,莫铁匠骑着飞奔的青驴与他们擦肩而过。 “斩铁!”马车里,一位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举手优雅地掀开帘子,问道:“王统领,我听闻斩铁乃是中土第一废器,却也是中土第一利刃。那位刚才过去的老先生嘴里叫的可是它。” “象是!”队伍前头左侧高头大马上的黑甲统领看着莫铁匠远去的背影目光凝重着答道。 “斩铁乃中土第一炼器大匠莫铁匠所制!”少年眼光一亮道:“刚才过去的难道就是莫铁匠莫大匠师。” “莫铁匠平时坐骑是一头青驴,刚才那位老先生的样貌也和传闻相仿,八成是这位大匠师了。”队伍前头右侧一位文侍官装的中年男子应答道。 锦衣少年趴出车窗,望着莫铁匠绝尘而去的背影,兴叹一声道:“传闻,大匠师这些年一直带着斩铁云游,踪迹难寻,不想在这僻壤之地,竟有幸偶遇莫大匠师,可惜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五公子难道对斩铁也有兴趣?”黑甲王统领道:“虽是利刃中第一,却不成器,终究不过一件俗物罢了。” “虽是俗物,能称兵中第一,必有非凡之处。况且出自莫大匠师之手,不免引人遐想。”锦衣少年道。 黑甲王统领暗自摇头,嘴上却不再多语。 车队缓缓穿过柳灞,在春风酒楼院子里停住,文侍官服男子扶着锦衣少年下了马车。 第4章 求酒 在楼下宽敞处坐定,黑甲王统领与文侍官员二人侍立左右。 “店家老板可在?”文侍官员尖声叫道。 金玉闻声从楼上快步下来,笑眯眯地上前施了一礼道:“在!在!在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文侍官员一脸傲慢道:“此处可是月牙镇?” “正是!”金玉答道。 “如今月牙镇何人主事啊?”文侍官员拖着长音问道。 “月牙镇自然是老镇长大人主事!”金玉答道。 “即刻唤他过来!”文侍官员道。 “这个”金玉面露难色。 “怎么?差不动你?”文侍官员冷声道:“告你知道,王上近日亲赐月牙镇方圆五百里地为五公子领地,领属昭命和属地地图就在某家手里,尔等小店均在治下。五公子在此,速去唤你们镇长前来拜见。” “不是小人脚懒,实在不巧,老镇长大人出镇办事,至今未回,小人无从叫去。”金玉一脸为难道。 “哦?”文侍官员略一沉吟,皱眉问道:“可知几时得回?” 金玉掐指算了算时日,道:“论时间,明早该回了。明日小人定去请来老镇长大人给各位大人问安,如此可好?” “无礼!”文侍官员面露不悦道。 “郭公不必为难他们了。”锦衣少年宽和一笑道:“来日方长,既已到了月牙镇,也不在乎多费一晚。店家,明日劳烦去请镇长过来一趟。” “不劳,不劳的,明日老镇长一回,定去请他过进见五公子!”金玉连若几声道。 “王统领,郭公,月牙镇已到,护送之事已了,一路辛苦两位大人,且请回去复命!”锦衣少年道:“告诉父王王后,我在此处甚好,不必记挂!” “镇长还未前来拜会接洽,五公子尚未接收属地管辖,我等此时就回去便是失职。”黑甲王统领犹豫了下-道:“请容明日五公子交接过后,我等再回去复命不迟!” “也好!如此多劳一日。”锦衣少年点头道:“王统领,请各位军士置好车马。郭公,安排酒席,好好犒劳犒劳众军士。” 王统领与郭公应了一声,各自安排开去。 见二人走开,锦衣少年招呼笑吟吟的金玉道:“店家,你这里可有本地的好酒,若有,我求酒几坛,让军士痛快开饮。” “本地穷乡僻壤,不曾出过什么好酒。”金玉皱眉道:“本店全都是外面运来的酒,昨日正巧进了一批,其中有几大坛子佳酿。桌上这壶就是其中所汲,公子尽管放心品尝!” “入乡随俗!”锦衣少年不去看桌上酒壶,微微皱眉道:“酒酿最能体现一地的风情,不需要多,浅尝即可,求酒一盏而已,店家确无本地酒酿吗?” 金玉摇了摇头道:“让五公子见笑了,本地之人不善酿酒,本店眼下也确无本地酒藏。” 锦衣少年面露失望之色,道了声可惜了,便挥手让金玉离开,自己从桌上倒了杯酒,正要饮下,抬头看见不远处,落木看着远去的金玉摇头笑了笑后,正转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他心中一动,向落木招了招手。 落木略一犹豫,走近过来,施礼道:“五公子唤我?” 锦衣少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小兄弟为何盯着我看?” “乡野小子没有见识,听闻五公子为王室贵胄,不觉多看了几眼,五公子莫怪。”落木道。 锦衣少年似笑非笑道:“既多看了几眼,觉得如何?” “五公子生在王家,身份荣贵,举止雍容,令乡野小子羡慕不已。”落木口称羡慕,语气却是淡淡的。 “只知王家富贵,却不知道王室凶险,生在王家就好吗?”锦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道。 “所以五公子来此求酒?”落木瞧了锦衣少年一眼,压低声音道。 锦衣少年手指一颤,杯中酒水差点泼落出来。他把眼光偏向院落,见黑甲王统领正好朝这边瞧过来,心中不由一惊,手中酒杯一时不知该端起还是放下。 落木上前一步,端过酒杯一饮而尽道:“谢五公子赐酒。” 黑甲王统领见状,摇了摇头,走了开去。 锦衣少年点头微微一笑,淡定下来,道:“小兄弟可是本地人士?” 落木道:“小子生于斯长于斯,最是地道不过的本地土人了。” “即是本地人士,可知本地有何酒酿?”锦衣少年道。 “金叔所言非假,本地人不善酿酒,此店中亦无什么本地酒酿!”落木微微摇了摇头道。 “无关口味,只是求酒而已。”锦衣少年叹气一声道:“王家贵胄又有何用,乡野之地,求酒一盏都不可得吗?” “五公子莫急!”落木笑了笑道:“本地人不善酿酒,但后面山中一群顽猴却是天生的酿酒高手。” 锦衣少年闻言眼光一亮道:“莫非是猴儿醉?” “不错,这拨猴儿每年挑的好果子,藏在壁洞之中。此山中壁洞气候适宜发酵,果子在洞中,久酵成酒,味道极好,如公子若是真有意求酒,不妨上山去求。”落木道。 “多谢!”白衣少年想了想道:“不知你们这后山上的猴儿醉几时品尝为最佳?” 落木想了想道:“自然是夜间最佳。” “小兄弟年纪尚小,看你刚才喝酒模样,似乎惯于此道。”锦衣少年道。 “我们老镇长大人说,喝酒要从娃娃抓起。”落木舔了舔嘴角残酒道:“小子深以为然!” 锦衣少年愕然而笑道:“还有这般说法,你们老镇长大人说得真是有趣。” 说着,手握着桌上酒壶转了一圈,想了想,又默默反转了一圈过来。 正说着,黑甲王统领在外面打理妥当,远远朝这边走来。 锦衣公子递过酒壶笑了笑道:“小兄弟既好此道,此壶酒酿酒本公子便送与你了!” 落木从桌上取过酒壶,朝锦衣少年躬身一拜道:“多谢五公子慷慨!” 锦衣少年还想再问些什么,落木却已经抱着酒壶一溜烟跑出了客栈。 第5章 红衣 “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黑甲王统领走到锦衣公子跟前皱眉道:“乡野之地,五公子还是少和这些乡村野民打交道,免得多出事端。” “无妨的,我看此处民风淳朴,况且还有王统领在,出不了什么差池的。”锦衣少年指了指落木跑走的背影笑出声道:“只是个好酒的小子,赏了他一壶小酒,就乐颠成那样了。” 落木抱着酒壶出了客栈院子,嘴里吹着口哨,沿着月牙湖的柳灞悠悠而行。 刚转过柳灞湾头,忽听见噗通一声响。 月牙湖湾上一颗石头落在水里,激起一片水花。落木猝不及防,身上衣裳被溅湿一片。 落木恼怒,正要骂出声来,听见不远处,一个女孩呀地惊呼一声。 落木转头朝惊呼声方向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头带浅露,白皙的手指上沾了些许沙泥,正惊慌地瞧着他。 “我不知有人转湾过来。”红衣女孩虽在道歉,却声若细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落木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看那红衣女孩惊慌的样子,不觉有趣,道:“我知你不是有意的,但这些溅起的水花却定是有意的。” 红衣女孩噗呲轻笑了一声,声音放大了些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碍的。”落木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也常在这里玩水,你瞧这边水底,有一半石头是我砸水花扔下的,不过从未溅到过人。” 红衣女孩两手手指局促地绕到一起,声音又低了下去:“我真不是故意的!” “呃,呃,这个,小妹妹,我想说的是我也常在月牙湖里扔石头,至于没溅到人,那只是幸运。”落木挠了挠头道。 “我知道,我生来就是个不幸的人。”红衣女孩声音依旧很轻,语调却很固执:“小哥哥,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落木尴尬地呃呃两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分说。见红衣女孩上头停了一架简陋的马车,便岔开话头道:“你外地来的,你家大人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取水去了,我在这里等她。”红衣女孩道。 “哦,前方已经是月牙镇,镇上没有风沙,浅露碍事,你可以取下透口气了。”落木随口提醒道。 红衣女孩低头不语。 罢了,偏我多嘴多事!落木暗自懊恼,正待走开,却听红衣女孩道:“多谢小哥哥!只是无关风沙,我长得不好看,怕取下浅露吓到旁人。” 落木微微一愣,听红衣女孩声音很是好听,心里道了声可惜,却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红衣女孩似乎见惯了似落木这样的反应,不以为忓道:“小哥哥,我沿途过来听人说,整个中土,在你们月牙镇里看星星,星星最是明亮,可是真的?” “确是如此!”落木道:“前方就是月牙镇了,沿着柳灞走,到头就有家客栈,你们可以在那里歇憩。今夜中秋,你赶上时候了,在小青山的山岗之上仰望星空,那时星星是一年之中最为明亮的了。” 浅露之下,红衣女孩眼神一亮:“多谢小哥哥指点。” 落木举起握住酒壶的手挥了挥,又待走开,却又听见红衣女孩咦了一声道:“小哥哥手里的酒壶好生精致,可否借我一观?” 落木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酒壶给她递了过去。 红衣女孩接过酒壶看了一眼,将酒壶反转一圈,嘴里又咦了一声,将酒壶递回道:“壶不错!酒也不错!小哥哥收好。” 落木刚收回酒壶,一名中年女子手里提着一个水壶从月牙湖湾角转上来。 中年女子面容鹰桀,看见落木在和红衣女孩答话,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理会落木,她一把拉过红衣女孩,小心送上马车,自己驾起马车朝客栈方向徐徐而去。 马车走了一段,四下无人,中年女子对马车中红衣女孩道:“酒壶有什么问题?” “有人下过毒。”红衣女孩淡淡道:“不过现在没事了。” “你替他解了毒?”中年女子皱了皱眉头道。 “之前已经有人解了毒。”红衣女孩摇了摇头道:“但不是我。” “甚好!”中年女子道:“事不关己,少惹为好。” 红衣女孩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是夜,春风酒楼。 两名黑甲亲信军士踏着仓促的脚步敲开了黑甲王统领的房门。 “已杀了?”黑甲王统领眼皮未睁,慵懒的在床上打了哈哈问道。 两名黑甲军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禀大人,五公子并不在房中。” “夜色深沉,不在房中,他上哪里去了?”黑甲王统领略翻了个身问道。 “有军士报,有看见五公子去了院落里的马车。”黑甲军士道。 “然后呢?”黑甲王统领眼皮跳了一下。 “我二人随后去了马车查看。”黑甲军士两人互看一眼,顿了顿道:“车厢里并没人。” 黑甲王统领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道:“这么说,五公子已经跑出院子去了?” “院落有军士值哨,我等已问过值岗,都不曾见过五公子出院的身影。”黑甲军士汗然道。 “真是够废的,连个毛孩子都看不住!”黑甲王统领翻身起来,出了门直奔停在客栈院落中的马车。 两名黑甲军士一左一右翻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黑甲王统领眼光在车架里缓缓扫了一遍,手指了指铺在车厢底上脚踏毯子道:“掀开!” 左侧黑甲军士上前一步揪住毯子一角,用力一扯,整块毯子被掀落下来扔到地上。 车架里露出厢底,只见底面上切开了一个口子,估摸口子大小,正好够一人钻下去。 右侧黑甲军士上前拉开马车,左侧黑甲军士伏到地上,手在地面沾了些泥土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后道:“大人,有遁土丸的气息,五公子定是从这里遁土走了!” “五公子身上怎么还会带有遁土丸?”黑甲王统领冰冷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不是让你们检查过他的随身物件了吗?” “都查了!”两名黑甲军士又互看了一眼,断然道:“我二人亲自检查的,五公子身上绝不可能带有遁土丸。” “在酒楼里,五公子今夜可有私下找过什么人,亦或见过什么人?”黑甲王统领对二人所述并无怀疑。 “不曾找过什么人。”黑甲军士道:“不过,不久前郭公曾独自去五公子房中拜见。” “郭公?”黑甲王统领眉头微微一紧道:“出了这么大事,也该请郭公一起斟酌斟酌,去请他过来。” 一名黑甲军士应声领命而去。 第6章 天黑风高杀人夜 等郭公下到院子里时,马车已经恢复了原状。 “王统领,何事唤我?”郭公睡眼朦胧,两眼惺忪。 “郭公好睡眠!”黑甲王统领一拱手道:“出大事了!” “有王统领在,还能出什么大事?”郭公不以为然地揉了揉双眼道。 “郭公抬举王某了!”黑甲王统领阴森森地笑了笑道:“王某保护不周,五公子方才不幸被人刺死在马车上了。” 郭公闻言猛吃了一惊,两眼忽地变亮,两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郭公强镇心神:“王统领,你再说一遍?” “郭公!”黑甲王统领冷冷道:“五公子遭人刺杀,刺客不知所踪,我等正在追查此事。” “怎么,怎么可能?”郭公此时眼神清亮,似乎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们在五公子手里发现了一颗遁土丸,可惜了,有这样的好东西却来不及用!一步,就差一步,五公子就能遁入土中逃出刺客的刺杀。”黑甲王统领慢悠悠道:“我好奇的是,客栈有黑甲军士护卫,五公子手里还拿着颗遁土丸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对我们黑甲军没有信心吗?” 郭公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大腿道:“不是不信你们黑甲军,有你们黑甲军在,五公子还不是一样出了事。那颗遁土丸是我给五公子用作不时之需,逃命时使用的,没想到还是没有逃离祸事。” 说着,郭公颤悠悠地掀开车架,只见车厢里面空空如也,不要说五公子尸首,就是血迹也没有一丝。 郭公脸色剧变,感觉背后发凉,他猛一转身,只见黑甲王统领正阴沉沉地盯着他。 “你,王费,你诈我!”郭公指着黑甲王统领,手指一下一下地发颤。 “郭公,我一猜就是你!”黑甲王统领嘿嘿冷笑了几声道:“他们只检查了五公子的随行物件,却不曾想到五公子将紧要物件都藏在了郭公你的身上。好,好,堂堂黑甲御卫军竟然被一个小娃娃骗过了,五公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是藏得极深啊,难怪即使被贬出王城,宫后娘娘还是要他的人头。” “你你”郭公手指黑甲王统领尖声叫道:“王费,你竟敢谋弑五公子?” “郭公慎言!”王费面无表情道:“是宫后娘娘要他的人头,王某只是按令行事,谋弑二字,还担不得,也担不起!” “按令行事?”郭公冷笑声声道:“王费,你按谁的令?五公子贵为王室公子,按律,非王上不可处置,即使是宫后娘娘焉有生杀公子之权?” “宫后娘娘是否有生杀之权,是王上与宫后娘娘的事,王某不知。”王费道:“王某身为军人,只知军人有令必行,王某受宫后娘娘辖制,王后之令,即是军令!” “好!好!好!”郭公怒道:“今日之事,郭某必定回报王上!届时,再请王大人自己到殿前解释一二!” “只怕你没那个机会!”王费笑了笑,月光之下,脸色苍白而阴森。 郭公心头一惊,脸色煞白,道:“王费,你想连我也一起杀了不成?” “您觉得呢?”王费一脸玩味地盯着郭公道。 郭公退后两步,无奈腿脚发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告诉我五公子去了哪里,我可以不杀你!”王费道。 “我不知!”郭公咬牙道:“即便知道,也别想我会告诉你!” “好!腿脚虽软,骨头还是有几分硬气的。”王费道:“王某杀人无数,最喜欢砍的就是骨头硬的,咔嚓一声,砍下去的时候听起来特别干脆。” 郭公全身发颤,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嘴里却依旧硬气:“我不知!” “说了是死,不说也是个死。好,毕竟在宫里当差,生死见多了,郭公是个明白人,诈不过。”王费道:“遁土丸药效不过一炷香,以五公子的脚程,请问郭公,可行几里?” 郭公闻言微微一震,低头不语。 “不过十里!”王费道:“十里之外皆是荒芜之地,没有马匹水食,不用黑甲出击,五公子自己都活不下去。十里之内,就在月牙镇附近范围。以我黑甲之力,掀翻一个区区小镇,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好歹都是个死!”王费道:“你说了,大家都不费事,我给你们留个全尸,郭公以为如何?” “贼子!郭某尽忠而死,纵是曝尸荒野,又有何惧?”郭公指着王费破口大骂:“王费,你个乱臣贼子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好,我成全你!”王费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道:“传告下去,野民做乱,刺死五公子,郭公拼死相护,不幸被乱民砍死,死于非命!” 旁边一名黑甲军士应了一声。 其余一名黑甲军士指了指郭公,犹豫着道:“真杀了?” 王费点了点头,冷冷道:“郭公忠义,别砍少了,剁成五段,以彰其名!” 郭公全身瑟瑟发抖,手指着王费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黑甲军士拔出腰刀,正要杀落下去,忽听见一人道:“天黑风高杀人夜,王费,你杀人的时辰选的对,但杀人的地方却是选错了。” 循声望去,只见金玉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不知何时靠在楼门口上正悠悠嗑着。 王费朝金玉看了一眼,这个胖乎乎的掌柜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息。 “月牙镇自从立镇以来,一向太平,所以这些年,才起了些烟火气。”金玉道:“王大人要杀谁是谁,只是别在镇里杀,更不要在小的酒楼里杀,否则以后,小店落个凶名,生意不好,营生艰难啊!” “店家救命!”明知不可能,但此时郭公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得地大声呼救起来。 王费一挥手,咔嚓一声,只见月下刀光一亮,郭公一颗人头滚落了出去。 “全杀了!”王费眼光冷冷一扫,手中长刀缓缓入鞘。 “野民作乱,刺杀五公子,统领有令,诸军士,全店上下,一概杀了,半个不留!”王费身旁黑甲朗声大叫道, 四周军士纷纷呼应。 第7章 一剑煌煌 黑夜里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叹息声后,一人道:“金胖子,我就说,和畜生讲不得道理,你偏不信。” “你没和他讲过怎知他是人是畜?”金玉也叹气一声道。 “自然全都是一群畜生!”那一个声音从黑夜里传来:“都杀上门了,眼下该当如何?” “既是畜生,自然要全杀了!”金玉嘴里吐出最后一颗瓜子壳道:“难道还要等畜生咬你不成?” 那声音微微沉默,突然一声琴音拔兀而起,如狂风入林,收割无数落叶。 琴音落去,一排黑甲军士噗通噗通接连倒地。 细数过去,场中只留下三人还能立住不动。 “招魂曲!”王费入鞘长刀此刻重新悍然在手,脸色微变:“中土能弹出此曲的不过五人,实力均在无法境之上,不想区区月牙小镇居然有如此人物。” “见笑!”黑暗中,明明听见琴弦拨了一下,却听不见声音。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噗,噗,两声,王费左右两名亲信黑甲无形中被穿胸而过,双双倒地。 只剩王费双手握刀,拱手而立。 夜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犹如刀磨在巨石上的声音。 声音渐行渐消 黑夜中,有人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无法境中阶,阁下究竟何人?” “他,不是人!”金玉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瓜子,眼神微凝。 王费默然不语,身上黑甲纷纷掉落,手势抱然不动,半浮在空中,身姿如幽灵一般诡异。 “抱手势!”黑夜里的声音更加诧然道:“真让人意想不到啊,夜月的黑甲御卫统领居然是个翼族余孽!” “惭愧!凡体肉身,终究无法承受无法境之重。但你逼我现了真身,总得付出些代价。”王费缓缓放开双手,随手抛开手中之刀,伸手从幽浮的肩甲脖子后面往外徐徐拔出一根雪白的长骨,其骨自然成刀,道:“这一刀,还你!” 说完,一刀斩出 刀意划出一道亮光,如江河奔腾,呼啸而去。 亮光之下,黑夜忽然被照明。 只见一个瞎眼男子身前摆着一架弦琴,安然坐在院前的大柳树之下。 琴弦上,瞎眼男子低头抚琴,十指如飞。 琴音磅礴,如大雨淋盘。 刀光遇上大雨,雨帘一道道撕开,破碎如珠落。 刀意受阻,气势渐弱,却一路而前,直逼至瞎眼男子身前。 瞎眼男子受到刀气器息压制,指速越来越慢,渐渐不支,脸颊上冒出两排冷汗。 大柳树之后,突然闪出一人,一剑横封,器息从剑身涌出,剑意迎刀光而上。 刀剑相交,气势交接,顿时院落明亮如白昼。 刀意剑气交锋,虽然刀意全消,但刚才出剑的剑士也被硬生生地逼退回瞎眼男子跟前才止住。 “无法境巅峰!”剑士与瞎眼男子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来。 金玉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瞎子,大剑,半夜见鬼了,无法境巅峰者,翼族之中,其实力当列八大将之位,这都能让我们平白撞上一位。” “翼族八大将:万物有命,生死休惊,阁下是哪一位?”瞎子按住琴弦朗声问道。 王费阴森森一笑道:“你猜!” “猜你个鬼,猜中了,你会当场自刎不成?”大柳前的剑士道:“金胖子,你再不出手,就等死!” 金玉皱眉哭着脸道:“我要出手,好费钱的!” “金、琴、剑,叱咤一方的晚塘三杰,金玉,芒琴,流剑,你们不在金银滩享福,齐聚这荒漠之地做什么?”王费道。 “挖矿啊!”金胖子眯眼道:“巧了,我们挖矿,阁下杀人,一个巧又不巧地撞到一起了。” 王费冷幽幽道:“还真是一场不幸之会!” “幸或不幸,要看谁胜谁负,谁死谁生。”瞎子哼了一声道。 “都别装死了,起了,收拾掉残局。”王费打了一个指响,身旁两位倒地的亲信黑甲翻身而起,起立之后,身上黑甲窸窣落地,一如王费一般半浮在空中。 随后,倒地的黑甲军士中又窸窸窣窣如幽似灵地翻转过来个来。 “找到五公子,杀了!”王费道:“此行行迹已露,镇子里的人全都留不得了,都屠了!” 随着一声长哨响过夜空,四处起来的军士纷纷响应,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暮色中,一名少年健步朝这边奔来。 途中,一名王费亲信黑甲手中骨刀随手一挥,与那少年迎面擦身而过。 少年心焦如火般赶来,毫无防备,感觉胸口被扎了一下,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阿归!”剑士闻声脸色大变,身影一闪就扑到了少年身旁。 “你来这里做什么?”剑士抱起男孩,只见男孩胸上被刺穿一个小洞,血口已经浸湿漉了衣裳。 剑士快速封住伤口,拔开一个黄色药瓶,将药粉全部倒出,胡乱敷了上去。 “阿爸,出事了,新来的黑甲军士在胡乱搜镇子,打杀起来了。”药上到伤口一阵剧痛,神奇的是,外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快速地愈合起来。 愈合过程中,阿归忍不住咳了几声,疼得脸色煞白。 剑士心疼如刀绞,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可有见到小木?” “我晚上见过他,他说要去趟小青山,此刻该在小青山上了。”阿归道。 “找到小木,告诉他躲起来,除非见到老镇长大人回来,否则永远不要出来。”剑士厉声嘱咐道。 阿归还想说什么,剑士一把他推开,一脸冷峻道:“快去!” 阿归咬了咬牙,手按住胸口,忍疼转身箭步离去。 身后,几滴血水从阿归手心滴到地上,地面顿时黑如焦漆。 “骨毒!我操!”剑士回首怒视王费,心生悲愤,疾行如风。 一剑煌煌,从空中斩落:“宰了你!” 月牙镇有一座山,镇里的人都唤它做小青山。 小青山并不高,但郁郁葱葱,又坐落在月牙湖畔,在荒漠之地,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 落木并不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小青山上。 白天在春风酒楼偶遇五公子。 这是位夜月王家公子,他的突然到来,毫无意外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落木。 塞外小镇,平时所见都是粗布麻衣,哪见过如此光鲜亮丽的人儿。 也就是想瞧一瞧热闹,不想那位锦衣公子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上了他。 请他喝酒是小事,但却是心意,也是态度。 不过,这杯酒似乎并不会那么好喝。 一杯酒的交情,落木决定在夜色中爬上小青山。 第8章 求救 星河灿烂,月落山岗,一处草地微微松动了下,五公子从地上钻出来,锦衣模样有些狼狈,遁土丸最后一丝粉末在手中化尽。 深夜的小青山,四周寂静,五公子环顾四周,正踌躇不知该往何处去,突闻到一股带着果味的浓郁酒香从山顶方向飘来。 五公子目光一亮,脸露微笑,自言自语道:“此山中真有猴儿醉,白日那小子果不欺我。” 循着酒香,沿小道拾级而上。 落木坐在一块大石的黑影下,看见五公子低头爬上来,叫了他一声道:“你来了!” 五公子只顾埋头爬山,并未留意到大石黑影中的落木。 闻声心中一惊,猛抬头往上望去,只见夜色黑影中,落木手中举着酒壶,正在月下迎风独酌。 “小兄弟怎会在这里?”五公子暗自警觉,脸色却如见故人,如沐春风。 “五公子不知吗?”落木放下酒壶,似笑非笑地盯着五公子道。 “说笑了,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小兄弟的行踪教我如何得知。”五公子故作镇定道。 “真是不知?”落木晃了晃壶中酒酿道。 “不知!”五公子摇了摇头道。 “既如此,我走了!”落木从石头下的黑影里走出来,将酒壶挂在腰间,信步往山下走去。 眼看落木与自己擦肩而过,五公子心中渐渐慌乱,低声道:“小兄弟,我来山中求酒。” 落木没有止步,挥了挥手道:“白日里,我已与五公子说过,酒在山中,自己去找。” 五公子略沉默了会,见落木越行越远,声音急促道:“我来山中求救!” 落木闻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调侃道:“酒就在此山之中。” 五公子脸色悲凉,复又沉声道:“我来此求救!” 落木故作不解道:“听的不甚清楚,五公子究竟是求酒还是求救?” 五公子端正衣帽,长揖到地道:“来此求救,求小兄弟救我!” “不敢。”落木也作了一揖道:“五公子贵为公子,小子乡野之人,如何敢称兄弟。” “你若此次救我性命,夜月萧叶立誓此生永为兄弟!”五公子单手朝天,信誓旦旦道。 落木笑了笑,一脸无邪地摇了摇头道:“老镇长大人说,事急之诺,不足为信。” “罢了!”夜月萧叶仰头长叹一声道:“我夜月萧叶命丧于此,终究天命不可违。是我糊涂了,小兄弟你走,免受我拖累,殃及池鱼!” “若我回去,教人知道五公子就在此山之中,五公子当如何处之?”落木道。 夜月萧叶闻言微微一怔。 “五公子若早间用一壶酒将我慢性毒死,便没人知道你躲在此处,或许可以逃过一劫。”落木有意无意地晃了晃腰间酒壶道。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大变,道:“你,你怎知我在酒中下过毒?” 落木不答他的话,拿起酒壶倒转一圈道:“你白日里既想毒死我灭口,为何又反悔反转酒壶解了毒?此时可是万分后悔?” “惭愧!一时心生歹念,幸未酿成大错。”夜月萧叶面露惭色道:“人至绝路,行为恍惚,望小兄弟勿怪。” “你又没毒死我,我怪你做什么?”落木道,说完转身负手往山巅方向走去。路过夜月萧叶身边时,对他招了招手道:“五公子可敢随我来。” 夜月萧叶想也没想,快步跟了上去。 远看上去,小青山的山顶是块盘头的平地,就好像山巅被硬生生地削去一块。 但落木知道,事实并非常人眼中所见。 因为,他一直知道,小青山是有巅的。 只不过,山巅的可见与不可见,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一次驴友旅行中从这个山巅的巅峰失足坠落,魂穿山洞。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小婴儿,被泡在山洞里的一个玻璃药柜中。 他惊慌失措地爬出玻璃柜,费劲力气爬出到山巅下的山洞外,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路过的江姨抱到了山下的月牙镇。 那座山巅,平时无人可见,除非他愿意让人可见。 此时,落木指了指山顶。 山巅出现了,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风吹走云雾,自然就出现了。 这也是夜月萧叶第一眼看见小青山之巅的感觉,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 山巅的一侧,有一块巨石。 走到巨石下,落木一把抓住夜月萧叶的手,夜月萧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出去,耳边听见落木道:“五公子可信落木?” 夜月萧叶怔了怔,放弃挣脱道:“落兄弟的话,夜月萧叶自然是信的。” “可看到石头上面那个块凸起的石尖。”落木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崖壁上一块嶙峋凸起的石头,石头的一侧有块凸起处尖若枪头。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 “月牙镇有一个传说,据说这块崖壁后面另有洞天,若有人用自己的脑门重重磕上那块枪尖石头九次而不死,洞天之门便可开启。”落木眨了眨眼道:“只要进入洞天,外面无人寻得见你,便可躲过眼前灾劫,五公子可敢一试。” 夜月萧叶上前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块石头,心道,这石头如此尖锐,不要说脑门磕上九次,只怕磕上一次就没命了。 落木见夜月萧叶犹豫不前,似笑非笑道:“五公子可是怕了?” 夜月萧叶不答,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此前可曾有人磕九次不死开启洞门?”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曾有人。” 夜月萧叶迟疑了下问道:“既然不曾有人成功,为什么落兄弟觉得我可以?” “我没觉得你一定可以。”落木摇了摇头道。 夜月萧叶愕然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一试。”见夜月萧叶还在犹豫,落木接着道:“五公子求救,想必定有自己难以摆脱的凶险,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找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要进入此处山洞虽然凶险,但正因为如此,山洞才安全。” 夜月萧叶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我信你!一试便一试!若有不幸,那是我天命如此,与小兄弟无关!” “生死由命,五公子要试,是生是死,自然与我无关。”落木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老镇长说,人之天性,取生怕死,要自己往上撞,怕是有些艰难。你既信我,闭上眼睛,我推着你往石头枪尖要害上撞,嗯,一次怕是撞不开的,九次太惨,七次八次约摸可以,可好?”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煞白,缓缓闭上眼颤悠悠道:“好!” 月下,落木露出一丝狡黠的眼神。 牵起夜月萧叶,猛力推着往石尖撞了过去。 夜月萧叶冥冥中感觉撞上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撞上什么,一边心惊肉跳,一边又不觉得疼痛,睁开眼时,自己已然身在一个山洞之中。 “就这么进来了么?”夜月萧叶惊魂未定道。 落木哈哈大笑道:“难道你真想撞上七八次,弄个头破血流。” 夜月萧叶恍然,一脸尴尬道:“原来你是在唬我!” “你下了毒又解了毒,我拉你撞一次唬一次,彼此两清。”落木道。 “彼此两清,如此甚好!”夜月萧叶缓回脸色,点了点头道:“如果我不敢撞,那又怎样?” 落木道:“酒在此处,你若不敢撞,自然无法求到酒。” 说着,他从洞壁中的一个玻璃柜里取出一壶酒,随手抛给夜月萧叶道:“拿去,我不诓你,这是你求的酒,正宗不过的猴儿醉!” 夜月萧叶接过,打开酒塞,一股浓香溢出,他小小抿了一口,赞道:“果然味道极好!” “喜欢就敞开喝,不够的话,下次我再去猴头那里多偷些回来。”落叶指了指一旁座椅,示意夜月萧叶坐下。 夜月萧叶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举起酒壶猛灌一口,再吐气出来,气过鼻腔,酒醺气爽,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 第9章 银链 二人身在洞内,往外面看,石壁通透如玻璃,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此处立结界,所设甚妙,坐看山里风景,仰望漫天繁星。”夜月萧叶赞叹一声道:“仿佛置身半天外,真是个神仙所在。” 结界?落木自顾喝酒,笑而不语。 夜月萧叶张眼朝山洞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深邃黝黑,旁侧隐约有几道关闭的石门,不远处,积了一个小水潭,一道水帘从上面石隙中流出,又从石床流下,不时有风水之声传来。 他待想要问,却听见洞外山中依稀有人声传来,转眼朝山下望过去,见有山巅底下草木浮动,心中暗道,这么快就追来了,幸得落木相救,及时藏身进来,否则 遮路的绿草灌木拨开,走出一个身着浅露的红衣女孩,女孩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一位中年女子。 咦,是两个女子,原来不是追兵! 夜月萧叶暗松了一口气。 “嘿,竟然是她们!”落木眼睛微微一亮,道:“还道是白日里随口一说,不想她还真敢半夜爬上山来看星星。” 夜月萧叶看上来的两位女子衣着不像本地人,随口问道:“落木兄弟认得她们?” “也算认得。”落木道:“却不是熟人,今天白日偶遇罢了。” 眼看快到山顶,红衣女孩加快脚步,翻爬到巅峰下面,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不一会,后面的中年女子不紧不慢地也跟了上来,她皱了皱眉,拉起红衣女孩少,取出一块整洁的干布,小心地擦干石头上的夜露,然后又另外取出一块棉布铺平了,才肯让红衣女孩重坐上去。 红衣女孩身子依着中年女子摆布,口里对她言道:“白姨你也太小心了,其实这石头并不寒凉,不碍的。” “碍的!”中年女子道:“着了夜露的山石易聚寒气,你从小体质虚弱,怎么还敢直坐上去。” 红衣女孩不语,抬头仰望满天繁星,小脚在石头下面自在地轻微晃荡。 中年女子也在一旁挨着她坐下,抬头看星空,感叹一声道:“别处可看不到这么亮的星光,传言不假,在月牙镇里看星星还真是最明亮的。” “白姨,你说,哪颗星星才是母亲大人的?”红衣女孩目露微光道。 “主母大人自然是天上最亮的那颗。”中年女子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 “可是!”红衣女孩着急道:“夜空中好多颗星星看着都很明亮,我分不清哪一颗是最亮的。” “分得清的。”中年女子柔声道:“别的星星再亮,也比不过你心中最亮的那颗。” “心中最亮的那颗么”红衣女孩缓缓闭上眼睛。 一阵夜风吹过,红衣女孩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 中年女子叹了口气,起身收罗了些附近的枯枝,堆在红衣女孩身边点起一堆篝火。 红衣女孩伸手烤了烤火,身子暖和起来,慢慢睁开眼。 夜空中,其中一颗星星在她眼里显得异外地明亮起来。 “白姨,我找到母亲大人的星星了。”红衣女孩欢呼一声,眼里闪烁着无比喜悦的光芒。 中年女子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时不时地下意识地抚摸着挂在白皙脖子上的银链,银链由一颗一颗星星模样的坠子牵挂而成,看着十分精美。 “十年了!”中年女子感叹了一声,道:“就快整整十年了啊,不知不觉,小公主就要满十岁了。” 公主?落木闻言有些诧异,转眼望向夜月萧叶,道:“五公子前脚进了月牙镇,公主妹妹后脚就跟来了,我们这小小的月牙镇什么时候成了夜月国王家眼里的香饽饽了?” 夜月萧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此人并非夜月公主,我并不认得她,不过,从服饰上看,她们应该来自斧国,我若没有猜错,这位应该是斧国王家的小公主。” 落木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夜月萧叶的解释。 不过,这位斧国王家的小公主,比起身为夜月王家公子的夜月萧叶,可是寒碜了许多。 不说衣着材质一般,就是进镇时坐的马车也只是简陋的寻常车架,一点没有王家的威仪,平时看着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白姨,过了今夜零时就是我的生辰了。”红衣女孩道。 “是啊!”中年女子抚着银链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发抖,另一只手指了指夜空道:“就快了,看时辰,待月亮出了那片云海,公主就整十周岁了。十年前,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天色,我就是在公主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侍奉主母大人的。” 两人静静的望着夜空,月亮在云彩中穿梭,终于冲破云海。 月华,如水,泄落下来,落在中年女子脖子上的银链上面,银链刹那熠熠生辉。 中年女子见银链闪耀,下意识地松开手,随着叮的一声细响,银链忽然断了开来。 中年女子如被电击了一般,脸色煞白,断落的银链从她脖子上无声地滑落下来。 中年女子身体噌的一下站起来,僵硬得像干尸一般,眼看着银链像条银蛇滑过胸口,小腹,绕过大腿,小腿,脚踝,最后,终于落到红衣女孩跟前的地面上。 红衣女孩呀地惊叫了一声,俯身小心的捡起断落的银链,一脸惋惜道:“白姨的银链真漂亮,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断了呢?” “断了!”中年女子说话的口气跟身体一样僵硬:“公主,你再仔细看看,可真是断了?” “确是断了!”红衣女孩提起银链,让银链一字垂了下来:“白姨,你看,真断了。” “真是断了”中年女子声音颤抖着道:“你再看看,再细看看。” 红衣女孩将银链捧到眼前,在手指上绕了绕,一点点细摸过去,突然咦了一声道:“白姨,链上有个扣子,不摸着细看瞧不出来,银链也不是断了,嗯,幸好,只是扣子松了,戴上重扣一下就好了。” 说着站起身来道:“白姨,你坐下来,我给你重新戴上。” “滚开!”中年女子突然像被蛇咬了一口,嘶声叫起来,扬手一巴掌拍在红衣女孩手上,银链立刻被拍飞了出去。 “白姨!”红衣女孩吃了一惊,震在当场,一脸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怎么了?”中年女子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起伏不定的胸口,渐渐镇定心神。 “没事!”中年女子抬头仰天,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落下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白姨?”红衣女孩不解又有些担忧地地望着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低下头,脸色渐冷道:“公主,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串银链?”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 “从小你要什么,白姨都会给你。”中年女子道:“唯独这条银链,你问白姨要了很多次,白姨都没有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红衣女孩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给不了你啊!”中年女子道:“见了的都说它漂亮,可它对我来说就是永无止境的梦魇,它就象条毒蛇,苦苦缠绕了我十年,这十年来,我无日无夜不想摆脱它,可我怎么也摆脱不了它啊!你,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第10章 咒器 红衣女孩再次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中年女子刚平复的情绪突然又变得激动起来:“那是十年前的事,你知道个屁啊!” “这是一件咒器!”中年女子一脸怒容道:“一经戴上,没有咒器器主的解除意愿,咒念如蛆附骨,非死无法脱除。” “更可怕的是,一旦触发咒忌,如有千针万刺不停地扎刺我的脖子胸口,那种痛苦生不如死。我刚刚好不容易才得解脱出来,你还想给我戴上。” “你说,你安得什么心?你还想让我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红衣女孩怔了怔,低声嚅嗫着道:“白姨,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你就是故意的!”中年女子像疯子一般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知道这串银链是谁给我戴上的吗?” 红衣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问道:“是谁这么恶毒,会对白姨下咒呢?” “恶毒,对,你说得对,恶毒,就是恶毒!”中年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白倩,你个贱人,你听到了,你的亲生女儿都说你恶毒,你就是最毒最毒的毒妇,难怪王上不要你,宫里所有的人都想要你死!” “是母亲大人,怎么会,怎么会是母亲大人?”红衣女孩一脸震惊道。 “当然是她!”中年女子迎风舒展刚才僵如干尸的身体,白净的脸变形伸长,渐渐露出一副狰狞的雪白狼面。 呜呜 圆月之下,银发狼面女子发出一声长长地嗷叫,满脸舒爽。 “没吓到你,我的小公主大人!”狼面女子咯咯笑道:“没错,如你所见,老娘就是个狼妖。” “这世上最后仅剩的南八白狼。” 红衣女子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却道:“不怕,我不怕,你是我的白姨,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的白姨!” “瞧瞧,瞧瞧,小嘴儿说得多甜啊!”狼面女子张开獠牙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跟白倩那个贱妇一个德性。” “十年前,白倩也像你一样地口蜜腹剑,说什么看我喜欢这链子,就送我了,还满脸笑容地亲手给我戴上了。” “那毕竟是白倩贱人贴身佩戴之物,我当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可这一戴,就戴了十年。” “贱人说,让我尽心尽力护你十年。” “十年之中,若你有什么闪失,要受针刺之苦,如我对你敢有异心,要受扎心之痛。” “叮嘱我的时候,她是那么和蔼可亲,我还以为那只是她的玩笑话,谁知道表面如此温柔可亲的贱人,心思竟会如此歹毒。” “老天有眼,你出生当日,白倩那个贱人就死了。” “她一死,我就想逃,离你远远的。” “可是,没逃多远,我就时不时胸如针刺。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病了,又查不出哪里有病,找了一个又一个郎中,都找不出什么蹊跷。” “后来,我终于想起白倩贱人的话,就试着回去找你。” “找到你的时候,你正病着。我就试着照顾你,照顾你到病好了,我的针刺之痛自己就好了。这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离开你。” “日子就这样熬着,终于有一天,我熬不住了,我就想,要是杀了你,一了百了,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可哪知道,我只是这么一想。”说到这里,狼面女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心如刀绞,仿佛有千万个细针不停地刺着我的心脏。” “就这样,连续三天三夜,我疼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从那以后,我对你,一丝丝歹念都不敢有。” “你衣服穿少了,我怕你冻到,你走在路上,我怕你磕到。就在刚才,你坐在石头上,我都怕你受凉感冒。” “你一定以为你的白姨对你多好,照顾你照顾得多么地体贴入微!” “白姨,你一直对我都很好,我知道的。”红衣女孩轻声道。 “好,我当然要对你好来!”狼面女子呲牙道:“我敢对你不好吗?你有一点不好,我就得陪着受千万般罪。你别说我对你好,我那是对你好吗?我那是对自己好!” “时间久了,照顾你成了习惯,所有的不甘不愿,所有的愤,所有的恨,都被那条链子抹杀得干干净净。” “渐渐地,我就真把你当小主子供着,护着。我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也只能这样过下去。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过下去,也准备就这样过下去。” “你我这样地生活生存着,正是白倩那个贱人给我们安排好的人生。她一定以为,我们相依为命,潜移默化之中,即是没有了银链的诅咒,我们还会那样地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她错了!我之所以接受了那样的安排,是因为我就没指望过有一天,有一天我能从银链的桎梏中摆脱出来。” “什么哪颗星星就是你的母亲大人啊,全都是骗小孩的鬼话。” “我告诉你,这漫天星星只是星星,星星上可没有你的什么狗屁母亲大人,白倩贱人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也不会在星星上看着你。那些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狼面女子眼角含泪,越说越激动,多年的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要说错,我就更错了,我以为小公主你已经是我的小主人,我甚至真心地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细心照顾着。” “可刚才眼睁睁看着银链脱落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白倩贱人留下的贱种,她自己不好好活下来养你,为什么要我替她养着。我这些年活得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凭什么?” “我受的针刺之痛,生不如死之苦,就活该我受的吗?” “凭什么?凭什么” “白倩那贱人死得早,这账没法找她算了。我的小公主大人,这是十年的账,得你来偿!” “白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红衣女孩颤颤地往后退:“你别吓我!你这样,我害怕!” 第11章 袭击 “这十年来,你知道宫里的李妃有过多少次暗示我,如果我取了你的性命,她少不了给我好处。” “而且每暗示一次,她的筹码就增加一次。到最近一次,她已经给我加了十次筹码,筹码的份量更是增加到了起初的五十倍。” “要是在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我十年的付出该得的,你说,我为什么不要,我凭什么不要!” “小公主,你也别怪我,要怪你就怪白倩那个贱人。” “十年前,她不该给我戴上咒器。十年后,她更不该遵守她的诺言,解封了咒器。她骗我一次,却没有骗我第二次,你说这贱人傻不傻,傻不傻?” 狼面女子一边说一边笑,说到激动处,含在眼角的泪珠再也憋不住,两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姨,你,你真的想要杀了我吗?”红衣女子连滚带爬退到靠近山巅的石壁上,后面已经无路可退,白姨的模样并没有真正吓到她,但白姨所说的话却让她心中无比的难受。 “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取自己该得的补偿。”狼面女子道∶“那是十年的补偿,而我要得到这些补偿,小公主你就必须死!”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抵在红衣女孩的胸口道:“比起我,你已经很幸运了,我这一剑下去,你就疼一次。” “不,白姨!”红衣女孩脸色惨白,抵着剑尖的胸口却并不后缩,她抽泣道:“在我心里,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待我那么好,我不信你会杀了我!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在宫里艰难地互相依靠着活下来的了吗?” 落木闻言,不由可怜起就在仅有一壁之隔的红衣女孩。 一位公主,过得却是寻常百姓孩子都不如的生活。 也难怪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富贵之气。 狼面女子听见红衣女孩所言,似乎有所触动,怔了怔,手中的剑颤抖着慢慢缩了回去。 月下,狼面女子抬头望着星星,略略沉默后道:“我没忘,但我将来一定会忘记!” “白倩,你这个贱人,当年你把小公主托付给我,狠心离我和小公主而去的时候,可想到你万分不舍,心爱无比的小宝贝会死在我的手里?” 微闭双眼,剑光一闪,冷冷刺向红衣女孩。 耳边听见红衣女孩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白姨!” 扑哧一声! 心中一痛,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为什么我会心痛?狼面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红衣女孩脸色苍白,红色衣裳上喷洒了一片鲜血,变得更加鲜艳。 红衣女孩艰难又干涩地又叫了一声:“白姨!” 久违的阵痛从心脏传遍全身,狼面女子缓缓低头,只见自己胸口透出一把锐利的刀尖。胸口的鲜血,沿着刀尖咕咕往外冒。 怎么会? 狼面女子一脸震惊地低头看着刀尖。 扑哧! 刀尖突地向前一挺,一把长长细刀从她体内贯穿而出。 扑哧! 长刀往后一缩,完全抽了出去。 狼面女子缓缓倒地。 只见一名半身幽浮的黑衣翼族手握长刀,在身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从她身上飘过。 “你你杀了白姨!”红衣女孩圈着身子努力往后缩,身子颤抖不已,声音却又冷又狠,无比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翼族,嘶声道:“你杀了我的白姨,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杀了你!我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不管你逃到哪,我一定要把你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小孩子的话就是天真到不可理喻,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很有勇气,也足够爱她!但是,一个要杀你的人,你确定还值得你爱吗?” 幽浮的黑衣翼族不当回事地摇了摇头,持刀而前道:“你刚才说的话,权当我信了。只是可惜,可惜你已经没有将来,更没有机会长大了!如果一具死尸可以复仇的话,我并不介意你追杀我到千里万里。” 说着,一手掐住红衣女孩的脖子,把她像拎鸭子一样提起来,按到后面的石壁上。 另一只手提起长刀,对准了红衣女孩的胸口。 落木往前一步,就要从洞壁中冲出去。 夜月萧叶赶紧一把把他拉住,低声道:“那可是翼族,你确定要救她吗?” 落木道:“确定。” 夜月萧叶急道:“你与她不过白日偶遇,又不是很熟,犯不着没来由地为一个陌生人搭上性命。” 落木道:“并非没来由,虽然只是偶遇,但她曾想帮我解去你给我的酒壶之毒。我虽不需她救,但她起过救我之心,所以,我该救她。” 夜月萧叶闻言一脸尴尬。 黑衣翼族长刀缓缓而前,眼看就要穿入红衣女孩的衣裳。 落木掰开夜月萧叶拽住自己的手,毫不犹豫,身影从石壁里面一跃而出,迎头扑向幽浮的黑衣翼族。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幽浮的黑衣翼族猝不及防,猛地被扑倒在地。 落木手里握着漆黑的斩铁,顺势一剑稳稳地扎入黑衣人心脏,斩铁象个桩子将黑衣翼族钉在地面的石头上。 黑衣翼族受到袭击,自顾不暇,手里松开,红衣女孩噗通一声掉在地上,从上面石头上自然滚落下去。 落木急忙松开斩铁,顺手将还要往下滚的红衣女孩一把抱住。 红衣女孩慌乱地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惶急中,一口咬在落木的手背上。 落木吃疼,痛叫一声,双手一松,红衣女孩趁机挣脱了出去。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落木揉着手背痛叫起来。 红衣女孩连滚带爬,翻身起来,正要往山下逃去,听得声音似曾耳熟,回头再看,认出落木,一时又惊又喜:“小哥哥,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落木甩了甩生疼的手,没好气道。 “你你那个,疼吗?”红衣女孩看见落木的手背被自己咬出一深红的印子,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疼是疼的。”落木边揉手背边道:“可没去年被村口的大黄咬得疼。” “我不是小狗!”红衣女孩涨红了脸,幸好有浅露遮挡,落木并看不到。 “你当然不是小狗,我是说,狗咬得可比你咬得疼多了。”落木尬然道。 “那我也不是小狗。”红衣女孩声音变得很轻。 落木一愣,尴尬间正不知如何说话,听见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只见黑衣翼族双手握住斩铁剑柄,费力地往上拔。 落木赶紧松开器息,斩铁顿时变得万分沉重。 黑衣翼族拨了两下,一时拔不出来。 黑衣翼族心脏已经被斩铁一剑穿透,却丝毫没有即将死去的迹象,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苍白月色下,让人看得一阵心悸。 “他,他是翼族!”红衣女孩退后两步,脸色煞白道:“除非砍下他的头,否则轻易不会死!” 落木不敢去取斩铁,绕过黑衣翼族,将狼面女人刚才撒手掉在地上的剑拾捡起来,一步一步逼近黑衣翼族。 “想杀我?小娃娃,杀过人吗?”黑衣翼族一边继续努力拔着胸口的斩铁,一边冷冷笑道:“知道一刀下去,鲜血喷得满身都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第12章 器穴 落木一言不发,一剑向黑衣翼族斩了下去。 黑衣翼族挥刀一挡,轻松架住,再用力往上猛一发力,落木连人带剑被震飞了出去。 落木从地上爬起,绕到黑衣翼族脑后,再斩一剑下去。 黑衣翼族随手往后一刀,再次轻松挡住,又一次发力出去,落木又被震飞了出去。 如此数次,落木连换几个角度试图斩杀黑衣人的头颅,却都被黑衣人轻松挡下。自己摔得屁股生疼,依旧没有伤到黑衣翼族分毫。 而黑衣翼族虽然能挡住落木的攻击,但他的身体跟着落木偷袭的方向绕着斩铁转动,本身也并不好受,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拔不动钉在心口上的斩铁。 “小娃娃,你帮我拔剑出来,我饶你不死。”黑衣翼族盯着再次屁股落地的落木,阴森森道:“否则,等我挣脱出来,我把你血吸个干净,再把你砍个十七八段扔到鱼塘里喂王八。” 落木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尘土,笑了笑道:“别唬我,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好哄吗,有本事你自己先爬起来再说。” 黑衣翼族怒道:“我看你年纪尚小,不忍杀你。你当真以为我不好动弹就奈何不了你吗?” “你自然是奈何不了我。”落木盯着他恶狠狠的目光,不为所动,淡淡道:“你若奈何得了我,又怎会躺着乖乖让我砍。” “信不信,我将手中骨刀掷出就能立刻将你击杀?”黑衣翼族冷哼一声道。 “我信。”落木呵呵两声道:“可我料你不敢!” 黑衣翼族哈哈两声干笑道:“爷我杀人如麻,屠人如屠狗,杀你一个娃娃,还不跟跟切菜一样,我有何不敢?” “你要敢掷出你的骨刀,骨刀怎会现在还在你的手里?”落木一脸耻笑道。 黑衣翼族默然不语,心道:这乡下的娃娃虽然年纪轻轻,但鬼机灵,不太好忽悠啊。 “因为,且不说你掷刀是否一定能击杀我,若你手里没有了骨刀支应,就只能乖乖等着被砍死。” 落木指了指一旁的红衣女孩,又挥了挥手中的剑道:“就算你掷出你的骨刀杀了我,没有骨刀给你挡剑,她拿这剑也能轻松砍下你的脑袋。” “不错,你若敢掷出骨刀,我一定拿白姨的剑砍下你的脑袋。”红衣女孩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 黑衣翼族咧嘴,露出白森森的利牙道:“小姑娘家家的,你以为你拿得动剑,就杀得了我吗?” 红衣女孩毫不畏惧道:“我知道心脏是你们翼族的器穴,你心脏被刺中,身上器穴被封,现在的你发不出器力。我只要提得起剑,就定能杀得了你!” 这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有点见识,也知道我翼族的弱点。 黑衣翼族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不说话,一手提刀防着落木,一手继续握着斩铁费力地往上拔。 翼族生命力强盛,体质和人族不同,虽被刺中心脏却并不会致命,只是心脏为翼族器息发力之所,器穴所在,心脏受制,器力无法发动,只能依靠体力,无奈斩铁沉重,眼下的他仅靠体力根本无法拔动。 落木提剑绕着黑衣翼族走了一圈,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 双方僵持了片刻。 黑衣翼族突然停止挣扎,将未拿骨刀的另外一只手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手指哫在口中,吹出一声长长的刺耳哨音。 不好!这个翼族发出的像是联络信号。 落木闻声一惊,脸上顿时失色。 他隐隐感觉到眼前的这位黑衣翼族是在用口哨召唤同类。 “小娃娃,看得出来,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些什么。”黑衣翼族冷笑一声道:“没错,我的兄弟听到联络哨音,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来救我,小娃娃,你就等死。” 落木闻言心中略慌,表面却强镇神色,道:“你别想唬我,谁都知道泗野大战之后,翼族已经被逐出中土,潜藏在中土的余孽所剩寥寥,而且各个都成了过街老鼠,有一个翼族出现在月牙镇这种穷乡僻壤已是罕见,难不成还敢成群结队地在这里出没?” “信不信,你等着瞧就是。”黑衣翼族一脸信不信无所谓的样子道。 他话音才落,突听见山下风吹草动的声音,一个人影从山下往这里急匆匆地赶来。 落木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抓住红衣女孩的手,就要带着她朝巅峰石壁方向逃去。 却听见那赶往山顶的人影着急忙慌地朝他呼喊了一声:“落木,是我!” 落木听那声音耳熟,便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人影越来越近,脚步踉踉跄跄。 “流归!”落木细看之下,认出来人。 来的正是急忙赶上山来通知落木躲进巅峰的流家阿归。 流归脸色惨白,一路急行,见到落木,心气一松,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落木大惊,冲过去,一把扶起倒地的流归,叫道:“流归,你这是怎么了?” 流归不答话,气喘吁吁道:“白日来的夜月军士到镇上打杀起来了,这伙人都不是善茬,其中竟然还有翼族出没,阿爸让我来叫你躲起来。你先在山巅里躲起来,阿爸特别嘱咐说,老镇长大人回来前,你千万不要出来。” 月光下,只见流归被剑士敷了药的伤口在急行之后裂了开,渗出一的黑血浸透了衣裳,说话的时候,伤口被牵动,几滴黑血从胸口滴落下来。 “你受伤了,先别说话!”落木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剑,伸手出去查看流归的伤口。他的手刚被红衣女孩咬出红印,又被黑衣人一次次击飞,手掌红印深处,伤口已经严重裂开,血水从裂开的口子流出,沿着手指里滴下去,一滴正好滴落到流归嘴唇上,流归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将到嘴的血水吞咽了下去。 落木微微一怔,只见流归两眼发光,一脸饥渴地盯着他流血的手。 “哈哈”黑衣翼族看见流归模样,顿时明白了流归的状态,嘶声笑了起来:“喂,小子,你是不是有股压抑不住的嗜血欲望?” 流归闻言,身子一颤。 “一滴血是不是感觉很不过瘾?”黑衣翼族继续道:“难道你不想要喝更多的血?” 流归闭上眼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大声喝道:“闭嘴!” “没用的。”黑衣翼族道:“看不见,不代表你不会想。你还闻得到的,不是吗?此刻,你是不是觉得血的气味比刚才更加诱人了?” 流归没有答话,鼻息却控制不住地粗重呼吸起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黑衣翼族道:“扑上去,咬开他脖子上血管,刚从脖动脉血管里喷出的鲜血是最可口最美味的。” 流归的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13章 尸变 嗜血的欲望越来浓烈了,看流归的模样,正一步步滑向尸变。 “小哥哥,快放开他!”红衣女孩瞧见流归目光发红,心里不由一阵发怵,朝落木大声道:“他已经中了骨毒,很快就会尸变。” “放开他?”黑衣翼族邪恶地奸笑了起来:“你现在放弃他,他马上就会尸变。可如果你继续喂给他血,他就还能作为人多活一会。哈哈,虚伪的人啊,你们会如何选择?真是头疼啊,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作为人,一个有人性的人,是不是应该继续给他喂血,让他尽量多活一会,毕竟他是你们的朋友,这就准备把他放弃了,你们也配做他的朋友吗?” 落木默不作声地的提起剑,在伤口上轻轻划了一下,伤口变得越加宽长,血水立刻加速涌了出来。 他一手压住伤口,抬手将更多血水滴落在流归的嘴唇上。 浓烈的血腥味,让流归再也控制不住欲望,伸出舌头贪婪地吸吮了起来。 “没用的。”红衣女孩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鲜血的确可以减缓尸变的速度,但他最终还是会尸变。你这样做,只是饮鸩止渴,救不了他的。” “流归,你听听,听听!”黑衣翼族冷笑着道:“这就是人类,你还没有尸变,他们就已经开始嫌弃你了。想想,如果你尸变了,他们还会对你仁慈吗?” “不会!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小命,他们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埋进黑暗无边的地底。” 流归闻言,心头一颤,睁开眼,抿了抿嘴,眼神一片茫然。 “骨毒后的尸变,如果得不到翼族的血继转化,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走肉行尸。”黑衣翼族道:“来,到我这边来,护住我,替我拔了剑,我给你血继,有了翼族血继,你将摆脱卑贱的人性,重生成一名翼族。” 随着血水下肚,流归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别信他!”红衣女孩急促道:“至少要无法境之上的翼族才能传承翼族血继,他在翼族的阶级,不过是最底层的练息境,根本给不了你翼族血继。” “一个小女孩能懂什么翼族血继呢?”黑衣翼族幽幽道:“流归,从你中了骨毒的那一刻起,我才就是你的同类,对人类而言,你现在已经是个人人喊杀的异族。” 流归犹豫了下,慢慢爬起身来。 “来,过来!”黑衣翼族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只是还没适应成为翼族同类的自觉,等你适应了,你就不屑与卑微的人类为伍。” 落木伸手去拉了一把流归,流归却下意识地闪了下,避开了。 这个虽然无心却下意识的动作,却令两人都不由地怔了一怔。 落木默默看着流归的眼睛。 流归的眼神迅速从惊慌中镇定下来。 落木从他的眼神里瞬息读出了点什么,就这一瞬息,流归变回到他熟悉而默契的那个流归。 “不必吃惊,这就是你现在身体作出的本能反应。你的本能在拒绝人类,过来,走过来,只要走出这一步,你会发现虽然人类的大门正在向你关闭,但翼族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黑衣翼族道。 流归神色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顺手将落木丢在地上的剑拾起,倒退护着自己一步步朝黑衣翼族走过去。 “不要!”落木试图再一次抓住流归:“流归,不要过去!” 流归艰难地摇了摇头,不仅没有止步,反而渐渐加快脚步,退走到黑衣翼族身边才停下。 “落木,你不要过来!”流归挥剑不让落木靠近。 “流归,你不要听他的。”落木道:“继续喝我的血,你就不会尸变,我有的是血。” 说话间,落木的手背上挂着血珠滴落在地。 流归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落木流血的手上移开,凄凉地惨笑一声道:“没用的!” 落木道:“先喝我的血,等老镇长和江姨回来。只要老镇长和江姨回来前不尸变,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死心!”黑衣翼族冷笑一声道:“骨毒入心,无药可救,他的伤在胸口,毒早就入心,没人能救得了他。血继成为翼族,是他唯一的活路。” “流归,你这么年轻,难道不想活吗?” “我想活!”流归咬了咬牙道。 “一具走肉行尸也算活吗?”落木嘶声道:“他的话别信,你以为翼族真的会轻易给人血继吗?” 流归低头望向黑衣翼族。 “你可以不信我!”黑衣翼族并不避开他疑问的眼神,冷冷道:“但你还有别的活路吗?” “落木,听我阿爸的话,躲起来!”流归略一迟疑,咬了咬牙,转头朝落木道:“若我尸变成行尸,杀了我。若我血继成翼族,我便不再是流归了,你们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给我回来!”落木眼睛发红,上前一步嘶声道。 流归摇了摇头,目光渐冷道:“不要再过来,落木,我不想杀你,至少尸变之前不想。但你也不要逼我,你若想断了我的生路,我还是会杀了你的。” 落木作势要往前去,却被红衣女孩死死拽住。 “流归,万物生灵都有求生欲,这并不可耻。”黑衣翼族举起骨刀指了指落木道:“落木,相比之下,你可比流归虚伪多了。流归,这小子我越看越讨厌,你替我杀了他,只要杀了他,我保证给你弄到翼族血继。” 流归摇了摇头道:“要杀,等我有了翼族血继,身为翼族再回来杀。现在,不行!” 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乡下的娃都不单纯,也没那么好骗。 黑衣翼族眉头微皱,但也不生气,继续殷殷劝导道:“我是为你好,曾为人族,你不提上人族的人头做投名状,翼族是不会轻易给你血继的。” “那我杀了她!”流归拿剑指了指红衣女孩道。 红衣女孩下意识地往落木身后退了退。 黑衣翼族点了点头道:“也行,你先杀了她。她一死,那小子,我自己动手掷杀!” 流归道:“好!” 说完提剑一挥,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出去。 落木在原地没有动,一旁的红衣女孩吓得惊叫起来。 剑光一闪,剑从脖子上斩落下去,黑衣翼族的脑袋立刻滚落了出去。 咕噜咕噜滚出去的黑衣翼族脑袋一脸不信地看着流归,眼角的余光里,落木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什么?你们两个龟孙子,刚才是故意在我面前做样子,好让我放松警惕。 居然被两个娃娃合在一起骗了! 他的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字:“你你们” “我提醒过你,别逼我!是你断了我的活路,我当然要杀你。”流归上前一脚,将他的脑袋狠狠朝山下踢飞出去,道:“别以为你躺下了,我就认不出你,给我胸口扎刀放骨毒的就是你。” 他的话音方落,突然见被踢飞出去的黑衣翼族头颅飞到半空,又诡异地飞速回转了过来。 随着黑衣翼族头颅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幽浮的黑衣翼族身影。 刚赶过来的黑衣翼族在跟前落定,不等流归反应过来,旋腿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流归单薄的身子飞起来,撞到岩石上,立刻晕死过去,手中的剑也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第14章 禁制 黑衣翼族将被踢飞的翼族脑袋按回到被斩铁钉在地上的翼族脖子上,倒在地上的翼族急忙伸手将两者接到一块。 不一会,他眼睛缓缓地咕噜打了个转,嘴里大口喘了起来,一股血水从嘴里喷涌了出来。 一口气重新顺过来,躺地的黑衣翼族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放开骨刀,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按在脖子上慢慢扶正,好不容易能张嘴就开口骂了起来。 “敢耍爷,流归你个兔崽子王八蛋,爷爷要把你生切成八块,不,是十八块,十八块也不够我解恨,至少剁个一百零八块!” 才骂过,血水反胃又咕咕从嘴里冒出来。 “别说话!”刚才幽浮过来的黑衣翼族止住他道:“仔细固定接好,晚了就接不住了,几个小崽子由我来料理。” 躺地的黑衣翼族心中窝火,但此时却也不敢撒气大意,两手死死稳住脑袋,一动也不动地等被斩开的口子慢慢重新融合。 黑衣翼族看了一眼倒地不动的狼面女人和已经晕死过去的流归,伸手缓缓抽出骨刀,一言不发地朝落木和红衣少女逼近了过去。 眼看进巅峰的路被阻断,落木一把推开身前的红衣少女,挡到她身前,手指山下,沉声道:“往山下跑!” 黑衣翼族身影一闪,凌空从他们上飞过,反身堵住下山的路,倒逼着落木和红衣少女往山顶上退走,道:“想跑?你们谁也走不了!” 见下山的路被堵,落木假装惊慌,心中其实不惊反喜。 拉着红衣少女一路往靠近巅峰的岩壁退去,路过被钉在地上的黑衣翼族,黑衣翼族怒目而视,却又不敢放开双手。 此刻的落木也无心对对付他,从一旁绕过。 另外一个黑衣翼族追赶过来挥手一刀,朝落木直刺过去。 这一刀,刀风极快。 眼看无法避过,落木此时手中无物可挡,情急之下,突然脱口大叫一声:“五公子!” 自从瞧见翼族出没,他就已经大概猜到,这些翼族是冲着夜月萧叶来的。 黑衣翼族闻声急收住刀势,目光凌厉道:“你刚叫什么?” “五公子!”眼看刀尖就快抵到胸口停止,落木额头冷汗直冒。 “你见过五公子?”黑衣翼族道。 落木心道:我猜得没错,这群翼族果然是来追捕夜月萧叶的。 他点了点头道:“我见过,而且还知道五公子藏在哪里?” 黑衣翼族目光闪烁,半信半疑道:“在哪?” 落木指了指身后道:“他就在这里!” 黑衣翼族环视了一周,并不见夜月萧叶的人影,刀锋往前逼近落木,微怒道:“小子,你敢耍我!” 落木缓缓往后退,一直退到岩壁,一脸惊恐地哆嗦着道:“我没骗你,他真的就在这里!” 黑衣翼族上前一把揪起落木,将他身体压在岩壁上,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五公子到底藏在哪里?” 被压死在岩壁上,落木并不惊慌,反而对他笑了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五公子就在我身后的岩壁里,有本事自己进去找啊!” “作死!”黑衣翼族闻言大怒,提刀便要刺向落木胸口,忽然感觉抓住落木的身子往后一仰。 骨刀未至,落木的身子从他手中脱落,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往岩壁里深陷了进去。 黑衣翼族吃了一惊,只见落木陷入进去的岩壁露出一个狭长的缝隙。 缝隙里面,落木跌落在地,而夜月萧叶竟真的赫然端坐在岩壁后面的洞里,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黑衣翼族猛见到夜月萧叶就在眼前,一惊后顿时又是一喜。 他想也不想,穿过岩壁缝隙,一刀朝夜月萧叶猛刺过去。 骨刀轻松穿过缝隙,但刀长所及虽然已经靠近五公子,却被岩壁阻碍,无法刺到。 黑衣翼族贴着岩壁,毫不犹豫地将手臂往前一探,深入缝隙,带着刀锋继续向前刺杀过去。 夜月萧叶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骨刀刺杀到眼前,心中骂狠了落木,却难以躲避。 正以为自己必死,却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 岩壁缝隙突然无声无息闪电一般地闭合,如闸刀入鞘,黑衣翼族握住骨刀的手臂竟然被闭合的岩壁硬生生切断。 手臂和骨刀,叮当,噗通两声跌落在地。 闭合起来的岩壁外面,听见黑衣翼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 怎么会这样?夜月萧叶刚惊后又是一惊,难道这里不只是结界那么简单,而是自带防卫体系的禁制? 黑衣翼族手臂伸入岩壁,触发了禁制,直接被禁制的力量硬生生切断。 禁制,如果这里是禁制,我又如何能毫发无伤地进来,除非,除非,禁钥就掌控在落木手里。 想到这点,夜月萧叶直冒冷汗,暗道,幸亏没得罪这小魔头,否则刚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来!”黑衣翼族单手握住被斩断的胳膊伤口,咆哮着双脚狂踢岩壁:“小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傻子才出去。”落木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过酒壶,灌了两口给自己压压惊,道:“有本事你进来!” 此时禁制已经闭合,外面的黑衣翼族并听不见落木的声音,继续在外面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冲进来!” 落木一口酒水从嘴里呛喷了出来,呛着咳了两声道:“这翼族是个傻子吗?”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咚的一声,岩壁外面的黑衣翼族正冲着朝岩壁撞了过来。 落木忽然放开岩壁,岩壁悄无声息的裂开,黑衣翼族刹不住脚,半个身子从裂缝里陷了进来。 落木瞧住机会,瞬息动念,再次发动禁制。 咔嚓一声,裂缝再次封闭,黑衣翼族半身像切豆腐一样齐齐整整地被切了下来,上半身子落到洞内,另外一半留在洞外。 黑衣翼族虽然只剩半身,却并没有死亡,嘴里哇哇大叫,伸出单臂想去够掉落在一旁的骨刀。 落木眼疾手快,冲上前一脚将骨刀远远踢飞出去。 夜月萧叶一跃而起,拔出随身一剑凌空斩去。 黑衣翼族脑袋立刻滚落了下来,正好滚到落木身边,他飞起一脚将脑袋踢远了出去。 夜月萧叶手中之剑,熠熠发冷,剑过翼族头颈不费吹灰之力,且不沾半点血迹。 落木赞了一声道:“好剑!” 夜月萧叶见翼族身首异处,虽然手心还在微微发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微微一笑道:“此剑虽比不上斩铁锋利,若论锋芒之利却也是兵中第二!” “芒种?”落木问道。 “正是!”夜月萧叶颔首道。 想起自己的斩铁,落木不免有所感慨道:“传闻大陆第二的废铁芒种原来是这样。” 夜月萧叶道:“和斩铁一样,兵利则器藏,利虽利,可惜,器藏不足。”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红衣女孩的一声惊叫。 落木转头朝外面望去,只见倒地的翼族已经接上了脑袋。 他一手抓住骨刀抵住地面,撑起身体硬生生地缓缓透过斩铁,慢慢立了起来,胸口的血沿着斩铁如注般下流,在月色下,看起来甚是恐怖。 第15章 交换 不远处,被狼面女子打落的银链在红衣女孩眼前熠熠发光,她刚捡起链子,一抬头,看见眼前这情景,吓得惊叫了起来。 岩壁裂开,落木探出身子,朝红衣女孩连连挥手叫道:“快到这里来!” 红衣女孩闻声慌忙朝岩壁方向快步跑了过来。 眼看已经靠近岩壁,那黑衣翼族突然吼了一声,忍住疼痛,猛一使劲,整个身体彻底透出斩铁。刚一摆脱了斩铁,黑衣翼族也不顾疼痛,飞扑上去,伸手一抓,正好揪住经过身边的红衣女孩脚踝。 红衣女孩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翼族狞笑着站起身,不顾身体被斩铁割裂的伤痛,将红衣女孩的身子倒提起来,呲牙朝躲在岩壁后面的落木叫道:“兔崽子们,都给我滚出来。” 落木身子缩回到裂缝后面,朝他笑了笑道:“有本事你给小爷我滚进来!” 黑衣翼族朝洞内瞧了两眼,瞧见被斩首了还在蠕动的翼族尸身,心生忌惮。 他将骨刀抵住红衣女孩胸口道:“你爷爷我懒得进去,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再不出来,我就宰了她。” 夜月萧叶上前一步,暗暗拉了拉落木衣袖,低声道:“你万万不能出去,这个翼族刚才被钉住心脏无法运用器息,现在他已经挣脱,虽然身体重伤未愈,但他的器力已经恢复不少,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出去了,就是送死!” 落木暗道,夜月萧夜所言确实事实,可若不出去,红衣女孩岂非必死无疑? 他见红衣女孩惊慌模样,心中不忍。 但若自己就这么冲出去,恐怕也只是白白送死。 正踌躇间,忽见倒地的狼面女子手指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她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去够旁落边上的剑。 他心思一动,大声道:“她不过是个小女孩,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她也不顶什么用,不如我与你做个对你有利的交易如何?” 黑衣翼族眼咕噜一转,不屑道:“你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本钱和我做交易?” 落木道:“你要抓的不是五公子吗,你放了她,我将五公子交给你,一个换一个,这桩生意可有得做?” 黑衣翼族闻言,被说中利害,不免有些心动。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冷笑一声道:“五公子已经是瓮中之鳖,做不了筹码。” 落木哈哈笑道:“既是瓮中之鳖,你倒是进来捉捉看?” 黑衣翼族抬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岩壁内外,低头想了想,道:“好,我吃点亏,你让五公子滚出来,我就与你换。” 落木又笑了一声道:“哄我呢,五公子出了洞,我就没了筹码,你还会跟我换?” 黑衣翼族眉头一挑,有些不耐烦道:“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多,那你待如何?” “你先将她放下来,站到洞口。”落木道:“两人都贴近洞空,同时互换,一个进来一个出去,彼此公平。” “好!”黑衣翼族暗道,这名女孩于我也没什么用处,只要我还在洞外,谅这兔崽子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害我。 说完,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落到地上,马上连滚带爬,挣扎着翻身起来。 她才起身,忽见一道剑光,从后背直直刺入黑衣翼族身体。 黑衣翼族闷哼了一声,这突兀来的一剑,剑势很猛,剑头穿过心脏,狠狠将他钉在了岩壁上。 落木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只见月光下,握剑者袭击翼族的人竟然是刚才倒地不动的狼面女子。 落木刚才和黑衣翼族说话,就是要故意吸引他的注意,给狼面女子偷袭创造最佳的机会。 但眼见狼面女子一动起来,又快又狠,还是小吃了一惊。 狼面女子刚才积攒全身气力,奋力一搏,一击成功之后,顷刻力竭,身体再次缓缓倒下。 “白姨!”红衣女孩又惊又喜,扑过去,一把抱住即将倒地的狼面女子。 瞧着女子苍白的狼脸,并不不害怕,心中万分难过地叫了一声。 “白倩啊白倩,到最后,终究还是你这个贱人赢了!”狼面女子嘴角吐出两口血水。 她勉强依靠在红衣女孩怀里,惨笑道:“我一直等着器咒解除的一天杀了你的女儿解气,可临到下手,我才发现,你的女儿在我心里,已经难以割舍。” “她是你的孩子,可你连一天都没有养过她,而我整整养了她十年,十年啊,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啊。” “我以为,这十年的劳心辛苦是因为器咒才忍气吞声地活着。可到临死了,我才明白,我这十年是为了你的女儿活着,哈哈,可笑,可笑,我真是太他妈的太可笑了” 红衣女孩撕开衣袖,一边手忙脚乱地包扎狼面女子伤口,一边哭出声道:“白姨,你别说话了。” “闭嘴,哭什么哭,你是白倩贱人的女儿,堂堂斧国的公主,你这样身份的孩子,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狼面女子厉声叱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忍不住!”红衣女孩强止住哭声,眼泪却依旧忍不住的扑嗒扑嗒往下掉。 “喂,小子,你给我滚过来!”狼面女子朝洞内探头探脑的落木叫道。 落木一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禁制,露出身影,用手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狼面女子道。 落木迟疑了下,还是走出洞口,来到狼面女子身边。 “我就要死了。”狼面女子指了指红衣女孩,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道:“我死以后,你替我照顾好公主。” “白姨,我不要你死。”红衣女孩咽呜着道:“我才不要他照顾!” 落木瞧着红衣女孩可怜,心生凄凄,正要应下狼面女子的话,但听红衣女孩这么说,把刚要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狼面女子瞪了落木一眼,道:“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 落木没有应她的话,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红衣女孩道:“别难过,以后,我会替白姨照顾好你的。” 红衣女子狠狠地甩开落木的手大声道:“走开,我是堂堂斧国公主,谁需要你的照顾了!” “还是这么孩子气!”狼面女子叹气一声,朝落木招了招手,声音越来越低弱道:“你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只和你说。” 落木靠近过去,听见狼面女子凑近他低声道:“你若肯照顾好公主,我送你一件绝世的宝贝,它就在” 狼面女子的话音越来越弱,听到后面关键处,几乎不可闻。 落木听不清晰,只好贴耳到狼面女子嘴边。 狼面女子突然张牙一口朝落木头颈咬了下去。 第16章 白牙 落木痛叫一声,大惊之下,一把推开狼面女子,自己往后倒着打滚出去。 夜月萧叶看得正切,一时顾不得许多,急忙提剑从岩洞中冲了出来。 红衣女孩也是一惊,哭声跟着止住了。 落木滚出去后,感觉狼面女子咬自己的一颗狼牙钉在了头颈上,他急忙用手去拨,狼牙却像活的一样,已经钻入到了脖子里面。 他揉了揉脖子,狼牙钻入体内之后,除了入口处还隐隐作痛,倒没有什么别的不适。 夜月萧叶冲过来,分开落木的手,张眼细看,落木被咬的地方不要说没看见狼牙,连伤口都看不到一丝。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夜月萧叶剑指狼面女子怒道。 狼面女子毫不理会夜月萧叶,对落木提高声音道:“它就在你的脖子里。” “脖子里?”落木扭了扭脖子,此时狼牙入体的异样感已经完全消失,他心生疑惑道:“你说的宝贝,难道就是你的一颗狼牙?” “是的!但它不是一颗普通的狼牙。”狼面女子仰天叹息道:“它是这这世上仅有的南八白狼的缀牙,当今世界只遗此一颗。” 夜月萧叶闻言脸色大变,收起剑,道:“你,你难道真是传闻中白岭会猎中逃脱的那位南八妖狼?” “正是!”狼面女子脸色黯然道:“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南八妖狼。” “难怪没有伤口!”夜月萧叶从刚才的愤怒转为羡慕:“恭喜落木兄弟,南八妖狼的缀牙对妖族翼族全然无用,但对人族却是至宝,缀牙融入人体之后,人体自愈能力比起翼族有过之无不及。” 落木爬起来,朝狼面女子毕恭毕敬鞠躬一拜道:“多谢拜赐!” 狼面女子冷哼了一声道:“不必谢我,你若照顾好公主,这就是你应得的,但若你敢食言,不肯照顾,或照顾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做鬼也要咬死你。” 落木一脸正色道:“白姨放心,小子必当尽力!” 说完,从地上拔起斩铁,站到被狼面女子宝剑钉住的翼族身后。 斩铁生长出去,贴近翼族身后。 翼族被白姨狠狠钉死在岩壁上,面部贴着岩石,看不见后面。 虽然如此,落木不敢轻易靠近。 心念道,要是斩铁长上一些就好了。 他心念才动,斩铁的剑身自动生长了起来。 斩铁剑锋朝翼族方向伸长去,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只是它只能无奈地哇哇乱叫。 身子背对着乱舞骨刀,根本无法完全护住后背。 待斩铁伸长到脖子后面,瞧准翼族挥刀的空隙,轻轻一挥,翼族的脑袋就被轻松割落了下来。 “剑器!”夜月萧叶心头一震:“看模样,原以为虚长落兄几岁,不想落兄竟大过我的年纪,已经登堂入室,是练息师了么?” 落木摇了摇头,收了斩铁道:“尚不及年纪,无法练息,还成不了练息师。” 夜月萧叶闻言心头更是一震,道:“落兄说笑?不能练息,如何运动得了剑器?” “并非我运器,其实是斩铁自己能长短,并不干我什么事。”落木道。 “斩铁!”夜月萧叶大叫了起来:“这竟是斩铁,斩铁不是在莫大匠手里,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莫大匠今天白日里刚把它卖给我了,现在的斩铁已经是我的了。”落木道。 “这么说,日间柳灞上遇见的真是莫大匠不假。”夜月萧叶面露憾色道:“可惜晚到一步。” “五公子可是对斩铁有意?”落木道。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只是好奇传闻中的兵中第一利器,我可惜的是有机会偶遇莫大匠,却不能当面讨教一二。” 夜月萧叶的话音才落,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幽幽道:“的确可惜,错过了这次,五公子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夜月萧叶闻言心头一颤,蓦然回首,只见又一名翼族不知何时幽浮到了不远处。 落木正在收拾刚被斩杀的翼族脑袋和骨刀,闻声也立刻停了下来。 “你也认得我?”夜月萧叶强作镇定道:“所以,你也是黑甲军?” 翼族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没想到身为夜月宫廷御卫的黑甲军,也被翼族渗透了。”夜月萧叶道:“在夜月经年不曾见过翼族的踪迹,原来是藏进了深宫大院。” “五公子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让我提你的人头回去复命?”翼族冷冷道。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仗剑在胸,吐了口气道:“当然是都不要!” 翼族缓缓拨出骨刀道:“这可由不得你。” “你俩都不要争了,我来给五公子加一个选择。”落木踢了踢地上翼族的脑袋,又指了指幽浮的翼族脑袋道:“五公子留下,你的脑袋也留下,正好和它作个伴。五公子,你看这个选择可好?” 夜月萧叶拍手笑道:“当然好,我选择你的选择。” 翼族瞪了落木一眼,怒道:“那我也给你再加一个选择,就是连你一并杀了。” “他刚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落木一脸淡然地指了指地上被斩铁削落的翼族脑袋道:“可惜,现在死的却是他。” “是你杀的?”翼族似信非信地盯着落木道。 “不然呢?”落木道:“难道是他自己来到我跟前,又乖乖自己抹了脖子?” 翼族目光环视一圈,四周除了落木和夜月萧叶外,只有晕死的流归,一个奄奄一息的狼妖和红衣女孩。 他心道,还不至于应付不了几个少年,这些人中最难缠的应该是狼妖。 被斩首的翼族多半是和她拼了个两败俱伤,不过,看模样,她现在也就只剩一口气,一捏就死,没什么可怕的。 “瓜娃子就不要学大人说话。”翼族狞笑一声,露出惨白的牙齿道:“惹毛了我,先给你放完血,然后再杀了。” “也罢,不怕死,你就过来试试。”落木道:“我刚杀了三个翼族,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翼族闻言脸色一变道:“三个?” 落木指了指洞内,道:“里面还有一个,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 翼族朝洞口方向望去,只见洞口外面留下了半具翼族的身体,洞内看不太真切,似乎隐约还有翼族的其它残留尸体。 翼族心中原本并不信落木能杀了三个翼族,现在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迟疑片刻,翼族缓缓幽浮着朝洞口方向行进了过去。 眼看翼族被诱骗过去,离洞口越来越近,落木心中暗喜,不想翼族到了洞口边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 第17章 砍了你 只见他朝洞内瞧了两眼,回头哼了一声,冷笑一声道:“洞内的与洞外分明是同一具身体,何来第三个,小子,你敢耍我。” 落木强装镇定道:“你还真是有眼无珠,你倒是看仔细些,可看见洞内有水帘么?” “有又如何?”翼族微微一愣道。 落木故作轻蔑地切了一声,道:“第三个被我斩杀在水帘后面,你不进去瞧瞧,怎么看得见。” 翼族嘿嘿冷笑一声道:“这具尸体,分明被斩断在洞口内外,小子,你可是想引诱我到洞口,好再次发动什么陷阱埋击?” “你爷爷我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上你一个小娃娃的当吗?” 落木也冷笑一声道:“分明是你们翼族一个个胆小多疑,连个山洞口都不敢进,还编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翼族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回来道:“人太狡诈,连个娃娃都这么有心计,你激我也没用。你越是激我,越有问题,我是万万不会进去的!” 这个翼族比起之前的两位聪明也谨慎多了,没那么好骗。 落木不易觉察的用眼光瞟了一下月光下的身影。 现在,只能靠你了! “不进去也无妨,那个尸首就在水帘边上,我过来指给你看。”落木上前一步,月光下,他的身影也跟着向前挪了一步,正好印到翼族脚下。 落木朝洞内的水帘下一块石头方向指了指道:“你看,就在那边水帘下石头边上” 翼族半信半疑,顺着落木所指方向看去,山洞水帘下的石块边上似有个黑影。 他心中暗惊,待要定睛细看,脚下影子微动,一个娇小的黑色人影突然从落木投在自己脚底的影子里刺杀了出来。 翼族大惊,慌乱中急忙往后闪避,脑袋躲过剑光,握着骨刀的手臂却被黑影当场斩断。 翼族痛叫一声,本能地急退出去。 待闪退之后,才反应骨刀已经不在,他马上怒喝一声,返回身去,要抢被斩落在地的断肢与骨刀。 此时,落木已经早他一步冲过去,一剑挥去,封住翼族来路。 翼族噐息与攻击的运用依赖于骨刀,没有了骨刀,无法运器,只能依靠体能。斩铁剑锋锋利无比,翼族心生忌惮,不敢轻易靠近。 翼族被逼退回去,稳定步伐之后,细看刚才杀出的黑影,只见那黑色入影也是少年模样,只是全身黑衣,脸上蒙了一块黑色丝锦,遮住半脸。 从形态和身段上看,明显是位少女。 “影!”翼族又怒又惊地指着落木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如何会有附体之影?” 夜月萧叶也同样一脸震惊而疑惑地望向落木,然后又都转眼望向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她的目光落在落木身上。 落木对她摇了摇头。 本来欲要追扑过去刺杀翼族的她,眉头微皱,心中似有不愿,但却停住了脚步。 落木不语,自己冲到前面挥剑过去朝翼族一顿乱砍。 黑衣少女刺杀以后不再主动攻击,默不作声地提剑在旁,只有翼族靠近,或有破绽,才偶出一剑,剑招算不上高明,却刁钻而凶狠。 夜月萧叶见翼族与落木僵持不下,也提剑冲了上去。 翼族若是有骨刀在手,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此时被三位少年缠住,手头无骨刀可用,只得狼狈逃窜,他心中暗暗叫苦,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三位少年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翼族行动敏捷,剑锋连翼族的边都擦不到一下。 红衣女孩趁乱从地上捡起骨刀,想了想,壮起胆,朝翼族挥了挥,大声叫道:“喂,你的骨刀还要不要?” 翼族龇牙叫道:“小妮子,把骨刀扔还给我,不然,一会儿咬死你!” 红衣女孩身子微微发抖,将骨刀朝洞内扔了进去,一副害怕模样道:“别咬我,你也别过来,我扔了,你自己捡去!” 眼看自己的骨刀被扔出去,翼族转身猛冲向洞口,只是还来不及伸手,骨刀已经落到洞内,在地上弹了两声便不动了。 翼族本对洞内有些顾虑,但见骨刀入洞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便不再犹豫,朝洞口冲了进去。 这女孩还真是机灵,这么就把翼族骗进洞了! 落木大喜,心念一动,禁制发动,洞口瞬间闭合,翼族身躯踏入一半,立刻被切成两半,一半落在洞内,一半落在洞外。 夜月萧叶靠得近,赶上去,一剑斩下翼族头颅,一脚踢远出去。 见翼族被斩,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连连遭遇几个翼族,落木不敢大意。 他朝洞口里面指了指,道:“这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翼族,之前那个翼族吹哨求救过,若还有别的翼族,可能还会朝这边赶来,大家都先随我到洞里躲上一躲,避过眼前风头再说。” 说完招呼夜月萧叶一左一右小心扶起奄奄一息的狼面女子朝洞口走去。 红衣女孩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擦去眼角眼泪,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眼看走近洞口,突然又见一道黑影半空急坠而至,挡在了洞口前面。 “五公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那黑影手持骨刀,负手而立,竟然又是一名翼族。 几人刚放松下来的心,不由一紧。 夜月萧叶更是头大,这名翼族显然又是追杀他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放开狼面女人,在翼族面前挥了挥芒种,发狠道:“让开!” “不然呢?”翼族冷笑一声道。 “砍了你!”夜月萧叶沉声道。 “芒种?就凭你手里的这块废铜烂铁?”翼族呵呵阴笑了两声道。 “废铜烂铁一样可以砍了你!”夜月萧叶笨拙地挥动芒种连砍带刺冲了过去。 翼族挥动骨刀,轻松一挡,就将他弹了回去。 连过十多剑,夜月萧叶停下歇了歇,又咬牙刺杀了过去。 翼族轻蔑的笑了笑,懒洋洋地提起刀,戏谑地挡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的刀锋未及芒种剑身,一股冰冷的噐息突然从芒种中涌出,这股噐息极寒,隐隐看见一个器息月牙印在翼族身上,翼族手脚瞬间冰冻。 “月冰!”翼族猝不及防,身子不能动弹,脸色大变,惊慌之下大叫道:“这不可能!你今年不满十六,不可能成为练息师,你,你怎么会运器调息?” 夜月萧叶冷冷道:“本公子不巧正好十六零一个月的年纪。” “怎么可能,每一位王公公子的生辰都在内廷有造册登记,你的年纪在内廷记录的明明是十五零十一个月,我们查阅过你的记录,不可能看错。”翼族道。 “你没看错,所以我才能活过十六岁。”夜月萧叶道。 翼族一脸恍然道:“原来是王妃给你瞒报了生辰?” “我早产一月有余,身子十分虚弱,那时,王后无出,母妃怕我被她暗害了,一直瞒到足月才报到内廷,自然是足月的生辰。”夜月萧叶道。 “这在内廷记录里,就算本体练息,得到夜月王家的器术传承,运水化冰,在王子公子中最快的也要一年的时间。”翼族惊诧道:“就算你瞒报了一个月,也才过了练息期一个月的时间,你竟然就炼成了水器术月冰,这怎么可能?” “这有何奇怪?凡事皆有例外。”夜月萧叶道:“你们都嘲笑我选了芒种做器,却不知芒种器藏虽浅,但却能助我快速练息。” “再瞧瞧你眼前的这位落木兄弟,都还不及练息的年纪,却已能运器。” 翼族叫道:“这不可能!” “运器你已经见过了,所以就不用假装震惊了。”落木道:“我知道你是在试图拖延时间,但据我所知,器术月冰速冻的时间,在一刻钟之上,而你等不到那个时间了。” 说完,落木就不再与他废话,斩铁一剑斩过,翼族的脑袋立刻滚下来,夜月萧叶一回生两回熟,老练地一脚踢飞,脑袋咕噜咕噜滚落进了洞里。 第18章 一刀两段 两人手起脚落,配合十分默契,不由相视一笑。 “快走,他要等的不是一刻钟的时间,而是那”红衣女孩低声急促地朝空中指了指,一脸焦急道。 两人顺着红衣女孩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道黑影正从空中朝这边急行而来,不由心中一紧。 落木脸色暗沉,挥了挥斩铁,站到洞口前面,道:“来不及了,你们速速扶白姨进洞去。” 红衣女孩急道:“那你呢?” 落木心中也慌,表面却故作沉稳道:“我挡他一挡,你们先进去。” 夜月萧叶咬咬牙,跨前一步,持芒种与落木并肩,道:“翼族不好对付,我也留下!” 落木摇了摇头道:“你也进去!” 见夜月萧叶没有任何进洞的意思,落木又道:“芒种既是排名第二的利器,气藏必定极浅。如果我没料错,你刚才那招,是你留着保命的招数。” “月冰是你们夜月王家的器术,这种器术对噐息的消耗肯定不小。用尽了器息,即使你现在已经是练息师,也和常人无异。你不必留下。”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翼族的体质虽然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他们的体格却比人族更为脆弱。我的芒种和你的斩铁是一样的,它之所以闻名不是因为气藏,而是因为兵利,没有了器息,剑锋依旧可以威胁到翼族。”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空中奔赴而来的翼族已经如幽灵般降落了下来。 这名翼族落地之后,迅速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翼族尸体。 他眉头微皱,一声不发,手握骨刀,浓浓杀气从骨刀中透出。 落木与夜月萧叶脸色煞白,心中自认正面对抗这名翼族丝毫没有胜算。 翼族正要出刀,突然听见旁边红衣女孩一声痛哭。 翼族微微一怔。 “我们虽为妖族,不过在小青山上待着,却从未祸害过你们这些人,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痛下杀手。”红衣女孩嘶声道:“这位翼族大叔,你若肯替我们杀了这两人,我愿把这串宝器白送与你。” 翼族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你们妖族和他们人族不对付,难道和我们翼族就对付,谁要帮你,你们厮杀个干净最好,省得我动手。 “这位翼族大叔,你若不信,我先把宝器送与你。”说着,红衣女孩将手中银链朝翼族甩手扔了过去。 翼族随手一抄,银链落到手里,银链顺势如蛇一般缠绕到他手腕上。 翼族也不以为意,心道,白痴,你不送我,也要杀了他们。送了我,我也要将你们人与妖全都杀个干净。 哪知,他心念一起,莫名一阵剧痛,剧痛痛彻心扉,全身上下如被千万根针锋穿透,骨刀中器势一时运不上来,随着一滞。 黑衣少女瞧出机会,一剑悄无声息地刺杀过去。 翼族剧痛之中,反应慢了半拍,身体侧移,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刺中下腹。 翼族大惊,忍痛一刀下斩。 骨刀刀锋极快,黑衣少女自知不敌,仓惶中,拔出剑来,脚底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往后反弹出去。 翼族刚被她刺了一剑,哪肯就此放过。 他怒喝一声道:“哪里走!” 紧追上去,一刀狠狠劈出。黑衣少女没有他的速度快,躲避不过,只能举剑硬挡上去。 当的一声响,黑衣少女手中的剑被硬生生震飞了出去。 黑衣少女在一震之下,眼冒金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眼看就要被骨刀斩杀。 落木大惊,不假思索,背着月光凌空高高跃起。 月下,他的身影挡住月光,身影投映到地面,正好落在黑衣少女身上。 黑衣少女身上一落上落木的身影,立刻无声无息地在影子中消失了去。 骨刀随后砍下,地面石土纷飞,却并未伤到黑衣少女。 翼族又惊又怒,身形落下,环视了一圈,找不见黑衣少女的人影,便调转方向,挥刀朝着落木杀了过去。 翼族心口剧痛还未消退,这一刀,运器虽然无法全力,却也发出三成器力。 可就这三成器势,却也是落木难以承受的。 落木双手死死握住斩铁,斩铁的剑柄上全都是冷汗。 翼族大喝一声:“去死!” 骨刀带着噐息斩了过来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飞扑过来挡到落木身前。 扑过来的正是那名红衣女孩。 翼族恶由心生,喝道:“一起死!” 可话音未落,突然全身痛苦难当,比起之前剧痛剧烈百倍不止。 骨刀之中的器息荡然无存,器势瞬间全失。 啊 难忍的剧痛之下,翼族手中骨刀都几乎把握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勉强一刀插入地面,才支撑住身体不倒。 “长!” 眼前机不可失,落木冲到红衣女孩前面,一剑刺杀过去,斩铁随声快长,一下刺穿翼族心脏。 翼族巨疼之下,本已难以无力运气,此刻心脏被刺中,身体器藏彻底被封,器息想运也提不上来。 落木横斩出去,在翼族身体上,分上下两处切过。 斩铁锋芒过于锋利,斩过之后,翼族的身体并没有分开,依然靠在一起。 翼族的血肉恢复能力极强,断口的血肉又迅速在自愈拼接起来。 就在在落木刚才挥剑之时,夜月萧叶已经迅速冲了过去,见状抬起一脚狠踢过去。 翼族的上部分身躯立刻被踢翻了出去。 落木松了一口气,收起斩铁,回头看见红衣女孩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 此时想起刚才凶险,落木心中一阵后怕,冲红衣女孩吼道:“你疯了,要是他那一刀砍过来怎么办?” 红衣女孩一愣,委屈地摇了摇头道:“他砍不过来的,银链是母亲为我定制的咒器,我知道它一定会保护我的。” “银链已经断过一次了,你怎么知道之前的咒念还在,还能护住你?”落木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红衣女孩咬了咬嘴唇,声音很轻,但口气却十分倔强:“不用你管,我知道一定能用的,我母亲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月牙镇中混乱的局面越闹越大,打斗之声,远远从山下传来。 落木俯首远眺,只见月牙镇中已经乱成一片。 他心中念道:这群翼族来的真不是时候啊!静叔不在,江姨也外出备药去了。 幸亏有金叔在,有他主持大局,还有流叔,芒叔,应该也能镇得住。我还是先解决自己眼下的问题。 落木心里一边想,一边暗暗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扶起狼面女子,默不作声地朝洞内走去。 红衣女孩急赶上两步,一起搀扶狼面女子,一起朝洞内走去。 夜月萧叶正要跟走过去,瞧见地上翼族哇哇乱叫,上半身体张牙舞爪地爬着向下半肢体靠过去,就上前一步,挥动芒种斩向翼族头颈。 半边翼族虽然失去意识,但却还有危机本能,身躯行动虽然迟缓无法躲避芒种刀锋,慌乱之下,奋力将手中骨刀奋力一击刺了出去。 第19章 我怕疼 芒种过处,翼族脑袋立刻滚落出去。 也几乎同时,夜月萧叶小腿上传来一股刺痛。 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翼族的骨刀已经刺进了小腿。 夜月萧叶回手一剑斩断翼族抓住骨刀的手臂,将扎入小腿的骨刀拔出来,抓在手里。 翼族自愈能力天生,虽然已经被切成几块,但放任在外面,只要互相再拼合起来,依旧能活过来。好不容易才斩了你,怎么可能再给你活过来的机会!夜月萧夜一手抓过翼族脑袋,快步赶上落木。 落木靠近巅峰,心念之间,岩壁洞口自开。 待夜月萧叶最后跟进来,洞口立刻重新闭合了起来。 夜月萧叶将手中骨刀远远抛进水潭,转头朝洞外望去,只见远处的上空中隐隐有暗影浮动。 落木帮着红衣女孩小心地放下狼面女人,转身便又急匆匆地要出洞去。 夜月萧叶伸手拦住他道:“夜月的黑甲已经被翼族渗透了,我现在虽然还不清楚这支黑甲中隐藏了多少翼族,但估计其中数量绝不在少数。现在外面十分危险,还是先在洞内避一避比较安全。” 落木推开他的手道:“流归还晕倒在外面,要是还有别的翼族赶过来,他也会很危险,我得先把他弄进洞里再说。” 夜月萧叶看了一眼远处晕死过去的流归,上手抓落木,皱起眉头道:“他中了骨毒,骨毒入心,已经无药可救了,即使你现在把他救到洞里,也无法救他的命。他现在的样子,即使翼族发现他,也不会再拿他怎样,你没必要再出去冒这个险!” 落木被夜月萧夜死死拉住,走不动,越发着急,他用力掰开夜月萧叶抓自己的手道:“你不懂,流归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兄弟,就算他要尸变了,我也绝不能把他一个人让扔在外面不管。” “我不能见死不救,让我的兄弟在我眼前流落荒野。” 夜月萧叶见劝他不动,一着急,就大声叫了起来:“落木你醒醒,流归他早晚会尸变的,尸变了就是一具丧尸,一具就木的丧尸还会是你以前的发小兄弟吗?” “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尸变。”落木执拗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只要他还没尸变成丧尸,就还是我的兄弟,我没有理由,也不能不管他!” 说完,用力分开夜月萧夜,大踏步朝洞口外走去。 洞外,隐约有翼族黑影朝这边赶来。 夜月萧叶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凭自己根本无法劝服落木。 他一咬牙,道:“那我帮你。” 说着,赶上落木。 落木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出去,翼族在巡查,未必会注意到我,你是他们的目标,你出去反而会把更多翼族吸引过来。” 夜月萧叶此时已经大步赶到落木身后,闻言叹息一声道:“也罢,那你自己去。” 说着,一抬手,芒种剑柄一击敲在落木后脑。 落木根本没有提防身后,猝不及防之下,被夜月萧夜一击,两眼发黑,身子缓缓倒下,晕了过去。 “你”红衣女孩捂嘴小声惊叫起来。 “我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夜月萧叶扶住倒下的落木,回头道:“不必担心,他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说完将落木平放到地上,嘴里呢喃道:“抱歉,我不能让你出去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和你说过,只要你帮我,就是我夜月萧叶一生的兄弟,你不能不管流归,而我一样不能不管兄弟你的死活。” “你你流血了。”红衣女孩手指着夜月萧叶的小腿,眼里尽是惊慌。 夜月萧叶默不作声,坐到地上,撕开裤腿,只见小腿被扎了个小洞,流出的血全是黑色。黑色的血纹从小腿正缓缓往大腿上延展 红衣女孩一见之下,失色道:“你你也中了骨毒?” 看见流出来的是黑血,夜月萧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刚才翼族的奋力一刀中居然注入了骨毒。 他愣了愣,没有回答红衣女孩的话,而是两眼紧紧盯着她,颤声道:“你愿意信任我吗?” 红衣女孩略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信任你吗?”夜月萧叶又急促地问道。 红衣女孩这会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好!”夜月萧叶道:“骨刀刺在小腿,庆幸那个翼族刺我的时候已经被斩了,释放出来的骨毒有限,毒素还没有大幅扩展,斩了这条腿,我还有救。你既然识得骨毒,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的,对?” 红衣女孩又点了点头。 夜月萧叶把手中的芒种递到红衣女孩手里,道:“我从小怕疼,自己下不去手。帮我个忙,帮我砍下这条腿。” 红衣女孩握住芒种的手瑟瑟发抖,一时不知所措,但眼看黑线正沿着夜月萧叶的小腿往上延走,知道骨毒在一点点往往大腿上扩展。 她心知事不宜迟,便咬牙举起芒种,一剑便要斩向夜月萧叶大腿。 “停!”眼看芒种就要斩落,夜月萧叶一脸冷汗,突然大叫一声。 红衣女孩一怔,把高举的剑停在半空中。 “我怕疼,待会大腿被砍了,我恐怕得疼得晕死过去。你有金疮药吗,有的话记得帮我包扎好伤口。否则没有被毒死,也要血尽而亡了。”夜月萧叶嘱咐道。 红衣女孩应承他道:“我身上没有金疮药,但我一定会给你包扎止血,不会让你死过去的。” 夜月萧叶额头冷汗直冒,一脸无奈道:“好,那你动手。” 红衣女孩握住芒种,又要斩下去,却又听见夜月萧叶大叫了一声:“停!” 红衣女孩停住手势,柔声安慰道:“芒种剑锋极利,不会太疼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夜月萧叶道:“我若晕死过去,看好落木,他若不醒也就罢了,他若要醒过来,你一定要砸晕他,千万别让他醒了又冲出洞去干傻事。” “好!”红衣女孩应了一声道。 “我们的命可全都交在你的手里了。”夜月萧叶道:“你可一定要盯住他,盯死他!” 这次红衣女孩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一剑干净利落地横斩下去,剑落之后,才道:“好!” 夜月萧叶感觉腿部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中毒的大腿已经被斩断,鲜红的血从腿根部喷涌出来,随后一股剧痛传来。 啊 夜月萧叶脸色苍白,大叫一声,头一歪,立马晕死过去。 第20章 血继 红衣女孩摇了摇头,抛开芒种,从袖口扯下一段红绸,麻利地将夜月萧叶的断腿伤口包扎起来。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法,经她包扎过后,夜月萧叶的伤口竟然一点血都没有继续往外流出来。 包扎完毕,红衣女孩暗松了口气,小步走到落木身边,伸出小手探了探落木的鼻息,感觉呼吸均匀,料他确如夜月萧叶所言,并无无大碍,心中又松了一口气。 洞外,夜色透凉,风吹劲草,一滴露珠从青叶上滑落,滴落在流归的脸上。 流归受凉,眼皮微微眨了下,眼睛渐渐睁开。 此时,小青山下时不时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 四周有血的气味,流归的不由自主地地抽动了几下鼻息。 自从中了骨毒以后,他对血的气味越来越敏感了。 没有了落叶提供的鲜血,流归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自己昏迷的时间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难道我真的已经开始尸变? 虽然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但感同身受的时候,那种恐惧才真正体会到。 流归皱了皱眉,四下无人,此刻的他心中无比难过。 落木呢? 想起落木,他猛一个翻身起来。 崖壁上被钉住的翼族残体贴着石壁无力地挣扎。 地上几段刚被斩落的翼族残体也都还没有死透,在窸窸窣窣地蠕动。 落在一旁的骨刀上还残留着夜月萧叶小腿上留下的血迹。 这是谁流的血?落木,还是那位红衣女孩? 流归沿着从夜月萧叶小腿滴落的血迹,一路往前走。 血滴到了巅峰洞壁口就消失了。 流归略松了口气,不管是谁受了伤,此刻应该已经躲进了洞里面。 只要进入洞内,他们就安全了! “落木!”他用力拍打着岩壁,大声叫道:“你还好吗,你在里面吗?” 岩壁的洞内传来咚咚的回响,岩壁里面却没有回应。 流归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惆怅。 月光在地上映出他一个人清清冷冷的身影。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啊! 夜风瑟瑟,流归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 怎么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好冰冷! “落木!”流归握住拳头,加大力气一拳接着一拳狠狠地砸在岩壁上。 自从中了骨毒之后,他已经无法运转器息。 只能依靠体力,敲打岩壁。 岩壁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拳头被坎坷不平的岩石扎破,岩壁上留下一个拳头敲打后留下的血印,那是一个黑色的血手印。 流归收回拳头,怔怔地看着印在岩石上黑色血印。 刹那之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当作一个即将尸变成丧尸之人,被抛弃了! 无助,恐惧,被遗弃的委屈与愤怒,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虽然,他知道,对任何人而言,都应该远离正在尸变的自己。 但是,但是,他从没想过,落木会真的,真的,抛下自己不管。 就像他之前佯装要抛弃落木,投靠翼族的时候,落木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离弃。 这是从小玩到大潜移默化中建立起来的默契和彼此间的信任。 “落木,你给我出来!”流归嘶声吼道:“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说过的,只要撑到老镇长回来,老镇长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能抛弃我不管!” “快开门啊,落木。” “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开门,我不是丧尸,也不是翼族,我还是活生生的人,落木,你叫我不要放弃,那你又为什么要放弃我?你这个骗子!” 流归对着岩壁一阵拳打脚踢,心中却越来越绝望。 无比绝望中,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在洞门口蹲坐下来,一阵阵夜风吹过,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身体的变化,让他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明明知道,远离自己,才是对落木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我还要希望他能为我打开巅峰岩壁? “好,落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肯管我就罢了。看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帮我最后一个忙,如果我变成丧尸,你杀了我,直接埋了,不要让我阿爸看见,也永远不要告诉阿爸我埋在哪里。” “如果我变成了翼族,世上再无流归。” “我会忘记你们,你们也忘了我!” 巅峰的岩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洞内,红衣女孩就站在洞口旁,隔着岩壁,她默默地看着流归,静静地听着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泄着心中的不甘、怒火和绝望。 刚平静下来的流归突然站起来,一头撞在岩壁上,血从额头往渗出,混着眼泪,沿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流。 红衣女孩伸出小手,隔着岩壁轻轻地抚摸流归的脸。 她能感觉到流归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愤怒、痛苦,还有隐藏在其中的一丝恐慌和怨恨。 她知道,如果此刻打开岩壁禁制,流归应该并不会冲进洞里,因为,他在道别。 他在向落木道别,内心也希望落木能走出来,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但,对于正在尸变的他,这样的愿望,落木并没有满足他。 啊 流归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月光下,头发凌乱,血流满脸,模样狰狞而恐怖。 红衣女孩吓得小手赶紧从岩壁上收了回来,退回到狼面女子身边,身体微微发抖。 狼面女子轻咳了一声,柔声安慰她道:“不用害怕,他进不来的。” “我知道的。我不是害怕,我是替他难过。我能感觉到了他的心碎,也能体会他现在的孤独和绝望。”红衣女孩偎着狼面女子坐下道:“就像我们在宫中曾经感受到过的那样。” “你比他更坚强。”狼面女子用微弱的声音道:“而且,你今后也必须坚强,比他更坚强!”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柔声道:“白姨,我听你的话,我会的。” 狼面女子的脸色潮红。 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狼面女子和红衣女孩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狼面女子叹息一声道:“他正在尸变,已经彻底没救了。” 流归闹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一名翼族从空中朝这边飞转过来。 那翼族一靠近山顶就发现了翼族残尸,他隐隐不安起来,不敢太靠近流归。 “你杀的?”翼族试探着问道。 流归没有理会他,一脸癫狂地伸手将衣服撕烂。 “哦?”翼族细看之下,马上发现了流归的异样,自言自语道:“正在尸变!难怪听不进我的话。” 流归十分艰难地喘着粗气口气道:“不是我杀的。” 翼族一脸惊诧道:“咦,你居然能听见我说话?” “但我知道是谁杀的。”流归的身体在剧烈异变,说话变得越来越困难。 翼族一脸狐疑道:“哦,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流归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给我翼族血继吗?” “哈哈”翼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流归笑道:“你以为翼族血继是那么容易得吗,你一介凡人之躯,凭什么得到我们翼族的血继?” 流归说话越来越艰难:“我不甘心,还不想死,更不想变成一具丧尸。” “得不到血继,你只能变成一具丧尸!”翼族冷笑着道:“翼族的血统绝不是你们卑微的人类可以轻易继承的。” “怎么才能得到你们翼族的血继?”流归嘶声道。 “无法境以上的翼族才有血继转化的能力。”翼族道。 “无法境?”流归心若死灰:“无法境之上的翼族在中土上能剩多少,那该死的翼族果然是骗我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翼族道:“我们山下的统领境界就在无法境之上。” 流归闻言,眼神一亮。 第21章 异变 “可惜,他现在正跟镇里的几个高手缠斗。不要说我们统领轻易不会传承血继,就算他想给你血继,也赶不过来了。”翼族接着道:“而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的尸变已经开始,一旦完成,就无法再进行血继。你还是乖乖等着变丧尸。” “不!”流归头爆青筋,嘶声道:“我不甘心!” 翼族露出一脸玩味的表情道:“你也不用太过灰心,就算没有血继,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转化成翼族。” 流归满脸痛苦,一把撕下上身最后一丝衣服,怒道:“有屁快放,等小爷变成丧尸,可就没心情听你废话了。”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中了骨毒的异类,还是有极其微小的可能发生异变。”翼族道。 “异变?”流归道。 “没错,发生异变的异类,即使没有血继,也可以异变成翼族。”翼族道。 流归目光闪亮道:“这个可能究竟有多少。” 翼族道:“我族八大将中的第一大将生天,就是一名人类由骨毒异变成翼族大将的。” 流归闻言眼神又是一亮。 “不过,这种人族异变,在我翼族有记载的历史上,也就只有生天大将一人而已。”翼族放声大笑道:“你觉得你会有像生天大将那样的天命吗?” “滚!”流归怒火冲天,伏地抓起石块,朝翼族恶狠狠扔了过去。 翼族身子略一偏移,轻轻松松就避了过去,避过之后依旧哈哈笑个不停。 “你们究竟在镇子里翻查什么?”流归粗喘了一口气,安奈着尸变的痛苦,冷静下来道:“我从小在这个镇子里长大,这镇子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我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统领可能会血继给我吗?” 翼族止住笑声,目光闪烁道:“那要看你能帮上什么忙。” 流归道:“我能帮上什么,那要看你们究竟在翻查什么?” 翼族略迟疑了会道:“你已经在尸变,再也不可能重返人类,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在搜寻从王城护送过来的五公子,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他,或许统领一高兴,就血继了你也没准。” 流归心道:原来他们费那么大劲折腾,是因为走失了五公子,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五公子现在何处,不如先诈他一诈。 转念之后,便道:“五公子?我知道他现在哪里!” 翼族眼光又是一亮道:“他在哪里?” 流归冷笑一声道:“不是我不肯信你的话,只是你并没有血继的能力,与你说了也是白说。五公子就在附近,你把你们统领请来,我就告诉你们。” “诈我?”翼族道:“五公子若就在附近,我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你们也太小看这镇子了。”流归道:“你睁眼好好瞧瞧地上躺了几个翼族,你可有见到杀他们之人?” “难道是五公子杀的?”翼族狐疑着道:“不,五公子没那个本事,你唬不了我。” “五公子算什么。”流归冷哼一声道:“要杀这几个翼族,镇上几个孩子就够用了。” 翼族冷哼了一声,满脸不信道:“几个孩子?你当我们翼族是吃素的吗?” “你不信?”流归指了指被他斩首过的翼族残躯道:“我身上的骨毒就是拜他所赐。” 翼族眉头微皱道:“那又如何?他难道是你所杀?” “他不是我所杀。”流归摇了摇头道:“但他刺我一刀,我也斩下了他的头颅。在你们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我不也能斩他一次。虽然被我斩首之后,他并没有马上死去,但最终还不是一样死在了另外一个镇上的孩子手里。” “不是我看不起你。”流归接着道:“即使我告诉你五公子在哪里,你也进不去。” “你不告诉我也无妨。”翼族一脸不屑道:“过了今夜,这个小镇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当然也会包括五公子。” 流归用几乎同样不屑的口气道:“如果你们胆敢在这里留到天明,我敢断定,你们翼族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就凭那个破客栈里的那三人?”翼族冷笑一声道:“他们或能缠住统领,但若单打独斗,其中无一人会是我们统领的对手。” 流归又冷笑一声道:“我说的可不是他们。” “难道镇子里还有比他们更强的高手?”翼族道:“我不信这么一个区区塞外小镇卧了虎还能藏了龙。” 流归道:“现在的确没有。” 翼族怒道:“那你还跟我废什么话。” “但到了天明就有了。”流归望了望天色,幽幽道:“那时,老镇长大人也该回来了。” “老镇长?”翼族脸色微变道:“你们老镇长是什么人?” “老镇长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管了。”流归道:“你们统领连镇里一个客栈都出不了,你觉得老镇长回来,他还出得了镇子吗?如果连你们统领都出不了镇子,你们这些个小喽啰,又有哪个出得了?” 翼族将信将疑,脸色一阴一暗,起伏不定。 “我如果是你们,一定不会在这里久留,自寻死路!抓捕了五公子,趁老镇长不在家,赶紧离开,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流归接着道:“不如这样,你先把你们统领请过来,我一定把五公子的藏身之地告诉你们。你们统领血继不血继我,那是他和我的事,你不用管。” 翼族犹豫了下,心道:这个镇子确实有些邪门,姑且信他一次。 “我且发信号出去,统领会不会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小子,如果你敢诈我,就算你变成丧尸,我也把你钉到镇外沙漠的胡杨上,凉成干尸喂蜥蜴。” 说完,他将手指骨节放到嘴里,吹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音,声音响彻在整个月牙镇的上空。 王费正被困在客栈围斗之中,初闻啸音,却并不太在意,依旧与金玉三人继续缠斗。 一声啸音过后,翼族又接着发出另一声啸音,这次发出的啸音变得更加尖锐。 第二声落,翼族又紧接着发出第三声,此声异常刺耳。 三声过后,王费眉头微皱,突然杀起一刀,刀风过处,如有旋风入林,席卷周围的同时形成一圈防御的器息之墙。 芒琴琴音器息激发出的剑气撞在防御息墙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第22章 交易 息墙中央,一双黑色的羽翼从王费后背伸展出来。 双翼一震,王费从息墙之中冲天而起。 金玉大喝了一声:“哪里走!” 一刀临空。 一柄金晃晃的器息大刀宛若游龙,从空中斩落下来。 刀息在空中绽开,顿时,空中飞出一片金灿灿的飞刀。 刀若柳叶,柳叶是刀。 飘飘洒洒,漫天飞刀纷纷如雨而下。 王费冷哼了一声,举头一刀,劈向空中。 刀息如潮,在漫天刀雨中硬生生破出一个空洞。 王费羽翼凌空收缩起来,身躯滑如泥鳅,从空洞中钻了出去。 流剑待要追过去,被金玉一把拉住道:“追不上,追上我们也困不住他,让他走了最好。镇里已经乱了,还是先把镇里的翼族余孽清扫干净再说。” 小青山山顶,王费从空中急速落下,看了发出哨音的翼族一眼,皱眉道:“何事急报?” 翼族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后,指了指流归道:“营主,这小子知道五公子的下落。” 王费冷冷瞟了一眼流归,厉声斥道:“他知道?蠢货,他正在尸变,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翼族瑟瑟道:“我知道他在尸变,但他的尸变有些古怪,他能听见我们说话,神智也十分清晰,而且还能和我说话。” 王费道:“糊话,这不可能!人族尸变一开始,神智感官全无,如何还能与你说话?” “他没说错,我真的知道五公子的下落。”流归突然开口道。 王费神色微变,转眼凝神盯着流归,依然还不敢信地问道:“刚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流归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五-公-子-的-下-落。” 王费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神色道:“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哪里?” “血继!”流归道:“我要你的翼族血继!” “血继?”王费凝眸道:“你知道翼族血继,可知道异类血继是需要代价的?” “知道!”流归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没时间废话,直接开出你的筹码。” 王费并不介意流归的口气,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和他谈筹码,反而略带着些许欣赏的口吻道:“一个已经开始尸变的人族,你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不过,我今日可以破个例,只要你帮我找到五公子,我就给你血继。” “好!”流归指了指巅峰的岩壁道:“这正是我想要和你做,也能做的交易,五公子就在那里面。” 月下,风吹叶落,岩壁下不要说人,就是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翼族脸色大变,怒道:“龟孙子,你耍我!我劈了你。” 王费挥手止住翼族,眼光冷冷,一动不动地盯着流归。 流归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道:“不信我,就自己看。” 王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上一条滴血延伸出来的血迹一直往流归所指的岩壁方向延伸。 翼族顺着血迹往前,血迹延伸到岩壁就不见了。 两具翼族残躯,还在岩壁下面来回蠕动,但这血迹显然不是他们的,而是人身上的血迹。 翼族转眼细细看了看翼族残躯,只见躯体切口平整,看似毫无抵抗就被什么东西瞬间斩杀。 他心生惧意,不由后退几步,双手紧握骨刀,狠狠劈向岩壁。 刀息随着刀锋气势斩出,一击斩在岩壁上,但岩壁却是一动不动。 翼族一怔。 以他刚才一斩之力,即使劈不开整块岩壁,劈碎几块岩石断然是没有问题的。 “我没骗你。”流归道:“我说过,即使我告诉了你,你也进不去。” 王费眉头微皱,挥了挥手,道:“闪开。” 翼族赶紧闪到一旁。 王费举起骨刀,缓缓平推出去。 器息从骨刀尖上凝成一点闪闪如针尖,尖头一击,稳稳戳在岩壁上。 岩壁微微一荡,依然没有任何损耗,王费刀尖上的器势却如雨入大海,在岩壁上一荡之后,无声无息中消耗殆尽。 虽然骨刀刀尖只在岩壁上点了一下,但王费仿佛触电一般,一惊之下迅速收了回去,一丝凉意从后背升起。 王费面露惊色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镇?” “如你所见,月牙镇不是你们想象的一个普通塞外小镇。”流归道:“对你们翼族而言,这个地方,来过第一次,你绝不会再想来第二次。你们今夜还 能活着,纯属幸运。” “别拿什么大话吓我,你虽然指出了地方,但我们并没有见到五公子。”翼族冷笑道:“这无法证明五公子就确实在里面,凭你随便指点一下就想要得 到血继,这不可能!” 流归并不理会翼族,转头问王费道:“你也想赖么?” 王费收回骨刀,冷冷道:“他并没说错,我没见到五公子,所以之前的承诺自然也不算。” “好。”流归躺倒在地,仰头望孤月道:“人在里面,你们进不去,那是我高估你了,算我栽,我认命。” “你不必故意激我,我可再给你一次机会,两个选择,一,你去打开岩壁,只要我看到五公子在里面,我会践行之前的承诺。” 流归无望地叹息一声道:“以你的能力都打不开,你以为我能吗?” 王费没有答话,他指了指眼前的翼族道:“二,我们翼族不收废物,如果你有能力杀了他,我一样给你血继。” 旁边的翼族嘿嘿一笑道:“我建议你试试第二个选择,或许你能杀了我也不一定。” “你这是在给我选择吗?”流归咬牙切齿,恨恨道:“你根本就不想给我活路。” “活路是靠自己拼出来的。”王费道:“我们翼族的活路是靠自己杀出来的,你想转化成翼族,就该按翼族的规矩来。” 一旁的翼族狞笑着一步一步朝流归走去。 “你既然打不开岩壁,一定是妄想在我这里找到活路。”翼族道:“可怜的娃,如果你以为杀了我是你最后的希望,那就由我来把你最后的希望彻底掐 灭。” 翼族带着讽刺的口吻道:“不用那么绝望地看着我,死在这里,至少比我把你的丧尸扔到沙漠里喂蜥蜴强。” 流归怒气攻心,尸变开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控制不住地颤抖,此时身体更加剧烈地颤动起来。 “是害怕,还是尸变就要结束了?”翼族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骨刀道:“其实都无所谓了,因为只要我要斩下你的人头,你想转化就没机会了。那,你就可以死心了!” 说完,一刀斩向流归头颈。 第23章 搏命 流归身子往后一缩,在地上打了个滚出去。 骨刀一刀劈空过去,翼族一愣,没想到尸变状态下的流归居然还能反应如此敏捷。 而流归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纵身一跃,倒扑回来双手抱住他的大腿,一口恶狠狠咬了下去,硬生生地撕下翼族一大块血肉。 翼族吃疼,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流归就势翻身上去,猛地一下把他扑倒在地,腿脚胳膊全部用上,死死将他缠住不放。 翼族没想到流归不仅不逃,反而扑过来攻击他。 他又疼,又惊,又怒,一手奋力推开流归身体,一手挥动骨刀上刺,骨刀直接贯穿流归下腹。 流归吃疼,却并没有停止纠缠,他咬紧牙关,猛地往下用力,身体噗嗤一声,硬生生透过骨刀,往下一沉,身体刚被翼族推开一些距离,又死死压回到翼族身上,这一来翼族握着骨刀的手和骨刀都被他强行用自己的身体紧紧锁住。 “你他妈的疯了!”翼族奋力折腾出另外一只手,一把掐住流归脖子,吼道:“活腻了吗,连翼族都敢咬。” 流归被掐着脖子,两眼血丝通红,根本就无法说出话来。 翼族单手掐着流归的脖子,使劲往上推,想把流归的身体从他身上全部挪开。 流归个小,体重并不大。 他并没有费太大气力,就把流归的身体缓缓推了上去。 不过,骨刀还刺穿在流归身上,流归缠绕在他身上,整个身体只是被推离,并没有被完全推离出去。 流归下腹受伤,加上脖子受制,呼吸困难,气力渐渐不足。 翼族本就强势于他,又有骨刀可用。 而流归身上身边并没有什么兵器可用,慌乱之中,他双手胡乱地在身旁的草地上一阵乱抓,心想哪怕摸到一块石块也好。 可双手触及之处不是草皮就是稀松的泥土,不要说石块,就是一个小石子都没有摸到手。 惶急之中,突然感到身上有块坚硬的异物生长出来,便想也不想,反手去抓,猛地拔出来,一下插入翼族心口。 心脏是翼族器穴所在,翼族的心脏被刺,器息受制,器力回收,刹那间完全失去器力,掐流归的手也软了下去。 翼族的手劲一松,流归的身体突然失去支撑,再次反压了下去。 “这不可能!”虽然器穴被封,但说话并无挂碍,翼族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哪来的兵器。” 流归闻言一怔,和翼族几乎同时望向翼族胸口。 只见翼族胸口上稳稳地扎着一把骨刀。 “骨刀!”翼族大叫起来:“你是人,哪来的骨刀?” 流归跟着一怔,忽而想起,这把骨刀是从自己身上拔出来的,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个可能,心头不由大震。 翼族发现了流归的异样,细看之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惊道:“这不可能!” “你就认命!”流归一怔之后,从翼族的反应中更加确认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没错,这就是你小爷我的骨刀!” “你你,你居然异变了!”翼族像见鬼了一样,震惊中脑海一片茫然:“这怎么可能,你小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区区人族怎么可能会异变成翼族?怎么可能?” “虽然我也深感意外,但我也确实已经成功异变了。”流归盯着翼族的眼睛,一脸嘲讽道:“不管你愿不愿承认,这都是你眼前不争的事实,虽然这会让你感到绝望!” 说完,将骨刀往上用力横切,翼族的脑袋从头颈切落,咕咚一声滚落了下来。 流归松了口气,抓住翼族握刀的手,往外一抽,将刺在自己胸肺的骨刀拔来出,随手扔了出去。 他粗喘着气,流血的胸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流归怔怔地看着胸口,像是在问王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就是身为翼族的先天天赋吗?” “这点你不需要怀疑,自愈天赋是翼族高阶于人族的证明。”王费负手看着他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血继,因为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翼族。” “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异变?”流归皱了皱眉头道:“所以,你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血继的?” “你的尸变看起来有些古怪,我只是想到了万分之一的可能,并不确定你能异变。”王费摇了摇头道:“我更没想到你能异变成功,相反,你能成功异变,这令我十分震惊。” 流归道:“所以,如果我没有异变成功,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丧尸。” 王费又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没有成功异变,你现在应该是一具被斩首的未彻底尸变的人族尸体,那你将不是人类,也不是丧尸,更不可能是翼族。” 流归平静心绪,冷冷道:“所以,我不必对你心怀感激。” “不必。”王费负手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生死,你自己的命,与我无关。” “但你既然已经是翼族,就该按翼族的方式活着。”王费一脚将刚才被流归抛弃出去的翼族骨刀踢了回去,道:“没有翼族会放弃这样的战利品,它是你的了,收起来。” 地面上的翼族脑袋大惊,嘴里含糊不清道:“营主救我,救我!” 王费面无表情道:“你已经败了,我的营中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我们不会把资源浪费在一个废品身上,你应该知道,这是翼族的规矩,更是营中的规矩。” 翼族脑袋闻言心如死灰,黯然无语。 流归皱眉头看着地上的骨刀,另一手抓起来,看了看,一脸疑惑道:“我已经有自己的骨刀,要它何用?” 王费道:“收起你自己的骨刀。” 流归略一犹豫,收起自己的骨刀插回体内。 王费接着道:“现在,再收起这把刀。” 流归一愣,试着将翼族的骨刀也插回自己骨刀所在的收刀位置。 翼族骨刀一触及自己骨刀,自己骨刀在体内自然绽开,将刚收进来的翼族的骨刀整个吞了下去。 第24章 撼天 流归身躯一震,感觉自己骨刀之中的器息一下充裕了许多,他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费道:“翼族与人不同。人族的练息师运器,需要通过自身的器藏连通自身宝器之中的器藏,而翼族只需要直接调用一个器藏,那就是骨刀。” 流归不解道:“为何?” 王费道:“因为翼族的骨刀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骨刀是翼族器息容器,翼族的器藏与器息都在自己的骨刀里面,对翼族而言,脑袋可以丢,但骨刀绝不可丢。一名没有骨刀的翼族,能力与丧尸无异。” “刚才,我的骨刀吞了他的骨刀,是否意味着我吞掉了他的器藏?”流归道。 “骨刀是噐息容器,翼族的身体是骨刀的容器。”王费道:“你的骨刀吞了他的骨刀,他骨刀中的器藏噐息现在全都是你的了。”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翼族弃卒。”流归皱眉道:“翼族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人的吗?” “物竞天择,弱者淘汰,强者生存,这是天道,也是翼族的生存法则。”王费道:“翼族的世界,远比你们人族残酷。也正因为这样,翼族才能站在所有食物链的顶端。少年,成为一名翼族,你,应该感到的不是沮丧,而是荣耀。”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马上适应翼族的生存法则。”王费接着道:“但如果你不能尽快抛弃人族无谓的虚伪和愚昧,在翼族的世界里,你会死得很快。” 流归道:“我早就厌倦了人族的虚伪,至于他们的愚昧,现在在我的心里只剩厌恶了。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我怎么舍得轻易去死。谁想要我死,我就先让他死!” “你很特别!”王费盯着流归道:“完全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类该有的心性,不过,这很好。可惜的是,转化过来的翼族不会长大,所以你的身体以后只能一直是你现在的样子。” “一具躯壳而已,少年又如何?”流归对自己的少年之躯,并不介意,他迟疑了会道:“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王费道:“因为我要带你走。” 流归沉默了会道:“我有得选吗?” 王费摇了摇头道:“在你刚才吞下我营中骨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得选了。这是我们翼族冷风营的骨刀,你吞下了它,就得给冷风营卖命,否则你得把骨刀连带你的命留下来。这,也是翼族的生存法则之一。” 流归眉头微微一皱,叹气一声道:“天下果然没有的午餐。” “这对你并没有丝毫坏处。”王费道:“脱群落单的翼族是无法在人类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加入冷风营,跟着我们,你至少还有条活路。” “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有多么宝贵。。”流归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能活着就好,不管有得选没得选,我都跟你走。” 王费也点了点头道:“你能自己想明白最好。” “但这个地方,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流归有意无意地面朝岩壁方向道:“有人欠我的,我早晚得要回来。” “如果将来有一个叫落木的人落到你们手里,请一定把他交给我。”流归接着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换他的命。”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对他?”王费眉头皱了皱道:“翼族是个冷血社会,心有牵挂可是大忌。” “值得!”流归道:“虽然之前,他曾经是我的兄弟。但今日之后,他就是我的仇人。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要留他的命,我是要他也尝尝中了骨毒被人抛弃的滋味。” “好!”王费闻言松开眉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是翼族行事的风格。如果将来他落到我们营里,我会把他交给你亲手了断。” 流归和王费谈话的时候,春风酒楼的院子里,流剑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道:“刚才那畜生去的可是小青山方向?” 金玉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王费飞落的地方,道:“应该是,怎么了?” “糟了,糟了!”流剑满脸冷汗:“阿归说,小木现在小青山上,他也去了小青山。” 芒琴怒道:“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说,这会就是赶过去也已经晚了。” 金玉懊恼道:“即使能及时赶到,我们也对付不了那个王费,这次我们太轻敌了。” 流剑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万不得已,只有请老镇长大人出来镇场了。”金玉道,说完十分果决地挥手祭起金刀。 金刀一刀,器息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云霄之上,金刀噐息宛若游龙。 芒琴一挥手,琴音扶摇而上,灌入金刀气息之中,金玉一挥手,金色游龙一口将琴音吞入腹中,昂首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之音。 龙吟之声,在天际远远地传了出去。 五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上,一名中年文士正在一汪清泉边煮茶。 绿茶如青衣美人在杯中翩翩起舞,杯口水汽袅袅。 泉水平如明镜,一轮明月倒映其中。 中年文士听闻龙吟之声,抬头望向月牙镇方向,不假思索,一挥手。 一道剑光从水中月亮里脱水而起,冲上郎朗夜空。 剑气潇潇,夜空激荡,顿时风起云涌,云层滚滚如浩浩江水,杀气腾腾 剑气之下,五百里内,万物寂寥。 一剑撼动天地!这,这是撼天境的器息! 什么情况,这种偏僻地方居然会有撼天境的大人物! 王费抬头仰望夜空,脸色剧变。 他不暇思索,口中急急吹出一声尖锐的长哨,哨声虽然刺耳,但在夜空中剑气之下却显得那么微弱。 小镇中所有翼族闻声纷纷脱离现场,展开双翼,腾空而起。 王费张开双翅,腾空时朝流归低喝了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随我速退!” 流归跟着张开双翅,振翼飞起,紧紧跟了上去。 此时,其它翼族已经飞临小青山上空。 王费心中仓皇,也不点数量,振翅朝剑气相反的方向疾飞而去,其余翼族纷纷尾随而行。 眼看翼族成群结队远远地消失在夜空之中,金玉伸手在空中一招,器息收敛,金色游龙收缩回来,化回金刀,从空中徐徐落下。 夜空,风卷残云,露出圆圆的一轮明月,剑光似从月中来。 一滴水滴从空中落下,正好滴在水里明月中央。 泉水轻轻荡漾,剑光如箭归来,也正中水中明月。 水波瞬息平静,夜空一片清明,泉水复映明月入其中。 第25章 五侯王 是夜,不周殿,史官录,中土纪元一百零六年中秋夜,映月重现人间,剑出西山,气潇五百里。 明镜台,明镜一片锃亮,镜面定格在月牙镇上空,空中明亮的是一轮明月,比明月更明亮的,是一道剑光。 夜月幕一俯卧长桌前,宫青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夜月幕一对着镜面,遥遥举杯,道:“好久不见,可惜不能对酒当饮。” 摘星楼,李星星抬头仰望星空,楼顶星海的星光忽明忽暗,他呢喃道:“今夜,你才是最闪亮的那一颗!” 离宫,永不熄灭的离火,忽然飘忽起来,离人靠在篝火边,伸手煨了煨火,幽幽道:“你也感觉到了吗,他没死,而且又回来了。” 风清洞,清风徐徐而来,细细而绵长,微微吹动宁愿的衣袂,他缓缓伸出手,清风从他的指缝中漏过:“嗯,起风了!” 快活林,花千夜推开拥在她身边的男女,妖娆的身姿从酒池中站了起来,酒水顺着她的长发滑落下来。 此刻,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都透着光亮,但却无一人敢上前簇拥,甚至不敢仰视。 “就知道你是个老不死的,你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死,只是,你既然都当了这么多年的老乌龟,为何偏偏今夜却又要现身了?” 莫铁匠抱着酒壶,醉眼朦胧。 一个料峭,从青驴背上滚落下来。 醉酒误事,醉酒误事,老儿嘴里念念有词,不想眼界如此花了,竟以为刚刚瞧见撼天一剑。 五侯王,各自坐镇王城之中,如此荒漠之地,何来撼天之境? 一个酒嗝喷出来,莫铁匠又要说话,却听见葡挞一下,一个驴蹄子压到他嘴上,竟连支吾也支吾不出声来。 莫铁匠酒劲起来,大怒,待要打将起来。 空中突然一黑,一排黑影从他身上掠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举目朝空中张望。 只见一队翼族如一片乌云,疾疾从空中飞过。 莫铁匠大惊,醉酒顿时清醒了一半。 “乖乖!”看着翼族远去,消失在天际,莫铁匠才推开青驴蹄子,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道:“夯货,夯货,方才过去的可是一群翼族?” 刚才把他扑倒在沙子里的青驴坐将起来,象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点上一杆旱烟,嘴角里吐出一个烟圈,悠悠点了点头。 “夯货,这群翼族为何如此仓皇?”莫铁匠一拍脑袋,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惊呼一声道:“莫非刚才真有剑息撼天,非我眼花?” 青驴一脸不屑地看着莫铁匠,心道,这些年,你什么时候不眼花?偏看真的了,却当自个眼花。 莫铁匠搔头道:“慢着,慢着,撼天境,五侯王中,谁会来这里?” 青驴终于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浓烟,道:“莫老货,你个蠢老头,只顾看了剑气,可注意到剑花。” “剑花?”莫老儿闭眼,暗自回想,剑气身冲天的时候的情景。 突然张口大叫道:“映月,那是映月!传闻泗野大战之时,已经陨落了,不想他还活着,隐居到了塞外!” 青驴默然不语,嘴里吐一个一个又一个烟圈,烟圈一个套着一个又套着一个 莫铁匠也不说话。 一人一驴,坐在沙丘上,两个长长的影子挂在冷冷的沙子上。 良久,莫铁匠自言自语道:“白日一进月牙镇就觉得古怪,就是说不出所以然。金胖子会把春风酒楼开在那里,我就应该知道,那绝不会是个普通的镇子。” “还有那位少年。”莫铁匠道:“就是叫落木的那个娃,还不曾练器,却能给斩铁开了器。当时一时兴奋,光顾着跑路,没有细想,现在细细想来,那那都透着古怪。” “这个镇子大小妖孽横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莫铁匠拍了拍青驴的肩:“老伙计,外面流浪久了,咱也是时候找个地方落落脚了。” 青驴一脸不情愿地爬起身来。 莫铁匠一跃而上,拔出葫芦塞子,灌了青驴一大口,青驴这才舒展起来,长叫一声,奋蹄踏沙而去。 莫铁匠收起葫芦,挂到腰间,哈哈大笑两声。 月牙镇,月牙镇,我又来了! 和其他人不同,红衣女孩并不十分关心洞外发生了什么。 因为白姨的情绪此刻异常亢奋,红衣女孩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她灯枯油尽的最后时刻终于到了。 她的心情很糟糕。 “月牙镇,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白姨强掩卷容笑了笑,刻意不提生离死别的话题:“我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在这镇上一夜的见识。翼族,撼天境,如此强大的禁制,还有一群小妖孽,连我这个真的妖见了都后怕。” 红衣女孩满脸哀愁道:“他们都还是些孩子,怎么能和白姨你比。” 白姨摇了摇头道:“不用安慰我,看见这些孩子,我莫名有种感觉,感觉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这些娃,看着都是一群不得了的好孩子,可惜我是看不到你们成长了。” 说完,忍不住一声叹息。 转眼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落木,道:“我死之后,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他会照顾你。” 红衣女孩咬了咬牙,一脸倔强道:“我不需要他照顾。” “就算你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也必须照顾好你!”白姨厉声道:“这也是我最后的托付,他没理由拒绝,而且用我的牙,换他一个承诺,他不吃亏,至于你,更没理由拒绝。” 红衣女孩倔强地噘起嘴,默不作声。 白姨叹气一声,呼吸渐浅,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的母亲,主母白倩的恨意发泄过后,这些年的怨气,我已经全消了。若她能活着,我也还能活下去,这一生啊,还愿她依旧是我的主母大人。要是我们都能陪着你一起长大,那该多好啊!” “白姨困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白姨不陪你了。” 红衣女孩将白姨的脑袋十分小心缓慢地放到自己腿上,颤悠悠,乖巧地嗯了一声道:“困了你就睡。” 白姨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终于在最后一息后停止了下来。 第26章 别哭 两行泪珠止不住地从红衣女孩脸上掉落,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白姨的狼面上,看着仿佛白姨也在流泪。 洞外很安静,洞内只有水帘落潭,岩壁滴水的声音。 红衣女孩抽泣着,哇地一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地痛哭了出来。 正如她所言,从出生以来,在她的内心深处,只有白姨是她的亲人。 此时此刻,白姨丢下她走了,以后就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孤单令人寂寞,而寂寞仿佛剜心的刀,刀刀令她心疼。 红衣女孩抱着白姨的头,泪流满面。 伤心似乎是可以传染的,水帘的水珠加速滴落,好像也在流泪,洞内的水声哗哗地响亮了起来。 “你,不想她死吗?”哗哗的水流声中,一个温和声音从水帘后面传来。 红衣女孩的脸颊紧紧贴着白姨的狼面,边哭边道:“不想,当然不想,我要我的白姨活着,好好活着。只要她能活着,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水帘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道:“她对你真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红衣女孩也不管水帘后问话的人是谁,继续哭泣道:“没有人比她对我更重要!” 水帘后面微微沉默后,柔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她还能活,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哭?” “你能救活白姨?”红衣女孩闻言迅速止住哭泣,抬头望向水帘,这是她入洞后,第一次正眼观望水帘,水帘前面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是水帘后面幽幽暗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救不了她,但能让她继续活着。”水帘后面的声音道:“不过,你需要为此付出些代价。” “一切!”红衣女孩一把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举起手指,一脸郑重,信誓旦旦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您告诉我,您需要我拿什么来换?” “南八白狼一族真是可悲的妖族,自己的血牙可以治愈人族,却无法给自己疗伤。若没有白倩护住她,南八白狼早该灭族了。”水帘后面的声音道:“她的肉身已死,要想活,就需要鲜活的肉身供养,你愿意用你的肉身寄养她吗?” 红衣女孩想都不想道:“我愿意!” 水帘后面的声音道:“好!” 一道白光突然从帘后冲出,白光化形成一只手掌,手掌探入白姨的身躯,白姨的躯体一颤。白光手掌从躯体里一把抓出白姨已经暗淡的灵体。 白光手掌的指甲在红衣女孩的手心轻轻划了一下,按出一个手印,将灵体从划破的手心里种了进去。 红衣女孩顿时感到一阵冰凉,身躯一震,头上浅露跟着微微荡漾。 白光一闪,收了回去。 “咦~”水帘后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诧异。 语音才落,一道噐息从水帘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杀破出来,噐息化成剑光直接刺向红衣女孩的面门。 红衣女孩根本来不及反应,两眼怔怔。 但剑光杀到面前,一触到她头戴的浅露,便不能刺入一丝一毫。 轻轻柔柔的浅露刹那暴涨起一股强大的器势,火气猎猎,气焰嚣张,宛若一道炎墙一举挡住了汹汹剑光。 水帘后的声音感叹一声道:“果然是你啊!” 炎墙中伸出两只白葱一般的手指,轻轻一夹,夹住剑光,火光气焰收起,凝成一名婀娜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全身红妆,面带浅露,宛若一朵娇艳的玫瑰,亭亭而立。 水帘后的声音道:“好久不见。” 红妆女子默然不语。 两者微微僵持,剑气突然消失。 红妆女子默默朝水帘后面看了一眼,袅袅如烟消失在红衣女孩的浅露之中。 红衣女孩震惊无比,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看了看手心,手心处有条细细的伤痕,伤痕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感受了下手心,感应到白姨的灵体正在她手心血肉中慢慢恢复,顿时喜极而泣,悲伤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红衣女孩双眼望向水帘,用十分诚挚的口吻道:“谢谢您救活了我的白姨,我愿意兑现我的承诺,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水帘后沉默了会后,道:“别哭!” 说完,水帘后面就再也没有声息。 红衣女孩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昏迷中,落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流归变成了一个丧尸,跑到山下的镇里。 落木追上流归的时候,月牙镇的大人小孩正追着流归打。 他冲过去,分开人群,想要护住流归。 但流归已经不认识他了,转身就跑。 落木就跟在流归后面一直追,但无论他跑得多快,都追不上流归。 追着,追着,空中一剑西来,斩过流归的头颈。 流归越跑越慢,等他止住脚步的时候,脑袋从头颈上掉了下来。 落木大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外面已经天色微明。 “流归!”他一跃而起,两眼望向洞外,原来躺在草地上的流归已经没了踪迹。只见金玉正带着一帮人在洞口外面窸窸窣窣地收拾。 红衣女孩走到落木身后,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没死。” 落木闻言松了口气,问道:“那他人呢?” “走了。”红衣女孩轻叹一声道:“是跟翼族走了。” “翼族?”落木脸色骤然煞白:“他为什么要跟翼族走?为什么不等老镇长回来?” “不是他不想等,是他等不了了。”红衣女孩道:“你晕倒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尸变了,我不知道你们的老镇长大人是谁,有多大能耐,但即使他能及时赶回也是没用的,骨毒入心,无人无解。” “尸变!”落木锤了捶了自己脑袋道:“要是我能继续喂他血,他就不会尸变,只要他不尸变,老镇长还有江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说到这来,他突然想起什么,怒吼一声道:“谁,是哪个混蛋把我拍晕的?” “是我。”夜月萧叶刚被吵醒过来,就听见了落木的一声怒吼。 “混蛋!”落木冲过去,一把夜月萧叶从地上揪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流归的。” “我知道。”腿口的疼痛让夜月萧叶冷汗直冒。 “知道你还这么做?”落木将夜月萧叶胸口的衣服揪紧了,夜月萧叶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落木,你醒醒!”夜月萧叶被揪紧的衣服压住血管,涨得满脸通红:“他已经中了骨毒,没救了!” 落木满脸怒容:“胡说,他那时候还没有开始尸变,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没救了?” “你我都知道,骨毒是无解的。”夜月萧叶道:“就算把你身上的血放光,你也救不了他!” 落木一怔,手里抓紧的衣服慢慢松开。 “我知道你很想救他。”夜月萧叶道:“但我们应付不了那么多的翼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去送死!”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落木一把狠狠推开夜月萧叶。 第27章 回家 夜月萧叶单腿站立不稳,跌落在地,断腿吃疼,忍不住啊地一声痛叫起来。 落木这时才注意到夜月萧叶腿已经断了一条,不禁一怔。 红衣女孩快步过去,扶着夜月萧叶坐起,将他的断腿检查了一下,断口松裂部分重新包扎了下。 落木心中怒气未消,不愿和夜月萧叶说话,便问红衣女孩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小腿中了骨毒。”红衣女孩叹气一声道:“断腿求生,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骨毒?”落木又是一怔,道:“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回洞前冷不提防被那个该死的翼族刺了一刀,那一刀,他在刀尖释放了骨毒。”夜月萧叶惨笑了一声道:“万幸只是刺在小腿上,砍了条腿,小命还能保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你出去了,我不想你变成下一个流归,下一个我。” “小哥哥,你不要怪五公子,五公子并没有做错。”救回白姨之后,红衣女孩心情已经平复。 一夜共患难之后,渐渐与落木和夜月萧叶熟络起来,话也比原来多了:“如果我那时能阻止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放任流归在洞外不管的!他被翼族刺到胸口,还忍疼,赶上山”落木道:“你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他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发小兄弟,我们在这小镇里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偷枇杷,掏鸟窝” 红衣女孩默默听着,见落木哽咽着说不下去,才轻声安慰道:“流归虽然尸变了,但并没有尸变成丧尸,万幸,他异化成了翼族,他只是身体转化了,但并没有死,也不算是死了。” 落木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闻言心情变得无比复杂:“翼族?”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道:“以他当时的情况,转化成为一名翼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落木问道:“你确定他是异化成了翼族,而不是尸变成了一具丧尸?”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道:“你晕倒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不会错的。” “只要没尸变成丧尸,不管他变成什么,就还算活着。”落木攥起拳头道:“流归,你给我等着,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回来。” 夜月萧叶心中一声叹息,暗道,就算你把他带回来,他也已经是一名翼族,翼族会与人族共同生存吗? “他跟翼族走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你的错。”红衣女孩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 落木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默然不语,伸手抓过酒壶,狠狠灌了两口,走到洞口,看了看天色,道:“天亮了,老镇长应该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江姨是否也回家了。” 落木转身背起夜月萧叶,打开洞口,走了出去。 金玉大早就已经候在洞口,一脸焦虑的在洞口边来回踱步,不时指挥一下店里带来的几个伙计收拾翼族残尸,一见到落木出来,马上迎了上去。 看见落木背上的夜月萧叶,随后出来的红衣女孩,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笑盈盈起来,一返春风酒楼中掌柜的姿态,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道:“五公子,满镇子都在找您,不想您在这里,我们老镇长大人已经回了,依您吩咐,正候着您呢。” 不等夜月萧叶回礼,落木摆了摆手,小心将夜月萧叶放下,对金玉道:“金叔,他受伤了,要尽快治疗,劳驾你先送他去江姨那里疗伤,静叔那边现在还不急于见他的。” 金玉应了两声,从落木手中接过夜月萧叶,却不去看受伤的夜月萧叶,而是细细地上上下下将落木打量了个遍,见落木无恙才放心下来。 他指挥店里伙计就地取材,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支棱起一副简易的担架,将夜月萧叶抱到上面,领着两个伙计担上,往山下诊所而去。 落木指挥剩余伙计,继续砍了木头,又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 落木与红衣女孩回到洞内,将白姨的躯体搬出来。 伙计都不敢进入洞内,毕恭毕敬站在洞口,接过白姨身体,放到担架,与落木和红衣女孩一路下山往镇里去。 一路上,落木和店里的伙计大概了解下镇里昨夜发生的情况。 到了镇里,将红衣女孩在春风酒楼安顿好后,他就急匆匆朝流归家赶去。 流归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须要去流家流剑通报一声。 一路上,明明知道流归不可能归家,但他的心里却还是自欺欺人地揣了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流归的家以剑结庐,是镇上唯一的剑庐,到了剑庐,流归自然不可能在家,只是没想到他要找的流剑也并不在家中。 虽然没有找到流剑,但他猜到流剑此刻会在哪里。 怀着些许失落,落木加快步伐回到了自己家里。 家门半掩着,这并不奇怪,家里只有他一人住,出门忘记带门是常事。 可这次,他知道这半掩的门是有人刻意为他留的。 家里有个小院,落木还没推开门,小院里的凝重气氛就已经透了出来。 他要去找的流剑果然就在自家院子里,不仅如此,除了他之外,芒琴在,把夜月萧叶送去疗伤的金玉居然也在。 而坐在这几人中间,最醒目的是一名中年文士。 “静叔回来了。”落木眼神一亮道。 这位静叔就是月牙镇的老镇长。 中年文士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流叔,流归他”落木见到流剑,心里十分难受,话没说完,便有些咽呜说不下去了。 “小木,阿归的事,你不用说了,去小青山前,他的情况我就已经知道了。”流剑面色看似平淡,但落木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是悲痛万分。 落木道:“怪我,没” “与你无关,去小青山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骨毒。要说没照顾好他的人,不是你,是我!”流剑叹气一声,用一种刻意生硬的口吻道:“那是他的命,我们正在找他的丧尸,找到了,我会亲自处理。” “你们都不用找了。”落木也叹气一声,怅然道:“他已经被转化成翼族,离开镇子了。” “翼族!”流剑心头一颤,一时悲喜交加,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缓缓无力地坐到一旁的靠椅上。 第28章 领地 落木走近到流剑身边,道:“流叔,不管他跟翼族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把他给你带回来的!” “罢了,随他去”流剑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小木,你没事就好。” “流归他是我兄弟,怎么可能就随他跟翼族去。”落木道:“就算他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流剑沉默了会,刻意避开流归的话题道:“我们来找你,是另有要事商量,眼下还是说要紧的。昨夜,老镇长大人出了一剑,虽然震镇退了翼族,但这样一来,我们在这月牙镇恐怕再也住下去了。” “这事怪我。”金玉一脸懊恼道:“王费掠去小青山,我一时心慌,头脑一热,就手忙脚乱地请老镇长大人出手镇场了。” “不是你一人的事。”芒琴皱眉道:“当时我也慌了,也推了一把。” “归根到底,要怪我,如果不是你们担心我,也不会惊动静叔。”落木道:“静叔,怪不得别人,这次是我惹的事。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翼族的事情既然惹上了,静叔这一剑还是应该出,而且也必须出。我在小青山上,可以躲进洞里避难,月牙镇的百姓不能。你们都看到了,这些翼族已经暴露的身份,暴露之后,穷凶极恶,到处杀人放火,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弃月牙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被落木称为静叔的为中年文书点了点头道:“小木说的对,那个王费已达无法境巅峰,翼族八大将任何一位,都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我出一剑,不单是为了小木,更是为了月牙镇的百姓不受诛连。” 落木道:“月牙镇是静叔带领大家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这里不仅是我们的家园,也是镇中百姓的家乡,谁都别想破坏我们的家园,更何况来的还是翼族。” 流剑、金玉、芒琴全都默默点了点头。 “月牙镇自从建立以来,一直与外界为善,我们并不想招惹外面的是非,但谁要敢惹上月牙镇,我们谁也不怕。”流剑道。“我们安居于此,只想独善其身,现在既然事发了,藏是藏不住了。但想要我们离开月牙镇,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昨夜之后,月牙镇的安宁也将一去不复返了,既然都已经暴露了,就不必躲,不也必藏了。那不妨堂而皇之地让月牙镇热闹起来。”落木拍了拍手道:“我有一个想法,几年之后,我们将月牙镇建成一个人人向往的塞上明珠,让镇里的百姓也过上富足的日子,如何?” 金玉附和了两声道:“小木这个主意不错,正儿八经经营几年,我能让月牙镇富庶一方,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他们的眼。小木啊,金叔支持你!” 芒琴也点了点头道:“有老镇长大人坐镇,我们割据一方,中土各方势力,谁敢打我们的主意?” 说完,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老镇长,老镇长直接无视了他们的目光,随手取出一本书,边看边轻描淡写道:“小木,你有这个志气,当然是好的。月牙镇也总有一天,要显山露水的。但是,我虽然在月牙镇,月牙镇的事早就交到了你手里,不是事关月牙镇存亡的大事,我是不会管的。事,你们可以去做,但别指望我来管事。” “您老是我们月牙镇最大的依仗,些许小事哪能劳烦到您。”金玉一脸讨好,笑眯眯道:“不过,眼下,夜月幕一将月牙镇附近五百里属地册封给了夜月五公子夜月萧叶。现下,夜月萧叶已经到了月牙镇,您老不还挂着镇长的牌子,总要去应个场面不是。” “就是夜月幕一亲自来了,也别想逼我们交出月牙镇,何况来的不过是区区夜月五公子。”流剑冷冷哼了一声道:“从我们来到月牙镇的第一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了。想管辖这里,夜月萧叶算是哪根葱?” “月牙镇毕竟名义上是夜月国的领地。”落木皱头微眉道:“我们虽然不愿被夜月管辖,但也不愿与夜月正面发生冲突。我们虽然有静叔坐镇,但以一镇之力对抗一国,我们胜,镇上的百姓伤亡必然十分惨重,我们败,镇上百姓流离失所,不管胜败,这个代价对月牙镇都太大了啊。” “如果我们强行将月牙镇从夜月国割据出去,夜月幕一是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芒琴道:“纵然老镇长大人已经宣告了自己在月牙镇的存在,一战依然在所难免。” “战便战!怕他个熊!”流剑将心中的悲愤化成怒火道:“天下之地,能者居之。谁的领地是天上掉下来的,他夜月幕一的领地不也是从中土皇朝中割据掠夺来的吗?” 金玉摆了摆手道:“战火烧到月牙镇,得死多少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战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什么是上策,难道要老镇长大人亲自去明镜台拜见夜月幕一,来个喝茶论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流剑道:“你以为夜月幕一是会认亏的人吗?” 金玉道:“王不见王,撼天不见撼天,老镇长大人当然不会屈尊去见夜月幕一那只老狐狸。” 落木低头沉思了会道:“但要解决这个问题,不一定非要见夜月幕一,或许还有一个人也能帮到我们,而且这个人就在我们月牙镇。” “谁?”流剑,芒琴和金玉几乎异口同声道。 “自然是夜月萧叶!”落木道:“月牙镇是夜月的领地,但你们别忘了,现在它名义上已经是夜月五公子夜月萧叶的属地,既然是他的属地,月牙镇的事情,当然也是他的事。现在,月牙镇有了麻烦,不找他找谁去?夜月萧叶就在月牙镇,昨夜中了骨毒,断了一腿,刚被金叔送去江姨那里疗伤,正好去探望一下。” “怎么把这位公子哥给忘了!”金玉一拍大腿道:“昨天我已经应了,本该陪老镇长大人走一趟。但老镇长大人您昨夜已经露了形,以撼天境的身份去见他,是不是也太给他面子了?” 老镇长大人微微一笑道:“也算是故人之子,在月牙镇里出了事,过去探望一下,也还是应该的,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金玉连连点头道:“老镇长大人说的是!” 第29章 狼窝 “静叔,我也随你一起去。”落木道:“夜月萧夜的腿伤,多少和我有些关系,正好去看望一下,瞧瞧他的腿治得怎么样了。” “你去正好。”老镇长点了点头,道:“这事是给你惹出来的,再说镇里的事本就该你去处理。” 看着老镇长、金玉与落木出门远去的背影,流剑和芒琴面面相觑,叹气一声,几乎异口同声道:“老镇长大人还是那么不负责任啊,我们家小木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要肩负起镇里的重担!” 此刻的夜月萧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镇医务所的病床上。 作为镇上唯一一个医务所的所长,江琳平时极少自己出诊,但这次,她亲自负责了夜月萧叶的医疗。 黑甲军是护送夜月萧叶的队伍,而正是这批黑甲翼族昨夜袭击了月牙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虽然夜月萧叶贵为五公子,但翼族的袭击行动并非他所授意,他也只是受害者。不过即使如此,江琳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虽然断了条腿,但命算是保住了。腿切得很及时,切口平整,止血处理得很好,伤口包扎的手法也不错。”江琳一边给夜月萧叶清理伤口,一边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你自己包扎的?”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我怕痛,自己不会也不敢动手,是劳驾一位小妹妹帮忙包扎的。” “哦?”江琳停下手中的活,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镇里还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小妹妹。” “是一位来自斧国的小妹妹。”夜月萧叶道:“听说也是昨天才到月牙镇的。” 江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江琳给夜月萧叶的伤口重新做了处理。整个过程,没做任何镇痛。 经历过昨天一夜,夜月萧叶对镇上任何一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明明疼得冷汗直冒,却强忍住不吭一声。 落木的出现,几乎救了他一条命。 一进医务室,落木熟门熟路,很乖巧地从医柜里拿了一瓶镇疼药水,递给江琳,叫了声:“江姨,你几时回来的。” 江琳接过药水,没有回答他的话,瞪了他一眼道:“多事!你又没受伤,别在这里碍事。” 落木道:“江姨,其实我昨夜还是受了伤的。” 江琳闻言脸色大变,双手将落木上下摸了一遍,未见到伤痕才放心,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夜月萧夜张口骂道:“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下次跟他一样,脚折了也别来找我。” 落木笑了笑道:“我又不会断腿,自然不来找你。” “滚,滚,滚!”江琳一边给夜月萧叶镇疼,一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落木并没走开,小心翼翼道:“静叔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江琳正要将夜月萧叶的包扎完毕,接头一用力,夜月萧叶刚被镇过疼,这一下立刻又疼得牙齿咯咯作响。 落木见状,更加小心翼翼道:“他是来探望五公子的,现在正在外面,他让我先来问问你,他是否可以进来?” 江琳皱眉道。“他是镇长,月牙镇哪个地方不能进?问我干什么?” “瞧你说的,镇上的医务所是你的地盘,没你的同意,谁敢进?”落木道:“即使是静叔,没你开尊口,他也不敢进你的禁地啊。” 江琳白了落木一眼道:“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进医务所需要我的同意了?” 落木嘻嘻一笑,朝外面叫道:“镇长大人,江姨请您进来。” 金玉在外面急忙叫道:“还有我呢!” 江琳冷冰冰道:“来都来了,装什么孙子,一起滚进来。” 老镇长在门外轻咳两声,将书卷负手到身后,踏步走了进来,金玉跟在后面,打着笑脸,叫了声:“琳姐!” 江琳也不理会他们,剪断医疗绑带,甩头就走了出去。 夜月萧叶看见这两人进来,莫名紧张了起来。 “五公子。”金玉拱了拱手,用一种不阴不阳的口气道:“您吩咐的,我们老镇长大人回来,特来拜见。” “岂敢,岂敢!岂敢劳驾老镇长大人,应该我去拜会才是。”夜月萧叶额头直冒冷汗,想从床上起来,却被落木一把按住道:“五公子有伤在身,还是躺着好。” 金玉皮笑肉不笑道:“躺着好,躺着好。” 夜月萧叶一脸尴尬道。“昨日,是我不识高低,行为过于嚣张,还望两位大人切莫怪罪。” 金玉笑眯眯道:“可不敢,月牙镇都已经是您五公子的属地,小店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拂。” 夜月萧叶被金玉笑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兔子掉进了老狼的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落木。 落木笑了笑道:“五公子别想多了,镇长叔叔和金叔真是来看望你的。你的腿伤怎么样了,嗯,江姨刚才怎么说的?” 夜月萧叶闻言暗舒了一口气道。“江大夫说无碍了,还要谢谢那位红衣小妹妹昨夜处理得及时得当。” “静叔,我昨夜能从翼族手里脱困,也还多亏了五公子帮忙。”落木道:“他伤了这条腿,多少也与我有些关系的,金叔,五公子现在是个病人,你就别吓他了。” “才断了条腿已经是万幸。”夜月萧叶道:“昨夜要是没有落木兄弟救命在先,镇长大人庇佑在后,我都没机会活到今天。听闻镇长大人昨夜一剑通天,可惜我虽身在月牙镇,竟无缘一见,正遗憾不已。” 说话的时候,他的口吻中充满对老镇长的敬畏。 老镇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倚坐在一旁,自顾自地翻着书卷看书,对他的恭维恍若未闻。 “也正是老镇长大人昨夜出了一剑,月牙镇从此怕就要不复安宁了。”金玉叹气一声道:“月牙镇虽是由我等开荒而建,但名义上却是夜月国的领地,夜月王上必定不会容忍我们继续盘踞此地。可月牙镇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创立起来的家园,我们是绝不会搬离出去的。如今月牙镇已经是五公子的属地,不知道五公子对此有何想法?” “岂敢,岂敢,我不过是一个亡命落魄的公子,哪敢有什么想法。”夜月萧叶在病床上硬撑着起来,躬身作揖道:“有老镇长大人在此,当然是一切都听从老镇长大人安排,还请老镇长大人示下,我一一照做就是!” “倒是个知进退,识大体的孩子,不把你放在宫里好好养着,却放逐到这里,夜月幕一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长眼啊。”老镇长此时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夜月萧叶一眼,没有接夜月萧叶刚才说的话,他徐徐收起书卷,指了落木,淡淡道:“镇上之事,不必问我,你去问他,他要是因为夜月出了什么事,我找你。” 说完,他便起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第30章 兄弟 夜月萧叶闻言满头冷汗直下。 眼看着老镇长走出房间,落木与金玉默默对视一眼,心中暗道:难怪老镇长来时答应得那么爽快,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就不是来探望夜月萧夜的,那只是他来这里的借口! 金玉意味深长道:“好事,好事,这医务所,老镇长大人已有七年未曾踏足一步了,要不是因为五公子受了伤,老镇长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进琳姐的医务所。” 落木道:“我猜,老镇长大人刚才出去,准是去见江姨了,哎呀,不行,我得去瞅瞅,可别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夜月萧叶和金玉。 夜月萧叶被金玉笑眯眯地盯得十分不自在,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刚才所言,不知老镇长大人有何想法?还请金掌柜指教一二。” 金玉摆了摆手道:“老镇长大人刚才已经说得明白不过了,这事您得问小木,他不管,我更管不着。” 夜月萧叶一愣,道:“这可是事关夜月与月牙镇的大事,难道不应该听从老镇长大人的意思吗?” “您是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我们镇,也不了解我们老镇长大人。”金玉道:“我们老镇长大人性格懒散,除了偶尔给我们讲解些大道理,平时只喜读书,不爱管琐事。” “那,如今镇上何人管事?”夜月萧叶道。 “自然是小木主事。”金玉理所当然道。 夜月萧叶一怔,经过昨夜的事,他早就不敢小看落木,但毕竟镇长大人是撼天境的大人物,即使眼前的金玉也是中土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按说怎么也轮不上一位少年主事啊。 “落木六岁以后,老镇长就甩手不管镇上的事了。”金玉看夜月萧叶震惊不语,就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六岁?”夜月萧叶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落木六岁就接管月牙镇了?” “是啊。”金玉点了点头道。 “月牙镇不是普通小镇,有老镇长大人,有您,他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如何能管辖得了?”夜月萧叶道。 “头一年,确实管得鸡飞狗跳。”金玉笑了笑道:“近几年就好多了。我们月牙镇能在夜月幕一的眼皮下,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是靠他。” 两人正聊着,落木一溜烟又跑了回来。 金玉有些讶异道:“居然无事?” “如何无事?”落木一脸无奈道:“这次狠了,一前一后,约去了小青山后山打架,我跟不上他们,只好回来了。” “哎!”金玉叹气一声道:“幸好不在前山,否则又该那群刁钻的松鼠倒霉了。” “上次是活该那群松鼠倒霉,它们欺我在山上酒醉,想趁机偷我手头的酒喝,偏偏不巧遇上静叔和江姨打架。”落木吐了吐舌头道:“他们打归打,惊着那群小魔头,那群小魔头酒没偷走,倒是打翻了我一坛猴儿醉。” “说起酒,我倒想起店里刚刚又进了一批,这会该到货了,我得去瞧瞧。”说完,金玉拍拍屁股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落木与夜月萧叶,两人已经相熟,屋里的气氛也就再像之前那么凝重了。 夜月萧叶擦去额头冷汗,道:“落木,我刚听金大掌柜说,你六岁开始就已经管理起了月牙镇,是真的吗?想我六岁的时候,就是一个懵懂只知玩闹的孩子!” “别听金叔胡诌。”落木笑了笑道:“我那时小,不知深浅,虽然确实是六岁被镇长叔叔赶鸭子上架,但其实是胡闹着玩的,镇上的事有叔叔们打点,没我多少事。” 猜到落木是来找他谈事的,夜月萧叶此刻也无心闲扯,直接转入正题,他转回刚才金玉的话题,一脸正色道:“落木,我知道你们月牙镇还想在夜月继续自治管辖下去,我也想在月牙镇好好活下去。” “你在月牙镇当然能好好活下去,但前提是月牙镇首先要能继续存在下去,我说的是我们的月牙镇。”进了正题,落木收起笑脸,也一脸正色道:“所以,五公子,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好好谈谈。” 夜月萧叶沉吟了会,道:“那我们就先谈谈你们的月牙镇怎么继续在夜月存在下去?” 落木点了点头道:“好,也谈谈你如何在月牙镇活下去。” “如果我可以收到老镇长大人的一份辞呈,那么我将自己接任月牙镇的镇长之位。”夜月萧叶道:“月牙镇名义已经是我的属地,由我亲自兼任月牙镇镇长,月牙镇依然归属夜月,月牙镇自然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落木迟疑了下道:“如此,夜月王会以为如何?这种移花接木的把戏,相信他并不难看穿,你就不怕他因此收回你的属地吗?” “我已经是夜月王家的丧家之犬,收回一名放逐公子的荒野之地,我以为王上必耻于如此。”夜月萧叶道:“而我保证,只要我担任月牙镇镇长一天,月牙镇就依然是你的月牙镇。” “不是我的,月牙镇是我们月牙镇人的。”落木十分刻意地更正了下夜月萧叶的表述后道:“堂堂夜月五公子只是一位徒有虚名的塞外小镇镇长,你会甘心吗?” “老镇长大人这样的大人物都能做你一镇的招牌附庸,我自然也能踏踏实实给你做个傀儡镇长。”夜月萧叶微微一笑道:“做个幕前傀儡,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安心做一名纨绔公子,也不错啊!” “你要真能这么想,那就很好!”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道:“只要你留在月牙镇里,我保证你会好好活着。” 夜月萧叶将双手负到脑后,靠着床头,望向窗外,道:“活着有多好,只有像我这样的丧家之犬,才会真正体会到,人生在世,活着才是头等大事啊!” “不仅如此,不出几年,我的叔叔们将会把月牙镇经营成一座繁华之城。”落木道:“届时,你将不再是一个塞外无名小镇的镇长,而是一位威震一方的新城城主。” 夜月萧叶闻言从窗外收回眼光,盯着落木的眼睛,十分认真道:“落木,比起当一名显赫的城主,我更希望能成为你的兄弟,像流归那样的兄弟。” 落木默然不语,沉吟着低头转身而去。 看着落木离开的背影,夜月萧叶心头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眼看落木临到门口,放慢脚步,回头道:“夜月萧叶,昨夜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不多,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夜月萧叶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永远的兄弟吗?但愿是啊” 第31章 余温 第二天,清晨。 几只小鸟儿在窗外柳枝上清唱。 红衣女孩早早起来,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依偎着望向窗外。 桌子上放着两杯清茶。 茶水刚泡下没多久,此时茶温正好,红衣女孩双手捧起其中一个茶杯,用茶杯的温热温暖着双手。秋日早凉,杯口上冒着丝丝热气。 昨天,镇上被翼族侵犯之后,有些乱,落木没有时间来看她。 她昨晚就跟金玉打了招呼,准备今天离开。 落木敲了敲门,发现门并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落木的到来,红衣女孩并没有感到惊讶,好像早料到落木要来,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将桌子上的另一杯推向落木,轻声道:“落木哥哥,你的。” 落木在桌边坐下,没有客套,直接捧起茶杯,小心地咗了一口。 两人默默地喝着茶,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落木放下茶杯道:“听说,你要走?” 红衣女孩默默点了点头。 “留在这里不好吗?”落木道。 “这里很好。”红衣女孩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水气在杯口丝丝袅绕起来。 落木低头想了想,皱眉问道:“但你不喜欢?” “喜欢!”红衣女孩小心地将茶杯捧起来,放在手心,道:“我很喜欢!” “但你还是要走。”落木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红衣女孩,似乎想看透浅露,直视她藏在之后的眼睛。 红衣女孩道:“我要去一个我很不喜欢的地方,取回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落木问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红衣女孩微微摇了摇头道:“其实,并不重要。” 落木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猜到落木在想什么,红衣女孩又补充了一句道:“但那是我的东西,我得取回来。” 落木道:“白姨把你托付” “落木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不需要你的照顾。”红衣女孩直接打断落木道:“南八白牙是白姨给你的东西,你要照顾,那要照顾的人不是我,而是白姨,而且她现在也真的需要你照顾。” 说着,红衣女孩指了指一旁的大床。 白姨面目安详,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早就已经没了气息,但身躯依旧保持着余温,表情也栩栩如生,看着就像是活着一样。 “我不方便带着白姨的肉身上路,请替我安置好白姨的肉身。”红衣女孩站起身,对落木深深鞠了一躬道:“落木哥哥,真的拜托你了!” 落木没有避让,正面受了她一拜,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照顾好她。” 似乎心事已了,红衣女孩的声音和脚步都轻快起来,她摆了摆手,转身朝门外走去:“那我走了。”。 落木放下茶杯,犹豫了下,快步跟上去道:“我送你。” 红衣女孩没有回头,却轻声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酒楼走出来。 春风酒楼院子里的马车已经套好,雇好的车夫早早坐在车头等候。 扶着红衣女孩上了车厢,落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串银链,银链上挂着一块凝脂红玉。 “你的,在小青山上找回来的。”落木将银链子放到红衣女孩手里道:“我这里正好有块西山得来的暖玉,放我这儿没什么用处,送你了。” “我去小青山找过它,怎么找都没找到,原来是在你这里啊!”红衣女孩接过银链,满脸欣喜道:“落木哥哥,谢谢你!” 落木凝眸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红衣女孩道:“白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的肉身留了在月牙镇,这里也就是我的家,我总有一日会回家的。” 落木微微一笑道:“月牙镇随时欢迎你回家!” 红衣女孩在马车中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徐徐启动,落木朝她挥了挥手道:“保重!” 马车上了柳灞,红衣女孩刻意让马夫放慢脚步,缓缓而行,眼看马车就要拐过柳灞,突然探出脑袋,朝着落木挥了挥手,鼓足力气,大声喊道:“落木哥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斧小曼。” 落木远远应声道:“斧小曼,我记住了!” 月牙湖宛若翠玉,青葱的柳树,微微的晨风,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斧小曼再次撩开车帘,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青山。 好美的地方! 如果故乡也可以选择的话,我愿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马车迤逦出了柳灞,慢慢驶入荒地。 斧小曼放下车帘。 她的手心渐渐浮现出白姨的脸型。 白姨叹气一声道:“何苦拜托他,一具躯壳而已,留着何益。” “那是你的躯体,虽然没有了灵魄,但它必须活着。”斧小曼柔声道:“白姨,我希望有一天看到你真正的活着。” 白姨幽幽又叹息一声。 斧小曼取出银链,小心翼翼地挂到脖子上。 链子上的红玉坠下来,正好贴到胸口。 斧小曼伸手将它握在手心,丝丝暖意从红玉中隐隐透出来。 好温暖啊! 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 月牙镇,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像远行的游子,终有一天会回到温暖的故乡。 “既然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良久之后,白姨道:“如我们昨夜所见,月牙镇早晚会成为中土的一方新势力,在这里,你会更安全,也会更快乐。” 斧小曼摇了摇头道:“经历过昨夜,我才发现,原来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白姨,其实,我一直很安全!” “既然李妃奈何不了我,那我们为什么要如他所愿,还要在外面流浪呢?”斧小曼接着道:“留在月牙镇,我相信落木哥哥一定会信守照顾我的诺言。可是,他再怎么样,毕竟也还是年少。能威胁我的人,也一定能威胁到他。”斧小曼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姨就不会发生昨夜的意外。这样的意外,我绝不能再让它在我眼前发生第二次。” 白姨冷哼了一声道:“有了南八白牙,就算有危险威胁到他,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如果他不能好好照顾你,那颗南八白牙就太便宜他了。” “如果我需要,他会的。”斧小曼柔声道:“只是,我现在并不需要。”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需要!”白姨说完,脸型在斧小曼的手心渐渐隐去。 第32章 暗斗 送走了斧小曼,落木径直前往老镇长的家。 老镇长好读书,不喜欢热闹,家住在人烟稀少的月牙湖西畔的月牙西舍。 月牙湖的湖水在这里打了个湾,湾口岔出一道小小的水流,水流成溪,小溪的水流入老镇长家的院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天然水池。 沿着小水溪流走,落木就到了月牙西舍。 落木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就自己推了进去。 老镇长就坐在水池边,一个人静静地读书。 水池里的几条红鲤,不时钻出莲叶,悠闲地吐出几个泡泡。 落木没有打扰老镇长读书,顾自走近围炉,剥开炭灰,将炉烧红,用炭火煨开一壶,熟练地倒入青瓷。 青瓷刻画着烟雨,开水入壶,烟雨之色栩栩如生。 从青瓷中分出茶水,倒上一杯,小心地放到老镇长身旁的石桌上。 老镇长取过,浅尝了一口,放下书,微微一笑道:“都谈好了?” “嗯。”落木点了点头后笑道:“静叔,我与夜月萧夜算是谈妥了,但是,您老的镇长大位怕是要坐不成了。” “看来他是一个聪明人。”老镇长并没有感到意外,目光重新落回到书上。 落木小心翼翼道:“管住一个镇,对我已算勉强。将来要管一城,正需要一个像他那样的聪明人。” “夜月幕一差点毁了我们一个镇,让他的儿子来给我们重建一座城,想法不错。”老镇长道:“这是你早已经打定的小主意?” “哪能早打定,不是夜月萧叶正好虎落平阳,自投罗网了嘛。”落木挠了挠头,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静叔,您老没意见?” 老镇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你已经了足够解他了吗?” “还算不上十分了解。”落木摇了摇头道:“但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他。” “哦?”老镇长此时又放下书,看了落木一眼,意味深长道:“小木,轻易信任一个人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落木笑了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做这种极度危险的事了。” 老镇长微微沉默了会后道:“也罢,你可以姑且信任他,但这份信任仅限于月牙镇内。你回去告诉夜月萧叶,从他担任镇长那天开始,没我允许,不许离开月牙镇半步!” “镇长大人吩咐的,我一定带到。”落木笑了笑道:“现今的情况,就是您去赶,夜月萧叶也不敢离开月牙镇半步。” “夜月幕一还真是懂得给月牙镇锦上添花,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变蠢了。”老镇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落木,又拿起书心无旁骛地读了起来。 谈完事,见老镇长不再理他,落木有些无趣,就拔腿离开了月牙西舍,直奔镇衙衙门,找人替老镇长大人拟了一份辞呈,晃悠悠地拿着它去见夜月萧叶。 夜月萧叶这几日还在诊所疗伤,落木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份文书,文书上盖着夜月萧夜的官印。 这份文书捎带辞呈,很快在落木的安排下,向夜月王宫明镜台传送了出去。 夜月萧叶道:“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位像老镇长大人这样的撼天境大人物,即使我父王也不愿意承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我相信父王会以我拟定的文书发布公告,正好顺坡下驴,平定事端。” “但事情并不会到此为止。因为要你命的人并不是你父王,而是王后宫青柳。”落木显然并没有觉得事情的发展会那么乐观。 “王费归宫青柳节制。”夜月萧叶道:“月牙镇翼族事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入明镜台,在这起风波平静之前,宫青柳应该会在宫内夹起尾巴,消停一段时间。” “宫内消停,宫外就该闹腾了。”落木敏锐地抓到了夜月萧叶话里隐藏的要点。 “以我对宫青柳的了解,完全偃旗息鼓绝对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月牙镇,她还不至于愚蠢到敢来明争,但暗斗一定会有的。”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 “而这也正好暗合了夜月王的心思。”落木道:“月牙镇再怎么偏僻贫瘠,也是夜月的领地,夜月王表面平定了事端,但必定不会心甘,只是他不能自己明着对月牙镇出手,正好借用下宫青柳的势力。” “你对我父王和宫青柳了解得还真是透彻。”夜月萧叶又点了点头道:“我猜,事实也必定如此!” “既然是暗斗,宫青柳一定会把影响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落木道:“所以,月牙镇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但不会有严重到令夜月与月牙镇擦枪走火的大事发生。” “要控制到恰如其分也非易事,你认为,最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夜月萧叶问道。 “如果是夜月王出手,那还真不好判断会发生什么。”落木道:“但既然出手的是宫青柳,那最可能发生的事,当然是派人来刺杀你。这即威胁到月牙 镇试图与夜月新建立的默契,也可以趁机对付你,对她来说,一举两得。” “我大概赞同你的看法,但刺杀了我并不会是上选。”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若是昨天之前,宫青柳一定会费尽心思将我杀死在月牙镇。但如今不同了,只要我待在月牙镇,她就不敢杀我,只要我一死,我们送入宫中的公文就成了废纸,月牙镇与夜月对峙的难题,又会再一次浮出水面。除非父王真的准备和月牙镇开战,否则她承受不来那个后果。” 落木道:“所以,宫青柳并不会在月牙镇杀死你!” “但你还是高估了你自己的存在感。” “我以为,宫青柳确实不敢在月牙镇杀死你,但她一定还是会派人来刺杀你。刺杀你的目标不是要杀死你,而是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生不如死,但活着。”夜月萧叶脸色苍白,缓缓道:“这个程度的刺杀,确实是她能控制的恰如其分的最好的度了。” “只要你还在月牙镇,月牙镇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死活,反制是必然的。”落木道:“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暗斗,不如说这是一场来自夜月对月牙镇自治决心的试探。” “如果我是宫青柳,我一定会这么做。” 夜月萧叶苦笑一声:“幸亏你不是宫青柳,希望她不会这么做。” 落木道:“有些事情,你也不希望它发生,它越会发生。” 夜月萧叶默默看了落木一眼,幽幽道:“现在我相信,你六岁就开始掌管月牙镇了。” 第33章 布衣 对于一名做过现代村官的穿越者,若不是有所顾虑,只要能开口说话,就可以管理一个塞外小镇。 落木心中感叹,默然不语。 夜月萧叶低头沉吟片刻后,又问道:“如果宫青柳真的依你所言而动,那我除了成为父王与宫青柳的标靶,还能为月牙镇做些什么?” 他摸着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断腿,带着自嘲的口气道:“就这样坐吃等死吗?” 落木笑了笑道:“想都别想,这种好日子,你最多还能再过一天。我已经给你定做了一把轮椅,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坐着这把轮椅到镇长府衙上任,正式管理月牙镇镇务了。” “管理镇务?”夜月萧叶微微一怔道:“难道我不应该花天酒地,安心做你的附庸傀儡吗?” “附庸傀儡?”落木摇了摇头,笑着道:“在月牙镇,如果你还认为自己依然是夜月的王家五公子,那么,就好好做好我的傀儡附庸,这样你也能安心活下去。但如果你是夜月萧叶,那就是我的兄弟,作为我的兄弟,你难道不该帮我好好管理月牙镇的镇务吗?” “夜月王家不需要什么五公子,夜月五公子昨夜已经死在月牙镇了。”夜月萧叶的眼神中忧伤里带微光道:“落木,在月牙镇,请你以后以夜月萧叶之名称呼我。” 落木拍了一下夜月萧叶的肩膀道,眼露微光道:“甚好!夜月萧叶,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混吃等死,蹉跎一生。我要让月牙镇在三年后成为一座塞外雄城,你能帮我做到吗?” 夜月萧叶沉默了会后,俯首作揖道:“我试试!” “夜月萧夜,你需要月牙镇的庇护,月牙镇也一样需要你,三年成就一座雄城,这就是我们希望你能为月牙镇做的事。”落木一副想想都头大的模样:“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希望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夜月萧叶用自己所能表达的最真诚的口吻,正色道:“能为月牙镇效力,将是我一生的荣幸。” 落木握紧他的手道:“我更希望,有一天,月牙镇能以你为荣!” 夜月萧叶一脸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断腿,无限感伤道:“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因为你是月牙镇镇长,也会是将来月牙城的城主。”落木道:“月牙镇里除了老镇长静叔不爱管事,还有金叔,流叔,芒叔,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有他们辅助你,三年后,你必将成为一名称雄塞外的月牙城城主!” 夜月萧叶眼光微微一亮,道:“我若有那样一天,也只因为有你。” 落木笑着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道:“刚才一路从街头过来,看见街面上新开了一座匠器坊,你的轮椅就是我在那里为你量身定做的。” “匠器坊?”夜月萧叶道。 “这家匠器坊的坊主,居然是我前几日才认识的一位熟人。”落木笑了笑道:“我经过的时候,他正指挥着立牌坊,看架势是准备长久经营下去了。” “能引起你注意的匠器坊必定不会寻常,难道立的是中土大器坊的牌子?”夜月萧叶道:“哪家大器坊会开的这么偏远?” “是骷颅坊。”落木道。 “骷颅坊!”夜月萧叶心头一震,脑海里浮现出柳灞上那个骑着青驴逃命似的绝尘而去的背影,失声道:“难道是前几日的莫大匠去而复返?” 落木点了头道:“正是。” 夜月萧叶眼光闪闪发亮道:“正愁月牙建城无大匠,冷不丁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么一位。据我所知,骷颅坊从不参与诸王纷争,除无尚皇城之外别无分号,这位大匠,我父王几次盛情邀请他到锦衣王城中建骷颅坊分号,都没请动。落木,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落木摇了摇头道:“这事其实与我无关,是他自己去而复返,骷颅坊正在营造,瞧那架势,这位莫大匠师应该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夜月萧叶感慨一声道:“有老镇长大人坐镇,金、剑、琴三位大人加持,现在又来了莫大匠。有这几位,月牙镇就已经具备了建造雄城的底蕴。但要想成为一方雄城,不经历几次风雨的淬炼是不可能的。” “显山露水,必经风雨。”落木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就让我们静待风来雨来!” 三日后,月牙镇没有等来风雨,却等来了一场漫天的沙尘暴。 漠外卷着风,细密的沙子混在空中飞扬,尘暴又一次席卷了整个荒漠。 沙尘暴遮天蔽日,但接近柳灞,却拐了个弯,绕着月牙镇拐了过去。 这种恶劣气候下,来往的商旅都停止了行程,月牙镇也就成了避风港。 进出月牙镇的道上,从清晨起,就不见行人。 斜阳落时,一名布衣少年骑着一匹瘦马从风沙里缓缓走来 这是今天柳灞上出现的第一位来客。 春风酒楼里,夜月萧叶和落木依窗而坐,远远看着那一人一马在夕阳暮色中来。 布衣少年从马背上跳下,也不牵缰绳,任由廋马自己走到湖边饮水。 他的目光顺着柳灞,一眼望到春风楼挂在门口歪歪扭扭的门匾,嘴里呢喃道:“春风酒楼真会挑地方,今晚就住这里了。” 夜月萧叶远望着那布衣少年的身影,脸色半喜半忧道:“居然是他!” 落木道:“认识?” 夜月萧夜道:“青云布衣,练息境巅峰,此人是夜月公认的虚空境下第一人。夜月桂花楼里,他不仅是最年轻的六处统领,也是唯一一位仅以练息境境界被进封的少统领。” 听完夜月萧夜的介绍,落木赞叹一声道:“少年如此,了不起啊!” “桂花楼里出魔头,青云布衣也不例外。”夜月萧叶道:“万幸的是,他从不亲手杀人。不幸的是,他总能把折磨应用到恰到好处。” “如果他是宫青柳派来的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落木道:“但桂花楼直隶夜月王,宫青柳还调不动桂花楼。这个青云布衣,是来找你,而不是来杀你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入月牙镇。”夜月萧叶道:“看来,宫青柳果然不出你所料。” 他们说话的时候,青云布衣已经进了客栈院落里,将瘦马安顿好后,并没有在楼下做片刻停留,径直就上了楼。 一路风沙,他的青色布衣上却是一尘不染。 第34章 牌局 青云布衣踏步来到窗边桌前,目不斜视地朝夜月萧叶正正式式行了个官礼:“桂花楼青云布衣参见五公子!” 夜月萧叶依着官礼回他道:“青云布衣不必多礼,坐!” 见过官礼,青云布衣便不客套,落落大方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五公子,好久不见!” 夜月萧叶微微一笑后叹气一声道:“青云布衣,王城相别不过数日而已,何来好久啊。” 青云布衣道:“五公子与我亦主亦友,数日不见,也是惺惺念念,虽然数日,却感觉已经几许经年。” “青云布衣,你怎么也学会说这种不着调的酸话了。”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被你们桂花楼念叨上的,谁不是不寒而栗。” 青云布衣道:“五公子多心了,念叨你的人是我,无关桂花楼。” “也就是桂花楼里出来的人是你,要是换个别人,我怕是已经要被吓死了。青云布衣,你即来公干,我们就先议公事,再谈私交。”夜月萧叶没有与他继续寒暄的意思,直言道:“此次所来何事?” 说到公事,青云布衣刚放松下来的表情,重新肃正起来,一本正经道:“多日不见,王上甚是思念,特令我前来探望。五公子,别来无恙?” 夜月萧叶指了指自己的断腿,淡淡道:“断了条腿,算是无恙还是有恙?” 青云布衣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人除生死无大事,五公子活得好好的,当算是无恙。” 夜月萧叶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你的看法,还是王上的意思?” “只是我的看法。”青云布衣道:“但五公子应该知道,王上也必定是这个意思。” 夜月萧叶脸色愈加冷淡道:“所以,王上是派桂花楼来看看我是死是活的?” “五公子说笑了,桂花楼从来不负责替人收尸。”青云布衣摇了摇头后道:“我能来这里,五公子自然是还活着的。” 落木大概猜出青云布衣的来意,干脆挑出话题道:“ 前不久,月牙镇来了一群翼族,镇上死了不少人。我们一直怕他们卷土重来,无法保护五公子安全。青云大人来月牙镇,真是太好了。青云大人,您会保护五公子的? ” 青云布衣上楼之后,还没有看过落木一眼。此时听见他说话,才看了他一眼,道:“保护夜月王家公子们的安全,一直是桂花楼的职责所在,我身为桂花楼六处统领,既然身在月牙镇,护卫五公子自然责无旁贷。你,就是落木?” 落木微微一笑道:“是我。” “落木是我的朋友。”夜月萧叶算是介绍了,他的语气中将朋友二字特意加重了口气。 “朋友?”青云布衣听出了他的意思,眉头微挑道:“五公子才到月牙镇几日,这就有朋友了?” “这里不比宫里。”夜月萧叶道:“塞外偏僻之地,远亲不如近邻,没有朋友,活着都难。不过,青云布衣你来了,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看来五公子在月牙镇的处境也并不太好。”青云布衣道:“在夜月王土之上,你的这位朋友能帮上你什么?” 夜月萧叶对青云布衣编排落木的口气,略有不喜,皱眉道:“他和你不同。”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道:“又有何不同?” 夜月萧叶道:“你保证我活着,而他,能保证我好好活着。” 青云布衣的眼光在落木身上游离一周,面露意外之色道:“我看这位落木兄弟还未踏入练息境,不过一介凡人,不想竟有如此能耐?” 落木道:“不敢,我不过是个凡人,有什么能耐。只不过,五公子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他当朋友,为朋友尽力而已。” “你凭什么让五公子好好活着,我并不关心,只要别连累到五公子的生死就行。”青云布衣口气亦是淡淡的,淡淡中带着警告。 落木道:“不敢连累,不过想要保护五公子平安,确实有心无力,所以,还得仰仗青云大人。” 青云布衣故意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口气中一番挑衅,见落木并不以为意,也失去了编排他的兴趣。 夜月萧叶见青云布衣对落木不善,便刻意岔开话题道:“青云布衣,你我相熟,这里也没有宫青柳的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我没死在月牙镇。对宫青柳而言,是她做的牌局出了意外。她出了一张王费,本想一牌定我生死。可她没想到,月牙镇也有牌,而且月牙镇的牌大,压住了王费,我没死,她的牌出了意外,这个意外给她惹来了不少麻烦,但她是王后,这种麻烦还没大到能让她出局的地步。” 青云布衣明白夜月萧叶话中的意思,干脆把话题接过来,往下引:“三人不成局,五公子不也加入牌局,做了月牙镇的搭档,打回了一张牌,还把你的回牌直接递进了明镜台。” 夜月萧叶盯着青云布衣道:“所以,你现在就是王上给月牙镇发回的牌?” 青云布衣道:“桂花楼不一直是王上随时抓在手中的牌吗?” “那么,下一位,是不是又该轮到宫后娘娘出牌了?”落木道:“青云大人,宫后娘娘这次会发什么牌过来?” 青云布衣眉头微皱,虽不喜与落木搭话,但还是接过他的话茬道:“如五公子所言,我只是一张牌。一张已经被上家摊在桌面上的明牌,在下家出牌之前,我又如何知道下家会发出什么牌?” “下家的牌是看着上家发出的牌出的,王上发了牌,宫青柳的牌自然不敢大过王上的牌。”夜月萧叶道:“不仅如此,要保持牌局平衡,月牙镇跟的牌,也不能大过王上,这场的牌局才能维持得住,玩得下去。” 落木道:“青云大人,你的到来,是否意味着夜月王已经暗示了这一场游戏的规则?” 青云布衣微微沉默了一会,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言自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心里明白就好!” 落木话锋一转道:“但这是夜月王的规则,月牙镇为什么要遵守?” “落木,人要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五公子当你是他的朋友,你连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青云布衣冷冷道:“夜月境内莫非王土,月牙镇归辖夜月,王上的规则自然也是月牙镇的规则。”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来的会是你?”看来是要正式进入谈判了,落木此时的目光不再单纯,微冷道:“青云布衣,桂花楼这样的组织什么时候变成了传令官,开始负责传达政令了?” “王命所至,无所不尊,王命即是职责,何来区分。”青云布衣盯着落木的眼睛,目光渐渐凌厉起来:“桂花楼如此,月牙镇更当如此!” “是否如此,牌局论了输赢再说。”落木迎着青云布衣的目光,丝毫不退缩,也盯着他的双眼道:“青云大人,这不正是夜月王派你来的目的吗?” “游戏没有规则,何以论输赢?”青云布衣冷声道:“我如果是你,就会欣然接受这场牌局的规则。我劝你,还是别浪费了五公子为你们递到宫里的牌。我这张牌要是被王上收回去,你应该知道月牙镇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个后果不是你们区区月牙镇所能承受的。” 落木不为青云布衣高高在上的压制语气所动,淡淡道:“不是月牙镇能承受的后果,难道是夜月能承受的后果?” 青云布衣没有答话,良久,默默移开了一直盯着落木的目光。 并非他要躲避落木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不是他能答,可以答的。 如果说落木可以全权代表月牙镇,他并不能全权代表夜月。 毕竟,他只是一张牌。 第35章 走狗 沉默片刻后,落木缓缓道:“月牙镇会接受这场牌局,但青云大人,你必须明白,这不是因为什么王命,而是为了不牵连太多无辜的生命。” “无辜的生命?”青云布衣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手指道:“身在局中,没有人的命会是无辜的。” 落木脸色冰寒道:“这是你对无辜百姓的态度?” “自然是我的态度!”青云布衣态度保持强硬道:“但我受王命而来,所以我的态度也就是夜月的态度。” “月牙镇可以归辖五公子,但不受夜月之王命。”落木道:“月牙镇不会接受一个草菅人命之王的管制。” “这是月牙镇要宣告的底线吗?”青云布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亦或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这当然是我的见解。”落木道:“但青云大人能坐下来和我谈,那你就应该已经知道,在月牙镇,我的看法,就是月牙镇的态度。” “或有听闻,月牙镇中小儿当家。”青云布衣道:“但以你现在一介凡人的实力,要想说服我自己相信这一点,还是有点难。” 落木道:“要我相信,坐在我眼前的彬彬少年是令人闻风丧胆桂花楼的六处统领,也很难。” 见两人已经谈出了个大概,夜月萧叶故意叹气一声,出来打了个圆场道:“见到你们任一个,我的自信心都碎成一地,要说难的那个人该是我才对。” 落木与青云布衣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夜月萧叶,又默默地喝起了酒。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夜月萧叶淡淡笑了笑道:“放心,有你们在,我没那么容易死。这点,我比你们自己更有信心。青云布衣,现在,我只想知道,宫青柳会派出什么人来。”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十分干脆道:“不知。” “若不出我所料,来者应该先向你报备才是。”夜月萧叶道:“你有王命在身,在月牙镇,绕过你,就是绕过王上,我想,宫青柳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五公子,你所言确实。”青云布衣道:“但那是三日后的事。” 落木点了点道:“入局的是宫青柳,但夜月王以裁判自居,青云大人作为王上的牌不入月牙镇,宫后娘娘的人自然也不敢先入。你在月牙镇外刻意停留了七日,就是在等宫后娘娘腾出调遣人手的时间?” 青云布衣没有否认的意思:“月牙镇地处偏僻,调遣与来往需要时日,我给宫后娘娘留下七天的时间,而你们已经身在月牙镇,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可算公平?” 落木道:“公平。” “并不公平!青云布衣,谁都知道你是夜月虚空镜下第一人,父王既派你来监阵,这就意味着能参与这场游戏之人被限制在了虚空镜下。”夜月萧叶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虚空镜下,只有练息境,夜月国内,宫青柳可调动的练息境人手不计其数,而在月牙镇,各境之中,练息境人员最为凋零,是为月牙镇最弱一境。宫青柳这么做,摆明了是要以强凌弱。” “是又如何?以一镇之力对抗一国,必然就是这个后果。难道夜月亦取一贫瘠小镇之力对付你们月牙镇,才算公平?”青云布衣并不以为然道:“物竞天择,倚强凌弱是天道。一镇挑战一国,本就是夜郎自大,以卵击石。若是自认不敌,就不要无故狂吠,是条狗,该学会在主人面前夹起尾巴。” “像你一样吗?”落木并没有生气,而是似笑非笑得看了青云布衣一眼道:“月牙镇里可没有这种走狗。” “桂花楼内都是夜月走狗,我自然也是。”青云布衣也没有生气淡淡:“国之走狗,不丢人。令人可耻的,是叛徒。” “叛徒?”落木嗤笑一声道:“夜月立足中土皇朝之中,却私自割据为王,可也算皇朝叛徒?” 青云布衣一时语噎。 见青云布衣不语,落木又道:“夜月不是,月牙镇自然也不是!” “小儿才好逞口舌之利。”青云布衣见说不过落木,冷哼一声,移开咄咄目光。 “来者几人?”夜月萧叶道:“青云布衣,这你总该知道?” “夜月由宫后娘娘调遣练息境七人。”青云布衣道:“月牙镇练息境可任由几人。” “几时为限?”落木道。 “三日后夜月入镇,当日日落为止。”青云布衣道。 “我死则牌散,若不出所料,宫青柳七人的标靶应该是我。”夜月萧叶道。 青云布衣默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夜月萧叶道:“宫青柳倒是干脆,一日就想要堂而皇之地取我的命吗?”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王上遣我来此,自然没人敢要五公子的命。” “我若不死,又何以定胜负?”虽然早有预料,夜月萧叶还是故意冷笑一声道:“我可不信宫青柳会对我这么仁慈!” 青云布衣道:“日落之后,若五公子伤残重八度之上,便是月牙镇输,反之,夜月败。月牙镇胜,以后月牙镇归属五公子,夜月只辖不管,若夜月胜,月牙镇从此依旧归夜月管辖。此乃吾王王意,月牙镇敢接受宫后娘娘的挑战吗?” 落木道:“正合我意,有何不敢?” 夜月萧叶看了落木一眼,心中再次叹息一声道:夜月的牌局,宫青柳的恶毒,果然都不幸如你所料。 他咬了咬牙,道:“若万一我死了,又如何?” “宫后娘娘逐出明镜台,此生永不准入宫。”青云布衣道:“而对你和月牙镇而言,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死都死了,自然是输透了。”夜月萧叶自嘲地笑了笑道:“放逐之人,还能给夜月当个标靶用用,也算是废物利用。” “你不会死!”落木和青云布衣几乎同时道,说完之后,三人面面相觑。 “我接王命而来,你死,我也得死,我还不想为你陪葬。”青云布衣用一副毋庸置疑的口吻道:“所以,只要我在月牙镇,保证你不会死。” “你已经身为月牙镇镇长,有月牙镇在,月牙镇不允许自己的镇长伤残重八度之上,何况于死。”落木道:“月牙镇不仅要保证你不死,还要让你以后好好活着。” “我怕死,只因怕自己死得像王宫里清除一根杂草一样,如此一般的人生毫无意义。”夜月萧叶叹气一声,无所谓道:“但若因我之死能将宫青柳逐出明镜台,也不算死不足惜。” 说完,举杯,遥遥朝着明镜台方向,一口饮下,恨声道:“宫青柳,我在月牙镇等你。” 第36章 稻草 青云布衣默默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道:“酒不错,可惜淡了些。” “这话猴头们可不爱听!”落木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将杯子中剩下的猴儿醉喝个干净,脸上泛起两片红霞,道:“既然游戏规则已经约定,那就三日后再见分晓。” 说完,放下酒杯大踏步走出了春风酒楼。 “来到月牙镇之前,我认为月牙镇没什么机会。”青云布衣看着落木远去的背影道:“到了月牙镇之后,我认为月牙镇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五公子为什么偏偏要抓住一根浮不起的稻草不放?” “因为我眼前就只有这么一根稻草。”夜月萧叶指了指座下的轮椅,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抓住它,已经丢的不是一条腿,而是一条命。” “一根稻草不算什么,但一捆稻草,或许真能救命。”夜月萧叶接着道:“月牙镇里可不只有你眼里看得见的一根稻草。” “一捆稻草,不还是稻草?”青云布衣道:“月牙镇,除那一位撼天境的大人,其余不堪夜月一击!” “若是那样,王上为何不直接让你率部前来,反要纵容宫青柳来此一战?”夜月萧叶道。 “因为王上要击溃那位撼天境大人心存的一丝侥幸。”青云布衣道:“只有击溃月牙镇的心存侥幸,那位大人才能看清摆在眼前的现实,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平定夜月与月牙镇的纷争。而这是夜月与月牙之争,能付出的最小代价。” “这,也是王上的仁慈!”青云布衣道。 “在我面前,说王上的仁慈。”夜月萧叶嘴唇微微上扬,道:“何其讽刺!” 青云布衣低头喝酒,默而不语。 作为夜月王身边的一把刀,桂花楼的人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刀,什么时候该闭嘴。 月牙镇南边的田园中种了一排排的竹子,竹子青翠成林,一条石铺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往竹林中央,竹林的中央有一座村舍,舍里院落中长着一棵挺拔的梧桐,梧桐在翠竹林中,鹤立鸡群,显得十分醒目。 这里就是芒琴的梧桐小筑了。 一曲琴声从院子里如溪水潺潺,流传了出来。 落木没有敲门,推开竹扉,径直走了进去。 芒琴躺在一张摇椅上,微微皱着眉头,摇椅一下一下,带着他清瘦的身躯,悠悠地来回摇晃。 “来了。”听见声音,芒琴知道来的是落木,皱着的眉头放了下来,他随手朝院子里面指了指道:“小韵在内院。” 落木嗯了一声,就绕过芒琴朝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竹片贴面的回廊。 穿过回廊,尽头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一名少女坐在院子里,正在树下抚琴。 落木停下脚步,靠着回廊的排柱,默默看着那位抚琴的少女,没有打断她抚琴。 少女正在弹奏的是清泉流水,琴音之中却暗流涌动,听着反像是江水奔流。 落木暗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出,少女此时的心是乱的。 他从未听过眼前少女的琴音如此暴躁。 “又偷酒喝了?”少女抬手,收住琴音,丝毫不隐藏她眼中的烦躁和怒火道:“那些猴头们怎么还没砸死你。” “砸死了我,你们几个又哪里会有那么好的酒喝?”落木摸了摸脑袋,好像后脑还在隐隐作疼。 “谁要喝你的酒。”少女瞪了落木一眼道:“要不是流归纵容,我才不要陪你们喝。” 一提到流归,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听说夜月来人了,又要打架了吗?”片刻之后,少女皱眉问道。 “嗯。”落木点了点头道。 “几个?”少女接着问道。 “对头七个。”落木道。 “在哪里?”少女道。 “镇衙。”落木道。 “什么时候?”少女道。 “三日后。”落木道:“日出开始,日落论胜负。” “缺了流归,打得过他们吗?”少女神色有些担忧道。 “可能打不过。”落木道:“但为了月牙镇,我们必须打,你,来吗?” “月牙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月牙镇,我当然要来。”少女轻轻拨动了下琴弦,迟疑了下,道:“那夜,你在?”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 “流归为什么要走?”少女眼圈微微发红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流归中了翼族的骨毒。”落木脸露愧色道:“但我救不了他。” “是救不了,还是不想救?”少女突然提高了声音,嘶声道。 落木心中一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都已经说好了的吗,是要做一辈子同生共死的兄弟,那夜你明明也在小青山,为什么不肯救他?”少女声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怒火。 “小韵,我”落木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为什么你今天才来见我?”小韵拨动第二个琴音道:“因为你心中有愧,是不是?” 落木心头一颤,有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小韵接着拨动了第三个琴音,大声道:“滚!” 落木深深看了小韵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你怎么不跟着去死!”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小韵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拨动第四个琴音,音韵聚集成一把音息飞刀,一刀刺向落木的身后。 “小韵,总有一天,我会把流归给你带回来的。”落木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但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波动。 一位黑衣蒙面少女从他的影子里冒出来,扬手一剑,将迎面飞刀拨了出去,拨出的去飞刀滑过回廊前面的一排,竹片,划出一条长长的刀痕。 黑衣蒙面少女遥遥望了小韵一眼。 “又要你多事!”少女瞪了她一眼道。 黑衣蒙面少女没有说话,微微叹气一声,转身跟上落木。 转过回廊弯角,落木低声道:“小韵只是心情不好,但她心情再如何不好,那一刀也不会真的刺向我,你真没必要替我挡下她的刀。” 黑衣蒙面少女一声不吭踏入他的影子不见。 走出回廊,芒琴还躺在摇椅上,不过,此时神情轻快了许多。 “别看她比你年长,毕竟还是个孩子,平时文文静静的,一遇上事,就控制不住情绪了。”芒琴道:“流归的事,对她刺激太大。小韵这孩子,心事重,这几天都躲在院子里,也不和我说话。小木,幸亏你来了,她只要发泄出来就会没事的。女人都这样,这脾气随她妈了。小木,你别放心上啊,也别担心她,过两天,就什么都好了。” “嗯!”落木乖巧地点了点头:“琴叔,三天后我们与夜月约架,一定记得提醒小韵别忘了时间啊。” “哪能?”芒琴道:“她正烦着,找不到人发泄,有不长眼的送上门来,小韵怎么会错过。” 落木出了竹舍,迎面微风清凉。 第37章 童养媳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为什么你不肯救他 一路上,小韵的声音不停地在落木脑海里响起,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为什么你不肯救他?因为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救不了他?因为我在翼族面前不堪一击! 青云布衣口中一介凡人的鄙视并没刺激到他,但小韵的责问却真正刺痛了他。 小韵是小伙伴圈子里的小姐姐,平时文静体贴。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韵, 是我太弱了啊! 这是落木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刺激了他想要变强的欲望。 在那夜之前,他从没觉得变强是一件多么必要,多么重要的事情。 在月牙镇,有几位大人坐镇。 曾经,他以为,就这样在塞外小镇,野蛮生长,快乐生活,这辈子就这样,挺好的。 可经历那夜之后,他才意识到,平静快乐的生活,将要一去不返了。 走在月牙镇的街道上,时不时有人冲着落木热情地打招呼。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落木强装出笑容,笑眯眯地一一回应着,在内心深处却掀起了一阵阵涟漪。 我救不了流归,他们呢?他们当中大多数是镇上的平民百姓,如果夜月和月牙镇陷入纷争,这些普通的平民,又会有几个能活下来? 夜月七名练息境,月牙镇练息境数量不限,这看似月牙镇占了大便宜。 可事实上,在月牙镇,练息境的人数,数着手指都点不齐。 相反,对夜月,宫青柳随随便便就能点出七名练息境巅峰中的高手。 七名练息境巅峰,就境阶而言,轻松碾压月牙镇所有练息境。 坦白地说,翻遍月牙镇,练息境中也找不出一名练息境巅峰。 正如夜月萧叶所言,练息境是月牙镇中实力最弱一境。 蛇打七寸,练息境就是月牙镇的七寸。 宫青柳的眼光很毒,出手很准! 夜月与月牙镇的约战消息,很快向月牙镇各位大人通报了过去。 他去一趟了月牙西舍,老镇长大人听完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就低头继续读他的书,似乎对此事并没有怎么在意。 竹林小筑,芒琴走进空落落的后院,轻轻推开云小韵的房间。 小韵随母姓云。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闹腾,自从落木来过之后,云小韵终于开始入睡。 芒琴关上房门,走回到后院,从怀里取出一份残缺的琴谱放在焦尾琴旁。 春风酒楼,见过落木之后的金玉笑眯眯地拟好来一份份帖子,信雀纷飞,一份份帖子朝四面八方散发了出去。 手中剩下最后一份帖,他沉默了一会,塞给信雀。 看着空中远去的信雀,他悠悠吸了口气:“这是小木的安排,不关我的事。不过,出去浪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呢。 ” 剑庐,流剑默默关上门,走进街道,折着弯走进月牙镇镇衙。 他在镇衙大院的墙壁前站定,徐徐出剑,在墙壁上,举重若轻地划了一下后就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骷颅坊的牌坊已经立好,牌子制作得十分简易,就像春风楼的牌子一样,随随意意地挂着。 器坊开张了几日,门庭稀稀落落,一个临时雇的打杂伙计打着哈欠闲着,看似并没有什么生意。 骷颅坊中土第一匠器坊的名头,在月牙镇的寻常百姓眼里好像与寻常匠器坊并没有多大差别,这和高大上的无尚皇城骷颅坊场面大相径庭。 不过,莫铁匠并不见得着急,他悠然地点着一杆旱烟,十分惬意地躺在一张躺椅上,时不时朝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两眼,好像在等什么人。 门口突然传来青驴一声低沉的叫声,莫铁匠闻声,眉头挑了挑。 “莫老先生!”落木大踏步从骷颅坊门口走了进来,斩铁把玩在手心,忽长忽短。 莫铁匠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哎呦,落木小兄弟来了,上次给你打造的轮椅,可还满意?” 落木乐呵呵道:“满意,满意。” 莫铁匠道:“那,你这是是还有什么宝器需要打造的么?” 落木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中的斩铁,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我有一事一直困惑不已,斩铁出自莫老先生这样的大宗匠之手,为何却是传闻中的中土第一废器?” “兵锋与器藏,此强彼弱,斩铁锋利第一,以此推论,就被列为废器第一呗。”说完之后,莫铁匠却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落木见莫铁匠刚说完就摇头否定,便又问道:“老先生为何摇头,就常理而论,不正该如此吗?” “不过是些肤浅的所谓常理之论罢了!”莫铁匠徐徐抽了口烟,嘴里吐出两个烟圈,道:“常理难道就定是公理?” 常理难道就定是公理? 落木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斩铁在落木小兄弟手里已经把玩数日,你以为,斩铁可是寻常兵器?”莫铁匠道带着考量的口吻问道。 “莫老先生云游十余年都随身的携带斩铁,自然不会是寻常之物。”落木笑了笑道:“只是,斩铁在我手里除了随心随意,却感悟不出哪里有还有什么不凡之处。” “小滑头。”莫铁匠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斩铁是否寻常,与我带不带着它何干。我问你,斩铁若在金胖子手里,如何?”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是把切菜的好刀。” “说得好!”莫铁匠哈哈大笑之后,又道:“在我手里,如何?” 落木犹豫着迟疑了下,调侃道:“嫁不出去的女儿?” 莫铁匠一愣,捉起烟杆,向落木脑头上敲去。 落木早料定他这一出,嬉笑着闪了闪,逃窜到一旁。 莫铁匠也不追赶,兀自吸了口烟,待吞吐干净,叹了一声道:“你虽然小子嘴碎,但话说得却也不无道理。斩铁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被我养在家里嫁不出去的丑姑娘。哼,统统一群眼拙之辈,倒是便宜了你小子,我这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竟还要倒贴着陪嫁到你家去。” “不如,我还了给你。”落木也学着他叹气一声道:“免得你看到斩铁,就轻嘘短叹,让我看着好生过意不去。” 莫铁匠哎哟一声,从躺椅上一跃跳将起来,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有刚刚嫁出去的女儿,就被退回来的道理,你让我老儿的面子往哪搁啊,小子,你缺德不?” 落木道:“自己的姑娘丑,嫁不出去,硬塞到我手里,我还反落埋怨,莫老先生,你缺德不?” “你怎么能和那群俗人一般,还没掀开盖头,就一口咬定自家娘子丑。”这小子是聪明蛋,在我这里是什么亏都不吃,莫铁匠尴尬地笑了笑,转回话题道:“你且也说说,斩铁在你手中,如何?” “斩铁在我,随心随意,如影随形,好像我身上新长出的手臂胳膊一般。”落木道。 “这就是了。”莫铁匠幽幽叹气一声道:“有女在深闺,年长也没嫁出去,一群外人便纷纷传言是女子长得丑陋,却不知道,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女子瞧不上他们。斩铁不肯将就,却肯随你入器,小子,你就偷着乐!” “入器?”莫铁匠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落木皱了皱眉头道:“可我身上器藏未开,还没练息,器者以器主器藏之息入器,斩铁怎么会随我入器?莫老先生,你真的确定斩铁已经入器?” “器者随器主入器,入器之后与器主器藏相连,便成器主的一部分。斩铁是重器,但在你手里却轻如鸿毛,随心而动,不是入了器是什么?只是,你未曾练息,按说是不能成器主的,不是器主,斩铁却如何又随你入了器?怪哉,怪哉!”莫铁匠沉思了会,摸了摸雪白的胡子,调笑道:“这事我也想不明白,莫非你小子天生有童养媳的命,还未成年,就已经先预订好了媳妇?” 落木尬笑一声道:“莫老先生真会说笑。” 见落木尴尬模样,莫铁匠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给你指个路,匠器问我,练息的事,却该问你家镇上的各位大人去。” 第38章 三个问题 出了骷颅坊,落木并没有遵从莫铁匠的提点去找镇上的各位大人解惑。 若是镇上几位大人能解惑,他又何必来找莫铁匠。 以镇上那些大人的脾气,这种事如要指教,是不用自己开口的,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了。 青云布衣入镇以来,已经过去两日,他们都没有动静,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在小镇辗转了几圈,依旧不见镇上大人有指点自己的意思。 不觉天色昏暗,他离开小镇,迤逦着又上了小青山。 风轻月明,巅峰岩壁无声开启。 落木走进去岩壁洞内,坐在自己常坐的玻璃柜下,石桌一旁的凳子上,从石壁上的玻璃柜上取出喝剩的猴儿醉,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滋溜一口喝了下去。 石洞深处的水帘传来水帘流瀑的落水声。 落木微微抬手,斩铁闪出一道亮光,从袖口落入手中。 水帘微微颤动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尚未练息之人,可否能引兵入器?”落木放下杯子,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谁询问。 “不能!”水帘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 “第二个问题,此剑是否已然成器?”落木接着问道。 “成器。”水帘后面的声音略沉默了会道。 落木沉默了会,迟疑着问道:“如此,第三个问题,斩铁的器主是谁?” “你。”水帘后面的声音确定无疑地回答道。 “我未练息,就不能引斩铁入器,但斩铁却已经成器,而且器主还是我。”落木皱着眉头,道:“不通,不通,一定是你回答中哪个问题的答案有问题?” 水帘后面没有再传出声音。 “小器,还是一次只回答三个问题的破规矩吗。”落木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明日夜月之人就要入镇,以自己现在的凡人之躯去应战,对月牙镇不仅毫无助力,反成累赘。 尚未到器藏开蒙的年纪,他本对练息并无指望。 但莫铁匠带来的斩铁入器,又让他看到了一丝练息的可能。 至于如何在这个年纪练息,镇上的大人,莫铁匠,似乎都没有办法。 旁敲侧击的三个问题,水帘给的答案模棱两可,互相矛盾。 即使如此,现在,这里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好歹得试过才死心。 他收起斩铁,踏步走近水边,老练地踏过水面上的浮石,朝水帘走过去。 临到水帘下面,见两把骨刀在水面上随着晃动的水流来回浮动,恰好被水波推动碰撞到一起,发出当当的声音,就随手捞了起来。 穿过水帘,眼前豁然开朗,里面竟是另外一番天地,柔柔月光下,一座高耸飘渺的山峰,矗立云雾之间。 山脚下,一处清幽的泉池中,悬浮着各色瓜果,浓浓的果味酒香从泉池子里远远飘过来。 落木蹑手蹑脚地绕着泉池边往山上走去,一个不小心踩到到一块松动的小碎石,小石头噗通一声滑落入泉池。 泉池上面,一棵突兀出来的果树晃动了一下,一只被惊醒过来的猴子,口吐人言,大叫一声道:“不好,兀那小贼又来偷酒了!” 顿时,泉池附近的果树如波浪汹涌,各种果子如大雨淋盘,纷纷朝落木劈头盖脸地砸落了下来。 落木大惊,暗道,不妙!拔腿就转身绕过泉池,往山上跑去,边跑边叫道:“猴儿们,误会,误会!我只是路过,路过!” 果树上的猴子哪里管他解释,在他身后依旧骂声不绝。 落木从泉池边一溜烟跑出去,跑过山路转角过去便见一个石洞,石洞府门紧闭。 落木试着上前推了推,洞门用巨大的石头做成,十分沉重,推了几下,石门都纹丝不动。 他抬头看见门头上悬着两个铁环高挂中门,铁环位置比较高,落木蹦跳起来,双手抓住铁环,再用双脚抵住石门,将身体晃荡起来。 铁环跟着落木身体晃动,敲打在石门上,发出叮咚的清脆叩门声。 里面传出哈欠的声响,一个声音夹带着不满的情绪,懒洋洋道:“这么不懂规矩的吗,此洞夜里不开,有事天明再来。” 落木听见里面有声音,便从铁环上跳下,冲里面叫道:“开门,开门,我有急事,过了明日就迟了。” “又是你小子。”辨出落木的声音,里面声音道:“还不到练息的年纪,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落木朝门内大喊道:“开门,开门,十万火急,借我你洞府中的入器术一观!” “去,去,去”洞门内声音道:“且不说那你不及练息的年纪,我洞阁内只有妖族的入器术,你一个人族来瞅个啥。要看入器术,找你们家大人要去,别碍着我睡觉。” “我家大人早就说了,他们的入器术不合我用,不然我来找你借阅什么?”落木叫道:“开门,开门,我看我的,你接着睡你的,不碍你的。” 门内辗转了个身子,爱理不理道:“净胡扯,这都几时了,起过身还睡得着觉吗?小丫的,要我起床,没门!有本事,你自己进来,自己找去,没本事,趁早滚蛋!” 落木哼了一声道:“猴十三,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砸了你的大门,别赖我,自己修去。” “哼,定是没偷到猴儿醉,跑到我这里耍泼了。”门内声音道:“瞧瞧清楚,我洞府装的是石门,不是你家木头搭的破门。有本事,随便砸,你丫的小子,细胳膊细腿的,我倒看你能砸出个球来。” 咯吱吱 门内话音方落,门上就传来几下轻细的声音,然后停了下来。 门内身子都没挪一下,暗自冷笑一声,心道,指甲挠门都想得出,小样! 突然,砰地,一声响。 石洞破门而开,一块方石块从石门上切开,被落木一脚踢过去,朝门内倒了下来。 石头落地,激起一片尘烟。 一位人身猴首的猴妖,侧睡在门后石床上,被地面扬尘激得灰头土脸。 落木手持斩铁,大摇大摆地跨门而入,他拍了拍手道:“你家的石门好像还没我家的木门结实嘞。” 尘土落下,看见那猴首猴妖正揉着眼,便嘿嘿干笑了几声道:“猴十三,我不碍你睡觉。” 说完,不待猴十三回话,就一溜烟咚咚跑到洞内的二层楼上去了。 猴十三怔了怔,良久才回过神来,冲着二层楼上面,大吼一声,怒骂道:“混蛋小子,操你丫的” 二楼门牌上书着入器阁三个大字,但进入到里面,并没有任何书卷,只见七个井口参差有致,错落其中。 落木就近趴到一个井口,只见井口里面井水幽幽,井水表面水平如镜,深处却隐隐有水流暗涌。 井水水面离井口并不远,他将斩铁插进井中水之中。 水面不起一丝涟漪,井水清晰地倒映出他和斩铁的倒影,没有发出任何其它动静。 第39章 水纹 落木挥动斩铁在井口摆弄了一阵,见里面依然没有传出动静,才肯走开。 他继续趴到另外一个井口,一样摆弄了一阵,见没动静,再依次趴到另外一个井口,如此不觉就到了第六口井。 猴十三刚才被他吵醒,此刻已经了无睡意,干脆走上阁楼。 他负手冷冷看着落木,道:“没用的,你的剑削石如泥,只是剑锋锋利,对练息师而言,练的是器,兵锋越利越是无用,这样的东西劈劈柴还能行,想入器还是免了,即便入了器也没啥大用。” 落木没有理会猴十三的冷嘲热讽,兀自在第六口井口继续摆弄。 井内依然没有动静,落木心有不甘地从井口中抽出斩铁,有些丧气地唉叹一声。 “这下死心了?”猴十三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挥了挥手道:“回,回。” “六口井的入器卷都试了,也不差最后一口井卷了。”落木不理会他,负气道。 猴十三呲了一声,道:“别不听劝,最后一口井卷根本不用试,试了你可别后悔!” 落木眼珠子转了转,道:“猴十三,你不让我试第七口井卷,莫非你想藏私?” “藏私?”猴十三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你偏要试,就自己去瞧瞧,免得你还不肯死心,日后继续纠缠于我。” 前六口井团簇在一起,唯有第七口井离的偏远。井口上积满尘埃,看起来已经许久即无人打理。 落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踏步过去,拂去灰尘,趴到井口,往下张望。 前面六个井下井水清幽,而这口井下却不见一滴水,井底早已经干枯,只有一块压井石孤零零地躺在井底。 居然是个枯水的死井!难怪猴十三不打理这个井卷。 看着落木一脸失望的表情,猴十三越发不耐烦地摆手催促道:“心该死透了,别再瞎折腾了,赶紧回,回,别再耽误我睡觉!” 落木垂头站起身,待要走下井台,心里又一寻思,不对,明明摆了七口井卷,为何偏就只有这口枯了,而且还枯得如此彻底?若真是无用,何必摆设在这里? 想到这里,又转身回去,将斩铁随手插入井口里面。 斩铁才入井口,井内突然一震,一股器息从井底升腾起来,将斩铁牢牢吸住,往井里猛地拖入下去。 落木大惊,双手死死抓住斩铁不放。 猴十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告诉你,这个井口根本就没有什么入器卷,它只有一个用处,但凡有兵器进入井口,立刻会被吞落进去。 “此井刚开的时候,有不知好歹的小妖也像你这般往井内试兵入器,结果兵没有入器,却都被吞了个干净。” “久了,便再也没妖敢往里面试器的了。我好意劝你,你偏要试,现在眼看就要被吞掉了。嘿嘿,你这把烂铁敢斩我大门,现在自己送入这井口,真是活该,报应不爽啊!” 眼看斩铁被连剑带柄拖落下去,落木哪肯松手,依旧死死拽住斩铁不放。 那井口里面器息受到阻力,并没有松劲,器势反而越来越强,硬是把斩铁拖着落木狠劲往井里往下拽,不一会,就将落木胳膊带脑袋都拖拉进了井口。 猴十三吃了一惊,冲过去一把拽住落木,大叫道:“落木,你丫的不要命了吗,一把破铜烂铁,留它有什么用,快快松手。” 落木哪里肯松,脑袋在井口里面嗡嗡大叫道:“猴十三,你别废话,快拖我上去。” 猴十三抱紧落木两条大腿,咬牙往后拽。 井中噐息不依不饶地吸住斩铁,将它缓缓往井底拉下去。落木两头被拉住,生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眼看他的双脚都被拖拉进井里了,猴十三死命用双脚抵住井口,猛用力之下,涨得满脸通红,它急的哇哇大叫:“落木你丫的,还不松手,再不松手,大家全完蛋!” 眼看牵引不过,落木也急得满头大汗,但又舍不得舍弃斩铁,慌乱之间,心念一动,大喝一声:“长!” 斩铁剑身突然暴长,生长的剑身,顺息而下,一击刺到井底。 井底下那块压井石被斩铁瞬间刺穿,这块大石的下面正是器息出处,被刺之后,吸住斩铁的器息一滞,随后反撤回到井底里面。 噐息才消失,就有一股泉水从井底泉涌而出,喷得猝不及防的落木一脸水花。 落木心念再动,斩铁抵住井底,趁着井内噐息消失,往后迅速伸长,将落木倒着撑起,推出井口。 猴十三抱着落木,连连后退两步,见落木已经出井,松开手,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落木虽然也跟着摔落在地,但他手里依旧牢牢握住倒缩回来的斩铁剑柄不放,唯恐它再被井口吸引回去。 井底泉水翻涌,喷了一阵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落木手提斩铁,小心翼翼地趴到井口,低头再往下看去。 只见那井内水面水平如镜,但水底下却暗流涌动。 刚缩回去的器息从斩铁刺入的压井石缝隙里重新涌了出来,器息在水面下带动水流,形成一道古怪的水纹。 水纹随着器息的流动,缓缓变化。 落木眼光不自觉地跟着水纹游走。目光游走中,身体一颤,突然生出一股器息,器息感应着水纹,一起游走起来。 水纹器息一路往上游走,走过胸口,游入双臂,一直流入手心。 器息到手心后,并没有停止,而是从手心自然地流入到落木手中的斩铁。 落木脑海泛起一道亮光,他的意识自然而然地跟着器息流入斩铁之中。 斩铁之内,一片空蒙。 他正往下观望,突然,一道磅礴的器息从下面翻涌上来,席卷他的意识反注入体内。 感觉到身体下腹一阵滚烫,他被卷入进去的意识落入其中。 落木一下意识到,这里是自己身体中的器藏所在。 我的器藏开了?! 欣喜之中,包裹着他反涌的器息,从他身边脱离出去,汇聚在器藏上方,凝聚成一个浑圆的球体。 球体雪白,中央一点显眼的黑。 落木正要细看,球体的外围突然雾化,形成一一团雾气。 雾气翻卷,又将落木卷入其中,他的意识从雪白球体进入,穿过中心的黑洞。 眼前再次豁然一亮。 此时,落木发现自己站在空中。 练息师的器藏与自己的宝器器藏相连,这里是斩铁的器藏空间! 回到斩铁器藏,他的意识行走在空中,隐隐感觉下面似有山川,江湖,草泽,雪原棋布其间,只是被云雾遮眼,一时无法看清。 落木又惊又喜。 都说斩铁器藏极浅,怎么如此浩瀚? 他神游其中,正不知该往哪里去处。忽感风云微动,举目朝风动处望去,只见自己从水帘池中带来的两把骨刀,被斩铁器息吸引,正穿过空蒙的云雾,朝底下呼啸而去。 骨刀刀风分开云雾,下面露出一座皑皑山巅,这山不高,底下盘子却十分巨大,山顶收聚,宛如一个大碗盘口。 两把骨刀坠入盘口,稳稳插入盘底之中。 落木心念一动,意识也随着骨刀落入盘口。他绕着两把骨刀细看,只见骨刀的刀尖扎在盆口底部,微微颤动不已,他附身贴耳在盘底,隐约听见下面有噐息暗涌的声音。 第40章 火云 猴十三从地上爬起,看见落木手握斩铁呆立不动,便上前要把落木拖离井口,待他靠近井口,看见井内有水光粼粼,神情顿时一凛,再看水面,水面上有水纹流动。 猴十三才看了那水纹一眼,腹部立刻有一股器息热流涌动起来。 阁楼尘封的角落里,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他朝震动处看去,只见角落里,一根铁锈斑驳的铁棍好似活了一样,来回晃动不已,身上锈迹随着晃动层层脱落下来。 铁棍之上隐隐露出一脉与水面上水纹一模一样的流动纹路,猴十三心头大震。 他颤悠悠地伸手朝铁棍方向一抓,铁棍欢快地跳跃起来,主动落到他的手里。 铁棍上的水纹器息从他手心流入,与体内刚生出的器息融合在一起,铁棍顿时通红如火。此时,铁棍身上的铁锈已经完全落净,通红的铁棍上显露出一片片绚烂的火红云彩。 猴十三双目流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两行热泪滴答落到地上,烧得地面吱吱做响。 “火云,好久不见!” 火云棍的云彩刹那绽放出阵阵金色光芒,似在回应猴十三。 良久,猴十三渐渐平复心情,再次低头看向井内。 只见井面的水纹纹路,也同样覆映在斩铁之上,纹路沿着剑身往上延展,流入剑柄,注入进落木手心。 落木一动不动,神情木然。 “器入术!”猴十三暗道:“原来这口井装的并不是入器卷,而是逆行的器入卷。没想到,传说中失传的器入卷竟然沦落到了这里。” “激发器入术,宝器本身必须异常强大,才能将宝器之中的噐息逆向导引器主入器。” “寻常兵器,没有足够强大的器藏,根本承受不起器入卷的吸引,结果只能被卷井反噬。也难怪这井口一直不能入器,反吞掉了无数兵器。” “早知这里雪藏了一井器入卷,我便早该以火云入井。” “以火云本身器藏之强悍,不仅可由此重新入器,还能助我重开器藏,如此,我也早不必困顿这么久。”猴十三拍脑感叹一声:“罢了,罢了,合是我自己当这口枯井无用,空白枉费诸多岁月。不想我脱困的机缘,竟是落木这小丫的闯祸给惹出来的。” “嘿,你小丫的!”猴十三连唤了落木两声,见落木没有反应,便又大叫三声落木的名字,落木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猴十三忽地想起落木的年纪,心头一惊,暗道,你丫的,虽说器入术是器与主的逆反之术,并不限定年纪,但这小子毕竟还不到练息的年纪,怕是承受不住,莫非器入之时,出了什么岔子走火了。 再看斩铁上的水纹纹路随着器息从落木手心流入后,渐渐肤浅。 这剑能斩开封住器入卷的压井石引出器入术,必非凡器,若这丫的承受不住,必遭反噬。 丫的,看在你助我脱困的份上,姑且救你一命。 猴十三上前两步,抓住落木双手,想要将他与斩铁强行分开。 可落木双手紧紧握住,与斩铁已经浑然一体,根本无法分开。 猴十三松开落木,仔细端详斩铁,沉吟道:“不管你是何方宝器,终归没有落木这丫的性命重要。分你不开,我如今有火云在手,难道还熔化不了你。” 猴十三举起火云棍,一道黑色烈火从棍头喷出,烧向斩铁。 斩铁剑身顿时火焰烈烈,只是如此烈火之下,竟丝毫没有被烧融的迹象。 这是什么剑体,居然如此坚韧,老子不信火云真火都化你不开。猴十三加剧催动器息,铁棍上的火云由红入黑,燃烧的焰火收缩回来,化成一个黑色火球,猛地喷击在斩铁上。 斩铁微微一震,水面器纹流动过来,接住黑色火球,火球咻地一声,被吞噬进去,消失在剑体之中。 落木的神识正在探究骨刀落下的盘口,突然看见上空轰然洞开,一颗巨大的黑色火球从空而降 。 下方一处山巅忽地从空蒙中显露,山巅露出一个盘口,好像一口血盆大嘴。 黑色火球被盘口吸引,不由自主地朝刚展露的盘口飞去。 黑色火球击落在山口之中,里面的凹口往下微微沉降了下去。 黑色火球稳稳嵌入盘口中心,火焰向地下燃烧,下面山石纷纷熔裂,裂缝中,流出淅淅沥沥黑色岩浆,犹如泉水暗流涌出,将黑色火球整个淹没下去。黑色火焰被暗流吞没,山口顿时火光熊熊,烈焰向上撩烧,高高蹿到了黑色火球进入的火山洞口。 落木的意识刚好降临在洞口上面,被迎面扑出来的火光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神识中的意识收了回去。 神识一回来,落木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看见猴十三正发狠地催动黑色烈焰灼烧斩铁,斩铁剑身上全是黑色火焰。 落木见状,哇地大叫一声道:“猴十三,你这猴头发什么疯,烧我的斩铁作什么?” 猴十三听见他声音,咦了一声,收起火云,道:“你丫的,没死啊!” “死你个头,我本没什么事的,现在却快要被你烧死了!”落木哼了一声,往上一提,斩铁剑身避开火云棍中喷张出来的火焰。 此时,斩铁身上的水纹器纹完全淡去。 井口中,井水倒流,纷纷涌入压井石的裂缝之中,不一会就又成了一口枯井。 猴十三啐了一口道:“落木你丫的,别不识好歹,我不烧这一把,你的意识回不来,说不定就真死透了。” 斩铁摆脱了火云棍的烈焰,身上的黑色火焰,虽然退去了许多,但依然还有火焰附在剑身不退。 落木提着斩铁,来回挥动了几下,黑色火焰随剑身飘荡起来,却并不熄灭。 他加速来回挥动,见黑色火焰犹如附身之蛀,怎么也摆脱不了,就是不灭,不由怒道:“猴十三,你打算把斩铁烧到几时才肯灭?” 猴十三将火云棍指向斩铁,轻喝一声道:“收!”,斩铁剑身的黑色火焰顿时被火云棍吸收了进去。 猴十三正待收起火云棍,却见斩铁身上的火焰又缓缓重新冒了出来,不一会就又覆盖了整个剑身。 第41章 控息 猴十三心中暗道了一声古怪,皱眉盯着斩铁的火焰细看。 见那火焰由内外延,并不是火云喷烧后的黑炎残留。 他幡然醒悟,哼了一声道:“难怪烧它不化,原来你这剑器是内带火种的宝器,火云附着剑身的焰火我已经收干净了,现下是你这剑器的器内火种自燃,关我甚事?” 说完,便转身要走。 落木哪肯放他走,上前一把把他拽住,道:“猴十三,火明明就是你烧的,怎么不关你事。不帮我灭了这火,休想要走。” “你丫的怎么这么无赖。”猴十三拗他不过,耐心解释道:“虽然井卷的器入术带你开了练息器藏,你现在也已经登堂入室,一步踏入练息境,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练息师。” “但你不是靠修炼入器术打开器藏,由此入的境,也还未曾修练息中的基础练息术,所以还无法控制宝器器息。” “基础练息术是器术的基础,也是器术的根本,未修练基础练息术是无法养息控息的,若无法养息控息,其它基于基础练息术之上的器术,都无从谈起。” “这火焰是你宝器中的器息自燃所致,只能靠你自己练习控火的基础练息术来控制。所以,你这剑器上的火焰,只有你自己才灭的干净。” “猴十三,你可别想糊弄我,你之前不也一直没成功入境练息,刚才怎么收的火焰?”落木笑眯眯道:“难不成你早就修过什么练息的器术?” 猴十三见落木眼光闪烁,一脸警惕,身子往后一缩,心道,这小子鬼心思多,丫的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落木凑前一步,道:“猴十三,我瞧你刚才收控火焰之术十分好用,不如将你的基础练息术传我一个,也好让我收收火气。” 猴十三甩了甩衣袖,往后躲去道:“去,去,去” 落木窜过去,死拽住他衣袖不放,道:“猴十三,听说当年你是出了名的纵火犯,你现在困在此处,也没个放火的好去处,不如传了我,我出去替你四处放火去。” “爷爷我当年烧的是天池,爷爷我的基础练息术可是火系的火云术,这等高阶的基础练息术不是给你这等小丫学去玩火来的。”猴十三没好气道:“滚,滚,滚” “斩铁冒的是火焰,我正需要火系的基础练息术。你这火云术,刚好合我用。”落木挥了浑身火焰的斩铁道:“你不肯传我火云术,就给我灭了火。” “灭不了。” “灭不了就传我火云术。” “不传,火云术乃我独家基础练息术,岂可轻易外传。” “不传就给我灭了火。” “爷爷我只管放火,不管灭火。” “那就传。” “不传。” 一人一猴纠缠许久,猴十三不胜其烦,终于松口道:“罢了,罢了,火云术纹给你瞧上一瞧,修不修得了,看你自己造化,自己不行就不要怪我,以后莫要再来烦我。” 落木见它松口,急忙点头道:“好!” 猴十三一挥手,火云棍中冒一道火光,火光流溢起来,形成一幅火炎炎的火云术纹。 落木仰头去看术纹,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猴十三乘机挣脱出去,一跃跳下楼阁,随手一挥,火云棍打在石洞门之上,原本已经被斩铁切残的洞门大石顿时击为齑粉。 猴十三跳出洞口,一声长笑,挥动火云棍,昂首叫道:“云来!” 一道火焰空中凝成一片火云,猴十三一跃跳了上去,催动火云飞向空中,在山外来回游走,好不爽快。 本已安静下来的山林被火云的火光惊扰,一阵骚动,一位老猿在丛中大叫一声,道:“不好,闯祸的猴头又出山来了。” 此时,落木被火云术纹吸引,并不知道洞外发生了什么,他全神贯注的地注视着猴十三留下的术纹,体内器息跟着术纹游动,却不知该如何控制。 待要问猴十三,却已不见猴十三身影。眼看火炎术纹渐渐淡去,心中不由大急。 正不知所措,突然感觉器息往斩铁内游走,他的神识跟随过去,斩铁器息洞开,空中火云术纹,吸入进去,火云术纹落在火山口山顶盘口之上,原本淡淡去的术纹被山口燃烧着的火焰加持,立刻恢复了本来的光辉。 落木调动器息紧紧跟着术纹,试着调动它在盘口游走一遍,盘上的火焰跟术纹着游走起来。 落木心念一动,将火云术纹往上游走,斩铁身上的火焰纷纷吸引下来,落入盘口不见。 神识回转,再看手中斩铁剑身之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火焰。 这猴头不愧是当年放火烧过天池的纵火犯,他的火云练息术,果然十分好用。 落木面露喜色,收起斩铁,乐颠颠地转出了洞去。 路过山底酒泉,仰头看见猴子们正纷纷观看猴十三在山外纵云游走,心道,天助我也,正好是下手偷酒的好机会,顿不能错过! 他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进与酒泉池相连的山洞,在里面拎起两坛酒就走。 眼看就要走到水帘旁,突听见一个猴头嘶声大叫:“不好,小贼耍诈,趁我们不注意,又把酒给偷走了!” 空中,水果如雨,纷纷砸落下来。 落木暗道,不好!护住酒坛赶紧往水帘逃窜。 穿过水帘,才逃过身后的水果雨。 落木后背后脑被砸得隐隐作疼,心中却喜不自胜,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往日只弄得一坛出来,这次多亏有猴十三耍疯,要不然,偷不得两坛出来。 随手将酒坛放下,闻到一股芳醇浓郁的酒香,再细看,一坛酒瓶口上泥封被猴子们的果子砸中,裂开出了一条细细的口子,这猴儿醉醇香,酒的香味哪怕才从这条细缝口飘出来一点,就已经满洞酒香。 这酒香一下就把酒虫给勾了出来,落木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本想待约战过后再喝,不想刚才跑得急,动了封口,只好先喝了再说。” 他熟练地翻出一个酒杯,却想了想,又强忍着放回去。 心道,要在这里先开了口,带了开口的酒坛回去,定会被小韵笑我喝独食,且忍忍,带回去分了他们几个一起喝去。 提起裂缝的酒坛,下了小青山,下到山脚便到镇上街口。 此时,天色微明。 街上少有行人,落木走街上,脚步声清晰可闻。 身后,一个细碎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 第42章 少年 落木暗暗皱了皱眉头,略微顿了顿脚步,但没有回头,又继续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他的顿步停了停,又跟着随后走动起来。 脚步声一直跟在后面,快到街角,落木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回头去。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手里拄着一根比他个子还高的木杖。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他身后,投下一个细细长长的廋廋身影,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干瘦。 落木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面黄肌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喉咙忍不住地吞咽了口水。 这少年看着眼生,该是新到镇里的。 瞧他这副模样,定是来的路上饿苦了。 街角的张记包子铺已经开张,屉笼上正冒着袅袅热气。 “张叔,来两个大肉包,我要带走。” 铺子里的老张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好嘞!” 收过两个大肉包,朝那停在后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犹豫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大肉包的带走,递给少年。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接过大包,大口啃了起来。 果然是饿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拐过街角,往前走了一阵,后面又跟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落木停步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少年嘴角挂着肉包的汤油,也停了下来,喉头又吞咽了口水下去。 落木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打量着落木。 哎,还是饿急了,两个大肉包想是不够吃的。 到月牙镇的路途中间连着沙滩戈壁,瞧他孤身一人,风尘仆仆,也不知道是怎么只身一人熬着走到月牙镇的。 落木朝附近街铺张望了两眼,再往前走过百来米,是杨家老二杨二傻开的二傻烧饼铺子。 “二傻,开张了哈,饼子开贴了吗?” 杨二傻傻呵呵道:“铺子也是刚开炉不久,现在天早,来吃的人少,烤炉里才贴着三张刚下不久的烧饼,” “那我先给你开个张,三张饼我全要了。” 落木把三个烧饼全都买下,又向跟在后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就朝他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包好的三个烧饼,递给少年。 少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接过烧饼,大口啃了起来。 还真是饿得凶了,落木也对他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沿着街道,往前接着走过不久,后面又跟来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 落木微微皱眉,再一次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果然还是那位少年,烧饼已经啃没了,嘴角带着些许烧饼的面屑,喉头咕嘟一声又吞咽了口水下去。 落木笑了笑,心中却暗自摇头:还没吃饱吗,看这瘦弱的身子骨,不想这么能吃啊,罢了,再给他弄点吃的,这次得一次把他给喂饱了,免得还要跟着我。 他走回几步,来到李嫂推在路旁的摊饼摊子。 李嫂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小木。” “早,李嫂。给我来一张大饼,饼子加厚,要两层,料么,铺满刚炸过的五花肉末,外加了两个鸡蛋,夹上四根油条,再裹上糯米,要加厚。” “好嘞,你等着,马上就好!” 没多久,李嫂将鼓鼓囊囊地打成一个大卷,交给落木。 落木又朝那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不假思索,快步走了过来。 落木没有说话,将包好的大麦卷,递给少年。 少年这次犹豫了下,但还是把大卷接了过去,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这次没吃得那么穷凶极恶了,加上这么大一个大麦卷下肚,总该够填饱了。 落木对他又微微笑了笑,又转身离去。 果然,往前走过好长一阵子,再也没听见少年尾随的脚步声了。 转眼就到了春风酒楼,客栈的前厅还没有开席,但伙计们已经开始紧张地张罗起来了。 他抬头便看见二楼一处木窗朝外全开,别的客人都没有起来,只有青云布衣独自一人早早地依窗而坐。 伙计还没来得及到楼上收拾,他自己倒了杯热水,自顾自地喝着。 落木望向窗口的时候,青云布衣也正端着茶杯看着他。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打招呼。 转过春风酒楼,后面就是一条宽敞的短巷。 短巷虽不长,却很宽阔。 两侧没有商铺,只有围墙,围墙下种了两排的树木花草,这些树木花草都是普普通通,但都青翠娇艳,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穿过这条一短巷,就到了月牙镇的镇衙前门。 镇衙的大门,今天开得特别早。 远远看见两个衙役缓缓推开大门,晨曦随着大门的开启,照了进去,铺了半个大院。 又几人从里面稀稀疏疏地走出来,见到落木, 都前后打了个招呼,就一起离开了。 落木走进镇衙大院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了夜月萧叶和一名文职的衙役。 镇衙的建设非常简单,大门之后是一个围墙的衙院,衙院的围墙就隔着前面的春风酒楼。 夜月萧叶办公的衙庭正朝大院敞开着,落木拎着酒进去,将酒坛放到夜月萧叶的案桌上,道:“早啊,夜月大人。” 夜月萧叶正伏案处理手头的文卷,没有理会他。 落木也不以为意,摇了摇酒坛,泥缝溢出少许酒液,本来就已经飘满了镇衙的酒香,就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夜月萧叶闻到酒香,头都没有抬一下,看过最后一份文卷,才放下手中的笔,将文案递给案下等候的衙役道:“今日的事都已经批复,依此照办,你也速速回去,照昨日通知,镇衙今日关闭,今日内衙内人员不论何种原因都不得复岗。” 衙役应了一声,接过文案匆忙离开了。 落木扒开酒坛的泥封,顿时酒香四溢,酒香远远的从镇衙往外面飘了出去。 夜月萧叶皱了皱眉,道:“此时清晨,喝酒不宜。” “从小青山上刚抱下来,我都忍了一路了。再不喝上两口,怕是酒虫要穿肠过了。”落木不由分说取过两只杯子,放到桌上道:“萧叶,小韵要是看见了出来挤兑我,你可得给我作证,确是刚开封的酒坛,可不是我一人先前偷吃过的。” 夜月萧叶笑着摇了摇头,却端起酒坛,将两个酒杯全都倒满。 落木正要低头去端酒杯,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不等他抬头,便感到一阵风来,一只手抢先过来端走酒杯。 又是他! 落木皱起眉头,眼角看到褴褛的衣裳,便已经猜到来的是谁了。 一抬头,果然,还是那位一直尾随他的少年人。 少年举杯一饮而尽。 第43章 雾气 见落木和夜月萧叶都怔怔看着自己,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放下手中酒杯,抿嘴一笑道:“好酒!” 落木愣了会,问道:“可够饱了?” 少年抚了抚肚子,道:“都撑了!” 和落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另外一杯酒。 落木心头一亮,恍然明白了,道:“你跟了我一路,莫非是为要讨这酒喝?” 少年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路上闻到这酒香,忍不住跟着你来了。本不好意思问你讨酒,可这酒太香,实在忍不住了。” 落木道:“唉,你倒是早说呀,我还道是你饿了,才随了我一路过来的。” “也是有些饿的,只是更馋你这酒。路上只是闻着些许酒香也就罢了,这会儿酒坛打开,如此醇香,叫我如何忍得住。”少年咂了咂嘴巴道。 落木见少年有趣,便逗着笑了笑道:“你倒是都吃撑了,吃我许多早点,害的我还饿着呢。” 少年一脸苦恼道:“见你好意,我实在不忍拒绝。” 夜月萧叶听他们说话,明白了个大半,笑道:“原来我们的早点都落进你的肚里了。” 少年一脸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全怪得我,你没见那个饼子有多大,我也是吃得甚是辛苦。” “马遇伯乐,酒逢知己,这可是上佳的洞藏猴儿醉,别处可是喝不上的。萧叶,你看,比起青云布衣,这位兄弟可识货多了。”落木端起酒坛,又给少年倒了一杯,道:“来来来,吃得再辛苦,这酒也还是要喝的。” 少年也不客气,舔了舔嘴唇,端起来就喝。 不过这次没有再喝得那么急,小小地嘬了一口。 平白多了一人,夜月萧叶只好再另取过一只酒杯,三人围桌而饮。 不知不觉间,朝阳冲破云层,从远方的沙丘上升起。 阳光以可见的速度,如水一般涌入大院,徐徐漫向镇衙衙庭的屋顶。 落木与夜月萧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放下酒杯,拍了拍少年道:“这位兄弟,虽是新识的酒桌朋友,却甚是投缘,可惜今日不能再喝了。这里不宜久留,还请先行离去。” 少年喝得正酣,满脸红光,放下酒杯,不解道:“为何?” 落木道:“我们这里约了人打架,待会打起来,拳脚无眼,怕对头误把你当我们一伙的,误伤了你。” 少年吐了口酒气,拍了拍胸脯道:“我们同桌喝酒,本就是一伙的,你们对头那也就是我的对头。谁要冲你们来打架,也得算上我一个。” 落木摇了摇头道:“对头凶狠,不是一般货色,你留下无益,还是速速离开,免遭祸端。” “可是看不起我,怕拖累了你们?”少年面露不快道:“也罢,先让你们看看我的宝器,再论我该不该留不迟。” 说完,站起身将手中木杖往大院里一扔。 木杖落地生根,随风而长,不一会,竟然在院中出落成一棵青葱大树。 落木与夜月萧叶脸色微变。 少年昂然道:“可配留下一战?” 落木远望青葱大树,迟疑了一下,道:“这位兄弟莫非也是练息师?” 少年吐着酒气道:“正是!” 夜月萧叶道:“不知修为何境?” 少年道:“惭愧,还在练息境。” 落木盯着他的脸色瞧了瞧,道:“兄弟可是喝醉了?” 少年脸泛红光,微微一愣,道:“醉了。” 夜月萧叶道:“既是醉了,说的就是醉话,当不得真,兄弟还是早早离去为妙。” 少年道:“喝酒之人,说没醉,才是真的醉了。我说醉了,便是告诉你们,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落木拍了拍手道:“如此,或可留下一战。” 少年重新落座,端起酒杯,笑了笑道:“甚好!来,继续喝酒!” 晨光漫过衙庭屋顶的雕角,照射到大院的门围。 短巷外,一滴晨露从枝头滴落下来。 露珠掉在短巷的青石上,飞溅开来。 飞溅的水珠,在空气中化开,形成淡淡的雾气。 第二滴露珠随后落下 接着第三滴落下 第四滴,第五滴,第六滴,第七滴 露珠从树梢,花瓣,屋檐 纷纷落下 雾气越来越浓,从短巷那头开始,一直连绵到镇衙,弥漫了开来 才不一会的功夫,镇衙大院里就已经浓雾重重。 迷雾遮住了阳光,从大院向衙庭里面蔓延过来。 夜月萧夜目光微凝,道:“没想到夜月第一个来的,居然就是宫家之人。” 他一挥芒种,一股噐息涌出,封住在门口。 大院中的雾气流到衙庭的门槛,被夜月萧夜的噐息挡住,气势顿时一滞,无法继续往里面弥漫。 虽然前方雾气受阻,但后面的雾气依旧一层层压上来,迷雾宛若一条条无形的细密藤蔓,沿着门庭大门上面翻爬。 眼看雾气就要翻上屋檐,夜月萧夜又挥动了一下芒种,噐息瞬息冰寒,门口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 雾气在空气中结成一颗颗水珠,水珠继续凝结,瞬息冻化成一颗颗晶莹的冰珠。 冰珠无法在空气中承重,纷纷掉落下来。 后面雾气源源不绝地涌上来,冰珠越结越多,也越掉越多,噼里啪啦地掉落在门口。 霎看上去,宛若千珠万珠落玉盘 “难怪你还能活到现在。”雾气之中,一个声音传来:“夜月萧叶,原来你偷偷练习了夜月王家的夜冰练息术。” “宫城,来的居然是你!”夜月萧叶听出来者声音,在衙庭之中冷笑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夜冰练息术本就是我夜月王族的家传基础练息术吗?我身为夜月王家公子,还需要偷习吗?” “夜月萧夜,你嘚瑟个屁啊,你从小就一副心无大志的怂样,就算能修王家练息术,又能咋的?”浓雾之中,宫城冷笑声声,道:“若不是你生在夜月王家,你他妈的连个狗屁都不是。” “可惜我天生就在夜月王家,而你只能出落在宫家。”夜月萧叶淡淡道:“夜月王家公子的,就是你们宫家子弟永远无法逾越的顶点。宫城,这是你这辈子都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只丧家野犬,也配在我的面前叫嚣。”宫城恼怒道:“夜月萧叶,你不会忘记,你十岁那年,在宫里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却不敢去告状的怂样。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揍过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夜月萧叶回答,宫城就嚣张地哈哈大笑道:“因为,从那一天起,我连揍你的兴趣都没有了。一个挂着鼻涕的怂货,不值得我动手!” “不过,今天,你又成功地勾起了我揍扁你的兴趣。”宫城一字一字道:“我-要-揍-得-你-生-不-如-死!” “那你可知道那年为什么我不肯去找父王母后出头吗?”夜月萧叶也不等宫城回答,就接着道:“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己把你连本带息地痛揍回来。” “我原以为那一天会等很久。”夜月萧叶佯叹一声道:“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宫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揍吗?” “夜月萧夜,就算你练习的是夜冰练息术,不过才初入练息境罢了,也敢这般嚣张!”宫城道:“竖子,你小爷我练息入境的时候,你那会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小爷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激怒小我,会有什么下场。” 说话间,雾气变得愈加浓郁,如波浪滚滚,波涛一般汹涌起来 第44章 死后再见 夜月萧叶也不示弱,催动芒种器息,寒气器息一层叠着一层,牢牢封住门槛。 雾气与寒气浓郁起来,冰珠也越凝越大,门前冰雹如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雾气越是汹涌,寒气也随着越加强盛。 两相抗衡到后来,水汽被凝结成一面厚厚的冰墙,冰墙封住了整扇衙庭大门。 彼此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芒种中散发出的寒息渐渐变弱,到最后,终于寒息殆尽。 “夜月萧叶,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宫城的声音从冰墙后面透传过来:“纵然你修炼的夜冰练息术是控水成冰的水系上层基础练息术,但又如何?我与你的差距,是练息境巅峰与练息境初阶的差距,我们之间的境界差距不是仅仅凭你一个才修炼了基础练息术的练息境初阶所能逾越的。” “芒种这种废器,也就只有你这种鼠目寸光的废物才会选用。”宫城道:“在选择芒种的时候,你,就已经废了。如此肤浅的器藏,器息能耐几何?” “就你这点资本,也敢跟我拼息,难道你不知道,对练息师而言,器息耗尽,形同待宰羔羊吗?” “夜冰术凝水成冰,但水才是真正的本源。水能凝冰,亦能起雾。冰能杀人,雾亦能!夜月萧叶,收起你王家血统的傲慢。” “什么夜月王家公子的,在实力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雾涌的器息冲击在冰墙上,冰墙失去夜月萧叶的加持,一丝丝裂开,咯咯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砰的一声巨响,整块冰墙终于崩然垮塌,冰屑稀里哗啦地铺了一地。 冰墙崩塌,雾气再无阻挡,如流水一般漫入进来。 落木的目光凝视门口。 他修习了猴十三的火云术,这是火系的基础练息术。 水火不容。 必要时,可以帮助夜月萧叶压制一下宫城的雾气。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入境练息境初阶,要想压制,宫城这个练息境巅峰的水息,估计是不够看的。 就境阶而言,夜月方有着碾压 性的优势。 不过,月牙镇的练息境虽少,但也并非就他与夜月萧叶二人而已。 况且这里是月牙镇。 这里是在他们自己的主场。 因此,他并不会着急忙慌地马上出手。 镇衙是月牙镇方的大本营,若对付夜月来的第一人,就阵营大乱,那再要应付后来者就没法打了。 门外,隐约之中,听见一人掷地有声地踏步而来。 夜月萧叶脸色煞白,无力地将芒种插回到轮椅上特制的器鞘。 “放心,你不会死!” “因为你将生-不-如-死!” 迷雾中,传来宫城放肆的笑声。 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从大院里缓步而前,走近衙庭 门口的雾气轻微晃动,门槛的位置传来冰屑被踩碎的声音。 叮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琴弦波动的声音。 一柄音息飞刀在雾气中飞梭而至。 脚步在衙庭门槛前停止,门庭雾气卷动,宫城闪身避过飞刀。 飞刀噗呲一声扎入衙庭的背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缕缕消散。 云小韵如期而至。 有云小韵上场,落木心中多了些底气。 他转头低声对夜月萧叶道:“我帮你拖住他,然后,你” 夜月萧叶没有说话,不过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 落木一伸手,斩铁落入手中。 一挥手,剑身之上烈焰腾腾而起。 室内雾气在火焰炙烧之下,迅速消退。 火气中,门庭之外,宫城的高大身影被完全照亮。 宫城冷冷看了衙庭之中的三人一眼,一剑横切,水雾磅礴迎向火气。 火光渐渐熄灭 浓雾层层重生 宫城冷笑一声,待要举步向前,却突然发现双脚根本挪不动分毫,心头悚然一惊。 他低头一看,雾气中,隐约看见地上的冰屑,不知何时起,纷纷簇拥在了一起,这些簇拥而起的冰,冰冻住了他的双腿,一股寒意,从下而上,寒透全身。 “月冰!” “这不可能!”雾气中传来宫城惊慌的叫声:“芒种的器息明明已经被我耗尽,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噐息,更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器息发动消耗更多的器术!” “宫城!”夜月萧叶缓缓抬头,眼光像冰一样冷:“你败了!” 宫城嘶吼一声,道:“一个废材,一把废器,如何能败我?” 落木摇了摇头道:“水息之道,冰为君来雾为臣。雾隐术本就为辅佐月冰术而存在的器术。你们宫家,本就是为辅佐夜月王家而存在的家族。” “宫城,你却总是不切实际地妄想喧宾夺主,这是不自量力,焉能不败!” 不知何时,夜月萧叶已经从轮椅中重新拔出了芒种,一股寒气再次从芒种上透传出来。 寒冰如芒,凝成五六把晶莹的月牙冰刀,幽幽悬浮在芒种四周。 “宫城。”夜月萧叶:“十年前的旧账,我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宫城在雾气中,感觉到了月冰冰刀,心中不由更加慌张起来,他撕声道:“夜月萧叶,你敢” 话音未落,冰刀闪烁着锋芒,穿入浓雾 宫城被冻住身体,无法躲避来袭的冰刀,只听见噗呲几声,冰刀直接扎入他身体。 浓雾中,听见宫城哇哇地痛叫起来。 幸好,冰刀虽然都击中,但并没伤到要害,他忍住剧痛,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喷到双脚冻冰之上,强行破冰而出。 “夜月萧叶,你给我记住,它日再遇,必取你项上人头!”浓雾中,宫城恶狠狠的声音渐行渐远。 少年闻言皱起眉头,用垂询的眼神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会意,默默点了点头。 宫城掩着伤口退走到院门,眼看就要从大院中脱逃而去。一支树根突然从地面盘根而起,将他双腿牢牢缠住。 宫城一惊,试图奋力摆脱,却被树根越缠越紧,他又惊又怒,大叫道:“夜月萧叶,我可是宫家嫡系长孙,你个孬种还敢杀我不成。” 夜月萧夜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道:“你已经放他走,他却还想要你的命。跟这种人讲仁慈,没用!” 他话音才落,夜月萧叶不再犹豫,一把月牙冰冰刃瞬息凝成,势如流星,刺入渐淡的雾气之中。 月冰是器术,消耗比起基础练息术的夜冰术大上许多。 月冰连番发出,夜月萧叶费息极多,脸色显得苍白起来。 他缓缓将芒种插入轮椅,道:“宫城,你都敢取我项上人头,我有何不敢杀你!” 只听见噗嗤一声,冰剑在雾气之中穿出大院 一时,鸦雀无声,雾气散去,大院门口,宫城被月冰冰刃穿心而过。 树根从宫城身上徐徐收缩了回去,没入土中不见。 宫城双膝跪地,两手无力地捂住胸口,脸色无比苍白,口里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而亡。 大院中的大树下,云小韵抱琴婷婷而立,她朝衙庭里看了落木和夜月萧叶一眼,双眉微颦,道:“你们还真杀了他。” “本来就是打个架而已,打过也就散了。可他偏要放下狠话,论生论死,那就如他所愿。”落木缓了缓口气,叹道:“既要论个生死,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死后再见。” 云小韵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树,大树挺拔且茂盛,阳光照在树顶上,密而不透。 她低头想了想,将琴放下,在大树树荫下盘膝而坐。 第45章 阴家 芒种入鞘后,夜月萧叶的脸色开始渐渐恢复回来,他平复了下呼吸,吐了一口气,道:“侥幸。” “确实侥幸!”短巷尽头的春风酒楼二楼上,青云布衣的对面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坐上了一人。 那人玩味着手中的花色茶盏,道:“宫城以练息境巅峰的境阶本该碾压初入练息境初阶的五公子。但即使有着境阶上优势,他身为宫家之人,也应该知道,纵然五公子只有肤浅器藏的芒种,一个已经修习了夜冰基础练息术的夜月王族练息师绝不是他可疏忽大意的,况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大意,而是太大意了。” “宫城大意的不是夜月王家独有的夜冰术,更不是芒种,而是五公子座下的那把轮椅。”青云布衣对这样的结局似乎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若我所料不错,五公子的那把轮椅绝不只是普通的轮椅,而是一件蕴藏了水息的宝器。可惜的是,宫城完全忽视了这件宝器的存在。” “这也难怪,如果不是看见五公子这次出手,我也不会特别注意到五公子这件新置的轮椅宝器。” “五公子何时有了这样的宝器?”那人远远盯着夜月萧夜座下轮椅道:“看成色,应该是一件新器,这月牙镇还有人能打造出这样的宝器?” 青云布衣道:“如果你知道这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骷颅坊,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人微微一怔,道:“骷颅坊?你说的是莫铁匠的骷颅坊?” 青云布衣默默点了点头。 那人道:“无尚城外,竟然又开出了一家骷颅坊,难道莫铁匠也在月牙镇?” 青云布衣道:“他比你我也就早来个十多日。” “如果是骷颅坊炼制的轮椅,也就没什么可意外的了。”那人道:“不过,即使是骷颅坊出品,那也就是一件储息宝器而已。” 青云布衣道:“骷颅坊什么时候出过凡品。这把轮椅,不是普通的储息宝器。你难道没觉察,芒种入座以后,再拔出来,出器之息,不用转化,就已经冰息。” 那人默默回想了一会,道:“好似如此,当时在雾气之中,不易觉察。” 青云布衣道:“夜月王家的夜冰术,虽然是在水系中高阶的基础练息术,但要施展出来,中间要经历由水入冰的转化,这不仅提高了宝器中器息的消耗,对练息师自身器藏的消耗也一样增加了。这副轮椅宝器,不仅仅储息,还能将水系提前转化成冰息,这无形中减少了五公子与芒种的消耗。” “这副轮椅宝器,对五公子而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它确实并不能提供战力,但却正好弥补了五公子手中芒种器藏肤浅的缺陷,宫城不就败于此吗?” “即便如此,若不是宫城自以为是,废话太多,一开始就以境阶上的明显优势直接压制,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不见得有。”那人并不太以为然,接着道:“雾影术是宫家的基础练息术,即使没有发动器术,只要有机会发挥出真正的战力,宫城应该站在胜的一方。只是可惜,一次的大意就已经让他永远失去了机会,而这也正是五公子值得侥幸的地方。” “你是不是也太小看五公子了?”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宫城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这位夜月王家的五公子,却忘了身在夜月王家的五公子更加了解他们宫家。” “若不是五公子一开始就刻意示弱,宫城又怎么会那般张狂。在五公子刻意与宫城拼器息,故露出噐息破绽的时候,宫城其实就已经输了。” “的确,五公子在和宫城拼息的时候,就已经给宫城挖好了一个坑。”那人叹息一声道:“终究是宫城的狂妄和愚蠢,葬送了他自己。” 青云布衣远远看着镇衙,道:“夜月七人之中已经先头折损一人,开局于你们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有利。” 那人摇了摇道:“不是十分有利?并不会,月牙镇在练息境之中,无一巅峰,在我们夜月这一方看来,他们全都是菜鸡。他们要面对的,就连最弱的宫城,都已经久入练息境巅峰,所以我们一直站在有利的一方。” “宫城不过是辅佐夜月王家的文系练息师,战力并不强,有他在或能锦上添花,没他在,亦无伤大雅。除了宫城,我认为,夜月其余六人中任一人,都可以以一人之力彻底碾压下面的那几只月牙镇菜鸡。” “宫城出发前,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青云布衣微微晃动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宫城不过是一个自大的纨绔,除了会打打架,斗斗殴,恐怕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出了王城,离开宫家的庇佑,这种徒有其名的嫡系子孙狗屁都不是。”那人远远看着倒在大院门口的宫城,露出一脸轻蔑的表情。 青云布衣道:“那么,你依然以为,仅凭你一人就能拿下整个月牙镇?” “和宫城不同,我没那么多废话,也不会打架。”那人没有直接回答,身形一晃,已经孤身入短巷,冷冷的声音响彻巷内:“我,只会杀人!” 青云布衣闻言眼光一冷,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五公子不能死。” “五公子不会死。”那人剑气出鞘,短巷之中顿时阴气森森:“但,其他人,都会死!” 缓缓跨过宫城尸体,踏入镇衙大院,那人冷冷看了孤身树下的云小韵一眼。 果然没有任何废话,一剑直接斩了过去。 剑中噐息森森,噐息一出,就瞬息凝聚成一把长索镰刀。 镰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倒向收割云小韵的人头。 云小韵身前树枝突然下垂,宛若千万丝绦。 器息镰刀一击切割,刀锋硬生生割斩在挡道的枝条上。 镰刀过去,被割断的枝条宛若剃刀落发,根根落地。 只是,枝条割尽时,器息镰刀亦势尽。 那人收剑,器息长索倒缩,噐息镰刀立刻回收了回去。 此时,树下传出三声弦音。 倒垂在上头的上半枝条,豁然分开。 音律化形,三把凝成的音息飞刀从枝条中飞出,直取那人面门。 那人长剑一挥,器息长索蛇行,噐息镰刀随后飞舞。 当,当,当三声,噐息镰刀将三把音刀尽数挡开。 “阴顷,十七岁入练息境巅峰,夜月阴家堡近十年内崛起最快的后起之秀。”夜月萧叶一边观战,一边介绍道:“阴家之术主修阴魂道,以杀人收魂练阴息入器。” “所以,杀的人越强、越多,阴家子弟也越强。”落木皱眉道:“这个阴顷不是来打架,而是来杀人的。” “阴家子弟,一出生就要经受鲜血洗礼。”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他们不会打架,只会杀生。” 落木道:“宫青柳调他来,目的是用他来削弱你夜冰术的影响。” “夜冰术属水也属阴,阴倾的噐息属阴,我的夜冰术对付他,效果会明显减弱。”夜月萧叶道:“但,若他的所处范围缩小到衙庭之内,我依然可以利用月冰将其冰冻。” 落木点了点头道:“夜月的目标是你,衙庭之内你自己留心,衙庭以外的事,就交给我们。” 说完,他站起身,从衙庭里踏步走了出去。 第46章 试探 坐一旁的少年看着落木出门去的背影,沉吟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夜月萧叶道:“不知刚出门的这位兄弟修为何境何阶?” 夜月萧叶看了少年一眼,想了想,估摸着道:“落木嘛,他昨日还未练息,今日嘛,应该是练息境初阶。” 少年愣了愣,道:“来者可是练息境巅峰,你们才入练息初阶也敢跟他们斗?” 夜月萧叶没有回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可是怕了?” 少年眉头紧紧皱起,一脸凝重,沉默不答。 “原来你是有机会抽身事外的。可现在,怕也没用了。因为,从宫城踏进大院的那一刻起,事端就起了,这事事端一起,你就已经走不出这个镇衙了。”夜月萧叶缓了缓后道:“除非,我们打赢!” 见落木走出衙庭,阴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理会。 他长剑一挥,催动器息长索死神镰刀继续直接斩向大树下的云小韵。 云小韵没有动。 但少年动了。 他一动,云小韵头顶的大树也跟着动了起来。 地下盘根从地下突起,交错编织,挡在席地而坐的云小韵面前。 器息镰刀飞旋起来,切割在错节的盘根上。 树根比起枝条坚硬许多,要斩断,需要花费的器力自然也更多。 更头疼的是,这些盘结的树根被一根根斩断,又马上一根根生长出来,生生不息。 麻烦! 我不斩你,你倒是自己纠缠上来了,那我就连你一起斩了! 阴顷长剑微沉,器息扩张开来,又一把长索的死神镰刀在扩张的噐息中生长出来,死神镰刀一击朝衙庭内的少年方向斩了过去。 落木正走出门口几步,眼看死神镰刀朝衙庭斩杀过来。 他上前一步挡住死神镰刀去路,毕竟第一次正面迎接练息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现在已经大敌当前,也顾不得想太多。 落木微颤的双手紧握斩铁,催动器息,斩铁剑身腾出火息红色烈焰,一击正面斩向神镰刀。 死神镰刀的噐息刀锋撞在斩铁剑锋上器息火焰上,微微一滞,但并没有被反弹回去。 死神镰刀透过来的器息劲道也反应在烈焰器息上,烈焰器息不如镰刀器息雄浑,落木被器息强势压制着噔噔后退两步。 噐息长索拉住死神镰刀一击震退落木之后,并没有继续纠缠落木,而是顺势在空中画了道弧线,方向突然一变,环绕过落木,从衙庭门户鱼贯而入,死神镰刀刀锋横走,再度切向衙庭之中的少年。 第二把死神镰刀忽然刀走偏锋,变化来得太快,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催动器息协助云小韵应付阴倾的第一把噐息镰刀,一时反应不过来。 夜月萧叶想要拔剑而出,却已经来不及。 眼看死神镰刀从自己身边绕过,落木自知此时回头追赶镰刀已经来不及。 他一眼瞧见镰刀后的器息长索浮空而动。 既然已经追不上镰刀,那就不回头去追。 他一边挥动斩铁,一边朝前再次快步冲了出去。 过程中,意念沟通斩铁突然暴长,长出的烈焰剑身一剑切中噐息长索,长索被斩铁拖住,噐息镰刀便无法继续前行。 噐息镰刀所至,阴气森森,眼看噐息刀锋已经逼到少年跟前,硬生生被落木牵扯而无法继续往前。 阴顷咦了一声。 此时,才回头正眼看了看落木,冷笑一声道:“你这种暴弱的小虾米,也敢挡我!” 说着,催动更多器息,噐息沿着长索阴森森地涌向死神镰刀。 落木咬牙紧握斩铁将长索死死纠缠不放,同时也暗暗催动斩铁之内的更多器息。 噐息火焰从斩铁剑身上冒出,贴着剑身更旺地燃烧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阴顷的器息更加强势,硬生生将落木的器息烈焰压制了下去。 眼看烈焰就快要熄灭,落木器藏中的雾气球体中心黑点突然颤动了一下。 颤动中,球体中心形成一条细缝,细缝伸出球体雾气,往外延伸,落在斩铁剑身上。 阴顷镰刀长索上的器息被吸引,沿着细缝被吸收了进去,落入球体黑点中不见。 此消彼长,斩铁剑身散发出器息烈焰渐渐旺了起来。 此时,刚从长索涌动过来的阴森噐息,遇上噐息火焰,两者短兵相接,相互克制,吱吱作响。 咦,我的器息不如阴顷雄厚,但被器藏球体加持之后的烈焰噐息居然能扛住他的噐息。 落木心中暗喜,猛地催动器息。 噐息火焰越烧越旺,熊熊暴涨,不一会,斩铁犹如一个火柱在大院中烈烈燃烧。 眼看刚催动过去的噐息被落木的噐息火焰燃烧殆尽,阴顷心头微微一惊,暗道:寻常的火焰噐息根本克制不住我们阴家的阴息,这小子的火息有些邪门。 正寻思着如何应付,却见落木只顾着催动器息火焰克制阴息,并没有趁机做出别的什么动静。 他心中一惊之下,不由暗自一喜。 看样子,这小子才初入练息境,只修行了基础的火系练息术,并不会什么器术,也不懂练息师的战斗技巧。 看他只顾着耍蛮的样子,器息的运用也并不娴熟。瞧着他的剑锋十分锐利,此剑器藏必浅,就算他的器息可以克制我的器息,又能经得起多少消耗。 如此,此子也不足为惧,倒是操弄树与琴的两位才是麻烦。 这小子的噐息与我相克,不如我先避开这小子,拿下那两位,再回头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念头及此,阴顷一挥手中之剑,噐息长索一振,往后倒缩,衙庭之中的噐息镰刀跟着倒卷了回去。 云小韵被少年的大树护住,也不着急出手。 她看着落木手中烈焰喷张的斩铁,心头若有所思。 眼看阴顷撤走,落木也没有去追击退走的长索镰刀。 他侧转斩铁,奋力一击斩向另外一根长索镰刀。 树下,云小韵垂首,一双素手轻轻拨弄琴弦。 一把音息飞刀随音律而生,从树根缝隙中穿梭而出,直接刺杀向阴顷。 长索一抖,死神镰刀迎头挡住音刀。 音刀被振飞出去,正好穿过斩铁散发出的烈焰。 穿过时,只听见空中传来吱的一声轻响。 音息飞刀虽然从火焰穿出,但噐息却是大减,不及飞到阴顷跟前就已经消散干净。 落木隐隐感觉到,音刀的器息有一部分被黑点细缝散发出的器息给吸收了进去。 他的意识,跟随细缝进入自身器藏。 在器藏中,他感觉到了云小韵音刀的器息被融合在雾气球体的黑点之中。 所以,小韵的音刀器息并非被消耗,而是被融进了黑点里面? 如果,如果将我的器息与小韵的器息相融,那融合后的器息是不是会更加强势? 想到这里,落木的心头一亮。 他朝云小韵,道:“给我一把音刀。” 见云小韵不解,他便又道:“让音刀穿过我的火焰。” 云小韵虽然依旧不解,但她手指已经再次拨动了起来。 又是一把音息飞刀生成,一击飞向斩铁散发出的器息烈焰。 音刀穿入烈焰,再从烈焰处穿出,马上消散。 阴顷眼看音刀再次被火焰消耗,冷笑一声,心道:落木的火息对我不利,对别人亦然。 这月牙镇中的练息境果然如情报所言,全都是菜瓜。 我才动手,他们就自己两相消耗起来了,这么玩下去,落木,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器息还能支持多久。 果然!落木似乎对云小韵的音刀无功消逝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朝云小韵道:“再来,这次,音刀直接在我的火焰中凝息。” 云小韵点了点头,琴弦再弄。 又一把音息飞刀直接在斩铁的火焰中生成,只是,这把音息飞刀才成型,就耐不住噐息烈焰的灼烧,眨眼就烟飞灰灭。 “不对,还是不对。”两次下来,云小韵大概猜到了落木的想法。 她又摇了摇头,手指再次拨动琴弦。 这次,什么音息飞刀都没有生成,只见斩铁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 少年眉头微皱,有些不解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夜月萧叶道:“他们在试探。” 少年依然不解道:“试探什么?” 夜月萧叶道:“若我没有猜错,落木应该是在试探着融合云小韵的器息。” 第47章 御息 看少年一脸茫然,似乎仍然不解,夜月萧叶耐心接着解释道:“音在七息之内又在七息之外。聚音成形,首先得熟悉周围的息律,然后与息律达成默契。音息练息师,除了要有音律上独特的天赋,还要善于与其它之息相融。” 少年恍然道:“你是说,云小韵刚才试图将自己的音律噐息融入进落木的火息?” 夜月萧叶默默点了点头,道:“在未能融息之前,就调用其他练息师的器息,对音息师是大忌,若无法控制所融器息,或被对方练息师运用器息反噬,对音息师是极其危险的。何况,现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阴顷。” 少年远远看了一眼阴倾,见阴倾也在注视小韵的音刀融息,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阻止的意思,便又问道:“阴顷为何没有阻止她?” “或许阴倾根本不懂音律。所以,他和你一样,看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也就无所谓阻止了。”夜月萧叶道:“也或许,他自以为以自己的境阶优势,根本就不屑于阻止。” 少年不无忧虑道:“即使如此,那个阴顷也不会给她太多时间。虽然落木不会调用自己的器息反噬,但落木的火息看似非同寻常火息,以小韵的现在的境阶,要想在阴倾出手之前迅速完成融息,恐怕会很难。” “的确很难。”夜月萧叶也是一脸忧色,心里却还有一丝会有意外的希望:“但落木愿意配合她融息,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们之间有着极高的默契,并主动协助她融息,或许” “并没有什么或许!”不知何时,青云布衣的对面又新坐上了一人,那人道:“不同练息师之间的噐息是自然排异的,要想完成融息必须凭借境界之差以强制弱,才能消除掉彼此之间的噐息排异,强势一方强行融合弱势一方。” “至于平等境界,根本无法互相融息,即使音息师是融息天赋最好的一类练息师也不行。高一境界的虚空境音息师只能融合练息境的练息师器息,而作为最底层境界的练息境音息师根本不可能融合其他练息师的器息。” 青云布衣不置可否道:“所以,你觉得他们的融息试探只会是徒劳?” “只能是徒劳!”那人道:“可笑的是,他们临阵磨枪,枉自徒费器息,却还以为阴顷并没有看出他们的企图。” 青云布衣看了那人一眼道:“你以为,阴顷知道他们正在试探着融息?” “当然!”那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青云布衣道:“可据我所知,阴家之人对音律一窍不通。” 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还从未听说阴家堡有谁是略通音律的。但你也应该知道,阴家是一个怎么样的家族。”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大概明白那人所指:“你是想说,阴家杀人如麻!” 那人点了点头道:“谁都知道夜月阴家堡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阴家就是个杀手家族,阴家堡杀人之数,只怕并不会在你们桂花楼之下。” 青云布衣轻轻旋转手中茶盏,淡淡道:“那又如何?” “人杀得多了,其中就难免会有几个音息师死在他们手上。”那人道:“据我所知,音息世家的南宫淩二不久前就死在阴顷的手里。” “如果桂花楼的情报没有出入的话,南宫淩二应该是月前刚刚踏足虚空境。”青云布衣道。 那人点头道:“没错,南宫淩二自大,才入虚空境,就敢在杀场上尝试初次以音律融息,结果融息未成,却被阴顷侥幸跨境反杀。” 青云布衣的眼光从大院中收了回来,道:“所以,不管阴顷懂不懂音律,只要经过与南宫淩二那一战,他就应该很清楚她的融息企图。” “当然。”那人道:“融息之后,若是得当,器势倍增,战力增强不止一倍,但代价是每次融息都需要消耗掉融息双方两倍的的器息,他们的每一次试探,对他们两人的器息消耗也是双倍的。阴顷没有出手阻止,不是没有看穿他们融息的企图,而是让他们自耗器息罢了。” 刚说完,那人又感叹一声道:“阴家之人都是天生的杀手,阴顷也不例外,即使有着境阶上的明显优势,依然能隐忍不发,他还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家伙啊。” “你和阴顷都知道,练息境的音器师是无法与其他练息境练息师完成融息的。”青云布衣轻叹一声道:“那身为练息师中最善于融息的音息师,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那人闻言心头微微一震,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青云布衣接着道:“既然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一点,那她又为何还要尝试融息?” 那人心中又是一震,低头想了想道:“莫非她已入虚空境。” “月牙镇的他们和夜月的你们都一样清楚。如果她已入虚空境,即使胜出,这一战也毫无意义。”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会来这里参加约战的,只能是练息境的练息师,这是夜月与月牙镇这场约战前的约定!” 那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既然这样,那为何她还要尝试融息?” 青云布衣的眼光再次转向大院,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脸色渐渐凝重,语气缓缓道:“因为,她很可能不仅仅是音息师,同时也是一名御息师!” “御息师!拥有御息师天赋的练息师在练息师之中,可是凤毛麟角的顶端存在。”那人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只有御息师才有跨境御息的能力,如果她真是御息师,那么,融息还真不是没有可能的。” 青云布衣道:“一旦两息相融,她也就拥有了与阴顷相抗衡甚至超越阴倾境阶的实力。如此,她与阴顷的境阶差不仅变得无足轻重,还有可能从劣势反转成优势。” “如果这样,阴顷的耐心,似乎反倒给自己埋下了祸根。”那人眉头紧皱道:“不知道阴顷是否能意识到这一点。” “即使阴顷现在意识到,也已经晚了。”青云布衣抬手遥遥指了指大院。 只见一把通红的飞刀,豁然漂浮在火焰之中,生而不灭! 第48章 猎物 在烈焰之中,这炳音息飞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烧越艳,音刀与烈焰融合到了一起! 刚才还在冷眼旁观的阴顷脸色霎时大变,忍不住大叫一声道:“怎么可能?” 红艳艳的烈焰音刀从熊熊火焰中穿梭而出,如箭离弦,一击射向阴顷。 阴顷一挥剑,器息长索凌空飞舞,封住飞刀来路。 火星飞溅,烈焰音刀与器息长索短兵相接,交错而过。 器息长索接口被硬生生地切出一半深的口子,烈焰音刀偏飞。 阴顷没想到,烈焰音刀被长索阻击之后,器息依旧未消,还能侧飞过来。 烈焰音刀从他左侧脸颊旁掠过,刀身上的烈焰让他感到脸颊一热,一条细长的伤口随后在他煞白的脸上浮现出来。 阴顷下意识地抬手在伤口上摸了一下。 一抹血水从伤口溢出,流出来的血凝挂在阴顷手指尖上。 阴顷微微弹了下手指,血滴滴落下去,落在剑身上。 血滴落剑,立刻被剑身融了进去。剑身微微一颤,阴气如猛兽苏醒,层层荡漾。 刚被切开过的长索口子迅速被器息弥补,复原了起来。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月牙镇也就只有你们几个不入流的练息境初阶,凭什么也敢挑战整个夜月的练息境巅峰?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们的底气在这里!” 阴顷一脸阴沉地盯着云小韵:“御息师吗?若你已是练息境巅峰,确实在我面前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惜,你也不过是个练息境初阶的雏。即使你将来能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现在也不过是一株才冒芽的小嫩苗。一棵小苗有何可怕,在你成长前抹杀了就是!” “杀死一名练息境的御息师,对阴家之人来说,可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说着,阴顷双目放光,长剑往后一收,长索镰刀徐徐缩回到剑息之内。 长剑在阴顷手中兴奋地嗡嗡作响。 “皿鸟,你已经这么急不可耐了吗?” 阴顷的手指也跟着剑身微微颤动,他的指间颤动与皿鸟的的剑鸣是一样的,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因为难以压抑的兴奋。 “能在这里遇到一名如此低阶的御息师,我们还真是运气爆棚,不虚此行啊!” 说完,他转头朝春风酒楼的茶楼方向,远远朗声叫道:“她的命,我要了,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话音才落,听见阴顷一声长笑,疾行如风,挥剑朝云小韵斩了过去。 茶楼上那人本已站起身,正在犹豫是否此时就要进入大院,听见阴顷的话,只好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回来。 青云布衣看了他一眼道:“你真不去助他吗?” “你也听到了,非我不愿,是他不让。”那人又摇了摇头道:“阴家以亲手斩杀之人的器血养器,御息师的器血,对他们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极品。” “斩杀一名御息师,吸取其器血,对他们阴家之人而言,可是万中无一的机缘,阴顷怎会放过。此时,若我去助他,他不仅不会领情,反而要跟我拼命。” “这种忙,帮了反落仇怨,断不能帮!” “一名御息师,即使是练息境初阶,一旦完成融息,实力与练息境巅峰至少也在伯仲之间。”青云布衣道:“凭阴顷一人,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就实力而论,此时两者或不相上下。”那人道:“但,实力并非就一定能决定胜负。” “阴家练习的是杀人之术,阴家子弟,无一不是在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比起同阶的练息师,他们更懂得如何杀戮。” “月牙镇的这位御息师,虽有天赋之优,但毕竟年少,又只蜗居在月牙镇这种塞外偏僻之地,依我看,她的历练完全无法和阴顷相提并论,充其量,也就只会打打架。” “能打架,和会杀人完全是两回事。把实力相当的一名练习武生和一名久经历沙场、双手沾满血腥的战士关在一个笼子里,最后从笼子里最后爬出来的,一定是那名战士。” “近战是解决掉音息师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战术。当阴顷决定冲杀过去的时候,云小韵已经是月牙镇几人之中,他认定要斩杀的首要目标。” 那人一脸淡定地微笑道:“若有我相助,应该会赢得轻松许多。但即使没有我相助,阴顷依然必胜。” 青云布衣道:“她在你们这些夜月的对手面前,确实略显稚嫩,但这里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是月牙镇的主场。你别忘了,阴顷要面对的可不只有一个云小韵。” 那人道:“人数上,月牙镇没有可参战人数限制,这表面上,人数优势在月牙镇,但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月牙镇能参战的练息境屈指可数,他们在人数上并没有任何优势。” “月牙镇不仅人数上没有优势,境阶上的弱势就更加明显了,除了眼前这位御息师令人眼前一亮外,其余之人又何足惧。” “若阴顷出手够快,迅速斩杀掉云小韵这位御息师,其余之人,不过树上猢狲,唯有俯首等死耳。” “何况眼前有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这个如此诱人的猎物在眼前,阴顷必然会倾尽全力一搏。我,依然看好阴顷!” “猎物吗?”青云布衣轻轻转动手中茶盏,平静的茶水下面暗流涌动,茶叶袅袅而起,拥抱着分离,分离着拥抱。 “以我曾经的猎杀经验,只有胜败已分的时候,你才知道,究竟谁是谁的猎物。” 那人眉头微凝,道:“看来,你对阴顷的信心远不如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对阴顷而言,毫无疑问,云小韵是他现在眼中盯死的猎物。 对衙庭之中的少年而言,阴顷亦然。 阴顷的身形一动,少年也立刻行动了起来。 树根从地面上迅速突起,形成一根根尖锐的地刺。 地刺接连从地面穿透出来,形成一排,直接挡住阴顷的去路,但阴顷并没有因此止步。 他一挥长剑,一把死神镰刀从器息中凝聚飞出,死神镰刀贴地而行,一路收割冒头出来的地刺。 地刺尖锐,却不及死神镰刀锋利,镰刀过去,地刺纷纷被一切两断。 眼看并没能阻止住阴顷前进的步伐,少年脸色凝重,迅速改变策略,收敛起器息,树根急速抽回,绕树重起。 一根根破土出来,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四面木墙,将云小韵团团护在中央。 砰的一声,死神镰刀斩在木墙上,虽然能斩出切口,却并不能将木墙斩穿。 阴顷冷笑一声,止住脚步,一纵而起,身如飞燕,凌空一剑斩落下去。 第49章 斩落 剑身散发出的器息再次生成一把死神镰刀,死神镰刀拖着长索,居高临下,从树顶上方狠狠斩了下去。 大树树顶硕硕作响,枝条从顶而下,如流瀑一般,从上面覆盖下来,形成一个半圆的顶棚,遮盖在四面木墙之上。 死神镰刀在枝条刚搭成的顶棚上斩落,枝条被斩开一条缝隙。 可惜,树顶的枝条茂盛,虽不如树根坚挺,却十分细密柔韧,刀过留缝,也已经势尽,不能继续斩落下去。 一束日光,从死神镰刀斩开的缝隙中穿透进来,落在云小韵身前的焦尾琴上。 云小韵抬起头,顺着光线方向透过缝隙,隔空遥遥望了望阴顷。 她眉头微颦,抬起双手,左手抚弦而过,刚才的烈焰音刀凌空应声而动。 烈焰音刀穿过斩铁上的火焰。 落木一回生两回熟,猛地调动黑色细缝的器息,将剑身上的火焰立刻吸融进去。 只在一瞬间,斩铁上的烈焰几乎全消,纷纷被卷入进刀身之中。 烈焰音刀被更多火焰加持,器势更盛了几分。 他暗暗催动器息,咻的一声,烈焰音刀凌空而上。 阴顷右手抓住皿鸟一挥,第三把长索死神镰刀从皿鸟激发出的器息中凝聚出来,他左手一伸,死神镰刀的刀柄正好落到手中。 此时,烈焰音刀已至,阴顷挥手一刀,镰刀刀锋一闪,直接迎了上去。 烈焰音刀火光猎猎,死神镰刀阴气森森,两刀交锋 刹那间,阴阳交错,烈焰音刀带焰穿梭而过 阴顷手中的死神镰刀刀身被一击两段,切断去的一半失去器息支持,化成一缕森森阴气,在空中无声消散。 视野有限,音刀融息之后,云小韵完全放弃了对音刀的掌控。 而落木,更加顺利了接管了烈焰音刀。 云小韵微微一笑,虽然这一击并没有伤到阴倾分毫,但她对落木控息的能力,和这一击所表现出的压倒性强势十分满意。 被严严实实的木墙挡住视线,落木看不见被封闭在里面的云小韵,只能远望半空中的阴顷。 只见阴顷看了一眼残断了的死神镰刀和交错远去的烈焰音刀,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和沮丧,不仅如此,反而不易觉察地阴笑了起来。 夜月萧叶远望着烈焰音刀错过阴顷后,径直破空而去,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中升起。 他认为,从器势上看,烈焰音刀这一击,云小韵必定用足了融息之后所能发挥出的器力,一击全发。 如此,虽能奋力一击,但对音息师而言,音息的调用犹如呼吸,若一次吐尽器息,便会在期间无息立即可用。 要想再调,必须等音息重聚。 而音息师再次聚息比其他的练息师耗时更多,这也是音息师与其它系练息师相比的一个缺陷。 阴顷虽然以器息凝聚的死神镰刀交锋,但用力不多,消耗也不是很大。 若有后着趁机反击,优势尽显。 果然,两刀交错之时,阴顷的另外两把死神镰刀无声无息地收缩回来纠缠在一起,此时已经双刀合一。 夜月萧叶心中不安,也不做它想,芒种剑出轮椅,剑锋一出,寒冷的器息瞬息凝成一轮冰月,一击破空,刺向阴顷后背。 此时,阴顷手中合二为一的大长索死神镰刀又长又粗,虚浮在空中,器息森然 他并不去理会背刺过来的冰月,猛一挥剑,器息下斩。 大把死神镰刀的刀锋重重斩击在树根围成的木墙上,所击之处,立刻木屑纷飞。 被围成铁桶一般的木墙硬生生地被重击出一个大洞。 阴顷将皿鸟往后一收,大把死神镰刀破开木墙后,收缩回去,死神镰刀倒勾,刀尖牢牢反扣在木墙内侧。 此刻,夜月萧叶的冰月已经刺杀到了身后,阴顷却并不回头,他身子往下一沉,稳稳抓住死神镰刀的长索,借助木墙上的死神镰刀倒钩出来的反力,形如飞箭,从刚破开的大洞中俯冲了进去。 冰月从他身后呼啸而过 眼睁睁看着冰月从阴顷头顶上擦身而过,夜月萧叶心中暗叫一声,糟了! 音息师最忌近战,此时,云小韵已经就要被阴顷欺到跟前。 更要命的是,她刚刚已经用尽一息。 茶楼上,那人看着阴顷的身影消失在墙洞之中,轻轻弹指而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果然不出所料,如此,大局已定!” 木墙之内,本就黑暗,长索死神镰刀穿透进来,皿鸟的阴气迅速在木屋之内弥漫,屋内就越加显得阴森昏暗。 幽幽暗暗之中,里面的阴森器息,阴冷到令人窒息。 阴顷身躯堵死在被斩开的洞口内,挡住了洞口外面的光线,他左手反持小把死神镰刀,之前被烈焰音刀切断的半截刀身,此刻已经被皿鸟器息弥补。 唯有的光亮来自屋顶上被切开过的那条缝隙。 日光依旧洒落在焦尾琴上。 云小韵的左手刚离琴弦,右手正欲落弦。 皿鸟器息喷张,再次迫不及待地嗡嗡作响。 阴顷阴森森地露齿一笑。 还想再聚音息?可惜,你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 幼稚的御息师啊,用你的器血来浇灌我的皿鸟! 阴顷左手顺息一挥,小把死神镰刀无声地斩向小韵欣长雪白的头颈。 死神镰刀切过日光,刀锋反射出熠熠光芒。 光芒折射到云小韵脸上。 云小韵脸色煞白,左手已经僵住,右手还在无力地往下落。 确如阴顷所料,她刚刚音息用尽,正待重聚。 可是,阴顷来得太快,聚息的时间根本不够! 阴顷双眼放光,眼神里尽是嗜血的贪婪。 这可是御息师的器血啊! 斩落她,皿鸟!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阴顷和云小韵吸引的时候,落木正着急忙慌地控制刚才那把烈焰音刀凌空急射而下。 木屋之内。 突然,一道红光从空中乍现。 一柄红艳艳的烈焰音刀从结顶的树顶缝隙中穿透。 一击笔直而下 音刀如火,更似一道闪电,才从阴顷的脑顶贯入,就从下腹穿了出去,火炎焱地插入在地上。 烈焰音刀入室,猎猎火光一下照亮了木屋四周! 衙庭之内,大惊之下的少年急速松开器息,结顶的树枝如鸟兽散,组成木墙的树根的纷纷缩回到地下。 日光潇潇洒洒地重新从枝叶中穿透下来。 云小韵依旧坐在树下。 此刻,树木散开时,她的右手正好落在琴弦上。 琴弦发出弱不可闻一声响,好像幽幽一声叹息。 阴顷手持死神镰刀,黝黑发亮的刀锋距离小韵雪白的头颈只在毫厘之间。 云小韵脸色苍白,看似十分紧张,心跳剧烈地跳动,胸部随着心跳起伏不定。 一切在刹那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阴顷耳畔只能听见小韵急促的呼吸声。 刀锋只差毫厘,但他却已经进不了丝毫。 两把长索死神镰刀无声无息地在空中如云烟消散。 当的一声响,皿鸟从阴顷手中脱落,无力地跌落到地上。 阴顷的脸上还带着贪婪的笑意,身躯却无力地缓缓倒地。 第50章 机会 对小云韵来说,阴顷来的太快。 对阴顷而言,死亡降临得太突然。 火光电石的交错之间,生死已定,自然胜败已分! “阴顷败了!看来结局并没有如你所料,你以为的猎人最终成了猎物的猎物。”青云布衣虽然听着叹息一声,口气却是淡淡的。 “阴倾败给了自己的贪婪和自信,输掉的却是自己的性命!” 在他说话的语气中感受不到情绪上的任何变化,似乎对他而言,这一切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这不可能!”对面那人霍地从茶座上站起来,刚才还气定神闲地握在手里的茶盏不经意间被他捏碎成几爿。 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泼在他的手背上吱吱作响,他却没感觉到任何被烫伤后的疼痛。 “并不是所有猎人都能按自己设定的路线捕捉到自己想要的猎物,有的时候,倒在了自己营造的陷阱里的恰恰是猎人自己。” 青云布衣道:“很不幸,你看好的阴顷,恰恰是那个倒在自己陷阱下的悲剧猎人。” 那人略微沉默了一会后道:“我了解阴顷,他对时机的把握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本身的境阶,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跨境斩杀虚空境的南宫凌二的原因。” “正如我之前所言,阴顷是一个有足够耐心的家伙。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34; “从诱导云小韵这位音系御息师发出全力一击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好了她聚息之间的必须时间差,这个必须的时差就是他斩杀那位御息师的最佳时机。” “以阴顷一贯的谨慎和对时机的把握能力,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且,即使从现在回头看,他选择的时机依然是斩杀云小韵的最佳时机!”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你难道不觉得,阴顷在算计她聚息之间时差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吗?” “他在诱导云小韵音息全力一击,表面看起来,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但这或许正是他的猎物故意要露给他的破绽。” “她利用这个故意露出的破绽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反杀阴倾的时机。” “这不可能!”那人依然顽固地摇了摇头道:“青云布衣,以你经验,应该看的出来,她杀死阴倾后是惊慌的” “这种第一次杀人以后表现出来的惊慌,是绝对伪装不出来的!” “即使她是一名站在练息师食物链顶端的御息师,恐怕今日之前,她连一次杀人的经历都没有。” “没有经历生死相搏的历练,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的生杀时机把握能力。” “对杀人时机的计算,她绝不可能比阴顷更强。” “没道理,没道理的,阴顷没有道理会把命输给她。” 青云布衣道:“你应该知道,即使你能摆出再多的理由,都不及一个摆在你眼前的残酷现实!” “在你我眼前的不可改变的事实是,阴顷死了,而她依然活着。这是你有再多理由都无法反驳的现实!” “兔子急了会咬人,小老虎急了能咬死人。” 那人嘴里无力地呢喃了几句,似乎还想找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却发现自己的任何辩驳在既成的现实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他嘴唇只是哆嗦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可以反驳青云布衣的话来。 “你们七人之中,已经连损两员。”青云布衣道:“目前这样的结局,你还以为月牙镇的练息境会象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那人低头默默伸手抹掉沾在另外一只手上的茶叶和茶水,徐徐放下手中残破的茶盏,脸色表情从刚才的失态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所言甚是!”那人神色微凝:“我承认,是我轻敌大意了。” “能以一镇之力挑战整个夜月,怎会简单?” “两场败绩,皆输在轻敌之心。我不得不承认,月牙镇这几人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了我的意料。” “从此刻起,不管他们是多么不堪一击还是实力有多强悍,我都将全力以待。” “因为,这样的他们已经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全力击败他们,是我尊重我的每一位对手的方式。” “青云布衣,你说的没错,再多的理由,都不及一个现实的残酷结果!” “那我就给你一个令你也无法反驳的现实结果!” 话音未落,一阵风起,那人的身影已经在茶楼消失,宛若落叶飘零,却稳稳地落入到镇衙大院之中。 “麻烦了,麻烦了,这下麻烦了!”那人才走,就听见楼下一人拾阶而上,人还未到,就先飘过来一股淡淡的古龙香。 青云布衣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略感意外,表情上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发髻油亮,肌肤柔滑细腻。明明是一位少年男子,却有着青春女子都难有的娟秀靓丽。 这身容妆,要是换在别的男人身上,定会有令人感受到一种浑身不适的娘气,可着落在这人身上,却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心里生不出一丝讨厌。 华服男子自己拉开椅子,在青云布衣对面悠悠然坐了下来。 崔小五在楼下刚忙活完,听见上面楼上的声响,匆忙上得楼来,收拾掉桌上的残盏和茶水。 他正要换上新带上来的的茶盏,被华服男子挥手阻止,就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华服男子取出一块洁白的绣布平铺在跟前的桌面上,然后又取出一套精致的白玉茶具,自己给自己缓缓倒上半盏茶水。 见青云布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华服男子微微笑了笑,道:“见笑,见笑,本公子喝不惯别处的茶,也用不了别人的盏,只好用自己的盏,品自己的茶。” 青云布衣默默看着华服男子摆弄完茶具茶水,这会才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 他对华服男子的茶盏和茶水并不感兴趣,接过他上楼时候的的话茬,问道:“有何麻烦?” 华服男子道:“谁都知道,虫二狼认真起来,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这还不够麻烦?” “那也是月牙镇的麻烦。”青云布衣一脸平静地盯着华服男子道:“若虫二狼一战定全局,对你而言,岂不是一丝麻烦都没有了?” “对你们,确是一丝麻烦都没有了。”华服男子叹气一声,道:“对我,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麻烦的。” 第51章 好巧 青云布衣刚刚放下的眉头又重新微微皱起,道:“一丝丝?” “在你们桂花楼的人眼里除了完成任务,并无其它。”华服男子道:“我和你们不同,人生如此美好,好不容易来世一遭,若不能及时行乐,岂非枉负今生。” “对我这种人来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那是一样都少不了的。” 青云布衣丝毫没有反驳他的意思,静静地听着。 “而这些,都需要金钱,大把大把的金钱。”华服男子叹息一声道:“人的欲望是洪水猛兽,欲望越大,欲望越多,就需要越大量也越多的金钱来填补。” “我是一个五毒加身,六欲横流之人,所以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青云布衣道:“我从未听说,像月轻言你这样的人会缺过钱。” “有谁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月家的确从不缺钱,但那是因为,我们总在不停地赚钱。”月轻言说话的时候他用手指了指闲散在楼下正打着哈欠偷懒的一位店小二。 “若我一早,停下赚钱的脚步,不出一个月,就与这些人无异。” “要是像这些人一样过着蟑螂过的生活,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啊。” 听到这里,青云布衣似乎有些听明白了:“难道金钱就是你想说的那一丝丝麻烦?” 月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金钱不是我的麻烦,赚不到大把大把的金钱才会是我的麻烦。” 青云布衣依然不解道:“你自赚你的钱,与虫二狼又有何干?” “青云布衣啊青云布衣,整个月牙镇,你的目光只盯在他们的镇衙之内。”华服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可知月牙镇最近新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大坊?” 青云布衣想都不想就脱口道:“你说的是骷颅坊?” 月轻言微微一愣,莞尔笑道:“青云布衣,你我果然是两类人。” “在你的眼里,骷颅坊算是月牙镇第一坊。骷颅坊也确实灼眼,却并不在我这类人的眼里。” “在我眼里,月牙镇中的第一坊并非骷髅坊。” 青云布衣凝眸道:“除了大陆第一器坊的骷颅坊,月牙镇里还有什么坊能入你月轻言的法眼?” 月轻言用手指了指春风酒楼对面人头攒动的广场,叹气一声,道:“海坊才开市一日,而今在月牙镇,已经是眼下人气第一的场所。” “如此大事,近在眼前,居然还入不了你的眼界。你们桂花楼的人做事,除了任务,就这么心无旁骛了吗?” “海坊?”青云布衣眉头又微微皱起道:“你说的是号称大陆第一赌坊的海坊?” 月轻言感叹一声后点了点头道:“除了海坊,谁还能配得上大陆之上的赌坊第一的称号。” 青云布衣顺着月轻言所指方向眺望。 只见月轻言所指之处除了新竖立起来的一块巨大幻屏特别显眼以外,只搭了出一个十分简易的露天庭坊,不由愕然。 “大陆第一赌坊,竟开得如此简陋?月轻言,你确定那里是海坊开的场子?” 月轻言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道:“你们桂花楼的人啊,抓人,审人,杀人统统在行,对赌一事,却丝毫不谙其道。” “赌一字,不在赌坊有多奢华,而在于赌局开得有多大。” 青云布衣道:“对面的赌局开得能有多大?” 月轻言道:“以被吸引过的的筹码之大而论,眼下在赌的这一局,不是目前为止中土今年最大,也至少是夜月境内今年开出的最大赌局了。” 青云布衣道:“这些人,以何开局,竟能在这偏邑之地做成如此大的盘子?” 月轻言道:“一场斗局。” “斗局?”青云布衣皱眉道:“难道他们是在赌眼前的夜月月牙之局?” “要不然呢?剑出西山,夜月邀战月牙,还有比这更吸引人的赌局吗?”月轻言道:“三日之前,赌贴就已经从春风酒楼代笔发往各地。” “有资格收到赌贴的好赌之徒不多,但这场赌局的风闻已经传遍整个中土,好赌之徒纷纷闻风赶来入局。” 青云布衣道:“所以,你也收到赌贴。” 月轻言哈哈一笑道:“本正要启程月牙,恰逢海坊来邀,一举两得的好事,我岂会错过。” “原来你是为赴这场赌局啊!”青云布衣道:“与月牙镇的对局,谁来了我都不意外,唯独你月轻言会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你不是为赴夜月与月牙镇的约战,而是因有赌局才来。若我所料不错,你这一遭,定是不请自来。” 月轻言皱起眉头道:“桂花楼的人平时都喜欢像你这般用审讯的口吻说话的吗?” 青云布衣冷冷笑了笑,默而不语。 见气氛有些冷场,月轻言讪笑一声道:“也算不上不请自来,不过我正巧进了一趟宫,也正巧遇上宫后娘娘,宫后娘娘正巧缺个人手,所以,正巧我就来了。” 青云布衣又是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真的好巧!” 月轻言叹气一声道:“和桂花楼的人聊天真是无趣。好,我承认,确是我主动向宫后娘娘请缨才来的这里。” “只有身在局中,我才能更好地控制我的筹码。虽然同为赌徒,但别人赌的是运气,而我赌的却是自己的努力。” “赌的是自己的努力!”青云布衣难得露出一丝赞赏的脸色,他另看了月轻言一眼,点了点头。 “我虽不谙赌局,但凭你说的这句话,你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赌徒可比。” “过誉,过誉了。”月轻言带着怂恿的口气道:“青云布衣,人生除了任务,也需要些消遣。你既已身在月牙镇,不妨也赌上一局,如何?” 青云布衣说着摇了摇头道:“月轻言,我和你不同。我来这里,只为保证月牙镇中的之这一场约战按既定的规则执行,” “我身负王命在身,肩负裁决之职,自然要维护裁决公平,所以不能偏倚。” “你身在赌局之中,一定会尽力让赌局倾向你的筹码所在。若我赌了,亦然。” “所以,我不能赌。” 月轻言一脸狐疑地盯着青云布衣道:“青云布衣,你既是王上派遣,自然心归夜月。月牙之局,虽为裁决,但你当真能做到丝毫不偏倚夜月吗?” 第52章 赌徒 “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必须如此!”青云布衣淡淡道:“不偏不倚,公平裁决是王上交给我的使命。” 月轻言微微沉默后道:“你确定这是王上真实的意志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反问道:“月轻言,你的筹码押在了哪一方?” 月轻言一愣,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青云布衣道:“自然是压在夜月。” 青云布衣将话又引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压在夜月,若虫二狼锁定胜局,你又哪来的麻烦?” 月轻言眯眼笑道:“这你又是不懂了。月牙之战,夜月是必胜之局。但胜有小胜与大胜之分,赌胜的筹码自然也有落大落小之分。” “既然都以为夜月必胜,那赌局的筹码现在必然大都压在夜月之上。” “如此,即使你押对了筹码,但若对手盘押注太少,而押注盘又太多,所赢的筹码分到手分摊下来收益自然也薄。” “如此,即使赢了盘面,也不过小有盈利。” 青云布衣不解道:“常理而论,确实如此。我好奇的是,既然都以为夜月必胜,为何还会有人会押注在月牙镇头上?” 月轻言道:“你不明白是因为你还不懂赌,更不懂赌徒的赌性。” “真正的赌徒,无不想以小博大。所以,明知夜月必胜,依然有心存侥幸。” “赌月牙胜者。这些赌徒,不在乎血本无归,只盼押中万一。若中万一,顿可一夜暴富。” “当然,如你所言,这些人的筹码在已经落定的所有筹码中只占了个小头。” “目前为止,除了已经落定的筹码外,盘外还有大量观望的浮筹,而这些浮筹才是最后决定赢大赢小的关键。” 青云布衣道:“我虽然不赌,但也知道赌桌之上是买定离手的。月牙镇上约战已经开战,场外怎么还能下定筹码?” 月轻言耐心解释道:“你说的买定离手赌的是死盘,眼下这一局,海坊开的是活盘,已经落筹的自然是买定离手,但场外已经可以继续落筹。这个活盘,战到最后一人,才会封盘。” 青云布衣恍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月轻言接着道:“开局盘中的落定筹码,夜月毫无疑问占了大头。但这是活盘,现在的这些筹码对那些老赌客、大赌徒而言,只是他们开盘试水的筹码,其数不及最终入局筹码的十分之一。” “随着战局的发展,后续的浮筹投向也会跟着波动。夜月连落两局,投向月牙镇的筹码已经开始逐渐上浮。” “所谓三人成虎,若连落三局,筹码的平衡因此发生逆转就有了可能。” “我们月家对蝇头小利,可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我压定了夜月,要想赢大的,自然希望将更多的浮筹引向月牙镇。” 青云布衣眉头微皱道:“所以,你并不希望虫二狼胜?” “至少不希望他胜得太快。”月轻言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道:“胜得越快,转向月牙的筹码就越少。他若败了,月牙镇一定可落定不少新的筹码。所以,一个上场就准备发狠的虫二狼绝对是我的麻烦。” “我当然知道虫二狼的实力,所以,我也不指望虫二狼会败。我只希望他胜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每慢一分,我的钱袋就会鼓上一份。” 青云布衣道:“身为队友,你居然希望他胜得艰难。月轻言,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你甚至是希望虫二狼会出乎意料地败了的,这对虫二狼而言,你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 “若虫二狼此时听得到你的话,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月轻言淡淡道:“这是你们桂花楼人的看法。” “在我看来,有获益的战斗才是有价值的。无利益价值的争斗,才是不厚道的。” “我所谋求的不过是合理的利益最大化,这对赌徒而言,无可厚非!” “至于决定虫二狼是胜是败,胜得轻易还是过于艰难的,是虫二狼自己,与我在赌局上所抱的希望并无关系。” 青云布衣嗤了一声道:“在一名纯粹的练息师眼里,无它,只有胜负。” “月轻言,你这样的人,杂念太多,邪念太多,根本不适合做一名练息师,做个奸商倒是最适合不过。” 月轻言对青云布衣的嘲讽并不以为意:“我本就不是怎么纯粹的人,更不是一个什么纯粹的练息师。” “我承认我五毒俱全,我也不否认我贪恋七情六欲的快活。” “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奸商,奸商的乐趣在于金钱,而我的乐趣在于用金钱可以购买到的快乐。” 青云布衣依然嗤之以鼻道:“还不是一样,都是为了钱,又有何区别?” 月轻言眯眼笑道:“这区别可大了。” “奸商的乐趣在于如何在投机钻营中赚到钱,而我的乐趣在于如何快快乐乐地挥霍金钱。” 青云布衣淡淡道:“就对金钱的贪婪而言,我还是看不出其中能有什么区别。” 月轻言端起白玉茶盏,茶水翠如碧玉,在玉盏中微微荡漾:“挥霍的前提是,手心里先得有足够的钱。” “欲念是引导我们人类前行的动力,要想赚到足够的钱,就需有对金钱的贪婪之心。” “有贪婪之心,才有创造财富之欲。” “贪婪创造财富,所以并不可耻,没有贪欲的人类,不会主动去创造财富,他们才是真正可耻的。”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月轻言,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无耻,不过是为了捞取挥霍的资本,贪婪都能被你说的如此高尚。” “罢了,你我本就是两类人,我不干涉你赌你的局,但你也别来试探和试图影响我的裁决。” 月轻言抿了一小口茶,优雅的放下白玉茶盏,低头想了想,抬头莞尔带着一脸明媚的笑容道:“甚好!” 一时无语,两人不约而同得又把目光转向镇衙大院。 虫二狼在大院中落地之后,朝衙庭之内,远远看了一眼夜月萧叶后,徐徐把目光收回。 夜月萧叶是月牙之局的目标,但此刻,他所关心的却并不是夜月萧叶。 和阴顷相同,一名御息师的意外出现,勾起了他内心浓厚的兴趣。 所以,在确认了夜月萧叶的状态和位置后,他的眼里就全都是云小韵了。 此刻,云小韵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下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虫二狼入院带来的风吹起她的衣袖,衣袂在风中飘扬。 虫二狼看她一眼,不知不觉中痴了一秒,心中赞道:娉婷少女,丽人芳菲,无非如是! 一秒之后,他淡定心神,手指微动,手中一把小扇立刻展露开来,扇面正反两面上各刻画着一只疾走的风狼,所画形象栩栩如生,奔驰欲出。 小扇开时,四周又一阵风起。 大树枝条随风摇曳。 第53章 虫二狼 夜月萧叶道:“虫二狼,他的名字取自他手中的宝器之名:二狼。” “不像宫城和阴顷有着各自显赫的家族背景。他来自趟河草原上一个无名的小游牧部落。这个部落人丁稀落,常年与荒原上的风狼为伍。” “据说,有位炼器大匠师游历塞外时,偶遇翼族,被重伤于荒野,奄奄一息,几乎不治,幸得虫二狼族人路过,将他带回,并无微不至地照顾,这才捡回了性命。” “那位炼器大匠师临别之时,炼就气息宝器‘二狼’赠与部落,以谢救命之恩。” “从此,这件宝器就在部落中代代流传,凡有资格获持二狼者,族中尊称为虫二狼。” “眼下的这位就是这支游牧部族历代虫二狼中最年轻的一代虫二狼。” “虫二狼所持的宝器是扇,但杀人的却是刀。” 少年皱眉道:“是风刀!”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风刀之强不在力也不在利,而在无形。” “知有风来,却不知风从何而来。知有刀来,却不知刀从何而至。” “或许她可知!”少年凝望着树下的小韵道:“控气息是音器师的本命属性,从这种意义上说,音器师也算是气器师的特殊一类。对气息的波动,音器师有着本命的感知能力。” “反之亦然。”夜月萧叶点了点头,却不无忧虑道:“气息练息师对音律操控的气息波动,一样有着超乎其他练息师没有的感知。” 换而言之,对两者,利是弊,弊也是利。 虫二狼双眼如狼一般盯着树下的云小韵,脸色深沉而凝重。 相比宫城的狂妄,阴顷的贪婪,虫二狼显得干练而沉稳。 一名已经完成融息的御息师,哪怕还只是一名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身为练息境巅峰的虫二狼虽然境阶上高出两阶,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下意识地认定云小韵是御息师的虫二狼看似并没有怎么关注落木。 落木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虫二狼。 冷静是落木对眼前虫二狼的第一观感。 除了他,大院中的云小韵,衙庭中的夜月萧叶与少年,心里都很清楚,之前两战之所以能胜出宫城和阴顷,赢的并非实力,而是对方的轻敌之心。 可这一点优势,眼下已经散失殆尽,在虫二狼的眼里,落木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敌之意。 此刻,虫二狼眼里只有一丝不苟的战意。 所以,要想击败虫二狼,唯有依靠真正的实力。 就这个意义而言,夜月与月牙镇真正的对局,或许现在才算刚刚开始。 事实不仅如此,除了实力之外,考较的还有双方参战者的经验和历练。 对敌的经验,是在历练中磨砺出来的。 虫二狼从一名少年,成长为族中的虫二狼,从遥远的荒原一步步走到夜月。 他就像是一头生存在豺狼虎豹之间的孤狼,所行每一步历程都游走在艰难甚至生死之间。 有了这样的经历积累,加上对前两战的观感,虫二狼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战术判断。 做出判断后,虫二狼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先杀一人。 他的眼神渐渐冰冷,冷冷地盯着大树下的云小韵,手中的小扇扑动了起来。 没有风动,但云小韵依然敏感地捕捉到了气息的细微流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气息在动,但气息波动的方向并没有朝她而来。 云小韵眉头微颦,眼光顺着气息流动的方向望去,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小心!” 她目光望向的是镇衙衙庭方向。 在这个方向上,落木正一脸紧张地双手握住斩铁,挡在衙庭门口。 衙庭内,少年与夜月萧叶并桌而坐。 听到云小韵的惊呼声,少年没有一丝犹豫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一根根树根从桌前破土而出,形成一排木桩牢牢挡在他和夜月萧叶的桌前。 当的一声,一柄风刀狠狠扎在刚搭成的木桩墙上。 风刀来得很快,但有了云小韵的提前提醒,少年的反应更快,只在心念之间,木桩已经破土成墙。 木桩墙无懈可击地防御住了突如其来的风刀,但少年和夜月萧叶却反而脸色大变,因为在听见风刀扎在木桩上的声音之前,他们还清晰地听见了另外一声又轻又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之所以很轻,只因为风刀很快,很快地破体而入,又穿体而出。 少年挥手撤去一条木桩。 透过撤去木桩露出的缝隙,只见云小韵脸色煞白,满目悲戚。 在她眼光所至的方向,落木一手握剑,一手掩住胸口,鲜血从心口冒出,漫过他的手指。 这个虫二狼看似无视了我,但一动起手来,居然就要先杀了我! 虫二狼之前的目光锁定在云小韵身上,这让落木下意识地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虫二狼与云小韵身上,忽视了自身的防御。 等他听见云小韵示警时,反应明显不如少年。 缺乏战斗历练的他,战斗中的经验不足,直接导致了临场反应不够快。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慢了半拍,而风刀已至。 随后就是一阵心痛。 不过,心痛之后,他感觉到被穿透的刀口已经在体内立刻开始愈合起来。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南八白牙发挥作用了。 白姨的南八白狼缀牙,还真是人族的神药啊! 这一刀虽然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心脏,但我并不会死! 好,虫二狼,你不是想杀死我吗,我就如你所愿,死给你看! 落木假装出叫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的愕然表情,手中斩铁跌落地,身子无力地仰头倒了下去。 云小韵、少年和夜月萧夜眼看落木倒下,全都怔住了。 很明显,虫二狼这一击的真正目标不是云小韵,也不是夜月萧叶,而是几人之中实力最不起眼的落木。 虫二狼居然会先攻击落木,这是他们几人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虫二狼挥动扇子的时候,云小韵和夜月萧夜立刻全神戒备,少年更是做好了随时防护他们二人的准备。从他们三人甚至包括落木的角度上看,毫无疑问,云小韵和夜月萧夜才应该是虫二狼的要攻击目标。 然后,虫二狼真正的目标却是几乎完全被他们忽略了的落木。 虫二狼的风刀没有拐弯,以最快,最狠的路线笔直射向落木。 即使如此,少年还是下意识地继续忽略了落木,依旧将防护落在了夜月萧夜身上。 因为有了他先入为主的判断,他以为既然虫二狼的目标是夜月萧夜,那么刺杀落木只是佯攻。 可事实是,虫二狼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佯攻,他出手,要的就是落木的命。 等夜月萧夜、少年,甚至落木反应过来的时候,风刀已经一刀穿心! 虫二狼刚一出手,就一击致命! 手法干净利落! 青云布衣手心中转动的茶盏突然停滞,他微微颔首,用赞赏的口吻自言自语道:“不错!” 月轻言目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叹气一声,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惋惜:“不愧是虫二狼!” 不愧是虫二狼! 第54章 残曲 御息师的可怕在于其天赋上超越境阶的融息异能,融息一旦完成,御息师的实力甚至可以跨境而战! 这对于限境规则下的对战双方而言,御息师的优势不言而喻。 但在虫二狼的眼里,此时,月牙镇的优势并不在于拥有一名御息师,而在于,拥有一个御息师和一个能和御息师已经噐息相融的练息师组成的练息师组。 这个练息师组的优势在于组合,劣势也在于组合,因为御息师再强,也必须要有被融息的练息师一起配合才能发挥出匹敌跨境的威力。 是人必有缺陷,组合是人与人的叠加。 所以,一个练息师组在扩大实力优势的同时,也会暴露更多的缺陷。何况,这还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练息师组。 毫无疑问,这两人临时组合到一起的练息师组之中,落木就是其中显弱的短板。 射人先射马!落木就是虫二狼眼中要射杀的马。 没有了落木的火息,小韵无火息可融,这个练息师组的优势也就将散失殆尽了。 所以只要落木一死,这个刚刚编成御息师组的局就破了。 这是虫二狼的判断。所以,他出手的第一击,就先杀了落木。 战术执行得很坚决,也很成功,这更坚定了虫二狼心中设定的意图。 他要逐个击破!月牙镇的核心目标是夜月萧叶,任何针对夜月萧叶的行动,必然会立刻遭到月牙镇的整体防御与反击。 这一点,在宫城一战,已经被充分印证过了。 况且,夜月萧叶与月牙镇的其它人不同,可以攻击,但不能杀死! 如有不慎,杀死了夜月萧叶,那要承受的代价远大于获胜的收获。 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虫二狼不会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 杀了落木,又先排除了夜月萧叶这个目标,剩下的只有少年与云小韵。 在剩下的两者之间,虫二狼毫不犹豫地定选择了下一个目标:云小韵! 理由很简单,云小韵是御息师! 既然她是御息师,可以与临时组合落木的火息相融,那么,她也可能与夜月萧叶的冰息或少年的木息完成临时组合,噐息相融。 庆幸的是,在虫二狼眼里,从之前的战局观察来看,云小韵似乎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御息师的身份。 而且,她的御息融息并不娴熟,与落木的融息,接连试了三次才成功,明显是第一次尝试融息。 如果是第一次御息相融,那么,云小韵之前一定没有与夜月萧叶或少年的噐息完成过融息,这是虫二狼做出的第二个重要判断。 当然,没有完成过,不代表不能完成。 从刚才她与落木融息的表现来看,如果给小韵留下足够的时候,完成她与夜月萧叶或少年其中一人的融息,也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他绝对不能,也不会给小韵留下可能尝试再次融息的间歇空档。 毕竟,阴顷之死,就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御息师的存在,如鲠在喉,不得不除。 如果说,突然击杀落木,完全出乎意外。那么,虫二狼下一招杀向小韵,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了。 但虫二狼还没有继续杀动,云小韵的琴声就先响了起来。 琴音起时,仿佛一片无际的青青草原在众人眼前浮现。 琴音悲鸣,从高处落下,秋风瑟瑟而起。 碧绿的青草,随风过处,迅速枯萎。 悲风疾行如箭,草原苍茫似海! 月轻言眉头微动,方才还懒散的身子一下立直了起来,竖耳静听,道:“听这曲风,是器术‘燎原’!” “‘燎原’?”青云布衣对曲艺一道并不熟稔。 月轻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是一曲残曲。‘燎原’之曲存世已无全章,但曲意中残念犹存。” “此曲音控极富技巧,几篇残章,被奉为音器师不同境阶的练阶曲目。当下所奏为序章,这是音器师进阶练息境巅峰的经典练习篇章。” “我们全都低估了她。”月轻言一脸笃定道:“这位御息师不仅隐藏她御息师的身份,而且还同时刻意隐藏了她真正的境阶实力,从音力上看,她真正的境阶应该是练息境中阶。”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目光微凝道:“如此,阴顷死得也不算太冤。” 一名练息境中阶御息师,融息之后的战力是足以匹敌练息境巅峰练息师。 凭此而论,即使阴顷一开始就全力而战,或许不至于致命,但也未必能胜出。 这样看来,虫二狼一上来就剪除落木的决定就显得无比正确了。 御息师拥有异常于普通练息师的练息天赋,在修境练术上明显强过普通练息师。 但御息师在没有融息的状态下,战力与同阶普通练息师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区别。 所以,身为练息境巅峰的虫二狼面对练息境中阶的小韵,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虫二狼挥了挥手中小扇。 苍茫的草原上立刻出现了边际。 边际所在,是一片荒原。 一头硕大雪白的风狼破扇而出,大踏步走上荒原上的土坡,仰头站立在荒坡坡顶上。 风从草原上来,刀从风中来。 雪白风狼昂首长嗷,一个白色气旋随着嗷叫声在它头顶形成。 一把把风刀从噐息形成的气旋中散发出去 音刀与风刀在风中交际,时不时碰出火星,如点点繁星在夜空闪耀。 焦灼之间,一时平分秋色。 琴音突然高亢,高音宛如一把火炬抛入苍原,瞬息点燃了枯草。 雪白风狼毛发乍起,气旋加速转动,风刀旋转纷飞。 苍原疾风,侵略如火。 琴音没有丝毫退缩,音律一声比一声高亢。转瞬之间,居然渐渐压制住了气旋。 月轻言脸色肃然,远望手指如飞的云小韵,赞叹一声道:“练习曲控制音准容易,但要演绎出曲中神韵,却是极难的。” “‘燎原’本为残曲,曲残则境残,完全意境难以琢磨,每一位练习生,都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去揣摩。” “她不过一名练息境中阶的音息师,气韵却是如此通达,必然已经从残本中领悟出了自我的层次。” “‘燎原’虽残,但已经入她境,了不起啊!我从未见过能有如此天赋的少年音息师。” 第55章 二狼 青云布衣的目光从大院中收回,默默喝了一口茶,笑了笑道:“这,不正是你月轻言所希望的吗?” 月轻言也微微一笑道:“青云布衣,难道你觉得虫二狼会败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抬头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虫二狼败吗?” 不敢正视青云布衣的目光,月轻言有些心虚地挪开眼光。 他正思量如何作答,眼中的余光不经意间,看见楼下不知何时多坐了一人。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眼光又渐渐明亮起来,道:“若虫二狼败,夜月就连败三局了,事不过三,场外部分还在摇摆的筹码将向月牙镇倾斜,之前坚定看好夜月的筹码也会开始松动。” “如此,似乎更有利于让我获取更高的筹码收益。可再细想想,能击败虫二狼的,我也未必扛得住。” “没错,我的心里自然希望现在会有更多的筹码向月牙镇云集,可前提是夜月必须能胜,这是底线。” “若夜月一败再败,最后出乎意料地被月牙镇胜出。那就不是获益高低的问题,而是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 “赌一途,胜者暴利,输者血本无归。你的问题,原本让我十分纠结。” 青云布衣眉头一挑道:“原本?” 月轻言悠然地将双手负靠到脑后,肢体神态都变得十分松弛:“是的,原本。因为就在刚刚,我已经不再纠结你这个问题了。” “青云布衣,我现在可明确地告诉你,我希望虫二狼败,接着,我希望,我也会败。” 青云布衣皱了皱眉头,道:“为何?别忘了你自己刚说过的话,夜月必须能胜,这是你必须要坚守的底线。” 月轻言道:“这是底线,但不是我的底线,是整个夜月的底线。从现在开始,虫二狼败了不重要,我败了也无关紧要。” “因为会有人守得住夜月的底线,有他,夜月一定会赢!” 青云布衣若有所思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信心?” “在夜月的练息境之中,除了你,还能有谁?”月轻言自问自答道:“也只有他了!” 青云布衣眉头轻挑,若有所思道:“原来他也来了!” 院中,琴声撩动,音刀侵略之中,风刀也越来越凌厉,渐渐被压制的虫二狼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越来越淡定。 他静静地等,好像一名落在下席的观众,默默地欣赏着云小韵的演奏。 他不懂音乐,但他听懂了云小韵的琴声,这样的琴音直击他的内心,他第一次领略到了音乐的美妙。 琴音,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高处上扬。 待到音律高到一定处,没有再继续升高。 虫二狼稍做等待,终于反手挥了挥小扇。 一头黝黑的硕大风狼从小扇中扑出,它一出现就奔上荒坡,在坡顶立住,与雪白的硕大风狼并肩,昂首一声嗷叫。 一个黑色的气旋在它头顶生成。 气旋反向旋转,从苍原上刮过来的风,被气旋吸引,如江河入海,纷纷被吸引了进去。 此消彼长,苍原的风势弱了下去,雪白风狼的风刀反转,原本渐渐落入下风的气势,重新被扳回到伯仲之间。 山坡之上,黑白二狼,难怪此器名曰二狼! 虫二狼望向树下的小韵,用十分柔和的口吻道:“你,认输!” 云小韵没有回答,恍若未闻,焦尾琴上十指纷飞,琴声依旧滔滔不绝。 “族中规矩,非不得已,不杀女人!”虫二狼道:“我不想伤你,更不想杀你。” 云小韵依旧没有回应。 虫二狼接着道:“我承认,作为一名练息境中阶音器师,就能逼平我的气息,确实十分了不起。” “但如你所见,二狼是有器兽加持的宝器。” “我族历来与风狼为伍,大黑和小白是荒原风狼之王,二狼不只是一件普通的宝器,他是昔日炼器大匠师为我族,也是为风狼一族,共同炼就的宝器。” “所以,你要面对不仅是我,还有大黑和小白。再坚持下去,于你不利!” “若你只与我单打独斗,或能平手。但有二狼加持,你必输无疑!” 琴声微微一顿,琴音柔和了一些,云小韵抬头望了虫二狼一眼,道:“多谢好意!” 虫二狼微微一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认输,我便不伤你,你自行退出去!” 云小韵摇了摇头,口吻坚决道:“但我不能认输!” 虫二狼笑容一滞,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也不能输!” “若能伤我,杀我,是你的本事,我不怪你!”云小韵手指一拨,琴声声高再起,战意凛然不退:“你,尽管来战便是!” “我的这招器术名为西风烈,风刀之力将增加一倍,此招一出,覆水难收。”虫二狼脸色渐沉,深深看了小韵一眼,心生不忍,脸露惋惜道:“既如此,不得不战,见谅!” 云小韵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好!” 虫二狼张开手掌,小扇悬浮在手心,一圈绕着一圈,如风旋飞转 雪白风狼与黝黑风狼一跃凌空,合二为一,体型硕大成两倍,皮毛条纹黑白交错。 黑白气旋也随着融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全新的浑圆气旋。 气旋黑白交错,形状如阴阳双鱼,两者首尾交接,器息通融。从黑色气旋吸入的器息,直接灌入白色气旋。 黑白气旋随着虫二狼手心催动,飞速旋转起来。 荒原之上,顿时西风烈烈。 一叶叶风刀从新形成的气旋中飞出,纷纷洒洒,猎猎而行。 云小韵面色如霜,独出一声琴音,凝成一把音息飞刀,行往高处。 高处,行云压顶。 音息飞刀升至云下,被西风烈搅动的气层压制,无法继续往上突破。 云小韵手指如飞,更多噐息音注入进去,音息飞刀瑟瑟发抖,却依然无法上行。 落木平躺在地面上,偷偷睁眼望向空中。 场面上,只见他和云小韵知道,真正将音息与火息相融的人是他。 不过,他之前融合的是一把普通的音刀。 现在云小韵是用器术‘燎原’凝聚的音刀,这把音刀的器息远盛于之前。 如此,也能像之前那般顺利融息吗? 听见衙庭中夜月萧叶叹息一声,道:“这就是瓶颈么。” “云小韵想要独立抗衡虫二狼这样的对手,只有破阶。唯有磨平阶级的差距,才有机会。” “幸运的是,虫二狼与小韵的差距只在一阶。” “不幸的是,大敌当前,她还会有破阶的机会和时间吗?” 云层底下,烈烈西风吹过荒原,呼啸着侵入苍原。 第56章 缺陷 苍原上,枯萎的草植,反向倒伏,如潮汐倒涌。 粗壮高大的草株一片片拦腰折断,残叶纷飞。 低矮的草株匍匐地面,顽强地在西风肆虐下中飘摇而不折。 真是疾风知劲草! 云小韵若有所思,手势忽而舒缓,音调随之下滑,音息飞刀身上部分气息散去。 原来的音息刀身瘦小下来,只剩原来十分之一,虽是飞刀,看起来却更像是一根尖针。 不过,音息刀身虽然变小变细到许多,刀尖却变得加更加锐利精悍。 指尖在烂尾的琴弦处一挑,音调重复高亢。 拔高的音韵集中加持在音息飞刀刀尖,音息刀尖刹那闪出熠熠光芒。 音息飞刀重复往上,细细的刀尖戳在厚厚的行云上,如针线穿衣,直接穿透了上去。 音息飞刀穿过云层,顿时音声如雷,响遏行云。 音息飞刀一击穿透行云,噐息大盛,四周云层纷纷退散。 居然此刻破阶! 众人望向空中,心中几乎同时感叹,这就是御息师的实力吗,一阶之差,说破就破。 难怪,她敢正面硬扛高她一阶的虫二狼。 海坊,昨日还空空荡荡的广场,现在已经人头攒动。 在广场中央竖立起来的一块巨大的幻影屏上,从多个角度全方位直播着镇衙的战斗现场。 临时仓促搭建起来的赌厅大堂中,四块幻影屏分布在两侧四边。 刚刚还嘈杂的海坊突然平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盯着幻影屏中那把破云而出的音息飞刀。 许多人心里几乎同时冒出原本一个自己不敢信的疑问:难道小小的月牙镇真的会有对抗夜月的实力吗?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月轻言淡然一笑,心中无比肯定。 同样,坐在他对面的青云布衣的心中也是一样的肯定。 与场外不同,身在战局之中的虫二狼并没有因为云小韵破阶,信心产生丝毫动摇。 云小韵的突然破阶,虽然有些意外。 但虫二狼并没有因此感到惊讶,因为不管云小韵的境界是在练息境初阶,中阶,还是练息境巅峰,他都把她当成与自己同阶的对手应对。 即使云小韵出人意外地临阵突破到练息境巅峰,他依然有战胜的自信。 更何况云小韵刚刚进阶,练息境巅峰的阶级还来不及稳固。 西风烈!西风烈! 如此风山,如此刀海,岂是区区一把音息飞刀可以抵挡的! 西风在前,刀锋在后。 刀锋过处,寸草不生! 苍苍草原,渐渐荒芜。 云小韵双手行云流水一般拂过琴弦,音响响彻天际。 破云之后的音息飞刀刀身复又变长变大,音息光芒寸寸生长,变成一把大刀。 光芒耀眼之时,云小韵双手尽覆在琴上,手去若行云,所有音息倾盆而出。 音息大刀在光芒中突然分裂,分化作一叶叶音息飞刀,带着琴音,宛若磅礴大雨从高空中骤落。 落木感受到燎原器息,器藏之中迷雾球体的黑色愈加活跃起来,隐隐有跃跃欲试之感。 器藏之中的黑点,似乎遇弱则弱,遇强则强。 他现在器藏中传出的感觉,像是阴顷的皿鸟在刺杀云小韵前蠢蠢欲动。 如果说皿鸟是想吞噬御息师的器血,那么落木此刻器藏中的黑点细缝想吸融的是云小韵的音刀器息。 落木强行按捺住器藏中黑色细缝的冲动。 如果他再次融息出手,那自己装死,和融息的真相多半就要藏不住了。 所以,要么不出手,再出手时,必须一举击溃虫二狼。 一刀穿心之后,虫二狼就再也没有留意他。 此刻,虫二狼神色凛然,抬头而望。 他举手向上,小扇页面随之往上飞转。 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昂首一跃,跳到半空,朝云端撕声咆哮。 西风脱离地面,往上空席卷,气势若山呼海啸。 音息飞刀疾如暴雨,纷纷而下。 西风如海,皓皓凌空。 月轻言感叹一声后,摇了摇头道:“终究还是差了些气势!” “就气息的运用,在整个夜月练息境,虫二狼和二狼组合的西风烈,已臻至气息练息境之巅峰。” “‘燎原’只是残曲,况且此部分仅为序章,即使她对‘燎原’残曲的领悟已经出类拔萃,但以此挑战大气磅礴的西风烈,实为不智!” 果然,音息飞刀,刀身未到,音光先至。 二狼西风呼啸而上,形同巨兽,一张口就将音光吞没了下去。 音息刀锋尚未与气息刀锋兵刃相接,气势之强弱却已经泾渭分明。 青云布衣对乐律不通,但器息催生出来的器势感知并无差别,捕捉到战局中态势的器势优劣,对他并不难。 “残曲终究只是残曲,再如何演绎,气势也是残缺的。” “这是‘燎原’无法弥补的缺陷,比起虫二狼的西风烈,她差在了这一点,也就差在这一点!” 云小韵音息一击倾盆,全数耗尽,若“燎原”无功,唯有束手待毙。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不管云小韵接不接得下西风烈,都已经败了。 即使新晋练息境巅峰,但要想抗衡西风烈也是不可能的! 虫二狼傲然独立,衣袖飞舞,小扇器息滚滚而动。 少年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院中大树临风飘摇的树枝与潜伏土中的树根蠢蠢欲动。 一旦西风烈席卷燎原,那么他就是云小韵最后的屏障。 枝叶疯狂飘摇,大树在风中来回摇摆。 大树的防御能否完全抗住虫二狼压迫下来的风山刀浪,少年心中并没有底。 但是不管有没有底气,云小韵已经把虫二狼逼到了极致,少年也就没有了退路, 若风山刀海来,唯有硬着头皮强抗。 云小韵在决定破釜沉舟之时,就已经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托付给了他。 这种默契的托付,让他心中倍感欣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异常沉重的压力。 而这,或许正是虫二狼所希望的。 如果一举击败云小韵,同时击溃少年的防御,那么,月牙镇眼前所剩的战力,也只有夜月萧叶一人而已了。 仅凭夜月萧叶一人,再如何抵抗,在他这样的练息境巅峰面前都只是徒劳。 如此,大局必定! 思念至此,虫二狼不由心潮澎湃,战意凛凛。 二狼感应到虫二狼的气息,气息风刀蜂拥,席卷而起,射向天空。 虫二狼气血沸腾之际,再次看了云小韵一眼。 抱歉,我已经警告过你。 我既已出手,便不会留情,哪怕你是个女人。 对你而言,这是必败的结局,既然你做了这样的选择。 那现在,也只有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恶果。 在他远望云小韵的时候,云小韵并没有留意他的目光,而是双目仰望天空。 一曲的苍凉,在亲眼看见落木陨落的悲愤中,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也就在那一刻,燎原的曲意得到了升华。 练息境巅峰,在这个契机下瞬息成功破阶。 在音息倾囊而出之后,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无论胜败,已经无憾! 至于生死,交给少年便是。 第57章 星火 一曲燎原,行云流水,意至,兴至! 倾尽全力之后,或胜或败,她已经不在意了。 相反,对自己的表现,云小韵十分满意。 天空中,二狼已经吞尽音光,琴音随之消失,四周一下变得异常寂静。 只见气息风刀从风山踊跃而出,乍看上去,好像一群群飞鱼冲出海面,射向失去音光后,黯淡下坠的片片音息飞刀。 音息飞刀黯去,云小韵的眼光却反而突然明亮了起来。 因为,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器息正悄无声息地融入进她的音息。 那是落木的曾经融入过火息的器息! 躺平在地上的落木动了。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他等到的最佳融息时机。 他释放器藏中早就按耐不住的黑缝器息,与斩铁之中的火息相融,脱剑而出。 云小韵感觉到了落木的融息。 她的目光没有偏移,但她在感觉到落木器息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他的生机。 虽然被风刀穿心而过,但落木还活着! 虫二狼瞥见云小韵的眼光,隐隐之中莫名产生一丝不安,但这种不安在他心中只闪现了一下,就迅速灭去。 无论如何,二狼碾压噐息音刀的趋势已成,这种情形之下,云小韵断无翻盘的可能! 作为对手,此刻,云小韵似乎忘记了虫二狼的存在,或者说,此时,她根本不在乎虫二狼。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正在全心去感受落木融入的器息。 音息微微悸动了一下,这一下轻微的悸动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无暇其它。 这种感觉,是刚刚熟悉起来的那种被落木火息相融后的微妙感觉。 天空黯淡,渐渐无光,音息飞刀仿佛被淹没在浓浓夜色里,杳无声息。 但云小韵刚亮起来的眼神并没有随之黯淡,反而变得愈加明亮起来。 因为,那种熟悉的融息感觉正变得越来越强烈。 由她这个练息境巅峰发出的燎原散发出的是器术的器息。 落木能融她的一把音刀,那,可能融合燎原之息? 心生的那一丝希望,原本若有若无,但随着云层之中融息的感觉越来越强,她似乎看见了某种可能。 这种可能让云小韵明亮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这种期待是真实的,如果它到来,或许形势将发生逆变! 虽然她还不能确定这个期待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但她感觉到它一定会到来! 直到被遗忘了的落木一剑刺向空中,融入燎原之中的火息腾出一点火星。 云小韵看见云端燃起的那一点微弱的火星。 霎那,她整颗心都跟着火星亮了起来。 一曲燎原,从起音到落尾,酣畅淋漓,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点缺憾隐隐压抑在云小韵心头,也无形中体现在了她弹奏出的曲风上。 这一点,月轻言明显感受到了,夜月萧叶也感受到了,就是不谙音律的青云布衣也感觉出来了。 原本,云小韵的想法和月轻言是一样的,她也以为这点缺憾是源于序章残本的原因。 可就在星星之火被点燃起来的那一刹,她突然明白了,渐入她意的燎原中那点缺憾与残本无关。 它缺的其实是那一点点星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方是燎原的真正曲意,也是序章真正的开始! 星星之火,落在云端,看似微弱,却似一根火柴,掉入进油海。 天空从一粒微光初现,瞬息迅速扩散,如朝日浮出云海,光芒万丈,又如夏日夕阳,火烧了一片云海。 阴霾尽数散去 天,亮了! 红艳艳的火光,从天空往下迅速蔓延。 下坠的音息飞刀,一叶叶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音息飞刀,从西风形成的巨兽嘴口中刺杀下去。 巨兽的风口,在熊熊烈焰中涣散 图穷匕首见,风落见刀山。 涣散的西风下,气息风刀并没有因此止步,依旧浪涌而上。 短兵相接,火艳艳的音息飞刀与浪滚的气息风刀针锋相对,纷纷碰撞在一起。 报废的音息飞刀与气息风刀涣散成噐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层火海气浪。 气息风刀扑向火海,音息飞刀射向气浪。 气浪渐渐平息,而火海汹涌如潮 气息风刀射尽,烈焰音刀从火海中出来,穿透气浪。纷纷扬扬,潇潇而下,射向半空中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 黑白相间的巨型风狼无法避开所有烈焰音刀,被射中之后发出一声嘶嚎,从空中滚落,黑白离分开来,一黑一白两头风狼滚落荒原,全身上下布满了刀伤,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什么! 月轻言心头大震,从脑后放下双手,拍到桌面上,身体一下从桌面弹起,扒在窗口,仰望音息飞刀之上烈焰熊熊,火光如荼。 燎原!这才是真正的燎原! 不,是燎原残曲的燎原序曲! 这才是真正的燎原序曲应有样子吗? 星火燎原,竟完全击溃了气势汹汹的西风烈! 虽然一直不希望虫二狼赢得太快,不,虽然我甚至不希望虫二狼能赢,但,这也他妈的也反转得太快,太出人意外了! 妈的,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赌运变的如此之好,天从人愿。 他妈的,天遂人愿! 他妈的 月轻言一时惊喜交加,心中悲欢齐鸣,五味杂陈。 喜是有的,惊却也是被惊到了,只是不知该喜多一点还是该悲盛一些。 青云布衣似笑非笑地盯着月轻言道:“我听说,赌局之外,常有些乌鸦嘴,虽然令人讨厌,却往往所言所断都能一一应验,说的就是你。” 很明显,他很享受月轻言此时的窘态。 月轻言没有理会青云布衣的嘲讽,他的目光依然紧紧注视着大院。 黑白二狼坠落之后,挣扎了几下,终于晕死过去,虫二狼手中的小扇随着越转越慢,最后,彻底停止了下来。 身在战局之中,他此时心中的震撼,远甚于月轻言。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云小韵是音息师,这点确定无疑。 虫二狼十分确定,西风烈明明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燎原之中的音息。 刚才形成战局逆转的,绝对不是云小韵倾盘而出的音息。 被反制的源头毫无疑问来自新生出来的火息,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融入云小韵音息之中的火息。 可即使云小韵是万中无一的御息师,也不可能从音息中无中生有,生出火来。 看着双目茫然的虫二狼,云小韵像是在解释,又像在感叹,道:“燎原并非单纯的音息术。” “音火相融才是它真正的曲意,所以,燎原从来不是练息术,它是御息术!” 所以,火息并非来自云小韵,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位火系练息师。 西风烈不是败在云小韵的音息燎原,而是败在了音火相融的御息燎原! 可现场之中,能与云小韵瞬间融息,而且融的是火息的,唯有落木。 一种不好的预感令虫二狼心中一悚,他下意识地将眼中余光转向镇衙衙庭门口。 衙庭门口,不知何时起,被他射杀倒地的落木居然又站立在了那里,他双手握住斩铁,斩铁身上炎火燃燃。 怎么可能?这厮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他的胸口上看不到任何伤口,好像从没有被射中过。 虽然虫二狼十分确定自己发出的风刀百分百地刺穿了落木的心脏,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落木的心脉断了还没死,但这一切,在这一刻,对虫二狼而言,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抬头仰望疾风骤雨一般,煌煌而落的烈焰飞刀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虫二狼心中苦笑一声,原来如此! 虫二狼看着落木的眼神与说话口气里都充满了震惊:“原来你才是那个真正完成融息的御息师!” 一直先入为主地自以为云小韵是御息师,这是多大的判断失误啊。 对虫二狼而言,这个失误,足以致命! 第58章 启蒙 抬头仰望空中,烈焰音刀纷纷而下,虫二狼内心苦笑不已。 二狼一散,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所以,他没有做任何挣扎。 他败了,失败者是一定要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的。 正如他对云小韵所言,覆水难收,这是失败者必然要承受的后果。 烈焰音刀一叶一叶从身边掠过,火焰撩过头发,衣装,发出烧焦的气味。 早闻夕死,对虫二狼而言,最后一刻,能明白败于何处,虽死却心安。 终于,一叶烈焰音刀穿体而过。 烈焰音刀落尽,如云烟散去,四周残留着火焰炎烧过的味道。 虫二狼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脸色茫然中带着些许惊讶。 如此一击,我居然没死! 以御息师的控息能力,在完全控制了局面的情况,要取他之命,轻而易举,不可能存在这种偏差上的失误。 虫二狼暗暗感受了下伤口,烈焰音刀所伤位置在身体器藏。 器藏已经被飞刀刺穿一个小孔,藏息完全涣散。 幸运的是器藏穿孔,器脉却未被切断。 可即使如此,没有个月,要想修复器藏,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此,他虽然此时已经无力再战,但性命却是无忧。 一手握住伤口,一手收回黑白二狼,虫二狼眼光转向落木,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落木同样曾被他一刀刺穿,不同的是,那一刀,是完全致命的,虫二狼没有给落木留下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但落木却并没有死,眼前看起来的状态,体表之上,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出来。 而刚刚刺穿他的那一刀,显然留了余地。不仅没有要命,即使刺穿龙他的器藏,也只破了藏息,并没有切断器脉。 这样,只要安心调养,假以时日,器藏依然可以恢复重聚。 虫二狼盯着落木,用沙哑的声音道:“为什么?” 落木收敛器息,道:“你不想杀伤云小韵,所以,我也不杀你。但你刺我一刀,我也要还你一刀,这样才算公平。” 破了器藏的虫二狼,已经战力全无。这对落木来说,够了。 非必要,无关生死。 虫二狼默默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俯首道:“多谢!” 说完,抬头朝春风楼茶楼方向望了一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拖着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大院外走去,边走边竭力扬声道:“我,虫二狼,认输!” 月轻言望着虫二狼这一头受伤的野狼慢慢远去,渐渐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感慨一声道:“真正的御息师居然是落木那小子!” “早该想到的,阴顷灌顶而入的那一刀,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蹊跷在哪里。” “只是,当时都把注意全都放在了云小韵身上,因此就忽视了那小子的存在。” 虽然事出意外,青云布衣却并没有像月轻言和虫二狼那样感到震惊。 对落木,他骨子里除了有些看他不起,还有几分厌恶。 在他看来,对夜月这一场的挑衅,就是因落木而起。 不过,即使如此,夜月与月牙的战局一开始,他就从没有真正轻视过落木。 正如虫二狼所言,他不轻视任何对手,哪怕对手手无寸铁。 青云布衣缓缓放下杯子道,手指轻轻柔柔地转动着杯子:“这个结局,可能如你的意?” 他的内心虽然说不上震惊,但在刚才要说没有惊讶,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在情绪上表现得波澜不惊。 自始至终,他没有轻视过落木,但也没有重视过落木。 月轻言已经从震惊后的短暂失控后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轻笑一声,道:“如意!” “这样一来,海坊中的浮筹落筹一定会发生不小的变化。” “我没想到虫二狼会输,更没想到他会输得如此彻底。” “但,这对我的赌局而言,是好事,大好事。” &34;如此才能骗出足够多的筹码。被骗出的筹码越多,自然获益越是丰厚。” “在保障筹码无险的前提之下,意外,当然是越大越好,这样的赌局才是最理想的赌局!” 青云布衣冷冷道:“按你所言,若你再放点水,继续输落一局,岂非能获益更多?” 月轻言佯装作愕然,一笑道:“我们月家子弟在外做生意,一直奉行一条家族中的无上法则,不知青云兄可曾听说。”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愿闻其详。” 月轻言道:“只赚有命花的钱,这就是月家生意的无上法则。” “你以为,若我刻意放水,宫后娘娘可会放过我?” 青云布衣淡淡道:“我不知宫后娘娘是否会放过你,但我知道王上一定不会饶过你。” “哎!”月轻言叹气一声,道:“别人拼命,是为自己谋利。而我拼命,却为了让别人获益。这苦,我跟谁说理去。” 院中大树底下,云小韵脸色略显苍白。 最后一击,倾尽全力,她的器息已经完全耗尽。 原本还不觉得疲惫,此时虫二狼主动出局,悬在心头的发条一松,疲倦感反噬过来,顿时觉得全身脱力。 虽然如此,但能拼掉虫二狼出局,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完全可以接受。 此时,她心中方才明白芒琴为何给她准备了‘燎原’。 这一曲燎原与其说是为她准备的,还不如说是为落木准备的。 没错,‘燎原’是音器师进阶练息境巅峰的练习曲,但从刚才的现场看,这一曲‘燎原’已经成了落木御息的启蒙。 从这种意义上看,‘燎原’对御器师融息练习,尤其是初习融息的练习,一样适用。 云小韵的这点感悟,对落木就是更为直接的切身感受。 在云小韵引导他第一次融息的时候,他还没有明白她的意图。 等他第二次被引导的时候,他开始明白了她的意图。 领悟了云小韵的意图之后,到了第三次融息,就已经不是云小韵在引导,他直接控制了融息。 对云小韵而言,她这一战的收获,拼掉虫二狼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她的一曲燎原,启蒙了落木这个御息师。 战士已经扶上马,以后如何驰骋疆场,就要看你自己了! 云小韵缓缓收起焦尾琴,十分娴熟地背在身后。 撩去眼前零星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朝衙庭里远远望了一眼并排而坐的夜月萧叶与少年。 最后把眼光落在落木身上,语重心长道:“保重!” 落木没有说话,朝她默默点了点头。 云小韵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大院,飘然离去。 第59章 聊聊 眼下形势,云小韵已经倾尽全力,再留下来,不仅对落木他们没有帮助,相反,只会成为拖累。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走出了镇衙大院。 至此,夜月三人出局,月牙镇出局一人,对海坊赌局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已经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黑马战绩。 形势比人强,即使不愿相信,但对赌局的新一轮重新评估还是在海坊赌客之中悄悄地展开了。 跟夜月出场的前三位不同,月轻言是踏着轻快的步伐,悠哉悠哉地逛进大院的。 没了云小韵的镇衙大院,显的有些冷清。 一棵大树孤零零的,落木形单影只地立在镇衙衙庭门口。 月轻言朝他微微一笑,露出人畜无害的迷人笑容,朝他打了个招呼,道:“那个,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落木小兄弟?” 这人模狗样的家伙,一上来就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 落木看了月轻言一眼,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道:“既知我大名鼎鼎,还敢前来应战,你胆子不小啊!” 月轻言闻言一怔,心道:我勒个去,来月牙镇前,谁知道你啊。 这小子自来熟啊,我不过客套一下,自己就顺着杆子爬上去了? 也罢,刚和青云布衣聊得我头痛,爷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小主掰扯。 图的就是一个轻松! 他对落木招了招手,道:“胆子大啊胆子小的另说,来,来,来,落木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呗。” 落木犹豫了下,上前两步,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何事?” 月轻言也上前一步,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公子月轻言,嗯,夜月月家听说过的?” 见落木眼神有些茫然,为免尴尬,月轻言赶紧补上一句道:“月家身为夜月四大家族,落木兄弟定是知道的。” 落木哦了一声,没有驳他面子,随声附和道:“原来是月家公子。” 嗯,嗯,小子还算上道,没给我难堪,也没像青云布衣那般动不动就把话聊死。 月轻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你看啊,云小韵已经下场,你,虽然有御息师的异禀天赋,但已经无息可融。” “兄弟我不才,却已是月家练息境巅峰。你已经连战几场,这样再打下去,于你可是多有不利啊。” 这位公子哥想打个什么主意? 落木打量着月轻言,道:“那又如何?” 月轻言道:“我看兄弟你甚有眼缘,咱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有一法,可不动手就平息你我之间的干戈。” 落木道:“说来听听。” 月轻言道:“棋手对局,可对拼一子。” “不如你我相泯一笑,握手平局,各下一场。” “以后胜负交给别人就是,如此,你我把手言欢,一块喝酒去,岂不快哉?” 原来是想直接拉我出局,落木道:“我不过练息境初阶,而且之前消耗不少,若拼掉你这位器息全盛的练息境巅峰,你岂非太亏了。” “你身为月家公子,代表夜月出战,如此放水,回去定不好交代。” “我见月兄也是甚有眼缘,若月兄因此受过,我心不忍啊。” 月轻言摆了摆手,摆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道:“一眼为善,你我一见如故,吃点小亏,又何需放在心上。” “若落木兄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下了场,这和酒由你请便是。” 落木指了指放在衙庭桌上的猴儿醉,道:“喝酒随兴,何须下场,兄弟我刚新得一罐好酒,正好可以请月兄一品。” “那可是上好的猴儿醉哦。” 说到酒,衙庭之中的少年舔了舔嘴唇,随声附和道:“岂止上好,简直极品。” 得,我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倒过来拉我下水。 月轻言一愣,尬笑一声道:“此酒闻着酒香浓郁,定是好酒,只是为兄我酒力尚浅,怕忍不住一时贪杯,喝着喝着就醉了。” 落木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道:“不怕不怕的,月兄要是醉倒在这里,小弟我定将月兄送回好好休憩。” 我去,你这是想直接把我喝下场。 眼看说不动落木,月轻言不知不觉中也随着落木眨了眨眼,道:“酒定是要喝的,不过啊,今日与小兄弟一遇,棋逢对手,不讨教一二,难解技痒。” “不如你我先练上几个回合,练过再喝,酒兴更浓。” 这小子倒也滑头,落木点了点头,道:“也好,那酒先留着?” “先留着。”月轻言退回几步,做了一礼,伸手亮出一把剑来,剑光莹莹如波光闪烁,脸色不复来时轻佻,道:“宝器醉蝶,请赐教!” 落木也正色回了一礼,一挥手中斩铁道:“宝器斩铁,请指教!” “斩铁?”月轻言脸色微现异样:“你手中的居然真是斩铁!” 斩铁虽刀锋第一,却无法入器,因此被公论为器藏枯竭而闻名的第一废器,可它又偏偏出自炼器第一的莫铁匠之手,所以在练息师中早被传得人尽皆知。 虽说斩铁废名远播,但真正见过它的却没几人。 月轻言不禁好奇地端详起落木手中的斩铁。 月轻言手中之剑,名为醉蝶,剑气一出,满院芳菲,自然可见其中器藏之充沛。 经历了与云小韵的两次融息后,月轻言原本预料,落木之藏息至少损耗大半。 之前欲与落木对拼一子,其实也只是带调侃式的试探,并非完全当得了真。但若落木同意这个提议,对他,对夜月方来说也并非不可接受。 毕竟,一名御息师的存在,始终是个异数。 刚得知落木所持的居然真如情报所述,正是斩铁。 如此算来,落木的器藏藏息就算没有殆尽也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的情况下,若落木顺驴下坡,欣然接受拼子提议,那是在情理之中。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落木毫不犹豫就直接拒绝了。 现在在月轻言看来,落木之前的拒绝毫无道理。 对练息师而言,噐息是基本的持仗。 一名器息耗尽的练息师,与常人无异。哪怕你是御息师,也一样难为无米之炊。 芒种为知名的第二废器,但有了夜月萧叶座下的轮椅辅助,器息得以反复加持,弥补了其本身器藏不足的局限。 夜月萧叶也正是凭借这一手,出乎意料地干掉了宫城。 莫非,莫非落木身上也带了什么可以加持藏息的宝器? 毕竟骷颅坊最近在月牙镇开市,莫铁匠本人就身在月牙镇中。 况且,况且斩铁本就出自莫铁匠之手,这种可能并非只是臆想。 如是,落木直接拒绝了与他平手的提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60章 问题 月轻言的目光从落木身上扫过,同时在落木身上扫过的,还有刚才从醉蝶中散发出去的器息。 扫过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并没有发现落木身上还有另外的宝器。 这个结果不仅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更加谨慎甚至紧张起来。 正如之前没有识破落木御息师的身份,直接导致了阴顷与虫二狼的败局。 未知的忧患,往往更甚于已知的恐惧。 宫城死于无视了夜月萧夜的轮椅。 阴倾的死和虫二狼的败,都是因为忽略了落木这个场上真正的御息师。 如果真如所料,落木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然不足为惧。 但如果我和前三位一样,错过或者忽略了什么,那么我也可能成为第二个虫二狼,甚至是第二个躺下的阴顷。 横竖没看透,这小子都他妈的是一个什么对手? 思虑之间,月轻言与落木两人都在下意识地打量着对方,谁都没有动。 良久,月轻言放下眉头,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道:“落木兄弟,请!” 如果看不清对手,那就让对方先露出破绽,只要出了手,再好的隐藏和掩饰最终都会把破绽抖露出来。 月轻言放下了眉头,夜月萧叶的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众人在心中纷纷质疑虫二狼的那一刀是否真正刺穿了落木的心脏的时候,只有他没有怀疑。 从他所在的角度上,确确实实地看到风刀从落木心脏穿透而过。 那一刻,他的心中或有些许担忧,但并没有感到紧张。 因为,在场众人中,只有他知道,在小青山上,身为南八白狼的白姨,已经将自己的血牙馈赠给了落木。 拥有了南八白狼血牙的庇护,这样的伤害对落木而言,至少不足以致命。 所以,当落木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的人。 真正让他有些感到意外的是,落木居然还拥有御息师的天赋。 未曾练息,却能已能运器,落木的这个超脱练息师常识的能力一直困惑着夜月萧叶。 这一刻,他突然豁然开朗,难道是因为落木御息师独特的体质天赋么? 至于发现自己竟然拥有御息师的独特天赋,其实落木当时心中的震惊其实是丝毫不亚于旁人。 一直以来,穿越到这个世界,除了带来穿越前的记忆,他自觉与普通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是穿越之后的体质开始觉醒了吗? 当云小韵第一次直接将音刀送到火焰上,试图借助火焰的时候,斩铁上烈焰不分敌我,无差别地直接焚烧了音刀。 当云小韵又一次尝试选择在火焰中送上音刀的时候,他器藏中的球体黑点开始形成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缝隙,他从火焰中感受到了音刀的噐息。 斩铁器息在火焰中给音刀腾出了空间,在黑点器息的作用下,音刀在斩铁器息的呵护下顺利生成。 可惜当云小韵试图操纵音刀的时候,附着的火焰照旧焚烧了音刀。 那一刻,落木分明感应到自己的火息并不抗拒云云小韵的音息,两人的火息与音息已经融合,但火息并不接受云小韵的操控。 而这一点,云小韵似乎也同时十分默契地感应到了,而她送上这一刀的目的也并非是要自己运用融息的音刀,而是在启发和引导落木操纵融息。 第三次,当音刀再次浴火生成,云小韵并没有动。 落木知道,她是将融息后的控制权,完全放给了自己。 音息与火息相融后生成的浴火音刀,既不是音刀,也不是火刀。 它是两息融合之后的烈焰音刀,是一个新生的器息形态,一个完全的独立体。 蛇无头不行,而蛇两头亦难行。 这个新生的独立体,虽然由两息融生,但御控者只能是一人,它也只认一人。 落木方入练息境初阶,云小韵练息境中阶,若要选其一控制融息,按境阶优先原则,云小韵自然是优选。 但落木不是一名普通的练息师,而是一位御息师。御息师在融息中,对融息的掌控处在跨越境阶的第一优先序列。 被融息的云小韵,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在两人的默契之下,落木开始尝试直接掌控融息。不想,融息而成的烈焰音刀一念即应,操控起来如行云流水,或发或收只在一念之间。 事情的开端,其实并非为了融息。 落木的火息正好克制了阴顷的阴息, 云小韵的初衷是想借他的火息淬炼一下音刀,以此加持,克制阴息。 只是,这个临时一闪的念头付诸实施的时候,他们发现彼此的火息和音息居然有可以融合的迹象。 这对于两位同在练息境的练息师而言,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御息师存在。 两人在暗暗吃惊的情况下彼此做了三次默契的融息尝试,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看着月轻言故作礼貌的样子,落木心中明白,御息师的底牌一经暴露,这张临时爆发过的暗牌就被翻开,成了明牌。 月轻言现在对落木的一举一动都怀有戒心,他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是三思而后行。 从被无视,到被过度重视,这让落木有些不适应了。 他正要开口,少年的声音从身后的衙庭中传来:“二位且慢动手,可否先容我与落木小聊几句?” 落木和月轻言神情微微一滞,刚刚提起的紧张气氛,莫名都松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衙庭。 少年自倒了一杯猴儿醉,顿时酒香四溢。 月轻言微微一笑,赞道:“果然是好酒。” 少年也笑了笑,一口闷了下去,脸上泛出一丝红晕。 放下酒杯,他两眼盯着落木,道:“落木,我有些个疑问,不问明白,心中不快。” 有什么疑问是这时候必须问的? 落木没有说话,默默地等他说下去。 少年依旧盯着落木的眼睛,一脸郑重地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何而战?” 月牙镇这一场约战的缘由,短短数日,已经传遍夜月与月牙镇,但落木知道,少年真正想问的并非只是缘由。 少年见落木并没有急着回答,又接着问道:“为月牙镇?” 落木目光微凝。 少年接着道:“如果是为了月牙镇,月牙镇归辖夜月,难道月牙镇就不是月牙镇了吗?” 落木也一脸郑重地回答道:“月牙镇依然是月牙镇,但如果月牙镇归辖夜月,月牙镇将不再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 “我们要守护的不是月牙镇,而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我们是为了月牙镇人的月牙镇而战。” 少年想了想后又道:“月牙镇人的月牙镇么?” “月牙镇即使不属于夜月王,难道不该是属于某位大人的吗?” 落木笑了笑,没有反驳:“你说的没错,月牙镇当然属于镇长大人,因为镇长大人就是月牙镇人啊。” 少年揣摩着落木的话,沉吟中,心头微微一震,隐隐明白了落木的意思。 少年又低头想了想,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那么,我可以成为月牙镇人吗?” 落木想了想,用意味深长的声音徐徐道:“月牙镇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 少年面露微笑,伸手一招,院中大树收缩起来,变回原来手杖模样,飞到他手里:“我明白了。” “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们继续!” 少年手握木杖,双目微闭,不再说话,默默恢复消耗的藏息。 看来,刚才的三场下来,他消耗掉的藏息也不少。 第61章 消耗 院中,落木还了月轻言一礼,随手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轻言没有再客套,他缓缓递出醉蝶,剑身泛出淡淡的五彩光芒:“我即代表夜月操戈,定当全力以赴。” “虽你我一战难免,但若有不济,你可随时弃子认输,我自定会停手放过。” 落木微微一笑道:“多谢。” 果不出所料,月牙镇这几人虽然战力超出预想,但少年心性,资历太浅,经验欠缺依然是他们最明显的短板。 战者,攻心为上;战者,可以输阵,但不可输势。 落木接受了他看似的好意,就已经不知不觉在战斗的意识中埋下了随时可以弃子认输的念头,战意未战先损。 如此,未战,气势就已经落了一截。 月轻言正心中暗自腹诽,却见落木随后提起斩铁,道:“但是,不必!” 月轻言心头一愕,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少年意气,有志气哈。” 不复多言,醉蝶的剑息在他手中幻解,化作一只只纷飞的彩蝶。 彩蝶五彩斑斓,翩翩起舞。 落木暗皱眉头,没了云小韵的支援,对付这种群攻,不仅难防,而且消耗巨大。 这种态势的攻击,不管是不是月轻言刻意为之,都击中了他现在的软肋。 举世皆知,斩铁器藏有限,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短板。 而对练息师而言,最忌的就是战未停,息已尽。 这一战,对月轻言而言,能不能赢,不重要。 在他内心深处,他甚至是希望落木能胜出。 当然,他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上了场,他必须全力以赴,这不仅是对宫后娘娘的交代,也是对夜月的交代。 消极应战,偷偷放水,瞒不过茶楼上的青云布衣,更瞒不过宫青柳和夜月幕一,因此导致的严重后果,他承受不来。 眼看着扑面而来的缤纷蝶群,落木心里暗暗喊了一声麻烦。 可不管有多麻烦,他都必须面对。 咬牙发动器息,火焰从斩铁剑身燃烧起来。 靠近落木的噐息彩蝶遇上火焰,纷纷坠落。 可是,彩蝶犹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撑不了一会,一只彩蝶从火焰中冲出,飞掠过落木的手腕,被刀削皮肉的诡异刺疼感顿时传遍全身。 落木呲牙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手腕,刚才彩蝶飞过去的位置上,留下一条细长且深的伤痕。 这彩蝶的羽翼居然快过了普通刀锋,而且被它刺伤过的疼痛感比起寻常刺痛疼上三倍不止! 手腕上伤痕很快自动愈合了,但刺痛感久久不退。 月轻言眼神微凝。 已经见识过虫二狼的风刀刺穿落木的心脏而不死,再次如此近距离亲眼看到落木的自愈,他的心里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传说之中的愈伤宝物,脱口而出道:“难道你的身上融了南八白狼的血牙?” 落木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在他这个境界,能做到如此速度的自愈,除了南八白狼的血牙,也没有其它了,这点现在已经瞒不住,也无需瞒了。 月轻言道:“没想到昔日群雄围攻而不得的南八白狼的血牙,最终却落到了你的身上!” “难怪,难怪你明明器息将尽,依然不退。有这样的宝物做保障,伤你容易,杀你却是太难。” “但如果这是你最后的底牌,月牙镇还是必输无疑的!” “因为夜月的目标并不是你。” “落木,只要你的器息耗尽。不管你是生还是死,对战局都造不成任何影响。” 无息可用的情况下,仅靠拳头和破铜烂铁是没资格参与练息师之间的争斗的。 所以,我并不需要杀你,只要耗尽你的器息,你就已经败了。 这是一个不需要对你隐瞒的阳谋战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但你依然改变不了结果。 落木当然明白月轻言所言之意,也知道月轻言彩蝶群攻的目的也就是为此。 相比而言,蝶群纷飞,这对醉蝶的器息消耗并不算很大,但落木要想防住这纷纷扰扰的攻击,需要损耗的器息明显远甚于月轻言。 我耗得起,而你不行。 如此,要击败你并不难,我需要的不过是慢慢耗尽你器息的时间。 而这需要耗费的时间,月轻言相信不需要多长。 可惜了,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样,我的钱袋也会鼓一点,再鼓一点。 眼看着火息在渐渐枯竭,落木额头冒汗,我的噐息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神识又一次下意识地深入到斩铁之内。 斩铁之内,被猴十三的黑炎砸出的深坑中流淌着红如岩浆的熔液,表层的溶液燃烧成火焰。 火息从这些在溶液上燃烧的火焰中冒出来,沿着火云术纹的轨迹源源不绝地冲出斩铁。 落木的意识在熔浆深坑旁落下,他知道红艳艳的熔浆下面就是斩铁的火息器藏所在。 随着火息越来越多地抽离,支撑外流器息的熔浆也变得越来越浅,红艳艳的熔浆的下面浅显出锃亮黝黑的浓浆。 按照火息消耗的程度,噐息应该枯竭得更快才是。 如若传闻所言,斩铁是闻名的第一废器,那它的器藏应该比芒种还要小。 夜月萧叶一招斩杀宫城,其中器藏就几乎耗尽。 而斩铁两次融息,先灭阴顷,再败虫二狼,其消耗的器息,绝对比芒种的消耗只多不少。 可现在看来,斩铁之内的火息器藏,虽然有些捉襟见肘,但并没有枯竭之相。 落木定睛仔细观察此处深坑,只见深坑熔浆中心有暗流默默涌动。 涌动的暗流在深坑中央形成一朵黑色的浆花,黑色浆花涌到熔浆表面,化成双倍数量的红色熔浆。 这好像是一汪山泉,泉底有泉水从泉眼源源不断地流出。 只是,熔浆暗流涓涓,黑色熔液的流水并不大。 不过即使如此,也在不停地补充着火息的消耗。 正因为如此,器藏中的噐息容量虽然在下降,但有了暗流源源不断的补充,下降的速度明显减缓。 落木心头一震,这难道就是猴十三所说的种器的缘故吗? 如果,如果我压低火息的消耗速度,让火息消耗与暗流补充的火息流速一样,那器息就能一直保持住平衡。 如此,月轻言消耗我器息的意图,未必有用。 一念至及,落木暗暗调低火云术纹流速。 火息流速减缓,斩铁剑身的火焰也跟着变小了下来。 第62章 刀割 当深坑中的噐息溶浆不再下降,也不见增多的时候,落木就将火云术纹的流转速度固定了下来。 在这种状态下,噐息在斩铁器藏之中的消耗与补充达成了暂时的微妙平衡。 虽然飞扑过来的器息彩蝶,遇上斩铁冒出的火焰就立即被焚落下来,但火息被刻意减弱之后,能漏过来的飞蝶数量也跟着渐渐增多了起来。 这是火息减少后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彩蝶的双翼又细又薄,宛如一片片极薄的刀片,锋利无比。 每一只彩蝶飞扑过来,掠过落木的身体,身躯如被片片刀割。 被切开的皮肉虽然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持,迅速就能恢复,但身上的衣裳却无法恢复。 没过多久,衣服有的如飞絮一般,飘落在风中,有的则丝丝缕缕地牵挂在身上。 此时的落木在外人看起来既狼狈又凄惨。 对落木自身而言,除此之外,还有外人难以体会的浑身彻疼。 除了落木,唯一能体会那种痛苦的,只有月轻言,他盯着落木道:“就算蝶翼的伤痕能够恢复,但切肤之疼的感受却依旧是真实的。” “落木,你坚持得越久,疼痛得就越久,这种凌迟的痛苦,不是你这样年纪的少年所能承受的,你确定还要坚持下去吗?” 落木一边继续挥舞着火焰抵挡蝶群,一边道:“当你的器息耗尽,你会认输吗?” 月轻言闻言一愣,旋儿笑了起来,道:“我和宫城、阴顷、虫二狼不同,我只比输赢,不拼命。” “所以,我会的!” 落木疼得咬牙切齿:“那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月轻言收起刚挂在脸上的笑容道:“如果我是今天夜月第一个进入你们镇衙大院的宫城,一定会当你是个白痴疯子。” “可若我真当你是白痴,那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白痴。” “想要耗尽我的器息,落木啊,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 落木呲牙,回答道:“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当然也是认真的。” 如果你想耗尽我的器息,并以此取胜的话,那么我只要维持住器息的平衡,也一样可以试图耗尽掉你的器息。 在场外人看来,即使落木所持并非噐藏极浅的斩铁,就是与月轻言手中的醉蝶相当,在经历过此前三战,尤其还融过息的情况,他的器藏显然已落下风。 以此而论,他刚才的话明显不合情理,但月轻言却不敢简单地把它当成痴人疯话。 有了前三局的前车之鉴,进场之前,月轻言就告诉自己,落木的一言一行,他都必须足够重视。 月轻言盯着落木手中的斩铁细细端详,犹豫着问道:“你确定你手中的宝器是斩铁?” 落木呲牙忍着痛点了点头道:“当然。” 月轻言哦了一声,心中暗道,如是,除了斩铁,他果然还有别的什么宝器么? 夜月萧叶的芒种有了轮椅的藏息加持,解决了芒种藏息不足的缺陷。 如果夜月萧叶可以,那么落木自然也可以。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月轻言脑海里。 虽然落木只处在练息境初阶,但其御息师的特殊天赋,不得不让月轻言心生各种遐想。 如果落木还拥有其他的宝器,那么消耗噐息取胜的策略,或许需要改变一下才行。 在斩铁开始收敛火息的时候,月轻言以为斩铁的器息正在逐渐枯竭,这正好符合了他之前的预判。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继续执行消耗落木器息的战术。 这种战术或许并不能立竿见影,快速取胜,但胜在稳。 如果器息枯竭,正常情况下,器息的衰减是短期不可逆的。 可斩铁的火息收敛到一定程度,就维持住了平衡,斩铁透出的器息不再继续减弱。 这个变化,月轻言敏锐地觉察到了,他正因此心生警觉,落木刚才的话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他心中的疑虑。 不管如何,如果落木身上还有其它加持的宝器,不同宝器之间藏息的加持是需要连接并且需要时间来加持的。 也就是说,哪怕隐藏得再好,只要两个宝器之间想要加持器息,在加持的时候,是不可能不暴露出来的。 可是,月轻言从一上场,就一直暗暗观察落木,并没有发现有加持宝器的宝器暴露出来。 如果落木并没有暗藏的加持宝器,那就是还有另外的宝器。 这个另外的宝器不是加持性,而是攻击性的。 几番推理之后,月轻言心中产生了一个新的判断,斩铁正在回光返照地垂死挣扎,器息已经濒临枯竭。 一旦器息耗尽,斩铁就会被随手抛弃。而落木对付他的杀招,应该说是他暗藏的另外一件宝器。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还偷偷暗藏了什么!月轻言默默压下剑柄,器息加速涌动,更多彩蝶蜂拥而出。 不信你会一直藏到连命都不要,加速耗尽你斩铁中的噐息就是! 落木见状,微皱眉头,斩铁的火息已经难以阻止越来越多的彩蝶。 虽然被彩翼的攻击过后的皮肉,很快就能重新组合自愈。 但正如月轻言所言,被切割的痛楚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虽然可以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但疼痛逼出的冷汗依然控制不住地从额头不停地冒出来。 月轻言道:“我刚开始练习醉蝶的时候,经常被失控的彩蝶误伤。” “我知道彩蝶切过之后的那种切肤之痛,很疼,很疼!这种中疼比起刀剑之伤要疼上数倍不止,而且久久不散。” “如果我是你,该是时候放弃斩铁,亮出你真正的宝器来决一胜负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有的话。” 落木呲牙咧嘴道:“如果没有呢?” “认输!”月轻言道:“你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落木呲牙咧嘴一笑:“就你这种程度的伤害,怎么就可能让我认输。” 他挥剑焚落临近的彩蝶,彩蝶越多,群攻就越是密集,但同时一次被焚落的数量也就越多。 如此一来,落木在承受更多痛苦的同时,也给月轻言带来了更多的器息消耗。 月轻言道:“你会的!如果你只有斩铁的话,你不可能承受得了醉蝶的伤害。” “相信我,那种片片凌迟一般的痛苦,没有人能承受得来。” 衙庭之内,少年依旧在闭目养息。 夜月萧叶再次从轮椅上拔出芒种。 月轻言的话音才落,便见一轮冰月迎面刺杀过来。 “月轻言!”夜月萧叶大喝一声道:“你别忘了,你的对手不只有落木。” 月轻言淡然一笑。 挥手间,一排彩蝶簇拥成一柄彩剑,与冰月在空中相迎。 蝶剑涣散,散如枯叶,冰剑亦破碎,破碎如屑。 第63章 决心 月轻言道:“夜月王家的寒冰术的确是水息高阶基础器术。” “但五公子方入练息境初阶,依我看,你现在掌控的水息所能完全掌控的范围出不了衙庭。” “月冰术这种器术凝聚成的冰剑出了衙庭就失去控制,要破这样的月冰,对我来说,并不费劲。” “而且,这样的冰剑,你一次又能出几剑?” 一剑!经过轮椅加持的芒种,如果要全力一击的话,所持器息仅能发出一剑而已。 而脱离衙庭后的器息月冰,以夜月萧叶现在的控息能力,无力继续控御。 这样的攻击,对月轻言的确构不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月轻言道:“五公子,要知道,你才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终极目标。” “虽然你有加持器息的宝器,但加持并非一蹴而就的。” “宫城给了你补息的时机,而我不是宫城,也没有他那么狂妄,更不像他那么愚蠢。” “若要攻击你,我绝不会给你补息的机会。” “所以,我若是你,一定会选择保留住芒种器息,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用它来保护自己。” “虽然那样程度的自我保护可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夜月萧叶闻言陷入了沉默,因为月轻言所言,他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这是一个完全有资格以实力来碾压自己的对手,在如此明显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掩饰。 我知道你有多少实力,我知道你有什么器术,我甚至可以帮你找出最好的攻击我的方式。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结果是,你依然会一败涂地!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的信心是否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动摇甚至崩溃? 略微沉默后,夜月萧叶缓缓抬起头,道:“一剑而已!” “如果我将所有器息保留下来,并救不了自己,那么,我为何还要选择保留?” “我不管一剑能否真正威胁到你,也不知道能否给落木多少帮助,但我要做的,我能做的,我必须做的,尽我之力而已。” 尽力而已,即使不可为,吾亦当为之! 你可以碾压我的实力,但你碾压不了我信心,更摧毁不了我要对付你的决心。 月轻言闻言心头微微一震。 有意无意地攻心,接连遭到落木的无视和夜月萧叶的反击。 心态无形中被反噬了,虽然不足以动摇月轻言必胜的信心,但他的自信不可避免地不再那么满满当当了。 落木衣裳褴褛,模样十分狼狈,但他内心的斗志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月轻言,我们能杀了宫城,灭了阴顷,击退虫二狼,也一样可击败你!” 月轻言冷着脸摇了摇头,道:“击败我?我承认你很顽强。” “但你再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何赢我?落木,你这是哪来的信心?” “御息师强在融息,但以你现在的境阶,没有充分的融息磨合,是不可能马上完成融息的,而我也不会给你任何融息的机会。” 落木也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牙齿疼得咯咯作响:“月轻言,你不明白的。” “我们拥有的不是哪里来的信心,而是对自己家园的坚守,是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不惜代价拼死一战的决心!” 月轻言眉头微微一皱:“坚守?决心?” 落木道:“月牙镇是月牙镇人共同的家园,对生活在这里的月牙镇人来说,家园不可破。” “对你而言,夜月是你们的国,对我们而言,月牙镇就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 “不管是谁,只要敢侵入我们的家园,我们必然也唯有与他血战到底!” “月轻言,对你们夜月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普通不过的纷争,但对月牙镇来说,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决斗。” “因为月牙镇人的家园不可破!” 因为没有退路,所以我们必须赢,为了赢,不惜血战到底! “打得过,得赢!”落木呲牙道:“打不过,也得赢!” “我们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月轻言,你可有?” 月轻言闻言心头一震,心道,这都他妈的什么逻辑?和月牙镇这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头,讲夜月的理是断然讲不通的了。 他佯叹一声道:“实力才是真正的硬道理,什么信念,什么勇气,什么决心,在实力面前全都是些芝麻浮云。” “落木,你得明白,打得过才会赢,打不过是不会赢的,这是常识!” “谈什么信念,表什么决心有用的话,夜月与你们月牙镇就不会有这一战了。” 落木一剑斩下,将靠近点彩蝶劈狠狠劈散出去,道:“月轻言,你以为的常识就能打败我们了吗?” 月轻言淡淡道:“当然!” 落木也淡淡道:“如果能,那我们就打破你们夜月的常识!” 算了,算了,这天聊不下去了!还是直接用拳头来说话。 月轻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剑柄猛地又往下一沉,器息涌动,化成更多彩蝶蜂拥而出。 斩铁的烈焰已经无法正面阻挡如此规模的蝶流,大量的彩蝶前仆后继地穿过烈焰,绕着落木四面纷飞。 彩蝶越来越多,落木如身陷江中,四周彩蝶仿佛江河中的漩涡流水绕着他川流不息。 蝶翼如旋转的刀片,在落木身上一片片地切割。 落木挥动斩铁,火焰来回燎烧,此时他已经无法护住全身,只能勉强护住几个重要要害。 身体其它位置,刚开始,被切开的皮肉还能马上愈合,到了后来,切开的皮肉刚开始愈合,就又马上被重新切开。 渐渐的,一些防御薄弱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都打到了这种程度,不要说落木,就是聚集在海坊里的赌徒,看着幻屏中的场景,都隐约感到一阵一阵的肉疼。 镇中的医务所中,江姨手中端着一杯水。 她面色如霜,目光盯着杯水,水面上浮现出镇衙的战况。 “胆敢如此欺压小木,我这就去杀了他,将他凌迟处死!” 月牙西舍。 平日嬉戏的红鲤不知潜藏到了何处,池水异常平静。 水面上同样浮现着镇衙中的战况。 老镇长,随手翻过一页书,平心静气道:“这是小木自己的决定。” 江姨咬牙切齿道:“人小鬼大,你这个老镇长都做不了他的主吗?” 老镇长幽幽道:“你不一样做不了他的主,何况我呢。” 江姨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在这期间,夜月萧叶已经先后挥出了三剑,不过这三剑与之前的一剑不同,他放弃了攻击月轻言,而是直击蝶群。 第一剑,直接穿过蝶群。 第二剑,勉强穿透蝶群。 第三剑,迅速淹没在纷纷蝶群之中。 毫无疑问,蝶群的数量和气息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夜月萧叶暗冒冷汗,他自付若是自己陷入蝶群的围攻,此刻恐怕早已经疼得晕死过去了。 渐渐的,在蝶翼越来越快的切割之下,落木的腿脚和手臂上,也开始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样下去,就算落木能忍疼坚持,他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啊 蝶群中,落木终于强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声。 第64章 让让 何苦呢? 月轻言心中暗叹一声,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继续催动器息加速释放出更多彩蝶:“落木,放弃!” “就算你的火息不灭,你也撑不过去。我欣赏你的坚持,你的倔强,但没有结果的坚持是毫无意义的。” 蝶流穿过火焰的空档,切在落木膝盖上,脚筋瞬间被切断。 落木单膝一软,半跪在地,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他嘴里却依旧十分顽强地蹦出一个字:“不!” 斩铁插入在地,支撑身体,器息一滞,眼看焰火转弱,落木猛地催动火云术纹。 火焰加速喷张出来,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火圈,将自己围在中央。 境阶的差距带来实力上的差距,境阶之差果然还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海坊中,几名原本正准备加码月牙镇的赌徒,默默在下注的幻屏面前收回了正要下注的筹码。 还没等他们转身离开,后面冲过来一个人。 那人不由分说分开人群,将一个沾满油渍的布包,推放到临时搭建的赌厅服务台上。 海坊的伙计,大多是临时从镇里招来顶用的。 负责服务落筹的服务生一眼就看出了那人,那人是张记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包。 张大包一手拿着一个油布裹起来的包,一手分开人群:“让让,让让,都给我让让!” 到了台前,他分开油布包,里面露出些许细软,碎银,还有一张店面的房契。 海坊台前的伙计带疑惑的眼神看了张大包一眼,问道:“张老板,你这是?” 张大包搓着手,带着几分局促的神情道:“这是我老张家的所有的家当,我赌落木赢,我赌月牙镇赢。” “我从没玩过赌局,不知道怎么赌,你帮我把这些全都换成筹码,我全都压上。” 海坊伙计皱了皱眉,好心提醒他道:“张老板,赌赌是可以,但咱犯不上把全部家当都压上。” “一次压光所有家当,要是赌输了,可要倾家荡产,连翻本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张老板,你好好冷静下来想想,想明白再来下注也不迟的。” 张老板涨红了脸,急道:“你给我压小木,压月牙镇!” “狗娃,你别管张叔,就听张叔的,给叔一次全压上。” 被他叫狗娃的海坊伙计用手指了指广场中最大的那块幻屏,压低声音道:“张叔,你先看清楚现在场面上的情况。” “落木就要撑不住了,现在的局势对咱月牙镇可是十分的不利啊,你怎么还敢压月牙镇?” 张老板听着突然就火了,他刻意放大了声音,气呼呼道:“不利?什么不利?” “狗娃,你以为张叔我自己没长眼珠子吗。” “夜月那个人模狗样的兔崽子都把落木欺负成那样了,我不压小木,不压月牙镇,你让我压谁?” 狗娃一脸尴尬道:“叔,小声,小声些。” “张叔啊,咱这是赌钱,不是赌气,你赌气也赢不了钱不是。” 张老板不仅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放大喉咙叫道:“小声,小什么声,叔我就是来赌气的。” “我,月牙镇张记包子铺老板张富贵,是不折不扣的月牙镇人,我就赌落木胜,我就赌月牙镇胜!” 狗娃见自己按捺不住张大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行,行,叔,你别叫了,我给你全都换成筹码还不成吗,压,压,全压月牙镇?” 眼看着狗娃收下油布包,张罗着给自己落筹,张大包点点头,拍着赌桌囔道:“狗娃,你这就对了,给叔全押月牙镇!” 狗娃默默地收下张大包的家当,换出筹码,将他的筹码在押筹的操作幻屏上全都压到了月牙镇头上。 张大包刚要走开,后面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拉开。 摊大饼的李婶上前也将手头的一个布包扔到服务台上:“张胖子,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让让!” “狗娃,给婶子也都换了,跟张胖子一样,都压落木,压月牙镇。” 海坊伙计打开布包,里面东西更杂了,镯子,碎银,铜板,头饰。 这次,狗娃没有做声,默默地换起了筹码。 等他换完,抬头一看,后面已经悄无声息地排起了一个长队。 他将队伍中的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全都是月牙镇里本地人的熟脸。 “压落木!” “压月牙镇!” “落木!” “月牙镇!” 外地赶来的赌客,被纷纷站出来的本地人一挤,避让开一边,愕然地看着月牙镇人一个接一个地兑换筹码,全压在月牙镇上。 这都一群什么土着,虽然对外来的大赌客来说,他们落的筹码都是些小钱。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些小钱已经是他们几乎全部的家当了。 不会赌,也不带这么糟蹋钱的。 交过筹码的月牙镇人陆陆续续聚集到广场中大幻屏下。 眼看着落木遍体鳞伤,也不知谁,抓起一块小石头,朝幻屏里的月轻言扔了过去,嘴里高喊一声:“落木必胜!” “落木必胜!”一人马上应和着振臂叫了一声。 “落木必胜!”“落木必胜!”“落木必胜!”“落木必胜!” 声音此起彼伏,从敞开的海坊往月牙镇外面传了出去。 听到呼喊声的月牙镇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 镇衙中的战况,一个传一个,很快就传遍了月牙镇。 月牙镇的四面八方,本地镇民,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走出家里,店铺,田地,山林 人群纷纷向海坊方向汇集。 刚就近聚集过来的一位大嫂抬头看着幻屏中的白骨森森的落木,泪流满面:“是落木,是落木啊。” “这娃,就是犟,这得受多大的罪啊,咱不打了, 不打了还不行吗” “老婶,看你说的,还不都是为了我们月牙镇吗” “都是为了月牙镇啊” “是啊,为了月牙镇,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压,压上!”有人开始翻空兜底,将能翻出来得全部上押月牙镇。 人群再一次骚动起来,新赶来的月牙镇人一个个翻空口袋,能压的全都压了上去。 外来的赌客被挤到一旁,冷眼看着情绪激动的月牙镇人。 “已经是必输的死局,这群人知道他们在赌什么吗?” “他们这是要把整个月牙镇都输个底朝天啊。” “一群愚民!” “疯了!” 这些外地赌客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月牙镇人给落木的加油声里。 “必胜!落木!” “落木必胜!” “落木!落木!” “落木落木必胜” 聚集在海坊里的月牙镇人群一个个群情激奋,振臂高呼,高呼之声此起彼伏。 呼声传到茶楼,青云布衣的眼神从大院转向海坊,脸色渐渐凝重。 身为裁决,要是月牙镇人全都闹起事来,怕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一名翡翠衣裳的女子,飘然上楼,优雅入座。 第65章 向死而生 翡翠衣裳的女子清翠得就像是一块通透的翡翠。 她微微一笑道:“见过喜欢赌赢的,我却从未见过喜欢赌输的。” “青云布衣,你说,月牙镇的这些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青云布衣将眼光从海坊收回,眉头微微皱起:“的确有点意思。” 翡翠般的女子将茶杯放在手心,盈盈一握,茶杯内外的釉质渐渐变成了青色:“那我呢?” 青云布衣看着变成青色的茶杯渐渐通透,一个普通的茶杯,最终就在这么一会的功夫变成了一尊青翠玉盏。 这个玉盏看着青翠欲滴,通体无瑕,怎么看都是一个吸人眼球的精品。 青云布衣却有些头疼地摇了摇道:“没啥意思。” 翡翠般的女子幽幽道:“都知道寻常男人喜欢怡红院里的绯红春色,我还以为你青云布衣会有些不同,或许会和我一样喜欢冷清却娇艳的青色。” “青云布衣,是我看错你了吗?” 青云布衣道:“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青。” “但我唯独不喜欢你这样的青。” 翡翠般的女子撑起双肘,手腕上戴着通透的翡翠手镯,裸出白玉般的手臂肌肤,一双眼睛宛若碧潭春水:“你这么说,可就有些欺负人了。” “我可是喜欢各种青,而且最喜欢青云布衣你身上的这种青了。” 青云布衣端起茶杯,将茶杯刻意地避开,道:“你不是的。” “你喜欢的青,只有你自己身上这种的青。” 翡翠般的女子微微眯起桃杏一般的眼睛,道:“我身上的青,不就是你身上的青吗?” “我喜欢你身上的青,自然也喜欢我身上的青。” 青云布衣淡淡道:“不一样的。竹叶青的青,只有你身上有。” “你身上的青,有毒。” “竹叶青,你喜欢的不是青,是毒!” 翡翠般的女子闻言沉默了起来。 竹叶青是一种蛇,一种很漂亮,也很毒的蛇。 有些人很喜欢竹叶青,因为竹叶青是一种十分漂亮的蛇。 我和他们一样,也很喜欢竹叶青,但不是因为它的漂亮,而是因为竹叶青是一种既狠又毒的蛇。 所以,我穿竹叶青的青。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竹叶青。 镇衙大院。 火息的流出突然被加速,器息中的藏息也跟着加速下降,原本保持的微妙平衡被突然加速打破了,得到加持的烈焰挡住了更多的彩蝶。 落木缓缓站起身来。 随着他身上的伤势减缓下来,皮肉伤痕愈合的速度超越了彩蝶的攻击,原本暴露的白骨被重新愈合的皮肉包裹起来。 很好!月轻言不忧反喜,落木,你终于熬不住了。 虽然醉蝶对你皮肉上的伤害减少了,但器息却在加速流失,而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这本就是一场有意而为之的消耗战。 从一开始,月轻言就在带节奏。 虽然落木比他预想的更顽强,器息的消耗也出乎意料地没急剧下降,但只要落木陷入在与他比拼藏息的状态,他就还控制着消耗器息的节奏。 落木强大的自愈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自身器息的消耗。 这也是月轻言释放更强攻击的原因。 自愈能力能快速修复伤害,但是修复的速度终归是有极限的。 只要月轻言攻击够快,够强,落木自愈的效果就越弱。 场面上,醉蝶的攻击也的确越来快,越来越强。 就算落木能忍住疼痛,但当自愈的速度跟不上醉蝶伤害的速度。 要想更好地对抗醉蝶,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释放更多器息,以强化自身的防御。 练息境巅峰与初入练息境初阶的差距造成的劣势,终究还是显露出来了。 斩铁的器息储量在持续下降,目前的状况看来,应该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如果落木还藏着其它息器,那么,该是时候出手了。 月轻言默默地盯着被烈焰包裹在中央的落木,一脸警觉地等候落木第二个宝器的出现。 烈焰的中央,落木双手紧握斩铁。 他当然知道,自己能依仗的宝器,除了斩铁,也还是斩铁。 但是,能让月轻言产生臆想,投鼠忌器,也并非坏事。 按当下的噐息消耗估算,斩铁的藏息耗尽是迟早的。 月轻言若倾尽全力出手,落木自己心中并没有足够的信心招架住。 庆幸的是,月轻言或许顾忌他御息师的天赋,也或许顾虑他还有什么大杀器,迟迟没有痛下杀手。 既然耗息已经不可能维持住平衡,那么,我就改变战术。 月轻言的迟疑,或许正是我最后的机会。 落木从地面拔出斩铁。 火云术纹尽数探入深坑,斩铁中所有的火息尽数被驱动起来。 此时,海坊中月牙镇人此起彼伏的高呼声,远远传了过来。 落木,必胜!落木,必胜,必胜 他竖耳听见人群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隐约听出,那是自己熟悉的月牙镇人的声音。 呼喊声一阵一阵 落木舔了舔嘴唇,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无论如何,都得赢啊! 这是月牙镇人的期望! 而我正背负着他们的期望! 落木咬了咬牙。 这一剑,为了月牙镇! 为了月牙镇,我选择,向死而生! 地面上火圈突然消失,全部术纹返回到斩铁剑身。 没有了烈焰的阻挡,彩蝶顿时扑面而来。 月轻言心头一震。 什么!居然完全放弃了防御!这小子想找死吗? 迎着蝶流,落木皮开肉绽,昂首大吼一声,白骨榛榛的双臂在蝶群中扬起,奋力一击。 空中,一剑斩下 海坊幻屏之下,突然鸦雀无声。 就在那一瞬间,夜月萧叶看着落木伤痕累累的背影,恍惚觉得突然高大了许多。 就在那一瞬间,闭目养息的少年似有所感。 双眼之间,一只隐藏的竖眼猛地睁了开来。 在他的竖眼里,看见一股普通肉眼不可见的器息从海坊方向朝大院里汇聚过来,纷纷注入到落木身上。 少年一眼瞥之,顿时心头大震 就在那一瞬间,月轻言看见落木身上的器势突然剧增。 挂在身上飘零的衣裳碎片,看起来没有了狼狈,反似一面面小小的旗帜迎风飘扬。 他看不见少年竖眼之所见,但却能隐隐感觉道一股强烈的危机正朝他奔袭而来。 第66章 一击 一缕冷气在背脊莫名而生,月轻言想都不想,立刻放弃进攻。 他猛地提起醉蝶,原本飞洒出去的彩蝶,宛若江河倒流,纷纷回转。 落木放弃了防御,转向进攻;而月轻言放弃了进攻,转向防御。 局势,就在一瞬间突然反转。 五彩的剑蝶,在火炎焱的剑光映衬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 蝶翼与剑锋相遇,片片如枯叶落地。 蝴蝶与火焰相遇,落下一层层灰烬。 好强大的器势,好强大的火息! 倒流回来的彩蝶聚在一起,组成一道厚密的彩墙,斩下的剑息,一层层破去,前面的破裂,后面又有新的彩蝶振翅汇集上去。 一层层破,一层层聚 剑光煌煌,势如破竹,新聚的蝶墙,终究还是阻挡不住。 顷刻,蝶墙残落,而剑息,继续斩落。 月轻言脸色凝重,举剑往前推出,隐约可见的术纹在醉蝶上加速流动。 彩蝶飞涌,原有的蝶墙瞬间幻散,所有的彩蝶重新结集。 结集的彩蝶,一只抱着一只,紧紧相连,仿佛叶叶刀片互相融合,凝成一根粗壮的蝶柱。 呲的一声,斩铁的剑息斩落到蝶柱上。 蝶柱从上往下被斩铁劈了开来,上面被劈开的部分,残余的蝶群再次散开,迅速往下方凝结,下部的蝶柱变得越来越粗壮结实。 如此,斩铁越往下劈,受到的阻碍越来越大。 此消彼长,斩铁的汹涌的剑息渐行渐弱,眼看差一点就要完全斩开蝶柱,却终于止步在蝶柱的底柱上,再也无法继续劈落下去。 剑息尽,火光灭。 可惜了啊!落木心中叹息一声。 在落木暗自惋惜之时,月轻言心中也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也就只能消耗到此了,若你能彻底斩开,完完整整地威胁到我,相信海坊的筹码又会松动出一大波。 但这已经是我能赋予与你对耗的器息的最大程度,接下来,也该结束了! 因为,余下的醉蝶器息,只够我出一招。 哪怕再留恋金钱,这一招我也必须出,因为我到这来的使命,就是击败你们! 月轻言缓缓撤回醉蝶,彩蝶跟着纷纷飞回,没入醉蝶之中。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 落木身上的皮肉趁着这段空隙迅速愈合,他一人依旧挡在门口,悍然提着斩铁。 月轻言手握醉蝶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开始。 月轻言一剑徐徐朝天,道:“落木,兄弟诚不欺我啊,你果然没有其它息器了。如此,你就准备好迎接失败。”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安排!” 醉蝶剑息完全幻化。 彩蝶如泉涌,顷刻铺满了大院上空,乌压压的遮住了清晨的阳光,整个大院完全覆盖在彩蝶的阴影之中。 站在阴影里的落木,看起来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就算是月牙镇的普通居民,也都看得出来,落木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全力,犹如困兽用尽余力的最后反扑。 而现在,月轻言释放的器势太强大了,强大到令海坊幻屏下观看的月牙镇人都感到窒息。 紧张和担忧的情绪在月牙镇人心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整个月牙镇在这一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绚丽的彩蝶,在此时看来,比起全身漆黑的乌鸦更让人觉得阴森和更令人感到恐惧。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可能再战? 可能再战? 被突然暴涨的蝶群吸引,竹叶青目转头望向镇衙大院:“月轻言果然还是祭出了那一招!” 青云布衣淡淡的口气里透露出的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讽刺:“除了几个铜臭,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 竹叶青嘴里说着狠,表情却反倒似带了些许欣赏:“对于一个低于自己两个小阶,器息已然耗尽的对手,月轻言还要用上那招,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青云布衣道:“用最狠的手段彻底抹杀所有翻盘的可能,月轻言这是在用痛打落水狗的方式彻底结束他的战斗。” “竹叶青,在这点的认知上,你和月轻言其实是同一类人。” “如果是你,你难道会在这种情况下心慈手软,放弃绝杀落木吗?” 竹叶青不置可否的轻声一笑,道:“只是没想到月轻言这个花花公子一副温情脉脉的的躯壳下,藏着的却是一颗如此冷酷决绝的心。” “感慨一下罢了,男人啊,不管是黑面莽夫还是玉面郎君,都是郎心似铁啊!” 镇衙大院中,传来月轻言冷酷如冰的声音:“蝶-葬!” 一股异常浓郁酒香从醉蝶剑身中飘散出来。 镇衙大院仿佛一下成了一个大酒窖,沉浸在酒香之中的彩蝶,迷醉了一般,黑压压的,宛如乌云压城,疯狂地往下飞扑,好像要将整个大院全部埋葬在蝶翼之下。 眼看着海坊幻屏里密密麻麻的漫天彩蝶,月牙镇人一个个看得头皮发麻。 美丽迷彩的蝴蝶,现在在他们眼里,比蝗灾时扑天的过境蝗虫还要可怕。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太可怕了! 落木抬头仰望空中,空中强大的器势压迫感,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这,才是夜月月家月轻言真正的实力吗? 嗖 一轮冰月从衙庭飞出,急速射向空中。 即使如此,夜月萧叶依然没有放弃。 但落木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醉蝶而言,不堪一击。 果然,冰月才遭遇浓醉的蝶群,立刻被瓦解成碎屑。 碎屑迅速淹没在蝶群之中,在强大的蝶息之中,微不可见。 蝶葬器术引发的强大攻击力,决非夜月萧叶一轮冰月可以抗衡的。 月轻言的衣袖在晨风中轻舞,神态淡然若定,道:“落木,如果你能挺过蝶葬,我认输。” “挺不过,你就自己认命!” 没错,落木有南八白狼的血牙融在血肉之中,但这种数量的彩蝶,如果同时将他埋葬,再强的自愈也是来不及的。 月轻言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知道,蝶葬之下,落木必将骨肉分离,身首异处。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也是所能做到的唯一杀死落木的方法。 像落木这种身融南八白狼血牙之人,若自己不退,唯一击退击败他的法子,就是彻底杀死他! 第67章 一剑 夜月萧叶将芒种再次插入到轮椅之中,手心冷汗直冒。 他知道,刚才一剑,是他在落木被完全蝶葬之前来得及发出的最后一剑。 芒种的噐藏太浅,从轮椅之中补充噐息需要时间,而他已经没有再出一剑的时间了。 慌乱间,突想起一旁的少年,论防御,他们几人之中,没人比他更强。 他知道少年此刻正在修养器息,弥补之前的噐息消耗。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该顾着修养什么器息,能挡多少挡多少。 若这时候,再次发动他的噐息木墙,不管能否挡得住蝶葬,至少给落木多留下一份生机。 想到此处,夜月萧叶急忙伸手去推那身旁的少年,可手伸出去,却发现推了个空。 夜月萧叶心中一惊,转头一看,一旁位置上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此时,那少年已经出现在落木的身边。 少年竖眼望天,右手高高举起木杖。 他在干什么?眼看纷扰的彩蝶,少年手中的木杖高高向天,却并没有释放出一丝木息。 防御,防御! 都什么时候来,还摆什么摆,快起木啊! 晚了,就一起躺尸了。幻屏下月牙镇人看着,有急的指尖都给自己掐出血来了。 大院之中的少年自然听不见他们的心声,他的左手飞速翻转,结起一个古怪的手印。 印起时,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木杖跟着通体透亮起来。 少年嘴里吐出一个振聋发聩的音:“镇!” 蝴蝶之上的天空,雾开,云散,云层中央露出一个空洞,一道剑息沐着太阳的霞光,从空洞中来。 剑光刺入蝶群,所过之处,如阳光照亮黑暗,乌央央的彩蝶顿时灰飞湮灭。 刹那间,埋在黑影中的大院天空亮了。 少年嘴里又吐出一个振聋发聩的音:“杀!” 剑息穿透蝶群,没有停,继续往下,刺向月轻言。 在一股强大的器场威压下,月轻言的衣袖猎猎狂舞,强烈的危机感弥漫全身。 此时,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着告诉他,逃,逃啊,能逃多远逃多远。 但他知道,逃不了的!因为在如此磅礴的剑气威压之下,他根本挪不动一丝一毫。 青云布衣与竹叶青一个仰望空中,一个目视月轻言。 在震惊之余,几乎同时不可压抑地升起一个念头。 月轻言必死无疑! 就在都以为月轻言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月轻言还是挣扎着做了一件事。 他放下醉蝶,拼尽所有气力,大声喊出了一句话:“我认输!” 此时剑光已经临近月轻言的头顶,死神的步履对他而言,已经清晰可闻可见了。 面对刺眼的剑光,月轻言脸色苍白,闭上了双眼。 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开始了一场新的豪赌。 说是豪赌,因为他这次赌上的是自己的命。 这次突如其来的豪赌,他押上的筹码太重,重到即将开盘之时,不敢直视! 可即使如此,这一局,他又不能不赌,也不得不赌! 轻轻的,他感觉到了头顶发丝被削落,从脸颊飘落。 静静的,他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剧烈心跳声。 就在他以为将死之际,头顶的威压突然消失。 剑光在他头顶突然消散,如云消烟散。 月轻言战栗中睁开双眼,只见几缕发丝从眼前徐徐飘落风中。 万物寂无声 扑的一声,冷汗沿着月轻言秀气的脸颊滴落在地。 少年放下手中木杖,冷冷盯着月轻言。 “滚!” 月轻言惶惶如从梦中惊醒。 他如遇大赦,脚底抹油,一溜烟从镇衙大院中逃窜飞奔出去。 竹叶青道:“我勒个去!” “好强的求生欲!” 看着月轻言狼狈不堪的背影,刚刚在她心中产生的些许好感,顷刻烟消云散。 青云布衣感叹一声道:“虫二狼认输,因为他认为自己真的输了。月轻言认输,只因为他想活。” “这是一场羚羊与狮子的较量,羚羊输了,必死无疑,而狮子输了,不过少了一口口粮。” “所以,羚羊以必死之心顽抗,而狮子不然。” “在宁死不肯认输的那几个月牙镇少年人面前,月轻言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竹叶青道:“你这么说,对月轻言的评价可算不上公道哈。” “话说,作为裁决,这时候,不应该是你青云布衣出面判定月牙镇犯规的吗?” 青云布衣眉头微微一挑道:“犯规?” “竹叶青,你觉得他们犯了哪条的规?” 竹叶青道:“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器场威压的练息师,境界不可能还在练息境。” “参战之人,只能在虚空境之下,这是夜月与月牙约战的规则。” “月牙镇明显已经犯规,就算他们胜了月轻言,但犯规就是犯规。” “所以,虽然月轻言败得狼狈,但并没有输。” “应该出局的不是月轻言,而是刚才那位对他出招的少年,如此境阶的他没有资格参战。” 青云布衣默默听完竹叶青的话,接着又沉默一会后,似乎在脑海中反复复盘少年刚才的举动。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缓缓道:“那少年并没有犯规。” 竹叶青挺直身子,提高声音道:“这不可能!” “如此强大的器压,即使是你青云布衣,也绝不可能做的到。” 在竹叶青甚至整个夜月的练息师看来,青云布衣就是练息境的天花板,如果青云布衣也无法做到,那练息境便无人能做到。 青云布衣微微沉默了会,叹气一声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可惜的是,事实是另外一回事,而这就是事实。” 一切的假设,在事实面前,根本无需辩驳,也无可辩驳。 竹叶青心中震惊不已,口吻里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但怎么可能?” 青云布衣的判定斩钉截铁,口吻不容置疑。 而她,即使再如何不信,也知道,同时身兼裁决与夜月桂花楼两重身份,青云布衣不可能刻意做出明显有利于月牙镇的误判。 对竹叶青,她关注的是少年的战力。 而青云布衣的关注点不仅在此,他作为裁决,必须同时监察每一位参战者的境界状态。 少年破空一剑之时,器息之力悉数爆发,本身境阶提到极限。 他的境阶状态至高提到练息境巅峰后就再没有了继续上涨的迹象。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状态判断,少年的境阶依旧是在虚空境之下的练息境巅峰。 如此,境阶在虚空境之下的他,并没有竹叶青所以为的犯规。 第68章 落筹 毫不起眼的木仗,居然祭出了器息如此强大的一剑! “月牙镇!”青云布衣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着茶桌,神色一再地凝重起来。 “如此一个塞外小镇,居然扛下了夜月,不知道宫后娘娘知道之后会有何感想。” 竹叶青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冷冷一笑,道:“扛下了夜月?” “他们顶多不过是扛下了花花公子月轻言的醉蝶和之前三轮一对多的攻击而已。” “月牙镇之所以能扛下四轮,充其量,也只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而已。” 青云布衣道:“人数上的优势吗?” “竹叶青,你别忘了,到目前为止,月牙镇只出现了一个练息境巅峰。” “而你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练息境巅峰。” “优势一直在你们这一边,可惜,败的也一直是你们。” “连败四局如果还不足以令你们警醒,难道还要等到全军覆没之后,再回去跟宫后娘娘交差吗?” 竹叶青淡淡一笑道:“青云布衣,你不会没看见他已经来了。” “小女子人微势弱,不值一提,但有他在,难道你还觉得我们有交不了差的可能吗?” 青云布衣闻言沉默了起来,没有继续理会竹叶青,将目光重新投向大院。 月轻言一溜烟逃出大院,浓浓的求生欲让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能逃离大院多远就逃多远! 他无暇多想,铆足了脚劲,一路朝月牙镇外狂奔,一直飞奔到了柳灞,吹着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风,才渐渐清醒过来,徐徐放缓脚步。 可怕! 太他妈的可怕了! 不,不仅仅是可怕,是恐怖! 那一剑真是太他妈的恐怖了! 如果不是临场机智,而且那位少年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现在已经摊尸在大院之中,化成一摊横飞的血肉了。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到现在,月轻言身上还在冒着冷汗,身体瑟瑟发抖,内襟浸湿了一大片。 柳灞的风,带着湖水的潮湿,微凉。 月轻言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在柳灞的尽头停住。 他静止了两息,倒转过身,沿着柳灞快步返回到月牙镇。 这次,他没有去酒楼,当然更不是想回到镇衙大院,而是径直去了海坊。 此刻,海坊的月牙镇人已经从紧张到震惊,最后反应过来,又开始了一场浪潮般的欢呼。 他们中没有人认识少年。 欢呼声里,依然喊着落木必胜的口号。 在他们看来,不管少年是谁,既然代表月牙镇人出战,那就是月牙镇胜了,至于是喊什么必胜那都是一样的。 月轻言才踏入海坊不久,就很快有人认出了他。 一个外地来的赌客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月轻言!” 海坊里,几乎所有的目光一下都投到了他身上。 众人的目光里有敌意,有轻蔑,更多的是嘲讽。 败军之将,还有何脸目在这里现身? 月轻言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因为月牙镇人和赌徒们异样的眼光而退却。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抬头望向海坊中央的巨大幻屏。 幻屏里,少年已经放下手杖。 大院中,落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究竟是谁? 之前真是太小看他了,这次若不是他出手,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挡下月轻言的蝶葬。 少年刚才的一击震惊了所有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身在局中,感受更深的落木。 少年亦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也同样震惊到了眼前的少年,而且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场内场外之人对他刚出的那一剑的震撼。 少年的脸色此刻看起来异常苍白,苍白到嘴角上冒出的一丁血丝,在落木眼里都是那么明显。 落木心里暗暗一沉,少年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内伤。 看来,刚才的一击,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极限,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现在他急需调养,否则随时会脱力晕死过去。 少年转眼朝衙庭里看了看,故作轻松地收起手杖。 落木十分默契又不落痕迹地调转了下自己的身位,背影恰巧挡住了少年在幻屏的视角。 他朝少年点了点头,道:“萧叶交给你,这里交给我!” 少年亦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回到衙庭。 他行走的每一步都如同刀割。在这一段不长的距离里,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落木刚才被彩蝶凌迟的那种惨痛感受。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做出一副无恙的姿态。 刚才那一剑,振奋了整个月牙镇的人,同时也给夜月方面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少年知道,只要他还在大院之内,这股带给夜月的无形的压力就会继续存在下去。 这对月牙镇有利,所以他必须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硬挺着走回衙庭。 在回到衙庭之前,绝不能倒下。 强撑着在夜月萧叶一旁的老位置盘膝而坐,一股冰冷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送了过来。 在少年背对着大院,面朝衙庭,他刚进衙庭的时候,夜月萧叶马上就发现了他的伤势。 传过去的寒息默默地帮助少年压制翻涌的器血。 寒息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夜月萧叶暗暗心惊,少年的伤势比他料想的要严重得多。 一口涌上来的血水被褴褛少年强行咽下,他双目紧闭,竖眼在额头消失,再一次进入了深度冥息状态。 月轻言眼都不眨一下地观察幻屏里的少年举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衙庭之内。 没有再犹豫,月轻言大步走到海坊大厅的服务台前,将身上所有的银票换成筹码。 海坊伙计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月轻言一眼,欲言又止,默默揽下了筹码。 换筹完毕,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月公子可是要押注夜月吗?” 月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提高声音道:“不,这次我压月牙镇!” 他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海坊大厅之中回响。 压月牙镇!居然连月轻言都压月牙镇了! “月牙镇!”一名外来的赌徒紧随月轻言之后毫不犹豫地落筹。 代表夜月出战的月轻言都把筹码投给了月牙镇,那是否意味着战局将出现与普遍预期完全不同的逆转? 月轻言默默退出服务台,身后更多的赌徒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如果说少年的一剑动摇了赌徒们的预判,那么他月轻言刚刚在月牙镇上押上的筹码,最终成了动摇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一个接一个赌徒的筹码落在月牙镇上,月轻言脸色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 在镇衙大院里,他败了,败得异常凶险,败得十分狼狈。 可静下心来细细想想,这正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吗。 第69章 等待 一走进海坊,本来还心有余悸的月轻言立刻找回了赌徒的感觉。 对他来说,大陆第一赌坊的海坊才是他真正渴望胜出的战场。 刚才一战,败了,但败的好啊! 在海坊一干人眼神里,月轻言可谓颜面尽失。 可那又怎样,真正的赌徒还会需要什么颜面护体吗? 待我将来拿着赢回来的大把筹码仰天大笑走出海坊的时候,你们这些落魄的赌棍也就只配用落寞和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远去的背影。 到那时候,你们谁还会想到我战败的颜面呢? 什么落木必胜,月牙镇必胜,不过是一群不知所谓,只会瞎囔囔的愚民罢了。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月牙镇会输!夜月必胜! 可惜这个结果只有等赌局落定的时候,你们才会知晓! 我现在抛出的筹码,不过是些作为引子的弃子。 用这少量的筹码换取你们手中大笔的筹码,才是我真正的意图。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打窝的鱼饵,又如何能钓上大鱼。 要想钓大鱼,牺牲些鱼饵是必须的。 如果以为赌靠的只是运气,那你们就太无知了,太天真了。 赌可赌,非常赌,赌者,亦诡道也! 月轻言在海坊冷僻的一角找到一张无人盘亘的桌子坐下。 海坊的人群不是聚集在下注幻屏附近,就是云集在空旷的巨大幻屏下面,所以他坐的地方略显冷清。 没有人与他同桌,或者说没人屑于与他同桌。 而他月轻言,无所谓! 一如往常,举止优雅地取出茶具,给自己倒上一杯。 清翠的茶叶在杯子里缭绕,月轻言伸出白皙的双手将杯子盈盈握住,一股温暖的香气从杯中溢了出来,沁人心扉。 嗯,要是能再来一段歌舞,几位如水的芳菲女子,此刻就该圆满了。 月轻言默默想着,不知不觉,仿佛看见一位青翠的女子正朝自己款款而来。 他的眼光渐渐迷离,那女子越来越近,模糊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月轻言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孔,悚然一惊:“竹叶青!” 他猛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眼前并没有什么青翠的女子,不远处依稀传来赌徒落筹和幻屏下的嘈杂的议论声。 竹叶青悠闲中透着些许慵懒地坐在青云布衣对面,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青云布衣不知所谓地皱了皱眉头。 竹叶青道:“刚去和月轻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看起来,刚才大院中的一场大败,并没有打击到这位公子哥。” 青云布衣不解道:“怎么?” 竹叶青道:“他现在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青云布衣哦了一声,道:“局势对你们越来越不利,你现在该关心的不该是院子里的那几位吗?” “依我看,你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 竹叶青吃吃笑道:“院子里净是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值得我一个小女子关心的。” “月轻言除了刚才逃得狼狈了些,平时的模样还是比较养眼的。” “看看俊俏的小郎君,可不比打打杀杀的强多了吗。” 青云布衣道:“你来这里可不是坐在台下看戏的,打打杀杀与海坊的那些赌棍无关,可对你,这局还得继续,早晚你都得登台亮相。” “我提醒你,这里是月牙镇 主场。” “你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越长,对夜月越是不利。” 竹叶青道:“的确如此哈,可若那位少年郎再来一剑,我可能就没月轻言那么幸运,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战斗是你们男人的事,而我,只想做一个躲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 青云布衣略沉默了会,将眼光转向楼下,道:“我明白了,你,是在等他吗?” 竹叶青也跟着青云布衣的目光将眼光转向楼下,道:“难道你不也是在等他么?” 楼下,一张角落里的茶桌,坐着一个十分起眼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少年男子。 靠墙角的少年人胖乎乎的,一脸富态,全身上下珠光宝气,极其奢华。 那模样乍看上去,像是从钱堆里长出来的。 如此贵气的少年,手里却抓着个啃了大半的普通不过的菜市大肉包子,另一只手里半端着小半碗廉价的豆浆。 他刚喝过一口浓豆浆的嘴角上还粘着一滴乳白的浆液,这吃食模样与街头粗俗的平民无异。 竹叶青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一个人的气质与修养果然与富贵没有半毛钱关系。 坐在对面的少年,与胖乎乎的少年形成巨大的反差,清瘦得就像一根竹竿。 相对于他的体型,身着一件都快要被洗白了的浅灰色大褂,相比他的身材,大褂就显得太过宽大了。 不过,虽是大褂宽大,用料却是极次的寒衣面料。 大褂少年人坐着的位置,斜对着窗户,从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海坊上高高竖起的巨大幻屏。 此时,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放开抱胸的双手,道:“胖子,月轻言已经下套了,我是不是也该上场了?” 胖乎乎的少年咂巴了下嘴巴,将挂在嘴角的豆浆滋溜一下舔了进去。 大褂少年切了一声,一脸嫌弃的样子。 胖乎乎的少年人张开胖乎乎的手掌摆了摆道:“急什么。” “心急赚不来大钱,让海坊的筹码再飞一会也不迟啊。” 大褂少年哦了一声,道:“也好,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急的。” 胖乎乎的少年将碗里的豆浆,一股脑儿喝掉,剩下的大肉包子塞到嘴里,大口嚼巴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没有无缘无故的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败。” “海坊里那些原来抱团压着你们的赌棍们,对夜月必胜的信念是在刚才那一剑的威压之下,开始动摇,甚至崩溃了。” “月轻言刚才被吓得屁滚尿流,可是连接招的勇气都没有了啊。” 大褂少年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微微耸了耸肩。 胖乎乎的少年将嘴里的包子嚼巴干净,话音清晰起来。 “虽然月轻言不过是个贪生的纨绔,可怎么说他也是月家练息境一辈中的巅峰。” “月轻言不敢接的那一招,你,可有信心接得下吗?” 闻言,大褂少年眉头微微拧起,目光转向幻屏。 第70章 约定 幻屏之中所摄位置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镇衙,大院之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但衙庭内有房间墙瓦遮掩,只能看到其中部分,并看不清里面全貌。 少年现在冥睡所在的位置,是个摄像死角,从幻屏中的角度上,看不见他的身影。 此时,镇衙大院中并除了落木,再无其他人迹,场面上看,大院冷冷清清。 大褂少年盯着幻屏中的影像,沉默了。 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回,叹气一声,坦然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信心。” 胖乎乎的少年眼睛眯起一条缝,欲言又止。 大褂少年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道:“毋庸讳言,刚才他那一剑,我已经暗自推演过三遍,结果没有一次能接得下来。” “但如果我是月轻言,我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选择逃跑。” 胖乎乎的少年嗯了一声,心中默道,然后呢? 大褂少年两眼放光道:“然后,我会拼尽全力去接那一剑。” 胖乎乎的少年依旧没有出声,心中默道,再然后呢。 大褂少年长吸了一口气,一脸遗憾道:“再然后。” “我应该会死!” 胖乎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明知会死,你还要去接那一剑?” 大褂少年的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芒:“因为我想试试!我想试试在临死之前,能否在那一剑的器势压迫下感悟虚空。” “在我灰飞烟灭之前,借势踏破虚空,是我接那一招的唯一所思,唯一所愿!” “我想知道,同为练息境巅峰,为什么他可以发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一剑。” “如果我接下来了,那么,他能做到的,我将也可以做到。” “当然,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有一丝接得下来的可能。” “但我依然想试试,虽死无悔!” 胖乎乎的少年的嘴巴越张越大,半响后才指着大褂少年的鼻子大声道:“传闻真是不假,封值,你果然是个疯子!” 被称为封值的少年不以为然地咧嘴笑了笑道:“我的练息之道,不疯魔,不成活!” “练息一道,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你既接不下那一剑,进场又有何意义?” “封值,你别忘了,夜月若真输了,你我的筹码都会付之流水,人财两空,人财两空啊!” 封值微微一笑,淡然道:“胖子,我虽接不下那一剑,却并不会输。” “我的人,你的财,一样都不会空。”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怔,眨了眨眼,不解道:“这是为何?” 见胖乎乎的少年似乎依然不解,封值淡淡补充一句道:“在他出那一剑之前,我不能胜。可他既然已经出了,我就不会输。” “因为,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胖乎乎的少年又眨了眨眼,犹豫了下道:“你是说,你断定他已不再能出刚才那样一剑?” 封值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断定无疑!” 胖乎乎的少年不解道:“可我瞧他步履轻松,坦若自然,并无否极之相。” 封值笑了笑道:“这才是他最大的破绽所在。” “如此浩然一剑,怎可能没有息衰之兆。” “他越是坦然自若,问题就越大。就算他依然还有战力,也绝不可能再出那样的一剑了。” ”胖乎乎的少年看似松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我的筹码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 封值盯着胖乎乎的少年,十分认真,一脸严肃地提醒他道:“别忘了,你的筹码里,还有你和我的约定。” 胖乎乎的少年苦着脸道:“若胜了,自然有你的份。” “若败了,输的却只有我的银子,怎么算都亏不了你的。” “哎,这样的约定,我当初是如何会答应了你的?” 封值取出一张契约,微微有些得意道:“自然是你喝醉了后定下的约。” “这可是你自己提着酒壶,逼我和你一起按下的手印契约,没有假的。” 胖乎乎的少年揉了揉眼,一副憨态道:“有些眼花了。” “你拿近些过来,好让我瞧细了。” 封值闻言,不仅没有将契约递过,反而警惕地快速收将起来,冷冷一笑,道:“又想抢走契约,你这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多少次了,也不嫌烦。” 胖乎乎的少年尴尬地笑了笑道:“封值你也忒多心了,只是当时酒醉,记不太清了,再细看一眼又能咋的了?” 封值道:“就上次,你要凑近细看一眼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它吞到你肚子里去了。” “待你兑现了契约,你爱怎么看怎么看,就是你拿着它蘸豆浆吃我也不会管。” “但现在,不行!” 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道:“那时酒醉,做不得数的。” 封值一脸认真道:“做得来数的,上面有你的手印,真真的。” “胖子,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胖乎乎的少年再叹气一声,无奈道:“好!” “那你得听我的,打架你行,赌钱我行,那样我们才能多赢些回来。” 封值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一直都听你的啊。” 海坊里,随着嘈杂的落筹声渐渐平静下,蜂拥在赌台的人群纷纷散回各处。 焦灼的目光再次纷纷聚焦到幻屏上。 幻屏里的大院依旧冷冷清清。 落木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染满了血水的衣裳破烂不堪,晨风吹过时,几缕布条如枝头枯叶一般一片一片飘而不落。 虽然切肤的疼痛感隐隐还在,但被月轻言切开的肌肤此时已经完全恢复。 若不是衣裳褴褛,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具刚刚几乎要被醉蝶切割埋葬了的血肉之躯。 落木心中不禁又暗暗赞叹,白姨的南八白狼血牙真是宝贝啊,要是没有这颗血牙,几条命都没了。 时光悄悄流逝,早晨的太阳徐徐升起。 偷偷漫过屋顶的阳光,从屋檐泄落下来,泄落下来的阳光投落在落木的后背,他身后的影子随着衣炔飘飘在地面上来回波浮。 几只麻雀从院外飞来,它们并没有意识到大院中的危机,落在大树的枝条上,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若没有这一战,此时正是这里午休憩的平静时光。 第71章 封值 衙庭里面,夜月萧叶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的侧脸。 墙角温和的灯光微微跳跃,泛出橘黄色的灯晕。 少年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已经不像刚进衙庭时候那么苍白,但夜月萧叶知道,他的伤势在内,内在的伤势并没有明显好转过来的迹象。 良久之后,夜月萧叶的眼光从少年身上移开,满怀忧虑地转望向大院。 落木站在衙庭门外,他的站位正好挡在了大院进入衙庭的门户。 少年和落木两人一内一外将夜月萧叶护在其中。 夜月萧叶处在了这次约斗的暴风眼中心,这场争斗暴风的目标缘起于他。 处在暴风眼中的他最危险,也最安全。 目前为止,夜月萧叶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而月牙镇镇衙中剩下的几人却已经为护住自己负伤累累,这让他内心隐隐感到内疚和不安。 月轻言逃遁之后,夜月方面就一时没有了动静。 或许是由于身旁这位少年之前惊艳的一剑,镇住了夜月方面的后来者,也或许还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总之,局势暂停了下来。 这对月牙方面来说,无疑有了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 夜月萧叶并不确定月牙镇是否还会有援手,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夜月一定还有后手。 埋在轮椅中的芒种,贪婪地攫取着其中的冰寒之息,其中器藏再一次被充盈。 少年已经进入深度冥睡,落木的器息消耗看起来也接近了油尽灯枯。 一旦失去他们俩的保护,夜月必定会直取他们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就是自己。 既然帮不上他们的忙,那就帮忙保护好自己! 这对落木和少年来说,或许就已经他们对自己最大的期望了。 虽然夜月萧叶自己并不觉得,这就够了,但之前的事实又让他觉得自己的确无能为力。 如此,与其多做些无谓的帮忙,不如想想如何利用好有限的器息,切实地保护好自己。 夜月对落木和少年的攻击毫无禁忌,肆无忌惮。 但对夜月萧叶,多少还是有些投鼠忌器,至少,没人敢直接杀死他。 这点,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优势。 夜月萧叶在脑海里默默演算了各种被直接攻击的可能,和被攻击后的可能应对。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芒种的手,越抓越紧,握剑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海坊的幻屏里除了几只麻雀时不时地在枝头跳跃,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赌客们有些无聊起来,又喝起小酒,嗑起瓜子,吃起早点来。 更有甚者,懊恼地埋怨海坊里为什么会缺了歌舞的表演,和陪酒的妖娆女子。 春风楼中,终于,封值默默再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胖乎乎的少年默默点了点头。 该落的筹码已经落尽,再等下去,只会给月牙镇更多的喘息机会。 虽然封值并不在意再给月牙镇更多的时间修养身息,但是,就这样跟一个胖子这么干坐着,看着他十分不雅地啃包子喝豆浆,的确也是无聊之极。 总要结束的,那就让我来结局! 海坊里不知谁突然指着幻屏大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海坊的人群随着他的喊声立马安静了下来,幻屏里,一个穿着宽松大褂的少年出现在了镇衙大院门口。 巷口的风吹起大褂,大褂立刻被风鼓舞起来,那少年看起来好像一个被放在气球篮里的孩子,随时会被这阵风吹走。 看似飘摇不定的封值,一步一步稳稳地跨进镇衙大院。 镇衙大院有围墙遮挡,巷风透不进去,那少年的大褂失去巷风的鼓舞,平静地服帖了下来。 海坊中有人认出来大褂少年:“是他!” “谁?” “封家封少封值!” “封家不是常年闭门谢户的吗?听说这个封值更是小门不出,大门不迈的,怎么他也来了?” “我说,怎么夜月连败,也不见着急,原来有他镇场。封值可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别忘了夜月有七位参战,现在算上封值,也不过五位。” “据说这次夜月方面是宫后娘娘调派的人手,以宫后娘娘的手段,绝不可能没有后手。” “如此说来,胜负还未有定数。” “若早有定数,就不成赌局了。” 进入大院的第一眼,封值直接略过了落木,将目光投向衙庭里面的少年。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认自己对少年的预判没有出现误判。 感受到少年的状态并没有在意料之外,不知怎的,封值的心中反而莫名地有点小小的失落。 环视了一周的封值,最终将目光落定格在落木身上:“御息师?” 这已经是一个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答复的问题。 但封值问了,落木也就答了:“他们觉得我应该是。” 封值哦了一声,道:“那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弱的御息师了。” 语句显得有些轻蔑,口气却没有给落木丝毫轻蔑的感觉。 因为封值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知中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并没有反应在他的语调上。 御息师是练息师中十分特殊的存在,若非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在练息境就轻易暴露自己御息师身份的。 因为练息境是练息师的最底层境界,相对应,这个境界的练息师实力是最弱的。 而且练息境御息师太过惹眼,最容易成为敌方阵营要抹杀的头等目标。 在御息师成长起来前清除掉,这是各个阵营对付御息师最低成本的方式。 当然,一名御息师的陨落,一定会遭到相当程度的报复,但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依然值得。 所以,若月牙镇与夜月为敌,趁早清除掉掉落木这个菜鸟级的御息师,一定是夜月乐见其成的。 封值道:“虽然遇上你这样一位的低境低阶御息师,对大多数练息师,难免有当场将你抹杀掉的冲动。” “但这种事情,我并没有多大兴趣,因为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此行的任务是击溃月牙镇,其中自然也包括你。” “因为你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身,所以几番对决下来都能侥幸不死。” “这,是你的幸运,却也是你的不幸。” “因为,要击败一名拥有南八白狼血牙的练息师,唯一的方式,就是杀死他,在他有机会痊愈之前彻彻底底地杀死他!” “我希望你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不是月轻言,更不是虫二狼,我不会虚伪地劝你缴械认输。” “相反,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却依然能选择挥戈而战。” “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练息师,不是我封值想要面对的对手,也不值得我与之一战,虽然这一战对我来说,再所难免。” “不战,可以苟延残喘,战,你会死!” “我不劝你认输,但我会给你一次选择认输活命的机会。” 落木正要开口,却见封值摆了摆手道:“死生是大事,我不需要你马上做出选择,我会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落木欲言又止。 第72章 竹叶青 眼前的封值,言谈举止,淡定从容。 比起之前的四位,看起来最不起眼,却无形中给落木造成了远超夜月前四位的心理压迫。 这种压迫不是直接的。它甚至不来自于压迫,而是来自于封值的云淡风轻。 他的云淡风轻,缘自于对局势判断之后的自信。 落木很清楚,衙庭中的少年虽然没退出,但以他眼下的状态就是一个摆设,已经无力再战! 于封值而言,不出意外地排除掉了少年,剩下挡在夜月萧夜之前的,就只有落木了。 只要清扫掉落木,夜月萧夜唾手可取。 至于落木,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位大陆之上难得一见的御息师。 御息师确实令人头疼,但好在他只是一个才初入练息境的御息师。 从落木前几战的战况看,这个所谓的御息师不是一般的菜,菜到御息融息还是边打边学,若没有云小韵的引导,甚至都不知如何融息御息。 御息师最大的优势,在于团队作战。 以战力而论,落木与云小韵,任何一人都不足以匹敌阴倾、虫二狼其中一人。 但有落木这个御息师的存在,格局立刻发生了变化。 境阶明显落于下风的落木和云小韵,基础噐息相融,一击击杀阴倾。 器术噐息相融横扫西风烈,完败虫二狼。 两战下来,御息师在团队作战中的价值,不言而喻。 但缺乏团队支持的御息师,还能发挥出什么价值,能剩多少价值? 月牙镇中,毫无疑问,能给落木最大的支持就是云小韵,其次少年。 如今,云小韵退走,少年形同虚设。 这样的情况下,落木这个御息师,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失去融息御息的优势,御息师也就是一名练息师。 作为练息师的落木对噐息的掌控,与融息御息几乎一样菜。 除了基础火息术,没有一招成型的器术。 综合起来,落木不仅是一个才入门的菜鸟级御息师,而且也是一个同样才入门的菜鸟级练息师。 至于器术,除了他的火云术这个基础火息术,可圈可点外,一无是处。 落木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劣势,而封值也看穿了他的优势劣势。 所以,他一来,就云淡风轻,稳稳地控制住了器场。 早日照屋台,檐影默默地一点点往背面挪移。 落木默默地看着雕栏的影子,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他没有退,除了不能退之外,还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院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就连在枝头探头探脑地跳跃的麻雀,也没有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了。 若是落木此时回头,他会发现,镇衙衙庭里面比大院还要安静。 衙庭之中,夜月萧叶的眼皮不经意地跳了一下。 他并未见过封值,但封值一出现在大院,他就知道来者一定是封值。 有些人,你不用见过,就会认识,在夜月萧叶眼里,封值就是这样的人。 封值,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一眼瞥之,盛名之下,并无虚附! 在夜月,虚空境下前十人中,三年之间,只有两人的排名一直未曾变动过。 这两人,除了排名稳居第一的青云布衣,就是眼前这位排名老二的封值了。 在青云布衣不介入的情况下,夜月可选的练息师中,最强者自然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封值头上。 和青云布衣不同,青云布衣年纪轻轻就入仕桂花楼,大杀四方,闻名在外,知之者众,见过者亦众。 而封值身为世家子弟,平日里却几乎足不出户。 所以,闻名封值者众,但真见过封值者却是极少的。 宫青柳调不动桂花楼中的青云布衣,这在夜月萧叶的意料之中。 至于封值,夜月萧叶并不确定。 封家虽是夜月世家,但在夜月没落已久。 如今的封家,已经不在夜月的朝堂之列。 这样的家世,自然不会被列入到宫青柳的派系之中。 若简单按这个推理,封值应该不会出现在宫青柳的派遣之列。 可除了青云布衣,虚空境下,封值的实力明摆在那里,这人即不在朝堂,但也同样不在夜月王的嫡系之列。 如此,被宫青柳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相较之下,封家中立于朝堂,封值自然就中立于夜月。 对夜月萧叶而言,这个人,是他最不想在镇衙大院看见的存在。 不幸的是,他来了。 浅灰的寒衣大褂包裹着竹竿一样的清瘦少年,这般衣装体态的少年人,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封值,在他的意识里怎么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夜月萧叶不经意间将芒种握得更紧了,如果封值突破落木,那么,他将直接面对封值。 此刻,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几种封值最可能的攻击方式和路径。 正当夜月萧叶在默默计算自己可行的几种阻击和结果时,暂时的平静被封值的声音打破了。 封值道:“落木,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无愧于练息师的决定。”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你最终的选择。” 夜月萧叶闻言突然想起什么,心中悚然一惊,不,落木你不能 话从心里喊了出来,却没能出口,所以,他的喊话声,连自己都听不见,落木自然也不可能听见。 夜月萧叶猛然一惊,背后一阵冷汗。 因为就在刚才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不仅于此,他握住芒种的手也僵硬到无法动弹。 麻痹!这是典型的被麻痹之后状态!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封值麻痹了? 不,封值一直在衙庭之外,他并没有出手,不可能是他! 那会是谁? 月牙之局,按约定,夜月来者七人,宫城,阴顷,虫二狼,月轻言,封值,除此五人之外,还有两人! 封值已经够难以应付,此时要是再来一两位 在夜月萧叶思虑之间,一条青色的小蛇从墙角的小洞里慢悠悠地游了出来,墙角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 青色的小蛇在灯光下蜕变,眨眼就变成一名青翠衣裳的女子。 青翠女子扭着小蛮腰,身子柔软若蛇,挨着夜月萧叶,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坚挺白皙的鼻子细细嗅了嗅周围,青翠女子如孩子般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吐气如兰,轻声道:“好香的酒气。” 丝毫不能动弹的夜月萧叶如坐针毡,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沿着脸颊一直往下流。 青翠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翠的手帕,温温柔柔地将眼看就要从夜月萧叶脸上掉落的汗水擦掉。 可惜手帕才擦掉他脸颊上的冷汗,更多的冷汗又从夜月萧叶的额头冒了出来。 “我猜,五公子此刻一定是在想,眼前的这位小女子是谁?” “小女子身份低微,五公子位尊身贵,未曾见过我,应该并不会认得我。” “但我有一个很好听也很容易记的名字,五公子倒是可能听说过的。” 青翠女子放下手中帕子,帕子在桌面展开,一条绣在手帕上的小青蛇栩栩如生。 “我叫竹叶青。” 果然是她!夜月萧叶心中苦叹一声。 竹叶青慵慵懒懒地斜靠桌沿,右肘支在桌上,青翠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臂。 竹叶青的右手托住下巴,顺着夜月萧叶的目光望向镇衙大院。 第73章 麻痹 竹叶青道:“看五公子的眼神,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急着想要对院子里的那位说。” “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一定憋得很辛苦。” “不如让我猜猜五公子究竟想说些啥,若我猜对了,五公子您就动动眉头,我还是可以帮五公子您传达一下的。” “嗯,若我没有听错,封值刚才是要大院的那位告诉他最终的决定。”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若不想战,不敢战,他根本过不了月轻言那一关。” “可明知院中那位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为什么还要给他选择的时间和机会?” “对这一点,我原来也没有想明白封值为何要多此一举。” “直到他刚才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才明白,封值说了那么多看似意味深长的话,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掩饰他后来想说的这一句。” “五公子若是已经认出封值,那么,您是否也和我一样,在听见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也就突然明白了。” 竹叶青嫣然一笑,从桌子上顺手取出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的猴儿醉,殷红的小嘴,在杯子上微抿了一小口。 猴儿醉入口之后,还未来得及下肚,芳醇的酒气就先弥漫上头,竹叶青两片红霞飞上双额,艳丽的面容变得越发迷人。 “我若没有记错,封值后来的说的原话是:‘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个无愧于练息师的决定。现在,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最终的决定。’” “这几句话里,可是‘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这一句才是封值真正想要的表达?” 夜月萧叶闻言,冷汗如雨滴答滴答而下。 竹叶青凑近夜月萧叶的脸庞,盯着他的眉头,道:“不应该呀,我帮五公子分析了这么许多,五公子的眉头都没有动过一下,难道我猜的全都不对?” 刹那,夜月萧叶眉头下的眼神冷如冰霜。 竹叶青看似吃了一惊,刚靠近夜月萧叶的脑袋,咋舌往后缩了回去,用小手拍了拍酥白的胸口。 “五公子好凶的眼神,若我有哪里说的不对,请五公子出言指正便是,莫要吓唬小女子” “哎呀,该死,该死,怎么忘了五公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呀。” “哎呀,哎呀,该死,该死,五公子说都不出话来,又怎么动得了眉头。” “对不住,对不住,对五公子您,我可不敢大意,我下的是九度麻痹的毒,除了呼吸,什么都动不了。” 夜月萧叶的呼吸变得动急促起来,若他的眼神可以杀人,此时已经杀了竹叶青一千遍。 竹叶青笑语盈盈道:“五公子如此着急的样子,我猜我已经猜对了,对不对?” “那我就接着往下猜,五公子想和大院里那位说的,是不是:‘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 “嗯,我想我应该猜对了,这话,我可以代五公子传话给院中那位的,真的,我不骗人的。” 竹叶青转头朝镇衙大院外娇声娇气地喊道:“喂,那个谁,嗯,是叫落木的,嗯,落木,五公子让我转告你,你千万不要看封值的眼睛!” 话传了出去,镇衙大院里,没有人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竹叶青耸耸香肩,道:“瞧,我说到做到,该传的话我已经传过了。” “不过,很可惜,看起来,我代五公子传出去的话,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此时,落木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封值的眼睛。 封值的眼睛暗若黑夜,深邃而悠远。 落木只看了一眼,只见封值眼光一闪,他的眼珠突然耀若星辰,落木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封值的眼神。 竹叶青道:“封家器脉传承,瞳眼天生,坊间传言。这种体质传承不需要器藏开蒙就能练习。” “听闻,封值三岁就开始修习封家定身瞳术。” “五公子,你们院里那位情况似乎不太妙啊,他盯上上了封值的眼睛,此刻已经被定住了。” 夜月萧叶心中怒道,这还用你说。 竹叶青赞叹了一声后道:“谁说封值是疯子?会有哪个疯子能云淡风轻地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谆谆善诱,引人入坑的?” “说封值是疯子的,才都是傻子。躲在这样的男人背后,真的让像我这样的柔弱女子好有安全感呀。” 竹叶青纤纤玉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酒杯中的猴儿醉微微晃荡,更多酒气外溢出来,空气里的酒香又增添了几分。 “五公子你的眼神就算能喷出火来,也是没用的。” “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平心静气,心气焦躁会加速器血的运行,器血加速,毫无疑问会加速毒素在你体内的流转。” 夜月萧叶心中哀叹一声,果然是中了竹叶青独制的毒,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竹叶青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道:“像小女子我这等微末的存在,五公子平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我却时时关注着五公子。” “从宫城入局开始,我先后来这里探望过五公子三次。” 夜月萧叶心中悚然一惊。 三次!我竟然一次都没有觉察到。 “第一次来的时候,宫城和您把衙庭搞得异常冰冷。那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所以,我掉头就回去了。” “第二次,虫二狼来的时候,我也来了,那时我好想温柔地趁机咬您一口,可惜” 竹叶青用手指了指一旁闭眼不动的少年道:“可惜他当时突然触发起木墙,吓了我一跳,所以,我又溜回去了。” “经历了前两次,我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也更有耐心。” “这次,我不要咬您了,对五公子这样的贵人,应该更温柔以待才是。” “所以,我将毒液悄悄挥发在空气里。” “这种毒的主料源自竹叶青,经过我提纯改良后,与其它三种毒素进行混合后制成。” “它混合而成的毒素中微带有一丝丝清香,若是在平时,五公子恐怕早就觉察出来了。” 竹叶青将手中的杯子再次徐徐晃动道:“可是,所幸有它!” “这猴儿醉酒香四溢,正好掩盖了毒素的清香。” 听到这里,夜月萧叶的心沉了下去。 第74章 胖子 竹叶青好似有心灵感应,用手指了指一旁中的少年。 “您刚才是不是还有一个疑问,我为什么会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这个疑问,相信在您心里也是有答案的。” “没错,我确实看出他已经陷入冥睡,但更重要的是,中毒的不仅有你,同样还有他。” 竹叶青语重心长道:“他的确是您眼前的最后一根可能捞到的稻草,只不过这根稻草已经自己先沉入了河底,您捞不到了。” “所以,五公子您就不要指望他救您了。” “至于大院里的那位,五公子您就更别指望了。”竹叶青指了指落木的背影。 “封值有多强,五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夜月,除了青云布衣,虚空境下,没人可以与他匹敌。” “你们院里的那位,不用说此刻他的器息已经灯枯油尽,即使是在噐息全盛状态,也没有一丝丝战胜封值的可能!” “何况,您说,他是有多么的不长眼啊,别人躲还来不及,他却偏偏自己凑上了封值的定身瞳。” “中了封值的定身瞳术,他除能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您是认出了封值,可他并没有,他这是提前把自己送进了死局。” “唉,尽关心别人了。”竹叶青嫣然一笑:“还是关心五公子您自己才是正事,五公子眼下最关心的应该还是您身上的毒。” “这个毒,我给五公子介绍一下。” “用这个毒呢,制毒有讲究,下毒也一样有讲究的。” “下毒的时候,总共要下两道。” “第一道,毒扩散得快,但毒性却不算大,初中毒的时候,也只是麻痹全身。” “第二道,正相反,毒性很大,但扩散得很慢。” 夜月萧叶闻言,暗暗心惊,心道,糟了! 她下的毒混着酒气,她刚才喝下猴儿醉,荡漾酒杯中猴儿醉的时候,恐怕已经下了第二道毒。 竹叶青看着夜月萧叶的眼神,微微一笑,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 “五公子真是个聪明人,我才说了一半,您就已经明白了。” “您一定想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您下了第二道毒。” “没错,第二道毒在这里。”竹叶青十分优雅地微微晃荡手中的酒杯。 “第二道毒,已经下了。此毒,先入五脏,再入六腑,最后融入器藏。” “开始时候,微痛,感觉到疼痛之后,痛感随后会慢慢加强。” “等毒入器藏之后,它能让人痛不欲生,直到器藏全毁。” “按伤残等级评定的标准,不多不少,正好达到七级伤残。” “这样的毒害方式,听起来都令人觉得肉疼。” “而且,我听宫后娘娘说,五公子最是怕疼的,唉,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竹叶青看见一颗颗大汗珠从夜月萧叶额头冒出,又叹气一声道。 “五公子,您也别怪我。” “担我们这样的差使,您懂的,宫后娘娘的令,像我这种蝼蚁般的小货色,是无法违抗不遵的。” “上令下行,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 “我,一个小女子,您说能有多大本事?” “打不过封值,打不过月轻言,打不过虫二狼,也打不过阴顷,甚至都不是宫城那个花花公子的对手。” “所以,只能躲在他们这些男人们的身后,找准机会捡个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在夜月,比我强的练息师,的确还有一大把。” “可是啊,能将五公子的伤害,控制到恰如宫后娘娘所愿,也恰到胜出标准的,夜月的练息境中,好像还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夜月萧叶额头的汗珠,越冒越大。 此刻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感正在慢慢加剧。 宫青柳这个毒妇还真是了解我的,我怕什么,她就给我什么。 竹叶青看见夜月萧夜此时的眼神,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种毒渗入到器藏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我知道,疼到最后,你一定会希望我干脆一剑杀了你。” 竹叶青幽幽叹气一声道。 “我,是不介意手起刀落的,不仅痛快,而且不生枝节。” “可是,如果我真这样做了,宫后娘娘就会很不满意,她要是不满意,那将来痛不欲生的人就会是我。” “所以,抱歉,我不会杀了您。” “如果您需要我有什么话安慰您的话,我会说,人啊,除了死,人生没有什么是不可承受的,您且忍忍,忍忍就好!” 说完这些话之后,竹叶青就不再多话了。 她不说话,衙庭内没有了声响,也没了动静,只能看见角落里的灯焰孤独无声地跳跃着。 夜月萧叶已经完全落入控制之中,竹叶青的心思和目光转向了镇衙大院。 镇衙大院里,落木和封住相对而立,两人也没有动静。 封值依旧云淡风轻,而被定住无法动弹的落木,好像反而从焦虑中平静了下来。 焦虑是因为压力和对未知的恐惧,眼下已经尘埃落定,悬着的心思也跟着落地,焦虑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焦虑。 他的目光被封值的眼睛吸引。 封值的眼睛很纯净。 落木心中默默考量起封值。 虽然一上来封值就让掉掉进了定身瞳术的陷阱,但这是瞳术的运用,而非阴谋,相反,封值这应该是一个心思比较单纯的人。 院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听起来特别清脆。 竹叶青的目光掠过落木和封值,下意识地远眺春风楼中的茶楼,心想,这一场月牙镇与夜月的争斗眼看终于就要彻底落幕了,青云布衣也该快要出来做出最后的裁决了。 茶楼里,青云布衣依旧淡定自若地喝着茶,那位楼下集珠光宝气于一身的胖乎乎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胖乎乎的少年扑闪扑闪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道。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小时贫苦,不太适应和你这种富得流油的人坐在一起。” “那还是不喜欢。”胖乎乎的少年摊开胖乎乎的手。 “和桂花楼的人坐到在一起,我也是会莫名觉得极不舒服。” “开始我和你一样,以为只是不适应,可我很快就明白了,其实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青云布衣道:“你我并非同道中人,喜不喜欢的又什么关系?” 胖乎乎的少年点了点头道:“你这句话我很喜欢。” 青云布衣一脸冷漠地别过头,内心略带厌恶地切了一声,将眼光转向窗外。 第75章 反问 胖乎乎的少年好像感应到了青云布衣内心深处对他的鄙视,不过表面上,他依旧笑容可掬。 “不喜欢可以,但你可千万别看不起我们这些粗鄙的有钱人。” “金银财宝是个好东西,你信不信,只要我肯付出足够多的银两,就一定会有人肯替我出头杀了你,哪怕你是桂花楼的人。” 青云布衣连头都没有回,淡淡道:“那你更加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穷透了的桂花楼人。” “尤其是我们六处,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身子往后一缩,咋呼呼道:“哇靠,青云布衣,你还来真的,你们桂花楼的人真是开不起玩笑。” 青云布衣冷冰冰道:“桂花楼的人不认得玩笑这种东西,下次你和我开玩笑的时候,最好摸一摸脑袋是否还在你的脖子上。” 胖乎乎的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咋舌道:“幸好,还在。” 青云布衣没有理会胖乎乎的少年,目光在落木和封值身上来回移动,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最后定格在落木身上。 场面上的局势看起来已经很明显。 但他并没有从落木身上感受到一个失败者的颓废。 为什么? 恍然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想起。 如果,如果,之前没有少年那么惊艳的一剑,那落木可能自己应对,如何应对月牙泉的‘蝶葬’? 胖乎乎的少年并不知道青云布衣正在想什么。 他凑近到窗口,一边望着镇衙大院,一边道:“青云布衣,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输?” “谁会输?”青云布衣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胖乎乎的少年会这么反过来问:“你不应该问:谁会赢?” 胖乎乎的少年转回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知道谁会赢,所以我才会问你谁会输。” 青云布衣转头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胖乎乎的少年被他犀利的目光看看得毛骨悚然。 他不自觉脖子往后一缩,摊了摊胖乎乎的手,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输的那个人会赢!” 这都什么逻辑? 青云布衣依旧盯着胖乎乎的少年,没有说话。 胖乎乎的少年只好继续解释道:“因为之前被断定会输的那个人都赢了,我觉得,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青云布衣这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所以,这次要输的那个人就会赢?” “这就是你赌输赌赢的逻辑,这么大的赌局对你来说就这么简单地下了判断?”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这个逻辑。” “若赌局都这么简单,岂不是谁都会赌大家认为会输的一方?” “但是,这一次我的赌筹要博的逻辑的确是赌输。” 青云布衣刚放下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理由?” 胖乎乎的少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因为,这次,运气都在输的那一边。” “青云布衣,你跟我确实是不同道的两类人。” “若你我各持一个筹码,你赌的一定是实力,而我赌的却是运气。” “月轻言常说,他赌靠的不是运气。而我赌,从来只博运气。” “在我看来,商贾之道,千百次的努力,都不及一次气运加身来得重要。” 青云布衣想了想,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隔岸观花,所见不同,所知自然不同,你所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青云布衣,你明知道我说的很有道理,却还是不肯从内心处认同我的观点。” “你明知月轻言不过自负高明,却依然愿意相信他看似上道其实花哨的言辞逻辑。” “要你们这种人相信努力拼不过运气,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青云布衣手指轻叩茶桌,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我告诉你谁会输。” “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会影响你的判定,还是会影响到你所谓的赌运?” 胖乎乎的少年笑眯眯道:“运气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但有的时候,有的地方,却又仿佛之中,有迹可循。”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身为夜月与月牙镇的现场裁决,你的话,不可能对这场赌运没有影响。” 青云布衣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盯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不论是从这两人的实力还是现场的战力上评判,落木都会输。” “这,可是你希望从我嘴里得到的答案?” 胖乎乎的少年没有回答,目光却炯炯地转向大院。 青云布衣徐徐放下茶杯,接着道:“但,这只是寻常逻辑上的预判,却不是我会给出的判定。” 胖乎乎的少年心头一震,一脸愕然地转头看着青云布衣,等他继续说下去。 青云布衣叹气一声道:“我以为,封值会输!” 胖乎乎的少年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为什么?” “青云布衣,这不合理,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云布衣用淡淡的口吻道:“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坚持道:“不!我需要你的解释。” “青云布衣,如果你想随意编出一个不合理的判定来影响我的赌运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你能影响赌运的,只有你内心真正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心口不一的胡言乱语。” 青云布衣象看白痴一样看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你觉得,你能把你所说的运气给我解释得一清二楚吗?”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愣,想了想,挠头道:“好像不能,但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理解你所谓的运气,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理解我的理由。” “我的理由和你所说的运气一样,可以意会,但无从解释。”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沉默了起来,因为他似乎明白了青云布衣刚才判断的理由。 青云布衣缓缓道:“是直觉。” “直觉?”虽然胖乎乎的少年已经猜到了,但听见青云布衣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把心头的疑问明知故问地问了出来。 青云布衣道:“理智告诉我,落木会输。” “但直觉却告诉我,输的会是封值。在理智和直觉之间,我选择相信我的直觉。” 直觉不需要解释,也无法解释。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是,但我感觉它就是,奇妙的是,事实也往往如是。 尤其是眼前的局势,这个直觉出来的东西毫无道理,但青云布衣依然愿意选择相信。 第76章 蜘蛛 青云布衣道:“我相信直觉,因为我的直觉从来没错过。” 胖乎乎的少年酸溜溜地切了一声道:“这种话,那些口无遮拦,自以为是的娘们也经常说。” 青云布衣没有理会胖乎乎的少年软中带刺的暗讽,道:“如果我告诉你,封值会输。” “但是夜月最终会赢,你的心情是否会有所改变?”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道:“夜月会赢” “你是说,落木会赢了这一场,但会输在下一场?” 青云布衣点了点头道:“他若真能击败封值,那已经是奇迹。” “我可以相信奇迹在他身上发生一次,但我绝不会相信奇迹同时接二连三地在发生他一个人身上。” 胖乎乎的少年苦笑一声道:“我说的运气,和你的直觉,都是无法解释,而又似乎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青云布衣,你这人真的很可恶,运气与直觉之间,你让我相信哪一个,选择哪一个?” 青云布衣道:“这么说起来,你对自己所说的运气并没有那么自信。” “我坚信自己的直觉,至于你是否还要坚持相信你的运气,那是你自己要做的选择。” 胖乎乎的少年低头想了想道:“你几乎说服我相信你的直觉了。” “但我,最后选择的依然是运气,哪怕它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不着实际。” 青云布衣俯视大院中的落木和封值道:“很好,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用不了多久,他们会给我们答案。” 大院中。 封值盯着落木的眼睛道:“练息师的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 “在你看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你的生死就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 落木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但视听说话却并无障碍。 “所以,你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让我心理不设防地盯上你的眼睛?” 封值耸了耸肩,并不否认道:“定身瞳术个很好用的东西,但不同的瞳类定身术都有一个同样的缺陷,那就是都需要受术者自投罗网才能触发术制。” 落木叹息道:“瞳术触发的定身术,需要猎物自己撞上施术者的眼神。” “我真不该那么大意的。” 封值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你的问题不是大意,而是对你的对手并没有足够的了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封值。” “常有人叫我疯子,因为我喜欢比较极端的东西,所以他们认为我是个行为十分极端的人,而行为极端的人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疯子。” “我们封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个也只出一个天生瞳的子弟。” “到了我这一辈,虽然封家家道已经中落,但天生瞳依然被我继承了下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父就逼我修习定身瞳术。” “那时候的我,十分抗拒。” 落木十分耐心地问道:“为何?” 封值也耐心回答道:“因为我觉得,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天分,不是我真正要追求的东西。” “使用定身瞳术这种无需练息就能凭借天赋操控的器术,胜之不武,这不是我所要追求的练息之道。” “可等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没有什么得来是不需要付出的,天赋也不是什么上天垂幸,贼老天会给你什么,不过是他想从你身上取走些什么。” “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所以,现在我使用定身瞳术这种取巧的器术,没有任何心理抗拒和不安。” “因为那个代价我已经支付过了,现在不过是在回收报酬,而这个报酬值得我用一生去索取。” 落木道:“我不知道你曾经付出过什么代价。” “但不管你付出了什么,定身瞳术都算不上是完美的器术。” 封值道:“定身瞳术的确不够完美,被动触发是它永远无法弥补的缺陷,但施术前的不完美并不重要。” “不是吗?” 落木道:“施术前的不完美并不重要,那么,施术后的不完美重要吗?” “当然重要。”封值微微笑了笑后,摇了摇头道:“但比起施术前,它的不完美已经微乎其微。” “小时候,每到夏天,就经常会有大蜘蛛从窗外的花园里爬进了我的房间,在墙角织起网。” “父亲会让下人把其余的蜘蛛网都打扫干净,但会留下墙角最大的一只蜘蛛和它织的网。” “闲暇的时候,我经常搬把椅子,站上去,仰头看那只大蜘蛛捕食。” “蛛网疏漏,远说不上什么完美,但每天都有蚊虫自投罗网,而投网的蚊虫几番挣扎之后,往往只有束手待毙。” 落木若有所思道:“这么说起来,我们小时候倒是有过一个共同的爱好。” “小时候,无聊起来,我也经常去看结网的蜘蛛捕食。” “只不过,我的看点和你并不相同。” 封值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何不同?” 落木道:“你看的是自投罗网的蚊虫。” “而我,只有不小心的大黄蜂撞到蛛网上的时候,我才会凑到网前去看。” 封值道:“我的房间里不会有什么大黄蜂。” “即使有,父亲和下人们也不会让它飞进我的房间。” 落木道:“我看的是丛林里的蛛网。” “月牙镇小青山的丛林里,黄蜂并不少见。” 封值道:“我家只有花园,没有丛林。” 落木道:“再怎么家道中落,你也是夜月世家的公子。” “我和你不同,我只是个塞外的野孩子。” “没见过大宅子里的花园。小时候,我天天在小青山上晃荡。” 封值不经意间露一丝出羡慕的眼神,但马上收了回去:“这不重要,那些丛林里的大黄蜂落网以后会怎么样?” 落木道:“落网的大黄蜂本能地会挣扎,它的挣扎自然会惊动网中的蜘蛛。” “经验不足的蜘蛛会迅速赶过去,试图马上加固蛛网制住大黄蜂。” 封值好奇道:“结果呢?” 落木道:“正在奋力挣扎的大黄蜂只要看见蜘蛛出现,就立刻会被激发出它超乎寻常的斗志,释放出全部潜能。” “它一边拼尽全力和蜘蛛搏斗,一边用尽自己所能挣脱蛛网的束缚。” “你知道,没有一只蜘蛛能把自己的网编织得天衣无缝。” “此时,蛛网的疏漏就成了蜘蛛最大的破绽,通常体型硕大的大黄蜂大多都能在奋力挣扎中破网而去。” 封值略顿了会后道:“蝼蚁且偷生,非鱼死即网破,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是为了求生,必然会不遗余力,拼死一搏。” “不过,大黄蜂能够逃脱出去,那是蜘蛛过于心急,有经验的蜘蛛通常都很有耐心。” 第77章 影子 落木道:“没错,经验丰富的蜘蛛就不会急于捕食,它们更不会早早去刺激已经落入到自己网中的猎物。” “这种蜘蛛通常会很耐心地等待,等待猎物慢慢地把体能耗尽,然后再一边毒杀,一边加固蛛网。” “碰到这种老道的蜘蛛,就会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狩猎。” “体能偏小的大黄蜂如果一开始就不能挣脱蛛网,那大多会慢慢在蛛网中耗尽自己的体能,最终都会成为蜘蛛的口腹之粮。” 封值略沉默了会后,道:“你现在是否在想,我究竟会是你前面说的那只蜘蛛还是你后面说的那只蜘蛛?” 落木丝毫不否认道:“我的确正在想这个问题。” “结论呢?”封值道。 落木道:“我已经中了你的定身瞳术,但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怎么着急着马上置我于死地。” “所以,在我看来,你应该属于后面那一种蜘蛛。” 封值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你的看法。” “如你所言,你我对蜘蛛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 “我房间里的那些小蜘蛛和小蛛网都被父亲和下人清理干净了,我所见的一直是我房间里的那种大蜘蛛。” “这些被优胜劣汰下来的大蜘蛛都有着丰富的猎杀经验。触网的猎物,不管是大苍蝇,还是小蚊虫,它都一样拥有足够的耐心。” “即使是再小的蚊虫,它们都会一视同仁,等它体能消耗殆尽后,才会出手捕杀。”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去类比蜘蛛,那么,我既不是你所说的前面一只蜘蛛,也不是你前面所说的后面一只蜘蛛。” “我一直是在我房间里织网的那种大蜘蛛。”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 “如果只是一只小小的蚊虫,也要付出那么大的耐心去等待,你屋里的那种蜘蛛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那样做值得吗?” 封值道:“从最后的结局来看,可能的确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对此,我也曾经怀着和你一样的疑问,特意去问过我的父亲。” 落木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口吻问道:“他又是如何说的?” 封值道:“父亲说,你错了,这和是否谨小慎微并没有任何关系。” 落木奇道:“怎么会没有什么关系?” 封值道:“还真没有关系!” 落木道:“那和什么有关系?” 封值道:“父亲说,那是大蜘蛛经久捕猎养成的习惯。” “练息师与蜘蛛不同,对蜘蛛而言是习惯,而对练息师而言,是心境!” 落木沉吟了会道:“心境么?”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境。” 封值道:“始终如一。” “某种心境一旦培养成功,就会演变成一种品质,而一个练息师的品质最后会潜移默化地演化成某种行为。” 经过封值这么一解释,落木总算听明白了。 他感叹一声道:“受教了!” “封值,你的父亲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封值眼神微微一亮,道:“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父亲教导我,通过观察蜘蛛,要学习的不是织网捕猎的本领,而是通过学习它,修炼自己捕猎猎物时候的心境。” 落木话锋一转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越小的蚊虫,越是可能正好落在蛛网网格疏漏和薄弱的地方。” “如果蜘蛛能及时赶到并弥补疏漏,蚊虫就会被彻底困在网络之中。” “相反,而如果蜘蛛只是一味等待不动,那么这只小小蚊虫,也完全有可能从疏漏之处逃脱出去。” “如果遇上这种情况,你不觉得,过度的等待反而会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吗。” 封值想了想道:“这的确可能会造成偶尔一次猎食行动上的失误。” “但我依然不认为它的选择是错误的。” 落木没有接话,默默地等待封值的解释。 封值道:“若因一只小小的蚊虫逃脱就动摇了心境,心动则意动。” “一个小失误无碍,但若因心动而破意,对一个练息师而言,那才是修行上的一个巨大失误。” 练息师练心修意,修意立境。心动,轻者意动,重则意破,而意破,轻者境界不稳,重者直接掉境。 封值道:“所以,若偶尔失手,我会承认失误,但这样的抉择本身并无错误。” 落木道:“可是,那只侥幸的小蚊虫终究还是脱网而去了。” “作为猎食者的蜘蛛,难道就会甘心因为自己原本可以避免的的失误,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扬长而去吗?” 封值沉默了会道:“自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还需要继续修行,所以更不能动。” 落木道:“修行?” “我不懂,那只蜘蛛,还要如何修行?” 封值道:“暂且放过一只小小的蚊虫,回头将自己的网织得更密,密得那只小小蚊虫若再撞上来,也绝无逃脱的机会。” “这,就是一只蜘蛛应该的修行!” 落木又感叹一声,道:“善!” “封值,你若执意如此修行,我可助你一次!” 落木话音未落,封值突然感到右脚脚心一凉,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封值大惊,右腿迅速一弓,还未能急退,眼睛的余光便看见一支冷剑从脚心往上,直接刺穿刚弓起的膝盖。 剑尖从他的膝盖髌骨突破而出,闪着熠熠冷光。 若不是刚才退步时候关节弓起,已经沿大腿而上直接刺入下腹。 封值无暇思索,也顾不得疼痛,借助左腿蹬力,急速往后退走而去。 后退之时,右腿强行从刺入的剑身脱离,血水从腿脚处喷涌而出。 封值此刻已经顾不上落木,眼神急速从他身上移开,转望向自己退离之处。 只见,一名黑衣的少女,手持一剑从地面阴影处冒了出来。 眼看一剑偷袭得手,黑衣少女手中之剑一挥,想要追杀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落木的急促的声音:“回来!” 黑衣少女微微一震,似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强行止住脚步,一转身没入到地面上黑影之中。 封值右腿半跪,目光沿着那地面的黑影往前,黑影的另外一头终止于落木的双脚之下, 这,原来是落木的影子。 第78章 是我 “影术!你居然有影!”封值心头暗惊,吃惊之中,又暗自庆幸。 他皱眉道:“落木,你的这一手突然偷袭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可惜,你的影看来并不怎么强。否则,此刻,赢的就已经是你了。” 脱离了封值眼神的落木此时已经摆脱了定身瞳术的身体束缚:“她的确算不上强。” “但,正好能帮我挣脱你这只猎食蜘蛛布下的蛛网,不是吗?” 封值恍然道:“难怪你被我定住之后,并没有挣扎。” “你跟我扯了那么多看似有理却全是废话的话,原来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只能帮你脱网的小小的蚊虫出现。” 落木道:“也不全是废话。” “若不是和你聊下来,我是无法确定,你是否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的。” “而你的耐心,对我的影能否偷袭成功很重要。” “你的定身瞳术有缺陷,我的影术也同样有缺陷。” “定身术需要诱导猎物自动触网,而影术需影子在猎物没有察觉的情况悄悄延展到猎物身边,这样才更容易一击成功。” “你的定身瞳术无法强制猎物撞上你的眼神,而影子的形成和变化需要光,现在的我还无法让影子自由生长到你的脚下。” 封值道:“所以,你不停地和我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利用太阳悄悄升起造成你身上影子角度的偏移和长度伸长的时光,将你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延伸到我脚下。” 落木坦然道:“是的。” “所以,你和我一样,都太大意了。” 封值一脸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大意!”“ “是我犯了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错误,你不够了解你的对手,而我也一样不够了解我的对手。” “而且,我犯的错误比你更严重。” 落木道:“哦?” 封值道:“从宫城进入镇衙大院开始,我就已经在观察你,观察你和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 “现在看来,其实并不是。” “这个教训告诉我,在彻底打倒对手之前,千万别以为你已经摸透他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道:“我很庆幸,虽然你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但你依然选择了耐心地等待。” “是你耐心的等待,让我等来了脱困的机会。” 封值道:“每一种猎物都有自己的挣扎方式,我很好奇,你会如何挣扎。” “所以,在我没有看到你挣扎到绝望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 “只是可惜,等来的结果并不好。” “但是,若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等待。” “只不过,你的影不会再有袭击成功的机会。” “因为,我不会让我的网在同一个地方再漏一次。” 落木道:“我的影只有一次偷袭你成功的机会,但你的定身瞳术也一样不会有第二次将我定身的机会。” “已经逃脱而去的大黄蜂,是不会再触同样的一张蛛网的。” 春风楼茶楼上。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拍了拍猪头一般的大脑袋,一脸不解。 “封值明明已经将落木定身了,刚才为什么不马上出手直接斩杀掉他?” 青云布衣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道:“你没看懂他们的斗法,只因为你不懂封值。” “对封值,那是一个疯子的执念。”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遗憾地摇晃着大脑袋,道:“该死的执念,我就知道这个封值是疯的!” “他们俩各中一招,现在算是扯平了。” 各中一招没错,但封值付出了一条腿几乎残废的代价,这也能算扯平了? 青云布衣像看白痴一样地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一副懒得和傻子说话的样子。 胖乎乎的少年心里又偷偷切了一声,假装没看见。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朝衙庭方向瞟了两眼。 他知道,这次和前几次不同,进入月牙镇镇衙的除了封值,还有另外一人。 从衙庭里传出的女人声音,他基本判定应该是之前坐在他位子上的竹叶青。 从胖乎乎的少年所在位置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衙庭里面的情况,竹叶青自然也不知道他正盘算着她在衙庭里的战况。 竹叶青道:“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啊,没想到被疯子定住的小家伙居然还能有反击之力。” “如此,对月牙镇来说是好事,多少还能支撑着继续挣扎下去。” “但可惜了,五公子,这对你来说却真是太不幸了。” 竹叶青接着叹气一声,道:“如果那个小家伙刚才老老实实躺平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无谓的挣扎,那您的痛苦就还得继续。” 竹叶青刻意避开了夜月萧叶怒火的眼神,纤纤玉指对着落木的背影轻轻弹了弹道:“我也并不想的。”“ “有痛公子您别也怨我啊,要怨您就怨他。” 墙角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 竹叶青的话音方落,就听见耳畔也传来一声轻叹,那声音道:“我不怨你,更不会怨他。” 竹叶青闻声悚然一惊:“五公子,您” 这这分明是夜月萧夜的声音,她手指微颤,手中酒杯的酒水跟着荡漾开来,差一点就泼出了杯子。 一股冷意从脚底透传上来,竹叶青握酒杯的手指变得愈加僵硬。 竹叶青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颤声道:“五公子!” “您能说话了?您没中毒么?这这不可能!” 夜月萧叶微微一笑道:“竹叶青,我当然中毒了。” “但,我也能说话了。” 竹叶青一脸惊讶道:“您,您居然能化解我的毒?” “我的毒确实已经解了。”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但解去你的毒的人,并不是我。” “谁?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解去我刚调制出来的毒?”竹叶青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只见少年依旧双目紧闭,纹丝不动。 他还在冥睡之中,所以,绝不是他!可这衙庭之中,除了他,那还会有谁? 竹叶青接着转眼望向镇衙大院。 大院里落木正和封值僵持,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有余力顾及到衙庭之内。 竹叶青惶惶之中,听见一个清脆而陌生的声音从衙庭的墙角方向传来。 “是我。” 第79章 真好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竹叶青又是一惊! 什么时候衙庭里多了一人!我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 她下意识地循声朝墙角方向望去。 目光所及,墙角处空无一人,只见一盏灯火微微跳跃。 竹叶青环视了墙角一周,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墙角上面,她盯着那盏跳跃的灯火,头皮一阵发麻。 “你你是谁?” 墙角上的灯火微微一晃,一名红衣素裹,头戴浅露的少女从灯火中来。 竹叶青见来者年龄尚幼,紧张的心绪略略稳定了些下来。 她盯着红衣少女,强装镇定,说话的口气也故作淡定,迟疑着道:“小妹妹,可是你解去了我的毒?” 红衣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竹叶青犹豫了会,忍不住接着问道:“你你能告诉我,你是何时来的吗?” 红衣少女道:“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 “你来了三次,我也见过了你三次。” 竹叶青心头一凛:“我来三次,你都看见了?” 她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过三次,不想却都落在眼前这位少女眼里。 竹叶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接着问道:“那你为何现在才现身?” 红衣少女道:“因为你前几次来都很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马上溜走了。” “在那种状态下的你,我是抓不住你的。” 竹叶青脸色微变,很快,再次强作镇定道:“你觉得,现在,你就能抓住我了吗?”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后“我并不能抓住你。” 说着,她指了指已经恢复自如的夜月萧叶。 “但是,五公子能。” 竹叶青冷笑一声道:“五公子再有能耐,也不过是练息境初阶,你姐姐我再弱,也是练息境巅峰。” “你觉得,一名练息境巅峰会轻易被一个练息境初阶制住?” 红衣少女淡淡道:“会的。” “因为我明白你为何连来三次,直到第三次才敢进入这里。” 竹叶青心中一颤,咬了咬下唇,依旧强装镇定道:“为何?” “因为五公子的寒冰术,正好可以克制住你畏寒的体质。”红衣少女盯着竹叶青的眼睛道:“不是吗?” 见竹叶青默而不语,红衣少女接着道:“蛇虽小,但只要咬上一小口就可以毒死一头大象。” “五公子虽然境界只在练息境初阶,但以你这样的体质,他的寒冰术依然可以轻松将你彻底冰冻。” “若不是你自信已经毒倒了五公子,以你谨小慎微的性子,想必第三次也是不敢进来的。” 竹叶青没有回答,略沉默了会,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解了他们俩的毒的?” 红衣少女道:“你的毒下了两道。” “第一道麻痹的毒性不强,解起来也简单,我借助火光就能解了。” “第二道毒有些麻烦,我思来想去,只好借用了你施毒的手法。” 竹叶青闻言一愣,苦笑一声。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原来你解毒也跟我施毒一样借助了酒气。” 红衣少女道:“若在平时,以你谨慎的性子,应该是会发现的。” “但你制住了五公子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再加上大院里的动静转移了你的注意力,所以很侥幸,我两次解毒的时候,你都没有发现异样。” 竹叶青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吸了一口冷气,转眼看着夜月萧叶。 “所以,在五公子您中我第二道毒之前,她已经帮您解了第一道毒?” 夜月萧叶默默点了点头。 竹叶青道:“所以,你原来是可以避开我的第二道毒的?”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 竹叶青道:“所以,第二道毒你是故意中的。” 夜月萧叶还是点了点头。 竹叶青愣了愣后,幽幽叹气一声道:“何苦?不疼的吗?” 夜月萧叶呲牙抽了口冷气,苦笑着道:“我也不想的,你的毒真的好疼!” “但我若不肯中了你的毒,你又岂会大意,你若不大意,即使你的体质畏惧冰寒,我也斗不过你,更不可能捉得住你。” 竹叶青凄然一笑,幽幽怨怨道:“也不全怪我大意,还是你们男人都有一颗好阴好狠的心啊。” 夜月萧叶愕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 “五公子,我已经落入到您的手里,您会杀了我吗?”说话的时候,竹叶青眼神凄凄婉婉。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竹叶青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瑟瑟发抖,楚楚可怜道:“那您可以放了我吗?” “寒冰术的寒气太甚,我的体质承受不来。” 夜月萧叶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能。” 竹叶青嘴唇被冻得慢慢发出紫来,牙齿也开始打颤,她泪水含在眼里,未流出眼角,就已经化成冷霜。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五公子您待要拿我怎样?” 夜月萧叶淡淡道:“待月冰术的寒气从五脏六腑渗入到你的器藏,待你的器藏冰寒破裂。” “那时,留去随你。” 竹叶青咬牙切齿道:“五公子,您好狠的心!罢了,我怎样待您,您便如何待我,这也算公平。” “竹叶青先谢过五公子垂怜不杀之恩。” 夜月萧叶冷冷道:“你也别怨我,要怨你就怨宫青柳去。” 竹叶青幽幽叹气一声:“我不怨您,更不敢怨宫后娘娘。” “要怨就怨我没有一颗像你们一样狠毒的心。” 这样的话,别人说出来,没什么问题,但从竹叶青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感觉怪怪的了。 因为,竹叶青很毒! 竹叶青幽幽叹息一声。 她白皙细腻的肌肤突然褶皱起来,眨眼间就衰老成了老嬷模样。 褶皱的肌肤被冰冻得脆裂开来,冰屑层层崩裂,纷纷碎裂到地上。 一条刚刚脱皮出来的小青蛇,从冰屑里闪电一般地滑溜出去,钻入墙角的小洞就不见了身影。 夜月萧夜默默看着竹叶青从自己眼前溜走,只是皱了皱眉头。 红衣少女看了夜月萧叶一眼,欲言又止。 夜月萧叶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竹叶青的逃脱,再次见到红衣少女,他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公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对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能再见你,真好!” 红衣少女在浅露之下的面容也微微一笑,只是夜月萧叶并看不见她的笑容。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第80章 百叶 “她刚借助器兽的天赋蜕了皮,器藏虽然不至于破碎,但蜕皮对她而言消耗巨大。” “此刻逃去,她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生养息,自保性命。” “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是恢复不了的,竹叶青虽然逃走,但已经无力再参战。” 夜月萧叶解释着断言道:“竹叶青已经不足为虑。” 红衣少女沉吟了一会,微微点头道:“如此也好。” 夜月萧叶指了指身旁还在静坐中的少年,不无忧虑地问道:“他,没事?” 红衣少女道:“他身上的毒,我都已经解了。” “但他刚才的那一剑,器息已经被严重透支了,现在有事没事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夜月萧叶哦了一声,见少年虽然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心中略安。 微微沉默后,红衣少女道:“这把轮椅不错,很适合你。” 夜月萧叶叹气一声道:“落木送的,是他从莫大匠那弄到手的宝器,” “对我这个瘸子来说,确实没有比轮椅更适合我用的宝器了。”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细声细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夜月萧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就算是这个意思也无所谓了。” “若不是缺了条腿,我还从未想过给自己配上一把轮椅。” “其实也挺好的,它不仅适合我,更适合芒种。” 红衣少女声音更轻了,很认真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的。” 夜月萧叶没想到红衣少女还在继续纠结,愣了愣。 他有些尴尬地撇开轮椅的话题,眼光转向大院里的落木道:“我听落木说,你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红衣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夜月萧叶的话:“我在途中听说了夜月和月牙镇约斗的事,有些担心。” “所以回来看看你们,所幸赶得还算及时,多少能帮上点忙。” 夜月萧叶道:“我还好。” “不过,落木就不太好了,封值虽然被他的影伤了,但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落木单凭他自己一人,恐怕很难应付得了封值,衙庭之外我帮不上什么忙了,你” 白姨的脸型从红衣少女的手心浮现出来,她用恶狠狠的声音道:“小子,救下你的小命,还不够知足吗?” “难道你还想让公主到院中涉险不成?” “公主从小到大连吵架都未与人吵过,打架就更不用说了。” “你想怂恿手无寸铁的公主到大院去干吗,难道你想叫公主用嘴咬死封值不成。” 红衣少女沉默了会,垂首低声道:“抱歉,我只会救人,不会打人。”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一脸惭愧。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也是一时心急就胡言乱语了。” “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反倒指望你一个女孩子去涉险,确实是我的不该。” 话说到此,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镇衙大院。 大院里,封值已经封住了大腿上流血的伤口。 在封值给自己止血的过程中,落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没有趁机攻击。 止住血之后,封值缓缓站起身来,道:“你的直觉是对的。” 落木闻言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封值轻轻一挥手,一把羽翎弯刀脱袖而出。 只见空中闪过一道五颜六色的艳丽虹光,羽翎弯刀豁然分开,器息分成十叶,其状宛若孔雀开屏。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哇了一声,道:“这就是封家的传家宝器孔雀翎了吗?” 封值伸手在空中一抓,他被黑衣少女袭击退走时,腿脚上喷落在地面的十滴血从尘土中临空扬起。 血滴中央各自穿出一根菱状刀尖的小刀,小刀飞起,落回到十叶羽翎之中。 封值在被成功偷袭的刹那间迅速撤退,在撤退的片刻间就借助血滴,以极其隐秘的手段布下了十叶刀翎。 这十叶刀翎,不仅能为自己断后,同时可以伺机伏击紧追不舍的的对手。 落木后背升起一股冷气,暗道,好快的侧应反应! 被突然袭击之后,依然临危不乱,暗布刀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些,应变之快,已经近乎本能。 夜月萧叶叹了一声道:“我一直很庆幸青云布衣没有参战。” “但,很不幸的是,封值来了。” “他虽然排名不及青云布衣,但却也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二人。” “对于练息境的练息师而言,他的强大依然令人窒息。” 院中,封值道:“如果你刚才追杀过来,我有把握伤了你,却并没把握杀了你,因为你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体。” “但如果追杀过来的是你的影,那她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 “只要她再往前踏进两步,她会死!” 落木凝眸道:“所以,十叶雀翎还杀不了我。” 封值点点头道:“是的。” “十叶雀翎杀不了你,但我不只有十叶雀翎。” 说着,他的手中轻轻一转,羽翎弯刀继续扩展开来,又新分出四十叶器息雀翎。 “如果十叶雀翎不够杀了你,那你觉得五十叶雀翎够不够?” 看着明煌煌的刀翎,落木头皮一阵发麻,握住斩铁的手指关节不觉中泛出了白色。 封值感觉到了落木的紧张:“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应该是够了。” “但若你只死在五十叶雀翎之下,也太看不起你了。” “你这样的对手,有资格葬送在百叶雀翎之下。” 封值俯首,郑重作了一揖道:“这是我对你这样的对手该有的尊重!” 说完,羽翎弯刀再次扩展开来,远看过去,宛若一只骄傲极了的孔雀正在徐徐盛装开屏。 胖乎乎的少年惊呼一声,道:“百叶孔雀翎!” “之前封家最强的封关,也就是他们封家的开创世家的一世老祖,在练息境巅峰的时候也只能开到八十叶。” “八十叶一直是封家练息境的巅峰。疯了,封家从没出现过一个练息境可以开启到百叶孔雀翎的疯子。” 青云布衣感叹一声道:“是啊!” “但那是封家之前的记录了,这个疯子身上倾注了全封全部的心血。” “此子也是不负家族众望,如此盛开,真不愧是封家之天骄啊。” “赠君雀翎百叶,愿君死而无憾。”封值一挥手,喝了一声。 “雀翎瀑!” 第81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空中随声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 在彩虹中生出把把五颜六色的噐息雀翎,雀翎刀尖闪着熠熠冷光,纷纷洒洒当空射落下来。 镇衙大院里,仿佛毫无征兆地突然下了一场雨。 暴雨倾盆,这场雨的面积不大,但在巧妙地避开封值自己的同时,又完美地覆盖了落木所有的退路。 结束了! 月轻言将杯子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淡定笑容。 落木,你或许能躲过十叶雀翎,甚至五十雀翎,但你绝无法躲过百叶雀翎之下的雀翎瀑。 夜月萧叶脸色灰暗,心中亦暗叹一声,见过如此艳丽潇杀的雀翎瀑,月轻言的蝶葬也就只剩下花哨了。 月轻言的蝶葬有少年替落木挡下了,那这更强势的雀翎瀑呢,有谁能挡? 可有谁能挡? 彩虹升起在天上,器息雀翎的翎尖锋芒如繁星点点从天而降。 落木抬头望去。 别人看见的是百叶雀翎的五彩斑斓。 从他的角度看,看见的是一片密集的黑点。 头顶之上是白天里的黑夜,又是黑夜里的白昼。 黑白斑驳与五彩绚烂的美丽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可如此美丽的情景,落木所能做所要的当然不是欣赏,而是承受。 他要承受当然不是雀翎瀑的绚丽,而是隐藏在这份绚丽之中的萧杀。 如此器势,落木知道有些承受不来,却又不能望而退步。 落木咬了咬牙,举剑朝空。 他的落木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就像是小青山上夜空中的繁星,好美啊!” 落木心头一震,转头一看,只见红衣少女不知何时,和他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斧小曼! 你不是已经离开月牙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落木心头一惊,此刻的自己自保都难,根本无暇去护住她。 可虽然如此,他还是想也不想,伸手就想要把斧小曼从身边推向衙庭。 他没意料到的是,自己刚伸手出去的时候,斧小曼几乎同时也伸出了手。 她的小手轻轻地一握,柔柔地将落木伸出的手握住。 落木微微一颤,由她握在手心。 没有去看落木,斧小曼抬头的目光痴痴地望向艳丽的天空。 落木欣赏不来的,她在欣赏。 艳丽的雀翎刀光,一旦落下来能把人立马扎成一个马蜂窝。 可在她看来,那只是一阵美丽的流星雨。 她喜欢星星,自然喜欢这一片闪亮的流星。 夜月萧叶惊得差点从轮椅上跳出去拽回斧小曼。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窗口,啊地叫了一声,也不知是惊还是喜。 海坊的大屏下,又一次鸦雀无声! 月轻言眉头皱了皱,刚刚才平静的心海忽然泛起一阵涟漪,莫名的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舒服到很糟,很糟! 因为这种感觉在少年出现的时候,他也似曾有过。 微风起于青萍之末 斧小曼的浅露微微扬起,一道火光忽然乍现。 一名同样头戴浅露的红妆女子在火光中忽然闪现,只见她轻飘飘地朝空中挥了挥衣袖。 炎炎的火光顿时弥漫在了天空,宛若突然张开一副炎墙的天幕,艳艳如朝阳乍现。 雀翎刀光如瀑,纷纷扎入炎幕,仿佛流星坠入到了火海。 炎墙天幕,在空中掀起波澜,好似石头入水时候荡漾起的涟漪。 波澜一浪浪波浮出,渐渐归于平静。 彩虹散尽,炎幕却依旧盘横在天空。 咣当一声,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月轻言的目光依旧痴痴盯在幻屏上,新倒的滚烫茶水泼溅到了腿脚上,也浑然不觉。 怎么可能? 百叶的雀翎瀑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妈的!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妖孽,之前那股不祥的预感居然是真的, 妈的,她妈的,去她姥姥的! 月牙镇此时的街面异常冷清,冷清到街面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今天的骷髅坊也特别清静,莫铁匠躺在仰椅上,默默地抽着烟。 坊院门口的一旁堆放着新鲜水灵的水果,无精打采的青驴却看也不看一眼,一脸嫌弃地趴在院子里。 此刻,青驴突然一跃而起,双目炯炯有神,仰望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四只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 莫铁匠几乎同时,也一跃从仰椅上跳了起来。 “是她!是她了” 他走到骷颅坊大院门口,一边仰望天空,一边抚摸青驴的背脊,道:“真是她啊,好久不见了” 竹林小筑。 风过竹梢,叶片沙沙作响。 芒琴躺在摇摆着仰椅上,忽然按住犄角,仰椅立刻停止了摇摆。 一片梧桐的树叶从空中飘落,落在仰椅一侧的石桌上。 石桌上,一把琴静静的平躺在上面。 琴弦突然自己动了一下,传出一声清亮的声音。 琴声悠远而细长,久久不散。 芒琴抬头望向镇衙大院方向,一双盲眼翻动了一下,眼珠变得好像常人一般炯炯有神。 他站起身来,默默地把手按放在琴弦之上,琴音渐渐停歇 剑庐,流剑在炉边闭目打坐。 今天的炉火比平时火热,一把长剑插在火炉中央。 烈焰熊熊燃烧,但长剑却没有丝毫被灼烧的迹象,倒像是在温水中洗浴一般轻快。 火焰忽然朝四周晃动了起来,长剑瑟瑟发抖,剑身铮铮作响。 流剑睁开双眼,朝镇衙大院方向望了望,强忍内心波动,缓缓道:“无事!” 长剑徐徐平静下来,火焰也随之停止了晃动。 流剑继续默默闭眼打坐。 春风酒楼。 金玉正躲在自己房间里,房间的一张大桌上,铺着一张张银票。 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和他的大脑袋构成了巨大的反差,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金玉看银票的眼睛里透着光,好像在看一个又一个躺在自己床上玉体横陈的小情人。 突然,他的身躯一震,全身的肥肉都抖了起来。 目光迅速转向窗外,一阵错愕之后,金玉突然一跃而起,将桌子上的银票尽数收入囊中,一边收,嘴里一边怪叫。 “悠着点,咋冒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别再烧了我家的银票子才好。” 月牙湖西畔,流水人家。 微风不起波澜,老镇长一如既往地在水池旁抱卷静静读书。 平静的池面,突然喷出一道水柱。 水柱喷向空中,惊得左近的一条红鲤跟着跃出水面,其余几条鲤鱼一晃都全沉入水底,散远了去。 老镇长放下书卷,将煮水的炭火拨小了些,随手倒上一杯茶。 一股热气从杯子口冒出来,他将杯子握在手心。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缓缓感叹一声,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第82章 可能 胖乎乎的少年在一阵目瞪口呆之后,突然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她,她,那,那个小姑娘家的居然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封值的雀翎瀑!那可是一百羽的雀翎瀑!” “青云布衣,你快来看看,仔细瞧瞧,她还是练息境的吗?” 青云布衣眉头紧皱,心中不愿理会呀呀乱叫的胖乎乎少年,但还是勉强回答他道:“她不是练息境!” 胖乎乎的少年哇了一声,道:“既然她不在练息境,那算犯规了?” 青云布衣沉默着再细细看了斧小曼几眼,犹豫了会,摇了摇头道:“不算!” 胖乎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道:“这都不算犯规?” 青云布衣断然道:“不算!” 胖乎乎的少年摇晃着大脑袋,一脸不解道:“为何?” 青云布衣叹息一声,道:“因为她还不曾练息!” 什么? 胖乎乎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不曾练息! 不曾练息,那就是连练息师都算不上。 连练息师都算不上,那就是最起码的练息境都够不上,境界自然是在虚空境之下,当然不算犯规! 胖乎乎的少年愣了会道。 “怎么可能?” “她若不曾练息,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在夜月之中,不,在大陆之上,虚空境之下,能挡下封值的雀翎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青云布衣再一次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刚刚已经在他们眼前揭晓过了,他再回答,纯属多余。 一个刚看过答案的考生,还在问答案是什么,这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胖乎乎的少年似乎自己也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蠢,他尬笑了两声。 “我自然知道,刚才是她接下了封值的雀翎瀑。” “我是想说,一个都不曾练息之人,怎么可能如此之强?这完全不合常理!” 青云布衣道:“强的并不是她。” “而是她!” 胖乎乎的少年哦了一声,这次他算是听明白的了。 青云布衣所说的第一个她指的是斧小曼,而第二个她却是指那位红妆女子。 “那她又是谁?” 胖乎乎的少年一脸疑惑地盯着盯着红妆女子瞧,但那红妆女子与斧小曼一样都带着浅露,他的眼光再怎么瞧,也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抹红艳。 青云布衣这次没有回答,因为此刻,他也正盯着那位红妆女子,在心里默默地问,你又是谁? 这个问题,他目前没有答案。 但是,他知道,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封值就已经失去了胜算。 所以,他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直觉,这一场,依然会是月牙镇胜。 月牙镇绝不是一个简单平凡的塞外小镇。 这一点,在老镇长一剑出西山的那一刻起,整个夜月,不,不止夜月,应该说整个中土大陆,乃至西疆都意识到了。 虽然如此,身临其境,亲身体会,却又是另一回事。 究竟是闻名不如见面,还是见面不如闻名,终究要见了面才会知道。 而这,或许才是夜月王夜月幕一要他出现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青云布衣知道,作为裁决,他其实就是夜月幕一放在月牙镇的一双眼。 胖乎乎的少年突然眼光一亮,自语自答。 “器灵!” “对,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符合器灵的特征。“ “青云布衣,她一定是器灵,对不对?” “可,她如果是器灵,那浅露必定是王级以上的宝器,否则孕养不了这么强大的器灵。” “不对,不对,只有撼天境才能驱使王级以上宝器的器灵。” “如果那是王级的宝器,那戴浅露的少女岂非已达撼天境?” “这,这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也不对,练息境上虚空镜,虚空镜上无法境,无法境上破灵境,破灵境上才是撼天境。” “如果她是撼天境,封值在她面前也就是一只蚂蚁,早被捏死了。” “她是谁,她又是谁,她们究竟是谁?” 场中的封值并没有胖乎乎的少年那么多的困惑,他没有去看已经被摧毁了的百叶雀翎,而是呆呆地望向红艳艳的天空。 天空?不更准确地说,他望向的是天空中那一片火海炎墙。 好生强大的器息啊! 封值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好像酒后泛起的糟红。 这是紧张还是红光的映照? 都不是!胖乎乎的少年知道,那是异常兴奋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封值的脸庞。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油然而生。 糟了,这个封值又要疯了! 斧小曼松开落木的手,眼光从空中收回,用一张十分真挚的口吻对封值道:“你的雀翎瀑如此绚丽,好生让人喜欢。” “但是,你赢不了我们的!”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听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夜月萧叶暗暗皱起了眉头,因为只有他听出了斧小曼的话音之外里包含的麻烦。 有斧小曼在,封值的确赢不了。 但封值赢不了,并不意味着月牙镇就能赢了封值。 这不是说斧小曼,或者说红妆女子不够强,而是斧小曼说过,她只会救人,不会打人。 人她已经救了。 打人呢,她不会! 你不打他,就算他只是一个泥塑木偶,他也不会倒下。 这是一场生死不论的拼斗,不倒下就不算输。 所以,封值无法击败斧小曼,但斧小曼也赢不了他。 要是这样,现在场上,要想击倒封值,只能靠落木。 若是之前,指望落木击败封值,夜月萧叶并不会抱有任何幻想。 但现在,至少他看见了一丝丝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斧小曼在,有她在,就有红妆女子在,有红妆女子在,就首先确保了落木可先立于不败。 有了这层保护衣,或许落木 此时场中默默望向天空的,除了封值,还有落木。 他的眼里闪烁着微光。 如果说封值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兴奋,那么,落木眼中的微光,则是希望。 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让他看到了击败封值的可能。 如果这个想法得到印证,那么,他可能会赢! 第83章 守护 夜月萧叶与落木正在心里暗自盘算的时候,封值已经徐徐回过头来。 他的目光略过了落木,转向斧小曼,皱起眉,摇了摇头道。 “往日我也喜欢,但今日我不喜欢!” 斧小曼有些诧异,小声道:“雀翎如瀑,如此美丽炫目,你怎能不喜欢?” “你以为我的雀翎瀑是用来给你放烟花看的吗?”封值耷拉下脑袋。 他冷哼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 “再华丽的招式,输了都不值一观。只要能赢,狗啃泥的烂招都比这个漂亮!” 斧小曼心中暗道,狗啃泥得有多难看,这怎么能比得了? 她嘴角微微张了张,却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然后呢?”封值说话的时候表面轻松,其实暗地里却已经如临大敌。 斧小曼微微一愣,道:“什么然后?” 封值闻言也是一愣,良久之后,正色道:“你说,我赢不了,我信!那,然后呢?” “然后呢?”斧小曼小心翼翼地反问道:“然后,你不认输吗?” 封值沉默了会,用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语气道:“我会输,但不会认,因为我还想试试!” 斧小曼暗暗皱起了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能沉默不语。 封值等了会,见斧小曼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她没听清,便又大声道:“我说,我想试试,你放马过来就是,我接着!” 胖乎乎的少年在楼上暴跳起来,挥手大叫起来,道:“完了,完了,要完犊子了!” “封值,试你个鬼!疯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发疯了!” 斧小曼显得有些局促,两个手指圈圈着打转,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我不会。” 全神戒备的封值愣了愣,不解道:“你不会?什么不会?” “嗯!”斧小曼的声音变得更低了,道:“我不会打架。” 封值脸上隐隐现出怒意:“打架?” “这不是打架,这是约斗,是战斗,而且还是不论生死的那种!你明不明白?” 斧小曼怯怯道:“打架我不会,战斗更不会。” 封值又愣了会,良久之后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那,你想怎样?” 斧小曼低头想了想,道:“要不,你再来打我试试。” “等你打累了,没有器力了,就认输,好不好?” 封值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站在斧小曼身旁的红妆女子。 “不好,我再攻你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且,百叶的雀翎瀑,以我现有的境阶器息,最多还能再出招一次。” “这一次机会,我想用来试试能否接下你的一招,你还是出招!” 斧小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我真没有什么招。” 封值这下觉得自己真要疯了,再也忍不住,高声怒叫道:“这里可不是马戏场,你不肯出招,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斧小曼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守护月牙镇!” “守护?”封值道:“据我所知,月牙镇就没有你这号人。” “这里不是你的家,这么个破落的塞外小镇,有什么值得你守护的?” 斧小曼不等封值说话,就接着用一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不!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是世家公子,从小有父母养护庇佑,你不懂家有多重要,家是什么。” “我心安处,即是吾家!这里让我心安,这里就是我的家!” 封值嘶吼道:“好!” “想守护这里,那你别跟我咬文嚼字,倒是放马过来呀!” “你不肯打,怎么赢我?不能赢我,怎么守护你自以为是的家。” 落木走上前,将斧小曼拉在身后,冲封值道:“你朝她大呼小叫什么,还想打的话,我来!” 封值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屑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行!” 落木道:“行,不行,不试过怎么知道?” “你不也想试试,那我也想试试。” 封值还是摇了摇头道:“有她在,我赢不了你,但你想胜我,却也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没错,我胜不了你。”落木点了点头后,又接着道:“但是我们能赢你。” 封值道:“你们?” 落木没有答话,恭恭敬敬地对红妆女子作了一揖,道:“可否借火一用?” 红妆女子没有回应落木的话,只是转头默默看向斧小曼。 斧小曼默默点了点头,代红妆女子道:“可!” 封值眼光一亮,想到了什么,口吻从不屑转成了赞赏:“有点意思!” “落木,你小子真敢想,再弱,毕竟还是个御息师,火火相融,以火御火,这或可一试!” 胖乎乎的少年挠首道:“这样也可以?” “御息师融息不该是跨属性才融合的吗,落木的器息本就是火,同性相斥,怎可相融?” 青云布衣眉头习惯性微皱道:“有何不可。” “异性器息相融可以互补有无,从而强化属性器息的攻击。所以,御息师融息,通常会选择与自己器息属性有补益的异性器息相融。” “但,并非同属性器息就不可融息,只不过同属性器息更容易出现同性相斥的排异,所以同性噐息融息起来更为艰难。” “要是融息控制不好,同属性相融,不仅不能强化攻击,反而在互相内耗中被弱化,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种同属性融息,在境界差异的练息师之间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即使是境阶高于被融息方的御息师也不敢轻易尝试。” “那红妆女子的噐息不仅与落木噐息同性,而且远强盛于他。” “同属性下,以弱融强,以弱控强,这种方式的融息几乎无异于自杀。” 胖乎乎的少年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如果落木融息出了问题,不仅会削弱他自己的噐息攻击力量,而且也会弱化那位红妆女子自身的器息。” 青云布衣道:“没错!” 胖乎乎的少年一拍桌子,脱口而出道:“要是这样,一旦落木融息失败,封值岂非可以趁机突破红妆女子的防线。” “这,这样的话,封值岂非反而有了一线胜机?” “他们这两个家伙,都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远远凝视着落木。 落木,若你不去融息,至少可立于不败。 可你要是强行御器融息红妆女子的噐息,不胜则必败! 这样的抉择,那样的结果,确定是你想要的吗? 想到这里,他又把目光转向斧小曼,如果落木融息失败,败的可不止是落木,也还有你,甚至整个月牙镇都会为你们做出的选择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一点,你,你们,可全都想明白了? 第84章 战吗 在青云布衣心中暗自权衡的时候,斧小曼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心中只有一个简单不过的想法,既然落木想试试,那就帮他试试。 至于成败,得失,她根本就没有过像青云布衣那样的权衡计较。 胖乎乎的少年瞳孔渐渐放大,呼吸跟着心跳急促起来。 “青云布衣,你说,他们,都疯了!” 大院之中,落木抬头,一剑指天。 一道黑色的火柱从斩铁剑尖喷涌出来,冲向天空。 什么情况? 被月轻言消耗了那么久的斩铁,居然还有如此强盛的器息? 但凡听闻过斩铁之名的人,无不震惊! 红妆女子朝天空挥了挥衣袖,火海炎墙中的红色火焰顿时欢快地跳跃起来。 黑色的火炷冲进红艳艳的火海,立刻被烈焰吞没了进去,就好像封值的雀翎落入火海一样,消无声息。 太强了! 落入火海炎墙的外物都会被融化,哪怕是落木催发出的火云黑色火焰也是一样! 以弱御强,本就大忌。 何况还是同性器息相融,那毫无疑问,更是难上加难! 封值神色凝重地望着翻腾的火海,随着黑色火柱越来越多地被吞噬进去,火海渐渐平静。 就要彼此消耗殆尽了么? 落木握着斩铁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汗如雨下! 封值眼光微微一亮,兴奋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可惜。 融息不成反被噬! 落木,你,完了! 封值摇了摇头,可惜中又略带着些失望,手中的雀翎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徐徐展开。 黑色火柱越来越小,最后虚晃了一下,全部消失在火海之中! 谁都看得出,此刻就是封值最佳的出手时机。 封值自然不会错过。 一雀百翎,若融息成功,对抗融息攻击,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若落木融息失败,则一举将眼前两人全部击杀。 斩草除根,方能不留生息! 一道彩虹在火海的云层下浮现。 海坊之中,围观幻屏的月牙镇人屏住了呼吸。 杨二傻突然大叫一声:“落木必胜!” 不过,这次并没有人跟着他呼喊。 就这么倒下了吗? 不! 如果我倒下,月牙镇将就此倒下。 对夜月而言,像月牙镇这样的塞外偏僻之地,即使失去,也无伤大雅。 但对月牙镇人而言,月牙镇就是他们的全部。 因为在月牙镇人眼中,月牙镇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所以,夜月即使再强大,依然可以败! 而月牙镇即使再弱,却不能承受一败! 所以,我不能倒! 落木抬头,破碎的衣裳随风起舞。 他望向幻屏的视角,喝了一声道:“夜月已至,月牙镇能退吗?” 杨二傻高呼一声:“不退!” 此时,幻屏下的月牙镇人随时高呼:“不退!” 落木举剑在手:“战吗?” “战!” “我剑在手,可愿随我一战!” “战!” “战!” 月牙镇人的呼声再一次爆发,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封值眉头微皱,猛地挥下孔雀翎。 器息雀翎潇潇而下 大院中,乍看上去,好像夏日傍晚一阵大雨后,落日重现的壮丽场景。 火烧的云霞的吞没下最后一丝乌云,美丽的彩虹,同时出现。 还来不及惊叹,彩虹下面就又下了一场猛烈的暴雨 雨点在火光和彩虹的映照下,梨花暴雨变成了五彩的流星! 落木脸色苍白,汗流满面,目光渐渐涣散,眼前的景象虚浮摇晃起来。 斧小曼抬头望着空中,双眼闪亮。 此刻的她再次被流星雨吸引,好像忘记了周边所有。 对她来说,如此美景,犹如佳酿入口,沉醉其中而不愿自拔。 这一刻,一片看似的宁静之下,不知道多少外来赌客心里却掀起来阵阵波涛,脑海里反复响着两个字。 完了! 完了! 雀翎在月牙镇人的呼喊声中,纷纷洒洒暴击而下。 斩铁微微摇摆,一股不可见的人气纷纷向它汇聚。 一片寂寥中,落木猛地在大院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嘶吼声中,人气融入火云,术纹疯狂流转。 落木所有噐息不做任何保留,如洪水爆发,融入进火海。 空中,火烧云洞开。 一把把由火焰凝聚而出的飞刀急射而出,每一把火红的飞刀上都印着一个黑炎的火云纹。 飞刀一出洞口,黑色的火云立刻在刀柄上的火云纹中燃烧起来,飞刀瞬息加速,快若闪电。 黑炎覆盖的火云飞刀,后发而先至。 瞬间追上五彩的流星雀翎,刀锋切过星雨雀翎,雀翎锋芒犹如剁碎的梨花,片片飞散。 什么!他他落木居然成功融息了! 火红的烈焰和黑色的火云融合,形成了黑红交辉的火云飞刀。 这火火相融,竟强悍如斯! 你有雀翎百羽,然,黑红交辉的火云飞刀何止百羽! 好强啊! 可惜了!斧小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眼前就要被摧毁的景象,脑海里还在回味那一片五彩的流星。 嗯,好美! 可惜,流星易逝! 飞刀刀锋与雀翎锋芒相遇之后,火星熄灭! 百羽雀翎纷纷落地,一切嘈杂重归于寂寥。 落木身体摇摇欲坠,一剑插地,依靠斩铁的支撑,勉强将身子立住。 看的出来,落木器息和体能的消耗都已经到了极致。 封值呢,两击雀翎瀑之后,器息也同样已经耗尽,但比起落木,他的体能还没出什么问题。 就刚才拼的一招下来,雀翎瀑虽然已经被彻底摧毁,但并没有再次伤到封值。 所以,这一拼,表面上算平! 但,观战之人却都认为,封值败了! 即使是封值,他也以为自己败了! 海坊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 接着,一个又一个,很快,海坊里欢呼声宛如潮涌。酒水飞洒,酒瓶酒坛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月轻言呆呆看着幻屏,他的心也跟着落地的酒杯酒坛碎了一地! 胖乎乎的少年用胖乎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大脑门。 “他他,落木居然赢了?” 青云布衣没有说话,眼前的场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胜败似乎又在他最初的意料之中。 虽然有过稍瞬即逝的吃惊,但对青云布衣来说,也不过是平静的水面微微泛起波澜,很快归于平静。 “好!你很好!落木,你终究并没有让我失望!” 自认已败的封值没有任何颓废。 他的呼吸出乎寻常地急促,脸上次泛起更多红光,满脸一片通红。 听到封值的叫好声,夜月萧叶刚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败了还叫好,他感觉封值还要继续疯,便朝封值大声道:“封值,够了,你已经败了!” 但封值浑然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这时候,他体内正器息翻涌,刚刚来自融息的黑炎飞刀强大的压制状态,猛烈地刺激到了他。 在刹那间,他知道,自己久等的破境契机终于到了。 这一刻,练息终于圆满,境界壁垒随之突破! 原来消耗殆尽的器息,一下随着境界破壁潮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宛若新生!不,是一场完完整整的蜕变! 封值全身上下无比舒爽,他昂首一声长笑,笑声响彻天际。 他响亮的笑声一下镇住了欢呼的、心碎的人群。 月牙镇,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封值的声音在大院里嗡嗡响起:“再来,我还想试试!” 夜月萧叶心头一紧,再一次紧紧握住芒种。 斧小曼睁开眼睛,默默上前一步,站回到落木身边。 “你们不来,那就我来!”封值手指交错,雀翎再一次展开。 十叶二十叶五十叶一百叶 胖乎乎的少年惊得目瞪口呆:“疯子,他的器息什么时候恢复了?” 雀翎在他的震惊中,还在继续展开 一百二十叶一百五十叶 雀翎一叶接着一叶骄艳地开屏,一直展开到两百叶才停止。 胖乎乎的少年大叫起来。 “两百叶!我的妈呀!这不可能!不对,不对,这是封值这个疯子突破到虚空境了!” 一弯彩虹在天空浮现 还来?落木强撑着凝聚渐渐涣散的目光,握住斩铁的手指更加惨白。 这一次,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第85章 剑息 若不是勉强依靠斩铁支撑,落木连站都站不住。 可他需要斩铁支撑的不仅仅他自己,还有整个月牙镇。 所以,他决然拔剑,向天! 噐息已尽,唯有剑锋! 剑庐中,闭目打坐的流剑,突然睁开双眼,炉火中的剑身轻轻振了一下。 镇衙大院的墙壁上的一道划痕上,泛起一道凛然剑息,剑息浩然如霜 胖乎乎的少年惊叫道:“青云布衣,你快看,那墙上是什么东西?” 没听见青云布衣回应,他回头一看,青云布衣已经不见了踪影。 胖乎乎的少年又吃了一惊。 再转回头来,只见青云布衣已经出现在了镇衙大院之内,他稳稳站在封值身后,抬手一击,拍在封值脑后,封值的长笑声嘎然而止,身躯瘫软下来。 刹时,孔雀翎噐息全消,彩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中。 青云布衣一手抓住封值后颈的领子,随手一甩,把封值从镇衙大院里远远地抛了出去。 封值的身影宛若一个气球飞出去,远远的化成一个黑点,朝小青山方向坠落下去。 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些,青云布衣没有进也没有退,而是毕恭毕敬地俯首朝大院墙壁划痕泛起的剑气作了一揖,一脸恭敬。 “封值认输!” 如霜剑息闻声一滞,随后白光一闪,退回到了墙壁划痕之内。 剑庐中,炉火中的剑身恢复平静,流剑缓缓闭上双眼,继续垂首打坐。 眼看剑息消失不见,青云布衣再次朝墙壁划痕方向作了一揖,随后身影一晃在镇衙大院里消失了去。 看着去而复返的青云布衣,胖乎乎的少年劈头就问道:“青云布衣,你身为裁决,怎么可以亲自下场?” 青云布衣冷哼了一声,道:“我身为裁决,下场裁决,有何不妥?” 说完之后,转身坐下,端起茶杯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胖乎乎的少年此时才发现青云布衣端杯的手,在不易觉察的微微颤抖。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青云布衣在下场之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从未见他紧张成这样。 胖乎乎的少年细细观察了下青云布衣,惊讶地发现青云布衣的后背已经湿掉了一整片。 胖乎乎的少年在青云布衣对面默默坐下,也端起茶杯。 他喝了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道剑息竟如此可怕?” 青云布衣哼了一声道:“不然呢?” 胖乎乎的少年吐了吐舌头,接着问道:“如果你刚才直接出手,可有把握挡下那道剑息?” 青云布衣眼光微凝,没有正面回答。 “去挡那道剑息?只有封值这种疯子才会做这种蠢事,我还不想死!”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沉默了,过了会后道:“这剑息的威压明显远在练息境之上,难道这道剑气的背后操控之人真敢犯规杀了封值不成?” “犯规?”青云布衣道:“封值刚才已经突破到虚空境,到了虚空境,他就已经没资格继续参战了。” “你说,他们可有犯了哪条规?一定要说犯规的话,也是封值犯规了。” “此刻,只要封值以虚空境的境界继续攻击落木他们几个,不管那道剑息来自何人,杀了他也是白杀!” 胖乎乎的少年吸了口冷气。 “所以,你裁决封值输,其实是救了他一条命!” 青云布衣道:“封值这种天赋的练息师,要是死了,不仅仅是封家的损失,也将会是我们夜月的重大损失。” 胖乎乎的少年笑眯眯道:“你要这么说,对宫城和阴顷何其不公平。” “封值为夜月而战,难道他们俩就不是?” “你救了封值,却不愿去救宫城和阴顷,宫后娘娘和阴家那边可不太好交代啊。” 青云布衣淡淡道:“谁说是我救了封值?” “封值犯规,我身为裁决,将其驱逐出场,乃是裁决职责所在。不要说宫后娘娘和阴家,就是在王上面前,也是我有理。”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抚掌大笑道:“有理,有理,你有理!” “桂花楼的人做事,看来也不全都是死板一块。青云布衣,我现在怎么看你越来越顺眼了呢!” 青云布衣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道:“被你这样的奸商盯着看,还是不顺眼些的好。” 胖乎乎的少年哈哈大笑道:“青云布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放心,要有那么一天,你和我做生意,在骗光你之前,我一定会给你留下两个铜板的本钱。” 青云布衣道:“看在你肯给我留两个铜板的份上,要是你有一日与我为敌,我也会给你留一口气在。” 胖乎乎的少年道:“这门生意做得!两个铜板换到了一条命。” 青云布衣冷冷道:“是一口气,不是一条命,还能不能有命,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你这种人的一口气,在我眼里也就只值两个铜板。” “也成!”胖乎乎的少年叹气一声,夸张地哆嗦了一下。 “终究还是桂花楼的人啊,和你们做个生意,都能做出阴森恐怖的感觉来!” 青云布衣道:“那是你的看法。” “在我眼里就没什么生意,但我不欠人人情。一口气不过是还你两个铜板的人情而已。” “好!”胖乎乎的少年转眼望向镇衙大院。 “你说,如果这一场并没有什么境界上的规则限制,放任封值破境一搏,两百羽的雀翎瀑下,那个落木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青云布衣指了指院中的斧小曼和红妆女子,道:“有她们,即使是两百羽的雀翎瀑也伤不了落木分毫。” 胖乎乎的少年晃着大脑袋,更加好奇起来。 “那,如果没有她们呢?落木会死在雀翎瀑的千疮百孔之下?” 青云布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有见过打擂吗?” 胖乎乎的少年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道:“见过。” 青云布衣接着问道:“打擂的人在擂台上,没有自己认输,没有倒下前,会被判输吗?” 胖乎乎的少年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判输!” 青云布衣道:“你看落木可曾有自己认输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摇头道:“不曾!” 青云布衣道:“那,落木倒地不起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迷了迷眼道:“还没!” 青云布衣道:“那你凭什么觉得落木一定会败?” “若是未败,那又怎么确定死的一定会是他?”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瞪大了眼睛,愕然无语。 第86章 第七人 青云布衣道:“在对手彻底倒下之前,输赢都没有定论,何况乎生死。” 胖乎乎的少年道:“都拼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这个落木还有反击之力?” 青云布衣不置可否道:“谁知道呢?如果是我,永远不会小看一名御息师。” 胖乎乎的少年道:“就算落木是御息师,毕竟也只是练息境初阶。” “我要是他,早该倒下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镇衙大院里传来噗通一声。 只见落木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他终于倒了! 青云布衣下意识地瞥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 胖乎乎的少年急忙摆了摆手。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是他自己倒下的。” 斧小曼听见身后声响,急忙回头,只见落木已经闷头倒了在地上。 眼看封值被青云布衣扔了出去,落木绷紧的心弦一松,终于再也支持不住。 斧小曼不假思索,赶紧转身将落木从地上扶着坐起,探了探鼻息,见他虽然已经晕死过去,但呼吸尚稳,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斩铁失去落木的器息控制,自己缩小起来,主动落回到落木袖口之中。 封值被青云布衣甩飞之后,夜月方面,一时无人进入镇衙。 斧小曼暗皱眉头,抬头看了看一眼红妆女子。 红妆女子心领神会,抬手朝空中招了一下,火海炎墙立刻在空中消逝。 阳光没了火海云层遮挡,再一次从空中洒落下来,镇衙大院恍惚间仿佛又过了一天。 红妆女子化作一道红光,没入斧小曼的浅露中不见。 斧小曼细细地看了看落木的脸色,落木原本苍白的脸色慢慢露出些许血色,看起来他的体能恢复很快。 毕竟体内有南八白狼的血牙,身体的伤害对落木而言,只是一时的。 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能马上清醒过来。 历经几战,落木的器息和精神的消耗已经被严重透支了。 透支的消耗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这两者的恢复显然没有南八白狼血牙护持之下的身体恢复的快。 到目前为止,夜月七人之中,已经现身六人。 虽然战局出乎意料地六人全败,但月牙镇中,少年冥睡,落木晕死,这两人眼下已无战力。 剩下夜月萧夜,自保都难。 至于斧小曼,自保有余,但却毫无攻击之力。 若夜月第七人来,落木、少年与夜月萧夜三者都要兼顾,那就够她头疼的了。 斧小曼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 只有将落木扶起身,试着将他弄回到衙庭里面。 只有落木、少年与夜月萧夜都同时与她在一起,她才能同时兼顾。 可她才将落木的身体拖出半步,就发现自己体格娇小,气力不足,难以拖行。 她想了想,干脆弯下腰,将落木背到自己身上。 斧小曼的体型娇小,相比高大许多的落木,背起来好像一座山压在身上。 远处看过去,只见落木的背影,和斧小曼的一双艰难前行的小腿在挪动。 两人凑成的身影,缓慢地朝衙庭方向一点一点挪动过去。 看着幻屏里斧小曼背着落木的背影,海坊里的人一时都忘记她刚才压制住封值的风采。 即使是将赌筹压在夜月一方的人,都不免对这个小姑娘心生怜惜。 看着斧小曼艰难地背着落木跨过衙庭的门槛,夜月萧叶推动轮椅上前去,手忙脚乱,却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心中不由地暗自愧疚不已。 白姨的脸颊时不时焦急地在斧小曼的手心露出脸来,直到夜月萧叶稳住轮椅,帮着斧小曼将落木放下,才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斧小曼伸出小手拂去额头冒出的细汗,对一脸焦躁的白姨微微笑了笑。 “白姨,我没事的,只是我个子矮小了些,落木哥哥其实也不怎么沉。” 夜月萧叶默默帮着扶好落木挨着位子坐下,满脸焦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落木。 斧小曼平复了下气息,一旁安慰他。 “五公子,你不必太过担心,落木哥哥消耗太大才昏晕过去了,歇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 夜月萧叶闻言略松了口气,满脸感激地对斧小曼道:“小曼,没有你,我们还真难应付得过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斧小曼在浅露下愉快地微笑起来。 被人爱护,被人需要,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啊! 斧小曼和落木回到衙庭之中,镇衙大院里没了人影,顿时显得冷清起来。 围观在幻屏下的人群,看见镇衙大院良久没有动静,不免又有些无聊起来。 他们一个个又坐回位子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喝茶的接着喝茶,嗑瓜子啃糕点的 人一坐下来,闲话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宫城,阴顷,虫二狼,月轻言,封值 这么算起来,夜月已经出场了五位,按约定,夜月还有最后两位没有出场。 不少人开始盘点起夜月练息境的练息师来,纷纷猜测,接下来夜月方面派出场的会是哪两位。 月轻言此刻喝茶的姿势已经不再那么优雅,清香的茶水入口,倒像是喝了口苦酒。 他知道,接下来夜月能出场并不是两位,而是只有一位了。 虽然看不见衙庭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竹叶青应该已经去过了。 他了解竹叶青,竹叶青绝不会错过封值给她留出的机会。 斧小曼把落木拖回衙庭,说明衙庭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如今竹叶青还没现身庭院,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夜月练息境最强的是青云布衣,其次封值。 青云布衣显然是不可能自己上场的,而封值已经被宣告败北。 在夜月,他实在排不出练息境还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超越封值扛起大旗,以一人之力扳回全局。 当然希望也并非没有,月牙镇的连胜也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云小韵出局,少年陷入冥睡。 落木虽然没有出局,但也已经倒下不省人事。 夜月萧叶虽然与情报有很大出入,却依然是最弱的。 斧小曼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再强,也只有防守之力。 如果夜月仅剩下的第七人能出其不意地绕过斧小曼成功控制住夜月萧叶。 那么,希望或许还会有。 海坊大厅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嘈杂。 一论起输赢,自然跟着自己先前压下的筹码分成了两派。 谈论很快变成了不绝于耳的争吵,争吵中,赌筹压在月牙镇上的赌客,似乎从原来渺茫之中看到更多赌赢的可能。 至于赌筹压在夜月上的赌客,也没有因为夜月的连败而颓废,他们纷纷试图从月牙镇余下之人无力再战的判断中找到夜月依旧还能赌赢的希望。 如今的场面,月牙镇只有防守之力,进攻的主动权,依旧还在夜月一方。 胜败,输赢,都压在了夜月第七人的身上! 镇衙大院的树阴在日光下不知不觉中轮转,时间悄悄地溜走 第87章 算计 胖乎乎的少年给自己要了一大壶酒,自斟自饮,越喝越快,胖乎乎的脸庞,渐渐爬满了红晕。 青云布衣静静地喝着茶,默默看着他。 “酒喝再多,也不会影响光阴流逝的快慢。” 胖乎乎的少年涨红着脸道:“是的。” “但是,它能影响我对时间的感觉。” 青云布衣盯着他道:“海坊的那些赌棍们都在等夜月的最后两人上场,但是你知道的,夜月其实已经只剩最后一人了。” 胖乎乎的少年道:“我知道的。” 青云布衣道:“最后上场的,通常是压轴的棋子。” “按常理论,这应该是夜月最强的一颗棋子了。” 胖乎乎的少年晕乎乎地点了点了头,又很快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见得。” 青云布衣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我觉得应该是。” 胖乎乎的少年放肆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应该是?应该是?”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确定,对不对?夜月练息境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强过封值那个疯子?”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手指继续有节奏地,轻轻地敲着桌子。 胖乎乎的少年腆着脸道:“青云布衣,你说,即使来了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弃权不上场的呢?” 青云布衣微微一愣,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作为夜月这一战的压轴练息师,总不至于无耻到这种地步。” 胖乎乎的少年丝毫没有在意青云布衣的冷嘲。 “那我再问你,对于夜月第七人而言,如果一定要战,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的上场时机?” 青云布衣没有回答,心中却暗自揣度起来。 落木晕死,那位少年还在冥睡之中,还有比眼下更好的战机吗?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为何还拖着迟迟不肯上场? 若等到落木状态恢复,少年清醒,再加上那位红衣少女,三人形成的攻击和防守能力,青云布衣自认即使是自己上场也没有丝毫胜算。 可若连自己都只能弃子认输,那夜月的练息境练息师之中,又还能有谁能上场一战? 想到这里,青云布衣心中突然一沉。 如果已经明知无法战胜,那么,等落木和少年都恢复过来,即使输了,也输得无可厚非,输得体体面面。 要这么算计下来,落木和那少年都恢复之时,才是最佳的上场时间。 这个死胖子,莫非就是这么想的? 练息一道,我自认这死胖子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但若论算计之术,在死胖子面前,我却是似乎显嫩了些。 想到这里,青云布衣不由正色地看了胖乎乎的少年一眼。 在桂花楼中,见过太多一时强盛的练息师死于看似微不足道的算计。 他之所以能以练息境掌管桂花楼六处,除了他出类拔萃的练息天赋之外,就是他对擅于算计之人一直以敬而远之道相处。 正因为对这些保持了适当的敬畏之心,才免于他们的算计。 眼前这个一度让他看不起的胖乎乎少年,现在在他眼里越来越像是这类人。 胖乎乎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青云布衣变得有些异样的眼光,自顾自趴在桌子上,红着脸,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数着酒杯,一杯,一杯,又一杯,究竟桌上多少杯 斧小曼抿了一小口夜月萧叶递过来的猴儿醉,赞道:“这就是你们说过的猴儿醉吗?好好喝呀,真是好酒!” 白姨的脸从她的手心露出来,面露不满之色:“公主你以前可没喝过什么酒,哪里分得出个酒的好歹来呀。” 斧小曼伸伸舌头道:“确实分不出什么好歹来,只是觉得好喝了。” 白姨皱眉道:“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越是觉得好喝,越是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醉了。公主年纪尚小,女孩子在外面还是少沾些酒的好。” 斧小曼乖巧地嗯了一声,边说边将酒杯放下:“早听他们说起猴儿醉,忍不住也浅尝了一口,以后不喝就是了。” “如此甚好。”听见斧小曼如此表态,白姨才放心,她的脸在斧小曼的手心慢慢消失了下去。 见此情景,夜月萧叶笑而不语。 现在月牙镇继续参战的人都收拢聚集到了镇衙之中,虽说落木和少年砸暂时都失去了战力,但有斧小曼在,夜月萧叶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以他对夜月的了解,练息境中无人有实力能突破斧小曼的防御,即使虚空境下第一人的青云布衣也不能! 只不过,把如此大的压力都放在斧小曼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夜月萧叶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忍和愧疚。 斧小曼似乎并不太在意夜月萧叶心中所想的事。 她所关心的是昏迷中的落木和沉睡中的少年,尤其是落木,虽然知道并无大碍,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伸手探查一下落木的状态。 昏迷中的落木并感受不到斧小曼的关切,在封值被青云布衣击晕远远扔出大院,宣告认输之后,他强撑之后精神霍然一松,一股倦意顿时汹涌反噬回来,最后再也无法承受之下终于倒了去。 可他倒下去后,精神意识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跟着器息反噬,倒流进入到了斩铁之内。 黑炎产生的源头,山巅大坑上已经没有了火焰,神识从空蒙的空中落下。 落木站在大坑体上面,朝里望,原来这里有股黑色的熔浆从坑缝里涓涓流淌,此刻熔坑体表面已经看不到黑色熔浆冒出来。 落木暗暗皱了皱眉头,意识沿着坑底的缝隙继续往下探查,隐隐感觉到坑底深处依然有黑色熔浆在暗暗涌动,只是流动的黑色熔浆距离坑体表面有些距离,所以还无法涌出坑来。 落木松了口气,暗道,想来是刚才御息,用息过度,不仅抽干了坑体之内的器息,连同坑内的暗流也被强行抽离了出了不少。 暗流深处的器息更加浓郁,黑炎就是由这些黑色暗流中的器息转化出来的。 幸好,这滋生黑炎的器种岩浆并未熄灭。 只要再假以时日积蓄,应该还能恢复回来。 查看过黑炎种源,落木举目四望,只见里面大片空间依旧隐在空蒙之下,眼前,除了自己的脚下的这一处山巅坑体外,还有另外一个山巅露出在云雾之外。 他依稀记得,那处是进到斩铁以来,最先显露出的地方,两把翼族的骨刀就落入在其中的盘口里面。 第88章 日落 落木将自己的意识聚向那个方向,身形自然跟着就来到那个山巅盘口。 他奇怪地发现,原来插入这个盘底中的两把骨刀已经只能看得到刀柄,插入盘口底下的长长骨刀刀身被全部吸入到盘口下面,连个渣都看不见。 落木的身形落到盘口底部,伸手去提刀柄,想看个究竟,可手才触及刀柄,刀柄马上碎裂开,化成尘屑飘散了去。 骨刀是翼族以自身体格蕴养而成的骨器,由骨头凝聚而成,是全身最坚硬的部分。 翼族本身器藏与骨器器藏同聚于骨刀之中,骨刀内有其中器息加持,其坚固程度随着翼族实力的增强也会越加坚韧。 这两把骨刀,虽然只是两名普通翼族的随身之骨器,但已然丝毫不亚于寻常练息境练息师的随身宝器。 如此坚挺的骨刀,竟然就这么化成了一缕轻烟。 落木感叹之后,又想道,这骨刀的骨骼可以消失,那么骨刀之内的器息呢? 难道也凭空消失了? 他蹲下身,将手心贴到骨刀插入的地面,刚想试用器息深入探查一下究竟,一股器息突然从地表钻出,直接从他手心涌入了进去。 这股器息涌入手心之后,直接注入到他体内器藏。落木体内已经枯竭的器藏好像干涸的地面突然下了一场滋润的春雨 落木又惊又喜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身躯一颤,意识不自觉地从斩铁中脱离了出去。 待他再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斧小曼。 斧小曼刚才感应到他身体噐息的变化,正附身过来检查,看见落木清醒过来,又惊又喜的欢呼一声道:“落木哥哥,你醒了?” 落木嗯了一声,刚想自己坐起来,却被夜月萧叶轻轻按住,直到斧小曼细细又将他检查过了一遍,确定无事,才肯放他起来。 在被斧小曼检查的这段时间里,落木自己也暗暗自检了一下,发现身体上的伤早已完全恢复,体内器藏被那股器息注入之后,也已经恢复了。 看来,除了斩铁之中的盘口深处的黑炎器藏恢复还需时间,其它都已经无碍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西沉,晚霞在天边红烧成了一片。 落木心中一惊,问道:“现在几时了?” 夜月萧叶凝眸道:“已是午后五时了,按月牙镇的天气,再过三刻,太阳也就该落山了。” 居然都昏迷了半日,落木眉头皱了皱,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夜月应该还有一人” 夜月萧叶知道他想了解什么,不等他问,就直接答道:“自从你昏迷之后,夜月的人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 落木暗松了一口气之外,心中却还是不无忧虑。 眼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夜月的第七人可真够沉得住气的啊! 虽然之后半日,夜月第七人一直没有出现,但这段时间带给夜月萧夜和斧小曼的压力,却有增无减。 因为,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这种等待,除了极其耗费精力之外,也是一种无形的煎熬。 而这,或许是夜月第七人刻意而为之! 夜月萧叶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公主的存在,让他心存忌惮了。” 斧小曼眉头微微一皱道:“五公子,斧小曼是我的姓名,你们以后叫我小曼就好。” 夜月萧叶听出斧小曼似乎对自己公主的身份不喜反憎。 他微微一愣, 道:“是我生分了,小曼,我叫夜月萧叶,落木叫我萧叶,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 斧小曼缓和了些口气道:“嗯,萧叶,这么叫你就没有五公子的称呼那么生硬了。” 落木微微笑了笑,回到刚才的话题道:“可是,既然来了,他总归还是要出手的。” 夜月萧叶道:“是的!除非他胆敢背叛宫青柳。背叛宫青柳的代价太大,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我能理解他此刻的迟疑和犹豫。” “我相信,我们月牙镇今日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宫青柳,甚至王上的预判。” “不要说他们,即使是身在你们之中的我,都没想到你们能战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虽然这是月牙镇与夜月之争,但我昨天却是为你们担心了一夜,若你们因我而出了什么意外。” 夜月萧叶说着眼圈微红了起来:“我心何安!” 落木端起斧小曼刚才放下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摇头笑了笑。 “萧叶,那你可真是瞎操心。” “看来,你还需要用更多时间来了解月牙镇,尤其是我们月牙镇里的那几个叔伯辈的老家伙。” 见夜月萧叶愣而不语,落木接着解释起来。 “若这次夜月与月牙镇之争是在别处,那另当别论。” “月牙镇可是在那几个叔伯辈的老家伙们眼皮子底下,就算败了,我们也出不了什么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搬离月牙镇。” “需要担心的反倒是你自己,你初来乍到,镇里的那些叔伯们是不是也会护着你,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底。” 夜月萧叶略带尴尬的啊了一声,道:“依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多虑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知道,落木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战,他已经不惜拼死而战。 可见在落木心中,已是破釜沉舟。 月牙镇不容有失,所以这一战是绝不能败的! 落木拍了拍夜月萧叶的肩膀。 “他们和我不同,江湖的水趟得多了,对他们来说,信任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东西。” “你需要更多的时间了解月牙镇,融入月牙镇,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你,信任你。” 夜月萧叶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信任这种事情,多说无益。 行动和表现才是对信任最好的表白,说多了反让人更添怀疑。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可时光并不会停止自己前行的脚步。 今日的夕阳终于还是淹没在大漠的地平线上,天终于无声无息地暗了下来! 原本还喧闹的月牙镇,在日落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同时陷入一片寂静。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日落而止,这一战结束了! 赌局也随之水落石出! 竟然,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不管是希望夜月胜的,还是盼望月牙镇赢的,都不免感到一丝丝意外。 因为,所有人哪怕是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秒都在等待着夜月第七人的出现,而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封值下场之后,赌筹压在夜月上的赌徒,心底都一直期盼夜月第七人能给最后的胜负带来意外,可最终的意外之外是,他压根就没有来。 第89章 第六人 胖乎乎的少年趴在茶桌上的大脑袋动了一下,两个脸颊红彤彤的。 他用带满珠光宝气,胖乎乎的双手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黑暗下来的窗外,似乎诧异于天色怎么突然就黑了。 青云布衣刚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道:“结束了,虽然你错过了一个下午,但并没有错过结局。” 胖乎乎的少年双眼一亮,道:“结束了?” “那最后的结局是?” 青云布衣没有理他,身影一闪,眨眼就出现在了镇衙的大院之中。 天色已黑,镇衙的衙役一大早就已经被打发出去,大院中无人掌灯,只有衙庭里的灯光,从门口投射出来,折射在地面上,隐隐映出他孤零零的影子。 海坊里,众人都屏息仰头盯着幻屏。虽然看不清落在院中的身影,但就凭那一身水洗的青衣,谁都无比确信,那就是他:青云布衣! 夜色中的月牙镇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青云布衣的声音在镇衙大院里响起,通过幻屏的放大,整个海坊都响彻着他的声音。 “夜月原定参战七人,实际参战六人,月牙参战六人,依照约定,日息而止。此战,我裁决” 青云布衣的顿了顿后道:“月牙镇-胜!” 欢呼声瞬息沸腾起来,其中同时夹杂着不少骂爹摔杯的声响 这里毕竟是月牙镇的主场啊! 青云布衣宣告结束后,没有继续在镇衙大院里停留,他甚至都没有朝衙庭里面看一眼就直接回到了茶楼。 重新坐回到茶桌,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 身为裁决,青云布衣并没有参战,但他感觉这一日的消耗已经完全不亚于参战的消耗。 胖乎乎的少年弓哈着腰给他斟上一杯茶,笑眯眯道:“这样的结局有些意外,不是吗?” 青云布衣还是没有理他,却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胖乎乎的少年丝毫不在意青云布衣对他置之不理的态度,凑过来。 “嘿,我说啊,青云大人,夜月原定参战七人,实际参战六人不假,不过,月牙参战六人,这个数报得不太对。” “我没记错的话的,月牙镇参战的也就五人,你怎么还多算了一人。” 青云布衣伸手一挡,一脸嫌弃地示意贴过来的胖乎乎少年不要继续靠近过来。 见胖乎乎的少年摆了摆双手,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青云布衣这才冷笑一声道:“难道你就不是个人吗?” 胖乎乎的少年一愣,尬笑一声道:“瞧你说的,这话从何说起?” 青云布衣道:“虽然我不认得你,但我原来一直以为你会是夜月的最后一人。” “现在看来,你显然不是。” 胖乎乎的少年恢复笑容道:“我自然不是,也从来没说过我是夜月第七人啊。”“可,那与月牙镇的参战人数何干?” 青云布衣道:“自然有关。” “因为,你虽然不是夜月的第七人,却是月牙镇的第六人。” 胖乎乎的少年晃着大脑袋,不解道:“月牙镇的第六人?“ ”青云布衣,我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茶楼,更没进入过镇衙大院。” “青云布衣啊,就算你硬要把我列入月牙镇,我也从未参战过,怎么会是月牙镇第六人?” “你虽身在场外,却一直在战局之中。”青云布衣冷冷盯着胖乎乎的少年道:“不是吗?” 胖乎乎少年坐回到茶座,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道:“何解?” 青云布衣道:“夜月虽缺一人,但即使是六人,若相互配合默契,同时围攻镇衙,胜负未必如此,至少不会一场接一场地连败。”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月牙镇之人都能同仇敌忾,联手参战,而夜月却一个接一个地选择了单兵作战?” 胖乎乎的少年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夜月派出的每一人都有着境界上明显的优势,一时贪功冒进也很正常。”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你这话要是用来解释宫城,或许还通。其余五人,不通。” 胖乎乎的少年呵呵笑了两声道:“也是啊,那五位虽然都是练息境,但却都是经过历练的练息师,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轻浮之辈。” 青云布衣盯着胖乎乎的少年的眼睛道:“还要装傻吗,承认,就是你,一个一个地成功瓦解了他们。” 胖乎乎的少年微微一怔,挠首道:“啊,是我吗?不可能,我可没那个能耐啊。” “不,你有!”青云布衣接着道:“宫城是不是你煽动他孤军深入的?”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笑容一僵,默而不语。 “好,这个你可以不认。”青云布衣道:“随后阴顷入场,不用你怂恿,他自己就阻止了其他人入场。不用你费心算计,他自己就作死了,你当时是不是心情极其愉快。” 胖乎乎的少年这次没有急着否认,默而不语。 “接下来,虫二狼上场,月轻言依然选择了旁观。”青云布衣道:“这难道还不应该觉得奇怪吗?” 胖乎乎的少年摊了摊手。 “自从月轻言进入茶楼,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我也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我连影响他的机会都没有,这你可一丁点儿都赖不上我。” 青云布衣道:“月轻言进入茶楼后,你们确实没有过接触。这点,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直到我想起你来到我跟前坐而论赌的话。” 胖乎乎的少年道:“这又有何不妥?” “凡是生意人,骨子里都是赌徒。” “恰巧,我就是一个只会做生意的铜臭商贾,自然也会有我的赌博之道。” 青云布衣道:“巧的是,月轻言不仅是个赌徒,而且还不是个一般的赌徒。” 胖乎乎的少年笑了笑道:“天下赌徒自然不止我一个,我是,月轻言是,海坊里的那些赌客又何尝不是,怎么偏偏就巧了。” 青云布衣道:“如果这个不算巧。那么,还有更巧的是,月轻言在入宫之前,收到了一份邀赌帖。” 胖乎乎的少年摇头晃脑道:“众所周知,海坊开局之前,都会给有资格参赌的大客户送上贵宾级的邀赌贴。” “他们月家家大业大,月轻言能收到邀赌贴很正常,这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的啊。” “月家收到邀赌贴,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毛病。”青云布衣皱起眉头道:“有问题的是海坊。” 第90章 庞小郎 胖乎乎的少年道:“海坊?” “海坊是大陆第一赌坊,做的就是赌场的生意,赌场邀赌正常不过了啊。” 青云布衣道:“邀赌贴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海坊将邀赌贴送到了身为参战者之一的月轻言手里,这难道还不算问题吗?” 胖乎乎的少年依旧笑眯眯道:“据我所知,在月轻言收到邀赌贴的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夜月的参战人选。” “所以,这真的不算问题。” 青云布衣摇了摇头道:“不,你说的这点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海坊选择了一个它以为的恰当人选,选择了一个恰当的送帖时间,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是很合理,落不下什么供人诟病的把柄。” “月轻言也曾和我坐而论赌,我明白他的赌法。” ”我相信,你也明白,他那样的赌徒,必定会一心想着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地影响赌局,从而获取最大的利益。” “如此,他进宫争取一个参战的名额也就理所当然了。” “事实上,他也那样做了,而这,不也正是月轻言能收到海坊邀赌贴的真正原因吗?” 胖乎乎的少年眼光里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狡黠。 “你可以说,你发现了些许疑点,你也可以质疑这些问题,但在我看来,只要没有把柄就是没有问题。” 青云布衣道:“做生意,月轻言不如你,论赌局,他更不如你。” “这一次,他自己被人设计在局中却尤不自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封值那里也收到了海坊的一份邀赌贴,而且这一贴,还是你亲手送给他的。” 胖乎乎的少年默而不语,没有反驳,看起来算是默认了。 自从进入月牙镇之后,他一直与封值在一起,无论如何解释和否认在青云布衣眼里只会是掩饰,所以不管是解释还是否认都没有意义。 青云布衣见胖乎乎的少年不说话,也沉默了起来。 良久,叹气一声道:“我还真是太小看你了。” 胖乎乎的少年摆摆手,可怜兮兮道:“别啊,青云布衣,你这种人的抬举,我可不敢受,也受不起。” “归根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青云布衣道:“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如果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这大陆之内还能有几人敢出门做生意。” 胖乎乎的少年笑了笑,一脸卑谦模样。 “青云布衣,虽然你的骨子里看不起铜臭商贾,但,我还是要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生意人就是臭虫蟑螂,只要这个世界不毁灭,就处处都会有做生意之人。” “而我,也是其中一只小臭虫,小蟑螂。” “如果你认为海坊是一个臭虫蟑螂窝的话,我或许会同意你的看法的,你说是不是?”略略停顿了会,青云布衣手指轻轻叩着茶桌,一字一字道:“庞-小-郎!” 胖乎乎的少年闻言脸色一变,刚才还带着卑谦的笑容立刻凝固了起来。 青云布衣道:“果然是你!” “海坊为大陆第一赌坊,但据我桂花楼的情况,还从未能描述出海坊坊主的真容。” “不过坊间有传闻海坊,最近几年,在无尚皇城快速崛起的皇城海坊坊主,已经实际接掌了整个海坊。” “传闻中,这位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也是一位从不在外露面的翩翩少年郎。” “直到今日,我才敢相信,这个传闻竟是真的。” “因为,无尚皇城海坊坊主庞小郎现在就近在我眼前。” “嗯,不过,传闻中形容的翩翩二字,好像是多余了。” 胖乎乎的少年收起僵硬的笑容,一脸苦涩的样子。 “完了,完了!隐藏了那么久,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被别人认出来也就算了,偏偏被桂花楼的青云布衣认出来了。” “惨了,惨了,以后千万不能在夜月犯事,尤其不能犯上桂花楼的事了。” 青云布衣淡淡道:“无尚皇城的海坊是海坊之中的第一坊,不是财势通天的吗,有何不能?” 庞小郎腆着脸,嘿嘿干笑两声。 “青云布衣说能,自然是能的,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的,是?” 青云布衣道:“不是。” 庞小郎用试探的口吻道:“那” 青云布衣冷冷道:“其实有一个方法解决起来很简单,而且像你这样的有钱人都很喜欢用。” “如果你一时没想起,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只要你随便撒出身家的九牛一毛,不就能雇人把我在月牙镇里杀人灭口了吗?” 庞小郎闻言突然跳起来,整个身子缩在一起像一个肉球,篷的一声,撞开茶楼的窗户,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远远传来他杀猪一般的叫骂声。 “好你个青云布衣,不过跟你开了一个玩笑,我又没真想怎么着你,你就这么记仇,真要杀我呀,天杀的!” 青云布望着庞小郎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果然人越是有钱,就越是怕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座位突然裂开成两半,哗啦一声倒了下去。 庞小郎自然已经听不到青云布衣的冷嘲热讽,他逃出了茶楼后,就没有回头,一路向着小青山方向狂奔而去。 一直到了小青山上,他才放慢脚步,沿途上山,边走边看,似在寻些什么。 小青山并不高,不一会就到了山腰。 山腰的一处岩石上长出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平时这颗老槐虽是斜长出来,脖子歪了,树枝却是挺拔,此刻却连脖子上面也弯了下来,因为脖子之上的树枝挂了一个穿着宽松大褂的少年郎。 少年低垂着头,已经昏死过去。 庞小郎抬头看去,一下就认出了封值。 宽松的大褂勾在树枝上,乍看起来,像是有人专寻到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来了。 庞小郎绕着槐树转了一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喜欢作死的疯子,连落地都要找个歪脖子树吊着。” 说完,一跃而起,将封值从槐树上拎下来,放倒在平地上,呼啦呼啦大呼小叫着一阵连掐带摇。 不一会,封值就清醒了过来。 不待睁眼,封值的身体近乎本能地就贴着地面往后疾退了出去,雀翎落在手中,在疾退中展开,一股强势的器息倾泻而出,四周顿时杀气腾腾。 第91章 疯子,胖子 庞小郎被封值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一下蹦起来,像个皮球,往后面迅速弹走了出去。 他边退,边大声叫道:“封值,是我,是我,我呀,胖子!” 雀翎全部展开之时,封值已经睁开了眼。 看见到胖子在眼前蹦跶着又囔又叫,立刻止住了脚步。 封值警觉地查看了下四周,没发现周边有什么威胁,才缓缓收去了雀翎,一脸茫然。 “胖子,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厐小郎见他冷静下来,才舒了口气道:“这里是月牙镇的小青山啊。” “小青山?我怎么会在小青山?”感到脖子后面隐隐有些生疼,封值想起大院之中被人从背后击晕的情景,大怒道:“胖子,你干嘛背后偷袭我?” 庞小郎见他情绪又激动起来,赶紧往后再退两步,连连摆手。 “封值,你冷静啊,冷静!” “不是我,不是我偷袭你。偷袭你,也要我有这个能耐啊,你说是不是?” 封值低头想了想,道:“确也不像是你,那会是谁?” 庞小郎叹气一声道:“能这样一击把你弄趴下的,当时的场面上除了青云布衣,你还能想出谁?” 封值一怔:“青云布衣?” 他低头沉吟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良久才缓缓道:“这么说,我即使以虚空境调动两百雀翎,依然还是败给了落木?” 见封值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厐小郎走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封值,你不是败给了月牙镇,更不是败给了落木,你是败给了无耻透顶的青云布衣。” “青云布衣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在夜月,一直打着练息境第一人的幌子,把你这个千年老二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次居然连偷袭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卑鄙无耻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说,若不是他从你背后偷袭,绝不可能一击就能打晕你。” “你如今已经破境,踏入虚空境,现在要是正面跟他干起来,青云布衣也不定是你的对手啊。” 封值神色木然,脑海里浮现的尽是镇衙大院里的场景,庞小郎说些了什么,他一句都未听进去。 半晌,封值才叹气一声,垂头丧气道:“在我破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败了。” 天空露出几点星光,月牙镇里灯火通明。 山上的夜风微凉,封值遥望山下的月牙镇,心头拔凉,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大褂。 庞小郎小心翼翼道:“疯子,你既知破境就已经输了,为何还要出手?” 封值微微一笑道:“我虽是输了,但借那时的契机,强势破境镜,当时器势在胸,两百羽翎瀑,如行云流水,兴至而不得不发。” 庞小郎撇了撇嘴道:“你倒是想尽兴了,可惜才上头,就被青云布衣掐去了苗头。” “青云布衣,王八蛋。他不就是夜月虚空境下第一人吗,现在你已经突破到虚空境了,不必再怕他,下次遇上了,弄他!” 封值一愣,默默想了会后摇了摇头。 “可以与之一战,但即使如今高他一境,也并无必胜他的把握。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犯不上。” 庞小郎瞪大了眼睛,道:“封值,你是不是被青云布衣打坏脑袋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是被青云布衣打晕扔到这小青山上的,要不是我刚把你从歪脖子树上解救下来,不定你现在已经吊断气了。” “都这样了,就不算有仇,也该有怨了。你这小胸,也太坦荡了。” 封值歪着脑袋盯住庞小郎,淡淡道:“你与青云布衣有仇?” 庞小郎一愣,摇了摇头。 封值道:“有怨?” 庞小郎愣了下,脑袋摇得破浪鼓一般。 封值哦了一声,眼光从庞小郎脸上移开,道:“那就是你当真以为我被青云布衣打傻了不成?” 庞小郎笑了笑道:“哪能呢,刚才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封值没带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大院墙上的那道剑光,我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意,你在楼上,不可能没觉察到。” 庞小郎笑眯眯道:“自然是觉察到,也看到了,但以你刚破镜时候的强大器势,定然不会把它放在眼里的,是?” 封值点了点头道:“我当时确实没把它放在眼里,因为当时的我,眼里只有落木。” 庞小郎攒起胖乎乎的拳头,道:“那就对了。” “两百羽翎瀑下,还管它什么狗屁剑光。” 封值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厐小郎一眼。 “那时,只要雀翎瀑出手,我必死无疑!胖子,我是疯,却不是自大到无知。” 庞小郎刚张大的嘴被封值的话搁在了半空,半晌才恬着脸道:“既知如此,你为何还要出招?” 封值道:“都跟你说了,当时箭在弦上,不发不快,不得不发!” 厐小郎唉了一声道:“你这个封值不还是那个疯子吗?” 封值抱手在胸,远眺山下月牙镇黑夜映衬下璀璨的灯火,缓缓道:“所以,最终还是夜月败了?” 庞小郎点了点头道:“都结束了,你出局之后,夜月就再没动静了。” 封值一脸惊讶道:“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我还一直在好奇夜月的第七人究竟会是谁,没想到居然查无此人。” 庞小郎道:“现在想来,这其实也很正常。” “夜月练息境之中,还能有谁比你和青云布衣更强。” 封值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道:“也确实如此。” “这么看来,夜月根本就没有第七人。也对,事实上,若单以境阶而论,夜月即使只出六人,就已经足以压制月牙镇。” 庞小郎道:“只不过,结局还是出乎大多数人意外了。” “这一战之前,谁能想到,夜月会输,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 封值感叹过战局,这时才想起赌局上的契约和筹码,他皱起眉头,弱弱道:“所以,我们的筹码也都赔光了!” “胖子,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切听你的,包赢的。” 庞小郎也皱起眉头,一脸无奈道:“这样不能全怪我,我也没想到,有你压阵都会败。” 封值沮丧地哦了一声,哭丧着脸,夜风刚过去,他身上的大褂不再随风鼓舞,看起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第92章 骗子 庞小郎看着封值一脸发愁的样子道:“败的是你,输的筹码却都全是我的真金白银。” “按照我们之前的契约约定,你连一毛钱都搭不上的。你有什么好沮丧的,要哭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封值咬了咬嘴唇,叹气一声道:“是我太天真了啊!天底下,哪有什么白白掉下来的馅饼。” “我原本以为这是必赢的局,搭上你的筹码,趁此次机会,定能为家里赚出不少的银子。” “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败,所以也没想过这份子赌筹会赔个干净。” “罢了,我既然败了,起因在我。你输去的赌筹,也算上我一半。” 庞小郎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疯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吗?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压下去的筹码可不少,要按你说的这样分,你可要跟着要赔上一大笔钱。” 封值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旋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们封家如今败落,不比从前了,这笔银子,我慢慢付给你,你得容我些时间。” “胖子,你放心,只是晚些时间给你,不管多少,我是绝不会赖你的。” 庞小郎上前一步,肥嘟嘟的手一巴掌拍在封值胸口,道:“封值,你不只是个疯子,你还是个傻子!” “你把那份按过手印的契约拿出来,再睁大眼睛仔细瞅瞅,契约的约定里,虽然不需要你出一分钱,但要是赔了,也不需要你赔给我半毛钱的。” 封值默默从怀中取出那份契约,看也不看,抓在手心里揉了揉,略微用劲,契约顷刻间化成了片片纸屑,随风飘散而去。 “胖子,别当我傻,你我若是赌赢了,有契约在我手里,你想要赖,那是万万不成的。我收着这份契约是为了防止你赢了钱赖我账的。” 他拍了拍手,手心里最后一张纸屑飘飞了出去:“可我败了,你就输了,这份契约对我而言也就已经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庞小郎目瞪口呆地看着化成纸屑的契约飘散在风中,半晌回过神来,笑眯眯道:“行,疯子,随便你怎么想,怎么说。” “你放心,作为一名以诚为本的生意人,我是从来不会介意自己的合伙人是个傻子的。” “生意吗,无非是为利,管他是傻子还是疯子,有钱赚就行,有钱赚什么都好说!” 封值咬了咬牙,道:“胖子,不是这样的,这一场斗和赌,你看我是傻子,而我自己看来,是修心炼意,我可以败,但不能输,所以这笔赌输了的钱我必须担着。” “你就是个生意人,与你多说这个无益,反正你只管列个欠单给我便是。” 庞小郎两眼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线。 “听你这么说,我可就宽心了。” “疯子,这可不是我讹你的,是在助你修心养性,对?” 封值有些不耐烦道:“胖子,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我又不赖你的,欠单拿来便是!” 庞小郎掏出一张单子,道:“其实,在赶到小青山寻你的时候,我一路就在想,怎么着才能让你替我一起分担一点点亏损。” “见到你被挂在歪脖子树上的惨样,原本想好的话,却又不好意思张嘴。” “没想到,疯子你这么仗义,自己就认了筹。” “嗯,其实,这份单子,我早给你准备好了,既然你自己都认了,就拿去。” 封值冷着脸,一声不吭地伸手过去,心道,这个死胖子忒不厚道,我替额外他分担了输去的筹码,他倒是早就在算计我。 眼看封值就要接过单子,庞小郎递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盯着封值。 “疯子,你我不过旅途中偶遇,认识并不久,你一直叫我胖子,却从未问我的姓名,我很好奇,难道你从没想过要问清我是谁吗?” 封值自己伸长手过去,一把夺过单子,不以为然道:“你不就是胖子吗?” 庞小郎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向山下扬长而去。 “对,对,我就是胖子!你是疯子,我是胖子。” “疯子和胖子,全都是傻子,所以能凑到一起!” 封值摇了摇头,其实,你是胖子还是瘦子,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他打开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朝庞小郎远去的背影挥手大叫道:“胖子,你是不是拿错单子了。” 庞小郎头都没回,远远道:“没错的,就是这么多。” 封值脸色煞白,愣了半晌,才大声道:“为何有这么多?” 庞小郎道:“我忘了告诉你,除了你我契约中共有的那份赌筹外,我还另外下了一份自己的赌筹,那一份筹码一不小心让我错押在了月牙镇上。” “既然你认了你的赌筹,那我也就不能藏私了,我把你的这份叠加在了我自己另外一份赌筹上。” “所以,实际上,我们赚的远比你要赔的多,这是你该得的。” 封值闻言一下在风中凌乱了,良久才又将手中的单子再次打开,细细看了又看,单子的右下角赫然印着一个醒目的银号签章。 这根本不是什么欠单,而是一张巨额的银票,银票上连着一串大额数字,这串数字看得封值一阵眼晕。 具体是多少数目,他并没有去数,他只知道,这张银票的数额之大乃他平生所仅见。 这一刻,他的反应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靠,都什么情况,我他妈的居然发财了! 山下,传来庞小郎郎朗的大笑声:“疯子,我说的没错。” “落木跟我说过,我听他的,包赢!” “我跟你说过,听我的,包赢!” “傻子才那么容易轻信别人话,所以,我们都是傻子。” “所以啊,我们包赢,包赢了哈” 落木? 我听胖子的,胖子听落木的? 胖子,原来你是月牙镇的人? 恍然之中,封值也管不得许多。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悠悠地将银票小心纳入囊中。 望着庞小郎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胖子,原来你的筹码真正要压的是月牙镇!” “我是败了,而你,却赢了个盆满钵满。” “你他妈的就是个骗子!” “骗子!你他妈的,真不要脸,骗我赢了好多钱!” 庞小郎下了小青山,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沿着街道左拐右绕十分熟练地转进了镇衙。 赌局结束,海坊中的幻屏已经关闭。 镇衙的人一早就被夜月萧叶遣散,大院里此时依旧无人掌灯,没有自己的灯光,春风楼茶楼的灯火透过围墙稀疏的树枝漏下些许光亮。 最明亮的要数衙庭的门口,衙庭里的灯火跳着红艳艳的火焰,亮丽却并不耀眼。 第93章 杯酒 在青云布衣宣告最终的裁决之后,云小韵已经返回到镇衙,这会儿正在衙庭里。 少年依旧没有醒来,但他的气息已经基本稳定下来。看起来恢复还需要些时日,但身体可以确定已无大碍。 落木、斧小曼、云小韵和夜月萧叶围桌而坐。 几人正聊着天,话题大多在落木和夜月萧叶中展开。 云小韵和斧小曼、夜月萧叶不熟,很少插话。 斧小曼本来话就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地听而不语。 庞小郎大摇大摆地走进衙庭,自己取了个杯子,端起桌上的酒坛,直接往杯子里倒。 只可惜,他倒了半天,才见坛子里勉强漏下一滴猴儿醉。 可怜巴巴地看着最后一滴猴儿醉滴落到酒杯,庞小郎啊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天杀的,你们也不给我留一口,还当我是兄弟吗?” 还没等叫完,眼睛就贼溜溜地往桌上摆着的杯子里扫了一圈,其它杯子都已经空了,只有一个杯子中还留着半盏,便伸手过去拿。 云小韵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敢抢我的试试!” 庞小郎一愣,尴尬地笑了笑,缩回手道:“呵呵,还以为是落木剩的,看错了,看错了。” “不抢,不抢,抢谁的也不敢抢你的啊。” 云小韵没有理他,素手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将杯子中酒一饮而尽。 庞小郎喉头咕噜一声,舔了舔嘴唇。 “不至于,不至于的,云小韵,你不至于要这么下死手啊,我真不会抢你的。” “不信!”云小韵冷冷白了他一眼,道:“还是喝了干脆,省得冷不防被你的猪蹄子端走了去。” 庞小郎无比绝望地叹气一声,挨着落木坐下,用肥敦敦的肩膀顶了顶落木道:“落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落木白了他一眼道:“我有何不对?” 庞小郎道:“人都没到齐呢,你的猴头宴怎么就先开席了,开了也就开了,好歹给我留一杯才是啊,你今个忒不厚道。” 落木伸手拎了拎庞小郎胖乎乎的脸蛋。 “你这满身的酒气,都熏到十里外了,不瞧这红扑扑的脸蛋,都知道你在楼上喝了多少酒,还好意思再来这里抢酒喝?” “你自己喝得痛快的时候,我们正在这里拼命,你怎么没想到给我们也留点?” 庞小郎嘿嘿干笑两声。 “那不一样的,春风楼里的酒怎么能和你的猴儿醉比。” “再说,夜月都没人上场了,你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青云布衣跟前,那感觉全身冷飕飕的,不喝点酒暖暖身子,怕要挺不过来的。” 云小韵白了他一眼:“你一人躲在春风楼里,吃香喝辣,要茶喝茶,要酒喝酒,有什么挺不过来的?” 她用手指了指落木,斧小曼。夜月萧夜和冥睡中的少年道:“看看人家,哪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在他们面前,你还有脸抢酒喝?” 庞小郎道:“云小韵,你这可就误会我了。” “你们的战场在镇衙,落木安排我的战场在春风楼。” “你们在这里面对的是夜月六人,我面对的虽然只有一人,可就这一人,足抵得上六人。” “青云布衣啊,那个天杀的杀货可是青云布衣啊,要不是我跑得快,一差点就被他杀死在茶楼上了。” “你说,我这还不算是出生入死吗?要不是落木硬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塞到我身上,我才不干。” “越说,我怎么越委屈了,嘿,落木,以后这种脏活累活你找别人去,别再找我干了啊!” 话刚说完,眼角瞥到夜月萧叶跟前放着一个空荡荡的酒杯,心生不爽,呲牙道:“喂,你,你就是那个夜月来的五公子吗?”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拱手道:“在下夜月萧叶。” 庞小郎也不跟他客套,一拍桌子。 “夜月萧叶,说起来,这事还得怪你。” 夜月萧叶一愣,道:“如何会怪到我头上?” 庞小郎道:“你可知道,我们几个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喝猴儿醉。” “这猴头宴,从来落木做东,有云小韵,有我,却从没有你的份。” “这位可爱的妹子这一战功劳卓着,她占的份,我也就认了。”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说说你除了坐在衙庭里一动不动,你有什么功劳?” “我说今天的猴儿醉怎么少了,可不就是被你抢了我的份。” “你可知,你的那份猴儿醉本该是留给我喝的。” 落木一巴掌从庞小郎后脑拍过去,骂道:“就你会欺生!” “你给我客气点,萧叶可是月牙镇新上任的镇长,你在人家地盘上,横什么横!” 庞小郎啊了一声,嘟噜道:“什么时候咱的月牙镇成了别人家的地盘了?” 夜月萧叶道:“我这个镇长的位置只是个挂虚职的,算不得数,不知这位是?” 庞小郎也大咧咧拱手道:“在下庞小郎!” 夜月萧叶心头一震,用试探的口吻道:“ 听闻无尚皇城海坊坊主的名讳也是庞小郎,你?” 落木指着庞小郎笑道:“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萧叶,他可是我们月牙镇的一个钱袋子,以后也是你的钱袋子。” 庞小郎翻了个白眼道:“我赚的钱,关他鸟事!” 落木又一巴掌拍过去道:“离家几年,这么快就没记性了?” “你可记得,海坊是谁家开的?” “你可记得,无尚皇城海坊的坊主位子是谁给你求来的?” “整个海坊钱都是月牙镇的钱,何况你还只是无尚皇城的一个坊主而已!” “萧叶如今已经是月牙镇镇长,你说你的钱袋子关不关他的事?” 庞小郎这次机灵了,脑袋往后一缩,躲过落木的巴掌,嘀咕一声道:“落木,你也就知道坑我,就算我的钱袋子关他的事,那我钱袋子里的钱也不关他的事。” 落木怒骂一声道:“扯淡!” 庞小郎哼了一声道:“落木,你别老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要教训我。” “小爷我都离开月牙镇三年多了,现如今,小爷我不仅是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也是大陆第一赌坊海坊的管事人,怎么说,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落木脸色一黑道:“哎呀,这位小爷了不得,小小年纪不仅是无尚皇城海坊坊主,还是海坊管事人了。” “不知道这位尾巴翘上天的小爷是否还记得,是谁那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帮你弄去无尚皇城海坊的?” 庞小郎闻言涩涩道:“那年不是我离家出走,实在无处可去,才来求的你吗?” 落木道:“你信不信,我能帮你弄去无尚海坊当坊主,明天也能帮着把你的位置换个人来坐?” 庞小郎嘻笑一声,厚着脸皮道:“这我可不信,要想换我,你说了不算,得海坊坊主发话才算数。” &34;牙镇里,我不信除了我谁还能比我把海坊经营得更好。” 落木道:“这可不见得,依我看,萧叶就可以。” “就他?”庞小郎恶狠狠地盯着夜月萧叶道:“喂,这位夜月五公子,说说此时此刻你自己的想法。” 夜月萧叶丝毫没有避开庞小郎的眼光,淡淡道:“如果镇长当不好,试试经营一下海坊也无妨。” “要不,我把镇长的位置让给你来坐,你把海坊的位置腾给我?” 庞小郎哎呀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 “现在谁不知道月牙镇镇长的座位就是烫手山芋,扔都来不及,我怎么坐得下去。” “夜月萧叶,你这不是要坑我吗?罢了,罢了,你这个伪镇长我也认了。” “不过,我不打你镇长的主意,你也别想打我海坊的主意。” 夜月萧叶拍了拍手,笑道:“成交!” 第94章 筹码 云小韵摇了摇头,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庞小郎啊,庞小郎,瞧你这怂样,还争什么争,这猴头宴的席位,即使流归不在,你也依然只能坐个末席。” 庞小郎耷着脑袋坐回座位道:“末席就末席,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我争不过,小爷我也就是心宽体胖,不想与你们计较罢了。” 落木拍了拍庞小郎肉敦敦的后背道:“别的未必是真的,但你这心宽体胖一定是真的。” 庞小郎挺了挺后背,将落木的手弹开,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没好气道:“滚!” 满座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落木道:“庞小郎,你也别不服气。你海坊的这一场赌局,若是没有萧夜,也成不了局。” “更何况,若没有萧叶给我们提供夜月练息境人员的情报,你想在场外分化夜月派过来的那几人,根本无处下手。” 庞小郎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道:“倒也是!” 落木道:“小曼重回到月牙镇是个意外,夜月没想到,我们其实也没想到。” “这次若没有小曼帮忙,这最后的胜负还真很难说。” 落木说着又一巴掌朝庞小郎拍了过去:“说说,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和信心,你敢把海坊的筹码私自押在了月牙镇上。” 庞小郎早有准备地一晃脑,躲了过去,嬉皮笑脸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再说呢,要是你们输了,月牙镇也就没了,月牙镇都没了,还要海坊何用?” 云小韵闻言,眼光一亮,笑盈盈道:“庞小郎,这么说,你押中宝,又发了一次横财了?” 庞小郎一脸得意道:“可不是!要不是月轻言自作聪明地搅了下浑水,本可以赚得更多。” “你别看月牙镇临建的海坊里外来的豪门不多,其实押注的豪门大多走的是暗庄,这次能夹来海坊的大户基本上都被我拖下水了。” “嘿嘿,不是我说你们,打架我是打不过你们,但要说到赌,小爷我可是这行里的小祖宗!” 落木道:“我说小祖宗,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离家出走了。” 庞小郎嗤了一声道:“见惯了无尚皇城的繁华,谁还会想待在月牙镇这个荒野上的偏僻小镇?” “我要的是醉生梦死的人生,这里给不了我的。” 落木道:“你不在乎这个荒野小镇,那还屁颠屁颠地死回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春风楼对面的海坊,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那块地以后就划拨给你们海坊。“ ”我去跟你们坊主说说,让你滚回来,月牙镇的海坊以后也归你。” “什么?”庞小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小爷我堂堂无尚皇城的海坊坊主,你让我回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就那么巴掌大的破落地当坊主?” “要在月牙镇开海坊,你们自己开去,别把我拉回来受罪!” 落木一脸无所谓道:“胖子,你不想回来也行,只不过,我听说,你们坊主正在筹备把海坊总坊设到月牙镇。” “你要不肯回来,等月牙镇的海坊建起来,你们海坊的管事人估计是要换个人了。” 庞小郎瞪大了眼珠子。 “啥,海坊这么大的盘子,岂是说迁就迁的。” “我们海坊在大陆上一共二十四坊,哪一坊不是坐落在大陆繁华之地。月牙镇这里只是海坊临时用作开局的流水铺子,可算不上正坊。” “海坊总坊要是迁到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流水铺子,还不被那些赌客们笑掉大牙。” “坊主这是想要把海坊连根拔起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不行,不行,这事我得好好找坊主说道说道去。” 落木道:“庞小郎,还以为你出去混了三年,多少能长些见识,没想到你还是个只长体重不长个的货。” “莫铁匠的骷颅坊都能开到月牙镇,你一个海坊,本就是月牙镇自己的产业,凭什么不能开在月牙镇。” “我说,你也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夯货。” “这几年,无尚海坊是被你经营得风生水起,也就因为这样,你们坊主才把整个海坊的管事权放给你。” “可要论财富,就算上整个海坊,你们比得过春风楼吗?” 说到春风楼,庞小郎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阴沉着脸。 “你倒是看看外面,月牙镇的春风楼也就一个塞外野店,你看它哪里像个酒楼了。” “你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只会欺负我,有本事,你让他把春风楼总号也迁到月牙镇来。” “他要肯把春风楼总号迁过来,我也二话不说同意就把海坊迁过来。” 落木点了点头,幽幽道:“行,庞小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就赶紧着合计怎么把海坊总坊迁过来!” 庞小郎一愣,瞪大了眼睛道:“落木,你什么意思?” 落木指着他道:“只要春风楼迁总号过来,你就把海坊总坊迁过来,是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庞小郎迟疑了一下,道:“当然是我说的。” 落木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庞小郎急了,一把拽着落木道:“哦个鬼啊,落木,你把话说清楚,几个意思?” 夜月萧叶见他猴急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风楼已经准备把总号迁到月牙镇了,这事在之前就已经和金叔议定了。若不是有今日这一战,金叔怕是早些天就开始动土重建了春风楼了。” 庞小郎啊了一声,拽住落木呲牙叫道:“落木,你丫的,又坑我!” 落木拍了拍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云淡风轻道:“放开,放开你的蹄子!” “谁坑你了?话是你自己说的,要说有坑,也是你自己挖了自己跳进去的,别赖我!” 庞小郎咬了咬牙道:“既然坊主都同意了,那要我把总坊从无尚迁过来也行。” “但眼前的这块地做个流水还行,总坊过来就不够用了。” “春风楼占了那么大块肥水宝地,重建起来当然容易。” “我们海坊之前在月牙镇没有地块,好地段都被春风楼占了,不行,落木,都是月牙镇的产业,一碗水你要端平,你得让春风楼匀些土地出来给我才行。” 落木摇了摇头道:“那块地不好弄,本来就已经是春风楼的地盘,金叔新的规划也都做好了,匀不动,匀不动!你要嫌给你的地不够用,自己另找别的块地去。” 庞小郎摇头道:“月牙镇里,哪还有比这风水更好的地,不行,你要我迁过来,就得让春风楼的地匀一块出来给我。” 落木被庞小郎纠缠得烦了,指了指夜月萧叶。 “这事,你找他呀,现如今,我已经退位让贤了,萧叶才是月牙镇的镇长,这事他说了算。” 庞小郎仰头捂眼嚎嚎大哭:“自家兄弟,你都不帮,还推给个外人。” “三年不见,落木,你变了!” 云小韵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庞小郎,三年不见,你这哭嗓子的德性还是没有变,哭起来只听得见干嚎,从不见有半颗眼泪。” 庞小郎放下捂眼的手道:“云小韵,你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我此刻的伤心,我的泪全都流到了心里变成一潭苦水了。” 第95章 帮忙 夜月萧叶见庞小郎一副上蹿下跳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那块地给海坊做总坊用确实是小了,庞小郎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要不,还是给他扩些。” 庞小郎放开拽住落木袖子的手,一把握住夜月萧叶的手。 “落木不够义气,还是兄弟你仗义,兄弟,好兄弟,春风楼的地,你可一定得帮我匀些过来?”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道:“金叔的地,落木都匀不出来,我哪里匀得了。” 庞小郎一把松开刚紧紧握住夜月萧叶的手,没好气道:“就知道你也是拿我寻开心的,匀不了,你还说啥呢。” 夜月萧叶与落木相视一笑。 落木道:“金叔的地匀不出来,但你的地却还是有法子扩的。” 庞小郎道:“那小块地后面顶着春风楼,前面就是月牙湖,往哪扩去?让海坊掉进月牙湖里去游泳吗?” 落木笑了笑道:“也未尝不可。” 庞小郎切了一声,正要反驳,脑光突然一亮,眼里也跟着冒出光来,满怀期待地盯着落木道:“莫非?难道?” 落木笑眯眯地点头道:“当然。” 庞小郎仰头哈哈大笑道:“月牙湖,月牙湖是我们海坊的了!” “哈哈哈,小爷我要把月牙湖全都填了造海坊,哈哈哈” 落木一巴掌拍过去,道:“你有多肥的胆子,敢填月牙湖。” “月牙湖是你家的吗?谁说月牙湖是你的了,你怎么不说整个月牙镇都是你家的?” 庞小郎退后一步,摸着生疼的后脑勺,一脸无辜地指着夜月萧叶。 “是他说能给我扩地盘的!你新上任的镇长大人刚才亲口说的啊!” 夜月萧叶愕然道:“我可没说过月牙湖归你。” “啊?”庞小郎跳起来,大叫道:“你是没说过,但你们刚才笑的那么理所当然,就是那个意思,不然落木你说什么‘当然’啊。” “后面顶着春风楼,前面就只有月牙湖,你说扩,除了填平月牙湖还能往哪扩去?” 落木道:“两回事。” “许你往月牙湖里扩,也不是让你去把月牙湖填了,月牙湖更不是你家的。” 庞小郎眨了眨眼睛,一脸狐疑道:“老大,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怎么个扩法?你要说不清楚,这事我跟你没完啊!” 落木沉吟着道:“靠着春风楼,许你在月牙湖畔建造一处船坞” 不等夜月萧叶把话说完,庞小郎就立马一拍脑袋道。 “好主意,好主意!不过船坞我不能白建,建好了得归海坊。” “海坊要建一艘大陆之上最奢华的赌船,我要让海坊的赌船横行在月牙湖上。” 云小韵冷笑一声道:“横行?” “你有胆在月牙湖上西行试试。” 落木道:“老镇长最爱清静,你的船远离西边,否则,什么时候发生船毁人亡,别找我哭鼻子,有本事,自己找老镇长叔叔哭鼻子去。” 庞小郎咋舌道:“这个自然,不用你们提醒,我也不敢叨扰到他老人家呀。” “我做我的生意,他读他的书,保证两不干涉,两不干涉!” 夜月萧叶道:“背靠春风楼,面朝月牙湖,将你的海坊借助赌船扩张到月牙湖上,海坊这样的布局,可能令你满意?” 庞小郎再次上前一把握住夜月萧叶的手:“满意,满意!这个主意一看就是你出的,不愧是夜月王家的五公子,见过世面的,不像落木这种井底之蛙,只见过风沙。” “得嘞,咱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兄弟,好兄弟,感谢,十分感谢,万分感谢!” 落木道:“你先不用谢谁,这忙也不是白帮的,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你要能帮上这个忙,这事才算是定了。” 庞小郎一脸狐疑地瞪起眼,恹恹坐回到落木身边,道:“就知道能混到一起去的,一定狼狈为奸,不会白给我好处,说,想要我帮什么忙?” 夜月萧叶道:“都说生意场上,酒财色不分家,有金叔的春风楼和你的海坊,月牙镇中酒和财是不缺了,但还缺一项。” “啊~”庞小郎眼光一亮,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原来是这事,我懂,我懂!” 云小韵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庞小郎故当没看见,他两眼贼兮兮地咕噜咕噜转着。 “大陆之中的青楼红院与我海坊平素都有往来,不知萧叶兄弟看上哪家了?” 夜月萧叶道:“春风楼财气第一,海坊赌气第一,骷颅坊兵器第一,要入月牙镇的青楼红院,自然要当得第一才对味。” “中!”庞小郎一拍大腿道:“英雄所见略同,青楼红院中第一,当然要数桃花庵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庞小郎,你要有法子把桃花庵也弄到月牙镇来,你海坊的地盘也就算议定了!” 庞小郎故意皱起眉头,作出一副十分难办的神色道:“好事是好事,不过,而今桃花庵里当家的是妙玉海棠,一等一难搞的货,那小娘们不好骗啊。” 落木道:“不仅如此,海坊要落地的是总坊,桃花庵如果入驻月牙,也得是总院才行。” 厐小郎哭着脸道:“总院?你们还是杀了我。” “你们可知桃花庵总院而今落在皇城无尚繁华之地,岂会轻易迁动。” “我被你们威逼利诱将海坊总坊落到月牙镇也就认了,我拿妙玉海棠可是没辙,有本事你们自己诓去。” 落木哼了一声道:“哪那么多废话,谁让你去行骗了?” “用不了太久,月牙镇将被建设成月牙城,除春风楼,海坊,骷颅坊也已经在月牙落地,桃花庵来这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你在这条线上混得人熟,才让你出面去接头邀请过来。” “胖子,你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在我面前装,这种事,对别人是难事,但对你能有多难?” 厐小郎嘴里嘟噜两声道:“可别拿骷颅坊说事,人家骷颅坊总坊可也是开在无尚皇城呢。” 夜月萧叶道:“骷颅坊之前在无尚城外别无分号,并无总坊分部之说。” “自从莫大匠带斩铁游历在外,无尚城中的骷颅坊就已经关门多年,其实名存实亡了。” “而今,骷颅坊在月牙镇开张,若硬是要分出个总坊出来,月牙镇骷颅坊中有莫大匠亲自坐镇,已经是实际上的总坊。” 落木瞪了厐小郎一眼道:“萧叶你不用与这货废话,厐小郎,你就说你到底行不行。” 庞小郎眉头竖起,叹气一声道:“行!行!你都这么说了,不行也得行啊。” 第96章 小鹰 海坊的事情议定,余下便无大事。 坛中无酒,落木从隔壁春风楼中要了酒来。 酒席一开,庞小郎话多,话匣子一开,胡天海地地拖着几人闲侃一通。 平日里,月牙镇之中的小伙伴中除了云小韵,没有其他女子,猴头宴上也从来只有她一个女的。 这次多了一个斧小曼,云小韵心中十分喜欢。 斧小曼平日话不多,与云小韵却甚是投机。 不觉已经夜深。 少年依旧不醒,夜月萧叶本要留下照看,被庞小郎推了出去,他未经战局,精力最是充沛,自告奋勇地留下了。 至于斧小曼,也不用落木管。 云小韵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聊着领她去春风楼中住下。 落木出了镇衙,直接回了家。 小青山脚下,家里院子的篱笆门开着,房间里亮着灯光。 静楼台半依着木椅悠然地看着那一卷永远读不完的书。 虽然已经夜深,但此刻见到静楼台,落木并没有感到意外。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静楼台坐的木椅前,点着炉火,炉里正在煮水。 落木自己家并不备火炉,这个炉子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月牙西舍里静楼台家里的那一只火炉。 听见落木进来的脚步声,静楼台微微抬眼,道:“回来了!” 落木嗯了一声,一边掩上院门,一边抱怨着。 “拜托你们几位叔叔以后进来出去的,帮我关下门,每次你们来过后,我都忍不住会怀疑,这里究竟是你们的家还是我的家?” 说着,他走近炉火,十分老练地伸手去提水壶。 静楼台摆了摆手,自己提过水壶道:“我来。” 落木略愣了下,收回手坐到一旁。 桌上放着一个玉盏,里面已经备好了茶叶。 热水徐徐入杯,杯子中的茶,袅袅飘舞,飘出一缕缕茗香。 静楼台将玉盏递给落木,道:“以前都是你给我煮水制茶,这次你也来尝尝我给你制的茶。” 接过静楼台递过来的茶盏,刚才入盏是烧开的滚水,可经过静楼台的手之后,水温变得刚刚好。 落木嬉笑着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喝上静叔亲手泡制的茶,你以前可是从不许我喝你的茶。” “我记得,有一次我想偷尝一口,结果被你打得屁股疼了半个月。” 静楼台笑了笑道:“那时你还小,也未练息,器藏未开,不宜喝我的茶。再说,那时候你的屁股可不是我揍的,是你江姨下的手,别栽到我头上。” 落木哼了一声道:“静叔,那也是你借我江姨下的手,以为我不知道吗?” 静楼台含笑不答,转开话题道。 “今日,你们这几个小子这一战表现不错,都没留给流剑出手的机会。” “这一场战绩,让我们这几个长辈对你们都要刮目相看了啊。” “尤其是你,以前我把月牙镇交给你管,背后不少人是有非议的。” “虽然你接手之后,月牙镇也算上道,非议自然就少了。” “不过啊,衙门管事,不立事,难立人。” “这一战,就算你要立的事。” “这一战以后,你在月牙镇人眼里,算是真正的当家了。” “我嘛,也可以借此机会,从镇长的虚位上彻底退下来了。” “月牙镇的将来始终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月牙建城的事,以后就由你们年轻人自己着手去做。” 落木故作叹气一声道:“流叔是没机会出手,可要不是有他盯着,我的身上还不定要被封值的雀翎扎出个千疮百孔。” “说起来,还是流叔最是疼我,不像您老啊,只顾着自己看书喝茶,我都要大难临头了,你却依旧像闲云野鹤一般悠闲,完全没把我们这些年轻人放在心上。” “这不,我们好不容易从夜月伸过来的魔爪中逃脱出来,你这就急着要撂挑子了啊。” 静楼台笑了笑,看着落木的眼光越来越温和。 “孩子们嘛,也总归要长大的,我早就准备放手了,是他们几个还不肯放,一门心思母鸡护小鸡般地护着你们。” “可你们是鹰啊,鹰终究是要靠自己扇动自己的翅膀,翱翔于天空。” 落木没好气道:“也就你心大。” “我这只小鹰这次就差点摔死了。” 静楼台淡淡道:“会摔死的是鸡,不是鹰。” 落木摆了摆手,不想继续和他纠结鸡和鹰的问题。 “月牙镇要开始筹备建城了,这件大事,我已经交给夜月萧叶主持了,静叔你看” 静楼台直接打断落木的话道。 “镇里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以后也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你那些个叔叔辈也一样。需要支持的时候,尽管去来找我们,至于主意吗,以后要靠你自己拿。” 落木还想说什么,又被静楼台摆摆手打断。 “别光顾着说话,先喝口茶再说,这茶是西山的源种,凉下去,就不好入口了。” 落木嗯了一声,端起玉盏一饮而尽。 静楼台看着落木喝茶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小子,茶不是这么喝的,这不是酒,更不是水,你这是牛饮啊。” 落木放下玉盏,尴笑着道:“这可怪不得我,以前你不让我喝茶,我只能喝酒灌水,习惯了这个喝法。” “咦,我说老镇长大人啊,你这给我喝的是茶吗,我怎么感觉比酒劲还大呢” 说着说着,只觉得茶水入腹,茶味瞬息融入四肢百骸,身体变得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气味冲上脑顶,脸上泛起两片红晕,一股困意涌上来,头一歪,就趴倒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静楼台起身收起了书本,随手灭了房间灯火,走出落木的窝,向春风楼方向行去。 此时夜深,街面上看不到行人,阑珊的灯火,稀稀落落地将街面照亮。 海坊的赌局吸引一大波外来的赌客,春风楼中已经客满,不少房间此时还亮着灯光,里面住的赌客,虽然深夜,但白天赌局结局带给他们的刺激还没有完全褪去。 静楼台在春风楼下街角的灯杆前停下脚步,抬头朝楼上一个透着亮光的房间望去。 那是斧小曼的房间。 送走了云小韵,她刚梳洗完毕,浅露忽然无风微微荡漾,白姨带着警觉的脸型从她的手心迅速显露了出来。 斧小曼心头莫名一凛,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到窗口,徐徐推开窗门,往楼下的街面望去。 街面冷冷清清,街角的灯杆在灯火下映出一个孤零零的光杆影子。 和街头的宁静不同,窗户外时不时传来春风楼里赌客们喧哗的吵闹声,斧小曼默默摇了摇头,重新将窗户关上,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此时,静楼台已经穿过春风楼后面通往镇衙的小巷。 镇衙的大院依旧敞开着大门,院里也依旧没有灯火。不过,不知何时起,大院里多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见静楼台踏步进来,那人转头过来,从春风楼上稀疏洒落的灯光正好照到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月牙镇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因为他是春风楼的掌柜金玉。 第97章 鱼饵 金玉朝静楼台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将目光重新转向衙庭里面。 衙庭里,少年双目紧闭,依旧还在冥睡之中。 庞小郎大咧咧地瘫在靠椅上,酒劲还没完全散去,胖乎乎的脸红通通的,时不时地打出一串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此刻,金玉的眼光就像看着满桌的金银,温柔地闪闪发亮。 静楼台默默拍了拍金玉的肩头,金玉微微一笑,笑容里略带了些许苦涩,他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转身孑然离去。 静楼台信步走进衙庭里,先看了一眼庭角的灯火,然后看了看呼噜呼噜的庞小郎,最后将眼光定格在少年身上。 少年在他的目光下,不知不觉中将眉头微微皱起。 静楼台伸出食指指头,轻轻点在他刚皱起的眉头上。 少年的眉头渐渐泛起一个印记,一缕古怪的器息在印记上萦绕不散。 静楼台收起食指指头,换成中指按在印记上,一股器息从他指头透出化成剑意,在印记上穿透而入。 原来萦绕在少年印记上古怪器息,瞬息消散了去,随着这股器息消退,印记也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消失。 少年皱起的眉头也随着印记消失而疏散开来。 做完这些,静楼台没有继续在镇衙里停留,他抬脚起,步伐落下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月牙西舍。 近水的红鲤似有所感,眯着的眼微微眨了下,半睡半醒之间嘴里悠悠吐出一个泡泡。 月亮倒映在池中央,莲花静静地开放。 青云布衣今晚没有继续在月牙镇留宿,月色下,骑着瘦马,穿过柳灞,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戈壁沙丘的夜色里 万里之外,夜月王宫明镜台中,夜月王夜月幕一正打开幻屏,观看月牙镇之战的影像录影,这份影像在战局结束之后,青云布衣就以最快的速度传送了回来。 略过一些无关的细节和垃圾时间,夜月幕一现在已经在看第三遍了。 宫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宫青柳婀娜的身影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宫青柳的出现,夜月幕一的眼光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在幻屏上。 宫青柳没有打搅夜月幕一的注意力,她绕过幻屏方向,放轻脚步走到桌前,芊芊素手取过桌面上一把精致的茶壶,徐徐倒上一杯,温温柔柔地给夜月幕一递了过去。 夜月幕一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杯子,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回到了桌上,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幻屏。 幻屏里,云小韵、少年、落木、斧小曼的身影一次一次被他反复定格,最后幻屏的画面被最终定格在了落木身上。 他凝视着落木的身影,良久之后才转移视线,端起刚放在桌上的茶杯,小啜了一口。 宫青柳恭顺地垂手站在他的身旁,直到此时才小声开口道:“王上,妾身败了,都是妾身逞强惹的错,您惩罚妾身。” 夜月幕一嗯了一声,牵过她的手,让她依着自己坐下:“青柳,你不用自责,无妨。这一战,你虽是败了,却未辱使命。” 宫青柳嘤了一声,丰盈的身躯柔弱地顺势倒在夜月幕一怀里,叹息一声道:“可月牙镇终究还是丢在我手里了。” “那是我送给小五的,并算不得丢。”夜月幕一抬头望向窗外,似有所指道:“既然你败了,那,就是他该得的。” 宫青柳凝起眉头,似有些不甘,但终究还是放下了眉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王费的人都清理掉了吗?”夜月幕一微微搂紧宫青柳问道。 宫青柳吐气如兰,仰头望着夜月幕一道:“留在宫里的都清理干净了,可惜被他带出去的都逃走了,现在还没查到踪迹,应该已经不在夜月境内了。” 夜月幕一道:“走了就走了,那是本王拿来试探月牙镇,也是送给静楼台祭旗的试刀礼。” “但本王还是小看了小五,没想到他藏拙出逃,逼得王费提前露出了原形,也可惜静楼台当日碰巧不在月牙镇,惹出了些意外的事端。” “说来也算是王费的气数未尽,命不该绝。” 宫青柳嗯了一声,道:“可惜了王上一番筹划。” 夜月幕一微微一笑道:“筹谋再深,也难敌天意。是他命未到绝时,由他去。” 宫青柳道:“闹了这么一出,王上可查出这王费究竟是翼族八大将中的哪一位?” 夜月幕一略微沉默了会,眉头微微皱起道:“犹未可知啊。” 宫青柳道:“早知他要逃去,妾身真该找机会先行试探一下,揭出他的老底才是。” 夜月幕一摇了摇头道:“这么些年,他都谨小慎微地隐藏在宫中,没有露出过破绽,你若试探,我好不容易养在眼皮底下的这条大鱼早就逃去了。” 宫青柳面带不解道:“王上既怕他逃了去,为何这次又肯放他出去。” 夜月幕一道:“物尽其用,既是养的,总不能白养,到了被人点菜的时候,该上桌时还得端上桌。” 宫青柳道:“王费这条鱼再大,也大不过静楼台。要钓出静楼台这样的巨鲸,没条大鱼做活饵是不行的。也难怪养了这么久,王上舍得把王费端上月牙镇的餐桌。” 夜月幕一道:“月牙镇之行,王费是饵,但钓大鱼,只上一个饵料是不够的。” 宫青柳道:“妾身撒出去的那些个饵,不知王上是否够用?” 夜月幕一低头在宫青柳鲜艳的红唇啄了一口,道:“分量刚好,青柳,在这宫里,也就你能为本王分忧。” 一片红霞飞上宫青柳的额头,她将脸埋入道夜月幕一胸口,身子恰到好处地扭动了一下。 “王上无需安慰妾身,妾身虽已尽全力,将手中能撒的好饵撒了出去,但却连流剑的剑意都触而不发,更不要说引出静楼台了。” 夜月幕一单臂绕过宫青柳双膝盖,将她整个身体抱到身上,笑道:“青柳,本王不是刻意安慰你。本王这次要钓的不是静楼台,你的饵正好够用。” 宫青柳身躯一震,从夜月幕一胸口抬起俏脸,吃惊道:“难道月牙镇里还有比静楼台更大的鱼?王上,你要钓的究竟是哪一位?” 夜月幕一右手轻一拉,将宫青柳身上的衣裳悉数扯去,左手指了指正定格在幻屏里的落木道:“当然是他!” 宫青柳顾不上羞涩,偏头闪过夜月幕一压过来的身躯,顺着他的手指放下看去。 幻屏里,落木正一剑手指天,黑炎飞刀潇潇而下。 第98章 我们的家 “竟是他”宫青柳还想说些什么,夜月幕一一口含住了她的嘴唇,她只来得及含糊地呻吟了一声,整个身躯就被夜月幕一完全压在了下面。 宫青柳带来的宫女和伺候在门口的太监默契地对望一眼,一人一边徐徐的关上了大门,默默退了出去。 娇喘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值守在阶下的军士面无表情,但他们眼中窗外旖旎的夜色,却越来越暧昧了起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月牙镇。 街面上开始渐渐热闹起来,早餐的店铺冒着热气和浓浓的香气,吸引着早起的人们赶过来买早点就餐。 昨日之战并没有影响到镇民今日的日常,月牙镇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只不过茶余饭后,多了一个夜月与月牙镇赌战的话题。 竹林小筑,芒琴静静地站在云小韵房间的窗边,房间里,传来云小韵匀称的呼吸声,云小韵还在睡梦中。 这是流归出事之后,她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安稳。 芒琴面露微笑,心道,这丫头总算开始放下了。 落木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神识再次进入到了斩铁里面,他惊奇地发现有一道芳醇茶味的器息从空中徐徐注入到黑炎融坑之中。 他暗暗感知了一下,发现这道器息竟然来自自己的器藏。 火息融坑受到这股器息的滋养,原本干涸的坑底,渐渐温润,火息的熔浆再次从坑底溢出。 不一会,这个器眼就恢复了原状。 等落木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那梦似乎又不是梦,因为他感应了下斩铁内部虚空,发现其中火息融坑的器眼确确实实地恢复了。 房间里,静楼台早就没了身影,他带过来的茶炉杯盏也都一概不见了踪影。 解下身上不知何时被披了的大衣,落木缓缓伸了个懒腰。 他知道,昨夜黑衣少女来过。 徐徐推开房门,让阳光从院外照进来。 呃,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走出小屋,在豆豆的铺子里喝了一碗豆浆,经过杨二傻的烧饼铺子,顺便捎带了五个烧饼。 吃着的时候,落木想了想,决定先去趟春风楼看望一下斧小曼。 春风楼里,斧小曼住下的房门虚掩着。 落木才抬手一敲,门就自己开了,斧小曼并不在房间,被褥毛巾归整得整整齐齐,靠着窗口的茶桌上摆着两个茶杯。 一个杯子茶水已经见底,另外一个杯子茶水盈盈,杯口萦萦绕着缕缕茶香。 落木默默走过去,在茶桌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茶水入腹,如沐春风,体内暖暖的,十分舒服。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斧小曼离开的时候,也给他留下了这样一杯茶。 抬头望向窗外,一架马车正在柳灞上渐行渐远。 还是又要离开了啊! 看着马车的背影,落木微微笑了起来。 这次,心里没有了上次斧小曼执意离开后的淡淡离愁。 因为,他知道,斧小曼迟早还会回来! 想走就走,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月牙镇会等你回来,我们会等你回来,因为,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喝完了茶,取出一个烧饼,一边啃,一边走,不一会就到了镇衙。 和料想的一样,庞小郎肥头大耳地趴在桌上,整个镇衙都响彻着他夸张的呼噜声,在闻到烧饼的香味时,嘴角的口水很自觉地挂了下来。 出乎落木预料的是,少年此刻已经失去了踪影。 庞小郎一下被落木将烧饼啪嗒一声扔到桌上的声音震醒。 来不及揉揉惺忪的眼睛,一把抓过烧饼就十分凶残地啃了起来。 直到将剩下的四个烧饼全部吞进肚子,他才发现落木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二傻家的,味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好。”庞小郎有些心虚地边擦嘴边道。 落木一拍桌子,问道:“人呢?” “人?”被落木在这么一问,庞小郎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此刻才想起,自己昨夜留在这里是看护少年来着,眼前没了少年的踪影,他心惊之下依旧装着糊涂:“人?什么人?” “你说什么人?”落木指了指原来少年坐着冥睡的位置道:“他呢,人呢?” “哦,他呀。”庞小郎挠头道:“我睡着之前,都还在的。” 落木一巴掌拍过去骂道:“还在你个头!留你在这里,是让你窝着睡觉的吗?看个人都看不住,你是不是出去无尚混了个坊主,当傻了?” 这次庞小郎不敢躲,扎扎实实地被拍了一下后才跳起来, 他跑了出去,边跑边叫道:“腿长他身上,关我什么事。小爷我留下负责看护,可不负责看人!” 落木还待要骂,庞小郎已经一溜烟逃出了大院。 迎面正好夜月萧叶驱着轮椅过来,差点和他撞个正着。 不等夜月萧叶招呼,庞小郎哎呀了一声,急忙一闪贴着他的轮椅擦身而过。 夜月萧叶望着庞小郎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驱动轮椅进了镇衙。 衙庭里面,落木正在检查周围的痕迹。 除了少年冥睡盘坐留下的印迹,别无痕迹,四周也没有留下挣扎和打斗过迹象。 看着夜月萧叶带着疑问的眼神,落木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自行离开,要么被人不知不觉地掳走了。” 夜月萧叶摸了摸少年的座位,位子上已经没有一丝余温和气息残留:“看样子已经走了些时间了。” 落木点了点头。 镇衙大院里流剑的剑意尤在,月牙镇有静楼台坐镇,没有人能在毫无觉察地情况下将少年掳走。 除此之外,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自己不告而别了。 “还想待他醒来,我去趟小青山,弄一坛猴儿醉回来,聚一个全齐的猴头宴,大伙真正痛饮一番,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夜月萧叶道:“还真是个怪人。” “来得突兀,走得也突然。毕竟是同过一个战壕的兄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免有些遗憾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聚。” 落木笑了笑道:“定会再聚的。” “别忘了他问过我的话,在他杀出那一招的时候,我就确定他决定当自己是个月牙镇人了。” 夜月萧叶有些不解道:“月牙镇人?” 落木道:“萧叶,你可还记得,他发出那一招前,曾问过我什么吗?” 夜月萧叶皱眉想了想道:“我记得,他曾问你,他是否也可以成为一名月牙镇人。” 落木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说,月牙镇是月牙镇人的月牙镇。” “在他准备发出那招之后,我就知道,他就已经决心成为一名月牙镇人。” “如果说之前他是稀里糊涂中被卷了进来,那么,从那一刻起,他就是真正在为月牙镇而战了。” “不管他是谁,来自何方,既然他是月牙镇人,走得再远,也总有回家的一天。” 第99章 大匠 夜月萧叶心情莫名激荡了一下,脱口道:“除了他,还有小曼也是这么想的。” 落木含笑点了点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也还有你!” 夜月萧叶也笑了起来道:“我是月牙镇镇长,也是月牙未来的城主,怎么可能不是?” 说到月牙城,落木若有所思道:“要想造就一方雄城,月牙镇的地面还是太小了,你这个未来的城主,是不是愿意把你周围的领地都一起贡献出来呢?” 夜月萧叶闻言退后一步,十分郑重地俯首长供道:“遵命!” 落木感叹一声,一把把他扶起道:“萧叶,我是不会看错你的,你完全具备了一个月牙城主该有的气概和心胸,这个城主,除了你,谁都担不起。”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一本正经起来,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就不能改改,随性一些吗?” 夜月萧叶笑了笑道:“对你来说是一板一眼的正经,对我来说,这就是随性,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 落木摆了摆手道:“我从小撒野惯了,要习惯这些麻烦的繁文缛节,恐怕有些难啊。” 夜月萧叶道:“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你总要习惯的问题。月牙早晚要显露出应有的峥嵘,你迟早要承受这些繁文缛节。” 落木一脸头大,边说边摆手:“每每看见案桌上的公文,我就头疼得厉害。幸好有你来了,有你担着,我就能省心了。” “萧叶,你别劝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趁我还能撒野的时候,且让我多出去逍遥上几日。” 院门外,衙吏陆陆续续从各处赶来,一个个开始收拾昨日战后的残局。 看见衙吏忙碌着修补地面和墙瓦,夜月萧叶招手叫来主事道:“凡残破了的角落,不必修;凡残破的物件,全都扔了。” 主事大惊,道:“大人,再如何破落,毕竟是镇衙,破物件扔了也就扔了,可若是残破也不修整,面子上毕竟不太好看。” 他话虽是在和夜月萧叶说的,可眼睛却看着落木。 落木将头往夜月萧叶偏了偏,对主事道:“你别看我,镇衙里的事,归镇长管,萧叶说的话当然是算数的。” 主事微微愣了下,只好将眼光转向夜月萧叶。 夜月萧叶道:“你也知道,镇衙是整个镇最大的颜面。这样的破墙残角修,修得再漂亮,也不足以支撑起将来一个城府该有的颜面。” “城府?” 主事心头一惊,语重心长道:“大人啊,月牙镇经历这些年的筹建,虽然已经在这片荒无人烟之地有了些烟火气候,但毕竟还只是荒野小镇,比不上那些繁华城市,咱们这些财政家底根本不够看的。这事还得精打细算,量力而行啊。” 夜月萧叶眉头微微一挑,转眼环顾衙庭四周道:“是得量力而行,这么小打小闹,格局小了。” “这么着,那些破墙残角,干脆全砸了,以后重建起来就全不碍事了。” 啊,完了,完了,这是要败家啊! 主事听完,腿脚一哆嗦,脸色煞白道:“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这” 说着,他又不自觉地将眼光转向落木。 落木见他又看自己,假装没看见,转过头,自顾着低头喝茶,丝毫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夜月萧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重建,还是月牙镇无力改建成一座城池?” 主事再次将眼光转回来,额头冒汗道:“不是属下刻意妄言,月牙镇这些年赚下的底子确实还没那么殷实。” “再说,这镇里的砖瓦匠,也就能营造些小家小户,能构建出这个镇衙已经是极限。” “就算大人能筹到足够的资金,月牙镇也没人有本事构建出一座新城府出来啊。” 夜月萧叶这次没有批驳他的话,而是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主事闻言松了一口,见夜月萧叶低头沉思不语,又自然地将眼光转向落木。 落木依旧没有看他,默默挥了挥手,主事如释重负,作了个揖,自行退了出去。 落木道:“你也别怪他,人的眼界有高低,他一直在月牙镇这么个小地方做事,能看到顾到的也只有这么些高。” “不过,他后面说的话也确实没错,月牙镇里的人还没能力建造出你想要的城府。” 夜月萧叶抬起头道:“这种事,我也没指望他能从月牙镇人里找出人来做。” “我们想要建的是五大王城和无尚皇城那样的雄城,有能规建这样规模的人物,不要说月牙镇,整个大陆,也只有一人而已。” 落木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心中早有了人选。” 夜月萧叶点了点头道:“人选早有了,只不过我和他没什么渊源,恐怕还请不动他啊。” 落木眉头皱起道:“这般人物,莫非又要去劳驾静叔出马才行?” “静叔如今日渐懒散了,且不说静叔能不能请到你说这位大人,我能不能把静叔抬出来还不一定呢。” 夜月萧叶道:“或许还不用劳驾到他老人家。”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可除了静叔,我也实在想不出在月牙镇里还有谁的面子比他还要大?” 夜月萧叶笑了笑道:“或许你就可以啊。” “我?”落木一愣,莞尔笑道:“萧叶,你这可是太抬举我了,我的面子出不了月牙镇的。要出了月牙镇,庞小郎那个死胖子的面子都比我顶用多了。” “不过,胖子现在估计正绞尽脑汁如何把妙玉海棠的桃花庵弄到月牙来,顾不上这事。” 夜月萧叶道:“这事,我可不指望庞小郎。要请到这个人,其实并不需要出月牙镇。” “你是说,你要请的这位是月牙镇人?”落木才说完就摇了摇头道:“不对,月牙镇人的斤两我知道,这些人里,即使在那几位叔伯辈中找,也没人有这个能耐。” 夜月萧叶道:“而今的月牙镇里,可不只有月牙镇人。” 落木眼光一亮,脱口而出道:“莫非你说是莫铁匠?” 夜月萧叶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位!” 落木道:“可我听金叔说,莫铁匠是大陆头一号的炼器大师。” “他炼器的威名那是自然毋庸质疑的,可建城不同炼器,这事,他也做得?” “当然做得!”夜月萧叶道:“你只听说莫铁匠炼器之名,却不知他真正能被奉为大陆第一的大匠的原因,并非来自炼器,而是建城。” 落木道:“依你所言,莫非夜月的王都月龙城也是出自莫铁匠之手?” 夜月萧叶目光之中露出浓浓的敬意:“岂止月龙城,大陆中最为辉宏的五王城一皇都,除了无尚皇都,其余五大王城均出自这位大匠师之手。” 第100章 你有 落木深感意外地啊了一声道:“没想到这莫老爷子还有这能耐,五大王城居然都是他的手笔,那在这大陆之上,得有多少城池是他经手营建的啊。” 夜月萧叶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屹今为止,莫大匠只建过五大王城。大师之作,重在品质,而非数量,正如他所炼之器,凡经他所出,存世的并不多,却无不是大陆之中令人惊叹的名器。” 落木闻言笑道:“这其中要除了斩铁!一剑毁所有,我听说,斩铁的废器之名,大盛于他的其它名器,也就源于此。” “金叔说,若不是有我接下烂在他手里的斩铁,他的一世英名只怕要毁在斩铁上了。” 夜月萧叶道:“正因为此,你和莫大匠才算是有了渊源,在他眼里,只怕你的面子甚至是要大过老镇长大人的。” “若你都请不动他,这月牙镇,甚至整个大陆都未必有人能请他出山再铸一座名城了。” “落木,能不能请动莫大匠,就要看你的了。” “好!”落木拍拍手,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一趟骷颅坊,正好去瞧瞧那头青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过那头青驴,每次见到它,我总觉得它老是躲在角落里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夜月萧叶一把拉住就要走的落木,将刚才描绘好的图纸卷起,塞到他手里。 “带上这份地图,这份地图是王上封我的属地范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我们所有的地盘了,对莫大匠说,我们能给他能下锅的米全都在这里了。” 落木收过图纸,二话不说,直奔骷颅坊而去。 还没进门,就看见那头青驴远远趴在地上,一脸警惕地地盯着他。 骷颅坊的门口,还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 落木没有理会,取出斩铁放在手心,晃荡晃荡就进了骷颅坊。 莫铁匠躺在仰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挂在扶手上的酒葫芦随着仰椅的起伏,来回摇晃。 落木笑眯眯地小声打了个招呼:“莫老先生!” 莫铁匠没有理会他,眼皮都没动一下,一脸惬意地随着仰椅吱呀吱呀晃荡。 落木没有在意莫铁匠爱搭不理的态度,继续叫了一声道:“莫大师!” 莫铁匠依旧没有理他。 落木换了个称谓,继续叫道:“莫老!” 莫铁匠还依旧在摇晃摇晃 行,给你脸,还得寸进尺了。 落木转变态度,大声叫道:“莫老头,都什么时光了,还睡!起床做生意了!” 莫铁匠恍若未闻,晃荡晃荡 落木唉了一声,心道,只好用上最后一招了。 他取出斩铁在手里晃了几下,青驴看见斩铁,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更加警惕地盯着他。 落木挥手叫过一旁百无聊赖的伙计,一本正经地嘱咐起来。 “我来骷颅坊呢,本是有事和你们家莫大老板当面说的,但看这老爷子睡得如此踏实安稳,我也实在不忍心再唤醒他,所以只好托你转告一下。” 伙计本是莫铁匠临时在镇上招的铁匠,自然认得落木,他哈腰点头道:“落小爷,有事您尽管吩咐,定将您的话一字不落地带到。” 落木边说边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来还钱的。” 伙计皱眉道:“落小爷,您且说说,这还的是哪档子钱,待莫大匠醒来,我也好告与他知道。” 落木道:“这是我当日向莫老爷子买斩铁时,他付的款。” 伙计闻言一愣,不解道:“您买的斩铁,莫老爷子付的款?” 落木挥了挥手中斩铁,点点头。 “正是!我此次来是要将这斩铁退回,既然要将斩铁退回,那莫老爷子的付款自然也要一并退还回给他了。” “待莫老爷子醒来,你请他看看这银票数目对不对。”落木一手指着桌上的银票,一手缓缓将斩铁放下,压在银票上,故意提高嗓门道:“还有这柄斩铁,也一定要让他仔仔细细验个货” 摇晃中的仰椅突然嘎吱一声停住。 不等落木将话说完,莫铁匠猛地蹦了起来,一手按住落木放下斩铁正要松开的手,硬压着他将斩铁收回。 他另一手则从桌上抓起银票,看也不看就一把塞回到落木怀里。 莫铁匠一脸惶急道:“骷颅坊的货,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概不退货!” 落木眨了眨眼道:“不能退货?” 莫铁匠脑袋摇的破浪鼓一般,斩钉截铁道:“决不能退。” 落木道:“莫老爷子,您这样不太好。” “骷颅坊可是大陆第一器坊,强买强卖,可有毁您的名声呐,您说,我说的有没有理?” “有理个狗屁!”莫铁匠大声道:“凡我骷颅坊出品的宝器,抢都抢不到,何曾有过强买强卖的货?” 落木点了点头道:“嗯,莫老爷子说得有理,那您就把斩铁给退了!” 莫铁匠一愣,大声道:“不能退!” 落木道:“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看,您这还不算要强买强卖啊?” 莫铁匠道:“别的都能退,唯斩铁不能。” 落木哎呀了一声道:“莫老爷子,你这可忒欺负人了,摆明了欺负我年幼啊。” 莫铁匠温和起脸色道:“啊,那个落木,嗯,小木啊,可别当我老头子眼瞎。” “我来月牙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不知道,这月牙镇里就你落小爷最惹不得,要说欺负人,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你这位小爷啊。” 落木挥了挥手中斩铁道:“斩铁不趁手,您老既不欺负我,那还是退了。” 莫铁匠退开一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道:“不对,不对,小木啊,你这话有问题。” 落木停止挥舞,眨了眨眼睛道:“有啥问题?” 莫铁匠道:“你这退货理由,别的或许我还能接受,不趁手?这个理由不对,不对啊!” 落木道:“有何不对?” 莫铁匠悠悠坐回到仰椅,自顾自点起一杆旱烟,道:“我分明记得,你亲口多次与我说,斩铁在你手里,十分趁手啊!” 落木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我何时说过的,我有说过吗?” 莫铁匠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幽幽点了点头道:“你有!” 不远处,青驴也默默点了点头,暗道,嗯,你有! 第101章 谈价 “不记得了。”落木又挥了挥斩铁,摇摇头道:“分明十分不趁手,想必是莫老爷子您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听差了个‘不’字。” “不能。”莫铁匠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的伙计道:“又不止我一人听到,不信你问他。” 落木继续挥了挥斩铁,用剑尖指着伙计,似笑非笑地问道:“呃,你说说,趁手不?” 被斩铁指住,斩铁忽长忽短,伙计看得暗冒冷汗,他支支吾吾道:“不,不趁手的” 落木很满意地移开斩铁,点了点头。 莫铁匠气得猛磕了下烟杆,怒目指着伙计道:“老头我耳背,没听太清楚,你给我再说一次,究竟是趁手还是不趁手?” 伙计惶惶环顾两人的眼神道:“不趁手,不,趁手!” 落木和莫铁匠几乎同时大声道:“到底趁手还是不趁手?” 伙计被他俩一吼,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看了一眼落木,又看了一眼莫铁匠,小心翼翼道:“小的糊涂,要不,您二位,说说,到底是趁手还是不趁手?” 落木和莫铁匠几乎同时怒道:“滚!” “好勒!爷!都听您二位的!”伙计不等他们两位再说些什么,落荒而逃,滚出门去 落木和莫铁匠对望一眼,互相叹气一声。 青驴也默默叹气一声,嗯,这伙计平时傻乎乎的,这会倒是傻得挺机灵的。 莫铁匠听见青驴叹息,眼睛一亮,远远指着青驴。 “还有小青,它,它也听见了,你可以再问问它。” 说完,心中暗自得意起来。 招的伙计是你月牙镇里的,自然怕得罪你,不敢吱声,我家小青却不怕你。 落木顺着莫铁匠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脸愕然道:“莫老爷子莫要和我开玩笑,它只是一头驴。” 青驴闻言,心头大怒,暗道:“妈的,小子,敢看不起驴!” 莫铁匠闻言一愣,许久哦了一声缓缓道:“它的确是一头驴” 青驴闻言又是大怒,暗道:“莫老头,啥叫一头驴,一头驴” 莫铁匠一脸淡定接着道:“但,它是一头会说人话的驴。” 啥!一头会说人话的驴!青驴愤怒到了两鼻冒火气 落木看了看青驴,一脸懵的样子转头看着莫铁匠 莫铁匠道:“落木啊,你别不信,不信我让他和你说说人话。” 让我说说人话,说说人话?我xxxxxx,莫老头你说的是人话吗? 青驴感觉自己肺都要被气炸了。 只见莫铁匠微微一笑,朝青驴道:“小青,你帮我做个见证,那日,是不是落木亲口说过,斩铁落在他手里十分趁手的?” 莫老头,我xxxx,青驴心头问候了一百遍莫铁匠,面上却露出一脸呆萌的表情,一声不吭。 “小青。”莫铁匠以为青驴没注意听,便又叫了青驴一声,重复一遍。 “小青,你帮我做个见证,那日,是不是落木亲口说过,斩铁在他手里十分趁手的?” 我xxxxx,青驴故作不懂地耷拉下耳朵,转过头趴倒在地上不动。 “莫老先生啊,您家青驴会不会说人话,我是不知的。”落木道:“但依我看,你家青驴听不懂人话应该是真的。” 啥?俺听不懂人话?我,你们,你们不带这么欺负驴的!青驴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小青,小青”莫铁匠又急唤了青驴两声,见青驴兀自不理,不由有些尴尬道:“这憨货,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连我都不肯理会了。” “你看,你看”落木摊了摊手道:“我说我没说过的,一准是当初您老人家听差了。” “不能,不能的。”莫铁匠道:“八成这憨货昨夜闹腾没睡踏实,这会还迷糊着,待我踹他两脚,他就清醒了。” 说完,作势就要气呼呼地冲过去踹青驴屁股。 落木急忙一把把他拉住,道:“莫老,莫老,不至于,不至于,您不至于找不到人给你做伪证,去为难一头驴。” “我”莫铁匠一时语噎:“不是我” 落木道:“不管是不是,斩铁还是退了。” “这个,这个,嗯,落木啊。”莫铁匠缓了缓情绪,拉过落木道:“落木,落小爷,这事啊,容我和你再商量商量。” 落木被莫铁匠拉着坐到仰椅上,他也不作客气,顺势趟了上去,故意挥了挥斩铁道:“不趁手就退了呗,还有啥好商量的。” “凡事都好商量的不是。”莫铁匠将落木压到仰椅上,推动椅角,帮他慢慢摇晃了起来,一脸愁容。 “落木啊,你看这斩铁,它就是从我这里嫁出去的姑娘。你这么给我退回来,老爷子我面子上不好看啊。” 落木被摇的舒坦,嗯了一声道:“这闺女的比喻,你之前和我说过,可我记得,你也说过,斩铁可是你家的丑姑娘啊。你把一个丑姑娘硬塞给我,也忒不地道了。” “可不带这么说的,我这姑娘的盖头可是你亲掀开的,是丑是俊,你会不知道?” 莫铁匠不待落木反驳,就一挥手。 “就算是个丑姑娘,只要彩礼厚,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 “落木啊,这事啊,怪我,怪我之前考虑不周,也没怎么准备,嫁女嫁的急了,要不,我再给你添一份彩礼,你看如何?” “彩礼?”落木眼珠子咕噜一转。 “嗯,莫老爷子您毕竟顶着大陆之上炼器第一大匠师的帽子,这要真被退货了,无辜伤及莫老先生您的颜面也不太妥当啊,这个嘛,我觉得,也并不是不能商量的。” 莫铁匠笑眯着眼睛道:“能商量?” “商量还是能商量的。”落木颔首道:“至于能不能商量得成,那” “哦~”莫铁匠拖了一个长音后,一副了然于胸地样子道:“懂,懂,我懂了!这个关键还得看彩礼厚不够厚,对不对?” 落木道笑了笑道:“真是个明白人,和莫老先生说话就是不费劲。” 摸到了落木的底细,莫铁匠心里踏实了一半,他悠悠吸了口烟道:“小子,我也甭猜了,直说,你从我这里诓了一把轮椅,还想从我这里再诓点啥?” “诓点啥?”落木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莫老先生您多虑了,小子我可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啊,我呢,只是想请莫老先生您再帮个小忙。” “帮个小忙?”莫铁匠眉头横竖,瞥了落木一眼道:“小子,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跟我弯弯绕了这么些,只为让我帮你个小忙?小忙?” 落木道:“小忙!” 莫铁匠狠狠吐了口烟,呸了一声道:“不可能,你小子的忙能小到哪去。” 落木道:“对别人来,这个忙或许是天大的事,对您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小忙!” 莫铁匠心里咕咚一声,手里的烟杆颤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都说了是天大的事,还能是小忙,小子,要不,你还是把斩铁退给我得了。” 落木想都不想,就从仰椅上站起来,将斩铁在桌上一搁,转身就要走。 莫铁匠赶紧追上去,一把死死拽住落木,道:“哎呀,瞧你,怎么一说就要走啊,年轻人啊,性子也忒急了,这不正和你商量着吗。” 落木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都同意退货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好商量,好商量的。”莫铁匠道:“这不做生意都还有个讨价还价的,你价码开得高了,也得容我谈谈价不是?” 落木道:“莫老先生啊,大家都这么熟了,讨价还价的多费劲,我这开的可是一口价,没得谈的。” 莫铁匠皱眉道:“那你也得让我知道,你要跟我谈的是什么。” 落木取出夜月萧叶交给他的图纸,在桌上缓缓摊开。 第102章 铸城 莫铁匠倒背烟杆,上前一步,默默看着渐渐展开的地图,眼神也跟着渐渐凝重起来。 因为在落木打开地图那一刻,他就马上猜到了落木的来意。 落木指着地图道:“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城,你明白的,月牙要建的绝不是会是普通之城。” “直说了,我们要建的城,大陆之上也只有莫老您才能做到,您看?” 莫铁匠没有马上答话,他的目光在地图上一点点地移动,半晌之后,才缓缓道:“难啊!” “难定是难的,可这事绝难不倒莫老您的。”落木道:“五王城,一皇城,六大雄城之中,可有五座出自您老的手笔啊!” 莫铁匠默不作声,还是一脸难色。 落木收起桌面上的斩铁,纳入袖中,道:“莫老爷子,只要你肯帮我们建成此城,您家的姑娘再丑,我都娶了,以后绝不再提退货的事!” 小滑头,还跟我费心思,你以为我回到月牙镇干嘛来了? 你想用斩铁讹我,却不知我早就等着你这小崽子上门。 莫铁匠心中暗乐,表面却不显露出来,他突然一拍桌子,面露笑容道:“行,小子,就等你这句话,成交!” 落木被莫铁匠突然的拍桌声震得一惊,待缓过来后,摇着头道:“莫老先生,你这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越老越狡猾!” “小子,你要的这个彩礼可不轻,这交易你不亏!” 莫铁匠口里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来。 “五王城和一皇城这种量级的赫赫雄城不是说建那么简单的。” “大陆之上,论繁华,论地势险要,能与它们相比的,至少还有个巴掌的数,可你知道,为什么屹今为止,大陆就只有五王城,一皇城配备得上雄城的称谓吗?” 落木摇了摇头,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虚心问道:“乡野小子见识浅,还请莫老先生为我说道说道。” 莫铁匠坦然受之道:“对一座城池而言,繁华和地势是其形。作为一座雄城,只有其形是远远不够的。再繁华的城市,若光有其形式,则无异于一具光鲜亮丽的行尸走肉。” 落木若有所思道:“没错,那些繁华之城,虽然有个光鲜的外表,但比起五王城,一皇城那样的雄城,总觉得缺了点神韵。” 莫铁匠敲了敲烟杆子,道:“缺的可不是神韵,而是器韵!” “器韵?”落木心头一凛,脱口而出道:“莫老先生,那是建城,可不是炼器!如何会缺的是器韵?” 莫铁匠道:“你若以为雄城是建成的,那你就完全没有明白一座雄城的真正的核心是什么。” “雄城的核心?”落木再一次陷入沉思,良久,他眼光一亮道:“若把一座城当成一件器,那五大王城,对你而言,岂非就是你铸炼的五件巨型宝器?” “小子还有点悟性。”莫铁匠含笑点了点头道:“你明白了这一点,就应该知道,真正的雄城不是建造成的,而是铸炼出来的。” “比起铸城来说,炼器只是小道。若要将月牙建造成一个繁华之城,那么凭你们月牙镇现有之力,只有假以时日,必成。但若想将月牙铸成一座雄城,那” 说到末尾,莫铁匠故意拖长了声音。 落木接过话茬,一脸恭维道:“那自然还得靠莫老你出马了!这等大事,还得请您老多多费心才是!” 落木的恭维对莫铁匠很是受用,他大咧咧地瘫回到仰椅上,悠哉悠哉地再一次晃了起来。 “也是我老头子命苦,偏挑了你个滑头小子都做了我的上门女婿,费点心就费点心。” 落木脑后顿时竖起三条黑线,道:“女婿就勉强算是,也不带上门的。” 莫铁匠哈哈大笑起来道:“你现在不就在我骷颅坊里,还说什么不带上门的?” 落木道:“莫老先生莫要寻我开心了,却不知这月牙城多久能铸成?” 莫铁匠白了落木一眼道:“你都知道这是铸炼雄城,一座雄城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你可知,一座无尚皇城历时十年方成,五王城在我手里,也前后历经十五年有余。” “这事急不得,水到自然渠成。况且,最终是否能将月牙铸就成一座雄城,还要看你们自身的造化。” 说着,他用烟杆敲了敲桌面上图纸,里面跳出一颗火星,图纸一点即燃,瞬息化为灰烬。 落木惊道:“莫老先生,城还没开始铸炼,你怎么先把图纸给烧了。” 莫铁匠道:“欲铸城,先建城。这种图纸,建城无用,铸城更是无用。铸城的确需要一份图,但绝不是你这样轻薄的图纸。” “建城完成之时,才是铸城的开始。到那时,才是需要出图的时候。今日乏了,明日,我开始勘探地形。建城之事,容后徐徐图之。” 落木点头应了两声,面带笑容道:“莫老先生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此外,可需要个帮手?” 莫铁匠白了他一眼道:“就你小子心眼多,找人盯着我不是?” 落木赶紧摇了摇头道:“哪能,哪能呢,莫老先生莫要多心了,就我们月牙镇这些土包子,谁能看得住你呀。铸城这么大的事,没有个帮手,这不怕累着你啊。” 莫铁匠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些月牙镇的土包子我还真看不上眼,这样,明日开始,你让夜月萧叶过来见我,这事啊,依我看,也就他能帮上我点忙。” 落木点头答应道:“月牙之地,本就是萧叶的领地,而今镇衙已经归他管制,辅助你铸炼月牙城,萧叶本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原就想将他推荐给你,你点了他的名,那是最好不过了。我这就去找他,好让他以后助你一臂之力。” 莫铁匠满意地点着头,挥了挥手道:“去,去。别的也不指望上他,但建城的琐事,由他去做,我倒可省心许多。” 落木嗯了一声,心思落定,也无心多做停留,辞了莫铁匠,拔腿就往外走,临走到门口,看见青驴一脸无精打采地趴倒在地。 心思一动,出门没多久就又转了回来。 第103章 出镇 落木回来的时候,手里从附近的料草坊抱了一大摞的精草料。 他走到青驴跟前,摸了摸它的头,满眼怜惜。 “驴啊驴,跟了莫老先生这样的主,你也真是够倒霉的,每次来这里,都不曾见过莫老爷子给你备个草料,瞧你这身子板廋的啊,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啊!” 落木边说边将草料在青驴面前铺开,待精草料全都铺完了,才拍了拍手出门去。 青驴愣愣地看着落木铺在自己面前的精草料,直到落木走远,才突然跳将起来,从鼻子孔里吐出一口火,将眼前的草料全都化为灰烬,望着已经远去的落木,抬起蹄子朝着他的背影怒道:“整的都啥玩意,xxx,驴才吃草!” 它话音才落,便听见哐当一声。 回头一看,只见刚才滚出去的伙计正好回转来,刚走进门听见它在说话,立马一脸震惊地怵立当场,他手的中铁板不觉间从手心滚落,掉在地上。 “妈耶!”伙计也不去捡落地的铁板,掉头往门外狂奔而去,一路边跑边大声惊叫道:“骷颅坊的青驴开口说人话了!见鬼了!活见鬼了呀!月牙镇出妖了” 莫铁匠瞧了青驴一眼,叹气一声,道:“让你说话,你偏不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偏要说,瞧你把这孩子吓的。照这么下去,以后还有谁敢到骷颅坊里干活。” “不是你自己让我说说人话的吗?不说话你生气,说了又该你不满意了?”青驴抬起蹄子,凭空踢了一脚,伸展开身子,哼了一声。 “莫老头,你装什么装,无尚皇城里的骷颅坊都没有见你雇上过一个伙计,偏要这么个荒芜的小镇上的挂牌分号雇个伙计,雇也就雇了,啥事没有,天天陪着你瞌睡。” “况且,有夜月萧叶和刚才那小子给你支应,你还需要什么伙计,走了正好,落得个清静,也省得我天天装,爷我以后就要开口说话了。” 莫铁匠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闭目依着躺椅摇晃摇晃 青驴切了一声,趴倒在地,无精打采地重新瞌睡了起来 自此,不过一日,月牙镇里无人不知骷颅坊的青驴是会说话的妖怪。 月牙镇建城的事与莫铁匠谈的十分顺利。 解决了建城所需扩张的地盘,也搞定了建城的大匠。 落木的心情十分愉悦,日近黄昏,依他的习惯,穿过街道,路过春风楼,就逛着上了柳灞。 今日的夕阳就要落下,余晖洒落在湖面上,金灿灿的看起来十分耀眼。 落木迎着晚霞,嘴里吹着自在的口哨。 这时候,赶着天黑之前进入月牙镇的马车开始多了起来了。 眼看就要逛到柳灞的端头,迎面一辆马车朝他驶过来。 驾车的马夫是月牙镇春风楼里的伙计,瞧见落木,远远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落小爷,又逛堤呢。” 落木回头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嘞。” 马车与落木在柳灞上擦肩而过。 落木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马车飞奔着追了过去。 马夫瞧见落木追到跟前,赶紧扯起缰绳,将马车停下,一脸困惑地看着落木道:“落小爷,你这是?” 落木也不答他的话,急促地朝他叫道:“二狗子,你怎么还在月牙镇?” 二狗子道:“这不春风楼昨日没活,就没出去,今日金老板刚安排我出去接货” “接货?”落木闻言脸色大变,道:“接什么货,你不是早晨刚送斧小曼出去了吗?” 二狗子一脸懵道:“送斧小曼?没啊,什么时候的事?斧小曼不刚回来,又要走了吗?” 落木脸色一下凝重起来:“不是你送走斧小曼的,那是谁送斧小曼走的?” 二狗子道:“春风楼里的也就我一个马夫,平时我有事,一般是叫阿六临时顶的班。要是早晨就驾车出去,多半是阿六了,难怪我今日从起床开始就没见到阿六的影子。” “阿六?”落木抛下二狗子,加快脚步朝春风楼中飞奔回去。 冲进院子,瞧见崔小五正好出来,就朝他叫道:“小五,今日早上送斧小曼出去的马车,是谁驾的?” 崔小五一愣道:“阿六啊!不是你特意安排的吗?” 落木道:“谁说我是特意安排的?我安排的是二狗子。” 崔小五道:“阿六自己说的,他说二狗子将斧小曼前几日送出去又急忙赶回来,连日车马劳顿,所以你特意安排他接替了二狗子。” 落木心中咯噔一声,越加不安起来,也不与崔小五解释,问道:“店里还有马吗?” 崔小五道:“还剩一匹。” 落木闻言冲进马廊,一跃跳上马背,骑着马往柳灞方向急驰而去。 柳灞上,迎面朝驾着马车过来的二狗子道:“二狗子,你上次送斧小曼,走是哪条道,去的是哪里?” 二狗子道:“斧小曼去的是斧国方向,一路过去走的都是官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落木已经骑马从他的马车边上冲了过去。 二狗子回头看了一眼落木远去的背影,嘴里呢喃道:“落小爷今天又是抽的什么风啊,这么晚了还骑马出去,眼看天就要黑了。” 出柳灞出去,路口岔开两条,都是官道,一条通往夜月,一条通向斧国。 岔口上标志着明显的路牌,落木取道斧国方向,策马而行。 马夫从二狗子被替换成了阿六,本来未必有什么事,也可能真是阿六临时替了二狗子的班,可阿六借口是他的安排,这里就极不正常了。 远处,夕阳落下,天色一下变得黑暗。 落木取出斩铁,在剑尖点起一团火焰,火焰照亮道路。 一路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眼看眉梢月色,应该已经急行到了后半夜。 苍茫夜色里,朦朦胧胧中瞧见前方路上一个白色的影子。 落木急扯起缰绳,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一道噐息白光突然闪亮。 落木一跃凌空,空中,斩铁发出一道红艳艳的噐息,一剑朝着白光斩下去。 两道噐息轰然相撞,彼此势均力敌,相互消耗中消失了去。 落木的身子从空中落下,借着刚才两道噐息的耀眼光亮,望见一位白衣少年洒脱优雅地仗剑挡在道路中央。 第104章 让开 白衣少年的声音如此时的月光一般清冷:“落木,此路不通!” 落木脸色微凝。在月光和火光的照映下,看出那人是夜月的月轻言。 他心中焦急,不想与月轻言过多纠缠,挥手剑指,喝道:“月轻言,你给我让开!要敢挡我去路,斩了你!” 月轻言也不言语,一剑刺出,剑身涌出的器息顿时层层虚化。 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月色下彩蝶纷飞。 刹那,醉蝶漫天 落木一剑斩出去,噐息火焰绕身结成一个半圆的火墙。 月轻言不敢有任何轻慢,一剑缓缓按下,清喝一声:“蝶葬!” 七彩醉蝶纷纷朝护住落木的半圆火墙,扑杀下去。 前面扑到火墙的彩蝶如枯叶一般被焚烧。 不过更多的彩蝶铺天盖地,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硬生生地将半圆的噐息火墙围困着埋葬了下去。 刚才还耀眼明亮的半圆火墙迅速黯淡了下去。 虽然如此,月轻言依然丝毫不敢放松,剑柄继续层层按下,越来越多的七彩醉蝶疯狂地扑下去将半圆火墙更加细密地层层覆盖。 微光的月色之下,仿佛一个半圆的坟冢,将落木埋葬其中。 月轻言道:“月牙之战,如果没有那位少年一旁出手帮你顶住了醉蝶的最后一击,你已经死在月牙大院中的蝶葬之下了。” “没有那位少年在,落木,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如何破我的蝶葬!” 落木抬头,只见密密麻麻的七彩醉蝶覆盖在炎墙上,醉蝶被层层焚烧,但炎墙却也越来越暗,噐息随着越来越薄。 他并不惊慌,抬手一剑,往上刺出,火云术纹顿时覆盖在炎墙表面,调动斩铁器藏底层核心火息,黑炎从术纹中冒出来,醉蝶如枯叶片片灰飞。 红色炎墙上随后刺杀出片片烈焰飞刀,黑炎覆盖其上。 斩铁凌空一斩,红黑双炎的飞刀沿着半夜炎墙纷纷刺杀出去。 炎墙之上,顿时火光冲动,层层覆盖的醉蝶葬体,破碎开来。 红黑双炎飞刀破开蝶葬,快若飞箭,纷纷射杀出去。 月轻言正掌控蝶葬,来不及回防,眼看双炎飞刀逼近,只得松开醉蝶,往后急退。 如此,虽然避开红黑双炎飞刀的要害攻击,但依然无法完全避开呼啸而过的火焰燎烧。 等他站定身形时,头发眉毛被烧焦,雪白的衣裳黑一片白一片,狼狈不堪。 蝶葬失去他的掌控,其中噐息自行在空中弥散。 落木也不去管月轻言,手放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后面的马儿闻声飞奔过来。 落木一跃而上,策马朝月轻言挡住的路口冲了过去,远远盯着狼狈的月轻言,冷冷道:“敢再阻我,死!” 月轻言心头一凛,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侧身让开路口。 落木看都不看他一眼,策马而过 月光下,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月轻言叹气一声。 “经历月牙镇一战,落木这个才入门的练息师,已经被淬炼出了自己的爪牙,夜月错过了在月牙镇将其斩除掉的机会,以后的夜月练息境,除了青云布衣,恐怕已经无人可与之一争长短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你们练息境不争气,不能将其铲除,那么,就交给虚空境之上的练息师来处理。” 月轻言微微一惊,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一人,只有一团雾气正在徐徐消散 月轻言看着消散中的雾气,呢喃道:“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啊,不过嘛,落木出了这个路口,就不干我什么事了,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他席地而坐,在地面上铺开,取出玉盏和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饮尽,仰天道:“还是不如猴儿醉的醇粹,不过用来压压惊倒也合适!” 夜尽天明,落木依旧马不停蹄,沿途路过一家官道路旁简陋的客栈,抛给小二一锭银子,向他询问了一下过往的情况,从他的形容上判断,斧小曼的马车确实从这里经过,而驾驶马车之人正是阿六。 确定方向没错,落木心头略安,沿着官道继续追赶了下去。 在这条官道的前方,一架孤零零的小马车,才从官道出了荒漠,就弃了相对宽敞的官道,绕道进入一条偏僻的岔路,转入一片茫茫的戈壁。 虽然少了风沙,但戈壁的道路崎岖难行,赶马的阿六一边随口埋汰,一边小心翼翼地驱马前行 就在斧小曼的马车才转入岔口不久,落木也追赶到了这里,路过岔口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犹豫,就依旧策马沿着官道前行。 如此沿着官道跑了大半日,一路并不见斧小曼马车的影子。 要按车程马速计算,追到这个点,应该已经能赶上斧小曼的马车了。 难道小曼的马车走的不是这条道? 落木此时越往前行,心中越是犹豫起来。 焦虑中,他放弃官道,策马登上一处高点,朝前方望去,一眼所及,并不见任何马车的影子。 此时,他不再犹豫,调转方向,一路赶回岔口,转向偏僻的戈壁岔道,如此前行了一段,瞧见戈壁沙土上隐约有风沙还没有盖去的一段马车印记。 落木下马查看了一下车轮印记,从印记形状和车轮两侧宽上看,都与小曼的马车相吻合。 加上这种偏僻小道,极少有马车路过,以此两点判断,落木基本断定小曼的马车走到是这条道路。 只是,如此来回一折腾,与小曼的马车又差开了一日的距离。 不过,前方多戈壁,在这种地形上行走,马车车体宽,行驶不快。 只要小曼的马车真在前面赶路,急追下去,应该不到天亮就能赶上。 查看过地面痕迹,落木正准备上马而行。 前方刚刚黑暗的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 一道彩虹明晃晃地浮现在空中,将戈壁沙滩照得五彩斑斓。 彩虹的光亮之下,落木一眼就看见在夜风中飞舞的浅灰寒衣大褂。 浅灰寒衣的大褂里包裹着一个他最近的熟人。 落木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眉头微皱。 封值! 居然他也来了! 月牙镇一战之后,月牙与夜月之争,按照约定,已经达成默契的协约。 怎么还来闹事? 月牙一战,封值已经破境虚空,其实力完全碾压前面挡路的月轻言。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封值一打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旦被这个疯子缠上,很难摆脱。 不过,他的出现,倒也让落木更加确定了一点:斧小曼走的就是眼前这条道。 不管你是谁,这时候,都别来挡我的道! 落木轻轻一挥斩铁,火息冒出,斩铁通身火焰。 “让开!” 第105章 回去 封值手中雀羚徐徐展开。 “回去!” 一百余噐息雀翎一羽羽浮现出来 落木道:“看在你和胖子缘由的份上,我不想跟你斗个你死我活,但若你敢挡我的道,我不介意拼死斩了你!” “要依我本性,也不介意与你再拼死一斗,但我来不是与你拼命的。”封值道:“看在胖子的面子上,我是特意赶来救你命的。” 落木半信半疑道:“你不是来截杀我的!” 封值道:“我是来截你的,但不是来杀你的。落木,你根本不知道,这前面等待你的是什么。要是你还执迷不悟,继续追下去,那这条道就是你的死路。” “所以,回去!” 落木道:“所以,我若不去,斧小曼” “她会死!”封值道:“你去了,也会死!” 落木道:“你都说了她会死,那我怎能不去救。” “封值,月牙镇一战已经了结。月牙镇的事与你无关,去不去救也是我的事。” “你给我让开!” 封值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手中雀翎却继续展开了下去。 雀翎接着一羽羽继续浮现 落木仰望空中,彩虹之下,器息雀翎一下又增加了一百羽。 整整两百羽雀翎,这已经是封值破境虚空之后,所能掌控的最大羽数。 经过月牙一战之后,不论是月轻言,还是眼前的封值对落木都不再敢有任何轻敌之意。 所以,一上来,就用尽狠招。 落木已经领教过封值的雀翎,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面色凝重,一剑挥出。 半圆炎墙瞬息结成,火云术纹覆盖其上,红黑双炎腾腾覆盖其上。 封值挥动雀翎。 “雀翎瀑!” 两百羽雀翎潇潇而下 月牙之战,落木曾成功斩灭了一百羽的雀翎瀑,可现在形势完全不同了。 那时的封值尚未破境,掌控一百羽噐息雀翎已经极限。 现在的封值已入虚空境,他所掌控的雀翎也翻了一倍之数。 潇潇而下的雀翎所呈现的器势,无形中给落木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落木如临大敌,一剑斩了出去。 红黑烈焰的器息相融,双炎飞刀从半圆炎墙上疾射向空中。 封值眼看双炎飞刀射出,手中雀翎微微偏转。 空中雀翎一分为二,其中百羽依旧杀向落木,另外百羽偏转,转而射向落木身后方向。 空中,红黑炎刀与射向落木的百羽雀翎相遇,百羽雀翎被双炎飞刀一切两段,尽数消灭。 余下部分来不及及时偏转的部分雀翎也被刺杀上来的炎刀斩灭,剩下的朝落木身后方向射落。 斩除了威胁到自身的雀翎,落木心中刚刚略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马儿的哀鸣。 他心头一紧,瞬间明白了封值这一招的用意。 雀翎瀑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马。 落木回头一看,那匹马已经被雀翎射杀成了一滩肉泥。 落木怒火中烧:“你居然!” 他再转回头去,封值已经远远逃去,依稀火光下,只见一个小黑点,不一会,那个小黑点也完全消失在眼界之内。 没有了马,如何赶上小曼的马车? 封值果然如他自己所言,是来截他,但不是来杀他的。 封值见落木的马已经被自己成功斩杀,就毫不犹豫地撤走了。 狂奔中,听落木愤怒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封值,你他妈的混蛋!” 跑出很远,不见落木追来,封值才缓缓停下步伐,回头遥遥望向落木方向,自言自语起来。 “混蛋就混蛋,总比你去送死强。胖子,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至少我给了他回头的机会,但接下去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落木一顿抓狂之后,渐渐平静下。 他眺望空中月亮,辨别了一下方向,咬咬着牙,朝前方徒步继续往斧小曼车马方向追赶了过去 斧小曼坐在马车中,她并不知道落木此刻正心急火燎地朝她追赶过来。 此时,天高云淡,不时看见几只苍鹰盘旋在空中。 进入戈壁岔道之后,一连走了两日,才渐渐见到路边些许杂草带来的零星青色。 虽然只是些许,但见多了大漠风沙,戈壁石滩,这几点干巴巴的青绿令人眼前一亮。 膈路的石头渐渐少去,路面虽然不见宽,但平坦了许多。 赶马的阿六心情渐好,手里挥动着马鞭,嘴里也时不时哼起了溜溜的塞外小曲。 少了颠簸和阿六赶马时的埋怨声,坐在马车里的斧小曼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她掀开帘子一角,朝前方望去,马上跃入眼帘的是远方的一脉青山。 青山绵绵横亘在戈壁的尽头,眼前小路,蜿蜒向前,径直穿入山脉口子。 山脉的口子历经岁月风霜,与戈壁交接之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关隘。 关隘被风雨雕琢成一道巨大的山门,一条遒劲的石梁横亘其上。 远远望去,入了山门就可以进入到山脉峡谷,进入峡谷之后也就从此脱离了这片戈壁荒漠。 这个关隘不仅仅是戈壁沙滩与青山的交界,也是斧国与夜月的交界。 白姨的脸型从斧小曼的手心显露出来,她扬眉展望远方,小声道:“小主,眼看就快要到鬼门关了,过了鬼门关,我们可就要入境斧国了。” 斧小曼轻声道:“白姨,我们来时,可是直走官道的。这次回时,绕道戈壁,足足多走了两日功夫,我们为什么不按原路返回直走驿道入斧呢?” 白姨眉头微皱,道:“自然是为了提防李妃那个贱人,驿道之上,太过显眼,难免不被她的爪牙发现。” 斧小曼道:“可我们东出斧国的时候,李妃也没找过我们麻烦啊。” 白姨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是出境斧国,她巴不得我们早点出境,离得越远越好,哪里会来找我们麻烦。” “这次却不同,我们是要回去的,你以为她会轻易放我们回宫吗?” 斧小曼闻言,沉默了起来。 白姨叹息一声道:“这一路行来,也还算太平,但愿是我多虑了。” 越靠近关口,道路越来越发平坦,也越加宽敞。 赶马小哥挥起鞭子,马儿跟着加快了脚步。 日近黄昏,夕阳从戈壁方向斜照进山门,阳光在鬼门关内的林荫之中,铺出一条金灿灿的大道。 第106章 是你 越靠近鬼门关,阿六的情绪愈加亢奋,塞外的小曲也被他改成了喊山的调子,悠长的调子,穿过山门,传入到山谷里面,山谷里面将他的调子雄浑地回荡了起来。 瞧见眼前翠绿,此时的马儿也不由自主得兴奋起来,不待阿六策马加鞭,就自己欢快的奔跑了起来。 赶马小哥也不去拉缰绳,由着马儿自己拉着马车加速穿过关口山门。 山门门头横跨的石梁挡住一段阳光,在地面上印出一块闸斧一般的影子。 马车从影子上碾过,马车里面突然黑暗了一下,又随着车过影子重复明亮了起来。 一暗一明之间,斧小曼的心莫名紧了一下。 这在黑白之间穿梭的感觉,让她心头莫名升起宛若生死间游走的瞬息恍惚。 可是过了道鬼门关啊! 如在阴阳之间交错,这可能也是鬼门关名字的由来了。 进入鬼门关之后,眼前明明还是入关前的那条灿烂的金光大道,但落下的阳光却没有再给人带来丝毫温暖和光明的感受。 这种感觉和进入鬼门关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不仅不同,甚至感觉完全相反。 阿六嘴里的调子嘎吱一下停了下来。 但他刚才放出的调子,还在山谷里继续回荡。奇怪的是,这回声在关口外听起来有多雄浑,这时听起来就有多阴森。 阿六毛骨悚然,缓缓拉紧缰绳,马儿徐徐停下脚步。 山谷里面十分幽静,静到只能听到阿六双手握住缰绳时瑟瑟发抖的声音。 一只盘旋在戈壁上空的苍鹰,忽然脱离上空的鹰群,向鬼门关内方向俯冲而下。 夕阳照在它的身上,它背着太阳的身影被投影到地面,鹰影下地面上如鱼儿在池水之中游弋。 一声鹰唳击破长空,阿六闻声回头仰望空中,来不及看清空中的苍鹰,苍鹰被阳光投射之后放大了数倍的影子已经急掠而来。 苍鹰的影子穿过关门,阴影中的鹰喙在马车上的阿六的脑门上轻轻啄了一下。 阿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一时坐立不稳,噗通一声,一头倒栽下去,头脑落地,正好扎在一块尖石上,顿时倒地而亡。 掠过马车之后,苍鹰的影子并没有停留,而是沿着冰凉的金光大道继续急掠而去。 苍鹰从空中落下,前行中的影子背离夕阳越远,影子缩得也越小。 金光大道沿着两道山峰中间的石阶而上,转角尽头处是一个木雕的凉亭。 不知何时,凉亭之中出现了一个瘦长的人影,苍鹰收起双翼,扑腾一下,稳稳落到那人肩头。 苍鹰的影子与苍鹰,与那人归并于一处。 “小主,看来我们还是没能躲过那个贱人的鹰犬。”白姨叹息一声:“要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斧小曼眉头微皱,她卷起帘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 金灿灿的阳光从马车车顶漏下来,落在斧小曼身上。 远远看去,就好像她的身上泛着一层金光。 她在车架上站定,眼光随着眼前的金光大道向前,向前,直到眼光落在大道尽头的那人身上。 苍鹰在那人肩头,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雕塑。 白姨的脸型从她手心露出来,细细地打量着那人。 那人一身绿袍,加上廋高的身子,就像一支翠竹竖立在林中。 白姨看见那人的时候,眼里泛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竟然是你,巴山竹!” 那个被白姨称为巴山竹的男人闻声挑了挑眉毛,似乎对白姨发出的声音有些吃惊。 但他略显惊讶的表情,也就在脸上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开始重新细细打量起斧小曼来。 很快,他就发现刚才的声音并非发自斧小曼,而是斧小曼手心上的白姨。 “白菲?”惊讶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脸上:“是你,你竟然” “是我!”白姨直接打断他的话,用毋庸置疑的声音应了一声后,厉声道:“巴山竹,小主在此,还不快快上前行礼。” 巴山竹转移目光,落到斧小曼的浅露上,淡淡道:“未见真容,未知真假。若真是小主殿下,请示真容一见。” “巴山竹,你好大的胆子!”白姨一脸怒然道:“就连王上都不曾见过小主真容,你也配?” 巴山竹也不恼,淡淡道:“既是不愿见,就恕巴某无法参礼了!” “巴山竹,我记得你。”斧小曼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并不太介意巴山竹的冒犯,她的眼光透过浅露,落在巴山竹脸上。 “你,是来杀我的吗?” 奇怪的是,巴山竹听了斧小曼的话之后,反而躬身行了一礼,而后才起身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是!” “你敢!”白姨满脸怒容道:“巴山竹,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主母在时,待你不薄,李妃那个贱人,究竟许了什么好处给你,连小主你都敢” 巴山竹打断白姨的话,冷冷道:“白菲,主母已经不在了!” “是啊,主母不在了!”白姨咬牙切齿道:“所以,似你这等宵小之徒都去为虎作伥,连小主都敢算计了。” “主母在一日,巴某自愿一日为主母马前卒子。”巴山竹冷冷道:“但巴某所侍之人是主母,并非小主,更非白菲你。” 白姨道:“巴山竹,你难道不知道小主是主母留下的唯一骨血么?” 巴山竹道:“是又如何,主母是主母,小主是小主。即使血脉相连,小主不是主母,毕竟不一样的。” 白姨沉默了一会,道:“即使如此,天下之大,你为何偏偏要投靠李妃那个处处为难小主的贱人?” 巴山竹道:“因为,李妃娘娘支付得起,也愿意支付我想要的筹码。” 她默默看了一眼巴山竹,眼里有不屑,更多的是夹带不屑的怜悯。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利欲熏心,凭你,还杀不了我们。” “巴山竹,你只是李妃那个贱人用来探路的卒子!” “可怜啊!但犹更可恨!巴山竹,你可知道,一旦你敢对小主出手,从此你就跟主母一系就真正断了关系。” “而这,正是李妃那个贱人所希望的。” “巴山竹,你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永远只配做个被人利用,任人摆布的棋子。” 巴山竹道:“棋子?我是,你又何尝不是?” “能做棋手的,大陆之大,能有几人?有资格做个棋子,多多少少说明我还有那么点价值。既然自身有些价值,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 白姨长叹一声,道:“罢了,多说无益,你与我等已终成陌路。可叹的是,居然还要狭路相逢,不死不休!” 巴山竹沉默了一会,道:“白菲,你不该带小主回来的。” “主母不在的那一天起,斧国就已经容不下小主了。在内而亡,在外则安的道理,小主不懂,白菲你怎么就不懂呢?” 白姨道:“该不该回,是小主自己要决定的事,岂是你我所能置评的。” “巴山竹,你错了。”斧小曼轻声细语道:“不是斧国容不下我,是李妃容不下我。” “又有何差别?”巴山竹叹气一声。 “李妃容不下你,斧国就容不下你了。你们既然已经离了斧国,就不该再回来。你们不回来,彼此相安无事,各自才能安好。” 白姨冷笑一声道:“可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又待如何?还要我们再次退出斧国不成?” 巴山竹摇了摇头道:“就算你们现在想退也已经晚了,在你们进入鬼门关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退不出去了。” “不入鬼门关,我只当从未见过你们。进了鬼门关,就只好由我送你们共赴黄泉!” 斧小曼缓缓走下马车,双足踏在夕阳金光之中,缓步而前,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我既已来,就不曾想回头!” 巴山竹咬了咬牙道:“那你就一定会死!” 第107章 我们 斧小曼摇了摇头,淡淡道:“巴山竹,你敢来此,只是因为你不明白,在斧国,没人能杀得了我。” “李妃不行,你,更不行!” 她的话音才落,一杆土黄的长枪突然从地面钻出,笔直刺入马车车架,车架从中间碎裂,瞬间化为纷飞的木屑。 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从碎裂开的车架底下钻了出来,一手握住破土而出的长枪。 马儿受惊,昂首发出一声惶恐的瑟瑟嘶鸣,掉头朝鬼门关外狂奔 侏儒目光冷峻,回手一枪,一股器息贯入地下。 马儿迎着夕阳,对面斜射过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恐惧已经让它顾不上这些。 快,用最快的速度逃离鬼门关,是它现在脑海里唯一的也是最本能的想法。 你逃不掉的! 侏儒冷笑一声,他的手指在长枪上轻轻往上一挑,一支土息凝聚的长枪破土而出。 土息长枪的枪尖从马腹斜贯而入,穿过马颈,从马头部贯穿而出。 马儿发出一声绝望的痛苦嘶鸣,立时气绝。 马腿疲软,四蹄子栽地,身子借着惯性向鬼门关口滑行了出去。 地面的摩擦阻力之下,马身慢慢停止了下来。 鬼门关上横梁的影子,正好挡在它的马头之前。 就是死了,也别想逃出鬼门关! 器息长枪一击得手之后,侏儒将长枪从地表提起,指着斧小曼的背影。 “你们进了鬼门关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斧小曼毫不理会他的叫嚣,依旧十分平静地缓步而前。 侏儒见自己被斧小曼无视,心中恼怒,远远朝巴山竹叫道:“巴山竹,不用与她等废话,都杀了就是!” 巴山竹微微耸了耸肩,立在他肩头的那只苍鹰振翅迎着夕阳飞向空中。 斧小曼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空中,只见苍鹰在空中绕着她来回盘旋 侏儒见苍鹰久久不攻,忍不住又朝巴山竹囔叫道:“巴山竹,你等什么?还不动手!” 巴山竹没有理会,眼睛望向空中,此时,他手中的翠绿竹竿上刻画的一个苍鹰印记,一下变得异常的黝黑深邃。 苍鹰在空中盘旋的速度越来越快,收缩在腹部的爪子突然伸长出来。 空中,它的爪子伸长一分,地上影子里的爪子就伸长出一丈。 空中,一声鹰唳,鹰爪的影子犹如乌云盖顶罩到斧小曼头顶,锋利的爪子往她头顶方向凶猛地抓了下去。 眼看阴影爪尖就要抓到斧小曼脑壳,斧小曼脸上的浅露突然红光一片。 红艳艳中,一只纤纤玉手临空一抓,一把抓住苍鹰阴影的爪子。 盘旋过来的苍鹰阴影顿时止住不动,再也不能往下逼近一丝一毫。 巴山竹手中翠竹一颤,刻印的苍鹰器息涌动。 苍鹰猛地往上扇动双翅,试图挣脱出去。 苍鹰的投影中,巨大的黑色双翼也跟着猛烈地扑腾起来。 只是,无论它如何费劲,都无法挣脱红妆的手心。 红妆冷冷朝空中的苍鹰看了一眼,手心升腾起一团火焰,火焰瞬间将苍鹰整个巨大的黑影吞噬了下去。 焰火中,黑影瞬息化成一缕轻烟。 空中的苍鹰都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就在高空中同时化为灰烬,飘散在风中。 巴山竹手中的翠竹,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一只刻画在竹子的苍鹰印记凭空消失了去。 他把眼光从高空收回,眼睛死死地盯着红妆,惊慌中后退两步,一脸骇然。 “红妆,没想到你真的觉醒了!” “月牙镇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每次出现都是那么惊艳的红妆看都没看他一眼,清冷的高傲中,漠然而不语。 侏儒手中握住的长枪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发颤。 “她,她就是传说中的红妆么?” 巴山竹没有理会侏儒的异常反应,而是远远看着斧小曼道:“所以,你们才敢重返斧国。” “所以,因为红妆,你不会再选择回头?” 斧小曼依旧缓步而前,轻声细语,表达的口气却铿锵而坚定:“我说过,斧国无人能杀我。” “我亦不会回头。” 巴山竹略沉默了一会后道:“即使你不肯回头,也无法踏过鬼门关。” 白姨冷冷道:“就凭你和那个小矮子么?” 巴山竹摇了摇头道:“巴某不才,还远远没有自大到这个份上。” 白姨喝道:“那就趁早滚开!” 巴山竹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恕难从命!” 白姨恶狠狠道:“巴山竹,红妆在前,你这是想找死吗?” 巴山竹此时已经从刚才都震惊中平静下来,他一脸淡然道:“我杀不了你们,难道你们就杀得了我吗?” 白姨冷冷道:“有何不可?” 巴山竹道:“白菲,你不必吓唬我。你我都知道,公主还未曾练息,所以她还无法真正御用红妆。” “红妆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本能的护主。” “只要公主还不能真正掌控红妆,红妆就不会主动攻击我。” “你我曾同在主母麾下,你了解红妆,我也一样。” 白姨闻言,默然不语。 “所以。”巴山竹接着道:“只要我不找死,你们一样杀不了我。” 白姨道:“这就是你明明听说了月牙镇的传闻,却依然还敢在这里阻击公主的原因?” “所以,你牺牲一只翠竹苍鹰的代价,就是为了试探红妆的存在?” “巴山竹,就算小主不杀你,难道你就挡得住小主前行的步伐吗?” “我挡不住。”巴山竹道:“但是,我们挡得住?” “你们?你和那个小矮人?”白姨嗤之以鼻道:“我没看出那个小矮子会有这等能耐。” 手握长枪的侏儒闻言气得暴跳如雷,冲着斧小曼的背影,嘴里哇哇破口大骂,却并不敢前进半步。 巴山竹摇了摇头道:“白菲,你没明白,我们,并不只是我们!” 白姨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她了解巴山竹。 从巴山竹的话音里,她隐约觉察出他话里隐藏着明知红妆觉醒,却能还让如此淡定底气:“你们?” “是的。”巴山竹道:“我们!” 说着,白姨脸色突然凝重,她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就在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她发现巴山竹身后的丛林里,正静悄悄地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而此时的雾气已经越凝越浓重。 第108章 宫家 白姨与斧小曼同体连心,她的感知立刻传导到了斧小曼心上。 斧小曼本就缓慢的脚步,变得愈加缓慢。 雾深露重,一滴凝露从高处的树梢沿着树叶滑落下去,一路滚下去,越滚越大,最后形成一颗水珠,从枝叶末梢滴落下来 巴山竹有所感,伸出手,张开手掌,水珠滴落在他的指尖,溅开,分开成四瓣,再继续滴落到地上 此时,再看巴山竹身后的丛林已经浓雾弥漫,看不清其中的一草一木,山峰一片茫茫。 这像是一场大雨后的深山泛起的迷雾,亦或是深秋清晨高山之巅的一场晨雾。 可这里明明没有下过大雨,不要说大雨,就是毛毛的细雨也没有过。 当然,此时此刻更非清晨,而是夕阳承昏。 白姨犹豫了一下,朝迷雾中的丛林试探着朗声问道:“来的可是宫家之人么?” 丛林的迷雾里静悄悄的,没有传出一丝回响。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白姨却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冷笑着望向巴山竹。 “你的这个新主子可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什么时候开始,斧国的家务事还需要请夜月来插手了?” 巴山竹没有吭声,迷雾里却传出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这是宫家自家的家事,与夜月无关。” “宫家的家事?”白姨道:“如此劳师动众,你们宫家的家事,与我家小主何干?” “与你们无关?”迷雾里冷冷恨声道:“月牙镇之事,你们这么快就忘得个干净了吗?” 白姨沉吟了会,道:“是因为宫城么?” 迷雾中没有回响,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白姨道:“那你怕是找错人了,宫城死在月牙镇不假,但他之死与我家小主并无瓜葛。” 迷雾中的声音道:“怎能没有关系?” 白姨道:“月牙之战,宫城死在夜月萧叶的月冰术下,你既然是为宫城之死而来,难道连这点都不知吗?” “知之又如何?”迷雾中的声音道:“月牙镇之事与你们本无关系,可你们偏偏要趟月牙镇的浑水。” “既然卷入了月牙镇之争,宫城的死,你们就脱不了关系。” 白姨冷哼了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宫家连自己的仇家是谁都分不清,就四下胡乱寻仇,真是一群糊涂蛋!” 迷雾中的声音道:“宫城死于月牙镇之战,凡月牙镇参战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我们宫家的寻仇目标。你们,当然也不例外!” “既如此,你们不是更应该杀入月牙镇去寻仇的吗?”白姨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哦~,我明白了,月牙镇里有静楼台坐镇,你们这些鼠辈不敢!” 迷雾里的声音沉默了会后道:“白菲,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承认惹不起静楼台,可是静楼台的羽翼也还遮不到天边,我不信,他们那些人能永远龟缩在月牙镇不出来。” 白姨道:“静楼台的羽翼也还遮不到天边,难道你们的宫家的羽翼就可以遮蔽到天边吗?” “我再确认一次,这是你们宫家的态度,还是宫青柳的态度?你们现在伏击的是斧国公主,难道你就不怕引起斧国与夜月两国之间的纷争吗?” 迷雾中的声音道:“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一遍,但我可以再重申一次:这是我们宫家的家事,无关夜月!” “入主正宫之后,宫后娘娘就是夜月的王后,代表的不再是宫家。” 白姨道:“所以,这只是你们宫家自己的决定。” “所以,你们蛰伏在这里,就是要等到我们离开夜月之境,避开宫青柳的嫌疑,才好动手。” 迷雾中的声音道:“对夜月而言,折损宫家的一个宫城,并无足轻重,夜月还不至于为他而劳师动众。” “但对宫家,宫城再如何无能,也是宫家的嫡系长孙。一个宫家嫡系长孙死在外人手里,都不寻思报复,宫家颜面何存?” 白姨道:“自己没出息,怪得了别人家吗?宫家养出这么一个如此不长进的长孙,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宫家无能!” 迷雾中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道:“此乃我宫家家事,还轮不是你这么一个外人置喙。” “你需要知道的是,打狗还需看主人,何况你们杀的是宫家嫡长孙。” “得罪了宫家,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个代价,对你们而言,就是:死!” 白姨道:“依你所言,今天只是你们宫家与公主的私人恩怨罢了。” “既不是国事,那么想必你们这些宫家之人,全都死在这里,夜月也不会与斧国起干戈。这么说来,我就放心了。” 迷雾中的声音怒极反笑道:“凭你?” 白姨道:“不,是我们!” 迷雾中的声音:“你们?一柄挥不动的红妆,不过是一把折没在鱼池中的利刃,只要鱼儿都绕开它走,与朽木无异!” 白姨桀桀怪笑道:“你们在此伏击我们,不是为宫城复仇的吗。都绕开了走,你们又如何能复仇?” “充其量,宫家不过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我劝你们,就这点本事,还是趁早滚回夜月老家踏实待着,别在斧国的地面丢人现眼。” 迷雾中你的声音终于勃然大怒:“区区竖子也敢辱我宫家!你们都给我去死!” 巴山竹身后的迷雾随声往两翼迅速蔓延开去,不一会,整个峡谷四周的丛林里变成了一片雾海。 山上的草木一下全都被迷雾彻底淹没了。 占据山林之后,雾海之中的迷雾汹涌成浪,往鬼门关山谷里流走下去。 斧小曼抬头望去,只见山上浓浓的雾气,奔涌而下,朝自己迎面扑来。 此刻,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红妆挥手绕着斧小曼画了一个圈,一道炎墙,围着斧小曼熊熊燃烧起。 靠近过来的雾气,遇上炎墙上烈焰,立刻被蒸发成白色的水汽,水汽往上翻滚,形成一卷卷水蒸汽凝成的水花。 几只在鬼门关外的苍鹰,飞越关口上空,集结成一个圆环,盘旋在鬼门关内的峡谷上空。 从它们的角度往下俯视,峡谷就像一壶刚烧开的水,水花滚滚,热气蒸腾。 第109章 器息消耗 白姨桀桀怪笑道:“你们宫家从来只是夜月王家的附庸,擅长的全都是些辅佐之术。” “缺了夜月家族的人主场,就凭你们宫家的水雾之术,中看不中用,能奈我何?” 迷雾中的声音冷冷道:“白菲,那你也太不了解我宫家了,宫家扬名在前,辅佐夜月王在后。” “没有几分斤两,之前的宫家又如何会在大陆立下一席世家的威名。” “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宫家自己的手段。” 话音落去,雾气浓重之中,徐徐泛出微微的淡黄。 巴山竹见状眉头微拧,不加思索,一跃而起,身子从迷雾中腾空出去。 一只苍鹰掠过,他轻轻落下,脚尖落在苍鹰背上,随着苍鹰高飞 几乎同时,斧小曼身后的迷雾中传来侏儒的一声声怪叫。 “你娘的!缺德的宫三元,放毒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想把老子一起毒死不成。” 叫声中,身子往地下一钻,他矮小的身体立刻没入到了地底。 淡黄的迷雾挨上红妆的火焰,泛出幽幽的淡绿色,乍看上去,斧小曼就好像是站在一席嫩绿的帘子围成的毡房里。 迷雾中的黄,渐渐由淡转浓,火焰灼烧之后的淡绿,也变成了浓浓的墨绿。 “宫三元!”白姨此时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起来:“原来宫家派出了你这个旁支的毒物。” “还以为,宫家依附了夜月王之后,就已经放弃掉你们这一支旁系了,没想到你们还死赖在宫家。” 宫三元淡淡道:“枝繁叶茂,才能参天。宫家家大业大,容得下几根分支。” 白姨带着嘲讽的口气道:“这话听着就透着酸,能做主干的,谁会乐意去当可有可无,可留可弃的分枝。” 宫三元道:“只要宫家这棵大树可以参天,作个小小偏枝又有何妨?” “我们宫家同气连枝,不计个体利益的情怀,如此大是大非,岂是你一只小小妖狼所能理解的。” 白姨冷笑道:“别说得那么高尚,你若不是宫家弃卒,宫家又怎会派你来送死?” 还没等宫三元答话,巴山竹的声音从高空传了下来:“因为在宫家,没有比宫三元这一支更适合用来阻击你们的了。” 白姨很敏感地抓出了巴山竹话里的关键词:“阻击?” “是的!”宫三元接过话茬道:“对我而言,能将你阻击在鬼门关内就够了。至于,杀人除妖这种活,交给他们做就是了。” 白姨切了一声道:“宫家不是派你来杀人复仇的吗?” 宫三元道:“宫家是派我来复仇的,至于是由我杀了你们,还是他们杀你们,宫家是不会介意由他们杀了你们的,我就更不会介意他们杀了你们了。” 白姨道:“就算你只负责阻击,单单凭你也还不够秤?” 宫三元这次没有受到白姨挑衅口气的影响,心平气和道:“我不够,但我们够了!” 白姨切了一声道:“又是你们?这次,你所指的你们,又是哪些个你们?” 宫三元没有直接回答白姨的话,在山林中一声长啸。 他的啸声一起,丛林里立刻有人纷纷以啸声响应,啸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白姨心中默默数了一遍,雾林中响应的人数,少说也不在百人之下。 “居然百人之众!”白姨拧眉道:“宫三元,你们这一支偏脉,人数本就不多,这一次几乎尽数而出了,这样的阵容都亮出来了,可真肯下血本的啊。” 宫三元正色道:“红妆配得上宫家这样的阵容!” 白姨冷冷道:“但是你们不配!” 丛林里面闻言沉默了下来,迷雾却无声无息地激荡了起来。 临时激荡起来的迷雾涌到焰墙,犹如一排大浪拍打在海礁上,然后散落成一朵朵墨绿的水花。 焰墙稳如磐石,安然不动,几个大浪过去之后,迷雾渐渐平静下来。 “白菲,你不用激我。”宫三元的情绪在片刻的失控之后很快平复了下来,声音淡淡的:“真正该急的人应该是你。” “宫三元,你说这话可就有点自欺欺人了。”白姨桀桀笑道:“你的雾无法近身半步,再毒也毒不倒我,我又有何可急的?” 宫三元道:“你以为雾中之毒是用来毒杀你们的吗?” 白姨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宫三元道:“此雾毒名曰晨昏,毒性不烈,毒杀不宜。但却有一个妙用,它能极大地消耗抵御器息,难道你没发现,雾气里加入了晨昏之后,红妆烈焰使用的消耗已经巨增了五倍有余。” 白姨眉头微微皱起,晨昏融入之后,红妆器息在加剧流出,这点,她已经感受到了,只是没想到流逝的器息消耗居然增加了如此之多。 “那又如何?”白姨道:“宫三元你别忘了,你正在面对的可是红妆。” 宫三元桀桀笑道:“那又如何?若红妆在白素手里,我等二话不说,掉头就滚。” “可在一个都不曾练息的小姑娘家手里,充其量不过是一块勉强可用的护体盾牌。” “更糟糕的是,没有器主的噐息掌控,红妆自己并不能调动自身器种,只能调用自身器容。” “得不到器种器源的补充,容器中的器息一旦耗尽,你们就是一条缺了水的鱼。到那时,你们自认还活的了吗?” 白姨道:“即使不调动器种,红妆的器容岂是凭你们一点毒雾就能轻易耗尽的。” “不急一时。”宫三元淡淡道:“一天耗不尽,我就耗你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三天不够就一天一天接着往下耗,我有的是耐心,况且我有百人之众,集器成阵,不信耗不尽红妆器容之中的器息。” 白姨恨声道:“难怪李妃那个贱人要找上你们宫家。” “原来打的是消耗战的主意,想必红妆现世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盘算上了。” “充其量,你们宫家也就是做了那贱人的打手,被一个贱人利用,你们甘心吗?” 宫三元道:“有共同的敌人,就可以做朋友。要能击败红妆,杀死你们,谁是谁的打手,有那么重要吗?” “白菲,鬼门关,对你们而言,就是一条不归路。” 白姨沉默了下来。 第110章 救我 不得不承认,对付红妆,这种持续消耗的战术虽然需要十二分的耐心,但对宫三元而言,却是持之有效也是唯一有效的。 宫家蛰伏百人之众于此,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所要对付的就是红妆。 红妆不倒,不要说杀死斧小曼和白姨,就是想要伤到她们分毫都是不可能的。 所幸的是,红妆除了被动护卫斧小曼,并不会主动攻击他们,而且还无法调用器种之中的器息补充消耗掉的器容。 现在的红妆,就像是一头被铁链拴住了的大象,别人近不了它的身,也不敢轻易近它的身,但只要离它在铁链所长的范围外,它也伤不到你分毫。 这时候,蚂蚁啃大象的战术无疑是最佳之选,而宫三元的百人之众,就是宫家专为红妆安排的一群噬骨蚂蚁。 大象胜在自身强悍,而蚂蚁胜在数量,只要数量足够,依然可以啃噬大象。 宫三元阴森森地笑道:“红妆能支撑多久,你们的命就还剩多久。” “剩下的时间对你们已经不多了,慢慢享受死亡渐渐逼近却无可奈何的恐惧。” 白姨怒道:“连近身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嚣张。” “宫三元,有种可敢近身一战?” 宫三元幽幽道:“红妆耗尽,自可一战。” 白姨破口骂道:“终究只是一群鼠辈蝼蚁,无耻之尤耳!” 宫三元冷哼了一声,不管白姨如何羞辱叫骂,不再吭出一声。 白姨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恶毒词汇通通搬出来,拿出泼妇骂街的劲头,肆无忌惮地一阵破口怒骂,骂完宫三元,再骂巴山竹,骂过巴山竹,再骂遁在地底下的侏儒 骂到最后,口干舌燥,也实在想出什么更多词来,才肯渐渐停歇下来。 不知不觉,夕阳收去了最后一丝余晖。 鬼门关中,夜幕终于降临,火焰与毒气持续交锋,红光与墨绿交辉 月亮升起,稀疏的星光点点闪烁。 连续奔波的落木一身灰头土脸,路过一处戈壁滩上的浅水,一头扎入水中,喝了几口水,狠狠洗了洗脸之后,没有多做停留,继续朝鬼门关方向奔去 此刻的鬼门关中,山空雾重。 平日里,入夜笼罩着阴森的鬼门关,此时在乍看上去,竟然宛若仙境一般。 只是,在晨昏的毒害之下,山林中连一声虫鸣声都听闻不见,静得令人莫名地心中生出无名恐怖。 终于,月亮落去,早阳的第一缕光辉刺破云端,最后一颗星星也在晨光中隐去了光辉。 嘎吱! 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声音细得犹如细针掉在地上,但落在鬼门关中诸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因为,那是破壁碎裂的声音。 听见那一声响,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红妆凝聚的炎墙方向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原本严实合缝的炎墙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不仅如此,这条细微的裂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延伸。 见此情景,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道:“这是炎墙出现了缝裂,红妆的器息已经出现了衰竭的迹象,没想到晨昏对器息的消耗来得这么猛烈,才一晚的功夫,就对红妆的器息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耗损。” 按捺不住亢奋,宫三元的声音再次在迷雾中朗朗响起:“白菲,你的末日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快,今日早阳注定是你平时所见的最后一日太阳了。” “此刻,你是否还有与我一战的勇气?” 白姨怔怔地盯着炎墙上越裂越长的裂缝,虽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并没有回应宫三元的话。 宫三元道:“看来,我们宫家还是高估了你们。你眼里所谓的懦夫蝼蚁,不过才用了三成的器力,就已经让你们开始崩溃了。” “我决定收回我之前的话,不必借助斧国之力,你们的头颅,就由我们宫家亲自来取。” 一直沉默不语的斧小曼闻言开口道:“宫三元,你这是在藐视我斧国无人吗?” 她的话音才落,地底一个沉闷的声音冒了上来:“宫三元,无需你多事,按原来的计划,你们宫家负责拖住红妆,公主的命,我们斧国自己收,还轮不到你来造次!” 宫三元冷眉哼了一声,还未发话,斧小曼脚底的地面出现了不易觉察的细微松动。 红妆衣袖轻轻一抚,将斧小曼柔柔地平推开去。 斧小曼才被红妆推开,她原来所站的地面,嗉地钻出一支土黄的枪尖,枪头往上斜刺,枪杆跟着露出了半根。 一只如玉的芊芊素手从红妆的被看中露出来,只见它盈盈一握,半截土黄的长枪就被抓在了手心里。 红妆顺势猛地往上一提,整支长枪都被提出了地面,长枪后面还跟着紧紧握住枪杆的侏儒。 一抓一提,在红妆手里如行云流水,只在瞬息之间,侏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拎出了地面,他脸上全都是懵的。 很明显,他还没有从眼前的突然变故中反应过来。 待他完全反应过来,瞧见眼前的红妆正冷冷看着他,顿时瞪大了眼珠,大声惊叫起来:“红妆!” 红妆并没有理会他的惊叫,握住长枪的手心处生出一条火线,火线沿着长枪而下。 侏儒眼看着火线向自己手心烧过来,吓得赶紧松手。可,他松手之后,却发现长枪依旧握在手心里,想甩都甩不掉。 不好!侏儒暗自惊叫一声,此刻他明显感应到红妆的器息已经渗入到了枪里,这股器息牢牢套住了他的双手,让他欲罢不能。 侏儒后背额头全都冷汗,火线却没有停止蔓延的速度,不依不饶地穿过他两只握着长枪的手掌。 一股焦烟伴着烤肉的味道在侏儒两只手掌心升起,侏儒终于忍不住啊地一声痛叫起来。 他个头虽小,但叫声却十分响亮,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听起来十分地凄惨。 宫三元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 红妆的器息虽然出现了裂痕,但岂是以你一人之力就能偷袭成功的。 在红妆器息被耗尽之前,攻击斧小曼,就是攻击红妆,攻击红妆就是自己找死! 侏儒仰头朝空中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巴山竹,救我!” 第111章 灰烬 巴山竹正在空中俯视手握长枪的侏儒,此刻的侏儒看起来像是被串在长枪中的一块烤肉,被红妆的火焰烧的滋滋作响。 他眉头紧皱,心中虽然已经骂了侏儒一万遍,但此时再骂也为时已晚。 若再不去救,侏儒就真成了一串枪尖上的烤肉串。 无暇多想,巴山竹一伸手,一支翠绿竹器浮现手中。 他催动竹器噐息,脚下苍鹰迎着早阳振翅高飞,在地面上投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苍鹰飞得越高,黑影变得越大,其中器势也越加凶猛。 黑影张开巨大的黑色鹰爪临空朝焰墙内的斧小曼头顶抓了下去。 巴山竹这一击刻意避过红妆,他真正的目标不在红妆,也不在斧小曼,而是意图逼使红妆松手去救斧小曼。 只要红妆束缚住侏儒的器息出现松懈,侏儒就有机会自己挣脱控制,趁机遁入地下。 红妆此时一手捉住长枪,一手布置焰墙,双手已经没有空隙。 焰墙上空被黑影笼罩,乌鸦鸦地,黑影中露出两只犀利的爪子。 她抬头望向空中,双眸突然变得深邃起来,瞳孔深处一片火海,两道火焰从从眼中喷涌而出,分别射向黑影中扑腾下来的两只鹰爪。 两只漆黑的鹰掌,鹰掌遭遇火焰立刻被击穿,击穿鹰掌后的火焰并没有停止,而是延绵而上,将整个黑影缠绕着束缚在半空之中。 巴山竹攻击受阻,手中顿觉得艰涩无比,他奋力催动手中竹器,持续加大器息。 但饶是如此,地下鹰影却依旧无法再往下逼近分毫。 红妆脸上浅露微微晃动,一股更加精纯的器息沿着两道烈焰穿射上去。 器息所过之处,黑影皆化为灰烬。 巴山竹眼看下方苍鹰黑影被火焰吞噬过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凭空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莫名的恐惧。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侏儒,仓促中猛一踮脚尖,想要跳离脚下苍鹰。 可哪知,脚尖点在鹰背上就像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根本就摆脱不出去。 霎时,巴山竹冒出一身冷汗,脑后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下方侏儒的凄惨模样。 正在他心生绝望之际,鬼门关下一处隐峰处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虫鸣。 自从宫三元的毒雾侵入鬼门关之后,这里飞鸟虫兽就隐匿而去,不闻一声。 这虫鸣虽然只有一声,在诸人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而几乎同时,他们的脑海之中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白姨凝眉,叹息一声,呢喃道:“深秋的蚱蜢,终究还是来了!” 红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的威胁,器息微微一滞。 巴山竹立刻当机立断,趁机挥动竹器割舍出去,迅速切断自身器息与脚下苍鹰的所有器息联系。 拼尽全力凌空往上侧身一跃,身子勉强从苍鹰背上挣脱了出去。 巴山竹的身影才从苍鹰身上跳开,脚下苍鹰就瞬间化成了一团灰烬。 一道火光从苍鹰灰烬中升起,宛若一把飞刀,刺杀上来。 幸好,巴山竹刚才借机反应,逃得奇快,要不是如此,此时那道火光已经把他一切两半,烧成灰飞。 可饶是如此,他也未能完全避过,火光一闪从他下腹穿透而过。 巴山竹在高空中被火光击落,顿时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头跌落了下来。 坠落中,巴山竹急忙调动竹器,一只就近的苍鹰迅速俯冲过去,巴山竹失去平衡的身体正好坠落在它的羽背之上。 接到巴山竹的苍鹰,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从俯冲中昂首而起去,毫不犹豫地遥遥再次飞向高空。 巴山竹趴在鹰背上,回头望去,烈焰已经破空而去,没有纠缠过来。 他心中暗自侥幸。 红妆刚才的一击,是对巴山竹的一次防御型反击。一击之后,并没有接着继续攻击。 虽然刚才的火光已经穿透而过,但火光留在巴山竹体内的炎热却并没有跟着火光散去,体内感觉火烧火燎的,异常难受。 巴山竹心有余悸地按住伤口,此时也顾不得侏儒在下面声声惨叫,爬起来,安坐在鹰背上,集中精神,调动器息驱逐体内火气。 场中诸人当中,除了巴山竹,侏儒也指望不上任何其他人。 眼巴巴地看着巴山竹被红妆缠住,本已心如死灰。 但听见刚才那一声虫鸣,似乎在黑夜中看见了一丝微光,眼中熠熠生辉,又升起来生的希望。 不过即使如此,红妆带给他的震慑,也并没有因此消除,毕竟相对眼前的困境,那声虫鸣远在雾隐的山峰深处,对他而言也就是一根稻草,即使抓住了,也不见得一定就能救上自己的性命。 面临死亡的恐惧,侏儒终于彻底低下身段,声泪俱下地唉声求饶起来:“公主,小的该死,千不该万不该,小的都不该冒犯您!” “公主,求您饶过小的一命!” 斧小曼静静地看着他,默而不语。 白姨冷冷哼了一声道:“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想过会饶过公主一命?” 侏儒惨叫着道:“小的无知,不知公主它山之高,在您脚下,小的不过一只小小的蝼蚁,求您抬抬脚” 他话音还未说完,一道火焰在枪尖腾起,侏儒发出最后一声带着恐惧的惨叫,化成一撮灰飞从枪尖飘落了出去。 白姨侧耳细听,侏儒的惨叫声在鬼门关的山谷中久久回荡,除此之外,别无声响。 方才的虫鸣一声之后,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声响。 仅此而已吗?白姨刚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她知道,斧小曼刚才毫不留情地焚杀侏儒,不仅仅是为了除去一个敌手,更多的是为了试探,试探虫鸣来处的反应。 既然没有反应,那么,至少说明虫鸣来此仅仅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他的存在虽然无形中增加了巴山竹和宫三元的底气,但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想直接与她们为敌,至少在目前的情景下,不会轻易出手。 鬼门关随着侏儒惨叫的回声渐渐消失之后,再一次寂静了下来。 第112章 不一样 一片寂静中,宫三元在浓雾中竖耳静听,久久等不来第二声虫鸣,不由暗皱眉头。 虫鸣来处是想控制战局的平衡,亦或等待时间伺机而动? 宫三元心中一番思虑之后,并无答案。 从刚才的心头一亮,到隐隐焦虑,再最后重归平静。 宫三元决定不再纠结于斧国的这些临时队友。 此刻在他眼里,除了虫鸣之人,其余斧国来人都是一群蠢货,侏儒被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一激就诱了进去,红妆又以侏儒为诱饵,诱导巴山竹发动攻击,结果被红妆一个防守反击就半废了。 幸好,此来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就是没有斧国后援,以他宫家百人之众,假以时间,只要把红妆器息消耗干净,那斧小曼和白姨也就是无水之鱼,只有任他等宰割的份了。 埋汰归埋汰,但眼见侏儒和巴山竹一个被灭,一个折残了,宫三元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宫三元,你可看见那个侏儒和巴山竹的下场。”白姨桀桀叫道:“此时速速退去,可饶尔等一命,若还敢阻挡公主去路,定将你们斩个片甲不留!” 宫三元冷笑一声,道:“真是大言不惭,你们已经被困在我的毒雾牢笼之中,我有何可惧?我宫家之众和斧国之人不同,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炎墙已裂,红妆撑不了多久,捏死你们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尔等要是此时伏地等诛,我倒可以考虑留你和公主一个全尸。” 白姨桀桀笑道:“宫三元,我真是高看你了,没想到你这样的老家伙也这般天真!” “难道你真以为凭你们的毒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沦陷红妆的炎墙了吗?” “多逞口舌之利何用?”宫三元再次冷笑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不得不正视的眼前事实!” “事实么?”白姨叹息一声道:“宫三元,真正的事实你可看清楚了?” 她话语之间,只见方才还有裂缝的炎墙悄无声息地弥合了起来,不一会就已经严丝合缝,看不到一丝丝裂纹。 “这”宫三元背后丁不防地升起一股冷气,口吻已经不复刚才那么淡定:“你们,你们这是在故意耍诈不成?” “宫三元,你料定红妆无法主动攻击,这的确没错。”白姨道:“但你们把防范的焦点都放到了红妆身上,却低估甚至无视了公主。” “什么?不可能”宫三元额头冷汗如雨:“难道公主已经练息入境,可以御使红妆?” 斧小曼摇了摇头,用十分诚实的口吻道:“我并不能。” 宫三元闻言,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道:“那” 白姨又摇了摇头道:“宫三元,你还是不明白吗?” “你们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红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有没有想过,公主还未曾练息,红妆却为什么已经认公主为主?” 宫三元闻言心头一震。 白姨接着道:“你想不明白这点也无所谓,但难道你连器主与宝器心意相通的常识都没有认知吗?” “虽然没有练息,就还无法运用红妆器息,但红妆的心意与公主却是自然相通的。” 宫三元闻言,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我明白了!” “炎墙上刻意出现的裂纹,诱捕侏儒,全都贯穿着公主的意志。” “不仅如此,以红妆之力,本完全可以一击就灭了侏儒,但她却稳妥地控制器力,慢慢灼烧,目的是引诱巴山竹出击。” “诱导出击,触发红妆反击,这其中贯彻的全是公主的意图。” 斧小曼默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宫三元长叹一声道:“你这是将红妆被局限于防守的攻击能力如此巧妙地发挥到了极致。” “公主,我真是太小瞧你了,现在想来,你本就不该是那么简单的啊!” “我早该意识到的,公主在红妆还没有觉醒的情况下,在宫中这么多年在李妃的眼皮底下还能好好活下来,绝不可能那么脆弱的。” 白姨道:“宫三元,到此时,你是否后悔被李妃拖进这摊浑水里?” 宫三元道:“这不仅仅是你们斧国李妃的家事。白菲,你要明白,这更是我们宫家的家事。即使没有李妃,宫家与你家公主一战也是无法避免的。” “而要对付公主和红妆,我宫家这分支始终是首当其选。” “所以,我们这一战也是早晚的事。与其孤军而战,不如与李妃的人马合力一击。即使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在此一战。” 白姨摇了摇头道:“宫三元啊宫三元,你还是不明白,不一样的。” 宫三元微微一愣,道:“终究一战,又有何不一样?” 白姨道:“若你不参与这一战,或许日后你就不会再有勇气挑战公主,这样,你们宫家凋零的这一支脉还能有条生路。” “可你已经趟进来了,而且已经决心一战,那么你们就再无置身事外的机会了。” 宫三元淡淡道:“我们就没想过要置身事外,虽然只是宫家旁系分支,但只要是宫家家事,一样义不容辞。” “白菲,你也不用唬我,虽然消耗红妆比我等想象更加艰难,但我们依旧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耗尽红妆。” “至于公主诱杀那个愚不可及的侏儒和巴山竹这种手段,你只有机会用一次。” “既然这次机会你已经用过了,要想再诱杀我等,那是绝不可能了。” 白姨幽幽道:“若到现在,你还有等待的勇气和信心,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宫三元,红妆绝不是你所能小觑的,你以为你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我们也有!” 宫三元道:“若你们真有,白菲,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的废话。” 说完,就不再废话。 在浓雾之中,默默盯着炎墙与毒雾相互消耗。 朝阳冉冉升起,而鬼门关中的浓雾却越聚越浓。 巴山竹在鹰背上徐徐睁开双眼,经过刚才的疗伤,体内的火气已经被逼退出去,身体已经恢复八九。 巴山竹身在高空,俯视全局,鬼门关中的战局依旧在宫家与红妆之间僵持。 这在意料之中,但他此时却双眼微凝,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他看见,鬼门关外,一个身影正朝鬼门关方向奔赴而来 第113章 入关 踏过了最后一段戈壁滩,鬼门关就眼前。 落木远眺鬼门关,与一脉相连的山脉不同,鬼门关里的雾气过度囤积之下,云山雾罩,看似宛如飘渺仙境,却又与周边山脉很不和谐,一眼看去,十分突兀,突兀到不真实。 他再定睛细看之下,发现浓雾之中隐隐有火光闪烁。 在其中若隐若现的火光中,落木感应到了一股似曾熟悉的噐息。 那是红妆的噐息! 落木又惊又喜,惊的是,不出所料,斧小曼果然被人追杀了,喜的是,从红妆散发出的噐息看,斧小曼应该暂时无恙。 惊喜中,他加快脚步,朝鬼门关冲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高空中的巴山竹也发现了他。 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鹰影,从鬼门关口,迎着落木方向,急掠过来。 鹰影中一股噐息压迫过来,落木感应到这股噐息,顺着鹰影抬头望向空中,只见高空中,巴山竹正持剑站在一只苍鹰身上,朝他急掠过来。 落木微皱眉头,但并没有放慢脚步,迎着鹰影,一剑斩了出去。 火光从斩铁涌出,化成一条火线,从地面的鹰影中间斩过。 鹰影与火线相迎,鹰影中间被火线撕裂开来。 不过火线过去之后,被撕裂成两半的鹰影又迅速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落木刚才发出的火息一斩,就好像抽刀断水,水流虽然被刀锋分流,但只要流水漫过刀锋,就一切依旧,并无法真正斩断流水。 融合之后的鹰影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落木也没有慢下步伐。 他斩铁在前,火息从剑锋涌出 鹰影迎面,火息在斩铁剑锋上形成一道红光闪闪的烈焰月弧。 两息相遇,鹰影的噐息如洪水一般冲过,除了斩铁的火焰月弧周边外一片漆黑,黑影中巨大的器息压迫之下,落木举步维艰,渐行渐慢,最终停止了下来。 鹰影的黑暗流水,漫过斩铁身上的发出的火息月弧线,从斩铁两翼分流了出去。 虽然鹰影被烈焰月弧强行分离,但冲过来的器势却无法完全消除。 落木身上衣服头发倒飞,双腿在鹰影的器势冲击下往后滑行了出去。 待整个鹰影完全从身边掠过去,黑暗也跟着消失。 此时,落木前面的地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土沟,这是他被鹰影冲击之下,双脚在地面上硬生生滑行过后留下的。 黑暗过去,鹰影落在了身后。 落木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发力朝鬼门关冲去。 空中,一声尖厉的鹰唳随后响起。 从鬼门关上空的其它苍鹰纷纷朝鬼门关外飞来。 刚从落木头顶掠过的苍鹰也振翅回寰,巴山竹对着迎面飞来的苍鹰挥动手中竹器剑。 苍鹰在竹器控制之下,围成一圈,地面上的一个个苍鹰影子微微一震,好像活了起来,互相团聚在一起,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黑色圆环,将落木团团围住在中央。 落木依旧没有止步,朝前冲过,火焰月弧将圆环烧出一个三角的缺口。 巴山竹感受到落木噐息的冲击,在空中,冷笑一声。 “区区练息境而已,不过是因为噐息相克,刚才让你赚了点便宜,这次,我看你怎么过去!” 说着,挥手一剑,噐息压制下去,地面上的黑暗圆环立刻转动了起来。 圆环轮转,缺口立刻被弥补起来,落木一下就陷入在了黑暗圆环之中。 落木一剑轮转,火焰绕体一周,形成一个火圈,将自己从黑影中切割出来。 空中苍鹰越飞越快,黑暗圆环轮转不息,落木的噐息火焰割出的圈子被压迫着越缩越小。 真是一群讨厌的苍蝇,落木昂首一剑刺向空中。 地面火焰上浮现火云术纹,黑炎腾腾而起。 黑红火焰相融,一把把通红的飞刀上黑炎熊熊,纷纷笔直刺向空中。 其中一只苍鹰来不及躲避,被刺杀后,当空坠落下来,其余的苍鹰纷纷逃避,四散开去。 苍鹰逃散,地面上的黑影圆环也跟着被分解了开来。 鬼门关中的浓雾里,传来宫三元又惊又喜的声音:“火火相融,你是落木?” 落木没有管他,趁着黑影圆环消散,他的身影从黑影散的缝隙中冲了出去。 巴山竹眼看一只苍鹰被刺杀,大怒,催动脚下苍鹰追赶上去,喝道:“想走,先把命留下!” 刚刚散开的苍鹰,再次汇合,前后连成一线。 地面上黑影随着苍鹰成线。 巴山竹空中挥动竹器刺下,成线黑影凝成一枝长箭,一箭射向落木后背:“去死!” 落木狂奔中,背后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他猛一转身,黑影长箭浮出地面,一箭破空,已经射到跟前。 不容多想,他一剑斩出去,火焰噐息立刻形成一个道月弧火盾。 黑影长箭一箭射在月弧烈焰刚结成的器盾上。 箭头噐息凌厉,势如破竹,一层层破去烈焰月弧盾,最终一箭射入进落木胸口。 一阵剧痛中,落木咬牙不避,反手死死抓住长箭箭杆。 黑影长箭器势彪悍,此时已经将落木一箭射穿,被落木牢牢抓住后面箭杆,拖着落木的身躯从鬼门关的石梁下面飞了过去。 一进鬼门关,里面的浓雾扑面而来。 迷雾传来一声惊呼:“落木!” 落木听出那是斧小曼的声音,他转头望向斧小曼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道炎墙就在前方。 他忍痛呲牙笑了起来:“小曼,我来了!” 红妆一挥手,炎墙松开一条缝隙,落木的身影从那条缝隙中倒飞了进去。 一进炎墙,落木立刻挥手一剑,黑红烈焰凝成一把斩刀,凌空斩下,硬生生地将黑影长箭一斩两断。 黑影长箭一断,落木握住箭杆的手随后一松,剩下的半杆长箭穿体而过。失去黑影长箭拖拽,他的身影立刻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落木落地之后,朝鬼门关外的高空仰头哈哈大笑数声,道:“多谢赐箭!” 斧小曼皱着眉头,朝落木望去。 落木的胸口刚被射穿一个大洞。 黑影长箭穿体而过后,被洞穿的胸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有南八白狼的血牙护体,宫三元的这一箭虽然凌厉,但对落木,还远不足以致命。 斧小曼当然知道落木身有南八白狼血牙的事,她担心的倒不是落木的伤,而是宫三元的毒。 落木胸口的血没有一丝红,全都是黑的,这明显是中毒了的迹象。 斧小曼一边给落木解毒,一边埋怨道:“虽然你有白姨的血牙护身,但你这样也太乱来了。” 白菲的脸型从斧小曼手心浮现,她看着落木,一脸欣慰道:“小子,没想到,你会赶来,好,好,好,没枉费我的嘱托,没白费我的一颗血牙。” 第114章 压制 浓雾之中,传来宫三元阴森森的声音。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闯进鬼门关。” “正愁你龟缩在月牙镇不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倒急着赶过来送死。” “宫城啊,宫城,你的仇人,聚了两个,宫家今日都替你斩了抵命,你在天有灵,也算可以瞑目了。” “宫城?”落木道:“原来是夜月宫家作祟,你们还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宫三元冷冷道:“待你成为鬼门关中的一缕阴魂之后,不知道你的阴魂是散还是不散?” 落木笑了笑道:“你想知道其实不难。” 宫三元不屑道:道:“不仅不难,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 “区区练息境,也敢如此嚣张,落木,出了月牙镇,没有静楼台罩着,你什么都不是。” “今日,你必死无疑!” “宫三元,难怪你会被宫家沦为弃子,你老了!”白姨道:“如果我是你,此刻早就溜之大吉了。” 宫三元道:“就凭你们,一个区区练息境,一个正在苟延残喘。” “白姨,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不是我老了,是你老了!” 白姨淡淡道:“你若亲眼见过月牙镇之战,就绝说不出这样的话。” “既然你不准备逃,那就等死好了。” 宫三元冷哼一声道:“可笑,坐以待毙的是你们!” 白姨幽幽道:“要我们坐以待毙,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你们是真的很快就要死个干净了。” 宫三元哼了一声道:“困笼之兽罢了,如此无端狂妄的干嚎,又有何意义?” “白姨,别再想耍弄对付那个小侏儒的那一套,真的没用了!” 白姨道:“是没用了,都这时候了,多说何益。要怪,就怪你们宫家鼠目寸光。” “本来,你们是无需陪葬的。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落木道:“宫三元,既然你执意不退,那现在,是时候用你们的死来向宫家证明一件事了。” 宫三元表面上不屑于落木的威胁,嘴上却还是问道:“何事?” 落木缓缓道:“你们死了,宫家才会真正明白,不仅仅是我们月牙镇,斧小曼也不是你们宫家可以招惹得起的。” “宫城死于月牙镇之战,并非私怨。为了宫家以后不付出更多无谓的牺牲,什么为宫城复仇之念,还是从此之后彻底死了这条心。” 宫三元道:“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看不清眼前形势!” “落木不明白,白姨难道你还不明白,不论是你们斧国李妃,还是我们宫家,只要其中一家都足以置你们于死地。” “更何况,你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我们两家。这次,必死无疑的是你们!” 白姨道:“是吗?宫家的误判,葬送了你们,而你的误判,将葬送你的整个家族分支。” “宫三元,落木刚说过的话,我再重复一遍,月牙镇不是你们宫家惹的起的,公主亦然!” 宫三元冷笑声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们宫家是你们这些蝼蚁可以招惹的吗?” “白菲,落木,是你们的无知和自大将你们葬送在鬼门关。” “你们的人头,我宫三元要了!” 落木看了红妆一眼,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礼,道:“劳驾!” 红妆微微颔首,扬手一挥,天空之中出现一片艳艳火海。 落木轻车熟路,一剑斩出,昂首叫:“宫家抛过来的弃子,我收下了。” 叫声中,火云术纹浮现空中,在火海之中游弋 红艳艳的火海在空中洞开,一把把由火焰凝聚而出的烈焰飞刀从空洞中急射而出,每一把火红的飞刀上都印着一个的黝黑的火云术纹。 烈焰飞刀穿出洞口,黑色的火云覆盖在刀身上,从火云纹中燃烧出来,飞刀被噐息加持瞬息加速,疾若闪电,纷纷扬扬从空中刺杀下来。 火海潮涌,烈焰飞刀潇潇而下,满山遍野顿时一片火光。 瞬息之间,鬼门关变成了一片刀山火海。 此时的落木与月牙镇战时不同,噐息处于鼎盛,对噐息和融息的运用已经不复月牙镇战时那般拙劣。 如此与红妆噐息相融,器势之强,远胜月牙镇战时。 宫三元在山林浓雾中感受到滔天的器势,脸色顿时大变。 到此时,他才突然明白,斧小曼还无法御器使红妆,所以红妆只能被动防卫,无法主动攻击。 但有了落木这个御器师,只要将红妆的噐息交给落木,一旦完成融息,红妆的噐息就能主动被落木所用。 而且不仅如此,红妆与落木的火息火火相融之后,红妆的噐息得以增幅,其器势已经超出了红妆本身的器势。 强大融息能力是御息师的可怕之处,而更可怕的是,落木这个练息境的御息师不仅能以同性噐息融合,而且融合的居然还是火息强盛的红妆噐息。 如此,宫三元现在要面对不仅是区区练息境的落木,还有借落木之力的红妆。 这一刻,在宫三元眼中,无法出鞘的红妆出鞘了! 宫三元冷汗直冒,嘴里嗫嚅出两个字:“红妆!” 他的嗫嚅声中,迷蒙雾气里传来一声声惨叫,那片惨叫声全都来自宫家布局的密林里。 宫三元脸色煞白。 惨叫声中,雾气越来越淡 宫三元手中之剑器,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因为一时气急,还是惊恐。 就在此时,山谷中又传来一声虫鸣。 整个山谷顿时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安静不是平常意义上安静,安静中透着一种无法言状的诡异。 刹那之间,宫家子弟的惨叫声消失了,不仅如此,烈焰飞刀的猎猎之声也完全消失了。 落木心头剧震,他抬眼望去,只见烈焰飞刀虽然还在红海空洞中涌出,但却被一股无形器息压制,变得异常缓慢。 这种迟缓下的飞刀,好像一条条虫子,在艰难地往下蠕动。 而与此相反,宫三元和宫家子弟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宫三元心头大振,一剑奋力挥出,器息涌动中迷雾重新浓重了起来。 落木张嘴试着喊叫了一声。 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嘴唇喉咙在颤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爆发出来。 就在他惊慌失措之时,一支红缨长枪突然破空而来 红缨长枪刺入鬼门关中,听见一声声碎裂的破碎声。 刚才的无声世界也跟着碎裂开来 虫鸣声销声匿迹。 风声,火光,火焰猎猎 浓雾声中,惨叫声再一次此起彼伏。 宫三元刚兴奋起来的脸色,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一边躲避刺杀,一边竖耳细听, 惨叫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宫三元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宫家子弟死亡的速度在下降,同时也意味着活着的宫家子弟越来越少。 红光艳艳中,雾气若隐若现,隐约暴露出宫三元的身影。 宫三元强镇心神,大喝一声:“是谁?” 鬼门关里无人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是谁,是谁,是谁 回声和零星的惨叫声在谷中交织在一起,听起来阴森而诡异。 终于,惨叫残落到最后一声,然后,整个鬼门关又一次陷入一片寂静。 第115章 红楼的秘密 白姨仰望破空红缨,面露喜色,该来的终于到了! 斧小曼的浅露微微飘动。 被雾气隐没的丛林,渐渐露出了原型。 一个人影在宫三元前方远处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宫三元暗暗收起前方器息,让前方雾气彻底散去。 眼前一名青年男子,眉细如峨,面容清秀,嘴红如火,肌肤弹指可破,乍一看,就是一位娇生惯养的美貌公子。 要在平时,这样的公子哥走在街头,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会偷偷眷顾他的容颜。 然而,此时,他身上更吸引你的却不是他的容貌,却是一条系在他欣长的脖子上的红巾,而比这条红巾更吸引你注意的,是他手中一根细长的红缨枪。 雾气撤去时,他正凝视着宫三元。 宫三元看清他的时候,他朝宫三元微微笑了笑,就像一朵荷花在池中迎风开放。 宫三元从未见过他,但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立刻认出了他。 “魏红缨!”没等宫三元叫出那人的名字,巴山竹已经在高空中惊叫了出来:“是魏红缨!” 果然是他!红楼楼主魏红缨! 宫三元的心悚然沉了下去。 斧国红楼是和夜月的桂花楼是一般的存在。 以宫家在夜月的势力,平时都不敢轻易去招惹桂花楼。同样,在斧国,就连李妃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红楼。 “未有王命,红楼红巾军不得离开王城!”巴山竹道:“魏红缨,你怎敢擅自离京?” 魏红缨抬头看了巴山竹一眼,漠然道:“巴山竹,汝焉知我身无王命?” 巴山竹道:“魏红缨,你不用诓我,若你奉王命至此,李妃岂会安排我等候在此伏击公主?” “聪明。”魏红缨微微一笑道:“某确未奉王命。但我能否出城,与王命何干?” 巴山竹一愣,道:“魏红缨,你敢置王命于不顾,难道想造反不成?” 魏红缨淡淡道:“巴山竹,你原隶属主母麾下,而今胆敢截杀公主殿下,造反之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巴某所奉之主是主母,而非公主,何来造反之说?”巴山竹道:“魏红缨,你却不同,红楼归王上节制,无视王命,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巴山竹,你真是好生无知!”白姨道:“也罢,临死也让你们死个明白。你可知,红楼为何人所建?” 巴山竹沉吟了一下,道:“红楼隶属王上,自然是王上编制。” 白姨摇了摇头道:“我倒是忘了,红楼组建在你追随主母之前,也难怪你无知。” 巴山竹一怔,脸色微变道:“难道红楼是主母建制?” 白姨点了点头道:“红楼遵属王上那是主母无心国事之后的事了。” 巴山竹道:“即便红楼由主母建立,也不是红巾军可以私自离城的理由。红楼终究归于王上管辖,所遵者当属王命。况且,红巾军不离王城,这是惯制。” 魏红缨道:“红楼红巾军不离王城,的确是惯制。但这条惯制却不是王上所下,规定这条管制的是主母大人。” 巴山竹道:“主母已逝,那你更没有率部离开王城的理由了。” “你错了!”魏红缨道:“我有理由,而且有足够的理由。” 巴山竹愣了愣,道:“是什么理由能让你连王命都弃之不顾?” 魏红缨道:“当然是因为公主殿下。” “公主?”巴山竹诧然道:“公主再如何尊贵,难道在你眼中,还能重于王命?” 魏红缨道:“自然能!” 巴山竹一怔,道:“为何?” 魏红缨道:“因为红妆!” 巴山竹不解道:“红妆虽强,但还不至于能让你们红楼因为她是重器就叛离王上,对公主俯首称臣?” 白姨道:“巴山竹,你若明白红巾军为何奉主母为主,就会明白其所以然了。” 巴山竹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忍不住又问道:“为何?” 白姨道:“因为那时,红妆的主人是主母。” 巴山竹皱眉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魏红缨道:“到现在你还听不明白吗,红巾军所守护的并非主母,而是红妆。” 巴山竹一脸震惊道:“怎么会?” 魏红缨道:“红妆才是红楼红巾军真正的主人。” “所以,红巾军从来就不隶属于王上,因为它从来都是隶属于红妆的部队。” “那时红妆在主母之手,主母大人自然已就是红巾军之主。” “主母组建红楼,只是给了红巾军一个栖身之地。红楼只是红巾军的代名词,红巾军才是真正的红楼。” “现在红妆在公主手里,公主自然就是你们红巾军之主。”想到这一点,巴山竹眼神凝重如霜:“可公主在宫中之时,也未见你们就命于她。” 魏红缨道:“因为那时候,红妆还不是红妆。” 红妆还不是红妆? 巴山竹嘴里呢喃了两遍,渐渐明白过来,那时候的红妆还没有苏醒,没有苏醒的红妆自然无法择主,如今的红妆已经苏醒,并且认斧小曼为主。 巴山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这等大事,难道连王上都不知吗?” “这是红妆的秘密,也是红巾军默守的铁律。”魏红缨淡淡道:“关王上何事?” 巴山竹闻言脸色越加苍白,突然又想到些什么,长叹一声道:“白菲,你们取道鬼门关,原本就不是在刻意规避李妃,而是等待红巾军在此接应你们?” 白姨道:“巴山竹,从你们收买我们的马夫为你们通风报信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李妃已经盯上我们了。” “你们需要像鬼门关这样的隐蔽之地伏击,而我们舍近取远,为的是给红巾军远赴而来留下足够的时间。” “所以,你以为鬼门关是你们为我们选择的,却不知,也是我们为你们选择的葬身之地。” 宫三元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待听到白姨最后一句,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偷偷转身,准备抽身逃去。 可他刚刚起步,空中,一排烈焰飞刀就在他前方刺落,封死了他的去路。 宫三元强行止住步伐,听得落木冷飕飕道:“宫三元,想走了吗?红妆的秘密,你可有听明白了?” 宫三元心头嘣嘣直跳,面上却强装镇定道:“宫某方才迷雾遮耳,什么都没听见。” “不!”魏红缨似笑非笑得盯着宫三元道:“巴山竹听清了,你离得更近,听得当然就更清楚了。” 宫三元脸色煞白,汗然道:“那是你们斧国的家务事,与宫某无关!” 白姨冷笑一声道:“本与你无关,可你来了,就与你有关了。” “宫三元,我已经留给了几次抽身事外的机会,是你自己不知珍惜。” “现在想走,晚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魏红缨道:“宫三元,白菲刚才的说法,你可算是听清了。” “那就彻底与你有关了,这个秘密你带不回宫家。说,你想怎么死?” 宫三元情绪终于失控,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吼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魏红缨,别以为你们红楼可以为所欲为,得罪夜月宫家,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魏红缨微微一笑,淡淡道:“得罪宫家,就没想过要有什么好处啊。” “宫三元,你只需要知道,得罪红妆之主,只有死路一条!” 一团迷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出来,宫三元不再多话,身影孑然消失在迷雾之中。 第116章 受教 魏红缨眼光微微一亮,一抬手,一股器息从手中红缨涌出,瞬息形成一支噐息红缨长枪,长枪疾如闪电,朝迷雾穿梭而入。 迷雾中,宫三元惶恐万状中地朝刚才虫鸣方向大叫道:“蚱蜢大人救我!” 可惜,任他如何呼救,都没有等来一声虫鸣。 浓浓雾气中,红光一闪,其中传来宫三元惊恐万状的一声惨叫。 噐息红缨宛若游龙,从迷雾穿梭出去。 叮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中,迷雾散去,只见宫三元全身焦黑,他手中的剑器坠落在地。 山林中的微风轻拂,宫三元焦黑的身子,如浮尘一般随风飘散。 巴山竹见此情景,脸色大变,翠绿竹器中器息喷涌释放出去,催动脚下苍鹰振翅逃窜。 其余盘旋中的苍鹰,纷纷围集过来,断在他逃亡的后路。 魏红缨眼看巴山竹逃去,持枪不动,只挥了挥手。 丛林之中,从不同方位激射出百余支噐息红缨,每一支红缨枪都齐刷刷地射向了空中的巴山竹。 巴山竹压低身子,一边紧握竹器控制住噐息,一边回首望去,只见一支支噐息红缨枪从山林之中呼啸而上。 苍鹰拉起一条弧线,灵巧的扑闪中,一支支噐息红缨纷纷从巴山竹身边擦身而去。 眼看躲过最后一支红缨枪,巴山竹暗松了一口气。 逃起命来,他在空中,比在地面上的宫三元有着明显的优势。 只要逃过这一拨的红缨枪袭击,魏红缨就算再组织攻击,要想赶上苍鹰的速度,那就难了。 念及此,巴山竹不再管其它,回过头,奋力催动噐息,狼狈逃窜。 斧小曼抬头望着巴山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犹豫,犹豫中朝落木默默看了一眼。 落木眉头微凝,道:“弑主叛徒不可留!” 斧小曼默默点了点头。 红妆挥了挥手,火海之中,浮现一支通红的缨红火枪。 落木一剑斩了出去。 火枪上火云术纹覆盖上去,黑炎融入缨红火枪。 黑炎火枪破空而去 几乎同时,魏红缨长枪一挥。 空中,巴山竹刚避过最后一支噐息红缨,没想到的是,刚才从自己身边呼啸而去的红缨枪,突然在空中立住,一根根分散开,宛若一条条围栏挡在前面。 巴山竹额头巨汗,驾驭苍鹰继续疾速偏飞,试图绕过红缨枪刚建立起来的围栏。 只是,器息红缨在空中散开,无论苍鹰如何拉着圆弧绕飞,始终都落在红缨枪的围栏之内。 不知不觉间,苍鹰已经在空中绕飞了一个圆环,而此时,百余支红缨枪在高空中组成了一个稀疏的闭合樊笼,将巴山竹围困在中央。 巴山竹手中竹器刺出,护卫在巴山竹周围的苍鹰从四面突击,纷纷撞向樊笼,试图突破出去。 此时,黑炎红缨呼啸而至。 樊笼红缨感应到其中红妆的噐息,纷纷呼应着颤动起来。 鬼门关中,落木手中的斩铁微微颤动起来。 此刻,他能感应到的噐息,不仅仅是融息了的黑炎红缨,而是囊括了空中所有的噐息红缨。 黑炎红缨仿佛是这群噐息红缨的王者,它一出现,其余噐息红缨纷纷拜服。 冥冥中,落木感应着这些噐息红缨,这些噐息红缨纷纷响应着为他所用。 他试探着控制了下这些组成樊笼的噐息红缨。 噐息红缨看似疏而不密,但只要有苍鹰靠近,落木噐息一催动,邻近的红缨枪尖立刻被催发出一道烈焰,将疏漏补个整齐。 但有苍鹰试图强行突破,身躯撞上樊笼火焰,立刻化为齑粉。 不一会儿功夫,除了巴山竹脚下苍鹰,其余均在试图突围中殒命。 苍鹰每陨落一只,巴山竹翠绿竹器上的苍鹰印记就少去一个。 眼看无处可逃,巴山竹在樊笼中央稳住身形,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眼前的噐息红缨已经为落木所控。 巴山竹一脸凄惶地朝魏红缨叫道:“魏红缨,我从未背叛主母。你我往日,亦有同袍之谊,何至于逼我入绝境?” “巴山竹,你本不至死。”魏红缨道:“但你不该对公主出手的,既然你出了手,那就要承受你该付出的代价。” “如此,那就殊死一战!”巴山竹一咬牙,不再废话,从鹰背上站直,双手紧握竹器,往下一击,竹节刺入苍鹰背脊。 苍鹰受刺于背,并没有任何损害。一股强大的器息从翠绿竹器涌出,从它的背脊鱼贯而入。 苍鹰在空中发出一声长唳,身形急剧暴长,羽翼生长开来,遮天蔽日。 原来已经困住巴山竹的樊笼,被苍鹰的身躯暴力强撑开来。 樊笼中的烈焰灼烧在苍鹰羽翼上,羽翼化为焦灰,但马上又被器息修复如初。 相持之下,组成樊笼的噐息红缨被猛地扯开,樊笼间距宽大数倍。 苍鹰身前的围栏变得越加稀疏,烈焰的火力也随之下降。 “无法境!几年不见,没想到巴山竹境界已经更上一层,踏破虚空步入了无法境。也难怪李妃会看中他,派他来此伏击我们。” 白姨长望空中,叹息一声。 “可惜了!主母帐下失一人!” 说话间,苍鹰伸出巨大的双爪,揪住两侧的噐息红缨,奋力一扯,樊笼被硬生生撕出了一个口子。 一道阳光从撕裂的口子照了进来,落在巴山竹脸上,眼见一线生机,巴山竹不禁面露喜色。 鹰爪接着发力,樊笼裂开,苍鹰又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唳,硕大的鹰头从裂口顶了出去,两翼跟着一收,身形灵巧如游鱼,穿梭出樊笼。 阳光洒在巴山竹身上,也洒落在苍鹰身上。 苍鹰振翅,迎着朝阳高飞。 终于逃出生天! 巴山竹才松一口气,脸色却又是一紧。 因为,此时,突然看见前方又升起一支噐息红缨,接着又是一支,然后又是一支,一支接着一支,噐息红缨密密麻麻,数量之多远超方才,粗略估算有五六百支之多。 前路再次受阻,巴山竹仓皇不安中回头,只见刚才被撕裂的樊笼围栏正在落木的催动下再次分散开来,噐息红缨在他身后重新组合围成一个半圆,和新穿上云端的红缨枪组合到一起,成了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细密的樊笼。 真是才出鸡舍,又入鹅笼! 这,这显然已经不是某人在阻击! 红巾军!这全都是红巾军的噐息红缨枪! 这一次来的不仅仅魏红缨一人,还有整支的红巾军! 魏红缨居然迁动了整个红楼! 如此器势,如何能逃得了。 这一刻,巴山竹突然明白,为什么会在魏红缨一击红缨之后,蚱蜢虫鸣就销声匿迹了。 斧国之内,谁敢惹红楼? 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巴山竹抬头仰望,眼睁睁地望着噐息红缨樊笼在落木的控制下完成了最后的结顶。 眼看结笼完毕,红妆轻轻一挥手,落木的脑海中瞬息浮现一只火凤术纹的身影。 他心情一荡,随手一挥斩铁,黑炎红缨射向高空,穿越樊笼,然后,从高空倒转,一枪刺下。 枪尖准确刺入樊笼之顶,数百支红缨枪嘤嘤作响,枪身猎猎而舞。 黑炎红缨的枪头聚息幻化成一只火凤,火凤一张嘴,一道热烈的黑红火息喷张出来,整个樊笼立刻化成一片火海! 巴山竹黯然失色,如此强大的器势压迫之下,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默默闭上双眼,身形和巨大的苍鹰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落木收去噐息,黑炎红缨从樊笼之顶脱出,烈焰凤凰的虚影凭空消失,樊笼也随之涣散。 此时,山林雾气已经完全荡尽,山林山脚各点各处显山露水,露出原始真容。 丛林里,红巾飘飘,红巾军士星星点点散布其中。 阳光洒落到丛林深处,远处依稀传来几声清脆的山涧鸟鸣声。 落木收起斩铁,朝红妆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承蒙指教,多谢!”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刚才绝杀巴山竹,对落木而言,红妆除了给他提供磅礴的融息资源之外,对噐息掌控和运用上,几乎是手把手地对他进行了一次现场教导。 实战中这种程度的指点,让落木对御息控息的领悟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红妆也不回避,坦然受之,挥手撤去炎墙。 魏红缨大步上前,朝她和斧小曼分别恭恭敬敬地各作了一揖。 红妆微微颔首,依旧无语,化作一道红光,没入斧小曼浅露之中。 斧小曼和白姨此时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同一处,那里是之前蚱蜢发声虫鸣的地方。 魏红缨顺着她们目光看了一眼,知道她们担忧的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道:“公主毋庸担心,我到来之时,蚱蜢便悄然退去。此刻,他早已不在那里。” “有红楼在,这一趟,他算是白来了。” 白姨一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这只虫子,依然还是那副不要脸的墙头草做派,瞧见红巾军来,料定宫家与巴山竹败局已定,只好灰溜溜地撤退了。” “若胜算在宫三元与巴山竹一方,就该他露脸给咱们背后插刀子了。” 魏红缨笑而不语,朝山谷来处招了招手。 一架打造华丽的朱红马车,马头红色盔甲,马脖子上挂着一根鲜艳的红巾,在一名戴着红巾的军士驾驭下,从拐角处昂首踏步走来。 斧小曼瞧见了马车后面跟着小队红甲骑兵护卫,心道,落木哥哥归途甚远,也不知这一路他怎么奔跑过来的。 她转头问魏红缨道:“可有马匹借落木哥哥回家一用?” 魏红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高头白马从山谷中冲过来,停在魏红缨跟前。 魏红缨上前解去白马脖子上的红巾,牵过缰绳,走到落木身边,将缰绳送到他手上。 “此马随红巾军征战多年,颇有灵性,今日赠于落木兄弟。” 落木也不客气,伸手牵过,作了一揖道:“多谢!” 魏红缨回礼,道:“多谢小兄弟护送公主归来,前方已入斧国之境,护卫公主之责就交给红楼。” 斧小曼点了点头,对落木道:“我此去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有红楼护卫,落木哥哥尽可放心回去。” 落木微微一笑,道:“好!” 魏红缨回到车架跟前,扶着斧小曼上了马车,挥手让驾车的军士下来,自己坐到座驾上,回首问道:“不知公主欲往何方?” 斧小曼掀开车厢的窗帘,依靠窗口,朝落木挥了挥手,远望了一眼青葱山色,用一种淡淡却坚定的口吻道:“回宫!” “遵命!”魏红缨拉动缰绳,马车调转马头,缓缓而动。 车架动时,山上山脚,一名名戴着红巾,手持红缨枪的军士纷纷冒了出来,列队路旁。 远望过去,两排的红巾军军士浩浩荡荡,人数之众至少在千人之上。 马车过处,红巾军军士轮番俯首行礼,就像掀起了一波红色的波浪。 马车缓缓而行,白姨看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追随白倩入驻红楼时候的情景,触景生情,一时百感交集,再也强忍不住,从斧小曼手心落下出两行热泪 目送斧小曼在红楼护送下离去,落木一跃上马,踏上归途 第1章 一个女孩 雨,在戈壁荒漠周边的地界上是极其稀缺的。 但这个常识在月牙镇似乎并不成立,月牙镇自从开荒立镇以来,虽然时有风沙侵袭,却一直风调雨顺,俨然是个塞外江南。 这个平常的午后,月牙镇又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镇衙大院的墙壁,被月牙镇与夜月的那一场对战折腾得残破不堪。 按夜月萧叶的想法,这些全都要被拆除重建,可推倒重建毕竟非一日之功,加上这些天,镇衙的人手都被派出去协助夜月萧叶勘察周边地理,镇衙重建的事暂时也就被耽搁了下来。 一些破损严重的院墙怕倒掉,祸及行人,干脆整段先行拆除了去。 此时的月牙镇镇衙大院,在倾盆大雨中,显得更加凄零破落。 风从残垣断壁中贯进来,雨水落地成溪。 大院下位地势偏低,以前有院墙遮挡,水流都沿着院外巷道下水流走。 此时,水流从断壁和院墙裂缝中流入进来,不多时,镇衙大院里面就积成了一个浅浅的小水潭。 落木坐在衙庭里面,一脸无奈地看着雨水从屋檐流下形成水柱,稀里哗啦地落在大院水潭里,溅落出一朵一朵水花。 这些日,夜月萧叶和衙庭的人手都被莫铁匠抽调了去。 镇衙无人,只好临时把他这个闲人给架回来值守。 这次的雨下得特别大,断壁上泥土被水流冲刷出来,水流变浑黄浑黄的。 落木下意识地瞅了瞅流剑留下剑痕的那块墙壁,经过的雨水飘落到那里,都纷纷散开去了,好像被一张无形的雨具遮挡了开去。 嗯,别的都可以重建了,唯独这块墙得好好留着。 落木正这么想着,忽然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细声唤他的名字。 这个时候,路上行人都纷纷避雨去了,外面雨声极大,开始他以为自己听差了。 可后来,又隐约在雨声中听见了几声。 他竖起耳朵,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灰头土脸,怯生生地在镇衙大院的院门露出一个脑袋。 那个小女孩,衣着褴褛,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浇透,看见落木朝她望过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落木看着小女孩眼生,见她可怜兮兮泡在雨水里,就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跑进来躲雨。 那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没动,她犹豫了下,壮大胆子,大声道:“你是落木吗?” 落木一愣,月牙镇中之人通常都不会直呼他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么大的雨,别站门口,你先进来躲躲雨再说话。” 小女孩听见落木应承,脸露喜色,噗通噗通地踩着水花穿过大院,走进衙庭里来。 落木从后院里寻来一块干毛巾,递给她道:“先把头擦干了,别着凉。” “你真的是落木吗?”小女孩接过毛巾,却并没有急着擦干头发,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你真的就是千亩哥哥和我说起过的落木吗?” “千亩?”落木听得又是一愣,这个名字好陌生,他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嗯,就是千亩哥哥啊。”小女孩见落木还是懵在那里,就补充道:“千亩哥哥,林千亩,你应该认识他的呀。” “林千亩?”落木还是一脸懵。 “是啊,千亩哥哥,他和你不是就在这里认识的吗?”女孩见落木一脸懵的样子,有些着急起来,她边用手比划边道:“就是嗯,这么高,廋廋的,平时手里带着个长木棍的” “哦,哦!”落木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少年的模样,他也学着女孩比划着说:“你说的木棍是不是这样一个木杖,比他人还高?” “对的,对的!”小女孩欢呼一声道:“我说的就是他,你认得他的。” “哦~,原来他就是林千亩。” 月牙镇一战,仓促之间,还没有来得及问过那位少年的名字,确定小女孩术所说之人是那位少年,落木点点头。 “嗯,我认识他,我就是千亩哥哥和你说起过的落木。” “那我找的人就是你。”女孩道:“不对,是千亩哥哥要找的人就是你。” “林千亩要找我?”落木朝镇衙外面望了一眼,并不见有人,道:“他人呢?” “千亩哥哥失踪了。”提及林千亩的去向,女孩又面露急色道:“我也找不着他了。” 失踪了?落木心里一紧,想起林千亩在那一战之后,不辞而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便问道:“他是何时失踪的?” “一个月前。”小女孩道:“一个月前,千亩哥哥找到我说,他要出趟门,如果五天后没有回来,就让我过来找你。” 一个月前?算算时间,那时林千亩早就已经离开月牙镇了。 思虑间,女孩被身上雨水冷得不自觉地抖了一个寒颤,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落木见状道:“别着急,有话你待会再说,先去把衣服换套干的。” 衙庭里没有女人的衣服,落木从后院房间找出套普通衙役的工装,让小女孩先到房间里自己换上。 小女孩换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她一把抓住落木的手道:“落木,千亩哥哥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事了。” “你别着急。”落木安慰她道:“他和你说过要出趟门,他有说过,要去哪里了吗?” “他没有说。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我找不到他。”说着,小女孩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怕他出事了!我听他的话,过了五天没见他回来,就赶紧出来寻你了。” 这么说,她路上连走了二十多天,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在荒野之地赶了二十多天的路。 以她这个年纪也不像是出过远门的,可怜灰头土脸,一身褴褛,却不知她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落木问道:“你是一人来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道:“嗯,就我一人来的。千亩哥哥特意嘱咐我,让我带上水壶和足够的干粮。” “不过,我想到路会这么远。我路上走了,干粮吃完了,到最后一天,水喝完了,水壶也丢了,幸好还是赶到这里了。” 落木奇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认得来月牙镇的路?你以前来过月牙镇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道:“我从没来过月牙镇,也不认得来月牙镇的路。” 落木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小女孩拉起过于宽大,以至盖住脚丫的衙役工装裤腿,露出她的一双鞋子,道:“是它带着我来的。” 落木这才注意到小女孩把衣装都换了,唯独脚上的一双鞋没有换下来。 小女孩进来的时候,是踏着水的,可这双鞋虽然看着土黄的,却滴水不沾,片尘不染。 第2章 刺杀 小女孩见落木盯着她的鞋子,便解释道:“这是千亩哥哥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他说来找你的时候,穿上它,它会带着我找到你。” 原来是件识途的宝器! 此时,落木才想起,当初见到林千亩的时候,他好像穿的就是一双土黄的鞋子。 若这双鞋子是件宝器的话,自然可大小收放,只要林千亩让它认取过了小女孩的气息,那么它能穿在林千亩脚上,也能穿在眼前这小女孩脚上。 如此说来,应该是林千亩曾在这双鞋内记录下了到达月牙镇的路径。 这双鞋按他预先设定好的途径指引女孩到了这里。 落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林千亩先从月牙镇不告而别,而后又在自己家中失踪了,现在又用自己的宝器将眼前这小女孩只身穿越荒漠送来找我,恐怕真是出事了。 不,不仅仅是出事那么简单,恐怕出的还是他自己解决不掉的大事! 落木沉吟了会,问道:“那,你的千亩哥哥,有没有说,让你来找我为的是什么事呢?” 小女孩边说边解下挂在脖子上一个石头挂坠:“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落木伸手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三角菱形的石头,石头表面粗糙,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什么值钱的物件。 落木细细揣摩了一遍三角菱石,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暗暗调动器息探查了一遍,三角菱石纹丝不动,同样觉察不出丝毫异样。 这看着就是一块普通不过的小石头,可林千亩如此郑重地叮嘱,定不会是个寻常物件。 小女孩道:“千亩哥哥让我和你说,这块石头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哦,还有,千亩哥哥说,这个小石头要你自己亲自保管好,在见到他之前,千万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道。” 任何其他人?照这个意思,就是能不让除了眼前这个小女孩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落木道:“林千亩就和你说了这些,除此之外,他还有跟你交代过什么吗?” 小女孩想了想道:“千亩哥哥还说,如果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他想帮你办成一件大事。” “一件大事?”落木道:“是什么事?”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我没问,千亩哥哥也没和我说。” 看来事关重大,要想知道是什么大事,只有见到林千亩才能知道了。 落木接着问道:“他还有其它的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吗?” 小女孩低头细细想了一遍,略犹豫了下道:“没有了。” 镇上的这一场大雨来的急,去得倒也快,两人说话间,外面的雨水停了下来。 镇衙大院外面一个衙役回来,落木和他交代了下,便带着小女孩上街去了。 在街面上,给她买了点吃的,路过街面的青衣铺子,顺便给小女孩挑了几件合她身的衣裳。 一路上,小女孩与落木渐渐熟络,话也就多了起来。 零星交谈中,了解到她的名字叫方小燕,并不是林千亩的亲妹妹,她从小父母早亡,被林千亩父亲收养,早两年林父过世了,从此她与林千亩相依为命。 落木问起她家在何处,方小燕除了知道自己来自一个叫石庙村的地方,其余就都说不清了。 稀里糊涂地看着方小燕胡乱比划方位,落木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询问。 毕竟年纪尚小,小女孩的方位感也差,若没有林千亩的一双鞋子带路,方小燕恐怕根本走不到月牙镇。 想着她一时也没什么去处,便想领着她暂时到自己的家里先安顿下来。 落木的家坐落小青山山脚下,这里是夜月镇街道的最北角,相比远处热闹的镇衙和闹市,略显冷清。 刚下过一场雨,山林里空气清新宜人,只是林间水汽还未完全散去,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打开靠山一侧的窗户,雾气立刻从窗口弥漫了进来。 这种情形,在平时大雨后的山脚民宅十分常见。 但这次,落木并没有感到习以为常,无形中,他莫名感到一股危机。 这种感受,在当初宫城出现在大院的时候,他就曾经就有过。 难道又是宫家的人来作妖了么? 方小燕并没有觉察到危险,手里抱着新买的衣裳,嘴里还唧唧喳喳地和落木说着话。 落木一边面不改色地应和着方小燕,一边淡定地随手打开房间灯火,灯火在地面上投向一股长长的影子。 窗外的薄雾突然间浓郁了起来,才眨眼间,整个房间就笼罩着厚厚的浓雾。 此时,方小燕也觉察出了异样,浓雾中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说看清周围了,她有些惊慌地喊了两声落木。 落木暗皱起眉头。 宫城死在月牙镇,鬼门关中宫三元一支又被团灭,与宫家的仇是越结越深了。 宫家的人会来复仇在意料之中,倒是把刚领回家的方小燕给牵连上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她先留在镇衙里了。 浓雾中,落木投在地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伸长开来,覆盖了整个房间地面。 落木的意识随着影子感应着地面的变化。 来人很谨慎,虽然浓雾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房间,但并没有马上进入宅子。 方小燕没收到落木的应答,更加惊慌地叫了起来:“落木,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我害怕” 落木强忍着没有出声。 没听见落木的应答,方小燕哇地一声吓哭了起来。 此时,房间地面上终于出现了两只脚印。 一支短剑剑头从地面影子中刺出,笔直刺入其中一个脚印,黑衣少女从影子中悄无声息地杀将了出来。 浓雾听见一人闷哼一声,那人当机立断,不做任何纠缠,立刻冲出前院房门,一溜烟逃窜而去。 那人一走,房间里的浓雾立刻随之退散了去。 雾气消失,方小燕看见落木身影,立马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抱着他全身瑟瑟发抖,一时都忘记了哭泣。 落木拍了拍她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方小燕哇的一声又哭起来:“落木,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好怕!” 落木继续安慰道:“我一直在的,来了个坏人,已经被这位小姐姐打跑了。” 此时,方小燕这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位全身黑衣素裹的蒙脸少女。 黑衣少女默不作声地将方小燕惊吓中掉落在地的衣裳捡起来,放到方小燕手里。 方小燕乖巧地道了声谢:“多谢姐姐!” 黑衣少女嗯了一声,四顾房间内外,见没什么异样,转身就消失在影子之中。 第3章 靴子 黑衣少女一消失,房间中的黑影立刻收敛起来,在地面上退回成了落木的身影。 自从进阶练息境之后,落木的随身之影也随体进入练息境,影子的覆盖能力也跟着强大了起来了。 黑影消去后,地面上留下的血迹马上变得显眼了起来。 落木细细查看了下血迹最先出现的地方,发现血迹离得方小燕的位置很近。 这表明,来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落木,反倒是不起眼的方小燕? 不对?若是宫家的人为宫城报复,应该针对的人是我才是啊,为什么反而盯上了刚到月牙镇不久的方小燕? 而方小燕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难道?落木脑里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林千亩? 方小燕和林千亩有瓜葛,如果来人要对付的是林千亩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这样,更说明林千亩已经陷入了某种危机之中。 从来人控水起雾的能力上看,极有可能就是宫家之人。 林千亩得罪了宫家,也是因为月牙镇那一战的原因吗? 宫家的人盯上了林千亩正常,可方小燕才到月牙镇,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盯上方小燕的呢? 落木低头查看脚印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鞋子! 对了,如果说林千亩和方小燕之间有什么明显关联的话,那方小燕脚上的鞋子就是他们之间最直接的关联了。 方小燕穿着衙役宽大的衣裤,走路的时候,裤脚都拖在地上,并看不见她的鞋子。 莫非她在进入月牙镇的时候就被盯上了,那时候她还穿着自己的衣裳,鞋子自然是暴露在外面的。 不对,从柳灞进入月牙镇,再到镇衙大院有一大段路,如果方小燕刚进入月牙镇就被刚才那人盯上,那刚才的大雨下,以那人控水控雾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她找到镇衙大院之前就下手。 所以,方小燕被盯上,应该是我领她出大院之后。 细细想想,从镇衙一路到家的路上,如果说有一个地方会让方小燕露出了自己的鞋子,那就是给她买过衣裳的青衣铺子。 在青衣铺子试衣的时候,方小燕几次提起了裤脚,鞋子自然也就露了出来。 青衣铺子,这是月牙镇的一家老店了。 铺子的明掌柜,落木平日与他很熟,自己平日里的衣裳都是从他那里做的。 他低头回想起给方小燕买衣裳时候的情景,当时帮方小燕量体试衣的伙计,有些面生,好像是明掌柜新雇的人手。 自从月牙镇那一战之后,月牙镇一夜之间从一个碌碌无名的关外小镇名声鹊起。 金玉扩建春风楼,庞小郎新建海坊,一时间,来月牙镇做生意,讨生活的人流一下多了起来。 人气一旺,镇上的生意自然比平时好了许多,这其中最受益的,自然是一些月牙镇里的老铺子了。 寻常的一些铺子虽比不得春风楼这样财大气粗,但人手忙不过来,本地人手又不足用,多招一些外地来讨生活的伙计应付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青衣铺子最近也招了新手,那位给方小燕试衣的伙计,应该是新近招的外乡人。 只是落木最近没去光顾过青衣铺子,所以还不认得这位新人。 现在细细想来,那伙计看见方小燕脚上的鞋子的时候,目光里透着些古怪,只是当时并没怎么在意。 青衣铺子,不管那伙计有没有问题,都该去一趟瞧瞧了。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方小燕是不是因为林千亩的原因才被人盯上,原想把她安置在自己家里的打算,看来是不妥了。 落木想了想,决定还是把方小燕交给云小韵会比较放心。 竹林小筑比自己家安全多了,况且都是女孩子,有云小韵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领着方小燕去了梧桐小筑,云小韵正好也在家中,听说方小燕是当初月牙镇一战中与她并肩作战过的林千亩妹妹,自然一口答应收留下方小燕了。 安顿好方小燕,落木直奔青衣铺子而去。 青衣铺子中的新伙计正在招待一位顾客,远远瞧见落木朝铺子里走来,脸色大变,抛下客户,快步躲进店铺后堂。 这小子果然问题,落木冲进铺子,朝后堂的门口追了过去。 刚进后堂门口,迎面扑来一阵雾气。 落木也不躲避,斩铁在手,烈焰从剑身涌出,将周边雾气驱散。 遥遥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回手一剑,迷雾之中,雾气化针,从四面八方射向雾气中的落木。 落木被雾针阻击,步伐一滞,轮剑回防,火焰下他身边形成一道炎墙。 大部分雾针还未穿透炎墙就被烧成蒸汽,极少部分雾针,在炎墙未完全成形之前就射入,一针针射在落木身上。 落木身上一阵针疼,但这种程度的针刺对有南八白狼血牙的身体并构不成什么伤害。 只不过,如此一来,等他再追出去,已经不见了那位新伙计的踪影。 果然不出所料,从运器手法上看,青衣铺子新伙计应该就是在他家中偷袭之人。 如此看来,林千亩的失踪很可能真的与青衣铺子的新伙计有关。 林千亩和方小燕说要出趟远门,可能是已经觉察到危险,刻意逃出去避难了。 刚才那人以方小燕为目标,据此判断,林千亩应该还没有落到了宫家手里,他们还在追捕林千亩。 林千亩离开月牙镇已经有些时日了,从明掌柜那里知道的消息,青衣铺子的新伙计刚来不久,那是否意味着他是宫家在月牙之战后派到月牙镇来盯梢的。 在没有发现林千亩的情况下,无意中发现了穿在方小燕脚上的鞋,就想从方小燕身上寻找线索? 不对,也不对,方小燕还是个孩子,不要说她根本不知道林千亩在哪里,就是自己的家在哪里都说不清。 难道,难道,他的目标其实也不是方小燕,而是,而是方小燕脚下的那双鞋子? 想到这里,落木顿时眼前一亮。 没错,那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那双林千亩留下的鞋子! 那双鞋子是林千亩的随身宝器,拿到那双鞋子,或许他就能从中找到林千亩的踪迹。 那双鞋子能把方小燕送到月牙镇,也完全可能在里面留下过林千亩其它的行踪线索,我怎么之前没想到这点。 一想到那双鞋子,落木就不再继续纠结那名青衣铺子新伙计的去向,再次转身去了竹林小筑。 和方小燕说明来意,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落木道:“落木哥哥,千亩哥哥真的是出事了吗?” 落木安慰她道:“你的千亩哥哥只是失踪了,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坏人在四处寻他,但还没找到,所以他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否则他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方小燕满脸期待地问道:“那,你会去找他,帮他吗?” “当然会的。”落木道:“就像你的千亩哥哥之前帮助过我们一样,他有难,我们一定会去寻他,帮他的。” 方小燕闻言如释重负,二话不说,就脱下了靴子,把它交到落木手里。 落木一愣,他正想着如何说服方小燕交出鞋子,没想到她自己就这么轻易交出来了。 第4章 器印 “对不起,落木。”方小燕面露愧色道:“其实千亩哥哥还特意叮嘱过我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落木心道,之前就觉得林千亩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完的,当时反复追问方小燕林千亩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她就面色犹豫,说话有些吞吐,那时就觉得她藏了什么话没说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便问道:“是何事?” 方小燕道:“千亩哥哥说,如果你主动要去寻他的下落,就让我把这双鞋子交给你。” 落木问道:“要是我不去寻他,那又如何?” 方小燕道:“千亩哥哥说,如果那样,就让我永远留在月牙镇不要回去,靴子也不需要交给你了。” 云小韵闻言面露不悦道:“虽然那一战,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可这个林千亩看起来并没有完全信任过我们,他对我们还是偷偷留了一手的。” “不是这样的。”方小燕急道:“你们可是千亩哥哥最信任的人了,千亩哥哥说,你们是他唯一可以托付之人,所以,才要我不惜穿越戈壁荒漠也要来找你们。” 落木点了点头道:“你的千亩哥哥心里虽然藏了些事,但相信他还是信任我们的,而我们也是信任他的。” 方小燕嫣然一笑道:“好奇怪,我也听千亩哥哥也这么说过你。落木,你快看看,这靴子里可有什么千亩哥哥给你留下的消息。” 落木放出器息,试探了一下靴子,靴子却丝毫没有反应。 连着试探了几次之后,都没有结果,落木放下靴子,直接问方小燕道:“小燕,你是如何使用这双靴子帮你找到月牙镇的。” “我一穿上这双靴子,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幅到月牙镇的地图,我跟着它指引给我的路,走着走着就到了月牙镇,走到地图的尽头就到了镇衙,我就是跟着地图指引的路径走才找到你的。”方小燕道:“不过,我到了镇衙之后,那幅地图就彻底消失了,以后我的脑海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幅地图。落木,你也穿上靴子试试,如果千亩哥哥也留给你一幅找寻他的地图,或许你也会在脑海中看见。” 说着,她不由分说,帮着落木脱了自己的鞋子,试着把林千亩留下的靴子给他穿上。 可这靴子对她合脚,要穿到落木脚上却是明显显小了。 方小燕也不管这些,硬是把靴子往落木脚上套,可惜,无论她怎么套,落木的脚都穿不上去。 方小燕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变着法子给落木穿靴子,一边嘴里念念叨叨道:“这也奇怪了,千亩哥哥刚给我靴子的时候挺大的,可我穿上前,它就自己变小,然后就合脚了,怎么穿到落木你脚上就合不上呢。” 云小韵从方小燕手里拿过靴子,也探查了下器息后,笑了笑道:“小燕,你就别给小木穿小鞋了,这是你千亩哥哥的宝器,没有通过他让靴子认取过身体气息的人,是穿不上的。你能穿进去,那是因为你的千亩哥哥让这双靴子认过了你的气息。这么说,就像你们家养的狗,主人让它认过上门的陌生人,它以后就会让进门而不吠了,否则它是不会让陌生人进门的。” 方小燕想想,有些不解道:“千亩哥哥让我把这靴子带给落木,应该也让这双靴子认过落木才对啊,他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呢。” 落木一边穿回自己的鞋子一边替林千亩解释道:“我认识你千亩哥哥是一场偶遇,还没来得及交谈言深,他就已经离开了月牙镇。还来不及让他的这双靴子认取我身上的气息,自然也无法认得我。” 方小燕闻言有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呀?这靴子要是你用不上,上哪去寻千亩哥哥。” “你的千你亩哥哥既然让你把靴子交给我,这里面就一定给我留下了什么重要的的消息。”落木从云小韵手中取过靴子安慰方小燕道:“虽然我无法取出藏在这双靴子里的消息,但在月牙镇,一定有人可以。” 云小韵点了点头道:“老镇长这些日子都呆在月牙西舍,落木,你还是去找找他,他一定可以帮到你重新印记这双靴子。” 落木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他拎着林千亩的靴子就去了月牙西舍。 静楼台瞧见落木拎着一双靴子进来,看了一眼,道:“你哪里弄来的靴子?” 落木道:“林千亩的。” 静楼台道:“林千亩?” 落木道:“就是那位与夜月一战中参战的少年。” 静楼台道:“是他!” 落木道:“静叔,他在这靴子中留了些东西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静楼台就已经猜出来他的来意,他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 落木放下手中靴子,老练地提壶给他斟了一杯茶,堆着一脸笑容道:“静叔,别呀,虽然你不想管镇里的事了,可这是我的私事,对你来说,也是小事,这忙你得帮啊!” 静楼台道:“你要想收下这双宝器靴子,对我而言,容易,抹去其中噐印就行。但若我抹去其中器印,这靴子中的所有讯息都将随器印消失,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 落木一愣道:“如果林千亩给我留下的讯息都一起消失了,我要这双靴子何用?” 静楼台微微一笑道:“是啊,那你拎着这双靴子来找我,何用?” 落木道:“静叔,你别迷糊我,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静楼台道:“我又不是炼器师,能有什么办法?” 落木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说完提起靴子,转身就走。 他出了月牙西舍,直奔骷颅坊而去。 抹去这双靴子的印记,固然可以让靴子重新认主,而且这对静楼台而言轻而易举,可若是如此,林千亩留在靴子里的消息也极有可能会被同时末得干干净净,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要想保持这双靴子原样,而又能从其中取出林千亩留在其中的消息,擅长此道的并非月牙西舍的静楼台,而是骷颅坊的莫铁匠。 静楼台虽然没有帮到落木,但一句话就点醒了他。 身为大陆之上公认的首席炼器大师,对宝器的造诣,无人在莫铁匠之上。 跟往常一样,落木大摇大摆地走进骷颅坊。 不一样的是,青驴再见他的时候,显得异常淡定,淡定到甚至有些冷漠。 莫铁匠也没有了以前一见到他时强装淡定的忐忑不安。 自从开始筹划月牙镇建城的事之后,莫铁匠就再也不担忧落木动不动拿斩铁要挟他,底气一足,腰杆子也跟着硬了起来。 噗通一声,落木将手中的那双靴子扔到桌上。 第5章 器印术纹 莫铁匠幽幽吐出嘴里的最后一个烟圈,瞧了桌上的靴子一眼,一边敲了敲烟杆,将烟草渣滓抖出来,一边慢悠悠道:“小子,这是老夫的骷颅坊,别一进门就当是在自己家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骷颅坊是你开的。” “莫老爷子,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落木笑哈哈道:“就你自己说过的,我都是你的上门女婿了,这里可不成就是我的家了。” “别嬉皮笑脸的。”莫铁匠哼了一声道:“老夫忙着呢,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落木指了指桌上的靴子道:“有人在这双靴子留了些东西给我,但我取不出来,想了想,只能请老爷子您帮我这个小忙了。” 莫铁匠嗯了一声,将刚抖掉烟草的烟杆在靴子上轻轻磕了一下,道:“这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宝器,它的主人并没有在它上面印记过你的气息印记,你自然取不出里面的消息。你要想取,简单,找它的主子要去啊。” 落木挠首道:“瞧您说的,我要能找到它的主子,还来找您做什么?” 莫铁匠斜眼看着落木道:“这靴子莫不是你从哪里偷鸡摸狗顺来的,小子,老爷子是正派人,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可别指望我能帮上你。” “哪能呢。”落木嘿嘿干笑两声道:“莫老您高风亮节,您家女婿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就数你小子心眼多,老夫是上过当的,你也别在老夫面前装实诚。”莫铁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清楚这东西的来龙去脉,老夫什么忙都帮不了。” “这个自然。”落木收起笑容,正色道:“夜月与月牙镇的那个局,您老也是知道的,一剑吓退月轻言的那位,当时穿的就是这双靴子。” 莫铁匠闻言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小子的靴子,他人呢,他的靴子怎么落到了你的手里?” 落木叹气一声道:“我要知道他在哪,也就不来麻烦您老了。” “原来如此。”经落木这么一说,莫铁匠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这么说,他人是不见了,但在这双靴子里给你留下了寻他的踪迹。” “我猜是这样的。”落木道:“至于是不是,只有请您老帮忙查看之后,才能知道了。” 莫铁匠没有再多问,细细将靴子查看了一遍,他翻过鞋底,将烟杆敲打在鞋底上,一道术纹悄无声息的从烟杆出来往靴子里渗透了进去。 术纹在靴子里徐徐游走,莫铁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的术纹深入靴子,鞋子内的器藏大门紧闭。 莫铁匠的术纹游走到大门上,纹路在大门上下游走,不一会,靴子器藏大门徐徐打开。 他的神识跟着术纹从洞开的大门游走而入,只见一片空旷中,其中一处隐在其中,这一处还有一个小门,门口上加盖一个术纹,将小门牢牢锁住。 莫铁匠调动自身术纹游走过去,术纹覆盖在小门锁印上来回游走。 这次,小门的锁印不仅没有揭开,反而将游走其上的莫铁匠术纹层层分解。 良久,小门锁印纹丝不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莫铁匠满头大汗,他收起烟杆,怔怔不语。 落木叫他两声,也恍若未闻。 “见鬼了。”良久,莫铁匠才缓缓道:“这样的封锁术纹竟然真的存在。” 落木闻言心里咕咚一声,问道:“是什么术纹,竟然让您老都觉得棘手?” “什么术纹?与你说了,你也不懂,大陆之上仅有此术的残纹记载,炼器界人人皆知。老夫初见这种残纹时,惊为天术。尽心琢磨了它二十余载,最终还是觉得此纹不可能完整成术,如今它已经是炼器师界中最着名的废术器纹。”莫铁匠说话的时候恍然如梦,像是在和落木说话,又似自言自语。 落木附和着感叹道:“可此术真的存在,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才将它如此埋没,居然将其裁定为废术器纹。” 莫铁匠闻言白了他一眼,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杆将桌子敲得嘣嘣响:“除了老夫,还有谁有资格将如此闻名的宝器器印残纹定为废术。” 落木从未见过莫铁匠如此姿态,吓得跳到一边道:“莫老爷子,有话您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就准你数落老夫,还不许老夫抽你。”莫铁匠朝落木挥着烟杆,作势要打的样子道:“滚,别碍着老夫。” 见莫铁匠一副火大样子,落木不明就里,也不敢惹他,赶紧逃窜到骷颅坊门外,却依在门口没有离开,隔着门朝莫铁匠叫道:“莫老爷子,要我滚也行,托您老的事到底行不行,您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行不行?”莫铁匠道:“大陆之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解开这道器印术纹?那小子留给你的讯息就被封在器印里面。你若想要我破纹解印,就给我滚远点,三日之内都别来烦我。” 说完,便不再理会落木,痴痴地抱着靴子,放到炼器坊上:“小青,关门谢客!” 青驴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呢喃道:“头疼啊,糟老头子的疯病又犯了,这次不知要疯上几日了。” 说着,抬起两只蹄子,也不管落木就在门口,左右一踢,骷颅坊的大门咣当两声关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落木隔着门听了听,骷颅坊里再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落木无奈地朝里面大声叫道:“好,莫老先生,三日后我再来看你。” 良久,骷颅坊里也没人应答一声。 落木摇了摇头,只好转身离开了。 事情看起来比他预料的要更麻烦,他原以为这种事对莫铁匠而言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竟然把炼器第一的莫铁匠都给难住了。 但愿三日后能有个好的结果,现在林千亩唯一的线索就在那双靴子里,落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样一来,靴子的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急迫了,这事他急也急不来。 空闲下来,落木又把注意的焦点转回到了青衣铺子的那名伙计身上。 静下来细细想想,那个伙计袭击不成之后,就迅速退走,可见实力并不强,估计应该也就是一名练息境的练息师。 这么看来,那人应该就是宫家或者夜月新近安插进月牙镇的寻常探子。这种探子平时销声匿迹,隐藏在茫茫人流之中,这种人,境界低微反而更容易隐藏,不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第6章 这样的女子 从青衣铺子明老板那里了解到的情况看,这个探子来到月牙镇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若要按月牙夜月那一战为时间轴来算,他在那战之后第三日就进入了月牙镇,距现在也算是有些时日了。 若他是宫家因为宫城之死派来的,那他首先要下手之人应该是夜月萧叶,其次是林千亩和云小韵,然后是落木自己。 可就夜月萧叶的情况来看,这个探子并没有盯上他。如果说夜月萧叶有其夜月五公子的特殊身份不好下手,那么云小韵呢?在竹林小筑,他不敢也没有什么机会,可这段日子,云小韵已经没有像那战之前一样闷在家里不出,反倒是几乎日日都有外出,要伏击下手并非没有机会。 至于自己,好像破绽就更大了,比如,小青山下的窝地处偏僻,而且就他一人住,那里就是再好不过的伏击点,探子伏击方小燕会选择他的窝下手,应该也就是看中这一点。 说到方小燕,那就更令人不解了,她才到月牙镇,立刻就被潜伏的探子盯上,而且这个探子不惜暴露自己隐藏的身份,马上展开了行动。 落木默默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发现这个探子潜伏下来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月牙镇里的夜月萧叶,云小韵和自己,而是已经离开了月牙镇的林千亩,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是欺负林千亩没有什么依仗,所以才要先拿他开刀泄恨吗? 至于这探子的身份,如是夜月王庭所属,最恰当身份的应该是桂花楼的人。可从他使用的雾器术来看,应该来自宫家。宫家是宫青柳的娘家,桂花楼直隶夜月王庭,是不会招募宫家之人的。 如此判断,这探子应该不会是夜月王庭派来的,那么他极有可能是隶属宫青柳或者直属宫家。 眼前一下还摸不出林千亩在靴子中给自己留下的线索,探子虽然已经逃窜,但不管他的目标是方小燕还是方小燕带来的靴子,只要他认定的目标在,迟早还会伺机下手。 当然,眼下靴子落在骷颅坊里,有莫铁匠看着,以那探子的实力,根本没有机会。 方小燕被安排在云小韵家中,有芒琴在,探子还没有那个胆量敢深入竹林小筑。 通过这件事,落木突然意识到,一个荒漠小镇与未来的一座雄城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夜月王城锦衣城中不要说豢养着桂花楼这种庞然大物,就是宫青柳的机构或者宫家家族都能轻而易举地渗透进来。 此时,他的耳畔响起莫铁匠曾对他说过的话,一座雄城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成的。 不知不觉,已经行走到柳灞。有事无事,每日来柳灞走上一圈,已经是落木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春风楼已经在原来的广场上破土扩建裙楼,不久的将来这里将竖立起一座月牙镇的标志性建筑。 柳岸吹来满脸清风,风柔如春,春风楼在这里,将变得名副其实。 在春风楼对面的月牙湖畔,一座船坞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之中。 海坊的赌船在不久的将来,将在这里启航。 虽然都还没有成型,但春风楼与海坊的总部的雏形,已经隐约可见。 有了这两个大陆上首屈一指的个花天酒地销金窟,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人流如织。 人口是一座雄城的基础,五王城与一皇城,没有一座不是人流鼎沸的所在。 “嘿,少年!”落木正边走,边低头默默思索着,突然听见前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动听的声音,那声音清脆中带着一阵春风,听着有种令人十分愉悦的妩媚。 落木才闻其声,脑海里就不自觉的隐约浮现出一个秀丽气中透着妩媚的女子身影,他忍不住抬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位秀丽中透着妩媚的年轻女子立马映入他的眼帘。 “问个事呗。”那年轻女子肤若凝脂,粉琢如玉,樱桃小嘴一开口,宛若娇艳的海棠花开,落木心里忽地生出忍俊不住想要吃上一口的冲动。 这个念头莫名一起,他的脸色顿时通红了起来。 “有趣!”年轻女子眉头轻轻一挑,掩嘴笑道:“可认得这位署名之人。” 说着,她手头轻轻一扬。一张薄薄的信笺落到落木眼前,落木伸手接住,一看,只见信笺上写着一排扭七竖八的字:小弟庞小郎欲于月牙镇月牙湖中建水上方舟一艘,上下三层,愿分一层与桃花庵共舞,有意速来!落款签着扭成蚯蚓一般的三个大字:庞小郎。 桃花庵?庞小郎?落木的脑海里确定无疑地蹦出一个女子的名字:妙玉海棠。 因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嗯,认得的。”落木遥指正在营建中的船坞方向道:“这个点,他通常都在那里,你可以去那边寻他。” 妙玉海棠朝他所指的方向远望了一眼后,嫣然一笑道:“哦,小兄弟,多谢了。” 落木待要再说话,身边刮过一阵淡香的清风,妙玉海棠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落木一愣,转头望向她远去的背影,才发现妙玉海棠居然骑着一头全身雪白的高大坐骑,那坐骑行走如风,只是此时只见了一个背影也看不清是什么兽类。 落木心头悚然一惊,刚才和妙玉海棠说话,注意力竟然全被吸引到她身上,连她胯下这般醒目的坐骑居然都丝毫没有注意到。 一阵风过去,他手里的信笺呼呼作响,才想起妙玉海棠的信笺还在自己手里。 落木朝妙玉海棠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里的信笺,大声道:“喂,你的信还没还给你!” 妙用海棠闻声并不回头,随手往后一甩,空中朝落木飞来一块牌子,风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必还,都送你了,再过些日子,带上这牌子,到桃花庵来玩哈!” 落木随手一抄,接过飞来的牌子,仔细一看,是块镶着晶莹白玉的牌子,白玉的一面刻着一个“女”字,白玉的另一面刻着一个“少”字。 牌子的木边雕刻着两朵娇艳的海棠,木质带着淡淡的香气,镶入其中的白玉的玉质细腻柔滑。 这做工和材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这?虽不清楚这是块什么牌子,但无故受此物,不免有些讶异。 落木抬头再看妙玉海棠,不及细问,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柳灞的拐弯边。 落木将抓在手心的牌子随意抛了抛,一面是女,一面是少,合一起正是个妙字,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这个妙玉海棠倒真是个妙人啊。” 第7章 谈谈吧 妙玉海棠自然已经听不见落木对她的评价,她骑着坐骑溜过柳灞,直过春风楼门口,不一会儿,就到了正在月牙湖边建造的船坞工地。 听说庞小郎这些日子天天给工地放奖金,一群工人正热火地天得干得起劲,工地上尘土飞扬。 妙玉海棠在不远处停住,挥手朝工地里俏生生地喊道:“厐小郎何在?”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闻声从一个快要建好的木廊框架里飞快地钻了出来,一眼瞧见妙玉海棠,愣了一愣,瞬即乐呵呵地朝她屁颠颠飞奔了过去,他一边快跑,一边挥着胖乎乎的手大叫道:“厐小郎在这此,海棠,海棠,我在这嘞!” 眼看快跑到妙玉海棠身旁,妙玉海棠坐下的雪白坐骑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厐小郎一惊,立地站住。 妙玉海棠手指住厐小郎,一脸嫌弃道:“厐小郎,你是哪只土灰箱里钻出来的土拨鼠,脏成这样还敢往小雪身边靠,不怕它撕了你吗?” 厐小郎嘿嘿干笑两声道:“谁不知道你家小雪爱个干净,我这不是见到你,小心脏那个一激动就忘乎所以了吗。”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小雪,待走远,才拔腿朝春风楼跑过去,边跑边朝春风楼里囔囔叫道:“崔小五,你个兔崽子速速给小爷打好水来,庞小爷我要梳妆打扮接媳妇嘞!” 崔小五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遥遥在院子里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妙玉海棠骑着小雪放慢脚步,朝春风楼缓缓而行,才小走了几步,只见院门口哇的一下冲出一伙人,其中几个嘴碎的哇哇叫着:“哪,哪呢,小郎媳妇在哪呢?” 妙玉海棠笑语盈盈地朝他们挥了挥小手,宛若一朵娇艳的鲜花开放在春风里。 一伙人顿时看得痴了 突然,咣当一声响,一位过路春风酒楼门口的大妈手中的洗衣盘子掉落在地,只见她用手指着妙玉海棠的坐骑,用瑟瑟发抖的颤音尖叫道:“妈妈耶,大大大老虎啊” 一伙人被大妈的尖叫声惊醒,顺着她手指方向朝妙玉海棠身上往下看,只见她座下一头雪白的大老虎正冷冷地盯着他们瞧。 一伙人震惊中一愣,随后跟着大妈纷纷尖叫起来,眨眼间就落荒而逃,一哄而散。 唯有掉落洗衣盘的大妈吓得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小雪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走来,在她身边停住。 大妈吓得一阵哆嗦,两条腿直发软,就差一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妙玉海棠轻身一跃,从小雪身上跳落到地上,随手捡起大妈跌落的洗衣盘,将它递到大妈手上,柔声道:“大妈,您的洗衣盘掉了,小心收好。” 大妈颤悠悠地接过洗衣盘子,牙齿打着颤道:“啊谢谢谢闺女”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俏声道:“不用谢,应该的嘛,是我家小雪吓到您了。大妈不用怕的,我家小雪看着凶,其实可通人情了。” 大妈不知道如何应答,嘴里含糊地哦哦了两声。 妙玉海棠也不多话,带着小雪朝春风酒楼的院子里走了进去。 眼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面,大妈抱着洗衣盘拔腿就跑,跑出老远才歇斯底里大叫起来:“老,老虎啊,大伙都注意了,有大老虎进镇子里了” “小雪,这里的人胆子小,你先待在这里等我。”妙玉海棠刚走进春风酒楼的院子,闻声小声嘱咐了小雪一声,小雪知趣地自个在院里找个僻静干净所在待着去了。 妙玉海棠径自走进春风楼大堂,举目四望,没看见厐小郎的影子,便大声问道:“厐小郎呢?” 正从楼上蹦下来的崔小五用手指了指楼上道:“庞小爷正在楼上梳妆,他包的是天子号房,小的这就领您上去” “让他洗个脸而已,丑成这样,还要梳妆?”妙玉海棠微微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不必,我自己上去找他。” 妙玉海棠沿着崔小五比划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天字号房。 她在门口站住,抬手十分有礼貌地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这么不长眼?”房间里传来庞小郎气呼呼的声音:“庞小爷我正梳妆接媳妇呢,再有天大的事这会也别来烦我!” 妙玉海棠闻言微微一笑,抬手加重了些力气,又敲了敲房门。 “谁啊?”房间里传来庞小郎暴跳起来的声音:“聋呀,没听清庞小爷刚才说的话吗?” 妙玉海棠眉头一皱,再加重些力气,一点都不客气的咚咚敲起门来。 “滚!”这次,房间里传出庞小郎火冒三丈的怒吼声。 妙玉海棠闻声,放下手,停止敲门,低头叹息一声,突然一抬脚踹到房门上,整个天字号的房门立刻被踹飞了出去,房门重重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咣当一声巨响。 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就把本来就不大的春风楼给震惊了,楼里嘈杂的人声瞬息安静了下来。 庞小郎刚洗过脸,脱光了沾满尘土的外衣裤,只剩下一件小裤头,手里正拿着一条新备的外裤,准备往身上套,眼看房门被踢开,正要发作咆哮起来,却看见妙玉海棠从刚被她踢开的房门口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刚被火气憋得酱紫的脸色,立刻硬生生收了回去,脸上绽开了朵朵桃花。 “这个,海棠,原来是你啊,你敲门的时候怎么也不吱应一声,我说就算你再怎么着急见我,也好歹等我穿搭好再说呗。”厐小郎光溜溜地露了大半身子,感觉比刚才从工地上钻出来还要灰头土脸:“好歹我也是海坊坊主,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总还要点形象的嘛,如此不雅地见你,也怠慢了你不是。” 妙玉海棠一点都不客气地自己在房间里找个凳子坐下,毫不忌讳地盯着光溜溜的庞小郎道:“洗干净了就好,我又没小雪挑的,我看你现在这新形象,挺好,嗯,比起你穿金戴银的土财主形象好多了。” “海棠,你又笑话我。”听妙玉海棠这么一说,厐小郎干脆也不穿衣裤了,就近找个凳子坐下,一双眼睛笑着眯成了一条缝道:“海棠,我给你的信,收到了?” “收到了。”妙玉海棠单刀直入道:“谈谈。” 第8章 一言为定 厐小郎嘿的一声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两边窗门,遥指对面的月牙湖。 “海棠,你看,这就是最近名声鹊起,闻名遐迩的中土明珠月牙湖。” “你进镇的时候想必已经见过了,虽然此湖之景再美也不及你的分毫,却也绝对是秀色可餐的绝色,它有多美,呃,呃,这个我就不多介绍了,毕竟你已经眼见为实嘛。” 说完,他又指了指正在建造的船坞工地。 “重点是,你再瞧那边,那是月牙湖畔唯一的船坞。更重点的是,这个船坞里只有一艘超级奢华的游轮,更更重点的是,整片月牙湖上只有我这么一艘豪华游船可以横行其上” 妙玉海棠摆了摆手,直接打断唾沫横飞的厐小郎道:“庞小郎,别费你的唾沫星子来套路你姐姐我了,取出图纸来,让我一观。” 庞小郎正说得唾沫横飞,被妙玉海棠打断,不免有些尴尬,他尬笑两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他一边应承着,一边打开柜子,从中取出一卷图纸,靠着墙上的扣子徐徐打开,图纸上一艘极尽奢华的大船结构跃然纸上。 庞小郎带着十分得意的口吻道:“这设计我可是请中土第一大匠师莫铁匠莫大匠他老人家掌过眼的,不是我庞小郎吹牛,这样的船,你在中土大陆绝对找不出第二艘来。” 妙玉海棠只看了图纸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她忍不住站起身,凑近细看,半晌之后,指着图纸道:“确实不错,我要整一层!” “行,行的,和海棠说话就是爽快,都是识货的,就这规格,中土大陆上第一奢华的游船,非它莫属了。也就你我的关系,我早给你预留了整整一层。” 厐小郎一拍大腿,大咧咧道:“要换了别家,不要说一整层,就是一个小间,给多少钱,也别想从我手上刨了半寸过去。我这艘游船,是要建三层的,底下一层靠水,给你们桃花庵最是合用,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妙玉海棠冷冷瞪了他一眼,手指图纸中船体的上层道:“不好,我要最上一层。” 厐小郎脸色一滞,面露难色道:“这个,嗯,这个,海棠啊,最上层是留我海坊用的,你知道,赌坊讲究个运气,上层视界最佳,运势最好,做赌坊最是合适不过。” 妙玉海棠冷冷一笑道:“我桃花庵凤舞九天天下闻名,凤舞在天,自然要在顶层上靠天而坐,你把底层放给桃花庵,难不成你以为我桃花庵里的全都是一个个喜欢游水的鸭子。” “哪能呢。”厐小郎干笑两声,摇了摇头道:“要是别处开张,我怎么着也得让你不是,可此处不同,这最上层的位置万万让不得的。” 妙玉海棠颦眉道:“此处又有何不同?” 厐小郎道:“我最近找人勘探了一番,都说月牙镇风水极佳,月牙湖当为镇上的气运之眼。想必你也看见了,除了海坊的船坞,春风楼也正在营建,用不了多久,春风楼总坊将要迁到此处。除了春风楼,莫铁匠已经在月牙镇中开起了骷髅坊。而我也已经准备将海坊总坊迁到此地,作为总坊。” “总坊位置嘛,肯定是要讲究一些的,这个你懂的。” “海棠,这里将来是我们海坊总坊位置,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嘛。若有一日,你桃花庵也要迁总院到别处,我海坊必有分号尾随左右,且把最好的位置让与你用,绝不与你相争,如此可好?” 妙玉海棠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凑到墙面图纸更近些,将船体设计斟酌着细细再看了一遍,而后走到窗户边,望着月牙湖,良久之后,道:“海坊之事,你做得了主?” 庞小郎嘻嘻道:“海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大坊主不爱管事了,眼下的海坊,小弟我管事,我说的话,绝对可以算数的。” 妙玉海棠点点头,道:“那就好,嗯,挺好的!庞小郎,既然这样,我就不与你争了哈,只要你说话算数就行。” 庞小郎面带笑容道:“算数,算数!海棠姐姐,还是你心疼小郎,如此甚好,甚好!” 他的话才说完,只见妙玉海棠朝他微微一笑道:“我决定将桃花庵总院搬到此处,许你追随我桃花庵左右,这最上一层归我,底下两层归你。” 庞小郎闻言失色道:“海棠,不可,万万不可啊,这船最上一层我可是花尽了心思,费尽了心血的,姐姐,你若抢去,我的一番心血岂非付之流水” “庞小郎,别跟我囔囔,你的脑袋大,花不尽心思,你的心也大,也费不尽心血。”妙玉海棠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戳了戳庞小郎的胸口,笑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庞小郎嗷嗷叫道:“啥,怎能就这么定了,这可是我的船,我的船!凭什么就由你来定了?” “知道,知道是你的船。”妙玉海棠道:“是你请我来的,也不是我抢着要来,话是你自己说的,虽然你的嘴毛都还没有完全长齐,但好歹也是个男人,男人说话,得算话。” 庞小郎道:“海棠,你是我请来的,可我从没答应过把顶层给你啊。” 妙玉海棠道:“不,你应了的!” 庞小郎:“海棠,咱熟归熟,可不带这么讹人的,我何时应了你的?” “庞小郎,咱熟归熟,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可不行。”妙玉海棠道:“桃花庵要迁总院到别处,你海坊必然尾随左右,且把最好的位置让与我用,这话可是你说的?” 庞小郎道:“确是我刚才说过的。” 妙玉海棠道:“我已经决定将桃花庵总院迁到你月牙湖的船上,这顶层是最好的位置,我要了,你是不是该让给我?” 庞小郎挠头道:“我刚才虽然那么一说,可没想你还真要迁出总院,还要落到我的船上。中土如此之大,你何苦要将总院落到此处?” “中土虽大,可惜我偏要落在此处。”妙玉海棠道:“赌桌之上,愿赌服输。庞小郎你好歹也是海坊之主,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事就乖乖认了!” “海棠,你莫要玩笑。”庞小郎苦瓜着脸道:“迁总院可是大事,要不你再斟酌斟酌?” 妙玉海棠的手往上一撩,托住庞小郎的下巴,扬眉道:“还斟酌你个头啊,庞小郎,你给姐听好了,你船成之日,就是我迁院之时。” 庞小郎光着身子直往后缩,妙玉海棠却不放过他,托住他下巴,一路顶到房间墙壁。 眼看无处可退,庞小郎愁容满面,勉强点了点头道:“行了,我答应你,你若真是把总院迁到我的船上,我就把顶层让于你!” 妙玉海棠这才放开庞小郎下巴,嫣然一笑道:“一言为定!” 说完,随手将厐小郎搁在一旁的衣裤扔了过去,道:“还不穿上,光溜溜的很好看吗?” 厐小郎一边接过衣裤,一边嘴里嘟噜道:“不是你自己说,我光溜溜的比起穿金戴银的要好看的吗。” 妙玉海棠道:“那是与你谈生意的时候,你这副光溜溜的样子,像极了待宰的肥猪,在我眼里自然好看些。现在已经谈完,再看起来,就不上眼了。” 厐小郎一嘟嘴,道:“你这女人好不势利,枉我还想将来娶你当媳妇的,连自己夫君都要宰。” 妙玉海棠嗤地冷笑一声道:“小小年纪就如此不正形,这种话连我桃花庵里的小丫头都骗不去。想学浪荡公子的话,等你嘴毛长齐再说。” 第9章 不活了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踏步走了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只见落木手里拿着妙玉海棠扔给他的牌子,跨步走进门来。 厐小郎一眼看见那牌子,眼光顿时一亮:“落木,你手里拿的牌子从哪来的?”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我给的。” 厐小郎哇地一声大叫着跳起来,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道:“过分了,过分了,海棠,你太过分了!” 妙玉海棠笑道:“我的牌子,爱给谁就给谁,怎么就过分了?” 厐小郎道:“那可是桃花庵的妙玉牌,我可是问你要了无数次的,可你连摸都不肯让我摸一下,怎么随手就给了落木一块?海棠,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怎么是随手给的?”妙玉海棠道:“这位小哥哥在柳灞上给我指了寻你的路,我投桃报李,给他一块自家牌子,有何不可?” “就凭这,他这样都可以拿到你手中的妙玉牌?”庞小郎闻言瞪大了眼珠子道:“你们桃花庵的妙玉牌,总共不过五块,我听闻,你之前发出去也不过三块。你这般滥发妙玉牌,难道传闻有假?” “你听到的传闻的确有假!”妙玉海棠道:“桃花庵的妙玉牌总共不过三块,连上这位小哥哥手里拿的这块,发出去的妙玉牌一共正好三块!这是第三块,也是最后一块妙玉牌。” 庞小郎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声痛心疼肺地哀嚎:“这就发完了!” 落木原本并没有怎么在意手中的妙玉牌子,听二人说话,不由好奇地拿起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道:“这牌子只有三块吗,有何特殊之处?” “有何特殊之处?”庞小郎道叫道:“有了这张妙玉牌,你以后就可以在桃花庵的所有院号横着走了。你想听谁的曲,你想要那个红牌,你想要哪个好酒好吃的,那都是随叫随到的,而且还白吃白嫖!这样的牌子,简直是人间神物,那是通往天堂的钥匙啊!” 说着,庞小郎靠到落木身边,一把搂住落木,道:“落木啊,你年纪尚小,身子都还没长好,桃花庵这种地方不太适合你,小弟我虚长你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如,你把这块牌子让给我,你开多少价码都成。” 妙玉海棠道:“庞小郎,你还是省省心,每张妙玉牌都会记录持牌者的专属印记,就算你把这张妙玉牌骗到手,在桃花庵里也用不了的。在这小哥哥手里,它是妙玉牌,落到你手里,它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块玉牌而已。” 庞小郎本来正要伸手去抓落木手中的妙玉牌,听妙玉海棠这么一说,伸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苍天对我庞小郎何其不公啊!”庞小郎仰头大叫道:“我庞小郎家财万贯,却买不到桃花庵一张牌子。” 妙玉海棠眉目轻挑道:“我的妙玉牌是拿来卖的吗?你想买我妙玉牌,是不是连我也想买了去?” 庞小郎恬着脸,道:“若能买到,倒真是想的。” 妙玉海棠切了一声,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庞小郎眼光一亮道:“如何可能?” 妙玉海棠道:“待到天黑,早些入睡,梦里便都可能了。” 庞小郎顿时泄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负气道:“成,我这会便要睡觉!” 妙玉海棠不理会他,站起身,边走出去,边挥了挥如玉一般的小手道:“那我就不打搅了,祝君好梦!” 临走到门口,对落木轻笑一声道:“落木,不久的将来,我在桃花庵等你!” 庞小郎干嚎一声道:“我不活了!海棠,你何时再来?” 妙玉海棠依旧不理会庞小郎的哭嚎,飘然出了房间,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庞小郎,船成之日,我会再来寻你。” 说着,妙玉海棠施施然走下楼台。 楼下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她的身上。 崔小五强咽了一口口水,壮着胆子,问道:“姑娘,你就是庞小郎的媳妇吗?” 妙玉海棠转眸看了崔小五一眼,微微一笑道:“中土大陆之上,叫过我媳妇的,一共有一千零八百九十一个,庞小郎是第一千零七十九个,如果你想叫上一声,我也不会介意,那你就是第一千零八百九十二个。” 崔小五闻言顿时咋舌愣住。 等他醒过来,妙玉海棠已经出了大堂,骑上小雪,卷起一道风,消失在春风楼的大院里。 厐小郎匆忙穿好衣裳,赶出门口朝外望去时,已经看不见妙玉海棠的身影。 他心中若有所失,叹气一声,转回头时,看见落木正冷冷的盯着他,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厐小郎被落木盯得有些心虚道:“不是,我说,落木,你这么瘆人地看着我,是何意?” 落木没有答他的话,反问道:“桃花庵总院迁入月牙之事,可有谈妥?” “妥了,妥妥的。”厐小郎松了一口气道:“我厐小郎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从来都是一出马就马到成功的。不过,这其中过程那是万分曲折,可费了我的老命了。你也看到了,这妙玉海棠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搞得很。把她骗过来,就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落木取出妙玉海棠给他的信笺,揉了揉,朝厐小郎劈头盖脑地扔了过去,没好气道:“写一封信,算上你扭七竖八的签名一共不过五六十字,这就费了你九牛二虎之力?你当自己是蚂蚁呢!” 厐小郎捡起信笺,打开一看,愣了一下道:“我写给海棠的信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了?不应该啊。” “是不是当初从我和萧叶手里要地要船坞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这一出。当初,是谁在我们面前哭丧着脸说这事有多么难办的?”落木咬牙接着骂道:“你这货,心思藏得就是深,连我都要算计。几年不见,可是大大地长能耐了啊。” 厐小郎道:“哪能,哪能呢,我那点道行,你还不知道吗,我能耐再大,也耐不过你不是。” 落木道:“怎么耐不过,依我看,再过些年,你就能把我也卖了。” 厐小郎嬉皮笑脸道:“不能的,不能的,把我这猪头卖了,也不能卖你的呀。这月牙镇要是没了你,以后的日子大伙可咋过呀!” 落木骂道:“滚!” 厐小郎闻言如释重负,道:“好嘞!” 说完,一溜烟跑下楼去,不一会就溜出了春风楼。 第10章 解印 不觉已过三日,落木早早就又去了骷颅坊。 清晨的骷颅坊门口一如往昔,冷冷清清。 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落木心头一沉,小心翼翼地叩着门环敲了敲门。 里面无人应声,落木只得耐着性子,又敲了敲。 良久,才听见里面青驴打了个哈欠,隔着门懒洋洋道:“旁人敲门自行绕道,此门不开。落木敲门,三日后再来!” 落木一愣,道:“如何又是三日?” 青驴不耐烦地答道:“且定三日,三日不成,再过三日。” 落木道:“若过三日还不成,又如何?” 青驴淡淡道:“自然再过三日。” 落木急道:“人命关天,还请莫老先生多多费心。” 青驴哼了一声,道:“落木你好不识趣,莫老头为了你的一双破鞋都搞魔怔了,你还要他如何费心?不必多言,搅扰了莫老头,只会多费时多费事。” 落木闻言只好道:“莫老先生费心了,那我三日后再来。” 门后不再有应答之声,落木站在门前沉默片刻之后,只好转身离去。 闲来无处可去,落木径直去了镇衙。 和前些日子不同,镇衙一改冷冷清清的气氛,衙役全都在里面。 落木一问之下,才知道,莫铁匠在骷颅坊关门谢客之后,月牙镇的勘测没了领袖,也随着停止了下来。前些日子被莫铁匠安排出去勘测的衙役也就都回转了来,不仅衙役都撤回,夜月萧叶也回到镇衙,现在正在衙庭里。 前些日子夜月萧叶忙碌,两人连面都碰不怎么上,关于林千亩的事,之前落木也没有机会知会过他。 此时再见,便和夜月萧叶说起了此事。 听起落木提到方小燕所说的石庙村,自持熟谙夜月地理的夜月萧叶对此地毫无印象,好奇之下,夜月萧叶取出一张夜月的地图,从上面细细查看,看遍夜月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地名。 查看了半天,落木直起身来道:“这就怪了,我看此图记录甚详,是按村落为最小编制单位的,石庙村即是村落,本应该记在地图之上才是。” “这事要弄清楚也不难。”夜月萧叶道:“方小燕现在云小韵家里看护,找她再详细问问便知。” 说完,支使一名衙役去请方小燕过来叙话。 方小燕过来时,云小韵也随着跟了过来。 落木指着墙上地图给方小燕看,道:“小燕,你看看这张地图,指给我们看看你家住在何处?” 方小燕趴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最后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道:“这上面寻不到我的家乡。” “小燕年纪尚小,你们让她看地图,也不见得她看得懂。”云小韵道:“小燕,你可知道石庙村的四周有什么你记得的地名,只要你记得附近,这地图上也可以找到石庙村的大概位置。” 方小燕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从小在石庙村长大,从未出过石庙村,也不知道石庙村附近的地名。” 落木与夜月萧叶相顾无语,心道,这条线看来也是断了,要想找到林千亩,只有盼着莫铁匠能从那双靴子中找出线索了。 “这可怎么办呀?”方小燕急得两眼泪汪汪:“千亩哥哥失踪这么多日了,再找不到他,我好担心他会出事。” 落木安慰她道:“你的千亩哥哥并没有出事,他只是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他,别人也找不到他的。我们越是难找到他,其实他越是安全的。” 转眼又过三日,这次落木依旧早早就去了骷颅坊。 骷颅坊依旧大门紧闭。 这次落木没有急着敲门,而是从一旁店铺里找了个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闭目养坐。 待到中午,骷颅坊的门咿呀一声打开,青驴的脑袋探了出来,一眼看见坐在隔壁店铺门口的落木,抬起蹄子朝他招了招,道:“别傻坐着了,早知道你会来。事已成了,进来。” 落木闻言大喜,也顾不上招呼青驴,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看见莫铁匠时,却吓了一跳,只见莫铁匠手里抱着那双靴子,眼眶深陷,面容十分憔悴。 落木惊道:“莫老先生,您怎成这副模样了?” 青驴摇了摇头道:“六日潜心破印,不闻不问,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是这副死样子,你还想他怎样?” 莫铁匠闻言恼道:“你这蠢驴死了,我也不会死。” 青驴切了一声,自顾走开,趴到一边无精打采地歇着去了。 落木小心翼翼地问道:“莫老先生,怎样?” “何为怎样?”莫铁匠傲然道:“虽然多付了三日,可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我莫铁匠解不了的器印。” 说完,把鞋子就地一扔,道:“小子,穿上试试!” 落木这次不敢顶他,老老实实坐下,脱了自己鞋子,将脚伸进靴子。之前,这靴子怎么试也穿不上,可这次一穿就进去了。 落木奇道:“怪了,这靴子如何变得这般顺脚了?” 见落木一脸惊讶的样子,莫铁匠洋洋得意地抽了一口烟,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道:“何止顺脚,你难道没觉得你的器息已经可以与之相融了吗?” 落木闻言,试着释放些许器息,果然,器息轻而易举地融入到靴子之中。 莫铁匠接着道:“你再睁眼瞧瞧,可能看见什么?” 不用睁眼,器息进入靴子,靴子内的器藏自然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其中偏僻一处,落有一室,落木的神识落入到那那处门口,只见上封着一处锁印,那锁印上一道古朴的术纹在锁印之中穿梭流溢。 落木的第一直觉,林千亩留给他的东西就在此间之内。 他走上前,伸手在房门锁印上轻轻一推。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他的手才触及锁印,那锁印竟然自动解开。 落木走入房间,其中一条路径地图跃然墙上。 林千亩果然给我留下他的线索!落木心中又惊又喜。 再细细观看,却发现,地图记录了路径与途中位置,却未标记与终点的具体位置。 看来,即使对这段路径单独进行了器封,但林千亩依然还是十分谨慎。 良久,落木的神识走出房间,身后房门自然关闭,他回头再看,那锁印依旧封在门上。 第11章 炼器道 落木刚从靴子器藏中收回神识,就张口问道:“莫老先生,这靴子中器藏房门之上明明落着锁印,为何我一触即开?” 莫铁匠早料到他有此一问,道:“自然是因为那锁印之上我已经植入了你的器息印记,凡是锁印,只要其中有解锁之人的器息印记在其中,就是开锁的钥匙,遇之则开。” 落木闻言,呀了一声,手指着莫铁匠瞪大了眼珠子道:“你你又不曾从我身上索取过我的器息印记,如何会有我的器息印记?” 莫铁匠悠悠道:“你莫不是忘了斩铁为我所炼。” “原来如此,你是从斩铁的器藏翻刻出我的器息印记。”被莫铁匠这么一提醒,落木一想就明白了。 要想从器藏反刻练息师的器印,对寻常炼器师而言,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对于莫铁匠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这个莫老头不愧炼器第一,这器道的道行还真是高得可怕。 “竖子还不算蠢。”莫铁匠道:“这靴子的炼器师炼器之术并不高深,打开这靴子的器藏并不难,于我而言,一触即开,但其中另加的锁印是单独术纹封印,这个封印器术术纹非常复杂,是个大大麻烦,硬是多耗去了我三日。” 落木殷勤地一边替莫铁匠揉揉肩捶捶背,一边道:“莫老先生辛苦了,你这狼虎般的一顿操作下来,现在这双靴子可是已经认我为主了?” 莫铁匠闻言骂道:“你小子竟是这般没出息,你若只想要占为己有,哪用我这么费劲。直接抹干净其中器印,直接印上你的不就成了。不过,这靴子其中的什么线索路径,你就别指望问我要了。” “莫老先生,莫要生气。”落木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好奇,靴子若不是已经以我为主,我刚才又如何还能自由进出其中的?炼器之术,莫老先生的道行如巍巍高山,神鬼难测,我在这方面却是个榆木疙瘩,什么都不懂,还请莫老先生为我解惑一二?” 听落木这么说道,莫铁匠平下气来道:“你才入境练息境不久,对宝器认知尚浅,也难怪你无知。这么说,宝器并非只有器主可以御用,只要其中留有器息印记的练息师,都可用。只不过,宝器之主,若非特殊必要,不会在宝器之中落下别人的练息师器息印记。即使其中落下别的练息师器息印记,器主依然随时可以抹除。这也就是,一般器主不会外借自己的宝器于他人,但若遇上必须外借之时,器主将索借之人印记临时标记在宝器之内即可。” 落木想了想道:“若借去之人,贪图宝器,借走之后不愿归还,岂非可以反手抹去器主印记,占为己有?” “若这种便宜都占得,岂会有还人肯借出自己宝器?“宝器之内的印记,只有器主可以抹去其它印记,借用之人除了可以调用自己的印记,不要说是器主的印记,就是其中其他被器主标记的印记也动不了一丝一毫。况且,中阶以上宝器之中都内附时间印记,过了器主定下的借用之期,借用之人的印记将会被自动抹除。”莫铁匠冷哼了一声道:“不仅如此,凡被器主标记进去过的印记,若非器主禅让,永不可为此器之主。” 落木道:“难道抹除器主印记,重印器印成为新器主也不行?” 莫铁匠摇了摇头道:“这种宝器换主之法只能用于没有被器主标记过器印的之人,对于被器主标记过的练息师,一旦试图抹去器印,要么被宝器反噬,要么器毁。” 落木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此话才出,突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再细一寻思,确有不对之处,便又道:“不对,不对,莫老先生,按你适才所言,除非器主,否则无法在宝器之内添加印记,你又非器主,也未强行抹去器主印记,如何又能在靴子内加入我的器息印记,而且还将我的器息印记加入到了那道特殊器纹封印的独立空间?” 莫铁匠微微一笑,嘴里又悠悠吐出一个烟圈,道:“我刚才跟你所讲的是器主与印记的规则,这个规则是炼器师炼器时所制定。所以,这个规则约束的是器主与器主标记的印记,但未必能约束炼制此器的炼器师。” “未必?”落木心中一震,道:“你是说,如果炼器师在炼器之时,偷偷留下一条此规则之外的潜规则,那么炼器师就可以通过他暗藏的规则,即使在没有获得其中许可的情况下也能完全掌控宝器?” 莫铁匠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并非所有炼器师炼器都会留下自己的潜规则,或者并非炼器师会在自己炼制的所有宝器中留下潜规则。这双靴子正巧被炼器师制定了潜规则,我并不能跳出器主与印记的规则,却能借助隐藏的潜规则处理器主甚至器主都不能处理之事。” 要找到密制其中的潜规则,并加以利用,对一般的炼器师,除非本人,否则极难,但这个难题对莫铁匠而言,却不值一提。 果然,莫铁匠接着道:“我跟你说过,除了解开锁印封印术纹,其它,对我而言,不难。锁印是靴子里被独特的器封术纹加封的第二道锁,就算你能进入靴子的器藏,打不开这道锁,那也是进不了锁印之所的。你的器息印记加入到锁印之中,与是否器主无关。” 如此,就算是被附加过靴子器印,若无锁印器印,也只能进入靴子器藏,至于锁印之所,只可见而无法入。念及此处,落木暗暗吃惊,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炼器师了,脱口而出道:“你们炼器师真是太可怕了。” 转而一想,指着莫铁匠道:“莫老先生,你实话告我,可是在斩铁之中也炼制了你的潜规则?” 一提到斩铁,莫铁匠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也不瞒你,我的确有想过炼制潜规则在斩铁之中。” 落木啊了一声道:“果然!” 莫铁匠接着叹气一声道:“可惜,斩铁虽为我所炼制,但它却是个大大的异类。我若能炼制其中潜规则,斩铁何至于跟我身边这么多年也无法入器。” 落木半信半疑,一脸狐疑道:“这是何故?” 莫铁匠道:“大器皆有大觉,非强力可为!” 落木道:“难道连你这样的炼器大匠都不可为?” “炼器与炼兵不同,凡器有觉。炼器师炼器,所炼之材必须是蕴器之材。这个道理和琢玉相同,玉不琢不成器,但首先它得是块琢玉,一块普通石头任你是再强的匠师,也琢不成玉器。无论如何强大的炼器师炼器,也需遵循器材本事的自觉,才将所持器材炼至巅峰。”莫铁匠道:“就如你在玉石市面面所见,有的被雕琢成玉树,有的被雕琢成玉兔,它们的形态之所以成树成兔,并非因为匠师刻意将它们雕琢成树,雕琢成兔,而是匠师摸透了玉材材质形体之后,顺循器材本身的特性,将它们雕琢出最佳的艺术形态。” 落木想了想道:“炼器师与器的关系,倒似先生与学生,先生并不能改造学生的天赋,但能教导好学生。” 莫铁匠笑了笑道:“你这么比喻,也有个七八分道理。莫要真信了那些狗屁鸡汤,若真是个蠢才,再好的先生也教不成惊才绝艳之辈。可若明明拥有天生惊才绝艳之资,只因表面蒙尘却被埋没而不能发觉,那他的先生,就是个误人子弟的庸师。身为炼器师,第一能是识器,然后才是炼器。大陆之上,皆谓我炼器第一,而我并不以为然,却自诩识器第一,且以此为傲。” 第12章 排查 落木问道:“炼器第一对你而言,难道还不足以为傲?” “大凡炼器师都以所炼之名器而闻名,所炼之器并非以我为傲,而是我以所炼之器为傲。”莫铁匠道:“万物有灵,大器有觉,于我而言,炼器并非我个人之功,炼器的过程,是我与器之灵觉对话的过程,大器琢炼出世,并非我一人之功。其中,有我之功,亦赖大器灵觉之功。而识器却是全然因我,就如你所持斩铁,若无我,它现在还坠在尘泥之中。” 落木想了想又问道:“你未能在斩铁之中炼入潜规则,可是斩铁之中大器灵觉的缘故?” 莫铁匠颔首道:“器材越强,器觉越厉,大器的器觉更盛。若未到器觉首肯,强行注入潜规则,轻则大器难成,重者反噬炼器之人,或者器材自毁。” 说到此处,莫铁匠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道:“我炼斩铁之时,所遇器觉之厉,平生仅见。我与其中器觉接触越久,接触越深,越是心生畏意。初遇上器材之前,还有潜规则之心,至炼器之时,却连这个念头都不敢起了。老夫炼器斩铁之时,几次起了弃炼之心,但终究不舍,最终炼成。以后虽然炼成,带在身边,却一直心头惴惴,如怀薄冰。弃之不得,留之心畏。我心知斩铁虽是我所炼就,却与我无缘。所以带着它一路游荡,直到落到你的手里,才算是解脱。” 落木闻言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害怕自己女儿的岳丈。罢了,早知你不怀好意,但木已成舟,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莫铁匠噗地吐出一大团烟,白了落木一眼道:“斩铁之事,之前未与你言明,现下我言尽于此。斩铁器觉如此,将来定成大器,现在已然落到你手里,是祸是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是祸莫来怨我,是福也不必谢我。早与你说了,你我两清!” 落木嘻嘻笑道:“你如今已是我岳丈大人,如何能是两清,亲戚之间,少不得以后还要多走动走动。” 莫铁匠切了一声,用烟杆子敲了敲靴子道:“这个拿走,你小子日后少来烦我,我见你一次,就头痛一次。” 落木抱起靴子,回首躬身道:“谢过莫老先生。” 莫铁匠吐尽嘴里最后一口烟,道:“滚!” 说过之后,倒头便睡,任落木轻叫几声,也不醒了。 看来,确如青驴所言,莫铁匠解开锁印消耗巨大。事情交代清楚,终于安心睡去。 落木也不再打扰,自行离去。 出得门去,听见身后大门咣当一声,回过头去,只见骷颅坊已经大门紧闭。 落木抱着靴子,转身就去了镇衙。 镇衙之中,除了夜月萧叶,云小韵和方小燕也在。 早知落木今日要去骷颅坊,方小燕就缠着云小韵带她过来。 一见到落木进入镇衙院门,方小燕就朝他奔了过去,拉着落木的手一脸着急道:“落木,落木,可有千亩哥哥的消息了。” 落木边往衙庭里走,边应声道:“有的,有的。” 方小燕面露欣喜,道:“千亩哥哥现在哪里?我们这就去找他。” 落木在衙庭中坐定,道:“小燕,你别急,我已经找出了你千亩哥哥留下的消息,但我还不能确定他现在在哪里。” “千亩哥哥留给你什么消息了,可是在这双靴子里面。”方小燕迫不及待地从落木手中抢过靴子,毫不讲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脱了自己鞋子,伸出脚丫子就穿了进去。 她穿上靴子,静静坐了一会,忽地站起身,撅起嘴巴道:“落木,你骗人,明明还是一样的,我还是没看到千亩哥哥留下了别的什么。” 落木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千亩哥哥在其中一处留下了一条线路,我估计就是引导我们寻到他的线索。” 方小燕面带疑惑道:“可我穿上这靴子,看到的明明和之前是一样的,并没有多出你说的线索呀。” 落木道:“这就是莫老先生的本事了,他解开了线索的锁印,但锁印是靴子里的第二层封印,只有通过锁印印记之人才可看见。你的千亩哥哥虽然给了你靴子器藏的印记,但并没有在锁印上加上你的印记,所以,你并看不见锁印之中的消息。” 方小燕闻言,一脸委屈道:“千亩哥哥怎么没在锁印里也加上我的印记,他怎么能连我都不信呢。” 云小韵一旁柔声解释道:“你千亩哥哥并非不信你,是你年纪尚小,若给你也加了锁印印记,万一途中落到坏人手里,反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方小燕闻言哦了一声,想想云小韵言之有理,便释然了。 落木道:“我虽然能见到林千亩留下的一条路径,但路径并没有标注始终地点,现在还无从查起。” 夜月萧叶道:“我听说过这类宝器,它只记录路径,这路径图平时并无反应,但若你走入路径所在地点,路径就会被点亮。” 落木道:“如此一来,我们先得到达这条线索附近才行。” 云小韵皱眉道:“可我们并不知晓林千亩现在哪片地方,中土大陆如此之大,我们要找到他,岂非还是大海捞针一般。” 落木道:“倒也没有这般困难。林千亩既然和我们共同一战之后就回到了家乡,他的活动范围应该是在他家乡周边。” 云小韵凝眸道:“可我们连小燕家乡在何处都还不知。” 落木想了想道:“虽然眼下还不知,但按小燕过来的时辰计算,也能圈出一个大概范围,月牙镇附近人烟稀少,在这个范围内的村庄并不多,只要我们耐心依着小燕赶到这里的日程排除一下,应该就能找出来。” 几人说干就干,云小韵让方小燕穿上靴子,让她按赶来月牙镇的步行速度在附近走了一圈,估算出她行走过的大约路程。 等她带着方小燕回来的时候,落木和夜月萧叶已经翻找一张地图,挂在墙上。 几人按照方小燕的行走里程,在地图上以月牙镇为中心,画出一块区域。果然,在这个路程片区中的村落总共不过五个。 如此,排查范围一下缩小到了这五个村落。 第13章 夜蔷薇 夜月萧叶再取出一幅地形图,落木将这五处的地形查看了一番,再一一将五个村落的地形描述给方小燕听。 待听到一处,方小燕眼睛突然一亮,道:“落木,你说的这地方,和我们石庙村的地貌一模一样。” 夜月萧叶朝地图上看了一眼道:“地图上标的可是愚室村。” 方小燕若有所思道:“愚室村?这个名字好像也有人这么叫我们村的。” 落木顿时气结道:“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方小燕道:“我们村里人一直叫石庙村的,外面怎么有人叫愚室村这个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一时没想到,你们这时提起,我才想到还人有叫它另外的名字。” 夜月萧叶盯着地图细看了看,道:“这也不能全怪小燕,这个村落在夜月、斧国和景国的三角地带,是个三国都管,又是个三国都不管的三不管地带。这种村庄不同的管辖国给的官名各有不同。愚室村是夜月称谓的官方名字。石庙村估计是另外两国的其它称谓。” “对的,对的!”方小燕道:“听村里长辈说,我们村原先是归景国的,战乱后,夜月和斧国也管辖过来,就有了别的村名。” 夜月萧叶又去翻出一张景国绘制的国家地图,果然,在这张地图上愚室村的位置标记的赫然是石庙村。 “这就都对上了。”夜月萧叶吁了口气,道:“林千亩和小燕的家乡就在此处。” 落木点头道:“这是林千亩最后出现过地方,若要寻他,得从此地开始探查。我得去一趟石庙村,看看那里是否有他留下的线索。” 方小燕拉着落木的手道:“落木,那你带我一起回去。” 落木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在小韵姐姐家里呆着,你的千亩哥哥有危险,可能会祸及到你,我想你的千亩哥哥让你投奔月牙镇,也是希望我们能保护好你。” 云小韵正想说与落木一同去,听落木这么一说就犹豫了,方小燕被安排在她家,这时候,她再离开,就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夜月萧叶也是欲言又止,首先他不方便出月牙镇,而且静楼台也对他下过走出月牙镇的禁足令。 云小韵想了想道:“要不,让胖子随你去。” 她所说的胖子,自然是厐小郎了。 “小郎正在全力营建海坊,这时候也不合适走开。”落木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此番过去,只是先行查探一下林千亩的行踪,并不是去打架拼命的。” 云小韵依然有些不放心,道:“若你一定要只身前往,出发前一定要先问过老镇长和江姨再说。” 落木笑了笑道:“这个自然。” 出了镇衙,他直接就去了月牙西舍, 月牙西舍。 看见风风火火的落木闯进来,静楼台放下手中书本,看了落木一眼道:“今日怎么如此闲了。” 落木端过静楼台桌上的茶盏,见静楼台并未阻拦,就喝了一口,道:“静叔,我要出一趟月牙镇。” 静楼台哦了一声,淡淡道:“是那小子出事了?” 落木微微一愣道:“你如何猜到?” “这有何难?那小子为你出那一剑的时候,就注定要麻烦缠身了,他出事是迟早的事。”静楼台道:“他身上的事有些麻烦,你确定要管他的事?” 落木点了点头道:“你都说了,他的麻烦在于他帮我出了那一剑,如今,他有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也好!”静楼台想了想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出去,何必再来问我?” 落木迟疑着试探道:“你,不反对吗?” 静楼台微微一笑道:“我为何要反对?” 落木也笑了笑道:“也对,要反对的人,应该是江姨才是。” 静楼台道:“所以,你并不准备去找你江姨了。” 落木皱眉道:“上次事急,我来不及通知你们,就去了一趟鬼门关,回来被江姨骂个半死。这次我要是见了江姨,你觉得,她还会让我出去吗?” 静楼台捧起书本,一边悠然看起书,一边道:“这话我没问过,也没和你说过,如果你一定要出去,记得你今日没来过我这里。” 落木笑了笑道:“我今天自然是没来过月牙西舍,要出去,也只是我自己的主意,静叔只管安心看书。” 静楼台微笑着默默点了点头。 落木转开话题,抛出一个自己最近一直缠绕心头的疑问:“静叔,自我入境练息境之后,影也跟着入境了。我与影的境界是同进同退的吗?” 一提到影,静楼台的笑容略微凝滞了一下。 过了会,他才道:“影与你,是相死相生的关系。修为一途,你进她进,你退则她亦退。” 落木想了想,不无担忧道:“我若重伤,她可会伤着?” 静楼台道:“你若受伤,并不会伤到她,但你若死了,她决计活不了。” 落木叹息一声,心情沉重道:“何苦让我多背负一条命。” 静楼台默默看了落木一眼后,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 静楼台道:“江姨那里你可以不去,但小青山上无论如何还是要去一趟的。” “好,我这就过去一趟。”落木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茶盏,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落木的身影渐渐远去,静楼台忽然似有所感,再次徐徐放下了手中书本。 他的目光微微一亮,眼光转向池畔。 一处睡莲下的红鲤突然一甩尾,从莲叶下跑了出去。 靠近莲叶的水池旁,一排细竹下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一名蒙脸黑衣少女的身影从影子之中钻了出来。 静楼台默默看着那位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却并没有转头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向西舍屋内。 待她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把小剑出来。 那小剑剑身黝黑,剑芒带刺。 静楼台看着黑衣少女,叹气一声道:“夜蔷薇这些年一直在等你,到今日,你终于肯来取它了吗?” 黑衣少女没答话,举起手中的夜蔷薇,用一种异常冷漠的眼神看着静楼台。 第14章 这是块石头 静楼台轻轻一挥手,一道乌黑亮丽的术纹凭空浮现在黑衣少女眼前。 黑衣少女抬头默默观看看着术纹,调动器息跟着术纹流转,流转的术纹随着她自身的器息融入到夜蔷薇之中。 夜蔷薇稳稳颤动,黑衣少女的耳畔隐约听见花朵静静开放的声音。 她提起小剑,轻轻一挥,剑身插入地下竹影,剑身突然消失在暗影之中,地下竹影毫无声息地扩散出去,将整个月牙西舍的地面笼罩其中。 静楼台一边欣慰地看着黑衣少女,一边取出一个小罐子和一个黑色小瓶,他从小罐子中取出些许茶叶,放入杯中,拎起身旁的茶壶,将刚煮好的水注入到桌上的玉盏。随后,一股噐息融入茶水,他打开黑色小瓶,轻轻摇晃了下玉盏,玉盏中之水形成一道水柱,从杯子中出来,分毫不差地注入道黑色小瓶之中。 静楼台盖上黑色小瓶,给黑衣少女递了过去。 黑衣少女取过黑色小瓶,依旧不看他一眼,纵身跳入黑影,瞬息不见。 覆盖在月牙西舍地面上的黑影随着黑衣少女的消失而消逝。 落木出了月牙西舍,直接就去小青山之巅。 岩壁自开又自闭,他走近水帘,停住脚步。 “第一个问题。”落木朝水帘中道:“他们都说我是御息师,我真的是御息师吗?” 水帘后的声音道:“你真的是御息师。” “第二个问题。”落木摸出方小燕给他那块石头,道:“这是什么?” 略沉默了会后,水帘后的声音淡淡道:“这是块石头。” 落木一愣,一脸不满地叫道:“这也算答案。” 水帘后面默默无语。 良久,落木一脸无奈道:“罢了。第三个问题,我准备易形出行,我该如何做才能易形?” 水帘后面的声音道:“找到一面叫镜花水月的镜子,它能帮你易形。” “镜花水月?”落木眼光一亮道:“它在哪里?” 水帘后面再无声息。 小气,又是只肯答三个问题。 不过,也别想难倒我。既然让我找镜花水月,那这镜子一定是在我能找的地方。既到了这里,不如先去问问猴十三。 念到此处,落木穿过水帘,转眼进入水帘后的一方世界。 此次,他才露脸,就听见对面山上,一只猴子尖叫道:“偷酒的小贼又来了。” 顿时,山上猴声鼎沸。 来得不是时候,怎么如此差的运气,才出来就被盯上了。 落木拔腿就绕过水潭往山上跑,边跑边大叫道:“误会,误会,只是路过,我找十三,不来拿酒。” 哪知,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么一喊,山上猴头顿时怒了。 一个猴头大骂道:“哪回偷酒,你不是说路过。猴儿们,打他!这次断不能再让他把酒偷了回去。” 这猴头话音才落,顿时山上水果如雨点般朝落木砸落下来。 落木抱头急蹿,直到山弯转过,才避过水果雨。 他狼狈地拍了拍衣裳,将沾在身上的浆果抖落干净,才去了猴十三的入器阁洞府。 此刻,洞门大开。 不过里面却略显冷清,除了猴十三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打瞌睡,并无别人。 落木进洞,大叫一声道:“十三,你个猴头又在偷懒。” 猴十三闻声,半睁开一只眼睛,道:“去,去,去,想看什么自己去,别碍你猴爷爷睡觉。” 落木在他桌旁坐定,道:“我都已经练息入境了,你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诶,我有事问你。” 猴十三没好气道:“啥事?” 落木道:“你可听闻过镜花水月?” 猴十三眼神略微一滞,旋即眼光闪烁,道:“我说,小木木啊,这般小小年纪就贪恋镜花水月,不妥不妥啊。” 落木一拍桌子道:“什么狗屁妥不妥的,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听说过没有?” 猴十三眯起双眼道:“此时尚早,待到夜晚,月亮出来,有胆你到山下水潭花枝边上,朝水里瞧一瞧,那不就是整一个镜花水月了吗?” 落木见他敷衍,怒道:“十三,你别拿糊弄小孩的把戏忽悠我。我说的是一面叫镜花水月的镜子,你肯定知道的。” 猴十三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回来,恼道:“什么镜子,你什么时候看我照过镜子,要寻镜子,你找女人家去,问我作甚?” 落木死死盯着猴十三的眼神道:“不对,不对,十三你今天很不对劲。” 猴十三转过头去,道:“还说我不对劲,你哪次来了,我会好对付?” 落木摇头道:“这次不同。” 猴十三道:“有何不同?” 落木道:“往日来,你不是懒得理会,就是又囔又叫,可从没见过你这般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猴十三道:“我哪里有支支吾吾了?” 话音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落木道:“你瞧,你这还不够支支吾吾的?” 说着,落木一跳,蹿到猴十三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道:“说,镜花水月在哪里?” 猴十三挥了挥袖子,赶开落木道:“我哪知道。” 落木闪在一旁,笑眯眯道:“十三,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扭捏的样子,定是知道的。” 猴十三冷下脸道:“不知,不知就是不知。” “不对啊。”落木故意呢喃道:“十三你若不知,那水帘如何让我来找你?” 猴十三闻言啊了一声,没好气道:“偏他多事。” 落木赶紧道:“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定是知晓的。别啰嗦,水帘说你知道,定是知道的。” 猴十三迟疑了会,用手指了指山上面道:“你自己走去上面一层,镜花水月就在上面,你自己寻去。” 落木呲了一声道:“猴十三,你真是不厚道,你明知这上面一层,我根本上不去。这不摆明了又要诓我。” 猴十三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道:“小木木,说你是个娃娃,你还总不服气。其实,你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见识,你以前上不去,那是你因为你还未入境练息,而今你已入练息境,这上行一层的的壁障自然就对你无用了。” 落木闻言眨了眨眼,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猴十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当不当真,你自己去走过一趟不就知道了。” 落木想了想道:“也对,我且去走走看看,要上不去,我定还要回来烦死你。” 猴十三哼了一声道:“啰嗦,我这会都快要被你烦死了,还不快滚。” 第15章 镜花水月 眼看落木转身走出洞口,猴十三松了口气,刚闭上眼睛佯睡,却又听见落木回转过来的脚步声。 他还未睁眼,就听见落木的声音传来:“十三,你只告我镜花水月在上一层,却并未告诉我它在哪里,上层那么大,我上哪寻去,不行,不行,还是你带我上去。” 猴十三也不睁眼,又哼一声道:“上层我又上不去,要去你自己上去。” “又诓我,之前,你还未恢复练息,如今也与我一般,入境练息境,如何上不去?”落木嘻嘻笑道:“若练息境便能上去一层,你如何上不去?若练息境上不去上面一层,你岂非刚才又在诓我?” 猴十三挠首道:“我便是上得去,也不去!” 落木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你上得去,只是不愿去?” 猴十三道:“是又如何,这上一层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去的,你便是再烦死我也没用。” 落木想了想道:“你不肯上去也不打紧,只要你告诉我镜花水月究竟在何处,我便自己上去寻去,不来烦死你。” 猴十三恼道:“你怎地如此愚笨,都与你说了,镜子是女人家的东西,自然到女人家寻去。这上面层只有一位女主人家,你到她家问去便是。” 落木道:“你早说不就得了,得,既然你这么说,我且自个上去瞧瞧。” 说完转身就走。 听见后面猴十三道:“记住,这是水帘告诉你的,不是我说的。否则,借不出镜花水月,莫要来怨我。” 落木闻言,也不明就里,含糊应了一声,就赶出洞去。 出了洞口,沿石级蜿蜒上行,不久就见到一处古朴的山门。 落木走近上去,伸手轻轻一推,那门哗啦一声就开了。 十三这猴头果然没有诓我,这道门,我以前无论怎么推都不曾推开过,原来是道境界的门槛。 跨过门槛,一股花香扑鼻而来。 相比门下果树成荫,这门槛上面,不见一棵果树,却是繁花似锦,沿途两边开满各种鲜花。 落木置身其中,宛入花海,不由心旷神怡。 他沿着花径而行,走了一段,看见前方弯角岔路处有一个独立的花园,园中也开满了鲜花,奇怪的是,其中只开一种花,这种花,园子外面没有生长,开得极其娇艳。 花园中间有一间雅致的阁楼,阁楼前面搭建了一排木雕结构的香榭回廊,回廊下面有一处清浅的沙泉。 如此排场,该是位女子住处。猴十三说此层只有一位女主,那便该是这里了。沿途上来,也无其余岔路,倒确实好找。 园菲无门,落木信步走了进去,路面上沉香木板铺路,两边精致雕栏,十分雅致。 落木边走,边心中叹道,还真是个香榭人家。 正寻思哪里寻人,一转角,就看见一位白衣女子,轻依栏杆,手中一面轻罗小扇,那女子面容精致,乍一看,仿佛画中之人,落木才看了一眼,就痴了。 白衣女子轻摇小扇,眉头微颦,道:“妖?” 落木摇了摇头。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又道:“人?” 落木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哦了一声,松开眉头,道:“原来是你,一晃眼,就长大了。” 落木奇道:“你,认得我?”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落木愈加奇怪,问道:“那你如何知道是我?” “能入水帘的人,此方世界,只有你一人,你即是人,我自然知道是你。”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落木?” “是我。”落木点点头,笑着道:“不曾想,我在这里还会有些小名声。” 白衣女子轻摇小扇道:“你上来之时,可有路过入器阁?” 落木道:“入器阁是上来的必经之路,我自然是路过的。” 白衣女子停下摇扇,轻声哦了一下,神情凝重,心思似乎飞了出去。 落木小心翼翼道:“小子冒昧来访,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仙子?这你可认错了,此方世界只有妖,我只是个无名的小妖。姐姐我虚长你些年纪,你称我一声粼姐姐便好。”白衣女子随后盈盈一笑,目光落在落木脸上,道:“小弟弟小嘴这般甜,可是有事求我?” 落木讪笑一声,躬身拱手道:“粼姐姐见笑,小弟唐突了,不瞒姐姐,确实有事相求。” 白衣女子道:“何事?且说来听听。” 落木道:“小弟近日准备出行,欲易形而往。事出紧急,小弟未修习过易形之术,也无此能耐,就想借镜花水月一用,不知镜花水月可是在粼姐姐你这里?” “镜花水月?”粼姐姐脸色微变道:“你怎知镜花水月在我手中,你可是与猴十三那厮相熟?” 落木听她口气不善,忐忑不安道:“也算相熟。” 粼姐姐冷冷道:“可是十三这个猴头让你来取镜花水月的?” 落木见粼姐姐脸色不对,又想起猴十三临行叮嘱过的话,便道:“我虽与猴十三相熟,但却彼此都不对付,这并不关猴十三什么事。” 粼姐姐脸色愈加难看,冷冰冰道:“除了猴十三,此中并无他人知道镜花水月在我手里,小弟弟,你这话在我跟前可糊弄不过去。” 落木心头咯噔一下,心道,看来猴十三与这位粼姐姐,比我还不对付。 粼姐姐见落木不语,又道:“小弟弟,若是十三这猴头让你来取镜花水月,你便直言相告,姐姐也不会为难你。但你若骗我,借不得镜花水月不说,以后就莫想再过此层之上了。” 落木闻言,赶紧道:“小弟哪敢欺骗粼姐姐,确实不是猴十三。” 粼姐姐一脸狐疑道:“不是他,还能有谁?你若说不清楚,休想借到镜花水月。” 落木作出一副坦然的样子道:“是水帘让我来借镜花水月的。” “原来是他,偏又他多事!”粼姐姐闻言脸色好看许多,道:“若是他,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落木见她神色缓和,趁机道:“还请粼姐姐借我镜花水月一用。” 粼姐姐道:“既然不关十三这猴头,又有水帘的引荐,姐姐我便借你一用。” 落木闻言就拜道:“多谢粼姐姐!” 粼姐姐款步走下栏杆,从白衣绫罗中伸出芊芊素手,在沙泉中轻轻一抄,清浅的沙泉水面突然静止,待她手伸上来时,抓了一面小巧的镜子出来。 粼姐姐缓步走回来,指着手中镜子,对还在发愣的落木道:“这便是你要的镜花水月。” 第16章 嫩的才好吃 落木大喜,上前一步,欲要接过那面镜子,粼姐姐却手臂往后一缩,将镜子往后收了回去。 落木心中又是咯噔一声,脸色微变:“粼姐姐,你这是?” 粼姐姐道:“小弟弟莫要心急,许久不见有人来,姐姐今日见到你,心情甚好,这镜花水月自然会借你,只不过,还需你先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才行。” 可别出什么棘手的幺蛾子,落木硬着头皮道:“粼姐姐有事需要小弟帮忙,小弟自然是要帮的。” 粼姐姐看出落木心思,微微一笑道:“此事甚是简单,小弟弟不用担心姐姐给你出什么难题。” “粼姐姐哪里话,你吩咐的事,不管是易是难,小弟都是做的。”落木略松一口气,道:“不知是何事?” 粼姐姐道:“你替我传个话给猴十三即可。” 落木道:“这个容易,我与猴十三相熟,有什么话粼姐姐尽管吩咐,小弟一定带到。” “也不必吩咐你。”粼姐姐撩了撩乌黑的秀发,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张牙舞爪地对着镜花水月叫道:“十三,你这个猴头,你一日不上山,我便一日镇在蟠花园,有本事你就躲在入器阁,永世不出头。” 粼姐姐刚才模样,突然从仙女变成魔女模样,落木看得一悚一悚的,呆呆看着她对着镜花水月说话,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直到粼姐姐将镜花水月塞到他手里,还怔怔不敢言语。 粼姐姐重新撩了撩头发,变回原来模样,柔声道:“小弟弟,你下去的时候,将我方才投影在镜花水月中的那段放给猴十三看一遍,可好?” 落木赶忙收过镜花水月,道:“好的,好的,我这就下去。” “慢着!”粼姐姐一把抓住想仓皇逃走的落木。 落木被她抓住,一股器息压迫下来,顿时动弹不得,正心头大惊,粼姐姐却又放开了他的手,道:“你拿了镜花水月去,可会用?” 落木一愣道:“不会?” 粼姐姐道:“那你跑什么,姐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落木尬笑一声道:“姐姐这般温柔,怎会吃了我。” 粼姐姐低头凑近落木的脸庞,嗅了嗅道:“倒是好久没吃过人肉了,都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落木闻言啊了一声,手中的镜花水月差点掉落在地:“粼姐姐,我还小,吃起来不上口的,你想要好吃的,下回我给端个精瘦的大野猪上来。” 粼姐姐闻言伸回小蛮腰,捂住樱桃小嘴咯咯笑道:“小弟弟,这你就不懂了,小的嫩,吃起来才上口。” 落木吓得直冒冷汗,差点又要拔腿就跑。但再一细想,这是她的地盘,想跑断然是跑不掉的。 粼姐姐见落木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却并不逃跑,不由觉得有趣,她坐回栏榭,朝落木招了招手,柔声道:“倒还有几分胆色,你过来!” 落木硬着头皮,走到粼姐姐跟前。 粼姐姐伸手在镜花水月上轻轻一点,镜面顿时如水花般荡漾开来,她抓住落木的手按在水纹上。 落木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摆布。 粼姐姐道:“放出些你的器息出来。” 听到此言,落木恍然明白过来,她这是要在将自己的器息印记印到镜花水月之中。 果然,他才释放出些许器息,镜花水月的器息就与自己相融了起来。 “镜花水月与寻常宝器不同,除了器息印记相符之外,每次易形解形,都需要默念咒语才能成功。”粼姐姐道:“你附耳过来,我将口诀念与听。” 落木低头附耳过去,粼姐姐将小嘴凑到他耳根,闻得她吐气如兰,气息吹在脖子上,一阵酥痒,只听见粼姐姐道:“好香的肉味,小弟弟,你可知此时我最想做什么?” 落木心头一紧,心跳得咚咚响,他颤悠悠道:“小弟才喝过酒,肉酸,不好吃的。” 粼姐姐咦了一声道:“这会我又没想吃你,你怎么反倒要送我尝尝鲜了?” 落木身体一僵,道:“是小弟意会错了,不知粼姐姐此时最想做什么?” 粼姐姐道:“自然是传你易形解形的口诀。” 落木身体一松道:“还请粼姐姐教我!” 粼姐姐嗯了一声道:“易形的口诀是‘易’,解形的咒语是‘解’,小弟弟你定要记在心头,莫要忘记了啊,否则镜花水月落在你手里也就是一面镜子。” 落木啊了一声,脱口道:“就如此简单?” 粼姐姐缩回头,半依在栏杆上,似笑非笑道:“用到关键时,易形解形需要快速转换,难道你想要念上一大段才行。你若喜欢这样的,姐姐我给改个一个大段的,你要多长就有多长。” 落木赶紧摇头道:“如此甚好,不敢再劳烦粼姐姐改了。” 粼姐姐道:“那就这样?” “就这般挺好,挺好的!”落木摆弄了会手中的镜花水月,道:“口诀我已经知晓,就是还不知道如何才能易上他人之形?” 粼姐姐道:“这个简单,你先拿上镜花水月照上一照,将你要被易形之物的音容形态收入其中,待你要易形之时,对易形之物也照上一照,默念出口诀即可。” “易形之物?”落木眼光一亮道:“莫非镜花水月可以易形的不仅是人,还可以是个物件?” 粼姐姐道:“这个当然,不过其中自有规则,血肉之躯只可易形血肉之体,非血肉之物,只可易形非血肉之件。” 落木道:“晓得了。” “还有一点,你务必谨记。”粼姐姐接着道:“易形练息师,不可跨境。” “不可跨境易形?”落木道:“若是练息境的练气师易形虚空境练息师,会如何?” 粼姐姐轻摇小扇,淡淡道:“自然是爆体而亡。” 落木啊了一声,又听见粼姐姐道:“御息师除外,可跨一境。” 落木有松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粼姐姐闻言停住手中小扇问道:“小弟弟,莫非你是御息师?” 落木不敢瞒她,点了点头道:“是的。” 粼姐姐似乎也没感到特别意外,只是哦了一声,挥挥手道:“该教的都已经教过你了,镜花水月便借与你了。” 第17章 花篮 落木见粼姐姐无意多言,便拜谢过后转身离去。 当他转身之时,一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栏凳上一个精致的花篮。 花篮掉落在地,篮中的鲜花撒出了一地。 落木赶紧伏地收拾起来,收到一半,摸着那花篮,心生一念道:“粼姐姐,可否将此花篮送与我?” 粼姐姐诧道:“你一个男子,平日又不摆弄花朵,要花篮何用?” 落木将散落的花束尽皆收入花篮,起身道:“粼姐姐你不知道,这山下猴头们老是欺负我,每次出入这里,都要吃上他们一顿水果雨,这篮子我瞧着大小合适,正好可以顶在头上挡上一挡,好歹可以免过次次头上吃包。” 粼姐姐吃吃笑道:“小弟弟又要胡说,定是你经常偷酒惹怒了山下猴头,否则哪有水果雨下来。” 落木嘻嘻笑道:“那些猴头们终年酿酒,摆得山洞里都是窖藏,都快要装不下了,我不过一次取他一两坛,他们就这么招呼我,忒是小气。” “嗯,山下的猴头确实可恶。”听见落木狡辩的话语,粼姐姐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反倒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道:“小弟弟,你我甚是投缘,就冲那些猴头欺负你的份上,这花篮姐姐送你了,也算是个姐姐送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粼姐姐!”落木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花儿我也一并拎走了。” 粼姐姐奇道:“你要花儿何用?还能找猴头换酒喝?” 落木笑道:“这花儿不是给酿酒的猴头的,我送与猴十三去。” 粼姐姐更奇了,道:“你与猴十三又不对付,为何要送他花儿。” 落木道:“就是与他不对付,我才怕给他看过你留给他投影恼了,举他的棒子打我。我又打他不过,撒些花儿过去,就算消消他的火气,好歹也能护我逃命。” 粼姐姐咯咯笑道:“小弟弟好生调皮,猴十三又不是喜欢花的主,你撒他花儿,只怕他更恼了,不过啊,姐姐就喜欢你这性子,日后得空常来姐姐这里玩啊。” “好嘞!”落木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挽起花篮就要往外走。 粼姐姐见他要走,又朝他招了招手,道:“回来!” 落木一愣停住脚步道:“粼姐姐还有何事吩咐?” 粼姐姐道:“把篮子拎来。” 落木心里嘀咕一声,莫不是又反悔了,连个装花的篮子都舍不得送? 心里虽然嘀咕,还是老老实实拎着篮子走回到粼姐姐跟前。 粼姐姐在篮子上轻轻一挥衣袖,落木只觉得手心一凉,一道器息被手中篮子吸收了进去。 听见粼姐姐道:“好了,这篮子我已经禅让与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落木吃了一惊,道:“这篮子莫非也是一件宝器?” 粼姐姐道:“自然是的,姐姐送你的见面礼难道还能是个普通篮子,要让十三那猴头知道,还不把姐姐笑话死?” 落木赶紧又是一通拜谢,道:“小弟不知这花篮是粼姐姐自家用的宝器,张口就要,真是忒不识好歹了。早知是粼姐姐的随身宝器,怎么也不敢张这个口。” “若是你早知它是我的宝器,无论你如何赖皮问我要,姐姐也是不给的。”粼姐姐道:“就是看你无心,姐姐才肯随个性子送你了。你撞倒它,也是与它有缘,只管拿去就是。” 落木道:“谢过粼姐姐!下次有可心的宝器可别轻易放着在外头,弄不小心,下次我又撞翻了哪个,粼姐姐可莫要心疼被我赚了去。” 粼姐姐吃吃笑道:“还想赚姐姐的便宜,下次,你要敢故意撞翻姐姐的宝器,姐姐直接把你扔到猴头的水潭里去。” 落木连道几声不敢,辞了粼姐姐,收好镜花水月,挎着一篮子花朵,乐悠悠地沿着花径山路转回去。 路过入器阁,见猴十三依然趴在桌上瞌睡。便在他对面坐下,拍了拍桌子,大声叫道:“天亮了。” 猴十三自顾瞌睡,眼都不睁一下。 落木道:“故人有信,托我带来,你不想看上一看吗?” 猴十三闻言身躯一颤,抬起头来,道:“你见到粼白羽了?” 落木故作愕然道:“我见到的是一位天仙一般的粼姐姐,不知是否是你所说的粼白羽。” “天仙一般的粼姐姐?”猴十三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负手道:“也就能骗过你这般天真的小娃娃,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你能活着下山,就庆幸。” 落木闻言一下就跳了起来,道:“你既知她是个女魔头,还让我上山找她?猴十三,你个王八生的乌龟蛋,想害死我啊!” 猴十三也不动怒,道:“是你自己要作死。明知镜花水月在她手里,还要纠缠我指点你去寻她,这会儿反倒是怪我的不是了?” “好,好,猴十三你有种。”落木拿出镜花水月,边放出粼白羽的投影,边道:“有种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话,也对着她再说上一遍。” 猴十三看见镜花水月之中显出粼白羽的影子,顿时愣住。 只见投影中,粼白羽张牙舞爪道:“十三,你这个猴头,你一日不上山,我便一日镇在蟠花园,有本事你就躲在入器阁,永世不出头。” “还真是她!许久未见,还是这么嚣张!”猴十三暴跳起来,良久才镇定下来,哼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指着镜花水月中粼白羽的影子,叫道:“要我永生不出头,有本事你倒是走出蟠花园来试试?” 落木收起镜花水月,退开一边道:“反正口信我已带到,这话有胆你自己与粼姐姐当面说去。” 猴十三道:“你当我不敢吗,她要敢下来,我就” 落木道:“你就如何?再不中,你也不至于要打女人?” 猴十三呸了一声道:“这女魔头也算是女人?下次被她吃进肚子里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落木也呸了一声道:“我刚在上面差一点就被她吃了的时候,你之前也没提醒过我啊!” “不能啊,她难道猜不到你就是落木吗?”猴十三一脸狐疑地盯着落木道:“粼白羽还当真要吃你啊?” 落木没好气道:“可不是,我一提起你,她就气得要命,差点一口就把我吃了,还好我机灵,马上抬出水帘,才逃过一劫。” 猴十三耸耸肩道:“这就怪不得我了,我早提醒你不要说是我让你去借镜花水月的。” “别这么不要脸地甩锅。”落木道:“我只是提到你罢了,又没说是你让我去借的。” 猴十三道:“所以,你现在还活着不是?” 落木道:“十三,说说,你是怎么招惹了粼姐姐,连让我提你的胆子都没有?” “谁说我不敢的?”猴十三怒道:“小木木,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怕被她吃了,你大可在她面前不停地提起我,可不是我怕她,我是怕你没命回来。” 落木见猴十三气得够呛,便将篮子放到石桌上,道:“看在好歹你也算是帮我借到镜花水月的份上,我原谅你了。喏,这是粼姐姐送你的花儿,给你了。” 猴十三切了一声道:“别诓我,那女魔头还会送花?” 话虽如此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 第18章 多谢 猴十三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大变,他手指着落木道:“小木木,你好大的胆子,连粼白羽的东西你都敢顺下来,不怕被她生吞活剥了去吗?” 落木从未见过猴十三如此紧张,不由一怔,旋而笑道:“不过是些蟠花园里的花儿,猴十三,一提到粼姐姐你就不对劲,你平时的胆子都到哪去了?” “什么花儿?”猴十三指着石桌上的花篮子道:“我说的是这个篮子!” 落木不以为然道:“篮子又怎么了,不过是个装花的篮子,我准备下山时顶包用的。” “什么不过是个装花的篮子,这可是粼白羽的随身宝器。都说我是个闯祸的猴头的,我看你才是闯祸的小祖宗。”猴十三道:“你顺出篮子的时候,可有被粼白羽发现?若她还未察觉,赶紧悄悄送回去。要不然,你现在就赶紧带着篮子滚出水帘找你家大人处理这个篮子,不过,如此你以后莫要再进这里来找死了。” 说着,将篮子塞到落木手里,不由分说推着他往外走。 落木拗他不过,将篮中花儿倒出去,洒得猴十三满脸都是,拔腿往外跑:“十三,我先走了,花儿送你了。” 猴十三拨开满脸鲜花,指着落木逃去的背影,骂道:“谁要你的花,不嫌命长,你顺个花篮出来做什么用?” 落木远远道:“怎么没用,待会猴儿花果雨下来,拿来顶包正合适,顺带还能赚些果子回去。” 猴十三闻言怒火更甚:“你偷人家酒去,还不许猴儿们砸你些果子,那些猴儿们虽然恼了,但下手都有轻重,又砸不死你。你顺了粼白羽的宝器,那个女魔头可没这么好脾气,她发起火来,足够你死一百次一千次!” 落木远远道:“谁说是我顺的篮子,分明是是粼姐姐自己要送我的。” 猴十三闻言一愣,自言自语道:“粼白羽送的?不能,这可不像是粼白羽那女魔头的往日做派。” 冷静下来,略微沉默之后,猴十三又自言自语道:“细想想,也对,就小木木这点道行,没有粼白羽首肯,要想将那女魔头的随身宝器顺出来,也是没可能的。” 猴十三抬头望向山上蟠花园方向,脸色渐冷,道:“粼白羽,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惹我可以,但若敢要伤害到小木木,信不信我把你的蟠花园烧个干净。” 落木拎着篮子,心情十分畅快,嘴里哼着歌小曲,大摇大摆地下山去。 他把曲儿故意哼得响亮,还没转过弯角就听见猴声鼎沸。 他方转出弯角,就听见一个眼尖的猴儿嘶声尖叫道:“来了,来了,小贼来啦!大伙都准备好了,砸他!” 水潭上面山上的果树顿时一阵摇晃。 这会,落木不似往日被发现后一路狂奔,反而慢悠悠地逛过去。 树上猴儿,手里早准备上了果子,见落木不急着走到,反而急了。有几个沉不住性子的小猴,远远地就将果子扔过来。只是,气力不足,还打不到落木跟前。 落木捡起一个滚到跟前的果子,放到衣袖里擦了擦,一口咬到嘴里,美滋滋地边吃边走。气得猴儿们哇哇直叫。 “哇咔咔,小贼今日忒是嚣张!” “大伙别急着扔,别浪费了果子,待他走近来再砸,这次不把他砸成猪头,切不可放他过去。” “气煞死猴了,不行,待会等他过来,我得换个大的果子砸。” “不需换大的,大的容易躲过,换小的扔得远些,力道也更足,砸得更是生疼。” “有理,有理,另只手里多备些小果子,这回定要砸得他满头是包。” “来了,来了,砸他!” 落木吃掉手中果子,正好走近水潭,他抬头对着山上门夸张地打了个嗝,嘴里吐出核来。 山上果树,一阵水果如雨潇潇而下。 落木不慌不忙,将手中篮子往头顶一抛。 篮子浮在他头顶,瞬息变大,将他身子完全遮在下面。 噗通,噗通 只听见篮子里不停有果子砸落进去的声音。 落木吹着口哨,慢悠悠地转到水帘边上,抬头朝山上猴子叫道:“猴儿们,辛苦了!送哥哥我的果子够了,够了,多谢,多谢!” 说完,收下篮子,钻入水帘中不见。 山上猴头眼睁睁看见落木大摇大摆离去,收住手中果子,一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纷纷指着水帘后面,骂声滔滔不绝。 落木出了水帘,从篮子里挑出两个熟透的鲜果。随手将篮子收缩起来,放入袖子。 一路,边走边啃,心中好不惬意。 下了小青山,又逛悠着去了镇衙。 夜月萧叶、云小韵和方小燕也还都在,落木取出篮子,倒出一篮水果铺在桌上,招呼镇衙里的人一起过来吃。 方小燕吃的满脸都是,边吃边问道:“落木,你哪里买来这么多的果子,有好些果子,我都从未见过。” 落木拍拍她的脑袋道:“果子品类那么多,你哪能都见过,怎么样,好吃?” 方小燕连连点头道:“嗯,真是好吃。” 落木拿过一块毛巾,一边递给她,一边取出镜花水月,对着方小燕道:“吃慢点,还多着呢。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吃得满脸都是了,先擦擦脸再吃。” 方小燕照了照镜子,一边擦了把脸,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还真是吃得脸都花了,都怪这果子太好吃了。” 落木收起镜花水月道:“又不是只吃这一顿的,就没下顿的,以后还有得吃的。” 方小燕嘴里啃着果子,呜呜地嗯两声。 “见过老镇长了?”云小韵皱着眉头,斯斯文文地小口吃着果子,心思却全然不在品味果子的味道。 落木点了点头道:“见过了。” 云小韵道:“他允你出去?” 落木道:“自然是允了的。” 云小韵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可你自小都在月牙长大,除了上次着急忙慌地去追小曼,还从未出过镇子。月牙有几位叔叔阿姨在,平时也是他们护着,出了月牙,可就” 落木笑了笑道:“小燕都能孤身一人,寻到咱们月牙镇里来,我又有什么去不得的。老镇长都说行,自然是行的。” 方小燕咬着果子,连连点点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行的,行的,落木,你一定行的。我们村虽然偏僻了些,但你照着地图走,不难找的。小韵姐,你要是担心,让我陪落木一起去呗。” 云小韵敲了一下方小燕的脑袋道:“你老实给我待着,别添乱。” 方小燕咂了咂舌头,躲去一边。 第19章 卖苦力 夜月萧叶指着墙上地图道:“愚室村地处三国的偏远地带,虽然三国都公开对外宣称是自家领地,但三国为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国家纷争,又都未有派驻人员实质管辖。所以,它的真实现状,其实是由愚室村村民自行管辖的。这是一个名义上三都管,实际上三不管的地带。这种地方,其实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落木道:“萧夜,你能帮我弄到一个方便进入愚室村的夜月身份吗?” 夜月萧叶想了想道:“弄一个夜月方面的身份并不难,但夜月的身份在愚室村这种地方未必管用。” 落木道:“无妨,我们月牙镇与夜月刚闹过一场,而且林千亩还牵扯其中,用我自己的身份进入愚室村太过敏感,我只需要一个与愚室村方便民间往来的夜月身份,能在愚室村走动时不引人注意就好。” 夜月萧叶想了想道:“我外祖母萧家有走一条愚室村的暗线,我可以在萧家找个合适的人从中接应你一下,有萧家人的身份,你在愚室村里日常行动也方便些。” 落木道:“暗线?” 夜月萧叶颔首道:“愚室村这种三不管的贫寒之地,种不出粮食,也不是商贸流通之所,村民唯一赖以为生的生计就是生产曼陀莎离。” 云小韵颦眉道:“曼陀莎离?这不是大陆上的迷幻禁药吗?” 夜月萧叶道:“曼陀莎离是一种禁药,但药性并不十分强烈,除了迷幻之外,它还有特殊的药用价值。它虽然在大陆并不能公开售卖,但在黑市之中要想买到曼陀莎离并不难,各国对这桩黑色买卖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如此,这桩生意明里走不动,也只能走暗线。” 落木点头道:“有萧家的人接应,倒也能方便许多,他可以在何处,如何与我接头?” 夜月萧叶取出一块小巧的玉牌,递给落木道:“你到了愚室村之后,去找一家萧记的药材铺子。凭这块玉牌,你有什么需要,让他们给你安排,无有不遵。” 落木收过玉牌。 方小燕凑过来,拉着夜月萧叶的袖子道:“我知道萧记的,要不,你也给我一块,以后我在村里有事也能找萧记帮帮忙。” 夜月萧叶笑了笑道:“这又不是小孩的玩具,不小心落到别人手里,可就麻烦了。” 方小燕闻言,只好悻悻走开,继续埋头啃果子吃。 出了镇衙,落木又去了趟青衣铺子,找掌柜明老板聊聊那个失踪伙计的情况。 自从上次在落木家被击伤之后,这名伙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击不中,立刻退走,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的,这明显是训练有素的。 顺便买了两套衣裳,留在路上备用的,明老板十分殷勤地帮着落木试装,趁着试装的时候,落木取出镜花水月不露声色地照了照明老板的音容笑貌。 出了青衣铺子,又到镇上四处转了转,用镜花水月随手照了一些人和物,以备日后易形所用。 一切准备妥当,落木最后才去了春风酒楼。 一进门就看见金玉笑眯眯地坐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金玉的感染,落木也跟着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道:“金叔,借我匹马用。” “马?”金玉皱眉道:“小木,你这是要出镇子去吗?” 落木道:“是啊,这些日子呆得闷了,出镇子逛两天去。” 金玉指了指拴在旁边的一匹消瘦的白马道:“咯,正好有一匹闲着。” 落木走近马匹,着眼瞧了瞧,总觉得有些眼熟,便道:“金叔,这瞧着不似是你们春风酒楼的马啊,怎么看着和我卖给青衣铺子明老板家的那匹倒是有几分神似。” 金玉上去拍了拍马背道:“就你眼尖,正是明老板家的那匹。这几日,客栈里走货,自家的马都用出去了,还不够用,瞧着明老板那里有匹马闲着,就借过来用了。” “客栈自家的马都出去了?这马我可要用上好些日。”落木道:“前些日子,明老板家自家的马病死了,看我那匹从鬼门关带回来的马闲着无用,就死皮赖脸的问我买,我想着平日都在月牙镇,这马对我也没什么用处,就卖给他了。这马我从鬼门关带回来的时候,可是高头大马,现在怎么都廋成这样了,你们这些掌柜的也太黑心了,不带这么用苦力的。早知如此,我就不卖了。” 金玉笑眯眯道:“这可怪不得我,我从明掌柜那里借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廋成这样了。要不是自己马都用出去了,我哪会打明老板这么一匹廋马的主意。你要急用就牵走,若是不急,就等等,再消个七日半月的,客栈也该有自家的马儿回来了,我们自家的马壮,你要哪匹随你挑。” 落木汗然道:“我再不急,也耗不上七日半月的。” 金玉解下缰绳,交到落木手上道:“那这匹马,你就先牵走。放心,明老板那边有我交代着呢,他那边这些日不走货,否则以明老板那死抠的性子,哪肯借我。他要是哪日来要了,我自家的马回来了先给他顶用。再不济,我拿银子砸死他,看他还在不在我面前哭丧。” 落木哈哈一笑,牵过马道:“行,砸银子的事,金叔你拿手啊,这茬我就不管了。” 金玉双手拱在便便大腹上,两眼笑咪咪道:“有你金叔呢,放心牵去。外面莫要贪玩,早去早回,别让你江姨担心。” 落木应了一声,牵着马儿,眼看走到了院门口,却又转身牵马回转来。 “不对,不对,不对劲啊!”落木瞪着依旧笑容可掬的金玉道:“金叔,你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一句也不带多问的,可是早知道我要上哪去了?” 金玉道:“这个自然是知道的,你不是闷了,要出去玩遛些日子吗?” 落木笑容可掬笑咪咪地盯着金玉,一言不发。 金玉被落木盯得一悚,两人笑眯眯地对峙片刻,金玉终于摊开双手道:“好,这不芒琴那死瞎子昨日上我这里喝酒,提起了愚室村的事吗,我寻思着你这出门,该就是去那里了。” 这些日子,方小燕就住在竹林小筑之中,芒琴自然多少会知晓林千亩与愚室村之事,金玉与芒琴是酒肉之交,从芒琴口中知晓,再正常不过。想到这些,落木转开眼神,哦了一声,赫然道::“这趟确实是要去愚室村,此事金叔知道无妨,但万万不可让我江姨知道,不然,溜不出去不说,就是溜出去了,回来让她知晓,也是要被打断腿的。” 瞧你说的,你江姨哪舍得把你的狗腿打断,再生气,也顶多不过把你关进小黑屋罢了。虽然心里这么想,明里,金玉依旧笑容可掬道:“哪能呢,这事断不会让你江姨知道,金叔心里有数,有数。” 听金玉如此说话,落木才又牵着马儿走去,临到门口,又转回头重复叮嘱两句:“金叔,此事,万不可给江姨报信。” “就把心放进你的小肚子里去,你金叔是那种通风报信打小报告的人吗?”金玉笑语盈盈地朝他挥了挥手道:“放心去,就是你江姨严刑拷打,我也决不会说漏半字。” 落木眨了眨眼道:“当真?” 金玉缓缓点头,用一种十分沉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当真!” “行!有金叔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说完,一跃上了马背,一鞭抽下去,马儿一声嘶鸣,驮着落木冲上柳灞,一骑绝尘而去。 马背上,落木自言自语地腹诽道:“当真你个头。都被你知道了,再不跑快些,怕是就要被江姨逮着回去了。” 第20章 白马 眼看着落木的身影在柳灞上完全消失,金玉的笑容才缓缓收起。 他转身就上了客栈楼上的茶厅。 推开正对着柳灞的茶厅雅室,房间里,江琳正凭窗远望落木消失的背影,一丝失落和担忧涌上心头。 金玉叹气一声道:“琳姐,你既舍不得他出去,为何又要我特意送马给他?” 江琳转过身,依着窗口缓缓坐下,道:“孩子们都长大了。儿大不由娘啊,当初我们迁来这里,就是不想把他们养成温室里的花朵儿,只是越是养着越是舍不得放他们出去吹风雨淋。可是啊,将来风雨终究会来,躲不过的。夜月上次过来挑衅寻事之后,我反思了良久,静楼台说的没错,雄鹰不屑潜伏在草丛之下,他们不是一只只躲在我们羽翼下的小鸡崽。也许,他们并不需要我过多的庇护。既然他想要振翅高飞,我就助上他飞上一次。” 金玉点了点头,笑道:“你总算肯放开他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你方才会忍不住把他捉回去。都长大了,孩子们以后也不用我们过多操心了。” 江琳瞪了金玉一眼,恶狠狠道:“谁说不用操心了?我只是勉强说服自己放他出去试上这么一次,要是他这次搞砸了,以后还敢溜出月牙镇,我打断他的狗腿!” 金玉闻言笑容顿时僵住,良久才打了个哈哈道:“那是,那是。没那本事,还想出去翻天不成,不如打断了腿,放在家里养着安生。” 江琳缓下脸色,道:“我看你刚才瞒得甚是辛苦,就不知是否瞒过这小家伙了。” 金玉脸上露出一缕愁色道:“我瞒别人还行,只是打小就很难瞒过小木,你瞧看他刚才逃得飞快的模样,怕是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江琳咬牙切齿道:“这小兔崽子抖什么机灵,有本事就给我毫发无损地回来。” 金玉小心翼翼道:“小木身上已经融入了南八白牙,就算伤了恢复得也是极快的。” 江琳道:“要不是如此,这次我也不会轻易放他出去。” 金玉忽尔想起一事,问道:“我客栈明明还放着几匹好马,既要送马给小木,你为何不从选出一匹壮硕些的给他,却要让我将好马都藏去后院,放出一匹明老板的马儿给他,这明老板的廋马儿能比我家的马脚力还好不成?” 江琳摇了摇头道:“你家的马儿是镇上最好的了,明老板的马儿自然比不过的。” 金玉不解道:“那你这般做作,又是为何?” 江琳道:“并非你家的马儿不行,而是明老板这匹马才能带上小木找到一个他想要找的人。” 金玉恍然道:“难道你?” 江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正是!” 出了月牙镇,跑上一段,落木才徐徐放松缰绳,让马慢下步伐。 将马骑到偏僻处,取出镜花水月,将照入其中的人物一个一个翻出来,待看见明老板的影像,眼光一亮。心道,骑着明老板的马儿,再易上他的模样,整成一套可就都般配了。 落木对着心中默念:“易!” 念过之后,再照镜子,自己已经成了明老板的模样。 这镜花水月果然是个好宝贝,说变就变,可惜只是借的!落木一边暗自赞叹,又是一边暗自惋惜,恨不得将之占为己有。 易形停当,再次策马而行。 走了一段,就进入了一片戈壁沙滩,前行之路便不见什么车马行人了。 马至一段岔口,只见岔路下面有一处多出一块翠绿青草,青草丛中,隐约有水汽。 马儿见到青草,不由落木使唤,自己就从岔道小跑过去,踩过绿草,低头咕噜咕噜喝起水来。 这条岔道不在愚室村方向,落木本想拉住马儿,但随后一想,前方还不知道哪里有水,不如就让马儿喝过再行上路。 白马喝足了水,捎带将青草啃去一块。水足饭饱,马儿扬起头,水面上倒映出它的影子,此刻,它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 白马不待落木招呼,就朝着岔路一路小跑了下去。 眼看马儿离正路越跑越远,落木赶忙拉起缰绳,嘴里喝叱道:“错了!跑错了!” 白马丝毫不理会,也不管落木狂拉缰绳,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越跑越快。 这马怎么突然不听使唤,眼神也不对劲,难道是刚才吃喝过的水和草有问题。 落木正愁着如何控制住发癫的马儿,白马却自己渐渐放慢了脚步,在一处荆棘丛旁停住。 落木暗松了口气,正要拉转马头,荆棘丛中突然散发出一股噐息朝落木压迫了过来。 荆棘丛中传出一个声音喝道:“来者何人?” 落木正思量着如何回答,又听见荆棘丛中有人咦了一声,撤去散发出的噐息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这段时间休眠潜伏,不要出头的吗?”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陌生,落木心中暗自诧异,但转瞬就明白过来,这荆棘丛之人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对明老板说的。 他正想如何应对,只见一名蒙面男子分开荆棘走了出来。 落木赶忙跳下马来,嘴里含糊着应对道:“事发突然,只好急着赶来了。” 那男子脸色一惊道:“这事你并未参与进来,怎么也露形了?” 落木道:“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最近总觉得有人在盯暗哨。” “你觉得?”男子脸色阴沉下来道:“眼下的形势,你的店面被盯梢有何不妥?没被盯上才不正常,就仅凭你的感觉就跑出来,真是愚蠢至极,本来无事,你这么出来,反招惹怀疑。罢了,你既已经出来,就不要再回去了,你这个点算是废了。可惜了,布置这么久。” 落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好支吾着低头认错。 男子接着道:“这几日月牙镇里可有林千亩的消息?” 落木道:“他家妹子在竹林小筑里住下了,还未见有林千亩的影子。” 男子道:“林千亩的靴子穿在他妹子脚上,那双靴子里定有林千亩的踪迹。可惜,上次我太心急了,没把那双靴子弄到手。” 落木心道,原来是你!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明老板藏得倒是够深的,我居然平日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落木顺着男子的话道:“不消弄到靴子,绑了林千亩的妹子也是一样的,有他妹子在我们手里,就不信林千亩不露头。” 男子摇了摇头道:“要是在路上截住了还行,入了月牙镇,就难办了,你在月牙镇混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那里的水有多深?” 落木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下手?” “月牙镇的事,不用我们下手。你我是探子,轻易不可露形,有确切消息,递出去,上面自然会派人来处理。”男子道:“以后若有林千亩的消息,盯住就好,切莫再犯我的错。” 落木点头道:“宫大人教训的事,以后切切不敢大意!” 男子抬头看了落木一眼道:“眼下,你在月牙镇也藏不下去了,安全起见,你这就撤回夜月,后面的屁股,我替你擦。” 落木拱手道:“遵命!” 男子对他招了招手道:“你且随我来,我有一封密信托你带回锦衣城复命。” 落木应了一声,跟着男子走进荆棘丛。 第21章 尖叫 只见荆棘丛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搭着一个低矮的帐篷。 男子钻进帐篷里取出一封信笺,交到落木手里。 落木才接过,男子突然往后一跃而退。落木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反应,突觉得手心一凉,手中信笺突然炸裂开来。 炸开的信笺,里激射出一片水箭。 饶是落木退得再快,依旧被七八支凌乱的小水箭穿体而过。 炸裂的水箭落到沙地上,立刻化成一片迷雾,将附近笼罩其中。 良久,迷雾中的落木强忍不住的一声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居然这样都没死?”男子的声音在迷雾中带着些许诧异:“你是谁?” 落木笑了笑道:“我是青衣铺子的明老板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你不是!”男子道:“青衣铺子的明老板根本不知道我姓宫,他也从不会用宫大人的称谓称呼我,而且青衣铺子的明老板并不姓明,那只是他潜伏时候的假名假姓。” “靠!”落木挠头道:“还以为能糊弄着骗过你的,没想到才聊了几句,漏洞就这么多。” “你伪装谁不成,偏要伪装成一个潜伏的密探。”男子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探子是最难易形的角色吗?” “受教了!”落木冷冷道:“那么,请问,你又是谁?” “你既然知道我姓宫,就应该知道我是宫家人。至于我是宫家何人,对你而言还重要吗?”男子道:“惹上宫家,在夜月,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在夜月呢,总该留条活路。”落木笑了笑道:“这里是现在是五公子的地盘,现在也算是月牙镇的地盘了,宫家的爪子还伸不到这里。” “如此说来,若我所猜不错,你应该是月牙镇的人。”男子道:“五公子的地盘是夜月之地,月牙镇是五公子领地,不管这里是月牙镇的地盘还是五公子的领地,也都是夜月之地。” 落木冷笑一声道:“若是,你身为宫家子弟,为何要在这里躲躲藏藏?什么时候,宫家子弟在夜月也见不得人了?” 男子略微一愣道:“躲藏是我们密探的家常便饭,必要时,就是在锦衣城,该避得避,该躲照样得躲,这与宫家子弟的身份无关。” 落木摇了摇头道:“在我看来,你藏身此处,只与一点有关。” 男子漠然不语。 落木接着道:“在月牙镇之地,管你何人,何等身份,只要意图对月牙镇不轨,你只能象狗一样趴着,像地鼠一样躲在地洞里,不见天日。” 男子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道:“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落木冷笑一声道:“不,我是怕你死得太快!” 说着,一挥手,斩铁脱袖而出。 落木随手一抓,一道火光从斩铁闪出,一片火云顷刻在空中形成。 雾气迅速在火气的燎烧中消散,露出男子和落木的身影。 男子脸色微变,脑海中立时想到一人,他指着落木道:“你,你是落木!” 落木道:“既知是我,还不束手就擒!” 男子收敛脸色,一剑在手,道:“区区小儿也敢如此嚣张,在月牙镇中,我还忌惮几分,此处,只你一人,能奈我何?” 落木淡淡一笑,道:“你怎知只有我一人?” 他的话音还未落,火光下身影突然一晃,黑衣少女破影而出。 黑衣少女也不说话,手中黝黑的夜蔷薇,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出。 男子上次在落木家中吃过一次黑衣少女的亏,此时乍见黑衣少女出现,心中暗自戒备,见她出剑,立刻将剑器雾息散发出来,雾气瞬息将他身影护住其中。 可惜,黑衣少女这一剑并没有直接刺向他,而是刺入到了地面黑影之中。 夜蔷薇的剑身,融化在黑影之中,地面黑影迅速放大,将附近覆盖其中。 雾气之中,突然听见男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随后裹着雾气,一跃凌空而起。 落木手中斩铁往下一压,火云跟着往下一沉。 火焰下掠,裹着男子的雾气一触即刻蒸发,没了雾气,男子的身影马上暴露无遗。 男子抬头看见火焰压顶,只得又落回地面。 他双脚才落地,地面黑影中钻出黑色的蔷薇藤蔓影子,将他双脚迅速缠住,蔷薇带刺,刺头扎入裤腿,男子又是一阵刺痛。 男子耐不住疼,怪叫一声,手中之剑,绕身一圈,猛斩蔷薇藤蔓。斩过之后,藤蔓落地,他无心再战,乍见左方火光与影子露出空绽,立刻蹿跳起来,往左前方狂奔过去。 待他冲到空绽之处,心中正暗喜,突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个篮子迎头一把梭过来,正好把他兜了进去。 篮子顺势往前飞去,直到落木身旁才缓缓落下。 见篮子落稳,落木低头一看,只见男子身在篮子之中,被篮子自动隔离在一个小空间中。在其中,任由他再如何蹦跳飞跃,始终都出不了篮框的限制。 落木见状大喜,朝黑衣少女道:“难怪十三那个猴头见不得这花篮,粼姐姐送的还真是个好宝贝,不仅装得了花果,大个活人也照样装得下去。我不过试一把,还真就能把这厮弄进去,这可省得我们许多功夫。” 黑衣少女靠上前来,也朝花篮中瞧了瞧,只见男子在花篮之中,急得满头大汗,又蹦又跳,却怎么也无法脱身出来。 眼见男子已被困住,她也不多话,手中一抓,夜蔷薇重回剑身,地面的影子聚拢回来,她的身子在黑影中消失了下去。 对黑衣少女的消失,落木已经习以为常。 他低头朝篮中道:“喂,宫家的,你就别白费劲了,你已经困在我的宝器之中,器息全无用处,再挣扎也是空废力气。” 男子闻言,停了下来,抬头望向篮子上面的落木,道:“落木,你暗算于我,好生无耻,有本事,放我出来再战。” “我的火息正好克制你的雾息,不要说你我同境,就是再跨一境,再战你也必败无疑!”落木道:“况且,是你自己跳进我篮子的,这叫自投花篮,自投我花篮之中,是你自己眼光太好,怎好反诬我暗算?嗯,嗯,作为投进我花篮的第一人,我觉得,你应该倍感荣幸啊。” 男子呸了一声,不再蹦跶,他沉默了会,渐渐冷静下来:“夜月与月牙镇的关系,现在虽然十分微妙,但也还不至于彼此撕破脸。落木,我虽潜伏入月牙镇,但并未对月牙镇有所不轨。我的目标也不是你,你我本没必要彼此相争相杀。” 落木哦了一声道:“似乎有点道理,难道你的目标是林千亩?” 男子坦然点了点头道:“是的。这点告诉你也无妨,林千亩虽然参与了夜月与月牙镇的那一战,但据我所知,他并非你们月牙镇本地人。你没有足够的理由必须袒护于他,况且你也护不住他,他必须死!” “我没有足够的理由护他,那么,你们有什么理由必须要杀了他?落木道:“因为宫城之死与他有关?” 男子道:“宫城是宫家之人,他得罪的若只是宫家,或许还有条活路,但宫后娘娘不仅仅是宫家人,她也是夜月的皇后娘娘,他得罪了宫后娘娘,那就必须死!” 落木道:“如此说来,我就没有理由相信你潜入月牙没有不轨的意图了,杀死宫城,我也算是帮凶。你们会对付林千亩,没理由会放过我。” 男子急道:“你和林千亩是两回事” “毋庸多言!”落木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林千亩的事,我们月牙镇管定了。或许,你应该庆幸你们还没找到林千亩,否则,此刻,你就该为他陪葬了。” 说完,落木不再听男子掰扯,伸手一提,将花篮缩小,放回衣袖之中。 收拾停当,他召过白马,将马头牵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不知何时,马儿原本变得通红的双瞳,已经完全消退了去。 落木怔怔地呆了会,想到些什么,自言自语道:“罢了,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江姨的魔爪啊!” 他取出地图,再次确认了下路途,骑着马儿朝愚室村而去。 第22章 住店 日暮斜阳,一脸风尘的落木骑着马儿缓缓迈进了愚室村。 愚室村虽然只是一个村落,可要论占地范围与人口之数,却丝毫不亚于一镇之地。 从村口进去,满眼所见,是一片一片的曼陀莎琳,曼陀莎琳的花朵十分娇艳,花儿的芳香,飘散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走在路上,仿佛置身花海之中。 田野之中,不时能看见花农在其中耕作,这些花农衣裳破旧,一件衣裳之上到处都是补丁,这和娇艳的花朵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里已经脱离了隔壁沙滩,花海的尽头连接着一片连绵的山脉,村民的房子大多依山傍水,建造在山脚下,那里是愚室村人聚集的中心。 街道坊市,穿插在这些民宅之中。 萧记药材铺子在当地小有名气,就开在这片坊市之中。 落木下了马,沿途一路问过去,很快就找到了萧记的药材铺子。 落木并没有直接找进萧记,而是先去萧记对面的客栈里落脚。 愚室村是一个以曼陀莎琳为产业的村落,曼陀莎琳的劳作生产需要大量花农,本地的村民大多依靠曼陀莎琳的劳作为生,所以这里的村民也大多是花农。 除去本地村民,这里外来的人流却并不多。 落木眼前的这家客栈牌头上挂着‘往来客栈’的四字牌匾,看着门面不小,可入住的却稀稀落落,并没有多少人。 掌柜见有人进来,懒洋洋地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问道:“住店?” 落木点了点头道:“住店。” 掌柜看了落木一眼道:“老板瞧着眼生,是初趟子来村里做生意的?” “初来乍到,落些营生。”落木道:“掌柜好尖的眼神,店里人来人往,一眼就瞧出来了。” 掌柜冷冷道:“不是我眼神好,村里就我这么一家客栈,愚室村一年来这里住店的外乡人总共也没多少人,常来的我都认识了。” “原来如此。”落木道:“我虽常与萧记药铺有些往来,之前却从未来过这里。” 掌柜斜眼看他道:“你是萧记的新人?” 落木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在锦衣城与萧记有些生意,之前的曼陀莎琳都是用他们家的,日后采购还要加大,这次过来是要在实地考察考察他们的药材产地。” 掌柜哦了一声,对落木做何生意的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指了指挂身后墙上的房牌道:“我这客栈的房子分甲乙丙三等,老板想要哪一等的房子?” 落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客栈房牌依照甲乙丙丁四个层级依次挂在上面,其中甲等空缺最多,乙等零星空出两个,丙等只空出一个,至于丁等则完全挂满。 空了牌位的是一间被入住了的房间,还挂着的是空着的房间。落木指着墙上,皱眉道:“掌柜的,你这房牌明明挂了甲乙丙丁四等,为何只有你说的甲乙丙三等有人住,莫非是要欺我外乡新客?” 掌柜的闻言冷哼了一声道:“瞧你眼生,我才好意照顾你,叫你莫要了丁等的牌子,你倒是反不识好歹了。” 落木迟疑了下道:“冒昧了,这丁等房号,可是有什么蹊跷?” 掌柜道:“也就是便宜,一日只需十两银子。” 落木脸色微变道:“一日十两,这还是便宜的?要按丁等,锦衣城的春风酒楼都没你这小客栈贵的。” “十两在愚室村的商户之间也能算是钱吗?这位老板莫要小看了我们愚室村,在这里,春风酒楼可比不上我往来客栈。想在愚室村做生意,小打小闹的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掌柜眼都不眨一下,不屑道:“往来客栈的熟客从没人会过问丁类的房间。” 落木道:“来的竟都是这般有钱的主。” 掌柜道:“有钱没钱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熟客敢住丁等。” 落木道:“不敢?” 掌柜道:“不敢!” 落木道:“若不是钱的缘故,为何不敢?” 掌柜道:“因为住过丁等房的客人,全都死了。” “死了?”落木脸色又是一变:“甲乙丙等的客人又如何?” “凡住在甲等的客人,一切无忧。住乙等的客人,其余安好,只是偶有钱财被偷。住丙等的客人,其余与乙等客人一般,只是有时夜里出门,运气不好时遇上村里痞子,挨上几顿揍,幸好,都是皮肉伤,还犯不上人命的。”掌柜的接着幽幽道:“至于丁等客人,就没有丙等客人幸运了,还没赶得上出村口,往往就已经落得个人财两失了。” 听掌柜的说到这里,落木心中顿时明白了,开黑店你就直说,还分出个什么甲乙丙丁等。 “明白了!”落木一拱手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多谢掌柜提醒,这丁等房是万万住不得的了。掌柜的,不知这甲乙丙等又是个什么价?” 听落木这么说,掌柜的脸色顿时好了起来,他笑眯眯道:“老板是个明白人,那我就不多说了。这个服务不同,价格自然要略贵上一些。丙等房间百两,乙等房间二百两,甲等嘛五百两即可!” 落木故作难色,叹气一声道:“初来愚室村,不懂这里的行情,身上带的银子怕住不上几日的了。” 掌柜道:“老板莫要发愁,这个甲乙丙等的价格和丁等是不同类的,丁等是一日一价,甲乙丙等是五日作价,其实还是十分优惠的。” 落木道:“如此,甲乙丙等我只需出一份,便可住上五日?” 掌柜点头道:“正是!不知老板中意的哪一等的房间?” 落木想了想道:“让掌柜的见笑了,某这次带的少,且先住个乙等。” 掌柜的点头道:“好滴,好滴!一回生两回熟,老板初来我们愚室村,情况还不熟悉。待你在这里待熟了,就知道甲等房间绝对是物有所值的。下次有备而来,一定要带足银两,订上个甲等的房间住住,享受享受我们这里的甲等服务。” 落木含糊两声,道:“下次一定,一定!” 见落木下了订,掌柜送上房牌之后,又露出一脸狐狸的笑容道:“老板住的是乙等,愚室村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治安不好,少不得会被偷上几回,老板若要损失的少,每日在桌上放上十两,小贼出操,有了着落,也就不再惦记别的了。” 落木连连颔首道:“有数,有数了!多谢掌柜提点!” 掌柜笑容满面道:“老板已经是本店的客人,照顾着点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拿着房牌进了房间,落木将房间各处巡察了一遍,见无异样,便取出林千亩的那双靴子,对着自己的靴子易过形状,换过穿上。临出门时,依掌柜所言,在桌子上放上十两银子。 第23章 萧记 落木经过大堂,掌柜顾自瞌睡,也不理他。 出了往来客栈,落木直接去了对面不远的萧记药材铺。 萧记挂着药材铺的名号,进到里面,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曼陀莎琳的药物作坊,里面的伙计不少,忙忙碌碌,有的在收购,有的在制药,有的在包装,一条曼陀莎琳的制作生产线俨然有序。 落木进到铺子里面,前堂里的伙计们各自忙着,也没人理他。 他暗自观察了一下,见一人倒负双手,游走在各人中间,时不时说上几句,料他便是此间老板,便朝那人走去。 还未走近,那人便有所觉察,抬头望了落木一眼。 走到近处,落木朝他拱了拱手,暗地里传声道:“在下明盛,五公子让我代他向你问声好?” 那人不做声色,眼神静如池水,默默地看他。 落木取出夜月萧叶给他的玉牌,放到手上。 那人低头细细看看了看玉牌,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一把拽住落木的手道:“原来是明兄啊,你怎么来了。多时未见,都快要认不出来了。来,来,来,这里干活的人多,忙乱的很,我们到后堂叙话。” 说着,拖了落木就往后堂走。 到后堂坐定,那人拱手道:“在下萧三登,是此处掌柜。明兄持五公子令牌,但凡有事尽管吩咐。” 落木也拱手道:“萧老板客气了,我初到愚室村公干,还不熟悉这里的人情地理,以后恐怕是要多有叨扰了。” “不碍的,萧家是五公子娘舅家,都是自家人。”萧三登道:“明兄初到此地,可以有地方落脚,若不嫌弃,我这里倒也方便安排。” “谢了,暂不麻烦了。”落木道:“我刚在你对面的往来客栈落了脚。” “往来客栈?”萧三登眉头微皱道:“这个客栈明里做客栈的生意,暗地就是个找外乡人收保护费的场所。我这铺子平日里对他们也有打点,不如我去和他们客栈掌柜打个招呼,接你过来住?” 落木道:“这倒不必了,无非花点钱,我已与客栈老板说过,与萧记只是有采购上生意往来,再去打点反而多出嫌疑与事端。” “也好,愚室村地处三国夹缝之中,三国都未有势力介入管辖,这里是本地势力当道,外乡人初到此地,住在往来客栈,只要交了钱,也就等于交了保护费,也可以省去许多不要的麻烦。” 落木道:“愚室村如此混乱?” “比起早些年来,已经算太平许多了。”萧三登道:“早些年,愚室村有三股势力,分别盘踞在愚室村的上村、中村和下村,为了控制曼陀莎琳,三方势力为争夺地盘纷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五年前,有位外来游方入村传教,在后山上建立庙堂,吸收了上村、中村和下村的许多平民信教,此后,三股势力之中的上村势力白虎帮,率众入教,全帮信奉教会,至此之后,势力越来越壮大,如今白虎帮已经一家独大,控制了各个对外堂口。中村的风火帮和下村的中天帮虽然还苟延残喘地存在,但也几乎是名存实亡了。你现在入住的往来客栈就是白虎帮对外的一个堂口。” 又说到往来客栈,萧三登不无忧虑地问道:“不知明兄住的是哪类房?” 落木道:“我挑了个中间的乙类房,先看看情形再说。” 萧三登接着道:“往来客栈道乙类房是留给风火帮活命的场口。” 落木道:“这话怎么说?” 萧三登道:“乙类房的贼偷都是风火帮的人,他们的曼陀莎琳地盘已经被白虎帮大数抢去了,在愚室村中能赖以为生的只有做贼。” 落木道:“往来客栈可是白虎帮的堂口,他们会任由风火帮的人在自己堂口偷窃?” “自然是有好处的,风火帮在往来客栈只许偷窃甲等以下客房,而且偷窃所得的八成要分给白虎帮。”萧三登道:“自从白虎帮全帮入教之后,风火帮就日渐势微了,干此行当,与白虎帮狼狈为奸,也是迫于生计,否则,他们在愚室村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落木道:“如此说来,游方来处传教之后,愚室村中的势力格局就发生了变化,我倒是好奇,他传教的是个什么教会,竟能有如此能力。” 萧三登道:“说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教,名叫寍愿教,出了愚室村就无人知晓了。” 落木道:“这么一个几乎无名的小教,如何吸引了这么一个混乱之地的平民纷纷信教?” 萧三登道:“这个说来,和寍愿教供奉的神明有关。” 落木道:“寍愿教所供是何方神明?” “这个神明别处也未曾听闻过,寍愿教尊称之为寍神。”萧三登道:“寍愿教对外宣称,供奉寍神,可得平安。开始也鲜有人信,可后来有些走投无路之人,上山祭拜,也多有灵验。像愚室村这种荒乱之地,平民百姓最担心的就是平安。风火帮和中天帮当初差点被白虎帮赶尽杀绝,也是在最后火并之中,带出残兵败卒杀出血路逃上后山,许下心愿,从此入教,信奉寍神,才得寍神庇佑,就此逃过死劫。以后祭拜的人救越来越多,这个后山庙堂的香火也就变得越来越旺,这几年下来,当初的小庙已经被翻建三次,庙堂也扩出了五倍之多。” 落木道:“史上最强大的练息师也只达到半神之境,泗野之战,中土大陆之上的两位人类半神已经捐躯,其他半神之中,东疆之主重伤之后已经沉睡,妖族共主堕境之后,销声匿迹。此处荒蛮之地,哪来的神?” 萧三登闻言,脸色煞变,赶紧朝落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愚室村几乎全民信奉寍神,此等话,切勿在村中宣扬,在愚室村,此乃忌言,弄不好可是要招来杀生之祸的。” 落木放低声音道:“也是,入乡随俗,是我一时唐突了,我此来也不是来招惹是非的。” 萧三登点头道:“如此甚好!在愚室村里,各有利益,各有所求,光顾好自身,莫招惹其它,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那是,那是。”落木道:“萧老板在愚室村经营多年,可有听说一位名叫林千亩的少年人?” “林千亩?”萧三登道:“明兄认得他?” 落木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我这趟就是来寻他的。听萧老板口气,可是也认得他?” “怎不认得。”萧三登道:“愚室村里,就没人不认得。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游方之子。那游方一年前得了重病去世,之后的庙堂庙祭都是由他主持的。庙主兼着庙祝的特殊身份,不过,除了庙祭之时,他极少出现。还未到庙祭之日,明兄要是寻他,只能去后山庙堂拜会,看看是否有机缘一见。” 落木心道,此处偏远,消息闭塞,看来萧三登并不知道林千亩外出去过月牙之事。 他也不说破,接着问道:“不知拜会寍愿教的庙堂,可有什么讲究?” 萧三登道:“这倒没什么讲究,庙堂平时大开方便之门,无论何人都可上山祈福。” 落木道:“我是外乡人,也不碍的吗?” “不碍的,寍愿教传教,外乡人利于往外传播,反更受庙堂欢迎。”萧三登道:“只是此地来的外乡人并不多,比较容易惹人注目,所以,明兄在外行动,还需小心些,免得落入白虎帮耳目,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落木点头称是,问过萧三登去庙堂的路,就辞过萧三登往后山庙堂而去。 第24章 知客阿六 走到愚室村山脚,上山下山的人流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比起街市都更为热闹。 其实也不用问路,跟着人流而上,就见到半山腰上一座辉宏的庙宇,庙前有一处人流涌动。 落木凑上前去,原来是一位庙堂知客的青年男子设铺卖香,整个庙堂卖香火的只此一处,所以都聚到此处。 买过香者,个个持有香在手,凭香进入庙门。 入乡随俗,落木也跟着排队买香。 好不容易排到,知客铺上香火已经卖完,余下人群一哄而散。 落木落得无趣,正要走开,却听见青年知客在身后叫住他:“这位香客且请留步!” 落木回转过来,只见知客施礼道:“香客可是外乡人?” 落木暗暗取出镜花水月,对知客也还了一礼道:“正是,初到这里,得乡人指点,欲求身家平安,特来上山拜拜寍神。” 知客道:“即是外乡人,头次来访,无需香火,亦可入庙。” 落木一脸谦和道:“手中无香,只怕显得心有不诚,亵渎了神明。” 知客微微一笑道:“心诚则灵,若有心香一瓣,足矣。” “受教!”落木微微一拜道:“善!” “善!”知客还了一礼,做了手势道:“请!” 落木不再客套,悄悄收起镜花水月,跨步进入庙宇。 庙宇之中,正殿上香火鼎盛,全场肃穆。 手持香者,恭恭敬敬地依次上香。 落木手中无香,跟在正殿队伍最后。 进到跟前,香炉之前,供着一尊镀金神像,神像之前,安放着一块三角的碑石,香火之气绕着碑石袅绕。 神像十分眼生,但只看它一眼,心中莫名生出敬畏之意。 旁边那块碑石看着似有相识之感,好像哪里曾经见过,却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他学着前面之人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顿首跪拜了一番,才跟着人流出了正殿。 出了正殿,人流各自散去, 落木找到一块立在一旁的一块山路指示牌,粗略看了一下,发现寍愿教的建造已经几乎占据了整个前山。 从地图上看,庙宇正门,俨然成了寍愿教的山门。 令落木觉得好奇的是,白虎帮的总坛居然也设置在了前山之中。而且从牌位上看,白虎帮主白象天俨然成了寍愿教的神坛护法, 如此,白虎帮自然成了此处寍愿教的护法帮会。 在愚室村本地村民之中几乎人人信奉寍愿教,又有村中地霸白虎帮护法,也难怪成此气候。 这前山除了庙中人员住宿的院子和白虎帮的总坛有人把守,不让外人随意进出外,其余各地并不对外人限制。 落木穿着林千亩的靴子在山上四处游荡了一遍,靴子并无任何反应。他心中暗忖,这前山是寍愿教所在,也就是林千亩日常生活作息的地方,林千亩若是藏身在这前山之中,不在庙祝院子里面就该是在白虎帮总坛。 眼看天色渐晚,也没找到些林千亩的蛛丝马迹,落木便起身下山。 回到往来客栈,放在桌上十两银子已经不知去向。落木再查看了下其余各处,并没有翻动痕迹,这明偷的贼倒是守信,只取银两,不关心其它。 查看过房间,到客栈楼下粗粗了吃过一顿量小价高的晚饭,夜色开始降临。 愚室村在夜幕下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夜市此时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落木出门又一次去了萧记,请萧三登帮忙,找出一个不起眼的伙计用镜花水月悄悄摄取音容,易形而出。 绕过喧嚣的夜市,找个偏僻处,在镜花水月之中,找出知客的音容,再次易形,变成知客模样,径直上了前山。 庙堂大门的值守见他知客模样,也不细辨,由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一路朝庙堂后院绕过去,刚走到半路,只见一名穿着庙服的汉子急匆匆迎面过来,见到他,急忙叫了他一声道:“阿六,怎么如此磨蹭,庙主都等你多时了,叫我来催你一催,你快些送过去,莫让庙主久等了。” 还没等落木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与他擦身而过,拍了拍他肩膀,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道:“庙主叫我过来催你,话已经带到,你自己上去,我就不上去了。” 落木应付着哦了两声。 正边走边琢磨着那人话里的意思,突听见一旁岔道有人窸窸窣窣地拖着个沉重的步子从树阴下走出来。 落木瞅了那人一眼,顿时一愣。 那人背着个黑色的大袋子出来,也听见落木的脚步声,转眼看过来,也几乎同时愣住,因为他看见了对方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落木心中也暗暗惊呼,好巧不巧,怎么撞上了知客阿六这个原主。 不等阿六完全反应过来,落木脚下的影子悄无声音地延伸到他的脚下,阿六被影子束缚,动弹不得,他正要惊呼出声来,头顶上忽地落下一个篮子,将他连人带背着的袋子一起装了进去。 落木收过篮子,心神略定,找到一个偏僻处,打开篮子,将知客背上的黑袋子抖落出来。 黑灯瞎火的也不细看袋里装了什么,背到身上朝着庙主的后院走去。 庙堂后院的守卫见他模样,也不查问,就放他进去。 进了后院,正愁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见一处大房里亮着灯,一人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落木进院,立刻远远地朝他招了招手。 那人在门口,面容正好被门影子遮住,落木落在下面,也看不太清楚。 落木略犹豫了下,还是朝那人方向走了过去。 待走到近处,才看清那人,落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人见落木停下不动,顿时急了,走上前来,一把拖着落木就往房间里走。 进了房间,那人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面灯火亮堂,那人的容貌看着也就变得清晰了。 居然是林千亩!这怎么可能?原以为找他要费上不少劲,没想到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林千亩并没有觉察到落木的异常,一边帮着落木从肩头放下黑布袋,一边埋怨道:“阿六,早与你说好了的,今日早些送来,除了值岗的,其余的人我打发出去了,天黑叫你立马送进来,你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落木支吾两声道:“今日袋子有些沉重,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罢了,罢了。”放下黑布袋,林千亩有些不耐烦地将落木推出房间,临关门前,朝落木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记得明日早些送袋过来。” 不等落木应声,就关上门去,不再理会他。 第25章 美女蛇 早听萧三登说过,林千亩接替他父亲做了这庙堂的庙祝,没想到这里庙主也是他。现在想想其实也对,他父亲建立此处庙堂,去世之后由他接替庙主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自己听萧三登说起的林千亩的时候,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好不容易找到林千亩,落木怎么肯就此回去。 从林千亩刚才的反应上看,林千亩是完全没有认出自己。细想一下,也难怪,自己现在易形成了阿六模样,林千亩自然认不出来。 正犹豫是否要变回原形,听见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好奇地凑近门缝朝里面看过去。 只见房间里面林千亩迫不及待地将麻袋树立起来,手忙脚乱地解开麻袋,将袋口剥落开来,里面露出一位乌黑长发的少女,少女的长发遮住大半个脸,依稀看见她脸色苍白,面容带着几分憔悴。 林千亩分开遮住少女遮脸的长发,露出她完整的面容。少女的嘴被布条塞住,说不出话来,她虽然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宛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 “白虎帮做事真是越来越不仔细了,年纪小了些不说,连药都不下了,还这么清醒着的。”林千亩捏住少女下巴,细细看了看这少女的脸蛋,嘴里呢喃道:“还好眼光没变差,瞧着还有几分姿色。” 说着,又是伸手稀里哗啦地将麻袋往下剥,将少女整个从麻袋里抱出来。 那少女手脚都被绑着,她即不挣扎也不吭声,睁着一双明亮的的大眼睛,默默看着林千亩,任由她将自己抱到床上。 林千亩坐到床沿,解开少女脚上的绑绳。 再要伸手去解开少女的手上绳,想了想,手又缩了回去,低声道:“瞧着你倒是挺乖巧的,可你还是醒着的,要闹腾起来,也是麻烦。脚上解了,手就不用解了。一会乖乖的,要是弄出太大动静,让外面的人发现你在这里,小爷一刀杀了你,到时候别怪我手狠,你听明白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 林千亩见少女不敢反抗,才放心伸手又去解少女的领扣。 落木看着眉头暗皱,心道,林千亩这家伙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是在做什么好事。 正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而入,看见剥落的麻袋里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一条碧绿的小青蛇从袋里悄无声息地游出来,飞速游到林千亩的脚跟,张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林千亩正解开少女胸口的衣扣,突然感觉脚跟传来一阵如针扎了一下的疼痛,本来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山上蚊虫咬了一下,可解着口子的手指瞬息变得麻木起来,心中一惊,他转头往脚下看去,只见一条小青蛇,正昂头冷冷地盯着他。 居然被蛇咬了!林千亩乍见小青蛇,吃了一惊,却并不觉得害怕。 庙宇建在山林之中,有蛇爬进来,也是偶有的事,庙宇的房间里平时就备着蛇药,他松开解衣扣的手,想抬脚要驱赶小青蛇,去取蛇药吞服,却发现双脚已经麻痹,根本动不了分毫。 小青蛇的身子微微扭动,身子直立起来,变成一位翠绿衣衫的婀娜女子,女子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千亩,伸出如玉一般的手指,挑起林千亩的下巴,微微一笑,柔声细语道:“林千亩?” 林千亩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想要点点头,又发现自己连头都动不了,只好眨了眨眼睛。 “我猜,你是!因为我见过你。”青翠女子看着林千亩诧异的眼神,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在月牙镇衙庭,那时你就坐在五公子身旁,我也是。” 林千亩不能动弹,想喊又叫不出声来,心中惶急,白虎帮那些个混蛋,装袋没迷晕袋里女子也就罢了,还混了条蛇进来,这混进来的女人是谁? “哦,哦,我在月牙镇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昏迷之中,所以不算见过我。”青翠女子道:“所以,你应该并不认得我。” 林千亩心中道,你究竟是谁? 青翠女子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道:“我叫竹叶青!” 说着一扬手,袖口之中一条翠绿的细鳞蛇鞭一击贯穿林千亩的眉心。 蛇鞭一闪而没,闪电一般缩回袖口。 落木大吃一惊,猛一用力,推开房门。 竹叶青见门被推开,也不管来者是谁,纵身一跃,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落木冲到窗户,只见竹叶青跳到草丛,一扭身,化做一条小青蛇,钻入灌木中不见。 竹叶青,又是这条恶毒的美女蛇! 落木不去管她,转身去瞧林千亩。 只见林千亩眉心一点血迹已经变黑,落木伸手去按他的噐脉,已经息气全无。 才见到林千亩,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死了。 落木正暗自后悔没有及早推开房门,搭在林千亩噐脉上的手指感觉到细微的缩动。 他低头细看,只见林千亩的身上的皮肤全都在慢慢萎缩,过了一会儿,脸型和身形都随着肌肤收缩,发生了变化。 此时再看,眼前的已经不是林千亩,而是一个体型和林千亩相似的少年。 难怪我总觉得林千亩看着有些别扭,性情也与之前不同,原来这只是个被人易形了的林千亩。 若是林千亩本人,也不至于就这么容易就着了竹叶青的道,看着眼前的情形落木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如此一来,又没了林千亩的线索。 落木竖耳细听了听外面,并没传出什么动静,看来刚才竹叶青逃去并没有惊动到外人。 他走到窗边,合上窗户。 这里看来是不能久待了,房间的尸体已经变得僵硬,落木将他躺平,塞放到床底下。 一切安放妥当,正准备离开,听见床上传来声响。 他朝床上望去,只见床上少女用腿蹬了蹬床板,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落木想了想,走回到床边,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少女闻言不再蹬床,但依旧默默地盯着他。 落木接着道:“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不要叫喊,如果你闹出动静,就会有人来,那你就逃不掉了。” 少女闻言眨了眨眼,依旧默默地看着他。 落木道:“你听明白了吗?如果听明白了,你就再眨眨眼。” 少女闻言用力眨了眨眼。 落木先小心翼翼地将她嘴里的布条取出来,见她并没有叫喊,才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没了束缚,少女从床上爬了起来,刚要下床,低头看见胸口的口子已经被解开一半,露出一片雪白的胸口,她默默低头将被解开的扣子一个个扣上。 落木脸色一红,转过身去。 第26章 气味 依稀听见少女窸窸窣窣地爬下了床,她走到落木身边,低声道:“谢谢!” 落木摆了摆手道:“是我把你绑上来的,你别怪我就好。” “不怪你的。”少女抬头凝眸看着落木,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道:“就算是你把我绑上来的,我也不怪你。” 落木指了指门外道:“我既然放了你,就不会再绑你了,但我不保证这里其他人会怎么样,你还是快些走。” 少女没有说话,低头默默走到门口,没有走出去,反而反手将门轻轻关上,转过身道:“外面有人,我走不出去,你,能带我出去吗?” 落木面露愁色道:“若是带上你走出去,定会被外面的执勤守卫发现。” “那就别让他们看见我。”少女指了指地上的麻布袋道:“你可以再把我装回到里面带出去吗?” 落木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个办法。” 少女闻言自己走过去,将麻袋口子展开,把自己装进了麻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见落木还在一旁发愣,她脑袋朝落在一旁的扎带挪了挪,道:“我自己没法绑。” 落木明白她的意思,哦了一声,走过去拾起扎带,拉起袋口,将少女整个装进去,再小心地将袋口扎上。 寻思着这房间不宜久留,收拾妥当,他扛起麻袋就往外走。 经过岗亭,守卫见他知客阿六模样,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问也不拦,由着他扛着麻袋下山去。 出了庙门,找个偏僻所在,将麻袋解开,放出少女,落木对她道:“这里已经安全了,你赶紧回家去。” 少女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转身小步离去。 易形的林千亩已经被竹叶青杀了,虽然已经将尸体藏到床底下,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前山暂时是不能再去了。 四处无人,落木又易形回萧记伙计模样,正准备先回去再重常计议。突然听见前面传来稀碎的脚步声,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那少女去而复返,正朝他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落木刚想出声问话,猛又想起自己已经易形了,便止住声音,装做不识少女,默默往前走过去。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少女停下脚步,道:“我没有家,不知道该回哪里去。” 落木心头一震,脚步却没有停。 少女转过身,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寻思了会,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追到落木身后,她细声道:“我能跟你回去吗?” 迎面一个醉汉晃悠悠地路过,落木假装没听见她说话,继续往回走。 少女没有吱声,一路默默尾随着他往前走。 眼看醉汉走远了去,少女又赶上两步,在落木身后略微提高声音道:“我没地方去,我能跟你回去吗?” 落木闻言,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默默盯着少女。 少女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小声道:“你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 落木沉默了会,道:“你,认识我?” 少女点了点头。 落木奇道:“你来过我们萧记?” 少女的眼里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落木更奇了,道:“街市里的萧记药材铺,你不知道的吗?” 少女低头想了想,抬起来头又摇了摇。 落木道:“那,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少女指了指前山道:“那山上的院房里啊。” 落木心中一惊。 少女看落木没有说话,就接着道:“麻袋,是你把我扛下山的。” 落木闻言心头一跳,一边暗暗戒备,一边试探着继续装愣道:“麻袋?什么麻袋?我只是路过,并没上过山呀。” 少女走近两步,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是你!” 落木迎着她的眼光,默默不动。 两人目光顶着目光。 良久,落木终于叹气一声道:“好,是我!” 见落木承认了,少女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落木一脸疑惑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少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认出你。” 落木脸色顿时一僵。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少女微微一笑道:“很好闻。” 落木一愣,心道,原来如此。 少女紧逼着问道:“我能跟着你一起回去吗?” 落木犹豫了一下道:“是我把你绑上山的,难道你不怕我吗?” 少女摇了摇头,笑意又浮上她憔悴的面容,道:“你又骗我!” 落木道:“我怎么骗你了?” “把我绑上山的人,不是你。”不等落木否认,少女接着道:“你和他身上的气味不一样。” 又是身上的味道!落木暗道,易形可以改变音容体型,但身上的体味却不容易改变。人身上的体味,平时不容易察觉,但这少女被装在黑麻袋里面,看不见,嗅觉就变得特别灵敏了。 落木迟疑了下道:“就算不是我,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少女摇了摇头道:“你不是!” 落木道:“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我刚认识不久,你如何知道?” 少女道:“你自己说过的,你不是坏人。” “这你也能信?哪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落木道:“房间里那会儿,我是怕你大喊大叫,把别人引来,随口说说的” 少女打断落木的话,盯着落木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落木沉默了会,问道:“你没有家?” 少女点头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也没有家。” 落木又问道:“那你在村里有住的地方吗?” 少女摇了摇头道:“我不住在这村里,我是外面流浪过来的。” 落木道:“你不住这里,怎么被人绑了装麻袋了?” 少女道:“我从小就没家,一路流浪过来的,还没进村,就被这村里一个穿着白虎衣服的人打晕了,装进麻袋。后来发生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落木道:“这么说,你是被白虎帮掳来,又被阿六扛上庙里的外地人。” 少女点了点头。 落木皱眉道:“这个村里的外地人不多,你要在村里走动,很容易惹人耳目。待刚才山上的事发,你又逃了出来,肯定会落嫌疑的,打晕你的人认得你,你还在村里,被发现了,肯定会被抓回去。” “这可如何是好?”少女也皱起眉头道:“要不你再把我装进麻布袋里,就没人看到了。” 落木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下了山,阿六的身份不适合走动了,况且你是被装进麻布袋上下山的,这时再装进麻布袋,反而更惹眼了。” 少女道:“那可怎么办呀?” 落木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现在回去找个合适易形你的女人,回来将你易了形了,我再带你回去,可好?” 少女低头想了想,道:“好!” 第27章 动静 少女四处环视了一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破败无人居住的茅草房,道:“我在那里等你。” 落木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少女突然怯生生道:“万一我被人发现,你如何找我?” 落木想了想,在兜里找了找,摸出夜月萧夜交给他的小玉牌,道:“你拿着这个,要是真有什么万一,你想法把这块玉牌丢在路上,我好顺着寻你。” 少女走上去,看了看玉牌,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这块玉牌太过显眼,遗在外面怕早就被人捡了去。若真有意外,我想法在给你留个记号就行。你还是快去快回。” 落木想了想,也没有纠结,道了一声好,就转身迅速离开了。 少女看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神中泛起一丝忧虑,心中默默道:“你还会回来的吗?” 落木回到萧记药材铺子,找萧三登帮忙,寻了一个合适的女子,摄了音容。 待要回去,走到半道,前山上突然灯火通明,锣鼓宣鸣。 看来山上事发了,落木加快脚步,可没走出多远,村里也突然鸣金声四起。 路上行人纷纷往家里赶回去。 村里各处身着白虎帮白虎标志的帮众陆陆续续冒出来,控制路口,巡查路面。 看这架势,是白虎帮开始执行宵禁令了。 落木正犹豫着怎么走,前面冲过来一名白虎帮帮众,恶狠狠地指着他道:“你,看什么看,说你呢,赶紧滚回家去。没听见鸣金一响已过,待三响过去,还待在外面,削了你脑袋,可没处寻去。” 落木赶紧应和了两声,转身往萧记药材铺方向走回去。 沿途又陆续遇上几个白虎帮的人,他一样应付着过去,过程中悄悄取出镜花水月摄了其中一个帮众的音容。 寻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易上白虎帮帮众的形貌,想着先绕过大道的路面,找到一条偏僻的小道,远离所摄录之人的巡查路段,往少女躲藏的茅草屋方向走。 他在愚室村的路面不熟,绕了几个路头,都走岔了。 寻来寻去,勉强绕过被自己易形过的白虎帮帮众巡查路段,还未多行几步,鸣金之声三响鸣起。 此时,整个愚室村的路面上除了白虎帮帮众,空无一人。 三响鸣金过后,愚室村陷入一片空寂。 落木穿梭在空荡荡路面上,偶遇上些个白虎帮帮众,也没人管他,各自默默巡查各自路面。 混过最后一个路口,白虎帮的人越见稀少。 看来白虎帮控制住了村里和山上,山前的这段倒成了他们巡查的空档区域。 待落木混到与少女分开附近,已经看不见有白虎帮的人走动。 这里本来就是个偏角,几间倒了土胚墙角的破房子早没人住了,墙角下的破落屋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人临时堆了些茅草,用这些茅草遮住破墙和屋顶。 落木见附近无人,略松了一口气,走近少女临走时所指的茅草堆,正要出声叫她,突然听见隔壁破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止住声音,朝那破屋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帮服的白虎帮众低头提着裤子出来。 那人见到落木也略微吃了一惊,脸色变得十分僵硬,他目光闪烁,旋而小声地笑了笑道:“王喜儿,怎么是你这小子啊,你不是被安排到下街巡去了吗?你这突然冒出来的,可着实吓了我一跳。” 好巧不巧,偏遇上个熟识的,落木硬着头皮应和道:“头儿看你们这上边安排的人少,支应我过来,我刚看这边没人巡,就巡过来瞧瞧。” 那人哦了一声,边低头扎好裤腰带边道:“没什么好看的,里面没人。今天吃坏肚子,刚拉了个稀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到外面巡去,都倒了几年的老破屋了,里面黑灯瞎火的,别把自己吓死。” 落木敷衍着道:“我刚才听见里面有些动静,还以为” 那人脸色微变,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搂住落木的脖子道:“就你小子耳根子尖,我拉个稀,你老远的都能听见。别这么卖命,你再卖命老大也瞅不见,就是瞅见了,还能给你多加几个铜板不成?” 落木连着点头道:“那是,那是。” 那人拉着落木靠到屋角下,一脸猥琐道:“本来正要寻你喝顿大酒,没想到中途遇上宵禁,大伙都被死催着赶班来了。也真他妈的倒霉,这回也不知是什么人惹了什么事,改明日,明日我来定来寻你,一起去瓦巷吃个花的。” 落木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 那人也嘿嘿两声道:“听说,最近有新货色到了,保管比你家媳妇还水。” 落木支吾两声。 那人拍了拍他道:“德性,喜儿,咱村里,也就你整天守着自己媳妇不放,男人嘛,哪有不吃个荤的。瓦巷你不去,悄悄去偷个人家媳妇也行啊,别守身如玉,搞得自己倒像个小媳妇似的。” 落木脸色一凛,嚅嗫道:“偷别人家媳妇,那样不太好。”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能偷到也是本事,有什么不好的,瞧你,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说着,他的笑容突然一滞,朝前面叫了声道:“老大,你怎么来了。” 落木听见,抬头朝他囔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突的感觉左肋一凉,接着传来一阵刺痛,他正要叫出声来,却被一手捂住。 他转头一看,只见那人正阴森森地看着他,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刺进了自己左肋。 那人看着落木惊诧的眼神,冷冷道:“王喜儿,你真当我傻么,这几日早就看出你不对劲,整日偷偷跟踪我,想查老子的茬不是,好不容易把你支应开些,你还要跟着来。今个,也让你死个明白,不妨明里地告诉你,你媳妇,那叫个嫩啊,你们结婚那晚,记得不,你喝醉了酒,就是老子替你行的房。别这么看我,你自己不行,怪谁去。早就想把你做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回是你自己赶着送死。弄死你,把你往草堆里一扔,就说是巡查的时候遇上硬茬被人弄死了,嘿嘿,谁又知道是我杀的。” 说着,拍了拍落木的脸,猥琐着淫笑道:“放心,你死了,你媳妇我一定帮你照顾得好好的,哎呀,我和你说呀,她那个地方真是水呀” 他说得正起劲,突然胸口一凉,接着一阵疼痛,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一剑已经穿心而过。 那人脸色苍白,一脸震惊,手脚失去力气,勉强出声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落木反转过来,一把按住他的嘴,冷冷看着他道:“我也没想要杀你,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的脑袋就整个耷拉了下去,再无生气。 第28章 好了 落木倒吸口一口冷气,拔出插在左肋的短剑扔地上,随手收了斩铁。 想着先把尸体藏起来再说,他搂住那人的腰,将他抱起来,往那人刚才出来的门口走去。 临走到门口,里面一人正好蹑手蹑脚地要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里面的人捂嘴呀了一声,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待看清落木面容,那人脸色顿时煞白:“老老公,你你怎么来了” 落木抬头一看,对面出来的是一个看着十分水灵,衣衫凌乱的妇人,此刻他的脸色上还泛着些许春光红晕。 还没等他回声,那妇人面露惊恐,指着他抱住的尸体,道:“你,你杀了田心甘,老老公你杀人了!” 原来是一对奸夫淫妇在这里偷情,难怪刚才这个田心甘不肯让我靠近这里,落木眉头微皱,怕她声响太大,引人过来,惹出麻烦,便沉着声冷冷道:“还心什么心肝,你给我闭嘴!” 那妇人见落木表情如此冷漠,心中更是惊慌,颤悠悠道:“老公,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你别这么瞅着我,我害怕,你你别杀我” 落木见这妇人还不住嘴,便想着先放下手里抱着的田心甘,将她击晕了再说。 不成想,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田心甘,身后一个黑影猛冲过去,一剑笔直刺入那妇人胸口。 妇人还来不及叫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落木定睛一看,原来是躲在草垛的少女捡了自己刚才拔出丢在地上的短剑,一剑刺死了妇人。 少女见妇人已经断气,松口气,放开手中剑柄。 刚杀了人,少女并不怎么惊慌,用一种超乎平静的口吻对落木道:“去这么久了,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得,不用说,少女又凭借气味认出自己来了,落木也不与她解释,将田心甘的尸体与那妇人并肩放下到一处,他边收拾边道:“你怎么就杀了她了。”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少女有些局促地绕着手指,脸色一红道:“刚才他们在做那事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他们一边做那事,还一边商量着怎么找机会杀了王喜儿,好方便以后那个” 落木一怔,心道,还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偷情也就罢了,还要谋杀亲夫,这种女人倒也真是该死。 他略沉默了会道:“罢了,这种人杀了也就杀了,就算是我们替王喜儿除奸,为民除害了。” 说完,他取出镜花水月,想要将少女易形成萧记中摄过来的女人模样,转眼看见地上躺着的妇人,忽又转念一想,改变主意,用镜花水月摄了地上妇人模样,将少女易形成地上妇人的样子。 少女也不言语,默默任由落木给她易了形。 落木随后再摄了田心甘的模样,将自己改易形成他的形体,免得万一撞上王喜儿,像之前遭遇知客阿六那样当面露了形。 易形停当,他将地上两具尸体搬到破屋中的柴垛后面掩藏了起来。 都收拾过了,便寻思着就暂时躲在这里安生,等宵禁过去再想办法混回去。 破屋里安静下来,月光从残破的墙角洒落下来,照到少女半个身子。 刚刚连人带衣装易形过来,少女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露出几处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如玉一般透着着微亮。 少女的脸色还有些憔悴,肌肤却是温润如玉,看着不免令人心动,落木看的痴了一下。 少女自己开始并没察觉,转头看见落木的目光里微微有些异样,略带着不解的眼神眨了眨眼睛。 落木躲开少女的目光,默默取出镜花水月,放到少女手里,示意她对着照照镜子。 少女有些不明所以地接过镜花水月,对着镜子照了照,看见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脸色微红,半转过身子,对着镜花水月,默默收拾好凌乱的衣装。 落木不好意思看她,低头梳理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少女收拾好衣装,用手轻轻撞了下落木,将镜花水月送回到落木手里。 落木接过镜花水月,默默收了起来。 少女转回身子,将全身暴露在月光下,小声道:“好了吗?” 落木看了看,见她衣装已经收拾整齐,便道:“好了!” 少女哦了一声,默默坐回到原处,安安静静的,落木不出声,她也不说话。 落木也不管她,默默寻思起山上见到的林千亩,这个林千亩自然不是真正的林千亩,是有人易形成了他的模样,由他平时出现在愚室村里,难怪萧三登并不知道林千亩失踪的消息。 这个易形林千亩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易形成林千亩? 林千亩是寍愿教在此处庙宇的庙主兼庙祝,在愚室村地位身份十分特殊,不是一般人胆敢易形的。 按照愚室村当地的三方势力,白虎帮已经一帮独大,而且在前山上有自己帮派的独有位置地盘,如果说是这三方势力做的伪,那白虎帮是最有条件也是最有可能的。 况且,扶植一个易形林千亩的傀儡在愚室村的地盘上,对白虎帮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山上灯火通明,庙里四处都展开了排查,山下整村宵禁,有这个能力的,在愚室村也只有白虎帮了。 从白天探访的情况看,庙宇虽然大,但庙宇自己的值职人员并不多,前山上四处可见的反倒是白虎帮帮众,就连林千亩的院子也是由白虎帮派人值守的。 由此看来,白虎帮在愚室村,可以说是庙宇之下,一手遮天。 对了,林千亩被人易形,而且还堂而皇之地住在林千亩的自家的院子里,这说明,易形之人一定知道林千亩已经失踪了。 能知道林千亩失踪的人,最有可能之人当然是林千亩自己,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林千亩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傀儡,用来安抚愚室村的教众呢?也或者,安排一个给自己替死的替死鬼? 替死鬼?虽然与林千亩相识不久,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落木相信,林千亩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惜了,竹叶青这个女人下手太狠太快,否则一定能从易形林千亩的人身上问出些什么。 现在他已经死了,谁还有可能知道林千亩的消息? 想到这里,落木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山上,答案或许还是在山上。 脚上的靴子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传出反应,这说明林千亩暗藏在靴子的路径,不在他路过的附近区域。 不在村里,也不在山上,那么,林千亩会是去了哪里?希望他并没有离开愚室村,否则就更难寻觅他的踪迹了。 大海捞针定是无用的,姑且先将目标定在愚室村,等宵禁过了,还是去趟山上,看看有什么没有发现的线索。 第29章 巡村 落木正默默思考着,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此时宵禁,脚步也大,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脚步由远及近,听着是一个男子的步伐。 步子直奔这边而来。 落木皱了皱眉头,四处看了一眼,看看哪里可以躲藏起来。 可细一寻思,自己已经和少女都易了形,被易形的两人尸体都也都被藏了起来了。此时要是躲起来,万一被人找出那两个奸夫淫妇的尸体,又撞见自己和少女模样,反而会惹出更大麻烦。 于是,他默默抓住少女的手,示意她先不要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白虎帮标识衣装的中年男子,在门口停住,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看见落木和少女在里面坐着正握住手,没好气道:“田心甘,你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找个时候,干这种事,以后别老找我给你做眼线打马虎眼,你俩倒是快活了,让我待外边挨头训。日后要是被王喜儿撞破了,别说有我什么事。” 落木学着田心甘的样子嘿嘿干笑两声道:“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大火气?” “你说怎么了?”来人更加没好气道:“我本来说去下村巡的,你偏想着要躲这里鬼混,拉我抢了上村的路头,给你把风。现在好了,你说的甜头哥哥我还没尝到一丝半点,刚在路头,倒是遇上山下来的班头,见着我批头就骂我在这里躲清闲呢,说山上正缺人手,让我赶紧带上你上山去帮忙,哎,谁不知道山上的难伺候?” 落木心头一动,站起身,便要跟他过去。 可走了几步,又想起少女还一人待着,他回头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的惊慌,用她一贯的表情,默默地看着他。 “妈呀,都什么时候了,还郎情妾意的。”来人朝少女挥了挥手道:“都别看了,赶紧的,一起走,正好班头让我到村里找个女人一起过去,说要洗刷下什么的。” 少女嗯了一声,小兔子一般蹦跳起来,飞快地跟到落木身后。 来人带着他俩一路往山上走,一边埋怨,一边时不时地偷偷瞟少女几眼,一脸猥琐地奸笑。 少女靠到落木一边,故作什么都没看见。 值守的白虎帮帮众都认识他们两人,只粗略盘问了下少女。 来人都以班头的命令为由应答,值守的帮众也不细问,就由着他们上了山。 进了山,班头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在庙门路口候着。 见他们三人上来,看了少女一眼,眉头微皱,班头朝来人道:“让你找个细致些的女人上来收拾下地方,你怎么把王喜儿媳妇给叫来了?” 来人卑躬着道:“老大,这会都宵禁了,不好找人,正好路过王喜儿他们家,顺道的就叫上了。你要不满意,我这就去另寻一个上来。” 班头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手道:“不知道上面叫的急啊,还寻什么寻,人都来了,就先过去支应一下应付过去再说。” 说完,指了指少女道:“你随我来。” 少女默默跟了上去。 落木正要随她后面跟着上去,被来人一把拽住,小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吗,腿跟别这么软,只会看着女人走道!到了山上,走道小心着点,前几日,班上一个兄弟也是临时被弄上来干活,后来就没回去过,听说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不小心踩空掉崖里摔死了,到现在连个尸体都没找到。你可别嫌自己命长,到了这里,没让你去的地方不要乱走,没让你看的不要瞎看,没让你听的也不要听,听着没有?” 落木轻声应了两下,停下脚步,默默看着少女的背影朝山上渐渐远去。 心道,好不容易把她弄下山,这一折腾又给送了回去,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两人原地在庙门口站着,很快过来几个人,将落木与来人支应开,把他们分别收进了不同的队伍去巡山。 沿途路过林千亩住的院子,看见班头站在门口交差,依稀看见里面少女的身影,心头暗暗一沉,少女似乎也看见他从院门口巡过,远远有意无意地朝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林千亩房间方向走去。 落木脚步才略微停了下,立马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从院门口走了过去。 他边走边心中暗自庆幸给少女易形成了王喜儿媳妇模样,只要在山上埋头干活,多干活少说话,不露出马脚,即使下了山,也不至于遇上王喜儿媳妇本人而被撞破。 不过,这总归只是权宜之计,待下了山,还是得另寻法子。 夜色里,队伍一共五人,前后都有人举着火把,这些人熟悉山路,从山下开始,往山顶走着,一路过去,落木混在队伍中间,许多白日里没能走过的路,也跟着逛了不少,他一边跟着走,一边暗暗留意靴子的动静。 前山上去的,到顶之后,领头的招呼着休息了会,又骂咧咧地带着从后山下去。 队伍里也就他一个是山下临时抽调上来的,其余人都熟悉山上情况。 一路走着,开始还都只是默默巡山,待到下后山之后,没什么其它队伍,这些人嘴里也就闲不住了。 “老大,究竟咋回事啊,这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出啥大事了,听说不光山上,连村里都宵禁了?”一个跟在领班后面的瘦高个忍不住开始打探起消息来:“这都多少年没整过这一出了。” 领班的开始不吭声,架不住后面几个也跟着三言两语地问了起来。 毕竟是领班的班头的,知道的事也比这些小喽啰多,他打了个哈哈,神秘兮兮地张口道:“我听说是庙主的院子出了点事。” 后面人啊了一声道:“不能,谁这么大胆,敢到庙主院子里生事,庙主院子里出了啥事了?” “出了啥事,我哪知道。”班头道:“我只听说这个事好像和知客阿六有些瓜葛。” “是他啊。”队里一人也吱声道:“我过来集队前路过哨卡前面,一堆人在那里盘问,我隐约听见他们反复提到知客阿六的名字。” “提起这个阿六,你说也怪啊。”另一人道:“以前也就是个门口卖香的,近些日子,也不知道哪里被庙主看上了,一下子成了庙主跟前红人了,庙主的院子都随他进出了。” “该不会是他偷了庙主院里的什么东西?”后面一人道:“刚才路过院子,你们发现了没有,院子里面全都是白鸦堂的人。近段时间,我老觉得帮里白鸦堂在神秘兮兮地搜查什么东西。” 一人接口道:“啊!我还以为就我胡思乱想,你也这么觉得啊。” 班头呵斥道:“白鸦堂盯上的事,别多嘴!白鸦堂堂里都是些狠角色,你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吗?” 队伍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第30章 白鸦堂 队伍默默巡走了一段,一人终于忍不住又出声道:“老大,你说白鸦堂神神秘秘的,究竟在查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白鸦堂是帮主的嫡系堂门吗?他们做事,我这等外人如何知晓?”班头酸溜溜道:“若是白鸦堂插手的事我都知道,还会跟你们这群渣子在一起里混吗?” 后面一人舔着脸道:“我们谁不知道老大您的本事,不就是因为带了下村里的亲家,才被排挤下来了吗,要论本事,进个白鸦堂,对您,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几人跟着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 班头被几人马屁一拍,心里舒服,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要说今天这事啊,我多少还真知道点。” 几人闻言立刻眼光发亮,挤着头问道:“老大,你倒是给我们几个说说呗,要不,我们忙活到半夜也不知道为啥忙乎。” 班头停下脚步,找个平整的大岩石上坐下,点起一根烟,悠悠道:“确是知客阿六犯事了,我听说他从庙主院里出去的时候,装了个黑麻布袋出去,里面不知道装了啥,估计事情出在那个麻布袋里,现在他们正在满大街盘查那个阿六的下落。” 一人道:“嘿,黑麻布袋的事,我也听人说了。这个知客阿里晚上进庙主大院里,平时夜里就背着个黑麻布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另一人道:“庙主大院不都是每天都有岗哨执勤的吗,平时不查他的吗?” 一人道:“听说是庙主吩咐的,岗哨不敢查。” 另一人道:“诶,不对呀,这么说,知客阿六平时不就背着黑麻布袋进进出出的吗,以前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这次怎么就出事了?” 班头冷冷道:“这还用说吗,这次定是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出去了呗。” 后面一人抽了口冷气道:“这个阿六的胆子可真够肥的,连庙主的东西都敢夹带。” 班头道:“可不是,人要作死,谁也救不了,估摸着,阿六这次死定了。” 几人闻言,都安静了下来。 过一会,一人道:“这次动静这么大,事一定小不了,老大,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见庙主和帮主出来主事,尽看见白鸦堂的爪子到处都是。” 班头哼了一声道:“庙主和帮主岂是你说见到就能见到的,想必他们正碰一起相商着如何处理这事呢。” 一人道:“老大说的是,可这知客阿六不是说都出庙了吗,按说该是逃下山去了,怎么还安排我们往山上后山巡的,这不瞎折腾吗?” 班头道:“宁缺毋漏呗,不过这次安排巡的重点确也不在上面,要不,你看这顶上和后山怎么也就只支应了我们这一支在巡。” 后面一人叹气一声道:“这夜里黑瞎的,别人不愿上来,也就会指派我们这些和中下村带亲的,好事轮不上,脏活累活总轮得到咱头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班头呵斥道:“也就这里说说,外头别多嘴,传到白鸦堂的耳目那里,你连现在的活的干不上。” 后面一人又叹气一声:“那是,那是,也就在老大面前和哥几位这里说说。” 说着,把目光冷冷地转到落木身上。 落木赶紧陪笑道:“我耳背,不该听到的都听不见,也说不出去。” 班头默默看了他一眼,掐掉烟头,招呼了一声,带着队伍接着缓缓往后山巡下去。 巡到半山腰,转过一个坎,忽见前面一处亮着一点火光。 几人都吃了一惊,领头的示意掐去火把,放慢放轻脚步朝火光处悄悄摸过去。 挨到近处,只见一名身着白虎标志的白虎堂帮众手里举着火把,一旁放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绑了绳,搭着根扁担。 看清那人模样,跟他后面的人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班头道:“老大,这人我认识,是白鸦堂的马三旺。” 班头点了点头,止住队伍,对后面的人道:“你先小心过去问问,这夜里的,他一个搬个箱子到后山干嘛来了?” 后面的人应了一声,小心的朝白鸦堂的人走过去。 白鸦堂的人听见声响,看似也有些心慌,亮出刀,高高举起火把朝他照了过来。 后面的人见他亮出了刀子,赶紧停住脚步,朝他挥挥手,叫道:“马三旺,是我。” 被他叫做马三旺的人,看清来人,松了口气,道:“是你啊,吓我一跳,还以为遇上什么山间猛兽了呢。” 后面的人一怔,走过去道:“猛兽,什么猛兽,咱这山处在山脉下头,山林又不深,撑死也就有些毒蛇毒虫,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猛兽出没的。三旺哥,你吓吓自己得了,也不带这么吓唬我的。” 马三旺哼了一声道:“谁吓唬你了,你说的情况那都是老黄历了。” 后面的人脸色一凛,小心翼翼道:“难不成,这后山上还真有什么猛兽?我咋什么都没听说。” 马三旺面露傲色道:“你们这些人平时也就跑跑外勤,有些内里的事,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后面一人也不顾马三旺的脸色,啊了一声,低声下气地试探着道:“三旺哥,难不成山里还真有什么猛兽啊?” 马三旺摆摆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他道:“不该打听的,你少打听,也就是你遇上我,好心叮嘱你一句,后山以后你少来,能不来最好不要来。咦,你这夜里的怎么还跑到后山来了?” 后面一人叹气一声道:“我们这些外堂的,可不比你们白鸦堂能养尊处优,这不被派上山巡山了吗,这会正挨着道从后山巡下来。” 马三旺道:“巡山怎么就见你一个人?” “都在后面呢,瞧着你这里有灯火,着我这个苦命的先来探个道。”后面一人道:“三旺哥,你可是白鸦堂的人,怎么着也摸七八黑的到后山来了?” “还说你苦命,我也没个好。”马三旺苦瓜着脸,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道:“还不如你呢,落了个苦差,搬这么个大箱子弄到后面去。” 后面一人啊了一声道:“这箱子看着挺沉啊,怎么就你一人搬?” 马三旺指了指箱子上的扁担道:“没看见扁担担着呢,就我一个人怎么折腾得动,李胖子跟我一起担过来的。” 后面一人四处瞧了瞧道:“那李胖子呢,怎么没见他人?” 马三旺没好气道:“闹肚子了,也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都去蹲了两回了,才担到这儿,就撇下了。” 正说着,一阵山风吹过,不远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后面一人胆小,畏畏缩缩地躲到马三旺身后。 第31章 山洞 树丛中钻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人影,只见他脸色煞白,满脸冷汗,全身虚脱了一般。 马三旺皱着眉头道:“李胖子,怎么回事,还发着汗呢,你这样的还能抬的了不?” 李胖子摆了摆胖乎乎的手,喘着粗气道:“不成了,不成了,道都走不动了,三旺哥,这东西我是铁定搬动不了。” 马三旺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箱子死沉,我一人也扛不动啊。” 李胖子道:“三旺哥,要不箱子今晚先搁这,待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担着过去,行不?” 马三旺骂道:“李胖子,你想作死啊,堂主哪次不是反复交代让我们钟点前送到的,不消说明日,就今晚上误了时辰,你我都要挨板子的。” 李胖子捂住肚子,冷汗滴答滴答落到地上,一脸无奈道:“三旺哥,不是我要偷懒,我都这样,你也看见了,实在是扛不住啊。” 马三旺深皱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眼光一亮,脸色温和地微笑着对后面一人道:“要不,劳驾兄弟你帮个忙,帮着一起抬过去。” 后面一人连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可不成,我这趟可不是到后山闲逛着来的,可跟着班呢。” 李胖子一把拽住他的手道:“兄弟,兄弟,帮个忙,也不耽误你的班点,我跟你调个班,成不?” 后面一人瞄了一眼箱子,心道,我这逛着道就能回去交差,合着换我给你抬个这么重的家伙什,我不亏的冤,平日里,你们白鸦堂作威作福,也没见给我个什么便宜,要我帮忙干苦活,倒是殷勤得很。 他故意苦着脸道:“不是兄弟我不肯帮忙,上面有头看着,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马三旺班道:“不消兄弟你为难,将你头儿一起请过来,我与他说说。” 后面一人拗不过,只好朝后面队伍招了招手。 领班见他招手,便带着队走了过来。 后面一人将情况与领班说了说,马三旺塞上一包上好的烟,将好话说了又说。 领班心里不乐意,但又寻思白鸦堂的人不好得罪,便想落个顺手人情,正要答应留下后面一人,瞧见后面一人他往身后打眼色,他顺着眼光往后看去,一眼见到落木,心眼顿时一亮,作出一副爽快模样道:“都是帮里弟兄,何况还是白鸦堂的兄弟,平时都巴结不上的呢,这点小忙,兄弟我铁定是要帮的。” 说着走到后面一拍落木肩膀道:“我这兄弟留给你们替用了。” 不及落木说话,李胖子一把握住落木的手道:“多谢,多谢,有劳兄弟了!” 领头也不管落木答不答应,麻溜地带着队伍一溜往山下去了。 不一会,队伍扶着李胖子就渐渐走远了。 马三旺将火把搭在箱壁安放,见落木还在发愣,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新来的?” 落木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道:“我是从村里的班临调上来帮忙的。” 马三旺点了点头道:“难怪。” 说着将扁担另外一头递给落木道:“辛苦兄弟,日后得空,我和李胖子请你喝酒。” 落木接过扁担,抬起木箱,道:“三旺哥客气了。” 马三旺摇了摇头,开始起道,道:“未知兄弟贵姓大名?” 落木应道:“小弟田心甘。” 马三旺道:“田老弟,我见你也是个老实人,客气话就不说了,算是我俩欠你个人情,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找我,帮得上的,你哥我一定帮。” 马三旺如此说话,落木便不好再虚着客套,含糊嗯了两声。 马三旺抬在前头,落木以前哪里挑过担子,肩头浅,还没走多久,肩头的扁担就从肩头滑了几次。 后面扁担打滑,担子就挑不稳当,马三旺也不吭声,默默放慢了脚步,乘着下坡的道,悄悄将担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这样一来,落木后面的分量就轻了不少,担子就渐渐稳了下来。 落木看在眼里,心道,这人虽然是白鸦堂的人,却没有白鸦堂的傲慢和戾气,也没有像刚才巡山的班一样欺负我这个村里调班的,反而多有照顾,是个良善之人。 往山林里越走越深,渐渐没了路,要不是马三旺路头熟,恐怕都要迷了路。 沿途歇下两趟,落木不敢多说话,怕多说了,反露出马脚。马三旺与田心甘不熟,只当他内向,见生人不爱说话,也不以为意,每次歇下时,自顾点上一根烟,待吸完,再重新起步。 俩人一前一后约莫着走了一个小时,马三旺在一个山洞口停下,这回他没有像头两次一样点起烟,而是一脸郑重对落木道:“田老弟,这趟差,若不是李胖子实在熬不住,本不该拉上你。你既来了,有些话我要和你交代一二,你万万要记住在心头。” 落木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随我进洞里去,一切按我说的做,切不要妄自行动。进到里面,不要言语,但凡你在里面见到什么,听见什么也都要烂在肚子里。”马三旺接着道:“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记住,你从来都没进过这个洞就是了。” 马三旺见落木一脸不解,便道:“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听明白了!” 马三旺依旧有些不放心道:“那你说说,你听明白了些什么?” 落木道:“我今晚没进过这个洞里,也没来过这里,里面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马三旺嗯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道:“田老弟看着木讷,其实倒是个明白人。不是我多心,这趟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拉你来帮这个忙的。帮里都道我们白鸦堂高人一等,却不知道白鸦堂里分三六九等,也有高低贵贱,我和李胖子啊,就是堂里专门干些脏活贱活的。干这类活的,一定要多做,少看,少说话。要不然,自己什么时候摊上了杀头的事都不知道。” 落木故作憨态,笑了两声道:“一切听三旺哥的。” 马三旺点了点头道,又摇了摇头,重新挑起扁担,带着落木进了洞口。 洞内阴湿,地面湿滑。 马三旺不敢走快,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领着落木慢慢往挪。 外面看着洞口并不大,进了里面,其中又深又空旷。 一路往下走,越往下越加阴冷,洞上石头凝成的水珠不时往下滴,滴在木箱上,传来空闷的噗通噗通声,声音在洞里隐隐回响。 沿着一条小道,斜里往下,露出一块平整的小石坪,小石坪的下面黑不见底,看着就是一个地下的悬崖深渊。 马三旺小心放下担子,让木箱平缓着着地,抽出扁担,将绑绳子解开,取出火把,用手势招呼了下落木,正要原路返回,深渊中忽然刮起一阵风。落木吃了一惊,抬头看了马三旺一眼。 只见马三旺脸色剧变,心道,坏了,今日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误了时辰,莫不是那东西要出来了。 他还没缓过神来,木箱里突然传出咚咚的声响。 第32章 快跑 马三旺听见声响,灵机一动,管不上许多,猛的掀开箱盖。 落木朝箱子里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箱子里面平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体已经僵硬,正是那个易形过林千亩,被他藏在小院房间床底下的尸体,而另外一人更是令他意想不到的,竟然是被自己易形成王喜儿老婆的少女,少女被绑住手脚塞了嘴说不出话,刚才是她瞪脚发出的声响。 马三旺瞧见箱子里躺了两人,似乎也吃了一惊。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快跑!”马三旺见落木站着不动,以为他被吓傻了,二话不说,拽了他一把,不由分说硬拉着他往洞外跑去。 两人穿过石坪,才往坡上跑了两步,背后刮过来一阵猛烈的旋风,将两人倒卷回来,硬生生扯回到石坪上。 马三旺脸色冷峻,跨前一步护到落木身前,扎稳脚步,一挥手,剑光一闪,一股噐息凝聚出来,在他和落木面前形成一块噐息气盾。 他也不回头,大声对落木吼道:“快跑,别回头!” 大吼声中,空中一个爪子猛地拍落了下来。 爪子拍落在气盾上,气盾顿时如镜子落地,支离破碎。 爪子从碎片中压下来,眼看就要拍到马三旺头上。 仓促间,落木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往后用力一甩,将马三旺朝洞口方向猛抛了出去。 爪子落地,地上石屑纷飞。 马三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落地火把发出依稀的火光中,看见落木朝他挥手,叫道:“跑,快跑!” 爪子在漆黑中一闪,倒撩回来,顺势一把抓住落木。 马三旺看了看就在眼前的洞口,一咬牙,挥剑便要冲下石坪去救落木。 迎面又卷来一阵风,还没等他冲出去,就被刮倒在地。 他睁眼朝风来处望去,只见一只全身漆黑的双翼四肢的猛兽一手抓了落木,转身一跃,朝深渊落去,掠过石坪边缘深渊的时候,另外一个爪子,凌空抓起箱子,将里面箱子里面的两人一并带下深渊。 马三旺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石坪,抓起掉在地上火把,趴到石坪边缘,朝深渊中望去,隐约看见落木朝他挥手,大声叫道:“快跑!” 落木的声音在石洞中反复回响,身影却随着怪兽隐没在深渊的黑暗之中。 马三旺怔怔看着黝黑的深渊,随着里面的风声消去,渐渐没了声响。 半响之后,他料定落木必死无疑,跪倒在地,朝落木被双翼猛兽抓走的方向狠狠磕了个响头,道:“田老弟,你救我一命,我却没能力救你,这个情我马三旺今生记下了,从今往后,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你若有子嗣,我替你养着!” 磕过头,他决然起身,快步朝洞口方向跑了出去。 落木只听见耳畔风声猎猎作响,双翼猛兽带着他下去,其中又隐约穿梭过一个悬崖中狭长的石穴,石道连转了几个弯,才看见前面一处透着光亮。 双翼猛兽将他和箱子带到光亮处扔了下去。 木箱着地,咔嚓几声裂开,里面的男子尸体和少女滚都滚落了出来。 少女身子滚落正好和落木撞到一处。 落木一伸手将她抱住,就势打了几个滚,滚到一个角落。 亮光中,看清了双翼猛兽的模样。 猛兽身长双翼,体态像是一只体格如虎大小的狸猫。 双翼猛兽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口叼起地面上的男子尸体,朝边上一个耳洞里走了进去。 落木环视了下四周,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天然石厅,厅落顶上的中央定着一颗巨大的噐息明珠。 明珠闪着光亮,照亮了整个大厅。 落木取出斩铁,割断绑住少女手脚的绳子,将她嘴里的塞布取出来。 少女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把他抱住,身子瑟瑟发抖。 落木暗忖,这头双翼猛兽的阶级实力至少在虚空境之上,若打起来,不见得能护住少女,他拉起她的手,就往双翼猛兽带他们进来的石穴方向逃去,两人跑了一段,也没听见后面有双翼猛兽追来的声响,转过弯头,前方黑暗,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落木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取出斩铁握住手中,调出器藏噐息,一点火焰跃然在剑尖上。 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落木领着少女快步往前奔跑。 两人奔走了一段,前方风声越来越大,到尽头处,发现原来是一个深渊岩壁中的洞口,风从深渊中灌入进来,发出阵阵风声。 落木举高斩铁,朝洞外照了照,上不见顶,下也不见底,此地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难怪那头双翼猛兽并不追来,原来是料定他们逃不出去。 他正思忖如何脱身,洞穴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落木听出那是双翼猛兽发出的声音,那嘶吼声狂躁中带着莫名的悲愤。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双翼猛兽难以对付,若是再这般发起狂来,麻烦就更大了。 一股狂风从洞穴内倒刮出来,两人几乎站立不稳,落木按住少女,将两人身子匍匐到地。 他怕少女稳不住身体,一手把她抱住,一手将斩铁狠狠刺入地下,抓住剑柄稳住身形。 一股疾风从头顶呼啸过去,只见那头双翼猛兽根本没有理会趴在地上上的两人,急速从洞中飞了出去。 双翼猛兽飞过出去之后,风声渐渐缓和了下来。 落木拔出斩铁,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站到洞口。 只听见深渊之中,传来双翼猛兽振翅的声音。 振翅声渐上渐远,落木才略松一口气,深渊上突然又传来双翼猛兽愤怒的嘶吼声。 嘶吼声一声接着一声,双翼猛兽在上方洞顶来回咆哮了一阵,振翅飞远。 双翼猛兽远走之后,咆哮之声并未停歇,只是听起来不再那么刺耳,深渊之中听起来越来越小,最后变得隐隐约约。 落木竖耳静听,约莫着估计那头双翼猛兽已经飞出了马三旺带他进来的洞口。 难道是追杀马三旺去了? 想到马三旺,落木不由担心起来。 这个马三旺与自己非亲非故,但刚才遇上危险,却肯拼死相救。 虽然凭他的能力并救不下落木,但这份情,落木是承下了。 担忧归担忧,不能从这个深渊中上去,也是枉然。 他再次点亮斩铁,反复观察了下洞口内外,最后还是决定,趁那头双翼猛兽不在家,先返回洞内瞧瞧,看看是否另有通道,或者先寻个藏身之所,躲起来再另作打算。 落木带着少女很快回到被双翼猛兽抛下的石厅,正想着另找出路,突然听见双翼猛兽进去的耳洞里面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第33章 魁兽 落木闻声暗惊,蹑手蹑脚地靠近耳洞,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面瞧去。 只见耳洞里面也镶着一颗噐息明珠,明珠照亮了里面,地上躺着一头体型比刚才飞出去一样硕大的双翼猛兽,这头双翼猛兽全身雪白,地上吐了一滩血,血色发黑,它的嘴角边也挂着一搭黑血。 再看看它边上,被另外一头双翼猛兽叼进来的男子尸体已经被吞吃掉了一大半,剩下两根大腿和些许残躯。 雪白双翼猛兽呼吸声十分微弱,它身子趴在地上,见到落木探进来的脑袋,想动却无力将身躯支应起来。 落木默默观察了它一番,见它已经垂死,无力对自己发动攻击,便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雪白双翼猛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走近,目光中露出一丝无能为力的悲凉。 少女见落木进入耳洞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便也随后跟了进来。 这雪白双翼猛兽虽是猛兽,但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全无凶恶之相,全身雪白的毛发,看起来反倒有些惹人怜爱。 少女孩子心性大发,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雪白双翼猛兽毛绒绒的大脑袋。 雪白双翼猛兽也不知道是无力拒绝,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眉目之间的焦虑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少女道:“它好像中毒了,我以前收养过一只流浪狗,在外面吃错东西,中毒死了,狗儿临死的时候就是它这个样子的。” 听少女这么一说,落木想起这地上的男子是被竹叶青以毒击杀的。 难道是这头雪白双翼猛兽吃了被毒杀的男子中毒了? 正这么想着,雪白双翼猛兽刚平静下来的瞳孔突然睁大,目光朝耳洞外面望去,露出惊恐的表情。 落木顺着它的目光望出去,外面空无人影,但再竖耳细细一听,通向石穴中的风声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快速在石穴中穿越! 落木眉头微皱,地上影子微动,黑衣蒙脸少女从影子中冒出来,一挥手中的野蔷薇,野蔷薇破开一旁石柱投下的影子。 她一手拉起蹲在地面上少女的手,与落木轻轻一跃,跳入破开的影子里面。 三人进了破开的影子缝隙,影子自然合并回去,变回成原来的影子模样。 雪白双翼猛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眼中惊恐的表情默默收敛,双眼缓缓闭上,渐渐没了声息。 不一会,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穿过石厅,直接进入耳洞。 他眼见雪白双翼猛兽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大惊失色,上前试探了下雪白双翼猛兽的气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黑衣男子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下雪白双翼猛兽嘴角的黑血,和地上残留的男子尸体,自言自语道:“居然是蛇毒,蛇毒是魁兽克星。这群废物,哪里弄出个身中蛇毒的尸体投喂,坏我好事。” 验过毒血,他站起身叹息一声,道:“差一点就能养出一头纯王血的云翼魁兽,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罢了,如此,这头魁兽已死,另外一头魁兽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此时,外面双翼猛兽咆哮依旧声声不绝,黑衣男子沉下脸色,冷冷道:“无知孽畜当是我害死了它的伴侣,这是在找我拼命。不能任由它发狂下去,被外面发现,定会惹出更大事端。” 说着,撇下雪白双翼猛兽,身影一闪出了耳洞,朝石穴外面而去。 落木藏身在暗影中虽然可以隐匿行藏,但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眼看黑衣男子消失,落木怕他去而复返,便继续强忍窒息的危险,隐藏在影子之中不动。 洞穴外面依稀传来双翼猛兽的咆哮和零星打斗的声音,再过一阵,咆哮声渐弱,外面慢慢安静下来。 寂静中,耳洞里突然响起一声无比悲伤的咽呜声。 落木朝响起处望去,只见地上的雪白魁兽缓缓睁开双眼。 他心头顿时明白,这雪白魁兽,刚才居然是在装死,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刚才进来的那位黑衣男子。 洞穴风声又一次发生变化,穴道中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雪白魁兽竖起耳朵,双眼悲伤,眼巴巴地望着耳洞洞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黑色魁兽的脑袋出现在洞口,它看到雪白魁兽后,心头一宽,发出一声弱弱的哀鸣,整个身子缓缓倒地。 落木细看它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黑色魁兽倒地之后喘息了会,伸出爪子,一把一把,缓缓地拖着沉重的身躯向白色魁兽缓缓爬过去 终于靠近到白色魁兽身边,黑色魁兽用漆黑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白色魁兽的脑袋,白色魁兽再次无比难过地咽呜了一声。 黑色魁兽将脑袋往上凑了凑,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白色魁兽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着它。 白色魁兽停止咽呜,眼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它深深吸足一股气,再用力从嘴里吐出,吐出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腹下流出一滩血水。 一个肉肉的小魁兽被它从腹中挤出来半身子,白色魁兽力尽,再也无力,小魁兽身子被卡在一半出不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此时落木才注意到雪白魁兽竟然是一头怀胎的母兽。 黑色魁兽此时也已经奄奄一息,它只能勉强抬起一只爪子,想把小魁兽从白色魁兽腹中弄出来,无奈爪子无力,也把握不好力道,他怕自己的爪子锋利伤到小东西,试了几次,都不敢硬抓住小东西。 眼看小东西的叫声越来越低,焦急中,白色魁兽眼巴巴地把目光投向石柱下的影子。 少女抬头望了黑衣少女一眼,强忍窒息感道:“它这是在向我们求助吗?” 黑衣少女没有回答,她知道黑影之中无法久藏,否则定会窒息而亡,但刚才的黑衣人身上透出一股强大的噐息,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她转眼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明白她的意思,犹豫着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黑衣少女一挥野蔷薇,影子再次被破出一条缝隙。 三人从缝隙中跃了出来。 黑色魁兽忽见三人,神色大惊,一脸惊慌地看着三人。 见三人没有动手,它才缓缓放下爪子。一脸悲凉看着白色魁兽和小魁兽, 少女见它放下爪子,立刻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小东西从白色魁兽腹中抱了出来。 小魁兽才出娘胎,眼睛还睁不开来,看起来和一只初生的小猫一个模样。 落木仗剑站到她身后,暗自提防魁兽突然攻击。 白色魁兽看见小魁兽在少女手中四肢乱踢,落下两行眼泪,眼中露出哀求的眼神。 少女见状将小魁兽抱起,凑近到白色魁兽和黑色魁兽跟前。 抱起的时候,脐带跟着被带起来,正好落到黑色魁兽眼前,黑色魁兽费力的抬起头,一口咬断脐带。 第34章 托孤 小魁兽受到刺激,哇地一声哭叫出来,一直紧闭的双眼就要睁开来。 白色魁兽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突然伸出手爪,将小魁兽反转身子,面朝向少女。 它一睁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盯着它看的少女。 它睁大了眼睛,萌萌地朝着少女眨了眨眼睛。 少女被白色魁兽突发的举动惊了一下,不过依然抱住手中的小魁兽不放。 落木道:“它是要让小魁兽第一眼看见的是你,以后它就当你是它的母亲了。” 少女一愣,有些手足无措道:“可是” 她话说到一半,看见白色魁兽的眼里哀伤中透着恳求,双眼的眼泪嗒嗒往下掉,心中一软,便不再说话。 她将小魁兽反转过来,靠在白色魁兽和黑色魁兽中间道:“你们放心,就算小家伙不认我,我也会替你们照顾好它的,小家伙啊,它们才是你的爸爸妈妈呀。” 小魁兽看了白色魁兽和黑色魁兽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它们的惨样吓到了,呀地一声哭了起来。 少女只好将它抱到怀里,小魁兽依偎在她的怀里,感到一丝温暖,立刻停止了哭泣,稀里糊涂地闭上眼睛,昏头昏脑地安睡了起来。 两只魁兽默默看着少女怀里的魁兽,眼神不再那么悲伤,满满的都是对小魁兽的爱意。 少女心有不忍地看着落木道:“它们还有救吗?” 落木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道:“它们的脉息都已断绝,现在是强撑着一口气,没法救了。” 这对魁兽虽是猛兽,但至始至终并没伤害到他们,所以落木和少女现在对它们并无多大敌意,见它们眼前这副惨样,反而心生怜悯。 两头魁兽默默看了少女怀中的小魁兽一会,白色魁兽的呼吸渐渐弱了下来,它转眼望了黑色魁兽,黑色魁兽与它对望了一眼,似乎作出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 白色魁兽缓缓张口,身上的双翼随着它嘴巴张口,悄无声息地缩入体内,待它嘴巴完全张开,一只白色的精巧羽翼从它两颗獠牙之间吐了出来。 黑色魁兽也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巴,一只黑色的精巧羽翼也从它的两颗獠牙间吐出。 羽翼吐出之后,它们几乎同时把目光望向落木。 落木心中意会,上前几步,从它们嘴里接过两只羽翼,道:“两只羽翼我都收下了,你们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小魁兽,我们会替你们照顾好它的。” 白色魁兽闻言,心头一宽,慢慢闭上了双眼,黑色魁兽咽呜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掌抱住白色魁兽的脑袋,也慢慢闭上了双眼,再无声息。 黑衣少女看得心酸,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转头不语,默默消失在黑影之中。 “我听说,灵兽宁死也不愿自身上的器骸之宝被外人掠取,可它们为了让我们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却自愿将身上羽翼送给我们作为谢礼。”落木心生萋萋,莫名难受,叹息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万物有灵,虽是兽类,父母对孩子的拳拳爱护之心,也都是一样的。” 两人沉默片刻,落木心想,与这对魁兽相遇也算是有缘,不能让它们就这么曝尸在这里。 他用斩铁斩下数片石板,切割着拼凑成一副石棺,再将耳洞中央切深下去,挖出一个空穴,将黑白一对魁兽的尸身就地合葬了下去。 一切收拾妥当,落木才取出那一对黑白双翼揣摩起来。 灵兽与妖类同,不过灵兽终身不能化形,而妖可以。 他们身上都一样拥有器骸,不同的器骸拥有不同的用处,肆如已经融入落木身体之中的妖八白狼的狼牙,那是无比珍稀的恢复器骸,而眼前这对双翼,定是有其独特妙用。 只是具体有何用处,只有试了再说。 器骸与宝器不同,宝器通过噐息印证器印来认主,而器骸则直接与血肉相融,与器脏融合之后就可以变成自身的一部分。 有过与南八白牙相融的经验,落木将这对黑白双翼迅速融入到体内。 完成了融合之后,让少女留在耳洞,自己走到石厅中,心生暗念,黑白双翼从后背展翅而出。 他试着扇动动双翼,身体猛的一下腾空而起,一头撞到石厅顶上,石厅之中被双翼扇过,顿时飞沙走石,一顿混乱。 他赶紧收起双翼,不想脚下一空,噗通一声就从石厅上面摔落了下来。 少女听见他摔落的声响,从耳洞中跑出来,一把扶起落木。 落木一边满脸喜色,一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对羽翼才融合进身体,初次使用,还分不清力道,我多用几次就好了。有了这对羽翼,我们就能从这洞口出去了。” 少女闻言,亦露喜色。 此时,山洞中平静下来,没了什么危险,落木才问起少女道:“我眼见你被安排进了庙主的小院,怎么被人装到箱子里了?” 少女道:“他们安排我进去那个房间清洗地上的血迹,待我清洗干净,他们抬进来那个箱子,将尸体搬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打晕,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人绑了手脚,也装到这箱子里了。” 落木道:“这群白鸦堂的人还真是阴狠,找你帮忙清洗血迹,还要杀人灭口。他们这是将你送给魁兽当口食了。” 少女想想后怕,脸色煞白,低声切切道:“幸好又遇上你,你别再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落木安慰她道:“你别怕,我定会带你一起出去的。” 少女嗯了一声,一手抱住小魁兽,一手悄悄抓住落木衣角。 落木知她连番遭遇变故,心中害怕,也由她抓住,他重新点亮斩铁,带着她再次穿过石穴,来到崖壁洞口。 落木轻轻拍了拍少女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道:“你先放开,我用羽翼还不趁手,先出洞试着飞一会,待用练顺了,再来接你上去。” 少女嘴里嗯了一声,抓住他衣角的手却抓得越是紧了。 落木柔声劝慰了她几句,少女脸色煞白,嘴里答应,手却依旧抓住不放。 落木无奈,只得道:“你若不肯放开我,便抱住我的腰,待会我飞出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抱紧我,万万不能松手。” 少女闻言大喜,转眼又露愁色道:“我抱着小魁兽,抱紧了你,怕要压着它。” 落木从她手中抱过小魁兽道:“这小家伙由我抱着,你只管抱紧我。” 少女连连点头,二话不说,一把抱住落木。 落木凌空一跃,从洞口跳下,身子从空中坠落下去。 第35章 投喂 耳畔风声呼呼,少女双眼紧闭,只管死死抱住落木。 落木将双翼伸展出来,凌空扇动,扑扇几下后止住落势。 他试着继续扇动几下,在空中摇摇晃晃凌空而起。 再继续调整了几下双翼扇动时的力道和方向平衡,渐渐稳定下来。 他一手抱住小魁兽,将另一手中握住的斩铁火焰放大,借着火焰亮光,在深渊之中扶摇直上。 回到深渊上面的石坪,落木收起双翼,查看了下四周,地上留下一根扁担,和几条绑绳,马三旺早已经不知去向。 少女感觉落地,才敢睁开双眼。 她放开落木,从他手中抱回小魁兽,只见小魁兽在她手里翻了身,眼也不睁地低声呀了一下,扑到她怀里,继续闷头睡觉。 看着它的萌态,少女一脸疼爱地笑了笑,感叹道:“也就你这小东西你能如此无忧无虑,我要是你就好了。” 落木也笑了笑道:“它也就是还小,你要是它,能有什么好的。” 少女道:“当然好呀。我要是它,便也能无忧无虑地躺在你怀里睡觉,那多好啊。” 话才出口,才觉得自己无心的话,似有不妥之处,脸上顿时脸红了起来。 落木知她口出无心,也不以为意,只装作没看见,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是先上去,出了洞,再想办法下山。” 少女嗯了一声,随着落木爬到洞口,正要出去,看见洞口远处有一点火光,听见火光方向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落木迅速灭掉火焰,拉着少女躲到洞口中的一块大石后面。 靠近洞口,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轻。 落木躲在大石头后面,虽然看不到外面,但能听清脚步是直朝着洞口这边走来的。 到了洞口旁边,脚步声停了下来。 沉默片刻,听见一人小声道:“三旺哥,你说,刚才真是这洞里面的那东西在咆哮山里吗?” 另外一人的声音听着十分熟悉,应该就是马三旺,只听见马三旺低声道:“八成是,李胖子你今天可算是捡了条命。” 李胖子沉默了会道:“三旺哥,田心甘真是被洞里的那头猛兽拖走的吗?” 马三旺道:“我眼睁睁看着田老弟被那东西拖走的” 李胖子道:“被那东西拖走,田老弟还能活命吗?” 马三旺狠狠抽了一口烟道:“定是活不成了,我们每次送过来的,你有看见过渣子留下的吗?” 李胖子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颤悠悠道:“可怜田老弟年纪还这么轻的,就这么没了。” 马三旺叹息一声道:“若不是他拉我一把,死的就该是我了。” 李胖子也叹气一声道:“这也怪不得三旺哥,若不是他与我中途调了班,死的或许是我。” 马三旺道:“白鸦堂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我们扛的是尸体,这次箱子里面还多绑了个活人。” 李胖子惊道:“都投喂活人了?难怪今天的箱子抬着特别沉。” “待事了,你我一同去看望一下田老弟家里,日后他家里的事,咱得多照应着。” 李胖子诶了一声道:“那是,那是,便不消三旺哥说,也是应该着的。” 马三旺啐掉烟头,在地上狠狠踩了踩,道:“回!” 李胖子一愣道:“都到这了,不进去瞧瞧吗,堂主点名找我们来打探情况的,这不进去一趟,回去可咋说?” 马三旺瞪了他一眼道:“田老弟已经没了,难道你还想跟着进去送死吗?” 李胖子愁眉苦脸道:“不是我想进去,只是怕堂主那边没那么好糊弄,咱们这趟差不好交啊。” 马三旺道:“堂主自然是不好糊弄的,可这次不同了。” 李胖子愣了愣道:“这次又有何不同?” “你闹个肚子,把脑袋也闹坏了吗?”马三旺道:“你忘了出来时候,堂主是如何吩咐的了吗?” 李胖子苦着脸想了想道:“堂主让我们来后山瞅瞅,是不是有虎豹之类的猛兽从我们这边山林中过道。” “堂主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够明白吗?”马三旺道:“难道你还要堂主一字一句教你?” 李胖子眼光一亮道:“三旺哥,堂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回去,报个什么过路虎豹咆哮山林?” 马三旺瞥他一眼道:“你说呢?” 李胖子道:“不是,三旺哥,你说,这堂主把我汇报的话都提前想好了,那他还派我们过来做啥呀。” 马三旺意味深长道:“那东西见不得人,我们不出来走上一趟,堂主如何能掩人耳目?” 李胖子一脸无奈道:“得,这脏活累活,又交给咱哥们俩了。” “你牢骚多了也没用!”马三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 李胖子嗯了一声。 马三旺边走边问道:“肚子可好些了吗?” 李胖子道:“好多了,回去时找医护吃了颗丸子,你不要说,还真见效了,不然,这趟我还来不了,就该被堂主嫌弃了。” “你能来也好,要是再换个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多搭上一条命。”马三旺道:“回去就不急了,慢些走着。” 李胖子又嗯了一声道:“三旺哥,你真见到洞里的那东西了吗?你跟我说说呗,那东西究竟长啥样。” “见是见过了,不过,我当时心慌,也看不真切。”马三旺道:“只愿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它了”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轻。 待彻底没了那两人的声影,落木才领着少女从洞口钻出来。 落木朝山下望去,只见半山腰上的庙堂和山下灯火点点,火光来回穿梭,比起刚上山那会更是密集了许多。 看来,魁兽咆哮闹出的动静,又惊动了更多人出来。 落木暗忖,照眼下这个样子,暂时是出不了山了,姑且等到明日,风头过去,再想办法混出去。 想着马三旺和李胖子刚从这里巡过,估摸着白虎帮轻易不会再派人过来,不如先回洞里躲过一夜再说。 他从洞外丛林中弄些枯枝,拖回洞里,用斩铁切斩成段,放出火焰点着,架起篝火,与少女偎火而坐。 少女依旧王喜儿媳妇模样,想起田心甘曾与王喜儿媳妇偷情的情景,心中不喜,此时再易形已经没有用处,落木便将她的易形解了去。 少女手里抱着小魁兽,由着落木给她解形,也不说话。 两人默默无语,各想各自心思。 少女虽不说话,眼光却时不时的瞟上落木一眼,唯恐他扔下自己,独自离去。 到了后半夜,少女实在熬不住,不知不觉依到地上,卷着身子沉沉睡了过去。 第36章 古怪 临近黎明,落木站起身,没有惊动少女,只身走到洞外查探了下外面的情况。 只见庙里和山下灯火依稀,已经远不如夜里的密集。看来,白虎帮一番动静之后的巡山已经渐渐落入尾声。 他返回洞里,本想叫醒少女,但看她正睡得酣熟,小魁兽也卷着身子趴在她怀里睡得香甜,便不忍心叫她。 此时,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易形过的知客阿六,想他毕竟是山庙里的人,对这里的事情,总知晓些情况,姑且弄他出来套些信息。 就地盘问,又怕吵醒了少女和小魁兽。 落木想了想,纵身一跃,跳下深渊,半空中,伸展出黑白双翼,穿过出来的石穴,转落回到石厅。 取出花篮子,这花篮子每装过一次,就单独套出一溜,与其余批次装过的东西空间上自动分割。落木从里面分了知客出来,知客抬头看见落木的身影,脸色大惊,哆嗦着一边后退,一边指着落木道:“你你,你是何人?” 落木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是田心甘,白虎帮的人。” 知客阿六闻言,默默打量落木一番,见他身着白虎帮的衣服,情绪略微稳定下来道:“原来是白虎帮的小哥,我是庙中知客阿六,小哥可认得我吗?” 落木道:“认得,认得,你在庙门卖香,村里庙里的上上下下,有谁不认得你的?” 知客阿六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我被歹人暗算,囚在里面,小哥救我!” 落木故作迟疑道:“可是被一个长得和你一般模样的人困住在里面了?” 知客阿六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歹人变成我的模样上山,定是要做不轨之事。兄弟,不,大哥,大哥,你快些放我出来,我好报到庙里,让大家提防起来,莫要着了他的道。” 落木道:“这宝器也不是我家的,不知如何放你出来。” 知客想了想道:“那就劳烦大哥你辛苦一趟,通报我们庙主一声,庙主或有办法救我。” 落木道:“你还不知,你家庙主已经被人刺死了。” 知客阿六啊了一声,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花篮底子上,一会儿缓过神来,道:“这如何可能,究竟是谁做的?” 落木盯着知客道:“你,你当真不知?我听说,庙主是被你刺死的。” 知客阿六又啊了一声,脸色煞白,道:“小哥莫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一直被歹人困在这里,如何能刺死庙主?” 落木道:“如何刺死的,我就不知了,我只知道,现在山上村里,庙里帮里都在通缉你,昨夜里愚室村已经全面宵禁,各个道口也都封锁起来了,料你出来也是逃不出去的。” “小哥,不是我!”知客阿六咬牙道:“我明白了,定是易形了我模样的那个歹人做的,可冤枉死我了!” 落木道:“这我可分辨不清了,我也不知道是你易了他的形,还是他易形成了你。万一弄错,放你跑了,我可担不起啊。不如这样,我把你交给白鸦堂,由他们来处理,相信他们一定会弄清楚的。” 一提到白鸦堂,知客阿六顿时脸色苍白,连连摇头道:“别,别,小哥,你千万别把我交到白鸦堂去,现在情形,那人肯定已经逃走,我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落到白鸦堂手里,还不得给剐去几身皮啊。” 落木道:“倒也是,若不是我刚才瞧见逃走那人和你一个模样,你这么说,我都当你是现编的。白鸦堂的问讯手段那是令人发指” 知客阿六哭丧着脸道:“兄弟,兄弟,也就你看见了,你一定要给我做个人证啊。” 落木道:“我人微言轻的,说出去,怕也没人信,弄不好,还被冤枉成你的同伙,这个锅我可不敢背啊。” 知客阿六连连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落木道:“也怪你不凑巧,偏出事的时候,你正好去了庙主院里。” 知客道:“小哥,去的人不是我啊。” 落木道:“值岗的守卫弟兄都说了,是你背着黑麻袋上去,又背黑麻袋出去了的。院子里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出入过。” 知客阿六急忙分辩道:“那更不可能是我了,我只平日只装黑麻袋上去,没有装黑麻布袋下来的。” 落木道:“你说你呀,你没事黑灯瞎火地老装个黑麻布袋上去庙主房间干嘛呀?” 知客阿六一脸尴尬道:“是庙主要带的东西,我也只是按命行事。” 落木故作出神秘兮兮的神色道:“我听有人说,说你黑麻袋里装的都是女人,可是也不是?” 知客阿六闻言大惊道:“你听谁说的?” 落木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说是也不是?” 知客阿六沉默了会道:“确实是!” 落木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还真是啊。” 知客阿六点了点头道:“你万万不可外面说去,我跟你说这个,只为证明我不是那个易了我的形的人。” 落木道:“也不对呀,庙主是个良善之人,如何会祸害别家女人,不对,不对,莫不是你自己出去采花,想诬到庙主头上?” 知客连连摇手道:“怎么会是我,天可怜见,你再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出去采花,更不要说诬陷庙主了。再说了,这黑麻袋里装的,可都是你们白虎帮预备好了的,我只负责给扛进山上去。若不是一次手松,黑麻袋松了,被我瞧见里面装了女人,我连黑麻袋里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信,日后你再在帮里打探一下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落木盯着他瞧了又瞧道:“看你面善,也不像是能干那种缺德事的人,可庙主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知客阿六犹豫了一下道:“你有所不知,庙主以前确实不是那样,但近些日子性情变得有些古怪。” 落木故作好奇道:“如何古怪?” 知客阿六道:“近些日子,他呆在大院不出,说是在修炼什么厉害的器术,自从他修炼开始,性情大变,就像中邪了一样,只要一日不近女色,就拿我出气。” 落木一脸狐疑道:“不能。” 知客阿六道:“我怀疑是他修炼器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是走火入魔了。亦或者,他修炼的器术需要双修” 说到这里,他便噤声,不敢继续说下去。 第37章 马三旺 落木见他不说话,便接过话茬道:“我听说,前段时间,庙主出过村,难道庙主就是这次出去弄到了你所说的这个器术?” 知客阿六沉默了会道:“我就在庙门做事,庙主的行踪倒是知道一二的。平日里,他都住在山上,之前确实出村去过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憔悴,好像大病一场。他回来之后,没过多少日子,人还是那个人,性情却大变了个样。” 落木眼睛一亮,谆谆诱导道:“庙主回山之后,可有出去过,不会是得了什么病,体弱之时下山中了外面的什么邪了?” 知客阿六摇了摇头道:“庙主那次回山之后,就不曾下过山。” 落木道:“这你如何确定得了?” 知客阿六道:“我白日门口迎客卖香,夜间与庙主住在一个院子里,这山门大院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平日又与值岗的大哥都混的熟,一日之中,要与庙主见上几次,庙主要下过山,我定会知道的。” 落木沉吟了会道:“这么说,庙主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山上。” 知客阿六道:“我也就夜里被歹人掳走,今日还未见过庙主,前些日里每日都见他在庙里院子中住着。” 落木又旁敲侧击地试探着问了一些关于林千亩的事,见再也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随手收起花篮子,知客阿六眼见他收拾篮子,知道上当,急得在里面又囔又跳。 落木也不管他咋呼,穿过石穴,跳出洞口,展开双翼振翅从深渊飞了上去。 几次下来,双翼飞行已经渐渐娴熟,他收敛风声,轻轻盈盈飞到石坪上面,少女依旧抱住小魁兽酣睡。 洞口,一个人影从正从斜道小心翼翼地往下摸着下来。 落木吃了一惊,赶紧收起羽翼落到少女跟前。 那人影忽见落木凭空落下,也是吃了一惊,手中一剑击出,凝出一道气盾。 落木见那人身影与出手手法似曾相识,定睛细看,原来然是去而复返的马三旺。 他看马三旺时,马三旺也很快认出了他,满脸都是震惊不已的表情。 落木脱口叫了一声道:“三旺哥。” 马三旺也几乎同时脱口叫了一声道:“田老弟!” 叫过之后,两人都怔了一下。 马三旺揉了揉眼,道:“田老弟,你没事,真是你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是我。” “你居然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马三旺收起手中的剑,冲下来,上前狠狠拍了一下落木,满脸喜色道:“田老弟竟有这等本事,是我之前小瞧了。诶,你是怎么从那东西爪下逃生出来的。” 落木道:“不是我本领大,是我命大,那东西不知被什么击成重伤,我趁机逃了出来。” 马三旺一把拉过落木道:“既然已经逃出来,你怎么还敢待在这里。还是快快离开,那东西要是再跑出来祸害,就怕要逃也来不及了。” 落木按住他的手道:“三旺哥莫急,那东西重伤之后已经死了。” 马三旺啊了一声,放下脚步,表情渐渐冷静下来,道:“死了好,死了好,不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两人说话间,少女被惊醒过来,乍一睁眼,看见陌生的马三旺,猛吃了一惊,赶紧抱着小魁兽爬起来,躲到落木身后。 马三旺奇道:“这位是?” 落木道:“是我家小妹,不知怎么就被装到箱子,抬这里来了。幸好,正好昨日被我遇见,否则怕是已经没命了。” 马三旺默默看了少女一眼,没有说话。 他坐到篝火边,脸色十分难看,凑近火堆点起一支烟,自言自语道:“连活人都装了,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落木也拉着少女坐下,寒暄着问道:“三旺哥,那时危急,你好不容易逃得性命,怎么又回来了?” 马三旺吸了口烟道:“我走之后,昨夜这边又有野兽咆哮,我估摸着该是抓了你的那东西在闹事。其实李胖子也来过一趟,他那身子骨不行,我没敢让他进洞。瞅着快天亮了,我不甘心,壮着胆子自己进来看看,想着就是救不了你,哪怕带些你遗落的衣裳碎片回去,好歹也能做个衣冠冢,不至于亡魂没个着落。不成想,居然遇见了活生生的你了。” 落木心头一热,心道,这马三旺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道:“让三旺哥操心了。” 马三旺摆了摆手道:“你救过我一命,相比起来,我做的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 落木见他性子耿直,也不与他客套,转开话题问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马三旺道:“巡山的基本收了,道口的岗还有兄弟铺着。”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正暗自思忖怎么混下山,听见马三旺吐了口烟,道:“兄弟究竟是何人啊?” 落木闻言心头一震,表面却云淡风轻道:“小弟是山下白虎帮里下村那块临时被抽调上来巡山的,不比三旺哥是白鸦堂的。” 马三旺微微笑了笑,转过头盯着落木细细看了看,摇了摇头道:“你,不是田心甘!” 落木心头一惊,故作不解道:“三旺哥何出此言?” “田心甘已经死了。”不等落木说话,马三旺接着道:“过来前,他的尸体刚被我和李胖子处理掉,和他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 说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少女一眼。 落木心头一沉,正不知如何辩说,马三旺道:“兄弟你不用解释,救我的人是你,不是躺在那间茅屋祡垛后面的田心甘,这点我还是拎的清的。不管兄弟你是谁,我承的是你的情,不是田心甘的人情。” “田心甘和那个女人尸体已经处理掉了,是我和李胖子一起做的,也是你运气好。李胖子刚闹过病,身子弱,我们被临时安排了躺轻活,去督巡庙门附近。田心甘藏尸的地方,落在我们的头上。”马三旺接着道:“这事除了我和李胖子,没第三人知道,李胖子这个人,平时是有些怂,但关键的时候嘴严,也扛得住事。你放心,这事我特意叮嘱过他,不会让别的人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落木也就没有什么好解释掩饰的了,他拱手道:“三旺哥,我这里谢过了。” 马三旺摇了摇头道:“都说了,我的命是你救的,相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事。也是合当你我有缘,你的事,还正碰巧都让我遇上了。” 落木点了点头:“好,再说谢,就显得与三旺哥太过客套了。” 马三旺也点了点头道:“你我之前并无旧交,但危机时刻,却能舍身相救,遇事最能考验人心,你这样的人,我马三旺自然是要认你当兄弟的。我虽不知你为何易形,但定有你的道理,在愚室村,白鸦堂的身份多少还有些用,兄弟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得上的,兄弟我一定尽力相助。” 落木迟疑了下道:“眼下倒确有一件需要三旺哥帮忙的事,昨夜山上动静闹得太大,我和小妹不宜再待在山上,三旺哥,你可有法子将我们俩先弄出山去。” “你被洞里的那东西抓走的事,堂主那边我昨夜已经汇报上去了,所以,堂主虽然不知道田心甘死在山下,也以为已经被洞里的东西给吃了,但田心甘的身份是不能再用了。”马三旺想了想道:“你既然会易形,可以先易形成我的模样混下山去。你家小妹麻烦些,山上我信得过的也就只有李胖子了,就是不知你是否也能将小妹易形成李胖子的模样?” “李胖子要在跟前,这事对我而言并不难。”落木道:“可李胖子不在这里,我就无形可施了。” 马三旺道:“这倒无妨,你们且先在这里避着,我这就去寻李胖子过来。” 事不宜迟,他即刻起身急匆匆地出洞寻李胖子去了。 眼看马三旺的人影消失在洞口,落木身后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黑衣少女的身影浮现出来,她的眼睛与落木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转身消失在洞口。 落木心中默默道,三旺哥,希望你真是个值得我信任的人。 第38章 十两 少女之前已经见过一次黑衣少女,所以这次见到她出现,并不惊讶,她温温柔柔地抚摸着熟睡中的小魁兽,看着黑衣少女消失的背影轻声道:“小姐姐好有本事,我要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你羡慕她?”落木无意识地叹息一声道:“可知她或许更加羡慕你。” 少女微微一愣,道:“为何?” “你羡慕她比你有本事。”落木道:“而她羡慕你比她更自由。” 少女闻言默默低下头,看着篝火遗下的灰烬,沉默了会后道:“自由?这很重要吗?” 落木道:“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比命还重要。” 少女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落木道:“对她呢?” 落木的眼光凝滞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道:“应该也会很重要。” 少女转过目光,看着跳跃的篝火火焰,道:“哦,但我还是好羡慕她。” 落木道:“我还是希望她有一天也能像你我一样自由。” 少女看了落木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默默道:“那时候,我应该不会再羡慕她了,像我这样的是流浪,最廉价的就是自由。” 落木也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着篝火,石坪里安静下来,时不时听见木材燃烧成炭块掉落的声音。 从知客阿六口中套的话来看,林千亩极有可能并未离开愚室村,不,更准确的说,是未出此处山门。如果真是如此,靴子又一直未有反应,那此山中必定还有自己未曾到达过的地方。 这个偏僻的山村居然会有魁兽这种自己之前闻所未闻的凶兽,还有那个黑衣人能将魁兽击成重伤而亡,至少是一个虚空境之上的练息师。 除此之外,这山中的凶险,或许还不止这些。 落木下意识地看了少女一眼,少女正低头抚慰着小魁兽。 虽然线索还在山上,但这少女得先送出山去安顿下来再说。 天色渐渐微明,黑衣少女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从落木的影子中浮现,她默默朝落木点了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影里。 不一会,洞口外面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马三旺带着李胖子小心翼翼地在洞口先行探查了一下,见只有落木和少女,才放心从洞口下来。 李胖子绕着落木转了两圈,看了又看,道:“田老弟,你可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马三旺破口骂道:“什么死不死的,肚子闹傻了,胡说什么呢。” 李胖子不好意思地挠首道:“这不见到田老弟安全无恙,一时高兴,口无遮拦了吗?” 落木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取出镜花水月,摄了马三旺和李胖子的音形,先将自己易形成马三旺,再将少女易形成李胖子的模样。 李胖子看落木易形,瞧得一愣一愣,绕着落木和少女转着看了又看,嘴里念念有词道:“像,像,简直一模一样的。” 马三旺道:“今日我与李胖子在这洞里躲到晚上,待天黑了再出去,天黑之前,你俩尽可用我们的身份行事。” 说着,他取出一块缺角的小木牌,掰开一半,将未有缺角的部分交到落木手中道:“我和李胖子眼拙,出了这洞口,以后你们换了易形,就认不得了。这自家做的木牌不值钱,但兄弟拿着我这半块木牌,日后相见只要亮出这块木牌,我们便知道是你了。” 落木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收过玉佩。 马三旺接着又道:“哥哥我冒昧揣测田老弟是外乡来的,可是?” 落木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马三旺道:“我不知老弟来愚室村究竟为何事,也不打听。但,老弟你办完事,就不要在愚室村久留,现在的愚室村风雨欲来,已经不只是一块三不管的是非之地,而是一块凶险之地。” 落木道:“多谢三旺哥提醒,我到愚室村只为点私事,办完就走。” 说完,他拉上少女,告辞而去。 走到洞外,朝阳正好挣脱云层。 天亮了。 落木与少女有了新的易形身份,一路下山,毫无阻碍。 天亮之后,白虎帮的人改派部署,虽然重点封锁了村口,但村里的宵禁已经解除了。 所以,下山之后也没遭遇白虎帮设置的阻碍。 对落木而言,愚室村里唯一能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就是萧记药材铺。所以,一下山,他就直接带着少女去了萧记。 昨夜的宵禁震惊了村里所有的人,白虎帮的宵禁一撤除,街道里的人早早就出来互相打探消息。 萧记的门今天也一早就开了,萧三登看见易了形的落木和少女进来,吓了一跳,这个当口,谁家都不希望见到白虎帮的人到自己铺子巡查。 堂口人多眼杂,落木找个借口让萧三登将自己和少女带到内堂之后,才解去马三旺的形,换出明老板的模样。 萧三登见是他,松了口气,道:“昨夜宵禁,正担心你,刚还想着去一趟往来客栈看你。” 落木一边解去少女的易形,一边道:“昨夜宵禁被挡在外面,没来得及回客栈,只是外面露宿了一晚,幸好无事。” 萧三登也不细问,瞧着解了形的少女,道:“这位是?” 落木含糊道:“昨夜新识的朋友,也是新到愚室村里的,暂时还无处落脚,想麻烦萧老板帮忙安顿一下。” “也是新到了愚室村的?”萧三登心头一紧,道:“这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外来之人还是尽量少露面。” 落木点头道:“我也是此意,在这里,我是自顾不暇,只有拜托萧老板照顾一二。” 萧三登点头道:“明老板既如此说,我心中有数了,尽管让她住我这里,绝不让外人知道。” 安顿好少女,又在萧记里多呆了会,见外面街面人流渐渐恢复如往常,才出了萧记药材铺,回到往来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他第一眼就扫了一下桌面,桌子上的十两银子纹丝不动。 今日居然无人来取银子。 落木有些意外,走到桌旁,拿起银子瞧了瞧,确实还是自己出去时候放的纹银。 一阵风轻飘飘地从窗外吹来。 风中透着一股不可捉摸的噐息,落木眉头微皱,隐隐不安。 风徐徐落到窗里,一个身影从风中来。 第39章 讹诈 一位少年从风中落地,他单手负剑,依窗而立,冷冷道:“今日十两不够!” 落木淡淡一笑道:“都说好的每日十两,今日为何就不够了?” 少年道:“因为你昨夜不住在这里。” 落木道:“我每日交房钱,每日送上十两银子,这房间就是我的,住与不住有何关系?” 少年道:“平日没什么关系,今日就有了。” 落木道:“为何?” 少年道:“昨夜宵禁。” 落木道:“正是因为宵禁,才没来得及回来住。” “从村头到村尾,从第一声响起,到第三声响毕,足够你走遍全村。”少年道:“不是来不及,是你回不来。” 落木眉头微微一挑道:“那又如何?” 少年道:“你回不来,是因为你昨夜不在村里。” 落木道:“昨夜村中宵禁,我不在村里,又能去何处?”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在山上!” 落木道:“山上夜里庙门已关,我一个外乡人如何上的去?” “这个问题不该你问我,而该我问你。”少年道:“说说,你是如何混入到山上去的?” 落木道:“你这是故意拿话诓我,根本没有的事,要我如何回答你?” 少年摇了摇头道:“你蒙不了我。你一个初到此地的外地人,如何会知道夜里庙门已关?” 落木微微一笑道:“你的话术很巧妙,但你蒙不了我,谁家的庙门夜里会开着?” “后山的庙门从来不关,只是有人把守罢了。”少年道:“你故意这么说,只是怕我知道你确实夜里去过山门,你这是欲盖弥彰。” 落木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论我去没去过山门,与你收几多银两又有何关系?” 少年道:“当然是有关系的,昨日事发在山上,你又偏偏正好混入山门,而我又恰巧发现了这一点。” 落木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明白了,你是想来收封口费的!” 少年冰冷的脸此时才露出笑容道:“老板是个明白人。” 落木道:“本来就没有的事,你这是讹诈。” 少年脸色微微一滞,正要开口,却见落木取出一块纹银推到桌上,道:“外加五十两,可够?” “够,够是够了!”少年点了点头,一脸狐疑道:“不过,你,这是何意?” 落木道:“我们出门在外经商,不怕被人讹诈,只怕被人收莫须有的封口费。” 少年微微一笑道:“懂了,我收的就是讹诈费。” 落木双手将桌上的纹银往前一推道:“既已谈妥,拿去!” 少年上去一步,单手在桌上轻飘飘地拂过,将纹银纳入袖中。 落木道:“你是风火帮的人?” 少年傲然道:“风火帮帮主是我老子。” 落木哦了一声,随口道:“失敬。” 少年嘴巴微微上翘,切了一声道;“假惺惺!” 落木微微笑了笑,不以为意。 少年走到窗口,徐徐止步,转过身道:“看在你如此虚心接受我讹诈的份上,我送你两个字。” 落木道:“什么字?” 少年微微一笑,道:“快逃!” 说完,笑容化作一缕清风在窗口消散。 落木冲到窗口,朝窗外望去,少年已经无影无踪。 他竖起耳朵,细听,楼道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落木双手一推,彻底推开窗户,转回身时,黑衣少女已经挥手一剑破开茶几落地的影子,两人纵身一跃跳入黑影之中。 房间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应声。 又敲了敲门,门外有人大声道:“客官可在房里,小的给您送点热水上来。” 依然没有人应声。 门外之人不再敲门,猛地抬脚,一脚踹在门上。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门外两人鱼贯而入,随后一人看似领头的,也跟着进到房间。 先前两人迅速在房间里扫了一眼,看见窗户大开,窗门还在风中摇晃,不约而同冲到窗口,朝外面望去。 外面自然不会有落木的身影,两人转过身叫道:“老大,被他逃了。” 后面一人挥了挥手道:“他进房间才不久,就算逃也逃不远的,还不去追。” 两人应了一声,一前一后冲出门去。 后面一人将角落和衣柜都翻了一遍,没搜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哼了一声晦气,也转身迅速离开了。 街道的拐角处,一绺清风落下,露出少年的身影,他看着白虎帮三人先后冲出往来客栈,抬头望向落木房间空荡荡的窗户,若有所思。 几个隔壁房客被惊动,跑过来看动静,赶上来的掌柜朝房间里看了看,随手关上门,笑眯眯地将隔壁房客支开道:“无事,无事,只是白虎帮例行检查,事情已了,各位各回各屋,免受牵扯。” 房客闻言,谁也不想惹上麻烦,纷纷散了回去。 待一切平静下来,落木和黑衣少女才从影子中出来。 黑衣少女一声不吭,习以为常地落入到落木影子中不见。 落木在茶座上坐定,心想,这往来客栈不仅是白虎帮对外敛财的堂口,也是监控外来人的堂口。我昨夜一夜不在,风火帮的人知道,白虎帮的人自然也会觉察。这几个爪牙过来,番恐怕是过来抓我盘问情况的。 想到这里,他自言自语道:“可惜被白白讹去了五十两,不过也幸好有他及时提醒一声,才有时间躲过一劫。” 他的话音才落,门窗微微晃动了一下,一缕清风飘了进来,少年的身影再次在风中出现,满脸笑意道:“所以,你这五十两就算是被我讹去的,也花得值了。” 落木哼了一声道:“还真是大言不惭啊,你白讹我的,还敢再来?” 少年也哼了一声道:“白虎帮的人正在追捕你,你还敢待在房间里?” 落木道:“这本就是我花钱住的房间,我待在自己房间有何不可?” 少年道:“那你也得有命住才行。” 落木道:“在愚室村里,没地方住才更要命。” 少年脸色微变,冷若冰霜道:“你这是在讽刺我风火帮吗?” 第40章 多谢了 落木一愣,风火帮被白虎帮围剿之后,就如丧家之犬,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少年的痛处, 他脸色缓和了下来,道:“抱歉,我并无此意。” 少年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罢了,有意无意又如何呢,如今的风火帮就是丧家之犬,白虎帮也确实想要我们的命。” 落木奇道:“不是有庙主周旋,白虎帮和你们风火帮已经达成和解了吗?” “老庙主在的时候,确实如此。”少年道:“老庙主去世之后,白虎帮就一直在打我们的主意了,若不是还有少庙主主持,风火帮早就被白虎帮赶尽杀绝了。” 落木道:“那不也还有少庙主吗?” “只怕少庙主撑不住大局。”少年道:“昨夜里,借着宵禁之名,白虎帮围剿了中天帮的残余,中天帮已经不复存在了。” 中天帮被灭,风火帮心有戚戚,兔死狐悲。 落木吃了一惊道:“还有这事?” 少年眉头紧皱道:“中天帮被灭门,白虎帮要对付的下一个就是我们风火帮了。” 落木明知故问道:“这么大的事,少庙主不管的吗?” “少庙主会不会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这些日,我们连少庙主的影子都见不到了?”少年道:“中天帮的帮主万事以昨夜拼命杀出重围,冲入庙门,想见少庙主保命。结果,还不是被白虎帮截杀在山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少庙主露过脸。少庙主的态度已经明摆了,他这是不想管中天帮的事了。” 落木沉吟了下,道:“或许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少年一脸狐疑地盯着落木道:“你又如何知道?” 落木沉吟了一下,道:“因为昨夜,他被人刺死了!” 少年闻言脸色剧变,许久才恢复过来,道:“你少妖言惑众,这如何可能?” 落木看着他,默默不语。 少年退后两步,腿脚一软,坐在茶座上,自言自语道:“可这么说却是对上了,万事以都杀到山上了,不可能没惊动少庙主,若是惊动了,他不可能不管的,除非他已经死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少庙主一死,愚室村的天要塌了!” “不对,这等大事,我都不知道,你一个外乡人,如何会知道?”少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溺水的人刚抓到了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绝望中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落木道:“你知道的,昨夜宵禁时,我并不在这里。” 少年眼里最后的一点亮光熄灭了下去:“所有,那时,你真的就在山上?” 落木道:“是的,他就死在我跟前。” 少年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揪住落木,压低声音嘶声道:“是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落木看着他的双眼,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少年眼冒怒火道:“那是谁?” 落木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恶狠狠道:“你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白虎帮的人叫回来。” 落木淡淡道:“你不会!” 少年道:“我数三声,你不说试试!” 落木道:“你可以试试!” 少年道:“一二三!” 三声后,落木依旧没有出声,少年眼中的怒火更旺,抓住落木的手,却徐徐放了下来。 落木整了整自己的领子道:“杀他的,是夜月派来的人。” “夜月的人?”少年的眼神凝重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愚室村的事,三国从不直接插足,夜月怎么会插手进来打破三国固有的平衡,难道是与那件事有关?” 落木道:“那件事?” 少年没有理会落木,站起身,盯着落木的双眼,冷冷道:“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别想活着走出愚室村。” 说完,急匆匆地凌空一跃,化做一阵风,从窗口消失了去。 原本只是想先到愚室村里打探一下林千亩的行踪,可现在看来,林千亩的事情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今,自己在愚室村,已经寸步难行。 要想在愚室村里行动,明老板的身份是不能再用了。 该换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落木默默思索着,这时,外面的天空悄悄变了色,大片的乌云飘过来,愚室村里急匆匆地下起了一场雨。 这清晨的雨来得快,下得也有些大。 不一会,屋檐就水流如注。 落木的房间窗户没有关,雨滴和屋檐上落下的水注落在窗台上,雨水积满窗沿,从窗台上漫了进来。 水流顺着窗台下的墙壁落地后,并未散开,而是渐渐积成一滩。 这很快就引起了落木的注意,那滩水自己聚拢起来,瞬间形成人形。 落木一眼就认出,脱口而出道:“萧老板!” 来得正是萧三登,萧三登也有些吃惊道:“明老板,白虎帮的人在外面抓捕你,都搜进我店里了,你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 “我哪是气定神闲,我是无处可去。”落木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 萧三登道:“我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啊,我只是听说你有事,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心里着急,想着先到你房里查看下情况,看看能否有找到寻你的蛛丝马迹,没想到你就在这里。” 落木道:“原以为他们正在全力追查山上的事,不会注意到我昨夜未归的蛛丝马迹,是我小瞧他们,自己大意了。” 萧三登道:“白虎帮刚搜过你这里,一时三刻的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可你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先随我回到铺子里再做计议。” 落木眼光一亮道:“现在外面都是白虎帮的人,你有法子带我出去?” 萧三登笑了笑道:“我出来找你,自然想好了带你回去的法子。” 说着,他伸手取出一颗水灵灵的滴水珠子,道:“这是一颗遁水珠,你吞下后随我走。趁着老天下雨,借助外面的雨水,很快就能出去。” 落木一边接过珠子,一边道:“萧老板还有这好东西,这遁水珠可是价格不菲。吃上一颗,不过才用来遁去眼前这么小段距离,着实有些浪费啊。” 萧三登道:“虽然不知明老板是何等身份,但能持有五公子玉牌的人,但有需要,不要说一颗遁水珠,就是眼下需要一箱遁水珠,我们萧记也不会眨一下眉头。” 落木闻言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仰头一口将遁水珠吞了下去。 萧三登拉着他,靠近窗口,伸手触碰了下窗台上的水流,两人遁入了进去。 沿着接连不断的水,落木跟着萧三登遁到萧记药材铺子的后院,悄无声息地从天井里出来。 第41章 难怪 逃出往来客栈,落木与萧三登都暗松了一口气。 落木想起少年与他说过的事,问道:“萧老板,你可有听说昨夜中天帮被白虎帮灭了全门的事?” 萧三登闻言,沉吟着道:“我也一早就听到了这个传闻,但消息是否属实,还无法确定,不过,昨夜宵禁之时,西北角确有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从方位上看,那片倒是中天帮的势力所在范围。” 落木道:“这么说来,这个消息极可能是真的了。” “白虎帮这是要疯了吗?”萧三登皱眉道:“自从老庙主去世之后,白虎帮就越来越嚣张了。若是中天帮被灭了门,愚室村的原有平衡就此被打破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太平,这么下去就要毁于一旦了。今后若是白虎帮一家独大,愚室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明老板,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是风火帮的少帮主亲口告诉我的。”落木道:“风火帮现在的情况,萧老板你了解吗?” 萧三登道:“愚室村三个帮会中,最弱的是中天帮。他们帮主万事以是练息境中阶的境界,也是三个帮的帮主中最弱的。其次风火帮,不过,这些年,风火帮虽然落魄了,但风火帮的帮主秦三秋是练息境巅峰的境界,与白虎帮帮主白象天同境同阶,若不是之前火并中受过重伤至今还未痊愈,是有实力与白虎帮白象天分庭抗衡的。” 落木道:“白虎帮昨夜刚灭了中天帮,依你看,他们是否会趁势剿灭风火帮?” 萧三登暗自权衡了一下道:“白虎帮应该不会轻易出手,只要秦三秋还在,就算他最终剿灭了风火帮,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何况,庙堂之上还有林千亩。林千亩的实力虽然不如老庙主,但也是练息境巅峰,只要他插手,实力的天平就会发生变化,何况他还代表着寍愿教。” 落木道:“若是没有林千亩从中掣肘呢?” 萧三登想了想道:“如果没有林千亩掣肘,白虎帮倒是有可能全力一击,彻底剿灭风火帮,毕竟即使付出惨重代价,但从此以后,能一帮独大,在愚室村,全利而收,依然是值得一博的。当然,我认为,林千亩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白虎帮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公然违抗寍愿教。” 落木道:“可我要是告诉你,林千亩已经死了呢?” 萧三登不以为然,脱口道:“林千亩死了,怎么可能?” 落木道:“昨夜,我亲眼看见有人成功刺杀了林千亩。” 萧三登啊了一声,脸色大变,半响后才道:“难怪山上村里折腾了一整夜,还真是出大事了!寍愿教就是愚室村的天,庙主就是这里的天子。这下坏了,愚室村真要乱了。” “昨夜山上是出了大事了,但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的大。”落木不瞒他道:“林千亩确实被刺杀了,但死的并不是林千亩本人。” 萧三登瞪大了眼睛道:“何解?” 落木道:“死的是易形成林千亩的一个替身。” 萧三登啊了一声,把眼睛瞪得更大了:“替身?在愚室村,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易林千亩的形?” 落木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萧三登道:“那林千亩呢,林千亩自己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我就更不知道了。”落木又摇了摇头道:“而且,这也是我来愚室村想要知道的问题。” 萧三登在后堂中来回踱着步,道:“难道说,真正的林千亩已经失踪了?”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这是他在愚室村中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难怪,难怪最近这些日子,愚室村的气氛里莫名透着诡异和压抑。”萧三登道:“难道是白虎帮想翻天了?不对,林千亩只是失踪,还没死,只要林千亩还活着,白虎帮就没这个胆量。” “所以,白虎帮现在还没有在愚室村翻天。”落木道:“所以,林千亩应该还活着。” 萧三登渐渐冷静下来,沉吟了会道:“那又是谁刺死了林千亩的替身?” 落木道:“是你们夜月的人。” “夜月?”萧三登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夜月的哪方势力想要直接插手愚室村的事了?” 落木道:“也许并非夜月想要直接插手愚室村的事,他们的目标只是林千亩。” “若是这样,就是林千亩得罪了夜月的一方强大的势力。这方势力不惜打破愚室村的平衡,也要杀了他。”萧三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出手的是谁?” 落木道:“竹叶青!” “是她!”萧三登一怔道:“愚室村不过是一个偏远小村落,林千亩怎么会得罪了宫青柳?夜月曼陀莎琳的生意一直是由我们萧家打点的,宫青柳也要插手愚室村,难道她也打起了曼陀莎林的主意。如果宫青柳硬是要插手曼陀莎琳,她要打破的就不仅仅是愚室村中的平衡,同时打破的还有夜月的势力平衡。” 落木道:“事情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这事说来还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得不来。” 萧三登道:“这么说,明老板到愚室村是为林千亩而来?” 落木道:“正是。” 萧三登皱起眉头道:“愚室村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明老板想要管林千亩的事,必定会被牵扯其中。” 落木道:“说实话,愚室村的事我并不关心,我来这里只想帮助林千亩摆脱宫青柳的纠缠。” 萧三登道:“愚室村内部已经是浑水一滩,外面还有宫青柳插手进来,这事已经不是寻常势力可以管的了,明老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落木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不管林千亩陷在哪里,我都得把他拔出来,这也是我此行来的目的。” 萧三登拱手道:“明老板既然主意已定,那萧某必定鼎力相助。” “那我就先谢过萧老板了。”落木也拱手笑了笑,有意无意道:“看来五公子在你们萧家还是有些分量的。” “明老板说笑了。”萧三登微微一笑,正色道:“不过,只要是五公子要做的事,萧老太君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萧老太君不会拒绝的事,萧家没人敢拒绝。 落木道:“那我就托五公子的福了。” 两人正说着话,少女听见落木声音,抱着小魁兽从后面房间走了出来。 第42章 家乡 萧三登见她出来,找个借口就走开了。 落木见少女面色喜中带忧,欲言又止,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道:“我无处可去,怕你丢下我自己走了,以后再也不管我了。” 落木道:“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事了,你若无处可去,可以随我回月牙镇去。” 少女道:“月牙镇?” 落木道:“那是我的家乡。” 少女面露喜色道:“是你的家乡,那你就住在那里?” 落木点了点头道:“那里是我的家乡,我自然是住在那里的。” 少女道:“你住在那里,我自然是愿意去的。” 落木道:“这会才想起来,一路上光顾着跑路,还没问过你的姓名呢?” 少女闻言脸色一滞,低头想了想道:“我好像是曾经有过名字的,不过,一路流浪过来,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也从未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时间久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落木闻言心头一酸,安慰她道:“或许,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取一个自己喜欢的新名字。” 少女点了点头道:“好!那待我给自己取好名字再告诉你。” 落木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的。” 少女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迟疑了一下道:“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落木犹豫了下道:“那得看你的请求是什么?” 少女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道:“在我想好名字,告诉你之前,你不能有事。” 落木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女道:“我听见外面人在追查你,心里有些害怕。” 落木笑了笑道:“好,这个请求,我答应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月牙镇的。” 少女这时才松开眉头,笑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候,小魁兽在少女怀里翻了个身,萌萌地睁开眼睛,瞧了瞧少女,又瞧了瞧落木,张开嘴,奶声奶气地呀了一声。 落木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道:“行,把你也一起带上!” 小魁兽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迷上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夜深,落木寻思着林千亩的最后的线索在山上,趁着夜色,还得再上次山,继续探查一下疏漏的地方。 他易上萧记伙计的模样,走上街头。 经过昨日一闹,今天街面上的店铺大多早早歇业,路面人影比起平时明显稀少了不少。 虽然没有宵禁,但依然可以感觉到白虎帮的帮众隐隐约约散在外面。 落木找到一个落单的白虎帮帮众,在偏僻处击晕,装进篮子,易上他的模样,再混入街面。 一路上行,眼看快走到上村地界,迎面冲过了一群白虎帮的人,其中一个帮众好像认得他易形之人,朝他招了招手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入列!” 落木也不知这帮人赶着什么事,不想跟过去,却又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群人一路往中村方向赶去,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所大院。 大院围墙外,已经零星围了一些人,这些人全都穿着白虎帮的帮服,很明显是白虎帮的帮众。 这群人一到,立刻被指挥着加入围住大院的人群。 随后,陆续又有些队伍从别的地方聚拢过来,渐渐将整个大院都围了几圈。 大院里面,灯火阑珊,安安静静的。 再过来一阵,最后赶过来一波人,这波人将其中两个男子拥在中间。 落木放眼望过去,其中一人尖鼻瓜子脸,一脸阴沉,之前从未见过,并不认识,另外一人却是一位老熟人,正是林千亩。 落木心中暗自诧异不已,离得有些远,也分辨不清这个林千亩是真是假。 这波人来到大院门口才站定,几个之前带队的上去和尖鼻男子大概汇报了了下情况。 尖鼻男子听完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各自退回岗位。 此时,大院里面隐约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咳嗽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尖鼻男子挥手示意靠近门口的一名白虎帮帮众上去,扣了扣门。 扣门声过后,院子里的咳嗽声渐渐停了下来,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见里面没有了动静,白虎帮帮众又扣了扣门。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谁啊?深更半夜,自己不睡觉,还要扰人清梦。” 扣门的白虎帮众不知如何回答,转眼看着尖鼻男子。 尖鼻男子朗声道:“白虎帮龚暃拜会秦老帮主。” 里面年轻男子冷冷道:“原来是白鸦堂的龚堂主,家父身体不适,深夜不宜见客,有事明日再议。” 龚暃边上一名亲信帮众闻言大怒,朝院门里面喊叫道:“少帮主好大的口气,你这是不把我们白虎帮放在眼里吗?” 里面年轻男子冷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敢不把白虎帮放在眼里,只是没把白鸦堂放在眼里,当然更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刚才说话的白虎帮帮众气得脸色发红,龚暃却并不生气。 他朗声道:“听闻秦老帮主身体不适,故才特来慰问,还望少帮主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里面年轻男子冷冷道:“龚堂主说笑了,哪有拒你于千里之外,不过是拒你于门外而已。” 龚暃面不改色道:“龚某不过区区白鸦堂堂主,在秦老帮主面前,看来面子太小,是不够看的了。” 里面年轻男子的声音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面子长得小,还不回去?” 龚暃道:“龚暃在秦老帮主面前面子是小了些,但奉命而来,却不敢就此回去。” 里面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道:“话已至此,有事请你们白帮主来,无事请回。” 龚暃沉声道:“少帮主这是铁了心要驳龚某的面子?” 里面年轻男子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在秦老帮主面前,是也就是了。”龚暃不卑不亢道:“龚某的面子不够,就是不知庙主的面子够还是不够?” “庙主?”里面年轻男子怒道:“你还有脸提庙主?” 龚暃道:“少帮主这么说就大大不该了,你可以对我不尊,却不能不尊庙主。” 里面年轻男子道:“龚暃,是你深夜叨扰,与庙主何干?” 龚暃道:“我要是告诉你,现在庙主就在我身边呢?你说是有干还是无干?” “这不可能!”里面年轻男子道:“龚暃,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庙主已经” 他话才说到一半,龚暃身边的林千亩朗声道:“少帮主,林千亩来访,还请通报秦老帮主一二。” 里面年轻男子闻声一震,沉默了一会,依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细细看了看,细细看清了林千亩的模样,才又退了回去。 退回之后,他转身就进了院子后面的房间,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火,一名中年男子病殃殃地端坐在轮椅上。 第43章 死无对证 见年轻男子进来,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他忐忑不安的脸色,已经猜出大概,道:“真是庙主亲临了?” 年轻男子脸色十分难看地点了点头道:“确是庙主到了。” 中年男子脸色凝重道:“你上午得到的情报又是怎么回事?” 年轻男子咬牙恨恨道:“阿爹,我被那个外乡人骗了。这么大的事,也敢信口雌黄。待我寻着他,定将他千刀万剐。”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缓缓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不要慌,若真是庙主来了,反不是坏事。龚暃可以怠慢,但庙主不能,你推我出去!” 年轻男子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推到房门前的院子。 轮椅落定,中年男子挥手示意了下年轻男子,道:“你去开门。” 见年轻男子还有些迟疑,中年男子淡淡道:“有庙主在,无妨。” 年轻男子这才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院里大门。 中年男子朝门外的林千亩拱手做礼道:“不知是庙主莅临,秦三秋失礼了。” 林千亩也在门外拱手还礼道:“秦帮主,深夜来访,叨扰了。” 秦三秋按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待缓过劲,道:“不扰,不扰的,庙主不论何时来我们风火帮,秦某都是欢迎的,还请庙主入内说话。” 林千亩应了一声,信步走入大院,龚暃和身边一伙人跟在后面也要进来,被年轻男子靠门挡在门外道:“几位刚才可听清了,是请庙主入内,可没说请你们。” 林千亩看了秦三秋一眼,见秦三秋没有说话,便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你们两帮之事做调停的。” “多谢庙主费心了。”秦三秋瞧了门外的龚暃一眼,道:“只不过,调停白虎帮与我风火帮之事,白鸦堂恐怕还做不得主,这事还是要请白帮主亲自来谈。” 林千亩道:“白帮主本是要来的,临时被我拦下了。” 秦三秋不解道:“庙主,这是为何?” 林千亩道:“昨夜中天帮的事,想必你们风火帮也收到风声了。此中有些误会,我怕白帮主此刻上门也被误会,弄不好反而火上浇油。所以,此次先让龚堂主来打个前站。” 秦三秋脸色微冷,道:“误会?我听闻昨夜里,白虎帮借着宵禁,将中天帮全帮灭门,难道此中消息有假?” 林千亩道:“昨夜中天帮确实已经被白虎帮剿灭。” 虽然之前已经得到消息,但此时从林千亩口中得到证实,秦三秋依然还是震惊了一下。 “此事虽然不假,但事出有因。”林千亩道:“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就怕你们两帮因为此事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又发生火拼。” 秦三秋缓过神来,道:“事出有因?何事能让中天帮一夜之间遭受灭门之灾?” 林千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秦帮主只知中天帮被剿灭于宵禁之时,可知昨夜为何宵禁?”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不知,秦某也正为此事困惑不已。” 林千亩道:“昨夜里中天帮派出潜伏奸细暗中刺杀我,侥幸被白虎帮识破。事情败露之后,白虎帮上门盘问是由,不想中天帮眼看事情败露,孤注一掷,居然想杀上山去,结果全部被白虎帮剿灭。” 龚暃在门外道:“中天帮虽然昨夜被灭门,却是罪有应得!”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道:“中天帮已经被你们全员灭门,没有一活口,此事真假,还不是由你白虎帮说了算。” 龚暃也哼了一声道:“此事我白虎帮说了不算,难道庙主亲口所言也不算吗?” 年轻男子还要说话,被秦三秋止住。 秦三秋道:“庙主的话,秦某自然是要信的,只是不知刺杀庙主的奸细是何人?” 龚暃道:“这人你们都认得,是庙门知客阿六。” 年轻男子道:“阿六明明是庙里知客,知客是庙堂所选的人,怎么就成了中天帮的奸细刺客?” 龚暃道:“这个阿六明里是庙门知客,其实是中天帮安插在庙堂中的奸细。此人已经潜伏多年,昨夜才暴露。” 年轻男子道:“偏偏这时候暴露,这么巧?” “这事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龚暃道:“庙主前些时日外出归来,大病一场,这个情况想必你们多少也有耳闻。这个知客阿六,自以为找到了千年难逢的下手机会,终于在昨夜乘庙主病弱之机出手刺杀。” 林千亩一旁点头印证道:“龚堂主所言不假,确有其事!” 秦三秋眉头微皱道:“知客阿六可有被当场擒获?” 龚暃道:“当时我们只顾护住庙主,被那斯趁乱逃走了。昨日宵禁就是为了追查此人,没想到中天帮以为事情败露,马上反水。” 秦三秋道:“如此说来,知客阿六还未被擒获。不知龚堂主又如何断定他是中天帮的奸细?” 龚暃道:“这个知客阿六,之前就露过行迹,已经被我白虎帮盯上,他这次逃下山,直接就投奔了中天帮所在。我等追杀过去,问万事以要人,万事以不仅拒不交人,还试图将我等灭口,幸好帮主及时带人来援,否则我等都要命丧他手。” 年轻男子道:“你们既已围住中天帮,将其灭门,偏怎么偏就逃脱了那个知客阿六一人?” 龚暃微微一怔道:“昨夜乱斗,黑暗中一些人死得面目全非,还未清点出来,说不定阿六也在其中。” 年轻男子道:“也就是人未活捉,死无对证了!” 龚暃道:“虽未活捉阿六,但昨夜里万事以自己亲口认了,而且还反杀上山上,妄图刺杀庙主,最终被我们帮主斩杀。这些,我帮中弟子,可都是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的。” 年轻男子冷冷道:“又是你帮中弟子所见所闻,这也能作数?” “并非只有我帮中弟子。”龚暃淡淡道:“少帮主莫非忘了,还有庙主在场,你不信我,难道连庙主也不信了吗?” “庙主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年轻男子道:“可我只怕庙主也是受了某些小人的蒙骗。” 龚暃旁边亲信闻言终于忍不住怒火,指着年轻男子鼻子叫道:“你说谁是小人?” 年轻男子瞧了他一眼,冷笑不语。 落木听见他们说话,心道,这个林千亩混淆是非,八成是假。若不败露,风火帮定要拿我出气,他趁着混乱,偷偷躲到后面一个拐角角落,取出花篮子,从里面倒出知客阿六。 阿六被倒落在地,慌忙爬起,正不知所以,抬头看见,落木手中一剑朝他斩来,吓得掉头就跑。 他跑出拐角,迎面看见前面围了一堆白虎帮弟子,眼睛一亮,跌跌撞撞,连呼带喊地跑过去,大叫道:“救命!救命!” 阿六的喊声在夜色里歇斯底里地凄厉,立刻引起了白虎帮弟子的注意。 白虎帮弟子转眼朝他看过来,有人一眼认出来他,尖声叫了出来:“是知客阿六!” 这一叫,顿时引得所有人都转身朝他看了过来。 第44章 再死一次 阿六并不明了眼前的形势,他朝人群望去,一眼认出门口最为醒目的龚暃,赶紧朝他挥手,大声叫道:“龚堂主救我!” 龚暃看清阿六,脸色变得青一块白一块,故意喝问道:“来者何人?” 阿六飞奔过去,此时看见龚暃,比见到自己亲爹还亲:“龚堂主,是我,是我呀,知客阿六!” “还真是那个知客阿六?”白虎帮弟子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整个愚室村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他,没想到他竟躲在这里?这小子疯了吗,正愁抓不到他,他倒是自投罗网来了” 此时,大院里的秦三秋、年轻男子和林千亩也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院子的草丛中,一条小青蛇在草地之中悄无声息地穿梭着游弋到林千亩脚下。 林千亩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收回望向大院外面的目光,朝脚底下看去。 只见小青蛇的身子浮出草丛,摇身一晃,变成一位全身青翠的女子。 那女子体态婀娜,翠绿的清纯之中又透着如水一般的娇媚,林千亩一时看得痴了,对她的突然出现竟然不觉惊诧。 青翠女子朝他微微一笑,朱嘴唇轻启道:“林千亩?” 林千亩两眼痴痴地点了点头。 青翠女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盯着他的眼睛,温温柔柔道:“你不是死了吗?” 林千亩一怔道:“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如何会死?” 青翠女子摇了摇头道:“我昨夜已经杀死了的林千亩,难道不是你?” 林千亩道:“胡说什么呢,我才是林千亩!” 青翠女子点了点头道:“哦,那就是你了!” “抱歉,我要杀的就是林千亩!”说着一扬手,袖口之中一条翠绿的细鳞蛇鞭一击贯穿林千亩的眉心:“所以,只好麻烦你再死一次。” 头颅贯穿之后,林千亩身体立马僵硬,在他渐渐冰冷的眼眸里,那青翠女子一扭腰,落地化成一条小青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草丛之中。 噗通一声,林千亩的身体正面扑下,栽倒在地。 一名白虎帮靠近院门的帮众听见声响,从门外阿六身上收回目光,回头一看,瞧见林千亩脑袋栽在地上,已经倒毙而亡,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庙主,庙主!” 此时,知客阿六正朝院门奔来,龚暃不耐烦地喝了一声道:“闭嘴!” 阿六以为龚暃是在呵斥他,放慢脚步,呼救之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旁窃窃私语的白虎帮帮众瞬息安静了下来。 “不,不是”靠近院门的那位白虎帮帮众打着颤,疙疙瘩瘩道:“堂堂主,庙庙主死了!庙主被人杀了!” 他这次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什么?庙主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转过目光,回头望向大院里面。 果然,林千亩面朝院内,正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脑袋边上咕咕冒出一滩血水。 所有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徐徐将目光从地上的林千亩转到秦三秋身上。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秦三秋病殃殃的脸色变得比白纸还要白。 半响,龚暃终于缓过神来,他一挥手,亮出剑器,提剑手指秦三秋,大喝一声道:“秦三秋,你好大的胆子,连庙主都敢当众刺杀!” 年轻男子此时也顾不得挡住大门,一阵风奔到秦三秋的轮椅旁,道:“阿爹,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就秦三秋和林千亩在院子里面,而且众人之中,也唯有秦三秋有刺杀林千亩的实力。 所以,没有人不认为林千亩就是死在秦三秋手里,包括年轻男子。 秦三秋没有答年轻男子的话,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林千亩扑在地无法看清的脸,缓缓抬起头道:“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龚暃呼喝一声,从大门里冲了进去,其余白虎帮帮众跟着鱼贯而入,把知客阿六一人晾在外面。 这次轮到阿六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喃喃自语道:“庙主没死,庙主又死了庙主原来没死?庙主刚才死了!” 说着,说着,他面露喜色,松去一口气道:“庙主的死与我无关!庙主的死与我无关,刚才大家都看见了,看见了!这下好了,不用我解释,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这下好了!” 只是,他此时说话,已经没有人在关心他了。 白虎帮帮众全都冲进了大院,落木也趁着混乱跟了进去。 秦三秋和年轻男子虽然已经被围在中央,却无人敢上前。 秦三秋的眼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众人无形中心头一寒。 秦三秋缓缓道:“不是他!” 龚暃闻言脸色微变,叫道:“秦三秋,你不用装神弄鬼,事实就在眼前,你休想抵赖。” 秦三秋冷冷看着龚暃道:“龚暃,你好大的胆子!” “秦三秋,你刺死了庙主,还想赖到我头上不成?”龚暃也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大声叫道:“是你杀了庙主,是你杀了他!” 秦三秋仰头长叹一声,面色如霜道:“便就是我杀了他,又如何?” 龚暃道:“秦三秋,你自己都认了,我们这就要为庙主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秦三秋长笑一声,道:“龚暃,你要为谁报仇?” 龚暃愣了一会,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的白虎帮帮众齐声愤怒地大叫道:“我们要为庙主报仇!” “为庙主报仇?”秦三秋冷哼了一声道:“诸位都还认得庙主吗?” 说着,一挥手,一股风从剑器中出来,将地上的尸体徐徐托起,尸体站立悬浮着缓缓转了一圈。只见尸体死后眉心一点黑,已经露出了原形,这个脸型分明不是林千亩。 秦三秋朗声道:“都瞧清楚了,这是庙主吗?” 白虎帮帮众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认出所死之人是白虎帮白鸦堂的一名帮众,瑟瑟低声私语起来。 眼看林千亩的易形被当场拆穿,龚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大伙不要被秦三秋的妖惑之术迷惑,分明就是他刚才刺杀了庙主。全都听我号令,一起努力向前,合力诛杀此贼!” 说着挥剑向前,其余帮众帮不敢抗命,纷纷紧随其后。 “龚暃,早知你今夜前来必定不安好心,只是没想到你胆敢安排帮众伪装庙主。”秦三秋喝了一声道:“若是白象天来了也就罢了,你区区一介白鸦堂堂主,练息境中阶,也敢来我风火帮之地撒野,想死吗?” 秦三秋一声喝下,喝声如雷,白虎帮帮众心中一震,不自觉地停下来脚步,眼前虽然只有秦三秋父子二人,但秦三秋是练息境巅峰,实力足以碾压他们。 龚暃咬牙道:“兄弟们不必怕他,这厮虽然是练息境巅峰,但已经卧病在床多年,实力早就不复当初,凡是今夜与我合杀此僚之人,都记大功一件,随我上!” 白虎帮帮众听龚暃如此一说,又开始跟随龚暃小步而前。 秦三秋道:“龚暃安排堂中傀儡伪装庙主,假借庙主之令,其行当诛。秦某今日只杀龚暃一人,若有助纣为虐者别怪我手下无情!” 龚暃身旁亲信撕声大叫道:“大伙别听秦三秋妖言惑众,杀了他!” 其后几人纷纷回应。 秦三秋不再多话,伸手一剑刺出。 第45章 必须死 一股狂风从剑器中涌出,飞卷起来,将靠近的几人卷向空中。 龚暃依仗剑器勉强定住身形,却无力向前,更无力回击。 他正心头发急,却感觉风息猛飙之后,突然一下歇了下来。 龚暃转眼朝秦三秋望去,只见秦三秋手中之剑颤悠悠地把握不稳,单手抚住胸口咳嗽连连,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年轻男子见状惊叫一声:“阿爹!” 龚暃见状大喜,大声道:“此贼已病入膏肓,用不得噐息,趁他病,要他的命!” 说完,挥剑而前。 年轻男子护到秦三秋跟前,眼冒血丝,仗剑指着靠上前的白虎帮帮众歇斯底里地叫道:“谁敢上前,我和你们拼了!” “凭你也有资格与我玩命!”龚暃狞笑一声道:“那我就先宰了你!” 说着奋力一剑击出,噐息滚滚而前! 年轻男子无做它想,也挥手一剑,噐息形成一道气盾,挡在自己和秦三秋身前。 龚暃的噐息猛地撞击在气盾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气盾摇晃了一下,露出一道道裂纹,随后纷纷崩溃成碎片,转眼全都消散在空气里。 年轻男子退后一步,强行稳住身体,握剑之手止不住地颤抖,虎口胀裂,流出血来。 白虎帮帮众见龚暃一击就击退年轻男子,士气大振,纷纷呼涌上前。 年轻男子脸色惨白,心中悲嘁不已。 落木随着人群涌到他身边一侧,暗暗传声到他耳畔,道:“聚息成刃,出剑!” 年轻男子闻言一凛,也不管是谁在和他说话,奋力一剑劈了出去,剑息形成一柄风刃,笔直朝龚暃杀了过去。 龚暃哈哈大笑一声,满脸轻屑道:“小子,就凭你这点器力也想伤我,先回家吃奶去!” 说着挥手一剑,剑息注入地面,地面往上涌动,聚成一面土盾护在他身前。 风刃飞到一半,刀身上突然冒出一道黑色的火焰。黑炎腾腾,风刃被黑炎加持,瞬息加速,噐息突然变得异常凌厉起来。 刀刃一击,刺在土盾上,土盾被击中之处,豁然洞口开,黑炎风刃从洞口传了过去。 此时,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龚暃才突觉异样,可风刃被黑炎加持之后,速度极快,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黑炎夹持着风刃,洞穿过土盾后,噗嗤一声,一击穿胸而过。 龚暃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身躯却直愣愣地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刚要围攻上来的帮众,眼睁睁地看着龚暃倒地而亡,一个个又停下来脚步。 落木混在人群之中,乘机大叫一声道:“堂主死了,快跑啊!” 有胆子小的,听见落木的叫声,转身就往大院外跑了出去。 剩下一些虽不往后撤,却也不敢向前。 年轻男子眼看龚暃被自己一击之下,轻松毙命,也傻了,怔怔在原地不动。 还是秦三秋率先反应过来,他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年轻男子,强振精神,提剑指着白虎帮帮众冷冷道:“我杀龚暃,不过杀鸡耳,你们这些喽啰难道都自命比龚暃还强吗?若不怕死,我便将你们当小鸡一窝宰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帮众本已心惊胆战,哗啦一下,顿时做鸟兽散,跑了个干净,只留下落木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院中。 年轻男子提剑直指落木,喝道:“还不滚!” 秦三秋伸手按捺下年轻男子手中的剑,朝落木恭恭敬敬地拱手作了一个揖道:“多谢相助!” 年轻男子一怔,想起刚才有人在自己耳畔说话,用迟疑的目光看了秦三秋一眼道:“是他?” 秦三秋点了点头道:“若不是这位小兄弟相助,此刻倒下的恐怕是你我了,还不一齐谢过小兄弟救命之恩。” 年轻男子闻言,收起手中之剑,也恭恭敬敬地朝落木作了一个揖道:“多谢!” 落木摆了摆手,笑了笑道:“秦帮主好眼力!” “小兄弟好本事!”秦三秋也跟着笑了笑道:“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物?” 落木笑着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是白虎帮的人。”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小兄弟莫要开玩笑了,白虎帮中哪有你这般人物。” 落木摆手道:“不过假令公子之手,趁其不备,侥幸得手而已,算得上什么人物。” “能如此融御犬子之噐息,小兄弟定是御息师无疑。秦某虽然眼拙,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秦三秋道:“小兄弟与犬子之前并无交集,噐息之间没有磨合,第一次出手,就能将噐息瞬息融合到极致,就这点而言,小哥就已经不仅仅是御息师那么简单,而是在御息师中也百中无一的存在。小兄弟这等资质,不要说在愚室村,秦某相信就是放眼整个大陆,恐怕也不多见。小兄弟若算不上人物,我等岂非蝼蚁。” 落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依我看,秦帮主才算是个真正的人物,明知白虎帮要来滋事,却还胆敢仅以两人之力迎战,这份胆色才真正令人佩服!” 秦三秋苦笑一声道:“何来胆色,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落木抛出自己心头的疑问道:“风火帮再如何落魄,也不至于只剩秦帮主父子两人呀。” “我风火帮再如何凋零,确也不至于只有两人。”年轻男子道:“可若白虎帮大举来犯,以风火帮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抗衡。这些年,若不是有庙主从中平衡,风火帮恐怕早就被白虎帮灭门了。上午听闻庙主被刺杀,便料定白虎帮失去制衡,定会来犯,我阿爹不忍帮众无辜受死,已经将他们遣散藏匿起来了。所以,这里,你看不见风火帮其余之人。” 落木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白虎帮会来清剿,为何不与帮众一起躲匿起来,暂避锋芒?” “非不可为,不能也。”秦三秋道:“白虎帮对我风火帮略有忌惮的不过老夫一人,只要老夫战死,风火帮之后对白虎帮就没有什么威胁来,我风火帮的帮众日后也就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为了风火帮的兄弟能活下去,老夫必须死!” 年轻男子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46章 谋生 秦三秋叹气一声道:“犬子不听话,留下陪老夫,其实也只是白白送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阿爹若是战死,白虎帮会放过我吗?”年轻男子一把抹去眼泪道:“与其多苟活几日,不如与阿爹同死!” 秦三秋一脸苦涩,叹息一声道:“罢了,事已至此,要怪只怪你生错了人家。” 年轻男子心中一酸,转过话题道:“阿爹,白虎帮此番只来了个龚暃,怎么没见白象天那厮的影子?” 秦三秋皱眉想了想道:“照此情形,白象天怕是先派龚暃过来先试探一下我的底细的。也幸亏他没亲自来,否则还真不好应付。” 年轻男子也皱起眉头道:“阿爹这次已经露了底,用不了多久,白象天一定会自己亲自带人杀过来。” 秦三秋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祸躲不过,我与白象天终有一战。” 年轻男子一脸忧虑道:“眼下又当如何应对?” 秦三秋低头想了想,抬头看了落木一眼道:“小兄弟既然已经助犬子出手,白虎帮早晚会查出端倪,此事你恐怕难脱干系,我知小兄弟能耐非我和犬子可比,但白虎帮人多势众,以你一人之力,在我们村的地头上,终究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此事本是我风火帮与白虎帮的纷争,今夜之事让小兄弟无辜牵扯其中,秦某很是过意不去,不知小兄弟可愿随我姑且暂避,日后再寻机会脱身?” 年轻男子眼睛一亮,道:“阿爹,你终于肯避过风头了吗?” “我可以战死,但这位小兄弟和你不必。”秦三秋又叹息一声道:“我不能连累帮众,也不能连累你们,以后之事,以后再说,你们都随我来。” 落木有些犹豫,他心知自己若是不肯跟秦三秋走,秦三秋必定还会死守在这里。 想着白虎帮龚暃刚死,消息传回去,此时山上定然戒备森严,不易渗透进山里去。 转眼看见年轻男子眼巴巴地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乖张,他心头一软,默默点了点头。 见落木已经答应,年轻男子赶紧推动秦三秋的轮椅,朝后院方向过去,落木紧紧跟随其后。 年轻男子一路推着轮椅,直到后院柴房里面才停住,他扒开堆着的柴火,露出地面,被柴火覆盖的地面上露出两道弯月的下凹印记。 年轻男子回头十分老练地推了秦三秋的轮椅上去,轮椅的两个轮子停在弯月印记上,正好扣住,秦三秋拔出剑来,将噐息灌入轮椅,注入到印记之中,轮椅缓缓转动,来回反复几次,仿佛在开启一道密码暗锁,待停止下来,地下传来咔嚓一声,印记两边的地面缓缓分开,下面出现一个滑道,隐约有昏暗的灯火在里面跳动。 年轻男子将轮椅推入滑道,转身招手,让落木随后跟着进去。 待都进入地下滑道,年轻男子再将轮椅推入滑道中的两个弯月印记,和刚才一般,秦三秋再次注入噐息,印记被噐息催动,反复转动几次,又听见咔嚓一声,上面一块巨大的铸铁缓缓封闭起来。 临到就要封闭之时,秦三秋抬头一剑,噐息从缝隙中冲上去,翻起一道卷风,将刚才搬开的柴火卷起,再落下时,地面已经完全封闭,柴火重新覆盖其上,看不出搬动过的痕迹。 “这块千斤铸铁,是我风火帮暗地里私炼而成。现在我已经将它锁死,有这块铸铁封闭洞口,就算被白虎帮找到,没有十天半月,也是打不开的。”秦三秋一边收起剑器,一边解释道:“此处通道与地下山脉相连,地下有铁砂矿山,正好用来铸铁。” 落木道:“这千斤铸铁不稀奇,但这开合之中控制,似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噐息,莫非是个器阵。” 秦三秋知道落木想问什么,点了点头道:“这并非我的能耐,是老庙主生前传我的一个保命器阵。老庙主在时,此处无用,他老人家走了,白虎帮气势嚣张,不得已,只能动用起来了。” 滑道每隔一段距离,岩壁上就有火把照明。 年轻男子推着秦三秋通过一个狭窄的甬道,前面突然开阔起来,里面灯火通明。 地面上流淌着一条暗河,暗河的岸边搭建着密集的帐篷。 年轻男子推着秦三秋进去,被眼尖的一个帮众瞧见,欢呼一声,大叫着道:“帮主和少帮主回来了!” 听见叫声,帐篷里纷纷钻出人来,这些人的衣装多多少少都打着个把补丁,他们纷涌着来到秦三秋轮椅跟前,眼见身穿白虎帮帮服的落木都吓了一跳,两眼冒出愤怒的目光,将落木团团围住。 年轻男子赶紧出来解释道:“大伙不用紧张,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只是为了在外面行动方便,才穿了白虎帮的衣服做掩饰,并不是白虎帮的人。” 围过来的帮众闻言松了口气,目光缓和下来,各个重新面露喜色,嘴里叫着帮主,对秦三秋问长问短的。 秦三秋微笑着摆摆手道:“兄弟们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没事,都夜深了,大伙各自回去歇着,都回去。” 待人群渐渐散尽,秦三秋指着眼前的帐篷对落木道:“小兄弟,你看见的就是我们风火帮帮众真实的样子,他们可不像白虎帮和街面上那些外来的商贾活得那么光鲜,中村里的土地,已经被白虎帮占去了大半,单靠收取仅剩的几亩地的抽水是养不活他们的。现在的风火帮,只能像老鼠一样活着。我们打劫外来的商贾,也是为了活命的无奈之举。” 年轻男子道:“我们虽然在客栈讹人钱财,其中大头还不是被白虎帮抽水了去,况且我们风火帮从不伤人性命。这事,我们不做,白虎帮也一定会做,若这庄生意落到他们手里,必定穷凶极恶,还不知会弄死多少无辜商贾” 秦三秋摆手打断年轻男子的话,一脸严肃地训斥道:“虽然是乱世求生之道,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不以为耻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拿来炫耀?” 年轻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打住话头,默默站到秦三秋后面,闷声不语。 第47章 活着 沉默了一会,秦三秋道:“也是我这个帮主无能,这些帮众跟着我这个半废了的帮主讨个生活都难啊。” 落木道:“他们而今藏匿在这地底,没有营生,以何为生?” 秦三秋指了指帐篷边上的暗河,和挂在暗河边上一排排的渔网道:“这条暗河之中,盛产一种鳞鱼,我们现在就靠捕鱼为生。” “即使捕捉鳞鱼能裹腹,但这里终日不见阳光,也不是可长居之所啊。”落木道:“秦帮主,这里的生活如此艰难,你就没想过带他们迁徙出愚室村吗?” “并非没有想过。可出了愚室村,我们又能迁徙到哪里去呢。这大陆之上,但凡有宜居之处,都有各处势力盆横其中,我们风火帮凋零已久,能走的想走到都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残占了一半,要出去抢抢不过,要投奔也没人会肯收留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秦三秋道:“之前有老庙主主持愚室村,大家日子虽然过得苦些,但也过得下去,现在老庙主不在了,风火帮失去庇护,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了。” 落木道:“我听说曼陀莎琳利润极丰,就算你们风火帮的地被白虎帮抢去大半,毕竟也还留有一些,按说养育眼下这些帮众不说富裕也是应该有余,怎么还生活得如此艰难。” 秦三秋深深看了落木一眼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可是才来愚室村不久?” 落木知道装不过,坦然承认道:“确实才来不久,对愚室村的地理人情还都不甚了解。” 秦三秋颔首道:“这就难怪了。曼陀莎琳在大陆是禁药,在外卖的都走特殊的地下渠道,卖得起高价,利润自然是高的。但这利润在那些药铺渠道手里占去一半。本来剩下的利润是由帮派收去九成,余下一成留给花农。老庙主过世之后,白虎帮倚仗势力,完全霸占了曼陀莎琳的供应,所有的药铺收曼陀莎琳只能从白虎帮手里经手。我们风火帮领地生产的曼陀莎琳必须先卖给白虎帮,这么一经手,风火帮手中余下的利润中只能保留一成。如此分配下来,风火帮到手的钱自然就捉襟见肘了。” 落木道:“欺行霸市,这个白虎帮好生霸道!” 秦三秋道:“比起愚室村的花农,风火帮还算好的,如今花农能分配到利润比原来还少去七成,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落木道:“民生如此艰难,难怪我进村之时,看见药田之中的花农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秦三秋略沉默了一会,意味深长道:“小兄弟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些话?”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知。” “小兄弟在院中出手救下我父子二人,秦某心中甚是感激。”秦三秋道:“但秦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哥是否能够答应。” 落木道:“不知秦帮主所请何事?” 秦三秋躬身一拜道:“小兄弟既然能救我父子二人,秦某恳求小兄弟也救救我风火帮这些苦难的兄弟。” 落木托起秦三秋,沉吟了一会道:“秦帮主,非我不愿,可我毕竟只是一个外乡人,在愚室村并无势力,想帮也是帮不上这么大的忙。” 秦三秋道:“如小兄弟所见,秦某身患重疾,命必不久矣,只要小兄弟愿意接受所托,风火帮帮主之位,今日之后便托付与你了。” 落木赶紧摇头道:“依我之见,日后这风火帮帮主之位,只有少帮主当得。”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犬子天生风化的体质,本确实是个可造之才,可他偏生在我秦家,不论是愚室村还是我秦家都无法给他足够的资源成长。生在虎狼之窝,他还担不起事。” 落木道:“实不相瞒,我来此也只是过客,办好手头之事,便会离开。姑且不说能力不及,即使救得一时,我也无法救得风火帮一世。” 秦三秋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是秦某强人所难了。” 落木道:“我虽不能,但总有人可以。” 秦三秋眼光微微一亮,扬眉道:“不知小兄弟所言者何人?” 落木道:“林千亩!” 秦三秋刚刚微亮起的眼光快速黯淡了下去,道:“庙主或许可以,但他已经死了。” 落木道:“刚才你也看见了,被刺死的并非林千亩本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刚才死的确非庙主,但庙主昨夜就已经死了。” 落木微微一笑道:“你如何知道林千亩已经死于昨夜?” 年轻男子道:“我上午刚得到的确切消息。” 落木道:“你如何确定得到的消息就是真的?” 年轻男子一愣道:“我自有我的路子,况且眼前种种迹象也正印证了这个消息。若庙主还在,绝不会让白虎帮这么胡来,也没人敢易形冒充他。” 落木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年轻男子见落木脸色,以为是讥笑于他,一时气盛,脱口道:“那你又如何确定我的消息有问题?” “我自然能确定。”落木似笑非笑道:“因为我就是给你消息的那个人。” “什么?”年轻男子差点跳起来,用手指着落木道:“你你,你就是那个骗子老板!” 落木淡淡道:“我是那个住店的老板,但不是那个骗子。” 年轻男子气得涨红了脸:“你自己都说了给我的消息有假,你还不是骗子?” 落木道:“我只是说消息有问题,却没有骗你。” 年轻男子一时气结:“你你” 秦三秋一脸困惑道:“小兄弟之前见过犬子?” 落木道:“见过,上午刚在往来客栈里见过。” 秦三秋哦了一声,明白了个大概,道:“不知小兄弟所言的消息问题出在哪里?” 落木道:“林千亩昨夜确实被刺死了,但死的和今夜一样,只是个易过了形的傀儡。” 秦三秋深深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年轻男子闻言平下气来,道:“那也就是说,昨夜里死的也不是庙主本人,但这也无法说明庙主并没有死啊。” “这就是我给你的消息中的问题。”落木点了点头道:“我相信,这个问题,现在是我们的问题,也是白虎帮的问题。” 秦三秋沉吟了一下道:“若庙主还活着,或许我们风火帮还有翻身的机会。” 落木道:“现在的问题是,真正的林千亩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现在会在哪里?” 秦三秋道:“小兄弟觉得庙主还活着吗?” 落木道:“我觉得他还活着。” 秦三秋又道:“那小兄弟觉得庙主会在哪里?” 落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他还在你们愚室村,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实不相瞒,我来愚室村,就是为了寻林千亩而来。秦帮主,就算我能帮风火帮的忙,也只能帮到你们一时,真正能帮到你们的只有林千亩!” 第48章 草香 秦三秋低头沉思片刻,犹豫了一下道:“若庙主还在愚室村中,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行踪。” “是何人?”落木眼光一亮道:“秦帮主可否替我引见?” 秦三秋道:“此人的身份在愚室村十分特殊,我虽然可以替你引见,但他却未必肯见你。” 落木道:“也不用秦帮主为难,只需告知那人姓甚名谁,我自己去找他。” 秦三秋皱眉摇了摇头道:“这才是我为难的地方,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落木一愣道:“难道他也不是你们愚室村之人?” 秦三秋又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我虽然不知他姓名,但平日多有交往,交往下来,我可以确定他肯定是愚室村中的人。” 落木奇道:“风火帮就扎根在愚室村,在这愚室村之中,竟然还有秦帮主都不识之人吗?” “若是见面,秦某定会认识。”秦三秋道:“只是每次他与我会面,都戴着一个老翁的面具,从不与我真容相见,至今我依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落木道:“秦帮主既然不知他是谁,为何觉得此人或许会知道林千亩的踪迹?” “因为前段时日,他与我有过会面,其中多次提及庙主,我能感觉到他与庙主近期往来频繁。”秦三秋道:“若庙主还活着,除了白虎帮之外,我认为,还有可能知道庙主踪迹的也就只有此人了。” “此人能串联林千亩与你,应该是一位在愚室村中有些地位或声望的存在。”落木道:“以此排查,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 秦三秋道:“其实也不用排查,他平时常常混迹在愚室村的花农之中,在花农中极有声望,花农们都尊称之为愚公。” “既然愚室村的花农人人皆知,为何还不知其姓名?”落木道:“难道他平日与花农见面也不露真容?” “正是如此。”秦三秋道:“愚室村人人人皆知。只是这个愚公,只知其人,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 “这么说,愚公是刻意在愚室村中掩饰自己。”落木道:“可他这么做,有何原因?” “他这么做确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近些年时常暗自帮助贫困的花农对抗白虎帮,所以才在这些穷苦的花农中有极高的威望。在愚室村的花农中,愚公的一句话,比白虎帮还管用,而这在无形中等于挑战了白虎帮的权威。”秦三秋道:“所以,在愚室村里,除了我风火帮和中天帮外,这个愚公也同样是白虎帮的眼中钉。与风火帮和中天帮不同的是,愚公是独狼,并没有帮派势力做依仗,若他露了形,白虎帮一定会千方百计剿杀他。所以,一旦他露了形,就无法在愚室村里生存下去。” “照你这么说,这个愚公在愚室村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落木道:“风火帮和中天帮这种帮派势力都难以在白虎帮的欺压下生存,他又如何能做到未露其形地在花农中生存下来的?” “依我之见,只有一种可能。”秦三秋道:“那就是他和我们风火帮与中天帮一样,受到了庙主的庇佑,只不过庙主对风火帮和中天帮的庇佑在明,而对他的庇佑在暗。” 落木点头道:“所以,林千亩是很有可能知道这个愚公是谁的。” 秦三秋也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愚公与庙主一直以来都是有私下往来的,而且愚公与庙主的关系比起我们风火帮与庙主的关系更加贴近。有些私底里的话,庙主也是通过愚公传达到风火帮的,我相信中天帮那边也是如此。” “所以,纵使我知道有这个愚公存在,还是无法找到他。”落木道:“可是,秦帮主你也不认得愚公,你们又是如何联系的?” “平时有事,多是愚公来见我,我在明处,他要找我不难。”秦三秋道:“若有急事,则需去村中曼陀莎琳的药田中的破亭点上一炷草香。这种草香为他独有,只给一炷,每点过一炷,他会再送过一炷,从不多给。他若要见,在草香尽之前,便会来见。若是香尽无人,便是不见了。” 落木道:“这人做事倒是谨慎。” “若非如此,愚公恐怕也没法在愚室村中活下来。”秦三秋道:“小兄弟若想见愚公,只能去破亭中点香相约,但见与不见只能由他了。” 落木道:“如此,可否借秦帮主草香一用?” 秦三秋取出草香,道:“手头正有一炷草香未用,就送与小兄弟了。” 落木接过草香,道了声:“多谢!” 秦三秋又取出一块信符送到落木手上,道:“小兄弟是个外乡人,未必能取信于愚公,带上我这块信符,愚公见到这信符,就会知道你是由我引见的人。” “如此甚好。”落木接过信符道:“现在出口已经被千斤铸铁锁死,还请秦帮主指教如何出去?” 秦三秋道:“我锁死的是风火帮所在的入口,此处还有另外一个隐蔽出口,我让犬子带你出去就是。” 说完,便吩咐年轻男子从密道带落木出去。 落木收起草香和信符,跟着年轻男子穿过一条密道,出来时,听见外面水声潺潺,原来这出口隐蔽在河边的茂密草丛之中。 送出落木,临别之时,年轻男子道:“我虽然不知你是谁,但你今夜救我阿爹,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落木还未说话,年轻男子接着道:“我叫秦飘飘。” 落木哦了一声,待等他接着说出秘密,年轻男子却化成一道清风,消失在洞口。 落木心道,你既不想说出你的秘密,便不要说要告诉我。 他正要离开,听见洞里传出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这就是我的秘密。” 落木怔了一下,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愚室村的人都什么毛病,姓名都算是个秘密了?” 他也不以为意,按秦飘飘所指位置,朝秦三秋所说的破亭方向走去。 破亭坐落在河流的一个弯角内滩里面,四周是种满了曼陀莎琳,是一处花农平日临时劳作喝水歇脚的地方。 此时夜深,夜虫在曼陀莎琳林中传出声声清脆的虫鸣。 月色下,曼陀莎琳随风摇曳。 这个时节的曼陀莎琳是成熟季,植株生长,高过人头,茂密成林。 此处地处偏僻,破亭孤零零地被曼陀莎琳的丛林围在中央。 落木顺着河床,钻进曼陀莎琳的丛林,小心翼翼地朝着亭子的方向穿行过去。 眼看临近破亭,突然听见曼陀莎琳林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立刻停止脚步,竖耳静听。 第49章 破亭外 声音从离他不远的另外一个方向传来,落木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曼陀莎琳被一层层分开,看似有人在其中快速穿行,而且穿行的方向,也是朝着破亭过去的。 这个时点,怎么还会有人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落木好奇地盯着曼陀莎琳分开的方向。 眼看来人就要穿出,曼陀莎琳林里的动静停了下来。 看样子,似乎是里面的人停止下来在观察外面的动静。 落木随风轻轻分开眼前的曼陀莎琳,也朝外面望去。 只见前面边角空荡处,是一座破落的亭子。 月色下,一个人影蹲坐在亭子里面,亭子里依稀透着星点火光。 落木定睛朝那星点火光方向望去,原来是一炷香火竖立在一个破角的沙坛里面。 那炷香火的模样看着眼熟,落木取出秦三秋给他的草香瞧了瞧,那炷香火的样子与自己手中的草香竟是一个模样。 那炷香火虽然点着,却只见香灰落下,并不见烟,也没有飘出什么气味。 这么巧,难道也有人和自己一般,燃香来寻愚公? 落木正在思索中,那边曼陀莎琳林中突然又动了起来。 只见一人分开曼陀莎琳,从曼陀莎琳的林子里分走了出去。 亭子里的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他转过脸的时候,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落木看清他的面孔,顿时吃了一惊,那人居然是秦三秋。 此时,他再细看,才发现那人端坐着的是一架轮椅。 从曼陀莎琳林中走出之人,头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朴实无华,雕刻的是一个垂垂老翁的面容。 “你终于来了!”秦三秋看着戴着老翁面具之人走过来,道:“愚公!” 愚公走近亭子,在亭子外面站住,点了点头道:“我来了,不知秦帮主深夜寻我何事?” 秦三秋道:“我风火帮被白虎帮围困一事,想必愚公已经听说了。” 愚公默默点了点头。 秦三秋接着道:“眼下的形势,愚公也看到了,中天帮已灭,我风火帮危在旦夕,若我风火帮亡,相信白虎帮下一个要铲除的就是愚公你了。” 愚公负手道:“秦帮主寻我,就是来为我分析愚室村眼下形势的吗?”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不然!我是来和你商量我们如何一起抱团取暖,搭伙自救的。” “自救?”愚公道:“秦帮主可有什么高见?我愿洗耳恭听。” “如今我风火帮已成丧家之犬,能有何高见。”秦三秋叹息一声道:“能救你我的,眼下唯有庙主一人而已。” 愚公道:“庙主已死,这个消息,秦帮主不会不知道?” 秦三秋道:“愚公说笑了,都是只是传闻而已,我院子杀死的只是庙主的易形,并非庙主本尊,愚公难道没听说吗?” 愚公沉默了会,道:“只是略闻其事。” 秦三秋盯着愚公面具道:“愚公常与庙主碰面,难道真不知庙主生死?” 愚公道:“我与庙主已有些日子未见,能知道的与你听说到的并无差别。” “眼下形势已经耽误不得,若不能尽快寻到庙主出来主持大局,你我离死期都不远了。”秦三秋道:“愚兄若有庙主消息,切勿隐瞒才是。” “秦帮主这是不信我吗?”愚公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我唇亡齿寒,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秦三秋沉吟了会,试探着道:“我听说,万事以临死也要拼上山上去,莫非是他得到消息,庙主依旧还在庙里?” 愚公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我以为恰恰相反,是他不知道庙主已经不在庙里,所以才会拼命上山。” 秦三秋点了点头道:“也是,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庙主要还在庙里,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可前些日子,庙中许多人都看见庙主就在庙里,以愚兄之见,庙主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昨夜白虎帮剿灭中天帮,我以为庙主可能已经不在了。”愚公道:“可透过今夜,又不像是。” 秦三秋道:“今夜又有何不同?” 愚公道:“据我所知,今夜围剿你们风火帮的,白虎帮中只去了白鸦堂一个堂口。” 秦三秋道:“这有何不妥?白鸦堂荟聚了白虎帮的精英,我听说,白虎帮昨夜围剿中天帮,其中主力不也就是白鸦堂吗?” “不妥!不妥!万事以是练息境中阶,论实力,和龚暃相当。昨夜龚暃之所以事成,是趁万事以不备之机,先行偷袭,令其重伤,再加上白鸦堂还利用了昨夜宵禁,切断了中天帮内部的联络,让他们变成一团散沙,所以能一举将中天帮灭门。”愚公道:“今夜却是不同了,中天帮被灭之后,你们风火帮事前已有防备之心,想要偷袭几无可能。况且,秦帮主你可是练息境巅峰,境界上就已经压了龚暃一头。仅凭龚暃,若是秦帮主殊死一搏,死的只有龚暃。” “可愚室村中谁都知道,我病了,重病!”秦三秋咳了两声道:“或许在龚暃眼里,我只是一只等死的病猫,不堪一击。” “可你不是,就算病,你也还是一头老虎。”愚公道:“所以,龚暃死了!” 秦三秋沉默了会道:“就算如此,也只是龚暃骄燥大意了,并看不出有何明显不妥之处啊。” “这才是不妥之处。”愚公道:“龚暃可以大意,白象天呢?秦帮主以为,白象天是如此大意之人吗?” 秦三秋沉吟了一下道:“白象天或许只是想派龚暃来试探一下我的虚实,而龚暃的死,只是个意外。” “龚暃是去你们风火帮试探虚实的。”愚公道:“但在我看来,他要试探的并非是你,而是庙主。” 秦三秋道:“庙主?此话怎讲?” 愚公道:“白象天想要试探的是,庙主可在你中天帮之中。” 秦三秋愕然道:“庙主如何可能在我风火帮中?” “现在看来,确实不在。”愚公道:“但对白象天而言,不试过,又如何知道?” 秦三秋道:“白象天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还敢杀了庙主不成?” “眼下看,他还真未必不敢。”愚公道:“若我推断不错,昨夜围剿中天帮,除了借机灭门中天帮之外,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庙主是否会在中天帮中。” 秦三秋沉默了一会后道:“白虎帮如此嚣张,看来庙主真不在庙里!” 愚公道:“我也是将最近发生的事与今夜的事情串起来,才突然想明白了一点。” 秦三秋道:“愚兄想明白了什么?” “庙主一定是出事了!”愚公道:“但他应该并没有死!” 第50章 虽死无悔 秦三秋道:“可这里是愚室村,在愚室村,庙主的地位是凌驾在各帮帮主之上的,就算白象天想要杀庙主,白虎帮帮众也不敢对他出手。局势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庙主若还活着,为何还不现身?” 愚公略微沉吟后道:“这或许牵扯到庙主最近的另外一桩事了。” 秦三秋哦了一声道:“不知是何事能令庙主如此困扰?” 愚公道:“前段时间,庙主出了趟远门。” 秦三秋道:“这事我也有耳闻,难道和这有关?” “应该是有些瓜葛了。”愚公道:“庙主回来时,宛若大病一场,我记得,他好像曾提及夜月,似乎是在外面招惹了夜月中的哪一方势力。” 秦三秋啊了一声道:“三国势力历来不插手愚室村的事,愚室村也从不去招惹三国中的势力,庙主如何会去招惹夜月的势力?” 愚公道:“这个我就不知了,但我觉得,庙主出事,或许与他招惹的夜月势力有瓜葛。” 秦三秋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来,倒是极有可能。”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愚公道:“我担心的是,庙主招惹的夜月势力已经与白虎帮勾结。要是他们里应外合,庙主可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啊。” 秦三秋道:“所以,庙主才不敢在村里现身?” 愚公嗯了一声道:“我感觉,庙主应该是找地方暂避风头去了。” “暂避风头?”秦三秋惊道:“难不成庙主已经离开愚室村了?” 愚公摇了摇头道:“以我对庙主的了解,这种时候,他绝不会离开愚室村的。” “可愚室村也就这么大,如果庙主对白虎帮起了疑心,那白虎帮的地盘他肯定是不会呆的。可除了白虎帮,也就只剩下中天帮和我们风火帮,现在中天帮和你们风火帮都没有他的踪迹,那他还能躲到哪里去?” 愚公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要说咱们这愚室村中,地盘最大的,其实不是中天帮,不是风火帮,甚至也不是白虎帮。”秦三秋说着话的时候,眼光直直盯着愚公面具后的眼睛。 愚公听出他的话中似有所指,眼光一凛,道:“秦帮主,你这是何意?” 秦三秋道:“若按人口来算,愚室村中,花农的数量占了十之八九。而愚室村中的花农皆以愚公为首,要说愚室村中,地盘最大的,其实还是愚公你啊。” 话说到这里,秦三秋停顿了一下道:“莫非庙主是被愚公你藏身在芸芸花农之中?” 愚公口气微变道:“秦帮主何出此言,不信我吗?” “我风火帮已在存亡之际,若愚公知道庙主去处,还请万万告我一二。”秦三秋躬身作揖,双目垂泪道:“请愚公救我一命,救风火帮一命!” 愚公还他一揖道:“秦帮主,非我不想,不能也。” 秦三秋一脸急切道:“愚公当真是不知吗?” 愚公道:“当真不知!” “如真是如此,风火帮休矣!”秦三秋仰头叹息,道:“风火帮若亡,愚公又当如何?” “如此,我也必不能长久。”愚公拱手对月,慨然道:“但只要我多活着一日,便要帮上这些穷苦的花农一日。” 秦三秋道:“愚公如此激昂,这是想要和白虎帮对抗到底了吗?难道愚公就没想过要离开愚室村吗?” 愚公慨然道:“为民请命,虽死无悔!我是断然不会离开愚室村的!” “闻愚公此言,秦某甚是佩服!”说着,秦三秋对面愚公,双手长揖,俯身到膝。 愚公亦端正身子,俯身长揖回礼。 亭子中,忽然噐息冲动,一剑从秦三秋作揖的手中冷不防地刺出,目标直取愚公。 愚公正俯身对地,并看不见秦三秋的动作,但却能瞧见地面上秦三秋的月下影子手中刺出剑来,大惊之下,他想也不想,脚尖点地,将身子往后急速弹退了出去。 秦三秋的身子从亭中轮椅里飞出,紧逼愚公后退的身影。 月下,秦三秋狞笑一声道:“既无悔,那你就去死!” 退守中,一剑从愚公手中出来,噐息仓促涌出,急急在身前结出一道气盾。 只是,他的气盾还未完全凝成,秦三秋的器息已经刺了上来。 噐息击在残缺的气盾上,气盾一下崩裂开来,接着片片碎开,消散了出去。 秦三秋的剑息长驱直入,刺向愚公胸口。 愚公脸色大变,却已来不及再做防御。 此时,他已经退到曼陀莎琳林边,身子压到边缘的曼陀莎琳杆子上,曼陀莎琳的杆子被压弯下去,里面赫然露出落木的身影。 落木一伸手,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猛一用力,将愚公往旁边斜抛了出去。 秦三秋的剑错过愚公的身子,却扑哧一声刺入落木身体。 愚公被抛出去,身在空中,刚才一惊未定,又吃了一惊,待他身子落地,顺势打了滚,立刻就地翻身朝自己刚才压弯的曼陀莎琳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虎帮帮服的年轻男子被秦三秋一剑从胸口位置刺穿了过去,眼看就要没命了。 “你”愚公震惊中,既感激又不解道:“你为何要救我?” 事发突然,落木虽然救走了愚公,却来不及躲过秦三秋的刺杀,自己被剑息穿体,虽然自持有南八血牙护体,却也疼得直呲牙,他吸了一口凉气,道:“为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突发如此变故,秦三秋也是吃了一惊。 他强行止住脚步,看清落木模样,很快就镇定回来,迅速收回剑来。 落木已经被他一剑穿胸,秦三秋料定落木必死,也不多看落木一眼,剑指愚公道:“传闻愚公独来独往,是愚室村中的一匹独狼,不想身边还带了个跟班,而且还是白虎帮的人,白虎帮都已经被你渗透进去,你的能耐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只可惜,今日你带他来,也只是多了个无辜送死的。” 愚公站直身子,也剑指秦三秋,怒道:“你是何人?” 秦三秋阴笑一声道:“愚公与我开诚布公说了这么多话,难道还不知道我是秦三秋吗?” 愚公的眼光微凝,冷冷道:“你不是秦三秋!” 第51章 拖尸而行 ‘秦三秋’哈哈大笑了几声,道:“对,我不是秦三秋,秦三秋算个什么东西。只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今夜,只要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你不是秦三秋,但也绝不是白象天。”愚公冷冷道:“只要白象天没来,就凭你是留不住我的,而且我也没想要走。” “你以为在愚室村,除了秦三秋和白象天,就没人能留住你了吗?”‘秦三秋’一字一句道:“你,不过练息境中阶。” 愚公脸色微变,道:“直呼秦三秋与白象天之名,你不是风火帮也不是白虎帮的人,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能杀了你就够了。”‘秦三秋’道:“而且,我也真要杀了你!” 愚公忽然想起什么,道:“我明白了,原来白虎帮真的和夜月勾结到了一起,你是夜月的人。” ‘秦三秋’冷笑不语,如看死人一般看着愚公,挥手一剑,剑息翻涌而出,一股强大的气势随着剑息而起。 在眼前噐息的压制之下,愚公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练息境巅峰!” ‘秦三秋’傲然道:“既知我境界,还不逃走,愚公你倒还当真是有几分胆色。” 愚公猛然大喝一声:“管你是谁,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奋力一剑,朝着‘秦三秋’恶狠狠地冲杀了过去。 ‘秦三秋’哼了一声道:“找死!”挥手一剑,催动剑息对刺了过去。 眼看两道剑息就要撞上,愚公忽然收剑,发出的噐息也随之突然消失,他的身子却像条泥鳅从‘秦三秋’的身边侧滑了过去。 ‘秦三秋’没想到愚公会如此耍滑,一时收不住噐息,剑息空斩,将对面的曼陀莎琳林子劈出一道沟渠,曼陀莎琳枝叶花瓣一阵乱飞。 愚公滑过‘秦三秋’身旁,脚步毫不停歇,直接冲入曼陀莎琳林子,经过落木身边的时候,随手一提,将落木身子拎起,一同带入曼陀莎琳的丛林。 ‘秦三秋’一愣,转身看时,愚公与落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曼陀莎琳丛林之中。 ‘秦三秋’怒极反笑道:“还以为你有几分胆子,原来是要带上同伴的尸体一起逃命。愚公啊,愚公,如此耍滑,你也配得上你愚公的名号吗?” 愚公自然不会回他的话,一手提剑,以剑息分开前路,一手提着落木的身体,只管往前夺路狂奔而去。 此时落木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他也不反抗,任由愚公带他一路飞奔。 ‘秦三秋’也不马上去追赶,他纵身一跃凌空,跳上曼陀莎琳丛林的上空,往下寻见曼陀莎琳被愚公分开翻动的痕迹。 “我看你怎么逃!”空中,‘秦三秋’一剑往下,剑息带着他的身子,宛若流星,朝愚公逃走的前头飞速坠落下去。 ‘秦三秋’的人还未到,剑息已经先至。 砰的一声响,愚公前头的曼陀莎琳丛林中硬生生被击出一个巨大的土坑。 前路突然被阻,愚公只得强行止住步伐,勉强在刚被‘秦三秋’击出的大土坑前定住。 他抬头往前望去,只见曼陀莎琳的花叶枝条在尘土中飞扬,‘秦三秋’的身影在对面的浮尘中若隐若现。 “自己都逃不掉,还想带上个死去的累赘。”‘秦三秋’道:“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你还是愚!” 说着‘秦三秋’挥手又是一剑。 一道凌厉的噐息从纷飞的尘土花叶中横斩过来。 愚公一剑刺入地面,一道土盾从地面急速崛起。 ‘秦三秋’的剑息切在土盾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噐息杀过去,空中的尘土花叶随后纷纷落地。 ‘秦三秋’刺出的剑息散尽,愚公的土盾也崩裂开来,土崩瓦解。 此时,在他的对面,‘秦三秋’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 “不过是练息境中阶,一种噐息尚且练不纯粹,就连着练习土气两种噐息,练息如此斑杂,就你这等资质,恐怕一辈子都别想突破到虚空境。”‘秦三秋’冷笑一声道:“就你这点能耐,也敢说为民请命,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自知也就这些能耐,尽力而已。”愚公也冷笑一声道:“就算你资质再好,能耐再高,不过为虎作伥,欺善怕恶,命再长,也不过被人多唾骂几日而已,要你命长何用?” “命都要没了,还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平生就最看不得你这种伪君子装模作样的样子。”‘秦三秋’道:“我就杀了你,倒是看看你还如何唾骂于我。” “兄弟,为兄无能,连你尸身都保不住。”愚公自知逃走不掉,小心放下落木身体,道:“为兄拼死一搏,若有一线生机,定将你厚葬,若就此殒命,与兄弟你死在一起便是了。” 落木趴在地上故意装死不动,心道,这个愚公人品不错,算是仗义,也不枉我刚才替他挡了一剑。 “自己都要死了,还这么啰嗦!”‘秦三秋’一跃跳过土坑,当空一剑斩落。 愚公一剑上封,挡住迎面过来的剑息。 ‘秦三秋’哼了一声,催动更多噐息出来,将剑身猛地往下压制。 愚公也发动噐息咬牙支撑,只不过,才消耗一会,身体就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被压迫的噐息强行逼跪在地。 “愚公,你刚才慷慨激昂的样子都上哪里去了?”‘秦三秋’冷笑声声道:“弱者只有跪倒的资格,死,你也给我跪着死!” 愚公在‘秦三秋’强大的气息压制下,一时话都说不出来,他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 ‘秦三秋’将剑身缓缓拉过,一道凌厉的噐息在愚公剑身的噐息上切割下去。 愚公剑身上的噐息被缓缓割出一个口子,噐息变越来越不完整,收敛不起,渐渐涣散开来。 “去死!”‘秦三秋’见时机已到,将剑身又往下一压,愚公剑身的噐息立刻崩出一个大口子。 眼看噐息就完全涣散,突然崩口处亮起一点火光,一道烈焰升腾出来,形成黑炎,覆盖在愚公剑身噐息之上,阻挡住了‘秦三秋’压制下来的噐息。 有烈焰噐息在上,噐息瞬息大盛,愚公剑身噐息承受的压迫顿时缓和了过来。 愚公见机大喝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剑身往上奋力反撩上去 第52章 生死也是一门生意 愚公的剑身噐息,此时在黑炎加持之下,变得异常凌厉,噐息反切,倒着将‘秦三秋’压制下来的器息切开口子,居然一下破开压迫下来的器息。 眼见就要切到‘秦三秋’手中的剑身剑体,‘秦三秋’大惊,迅速收回手中之剑,借着反力,往后反弹回去,再次落回到大土坑对面。 身子落地之后,他转眼朝愚公方向望去,只见落木不知何时已经翻身起来,手仗一剑,站在愚公后面。 “你”‘秦三秋’手指落木大惊失色道:“你没死?” 此时,愚公也转过身来,看见落木,也同样大惊,几乎与‘秦三秋’同时道:“你没死?” 落木拍了拍身上的枝叶尘土,笑了笑道:“瞧你俩说的,我现在的样子很像是个死人吗?” ‘秦三秋’一愣,道:“这不可能,我明明刚才已经杀死了你。” 落木道:“不对,不对。” ‘秦三秋’一脸狐疑道:“有何不对?” 落木道:“你是杀了我。” ‘秦三秋’又是一愣道:“这不就对了吗?” “不对,不对,你是杀了我,但你没杀死我。”落木摇了摇头道:“所以,我并没有死啊。” ‘秦三秋’愣了一下道:“没死就没死,谁来听你这些咬文嚼字的废话。” 落木道:“这就怪不得我了,可是你自己要问的。” ‘秦三秋’和愚公几乎同时问道:“你是谁?” “瞧你俩问的,搞不清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一伙的。”落木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装道:“都看不出我是白虎帮的弟子吗?” ‘秦三秋’和愚公又几乎同时道:“你不可能是白虎帮弟子!” 落木道:“奇了怪了,你们为什么都一起针对我?那你们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是白虎帮弟子?” 愚公不假思索道:“很简单,白虎帮弟子不可能会舍身救愚公。” ‘秦三秋’道:“白虎帮从未出过御息师。” 这两人的理由,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充分。 愚公闻言一怔,迟疑了一下,道:“你是御息师?” 落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秦三秋’道:“倒是有几分眼力,既知我是御息师,还不速速逃命?” “想吓唬我?就算你是御息师,也要看看你是哪个阶级的御息师。”‘秦三秋’道:“你的噐息,不过练息境初阶,你这个级别的御息师也敢暴露身份,真是幼稚。” 落木道:“别的不指望,要应付一个练息境巅峰,我这个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好像也够用了。” ‘秦三秋’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这是哪来的自信。我不知道你刚才为何不死,但这都不重要,想死,我再杀你一次就是了。” “别以为你说个狠话也就能糊弄住我。”落木也笑了笑道:“你已经试过一次了,你杀不了我,而我却未必杀不了你。” ‘秦三秋’冷笑一声道:“你自己都说是未必了,你觉得你真有信心杀我吗?” “也是!”落木低头想了想道:“你没信心杀得了我,我也未必真杀得了你,要不这样,你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秦三秋’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外面过来做生意的店家?” 落木道:“你看我像吗?” ‘秦三秋’端详着落木道:“我看像,都说经商之人,三句不离本行,你这说话的口吻,不是在论生死,而是在跟我谈生意。” “你要当这是一桩生意也行。”落木道:“生死也是一门生意,我的提议,你可同意?” ‘秦三秋’想都不想,十分干脆道:“同意!” 他话音刚落下,突然一剑直斩了过来。 这次愚公倒是先有了防备,见他一开始动作,立刻也一剑挥出形成气盾护在前面。 ‘秦三秋’的剑息压在气盾上,狞笑着道:“我回家之前,先送你俩回老家!” 落木手中斩铁一挥,红色烈焰炎从气盾上腾起,烈焰融合愚公的噐息,灼烧‘秦三秋’的噐息,将其消耗了下去,‘秦三秋’支撑了一会,往一旁跳开出去。 不等他落脚,落木大叫一声道:“愚公,砍他!” 愚公闻言,举起剑,一剑猛斩过去。 噐息从他的剑身冲出去,形成一道弧月,凌空直冲‘秦三秋’杀去。 落木在其身后,挥动斩铁,跟着斩了过去。 一道黑炎火光从愚公斩出的弧月上腾起,弧月瞬息提速,噐息也加倍凌厉。 ‘秦三秋’不退,迎着弧月,一剑对斩。 噐息在半空相遇,略微僵持之后,黑炎弧月就从迎面的噐息中间切出一个口子,继续朝‘秦三秋’斩过去。 只是,噐息已经被消耗过,黑炎弧月的噐息已经明显减弱许多,此时,‘秦三秋’倒提剑器,催动噐息迎风一挡,就挡了下去,黑炎弧月噐息散去,凭空消失了去。 ‘秦三秋’暗皱眉头,心道,都说御息师可以跨越阶级一战,今日一见,真是确有其事了。 愚公练气境中阶,加上落木这个御息师加持,已经完全可以与练息境巅峰一战。眼下的情景,不仅能跨阶一战,甚至还反向压制住了‘秦三秋’。 眼见略占上风,愚公信心大涨,提剑朝‘秦三秋’冲过去,接连刺出三剑。落木将炎息与他的噐息相融,每刺出一剑,都有黑炎加持。‘秦三秋’已经吃过落木与愚公融息的亏,不敢硬接,只要挡住噐息的气势,就闪过,避其锋芒。 如此接连对招,愚公气势渐盛,‘秦三秋’则只见招架之力。 愚公越战越勇,呼喝之声,一声强过一声。 区区练息境中阶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秦三秋’心中恼怒不已,负气之下,双手握剑,鼓足噐息,全力一斩,噐息狂舞,将愚公逼退出去。 愚公虽然被噐息逼退,气势却不妥,身形略稳,便又重新扑了上去。 ‘秦三秋’趁愚公被逼退之机,右手持剑,平摆于胸前,左手握住锋刃。 右手横拉过去,锋刃切开左手手掌,血从掌心渗出,落在剑身上面。 剑身遇上血水,身躯一震,剑身变得通红,微微震了动起来。 愚公见状心中一凛,止住正待要上冲的脚步。 他不动,‘秦三秋’却动了起来。 第53章 砸向崩溃 只见‘秦三秋’双手握剑,血水融入剑柄,噐息起势如风,瞬息逼近愚公身旁,器势凶凶,一剑斜斩下去。 愚公虽已感觉到‘秦三秋’噐息突然暴涨,但他自负刚才有落木的烈炎加持已经占于上风,并不躲闪,站稳下盘,一剑迎击上去。 两道噐息如狼似虎,拼到一起,互不相让。 此时,‘秦三秋’的噐息虽然依旧会被黑炎加持过的愚公噐息切割,但血气激发过后的噐息,一旦出现缺口就会迅速回补,对峙之中,愚公已经占不到丝毫便宜。 透过噐息波动,‘秦三秋’冷冷盯着愚公,喝了一声:“分身!” 喝声中,‘秦三秋’的噐息虚浮出一个身影,那身影与‘秦三秋’一个模样。 愚公吃了一惊,只是自己的噐息已经全力拼上,无法再做出新的动静。 虚影的‘秦三秋’伸手在被血水握住的剑柄上一抽,剑身也化出一道虚影,被它从剑身中抽了出来。 虚影分身与‘秦三秋’并排而立,高举噐息凝成的剑身,一剑交错斜斩下去。 这一刻,愚公无法分身抵抗,‘秦三秋’的噐息压迫之下,想要撤走,却已经迟了。 幸好,此时落木离他不远,见势不对,一把抓住愚公后心,往后猛拖着就跑。 如此一来,愚公被迫收回剑势,噐息顿时松懈。 一失去噐息抵抗,‘秦三秋’与虚影发出的两道剑息交错着滚滚斩过来。 落木大叫一声道:“结盾!” 愚公不假思索一剑刺下,喝了一声:“起!” 一道土盾从地面应声而起,土盾表面黑炎才燃起,‘秦三秋’的两道剑息就已经交错斩落,在土盾上斩出两道交叉。 土盾轰然瓦解,剑息却还有余劲,穿透土盾之后,继续向前。 眼睁睁地看着噐息交斩过来,愚公顿时冷汗涟涟。 落木迎空挥剑,黑炎凝成一道火线,火线化箭,一箭射在‘秦三秋’两道剑息的交叉点上。 ‘秦三秋’的两道剑息被击中要害,‘秦三秋’的来不及加持,十字双斩噐息涣散,凭空消失。 愚公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自后怕。 ‘秦三秋’气势一起来,就不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与噐息分身一左一右,分开化圆,朝落木和愚公包抄了过来。 落木见退路被断,放下愚公,提起斩铁绕身一圈,火焰噐息散发出去,在落木和愚公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的炎墙。 ‘秦三秋’和噐息分身被炎墙挡住,他知道黑炎厉害,不敢穿透炎墙,只好停止在炎墙之外。 ‘秦三秋’提剑叫道:“有本事你出来再战。” 落木哈哈一笑道:“有本事,你进来一战!” ‘秦三秋’怒道:“有本事,你永远躲在里面,区区练息境初阶,我倒是要看你的噐息能消耗到几时?” 这话一下就戳中了落木的要害,炎墙再厉害,也就是一时防御,要想保持,就需要不停地消耗噐息。 愚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暗暗传声给落木道:“待会我出去,与他再战,打得赢也就罢了,若是斗不过,兄弟你找准机会,赶紧逃命,为兄为你断后!” 落木心头一暖,他心知,若无自己相帮,愚公必死无疑。 他也暗暗传声回去道:“愚公莫要被他吓住,我维持炎墙固然需要消耗噐息,但他维系分身的消耗只怕更盛。” 愚公暗自皱眉道:“话虽如此,可他毕竟已到练息境巅峰,噐息之盛只怕也远超过你我许多,与他硬拼噐息,很难有优势。” 落木心中暗道,我斩铁之中有器种维持,倒不怕与他斗息,怕只怕与他消耗下,耗到天亮,引来白虎帮帮众,到时候,寡不敌众,可就陷在这里了无法脱身了。 落木道:“现在还未到言退的时候,真要退走,也先与他拼过再说。” “也好!我有一招可与之最后一拼,待我出招之时,请兄弟尽力与我融息加持。”愚公咬牙道:“他的目标是我,若此招无功,兄弟切切不可恋战,也不必管我,能逃多远逃多远去。” 落木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多话,点了点头道:“好!如此,我先替你开路!” 说完,一挥斩铁,炎墙中的噐息纷纷腾空而起,火云器纹覆盖其上,在空中转化成一把把烈焰飞刀。 不等‘秦三秋’反应,落木往下一剑斩下。 火云飞刀从空中如雨如蝗,朝‘秦三秋’地噐息分身扎了过去。 ‘秦三秋’一愣,虽然一见火焰腾空,就开始暗自防备,却没想到,落木并不攻击他,而是把所有飞刀都攻向了自己的噐息分身。 他心念暗动,噐息分身立刻向一旁逃窜。 只可惜,火云飞刀虽小,数量却是不少,覆盖下来,噐息分身一时来不及逃脱出范围,只好硬着头皮,举剑往上劈过去。 劈上去的噐息席卷起来,将噐息分身头顶上方的烈焰飞刀驱散。 可是,烈焰飞刀散而不退,震开之后,虽然散落四方,却很快就重拾势头,从四面八方飞再次射向‘秦三秋’的噐息分身。 ‘秦三秋’操纵自己的噐息分身,举剑绕身一阵狂舞,可惜,终究无法避开所有烈焰飞刀,其中一柄烈焰飞刀,从噐息裂缝中射落,一击刺中噐息分身,噐息分身动作一停,息泄,消散如烟。 此时,愚公已经完成聚息,刺入地面的剑,猛的拔起。全数土息噐息从地面涌动上来,飞向空中,形成一块巨的磐石。 巨石一成,愚公奋力一斩,将剑器之中噐息不做任何保留,一并使出,催动巨石朝‘秦三秋’狠狠砸了过去。 巨石飞在空中,凭空冒出一团黑炎覆盖其上。 黑炎融入巨石之中,巨石的形态收敛起来,变成球状,一道道火云纹覆盖在球体上,一时烈焰滚滚,宛若陨石坠空,砸向‘秦三秋’。 巨石虽然巨大,在火云黑炎的加持之下,速度却极快,‘秦三秋’刚在操纵分身,待见黑炎巨石陨落之时,已经躲避不过,他硬起头皮,将剑器噐息尽数调出,全力一剑,斩向黑炎巨石。 两相噐息在空中相遇,轰地一声,巨石上火星四溢,若烟火喷发。 两相僵持之中,‘秦三秋’的噐息渐渐稀薄,而巨石火球虽然层层压下,但其中噐息也渐行渐弱,巨石火球的裂纹越来越多。 眼看已经破开‘秦三秋’剑身上最后一道噐息,巨石火球却也噐息耗尽,突然崩溃开来,如烟消逝。 眼看黑炎巨石崩溃,愚公一下心如死灰,因他这一击已经倾尽自己噐息全力,不能成功,便再无后路。 第54章 满血复活 终于熬过这一击,‘秦三秋’面露喜色。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落木早就已经动了起来,几乎在巨石火球崩溃刹那,他的身影从巨石火球崩溃的的尘烟里冲杀出来。 稀落的尘烟中,才松了一口气的‘秦三秋’豁然看见落木的身影。 不等他反应过,落木一剑横斩。 没了噐息的防护,斩铁毫无阻碍,剑锋切在‘秦三秋’的剑身上,如切过豆腐一般麻利。 斩铁轻松斩到‘秦三秋’手中的剑身,并没有止步,而是随着落木的身体继续往前冲过去。 斩铁的剑锋从‘秦三秋’上半身横切而过。 ‘秦三秋’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消失,就已经被落木一剑斩成两段。 斩铁真不愧是宝器之中锋利第一! 局势变化就在瞬息之间,刚才还心如死灰的愚公,不自觉中一下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落木一击得手,缓缓回转过身来时。 四周一片寂静,月下,一阵凉风吹过,‘秦三秋’噗通一声倒地。 愚公半晌才完全反应过来,震惊中道:“你,你居然斩杀了他!” 落木见偷袭得手,也暗松一口气,道:“侥幸得手。” 两人话一说过,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默默盯着对方。 此时只剩两人,风吹过去,曼陀莎琳的丛林随风声声起浪。 刚刚受到惊扰停止鸣叫的夜虫又纷纷恢复了夜鸣。 愚公与落木都盯着对方,对视片刻之后,几乎同时开口道:“你是谁?”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都张了一下嘴,又都没有开口。 落木取出秦三秋给他的信符和草香出来。 愚公在对面看了一眼,道:“是秦三秋让你来见我的?” 落木点了点头。 愚公道:“原来你是风火帮的人,没想到风火帮中,居然还藏着你这样的人物。” 落木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风火帮的人。” 愚公不解,狐疑着道:“兄弟你手持秦三秋的草香和信符,却不是风火帮的人?一直都谨小慎微的秦三秋,什么时候开始信任起一个外人了?” 落木微微一笑道:“愚公如此说,秦帮主怕是要伤心了。” 愚公苦笑一声道:“我就是太信他,才着了此人的道。” 说着话都时候,他随手朝倒地的‘秦三秋’指了指,眼睛的余光随着自己手指的方向无意中瞥了一眼,刚伸出的手指瞬息变得僵硬起来,他迅速转头朝地面上的‘秦三秋’望去,脸色顿时变得比手指还要僵硬。 落木觉察出愚公的异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被自己斩成两截的‘秦三秋’上身伸出双手已经将下截身体抓住,与上身拼凑在了一起。 落木见状脸色大变,小青山上那夜的经验,让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个人,而是一名实打实的翼族! 翼族的体质天生拥有变态的自愈能力,一旦完成拼接自愈,几乎满血复活。 意识到这一点,落木立刻弹身起来,一跃冲了过去,挥手一剑朝躺地上的翼族再次斩了下去。 翼族弓起脚,脚尖猛一点地,身躯贴着地面快速滑退了出去。 斩铁的噐息一击斩在地上时,翼族正好逃了出去。 退走中,翼族另外一脚又在地面上点了一下,借力反弹起来,身子如箭急射向空中。 落木收剑起来,望向空中,只见翼族在空中定住,一抖身躯,身上躯壳纷纷落地,宛若幽冥一般虚浮在空中。 此时,愚公也看清了他的本质,他脸色大变,手指着空中的翼族大叫道:“翼族!原来你也不是夜月的人,你你是翼族,愚室村里什么时候混进了翼族?” 翼族伸手缓缓拔出身上的骨刀,指着愚公道:“什么时候?对我们翼族而言,年不过生命的一瞬,这么说来,我来你们愚室村并不算久。” “原来白虎帮并不是和夜月勾结,而是与翼族残余勾结到了一起。”愚公忿忿道:“白象天真是该死,他投靠翼族,是想拿愚室村的百姓当祭品吗?” 翼族傲然道:“愚蠢的人类,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明白,成为我翼族的祭品,才是你们的荣耀!” 落木剑指空中的翼族道:“怎么你们翼族都这么不要脸,泗野一战之后,你们的主子丢盔弃甲逃亡东疆,抛下你们几个残卒,在大陆像过街老鼠一般苟延残喘。都惨成这样了,偏偏还能趾高气昂地大话连篇。” 翼族闻言大怒,道:“过街老鼠?小子,我就让你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过街老鼠!” 说完,双手握刀,一刀朝落木凌空斩落了下来。 骨刀气势滚滚,器力之强,明显盖过之前。 落木感受到凌厉的噐息刀风,不敢硬接,收剑就闪。 待他再回头看,只见自己刚才站过的地面已经被击出一个深坑,深坑中噐息还未散尽,透着森森的器息。 一旁的愚公脸色苍白,朝落木挥手道:“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练息境,虚空境!他是虚空境!快跑!” 翼族扭了扭脖子,自言自语道:“人族的躯壳终究不堪大用,还是自己的身体才使得上劲。” 落木心头一沉,之前的翼族束缚在人身之中,实力大打折扣,被逼退阶在练息境巅峰,自己和愚公联手尚且还能一战,可眼下面对的是一个虚空境的翼族,而且愚公已经噐息用尽,他即使是一名御息师,在无息可融的情况下,再斗下去,可是毫无胜算。 他估摸着,若展开黑白双翼,拼命逃入村中,再借助镜花水月及时易形,或许还有机会逃脱出去。 只不过,若是他逃了,翼族未必会追杀他,毕竟翼族的目标是愚公,而不是他。 只要他一走,翼族肯定就会对愚公下手,那愚公是必死无疑。 可若带上愚公,则他自己又必定逃不出去。 落木正在权衡之间,突然隐隐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器息无形中从曼陀莎琳的林子中透出来。 他心头一震,若要是这其中还有翼族潜伏的帮手,不要说带上愚公,就是只顾自己也未必能逃脱。 落木转眼朝噐息方向望去,只见曼陀莎琳的枝叶之间,一条小青蛇隐秘地盘亘在其中,那股冰冷的器息正是从它的眼神里透出来的。 落木看见它的时候,它也正冷冷地盯着落木。 竹叶青! 第55章 一剑斩空 落木心思活动,猛地朝竹叶青所在的丛林里冲了进去。 翼族见他冲入曼陀莎琳林子,以为他要逃走,随手一刀,又从空中朝曼陀莎琳林子中斩落了下去。 曼陀莎琳林子顿时尘土飞扬,枝叶与花瓣一阵乱飞。 翼族一刀劈出之后,迅速飞到曼陀莎琳林子上空,堵住落木逃走的去路。 他在空中定睛朝下面望去,一阵尘霾中,一时还不看不清落木所在的位置。 突然,一条翠绿的蛇鞭,从飞扬的尘土中冲刺出来,鞭子上布满翠绿的蛇鳞,蛇鳞森森如刀,噐息从其中溢出,宛若一条飞天游蟒,朝翼族绞杀了过去。 翼族吃了一惊,还不明噐息蛇鞭的底细,也不去硬接,在空中腾挪飞闪,躲过蛇鞭杀过来的噐息袭击。 蛇鞭一击未中,也不追击,往下一收,咻的一下缩退了回去。 翼族在空中定住身形,低头往下俯视,此时,尘土花叶纷纷落地,现出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翠绿,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蛇鞭。 那女子正是竹叶青。 翼族盯着竹叶青的时候,竹叶青也正冷冷地盯着他。 翼族冷冷喝了一声道:“来者何人?” 竹叶青冷笑一声道:“都知道我是人了,还问?” 翼族一愣。 竹叶青也不理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落木一眼道:“你这小子,不懂惜香怜玉也就罢了,怎么还将祸水东引到我的头上?” 落木尴尬的笑了一笑道:“我只是逃命,可没想那么多。” 竹叶青抿起樱桃小嘴,格格笑道:“才怪!你明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落木道:“也是,可却是你自己引我冲你来的。” 竹叶青轻轻挥动蛇鞭,蛇鞭如蛇一般盘动了起来,绕着她婀娜的身体缓缓游走。 此时的她看起来,危险中带着丝丝诱惑,诱惑中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危险。 “你是想说。”竹叶青吃吃笑道:“是我勾引了你吗?” 落木一愣,莞尔笑了笑道:“你这样说你自己,真的好吗?” “又绕开了说我。”竹叶青道:“可是你那么想,那么说,也是那么做的,你这样,难道就好吗?” 翼族见竹叶青与落木光顾着自己说话,把自己撇到一边,不闻不问,心中大怒,他用骨刀指着落木和竹叶青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你们这样做,好吗?” “遇上一个旧时相识了,不免多聊了几句,你这是在吃他的醋吗?”竹叶青抬头看了翼族一眼,故作呕吐状,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想和你打情骂俏,实在是你太丑了,我对你提不起一一丝丝兴趣。” 翼族大怒,挥手一刀,朝竹叶青斩杀了下去。 竹叶青挥鞭子一抽,朝斩落的噐息迎了上去 噐息相交,翼族的噐息胜过竹叶青,虽然被挡了一下,还是强行压迫下来,竹叶青一跃避了开去。 “哦~,信口雌黄的,还以为你能有多强,原来不过是练息境巅峰!”翼族道:“看来是又多来一个找死的,区区练息境巅峰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竹叶青也不理他,转眼瞪了落木一眼道:“小子,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把祸水引到我这里,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热闹。再不帮忙,是想与我从此生死相依吗?” “抱歉,刚才突然,小弟我愚钝,一时没反应过来。”落木一挥斩铁道:“我的忙你帮了,你的忙我当然是要帮的!”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子?”竹叶青的目光落在落木脸上,仿佛想要看出花来:“你难道就不认得我?” 落木似笑非笑,默而不言, 翼族在一旁,暗自沉思道,这女子是练息境巅峰,单打独斗,绝不是我的对手,但要是与一旁的小子联手,可就是练息境巅峰与御息师联手,这可就有些头大了。 想到这些,他便朝竹叶青道:“这是我与那小子的事,与你无关。别自找麻烦,只要你自行退去,我自不会为难于你。” “无关?你们的事与我确实无关,但你是翼族,这事就与我有关了。”竹叶青手指空中的翼族,冷冷道:“凡是翼族,人人得而诛之!都跟你说了我是人,你说与我有关还是无关?” 翼族冷哼了一声道:“那就是你自己要找死了,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话一出口,却转身一刀劈向落木。 下面三人之中,愚公噐息已尽,不足为虑;竹叶青是练息境巅峰,就境阶而言,实力最强;落木是练息境初阶,境阶是三人中最低,但麻烦的是,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御息师。 与竹叶青和落木联合对战,斩灭境阶最低的落木最是容易,而且一旦灭了落木,竹叶青就会失去御息师与之融息,再单打独斗,必落下风。所以,眼下先杀了落木,再对付竹叶青显然是最优之选。 眼看一刀斩向自己,落木早有防备,他自知硬拼不过翼族,转身就闪。 翼族追着连斩数刀,虽然刀息强劲,但他身在空中,离开落木有些距离,每有出刀,落木就避着逃跑,每每都被逃脱了去。 竹叶青见势不对,扬手一鞭,蛇鞭甩向长空,噐息跟着涌动上去,连抽带卷,逼得翼族也不能完全专心对付落木。 几番回合下来,竹叶青虽然伤不着翼族,翼族却也没能斩伤落木。 眼看无功,翼族干脆放过落木,转身朝竹叶青也连劈几刀过去,用刀路将她与落木分开到两边。 再突然翻身一个俯冲,身子落到地面上,双手抱刀,转成横刀式,大喝一声:“斩!” 噐息贴着地面横斩,这一斩之下,噐息抡环,落木与竹叶青都被波及其中。 两人不约而同,一跃分头跳向空中。 就是要把你们逼上天,翼族冷笑一声,放过竹叶青,转身冲向空中的落木。 落木跃到最高处,失去弹力,身形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下坠。 翼族就在此时,一刀向上劈出。 落木在空中没有依仗,无处着力,一时无法逃避,只好硬生生地挥动斩铁,迎着翼族劈过来的噐息一斩挡了下去。 两息相遇,翼族势强,落木立刻被震飞了出去。 第56章 记得回来 毕竟是虚空境,哪怕只是初阶,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噐势之间的强弱依旧肉眼可见。 一震之下,落木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不等他调整过来,翼族羽翼一振,急扑上去,从下往上,挥刀又是一斩。 落木勉强挥刀去挡,身子立刻再次被震飞向空中。 “不叫你落地,我看你还怎么躲!”翼族呲牙笑道:“小子,你就给我做一只横死空中的过街老鼠!” 那边,竹叶青身子已经落地,她扬手长空,一鞭抽飞上去。 翼族也不去挡,双翼再次振动,飞向空中,即避过了蛇鞭的攻击,又靠近到落木下方,顺势往上又劈出一刀。 落木苦笑一声,硬着头皮挥剑再挡,两息相遇,身子接着又是一震,被震飞向更高空中。 翼族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飞扑上去。 竹叶青这边一鞭落空,再要举鞭时,落木与翼族的身影都已经身在遥远高空。 此时,对她而言,鞭长莫及,只好咬牙张望。 愚公在一旁看着更是干着急,嘴里连叫:“糟了,糟了!” 竹叶青无法御空飞行,自知此刻已经帮不上落木,心里也着急,听见愚公叫声,更是心烦,狠狠瞪了愚公一眼道:“闭嘴!” 愚公赶忙闭嘴不语。 两人转头望向空中,只见此时的落木身体在高处,正要再次自然下落,而翼族急冲上去,正好与落木身躯在空中高度平齐。 翼族横转刀锋,改成横刀式,一刀横斩。 这几斩下来,落木已经被反复震得七荤八素,此时双手颤抖不已,掌心斩铁几乎握不住,再要想要挥剑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愚公口中不语,心中却黯然道:“完了,完了!” 眼看翼族的刀斩噐息就要拦腰切过,落木后背隐隐萌动。 情急之下,落木不假思索,心念一动,背后黑白双翼突兀地伸展出来,双翼朝着翼族方向猛地一扇。 只见空中,忽起一阵狂风,卷得翼族睁不开双眼。 待他睁眼再看,空中已经不见了落木的身影。 他赶紧朝地面望去,只见地面上的愚公与竹叶青一脸震惊地望向他身后的高空。 惊讶之中,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往上看去,只见落木借着黑白双翼飞在了他头顶之上的更高空中。 “这,这是魁兽的双飞翼,怎么可能?”一见之下,翼族又惊又怒,他刀指落木,咬牙切齿道:“为了这对魁兽的黑白双飞翼,你可知枉费了我多少心机,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你捡了便宜!孽畜啊,你们这对孽畜怎么这么不长眼。如此一双羽翼长到了一个人类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听翼族如此说,落木一下便想起,当时魁兽的石洞里面,曾经进来过一个黑衣人,照此推断,便该是眼前的这个翼族了。 此时,萧记药铺之中,趴在少女怀里的笑魁兽突然睁开双眼,一双小眼睛闪烁又明亮。 少女温温柔柔地抚摸着它的背,抱着它走上后院的阁楼,顺着小魁兽张望的方向,推开一扇窗。 窗外的高空,朝着那个方向,有两个黑点。 少女的眼睛朝黑点那边望去,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越来越亮,黑点在她的眼中的越放越大,宛若近在眼前。 小魁兽昂起头,遥望了一会,咽呜一声,还是抵不过困意,脑袋往下一耷拉,又睡了过去。 远处,落木道:“那一双魁兽都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还如此不长口德。依我看,你才是那个不长眼的孽畜!” 翼族怒火中烧,振翅飞向高空,红着双眼盯着落木身上的黑白双翼细细看了看,最后叹息一声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孽畜的这对双飞翼的噐藏已经被你融吸了,即使从你身上摘取下来,也都无用了。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给我拿命来!” 落木道:“你们翼族天生双翼,还要贪图魁兽的羽翼,真是贪心不足!” “你区区人族,懂个屁!魁兽的羽翼对我翼族飞行是最佳的助力,吸收过魁兽一对羽翼,将其中噐藏融入身体双翼之中,飞行速度倍增不止。一头魁兽的羽翼只能合成一只,要配比成双翼,必须用上雌雄一对灵犀相通的魁兽。魁兽本就罕见,黑白魁兽更是稀少,黑白双翼是最佳的配比。况且这一对魁兽,相依相伴,心有灵犀,这样配对黑白双飞翼心有灵性,那是飞翼之中极品的极品。”翼族一脸惋惜,长叹连连道:“魁兽之翼只能生取,通常情况,魁兽宁死也不愿献出自己的羽翼,你小子如何能取走魁兽羽翼,而且一取还取走了黑白一对纯血魁兽的羽翼。如此宝物,居然活生生落在你一个人族手里,真是他妈的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气死我了!” 说着,振翅朝落木疾冲过去,迎面又是狠狠一刀。 落木不与他纠缠,挥动黑白双翼,狂风起来,挡了一挡翼族的同时,飞起逃了出去。 翼族心头怒火正盛,哪肯罢休,追在后面边砍边大叫:“还我魁翼来!” 落木也不管他,只管振翅疾飞。 那翼族在后来,连砍带劈地追了一段,竟然追落木不上。 眼看落木越逃越远,翼族定住身形,在他后面大叫道:“要逃你便逃去,待我斩了愚公与那个小娘子,改日再杀你不迟!” 落木本想借助黑白双翼,将翼族引走,见那翼族并不上当,只好转过身,怒道:“你敢!” “有何不敢!愚公噐息已尽,随手斩了就是。小子,我本就为斩杀愚公而来,你逃就逃了,记得以后回来收尸啊!”翼族哈哈大笑道:“那位小娘子我就舍不得了,先抱回家去,吊着好好玩玩,待我玩腻了,就送给兄弟们玩,保管把水灵灵的小娘子玩个死去活来。等兄弟们都玩腻了,再杀了便是!” 说完,便不再理会落木,转身朝曼陀莎林中的破亭方向飞去。 落木大惊,也转过身朝破亭方向折返回去。 竹叶青远远看见翼族空中飞落下来,扬手一鞭迎了上去。 翼族借着飞落之势,一刀劈下。 噐息滚滚而落,竹叶青的噐息完全被压制下去,被生生逼退了出去。 此时落木已经疾速赶到,急落到竹叶青身边。 第57章 可会后退 竹叶青默默看了落木一眼,心道,明明可以自己逃走,还肯折返回来,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她妙目一转,看着落木身后的黑白双翼,若有所思道:“小子,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大敌当前,落木没有心思与她调侃,不接她刚才的问话,沉声道:“竹叶青,你我合力诛杀此翼族!” “你终于肯叫出我的名字了么。”竹叶青不急不慢道:“那就是你承认自己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子了。” 落木挥了挥手中的斩铁,叹息一声道:“你早就认出它了,我不承认有用吗?” 竹叶青道:“我认出它来是一回事,你肯承认却是另外一回事。” “大敌当前,若此时你我还互相猜忌,三心二意,必败无疑。”落木道:“你我旧账姑且翻过,协力对付这个翼族,如何?” 竹叶青微微一笑道:“正合我意!” 翼族狞笑一声道:“小子,你也没那么高尚,还以为你是赶回来救愚公了,原来是跑回来惜香怜玉了。” 竹叶青吃吃笑道:“我本清香一缕,男儿惜香怜玉亦是本色,有何不可?” 翼族道:“待我将你斩落,香消玉殒之后,我看他还是否会怜惜你的红颜枯骨。” “所以,更是应该珍惜眼前,人死灯枯,空留余香也是枉然。”竹叶青道:“你逞口舌之快也是如此,此时再不多说几句,死了之后,就没机会了。” “逞口舌之快的是你,女人斗嘴的本事,男人是永远赶不上的。”翼族冷笑一声道:“可又有何用,你是想空口白牙地咒死我吗?” “咒死你?”竹叶青摇了摇头道:“我是想的,可惜没那个本事。” 翼族道:“没那个本事就给我闭嘴!” 落木淡淡道:“她咒不死你,那我们就杀了你好了。” 翼族道:“到现在都还没掂清自己的分量,凭你也杀得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无妨。”落木道:“我们能杀了你便好。“ 翼族道:“刚才抱头鼠窜的可是你们,你们若是不逃,早就被我双双斩杀了。” 竹叶青幽幽怨怨地咪了落木一眼道:“那便要怪他了。他要早肯与我同心协力,你早就该死了。” 翼族被竹叶青挑拨得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疯婆娘,还要胡言乱语,真该早杀了你,落得个耳根清净。” “你,不行的!”竹叶青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朝他摆了摆,道:“要杀你,一招就够,你信不信?” 翼族道:“信你娘们个头!” “不信?”竹叶青道:“你可敢接我一招试试?” 翼族傲然道:“有何不敢,不过区区练息境而已,便接你几招又如何。” 竹叶青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一招你就死了,用不了那么费劲的。” 翼族怒道:“闭嘴,有本事放招过来就是,多少招,爷都接给你看。” 竹叶青点点头道:“好的!接不住的话,你可以先逃的。男人的面子总没生死重要。” 翼族被她气得鼻孔冒烟道:“放屁,你看爷可会后退半步!” 竹叶青盈盈一笑道:“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是一个真汉子。” 说着,蛇鞭缓缓而动,阴冷的噐息在蛇鳞之中交错潜行。 翼族死死盯着蛇鞭挪动的痕迹,兀自巍然不动。 竹叶青突然猛地一甩蛇鞭。 蛇鞭快若闪电飞了起来。 翼族依然不为所动,因为这一鞭并没有抽向他,而是卷上了天空。 蛇鞭飞向天空,气势森森,只听见竹叶青娇叱一声,聚成青色蛇鞭的噐息蛇鳞突然熠熠生辉,在空中散了开来,此时再看,那已不是蛇鞭,更像是漫天青花雨。 怒放的青色蛇鳞宛若花瓣,潇潇雨下! 眼看蛇鳞从空中纷纷落下,翼族脸色微变,却依旧不退半步,他狂聚噐息,在骨刀中爆发,一刀朝空中斩了上去。 翼族骨中噐息破空而上 与此同时,噐息青鳞如花,片片如刀,割舍而下 青鳞在磅礴的骨息中刺杀出来,骨息又将青鳞吞没进去,。 落木一剑凌空 突然,青色的鳞片之上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火云纹。 刹那,漫天青花在空中燃烧了起来,黑色的火焰让青花看起来更加娇艳,两息相融之后,噐息跟着大盛。 一片,一片,接着一片带着黑炎的青鳞从汹涌而上的骨息之中穿破。 落木暴喝一声,挥手一剑斩下。 青鳞成繁花,一片,一片,接着一片,煌煌如飞箭,穿透翼族的噐息破空而下。 翼族脸色大变,此时想要退走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还有噐息护体,但射落下来的黑炎青鳞,还是有数片穿透他的防御,从他身上穿体而过。 翼族承受如此沉重的击杀,体力一泄,调息受制,噐息尽数散去。 他收回骨刀,以刀尖点地,撑住自己,硬撑着一步不退。 竹叶青缓缓伸出纤纤玉手,在空中盈盈一握,散落的青色蛇鳞,聚集起来,重新汇集成一条青色的蛇鞭,徐徐落入到她的手中。 “一步不退,倒还真是个汉子!”她的目光冰冷如蛇,淡淡道:“可惜,你就要死了!” 翼族冷冷道:“愚蠢的女人,你根本不了解翼族!难道你天真地以为就凭这点伤就能杀死一个虚空境的翼族吗?”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竹叶青脸色微凛,道:“你们翼族的体格还真是变态!” 翼族傲然道:“现在,你还以为,单凭你一招就能杀得了我吗?” “是我大意了!”竹叶青摇了摇头道:“一招还杀不死你。” 翼族狞笑起来道:“既然你们杀不了我,那就让我杀了你们!现在,该换我出招了!” 说着,他伸手去提骨刀,却突然发现手指无比僵硬,根本提不动骨刀。 翼族心中一惊,再一知觉,发现不单单是手,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就连他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无比。 此时的他,一下惶恐了起来:“你,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愚蠢的翼族,你根本不了解竹叶青。”落木收起斩铁,冷冷道:“竹叶青是一种很毒的蛇!” 第58章 骗人的鬼 “毒!你何时对我下了毒!”翼族想喊,但此时的他已经僵硬到张不开嘴,只能在内心中狂呼。 竹叶青自然听不见翼族内心的呐喊,接着道:“这一招,本就不是用来杀你的,能伤透你就够了。我知道你们翼族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肉体之伤,但是毒呢?这种麻痹的毒,附着在蛇鳞噐息之上,无色无味,所以不易觉察。它虽然毒性不烈,却足以将你麻痹。你的肉体愈合得越快,毒在你体内渗透得也越快,你扛不住!” “但至少有一点你还是赢了,杀你只用一招确实是不够的。”落木上前几步,冷冷一笑道:“不过,你也说过,多少招你都接着,想必,你也不会介意我再给你补上一剑。” 说着斩铁挥过,将翼族的头颅轻松斩下,一手抓提起他的头发,远远抛落到河水中,顺着河水漂流而去。 处理掉翼族的头颅,落木再转身将翼族遗下的身子推入进土坑,从斩铁中释放出火焰,将其躯体焚烧个干净,只剩下一把骨刀还在火中不化,他正考虑如何处置这把骨刀,斩铁的噐息出口,突然虚化,将整把骨刀吸收了进去。 落木的神识下意识地顺入斩铁器藏之中,只见骨刀落入在以前两把骨刀曾经落入的凹坑之中。 之前,他曾经将两把骨刀吸入斩铁之中,也眼见过斩铁吸收掉骨刀,虽然略感诧异,却也没觉得有多少奇怪。 倒是竹叶青和愚公,看见骨刀消失在斩铁之中,虽然嘴上不语,惊诧之情都体现在了脸上。 见落木将一切收拾停当,竹叶青才忍不住一脸羡慕地赞叹一声道:“大匠师就是大匠师,莫大匠随意出品的废器竟也如此非凡!” 废器?斩铁可不是废器!落木如此心道,嘴上却不与她辩驳,他收起斩铁,微笑着对竹叶青拱手道:“多谢出手相助!” 竹叶青见他收起斩铁,也随手收起蛇鞭,眼珠子咕溜溜地打量着他道:“我很好奇,若无我援手,你与刚才那个翼族究竟会鹿死谁手?” 落木淡淡地笑了笑道:“这如何能比,他好歹也是个虚空境,我不过是练息境初阶,相差着一个大境界呢,如何能是他的对手?若是单打独斗,必输无疑,必死无疑啊!” “别拿这样的话来蒙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你这小子才是。”竹叶青笑了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几次以为你必输无疑,必死无疑,可到每后来,输的却是别人,死的也总是别人。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信!” “那几次不也都是幸得援手,才能侥幸不死。今日遇上你,也是如此啊。”落木道:“我也很好奇,要是刚才我失手,你会如何?” 竹叶青毫不犹豫道:“自然是趁机乖乖逃命去,我的命可没你的命大。” 落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竹叶青道:“危机之时,我不与你同进同退,你也不怪我吗?” 落木淡淡道:“你又不是愚公,没有趁机背后偷袭,取了我的小命回去邀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你这个提议不错。”竹叶青盯着落木,吃吃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两人正说着话,愚公走近了过来,对竹叶青长揖到底作谢道:“多谢姑娘相救!” 竹叶青见他只拜谢自己,却不拜谢落木,奇道:“明明是他多次救你,你怎么只谢我,却不谢他?” 愚公道:“大恩不言谢,他我就不谢了。” 竹叶青哦了一声道:“刚才我可没少出力,一样是救了你,他是大恩,到我这里,怎么成了小恩小惠了?” 愚公道:“人命只有一条,此恩怎么会小,若有机会,此情愚公日后必还。” 竹叶青看了愚公一眼,见他目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是知道我是夜月之人了。” 愚公闷声不答,算是默认了。 竹叶青道:“罢了,我本也无意救你,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答了,就算是还过我人情,如何?” “姑娘尽管问,只要是我所知之事,无有不答!”愚公道:“不知姑娘想问何事?” 竹叶青盯着他藏在面具中的眼睛道:“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林千亩现在哪里?待我杀了他,他的命就替你还了,如何?” 愚公闻言脸色大变,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竹叶青格格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的话,骗人的鬼,都是不可信的!” 笑声中,扭动身姿,化成一条小青蛇,游入曼陀莎琳林子之中,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良久,愚公长叹一声道:“又是一个来寻庙主的,看来庙主这次真的是遇上危险了。我可以把命还给她,但事关庙主的安危不行!” “翼族伪装成秦三秋的模样,为的是向你打探林千亩的消息,而竹叶青潜伏在这里,若我没猜错,她的目的也是一样的。”落木道:“愚公,这么多人都想从你这里打探到林千亩的消息,你可是真的知道林千亩的行踪?” 愚公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后,缓缓道:“这么说,你持秦三秋的信符而来,也是为了打探庙主消息?” 落木也不瞒他,直言不讳道:“正是。” 愚公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脸警觉地环顾四周。察觉四下无人之后,才低声道:“我不知你为何要打探庙主消息,也不想问你缘由,但有一点,你需先对我实言相告:你若寻到庙主,可会对他有所不利?” 落木道:“愚公既如此说,我也实言相告,我与林千亩是旧识,是友非敌,此来是为了助他脱困,绝非害他。” 愚公点了点头道:“兄弟不必多言,我信你!” 落木道:“你我不过初次见面,你这就信得过我吗?” 愚公道:“没有什么信任能抵得过共过命上的生死之交,一个人的品行在生死之间是伪装不出来的。” 落木点头道:“愚公此言甚是!愚公信我,我也信愚公!” 愚公道:“我虽不知庙主现在何处,但我大概猜测,若他还在愚室村,应该在后山之中。” “后山之中?”落木道:“我也怀疑林千亩还在后山,也曾去后山中探访过,却未寻到过他的蛛丝马迹。” “后山甚大,你外来此地,满山去寻,自然是难找的。”愚公道:“你可将范围缩小到此处。” 说着,愚公在地上画了一个后山地图,在图中一处点了点道:“若庙主真是自己失踪,我料庙主当会是在此处藏身。” 落木低头看去,心中诧然一震,因为愚公所指之处,竟然是魁兽所在的洞口附近。 第59章 原来是你 “此处有一个洞口,洞中有猛兽出没,里面猛兽厉害,我们平时都不敢招惹它。若要从中进去,一定要万分小心。”愚公接着正色叮嘱落木道:“据我所知,那猛兽夜晚出没,要想避开它,务必在白天进去,一旦入夜,务必尽快离开,以免不测。” 落木当然知道洞中所谓猛兽的情况,他也不点破,问道:“林千亩如何会跑到一个兽穴中去?” “此处本非兽穴。”愚公道:“原来只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其下深不见底。这猛兽也不知来自何处,有其出没是在老庙主仙逝的前些日子。近些日子,我发现白虎帮居然在投喂它们,就将此事私下告知了庙主。” 落木沉吟着道:“你是说,林千亩听说此事,到洞穴中探访,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么?” 愚公点了点头道:“我原来并未将这件事与庙主的失踪关联到一起,前些日子,我虽然发觉庙主言行举止有些异样,却并没有想太多,今夜才知道居然有人胆敢冒充庙主坐堂。如此算来,庙主应该已经被人冒充了些日子,而且从时间上推算,正好是在他回村和我告知他此事之后。事出凑巧,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些关联。” 落木又沉吟了会道:“难道是白虎帮想借用洞中猛兽暗算林千亩,而林千亩去洞穴中查探情况,正好自投罗网?” 愚公闻言脸色剧变,颤声道:“若是如此,岂非是我害了我们庙主?” 落木安慰他道:“我只是信口一说,未必是真有其事,况且林千亩只是失踪。现在看来,翼族与夜月都在寻他,眼下多半还是安全的。” “庙主外面回来之时,曾与我说过,他在外头得罪了夜月的势力,可能要暂避一下风头。”愚公道:“这段时间,我还一直怀疑是白虎帮与夜月的势力勾结,暗自追杀庙主。兄弟,你既与刚才那位姑娘相熟,可知她是否真的来自夜月方面的势力?” 落木道:“据我所知,她应该是夜月宫青柳的麾下,林千亩与你所说得罪的夜月势力就是宫青柳的势力。” “宫青柳?”愚公大惊道:“她可是夜月之后,庙主平时小门不出,大门不迈的,怎么会才出村一次就得罪这般大人物。” 翼族虽然麻烦,但在大陆毕竟只是留了些残余,与宫青柳在夜月庞大的势力相比,还是不如的。 落木道:“此事容后再说,说来还与我有些关系。” “从刚才的情况看,与白虎帮联手的并非夜月,而是翼族。”愚公焦虑不安道:“白虎帮未与宫青柳的势力勾结虽是好事,但这样一来,要对付庙主的,除了白虎帮还有宫青柳的势力与翼族,这可如何是好?” 在愚室村,林千亩可以镇住白虎帮,但宫青柳与翼族任何一方都不是凭他自己可以应付得了的。 落木道:“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麻烦,翼族刚才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至于宫青柳的势力会麻烦些,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化解。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要找到林千亩再说,只要找到他,或许我能保他无恙。” 愚公闻言眼睛一亮道:“但愿庙主吉人天相!” 落木道:“那个洞穴我会找机会过去探访一趟,愚公日后若有什么林千亩的消息,还望也能及时告我一声。” 愚公道:“这个自然,只是就此分别之后,不知以后到哪里寻你?” 往来客栈肯定是回不去了,萧记之中虽有萧三登照拂,但萧记药铺毕竟要在愚室村中做生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将他们拖下水,落木想了想道:“我外来愚室村,居无定所。若有事,我自会点上草香寻你,你若有事,可在破亭中的破罐上摆上六朵曼陀莎琳。” 愚公点头道:“甚好,我的草香特制而成,只要你还在愚室村,我都可寻到你。” 说着,他在怀中摸了摸,取出一块碎玉,交到落木手中道:“兄弟易形做事,我也不问你底细。可将此半块玉佩收做凭证,免得以后相见时,大水冲了龙王庙,认不出你来。” 落木收过玉佩,看了看,只见这玉佩被碎成一半,这半边上缺了个角。 这块碎玉看起来似曾相识,落木小心收好。 两人彼此做好约定,愚公瞧了瞧天色,告辞而去。 落木看着他消失在曼陀莎琳丛林之中,从怀里取出马三旺之前给他的那半块,与手中半块玉佩,凑到一起,正好完整拼到一起。 他收起两块玉佩,默默道:原来是你啊,马三旺! 愚公啊愚公,除了林千亩之外,我恐怕是第二个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了。 走出曼陀莎琳的林子,落木易形回萧记伙计模样,辗转回到萧记药铺。 小心推开后堂一间卧室的门,小魁兽睡得正沉,少女却还没有睡去。 落木看了她们一眼,道:“夜这么深了,怎么还没睡?” 少女抬起头,也看了他一眼,揉揉眼睛道:“睡不着。” 落木道:“都后半夜了,还不困吗?” 少女道:“今天夜里有点凉,不怎么犯困!” 落木微微笑了笑道:“我只是出去多转了转,回来晚了,没什么事,你安心睡。” 少女看着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好!” 说完之后,抱着小魁兽蜷缩到床角。 落木见她穿着单薄,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再看她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落木摇了摇头,心道,都粘床就睡了,还说不困! 转身出了门,发现萧三登已在门外等他。 萧三登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今夜外面的动静可不小啊。” 落木道:“是啊,白虎堂昨夜灭门了中天帮帮,今夜又差点把风火帮也灭了。” “白虎堂居然围剿风火帮了?”萧三登脸上微变道:“昨日中天帮,今夜风火帮,白虎帮终于要按捺不住了吗。林千亩呢,都乱成这样了,他还不肯现身出来管上一管吗?” 落木道:“林千亩自身难保了,现在依旧毫无踪迹!” “照此看来,林千亩恐怕是九死一生了。”萧三登在后院中来回踱步,良久才缓缓坐到椅子上道:“难怪白虎帮敢这么嚣张,愚室村怕是要变天了!” “变天倒未必。”落木道:“林千亩只是暂时失踪,依我看,他多半还活着,只是不知在哪里避难,只要找他出来,白虎帮的爪子就会收回去。” “这么说,现在要找林千亩的人,可不止是你一人了。”萧三登道:“能把林千亩逼到这份上的,已经不是白虎帮所能。看来,是有外面的势力已经把爪子伸进愚室村里面来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你猜的不错,宫青柳的人已经进村了。” “宫青柳,她怎么也想染指愚室村了?”萧三登脸色微凛道:“可知来者何人?” 落木道:“竹叶青!” “是她!”萧三登道:“这个女人虽然还未入虚空境,但擅长暗杀,一身毒术令人防不胜防,明老板要是遇上她,可要小心了。” 落木自然知道竹叶青的本事,但也不拂萧三登好意,点头称是。 第60章 势力平衡 “如果来的只是竹叶青,宫青柳还是十分克制的。愚室村中,老庙主死了之后,练息境巅峰即是顶峰,毕竟愚室村的地理位置在三国之中十分敏感,不管是哪方势力,此时只要有虚空境进入,立刻会打破其中的潜在平衡。宫青柳还不想,或者还是不敢轻易打破三国长久以来达成的势力平衡。”萧三登道:“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只要虚空境不介入,练息境在愚室村中即使翻江倒海,也是不会有人管的。林千亩这次是犯了多大的事啊,连宫青柳都招惹上了。” 落木呵呵干笑两声道:“倒也不能全怪林千亩,他也是被我拖下水的。” 萧三登哦了一声,看了落木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忍住没有多问下去。 落木心道,不该问的不问,这萧家人行事,倒也当真是克制。 落木道:“现在的愚室村被渗透进来的可不只有竹叶青。” 萧三登一愣,道:“难道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别国的势力进来掺这滩浑水?也难怪,宫青柳动起来,别国的势力有所动作也是理所当然。” “这倒不是,一个练息境还招不来别国这么大的动静。”落木道:“不过,在愚室村里,我已经发现有翼族出没。” “翼族?”萧三登脸色一沉道:“愚室村如此偏僻,居然还会有翼族出没?我在愚室村中经营多年,之前可是从未听闻有翼族出没,明老板,此话当真?” 落木点了点头道:“当真不假!回来之前,我刚刚遭遇一名翼族,而且此僚是虚空境!” “虚空境!”萧三登吃了一惊道:“若是虚空境,此僚在愚室村岂非可以横行,以后出门可要万分小心了。” “萧老板倒也不必如此谨慎。”落木笑了笑道:“此僚已经被斩杀了。” “被斩杀了?”萧三登又吃一惊道:“愚室村中,何人能斩虚空境?” “单凭一人之力倒是不能。”落木道:“是我与竹叶青、愚公三人联手才能侥幸得手。” 萧三登怔了一怔道:“是萧某有眼无珠,小看明老板了,竹叶青与愚公各归一方势力,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居然肯与您联手!” 落木道:“萧老板太抬举我了,翼族是人类大敌,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二人会与我联手,只是逼于当时形势所迫,尤其是那个竹叶青,日后再见,恐怕是敌非友了。” “愚室村要大乱了!希望只是我多虑了。”萧三登取出三颗遁水丸,郑重交到落木手中道:“但愚室村眼下的形势是越来越凶险了,萧某这三颗遁水丸,明老板收好,愚室村中水系交错,或许紧急关头能帮得上点小忙。” 落木知道这遁水丸的妙用,也知道这东西贵重,眼看萧三登一拿就是三颗,不禁迟疑了一下。 萧三登见他犹豫,赶紧道:“明老板万万不要和萧某客气,您要是在愚室村中出了事,我可无法向萧家老太君交代,更无法与五公子交代。” 听萧三登这么说,落木便不再矫情,连连称谢一番,将三颗遁水丸收入怀中。 见落木平安无事,萧三登闲聊了几句,就怀着心事,匆匆告辞而去。 落木回到自己房间,依窗而睡,仰头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回想起与翼族的一番恶斗,心道,林千亩啊林千亩,虽还不知你在哪里,但你藏身起来,实属明智之举。 虽然宫青柳只派来一人入村,但这个竹叶青是致命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疑惑暗生,愚室村的局势如此混乱,按理说,林千亩已经自顾不暇,之前为何还会不辞路远出现在月牙镇? 而这个疑惑,在没见到林千亩之前,只怕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了。 第二日天亮,落木醒来时,才睁开眼就看见少女抱着小魁兽安安静静地端坐在自己床边的小板凳上。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道:“昨日睡得晚,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少女垂下头,低声道:“我怕你又丢下我不管,所以早些醒来看看你。” 落木边起床边道:“我不是不管你,只是在外面怕遇上危险,把你也牵连进去。你放心,待我这边事了,定会带你同回月牙镇。” 少女哦了一声,低头不语,手里抚摸着小魁兽。 小魁兽看起来十分享受少女的抚摸,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咿呀了一声,眼都没睁开,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萧三登听见动静,亲自将备好的早餐端了进来,餐盒里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奶瓶,里面灌满了奶水。他将奶瓶递给少女,微笑着道:“这是哪来的小猫仔,如此可爱。” 少女一边接过,一边也微微一笑道:“在街边上捡的,看它孤零零的,可怜又可爱就捡了回来养。” 说着,将奶嘴凑到小魁兽嘴边,小魁兽迷迷糊糊的闻到奶香味,张嘴将奶嘴咬住,吸吮起来。开始还小口小口,吮了几口之后,张开爪子将奶瓶整个抱过去,大口大口地吮了起来。 三人见它喝奶的萌态,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三登笑着对少女道:“它还小,只能喝奶,待它饿了,尽管过来要,我让前堂多备着些。” 少女道了声谢。 萧三登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落木吃过早饭,摸了摸小魁兽的脑袋,小魁兽也不理他,抱着已经被它吮光奶水的奶瓶不放,接着呼呼大睡。 少女道:“小家伙可真是好命啊!待我给自己的名字取好了,我也给它取个名字。” 落木道:“都想了一夜,还没想好自己的名字吗?” “还没呢。”少女道:“给自己取的名字,需要多想想,想仔细些。” 落木道:“行,也不着急的,待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一声就成。” 少女嗯了一声。 吃过早餐,心里念着愚公跟他说过的话,落木准备再去一趟魁兽出没的那个洞穴,他重新易形成昨夜白鸦堂弟子模样,就出了门。 走过街道,今天的街面比昨天还要冷清,虽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但夜间白虎帮与风火帮打斗的声响,附近的街道村民想听不见都难。 此时,都想着躲灾避祸,能不惹就不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免得被殃及鱼池。 落木穿过冷冷清清的街道,直接朝后山走去。 第61章 阴沉沉 那个不知死活的知客阿六居然又回到岗位,整整齐齐摊开了香火,正襟危坐地在山门口,一本正经地卖香火。 只是他卖他的香火,山门上却没有白虎帮的人值守。 落木走到阿六的香火摊位前,指着山门口问道:“怎么回事,今日为何无人值守?” 知客阿六认得他是昨夜追砍他的白鸦堂帮众,心里有气,瞪了他一眼道:“你是白鸦堂的帮众,怎么还来问我,不知你们堂主昨夜死在风火帮的堂口了吗?” “如此大事,如何不知。”落木道:“堂主不在了,不还有帮主吗,也不至于就这么散漫,连个执勤的都没有了。” “我是庙里的,不管你们帮里的事。”知客阿六口中虽然如此说话,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也别怪我昨夜追着砍你,那时候你不正被通缉,白虎帮谁见了你,不过来砍你。也就碰上我手软,只做了个样子,要是遇上别人,早叫你脑袋落地了。”落木道:“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快放,别什么庙里帮里的,大家不都是一条线上绑着的吗?” 知客阿六犹豫了下,神秘兮兮道:“我听说不单是庙主不见了,你们帮主也不见了,现在白虎帮都在一伙儿地在寻帮主。现在你们白虎帮群龙无首,谁还有心思执勤啊。” “什么?”落木一愣道:“帮主不一直好好的吗,只是昨夜没去风火帮而已,怎么就被传成失踪了?” 知客阿六道:“这我就不知了,反正现在你们白虎帮已经乱成一团了,你看,这不连山门都无人值守了吗。” 落木故意道:“昨夜里有人冒充庙主,你可见到了?” “那时可不单你在场,我也在现场,是亲眼瞧见的。被一个假货指使了许多天,差点被他坑死!”知客阿六拍了拍胸脯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幸亏他昨日露了像,我终于摆脱嫌疑了,才免得以后像昨夜一般被一些不明事理之人无端追杀。” 落木听出他这是指桑骂槐地暗指自己,呵呵干笑两声:“昨夜的事对不住,那时全帮上下都在通缉你,兄弟我也是按命行事,身不由己的,你多担待。” 知客阿六摆了摆手,故作大方道:“罢了,此一时,彼一时,也是我命有此劫,无辜惹上这么一趟糟心事。” 落木道:“现在都知道庙主是假的,那你这里可有真庙主的消息?” 知客阿六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道:“只知假的死了,庙主大人究竟如何了,还无从知晓。眼下不单你们白虎帮乱了,庙里也全都乱了。” 落木道:“那你还能安心在此处卖香?” 知客阿六愁眉苦脸道:“我只管卖香,其余管不得许多。没有香火钱,以后庙里如何支撑得下去?” 落木竖起拇指,赞道:“兄弟当为我等楷模,要是庙里帮里都像你这般,哪乱得了。” 知客阿六被落木称赞两句,不觉有些飘了,对昨日被追杀之事,也不记他的了,笑眯眯拱手道:“兄弟谬赞,兄弟谬赞了,只是守好本分,分内之事,理所当然而已。” 落木与他寒暄几句,就上了山门。 知客阿六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何故,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再抬头看山上,明明天空晴朗,在他眼中却全是阴沉沉的乌云。 阿六使劲揉了揉眼睛,抬头再看,万里晴空,不见一丝乌云。 落木一路上,白虎帮的人比平时少见了许多,他心中暗道,原以为昨夜龚暃被杀死,白虎帮定会加强防范,没想到龚暃一死,白象天也不见了踪影,帮众无人管制,防备这般松懈,早知如此,我昨夜就该混进来了。 他沿途上去,快到林千亩的大院门口的岔路时,听见前面传来两个女子的说话声,他抬头看去,望见两个背影,一位婷婷少女,手里牵着一名带着浅露的小女孩,两人边说边往上走。 落木瞧着两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再定睛细看,见那位婷婷少女身后背负着一张古琴。 乍见之下,他心里吃了一惊,因他认得这古琴,正是云小韵平时的随身宝器焦尾。 小韵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让她留在月牙镇照看方小燕的吗? 想到方小燕,前面那小女孩正好摘下浅露,露出脸蛋来,落木定睛细看,云小韵手里牵着的居然就是方小燕那个丫头。 白虎帮正寻不着林千亩,云小韵这时候把方小燕送回来,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想到这里,落木心中不由着急起来,本想上去唤住两人,却见前面有几个白虎帮帮众,稀稀疏疏地走下来,想着自己正易着形,不方便暴露,就硬止住嗓门,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路过的白虎帮帮众见到云小韵与方小燕,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都被方小燕摆摆手,挥退了。 云小韵见这些人恭敬模样,奇道:“小燕,你都认得他们吗?” 方小燕大咧咧道:“千亩哥哥管村里庙堂的,这村里的人都信奉庙堂供奉的寍神,平时他们对我们庙里的人都比较尊敬,对我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云小韵哦了一声,也没有多问。 路过林千亩的内院,方小燕拉起云小韵的手道:“小韵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这庙里不能住女子,我住在庙堂后面,以后你可以先和我住一起。” 云小韵笑了笑道:“好啊!” 落木悄悄跟在她俩后面。 原以为方小燕要带云小韵进到庙堂里面去,不想,方小燕在路口拐了个弯,带上云小韵从岔路过去,往白虎帮的内院方向走来过去。 落木心中暗道,糟糕,看来林千亩原来住的地方是庙祝内院,不方便女眷居住,这方小燕平时却是住到了白虎帮所在的地方。她俩才从外面归来,哪知愚室村里最近已经发生许多变故。这越是往白虎帮人多的地方去,可越是麻烦,她们真是要把自己送进狼窝虎穴呀。 想到这些,落木更是放心不下,默默加快脚步,快步跟了过去。 白虎帮里,白虎帮帮众更多了些,落木怕暴露身份,虽然跟在后面,却更不敢直接过去招呼。 与路上一样,白虎帮帮众看见方小燕与云小韵都恭恭敬敬,方小燕好像习惯了,也不喜欢和他们客套,都不等他们行礼,就摆手挥退而去。 不觉跟着进了白虎帮内堂,白虎帮帮众认得方小燕,任由她走去,落木易形做白鸦堂帮众,白鸦堂是白虎堂亲信堂口,也没人阻他。 拐进内院,里面是居所,白虎帮帮众就少了许多。 方小燕刚回到家里,心情倍好,越走越快,一路拉着云小韵的手,欢快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第62章 囚徒 绕了一段路,方小燕带着云小韵走进白虎帮后堂的一个大房间。 看来在愚室村中,林千亩的地位高,身为他的义妹,这方小燕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一人单住一间大房子。 “就这里了!”方小燕道:“一路急着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小韵姐姐,你也累了,快把你的琴放下歇歇。” 云小韵应了一声,随手放下古琴,放在靠门口的边桌上。 方小燕乖巧地在摆架上找出脸盘,边往带窗的另外一个边门走边道:“这里我熟,小韵姐姐,你且歇着,等我去后院瞧瞧今天的泉水是否清澈,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梳洗一下。” 待她走到窗边,向外面张望了一眼,突然面露喜色,道:“小韵姐姐,你快过来,我瞧见落木了,落木在那边呢!” 云小韵闻言一喜,朝方小燕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落木刚跟到门边,听见方小燕的话,心中一惊,暗道,我还易着形呢,怎么被她一个丫头片子给认出来了? 既然已经被认出,这附近也没见有白虎帮帮众,他也就干脆不藏着了。 可等他一步踏进房间,却立马觉得不对了。 因为方小燕嘴里叫着见到他了,手指的方向却是背对着他的窗外。 就在他踏步进去的时候,云小韵已经走到了方小燕身旁,她朝方小燕手指的窗外望去,却并不见落木人影,一脸茫然道:“哪呢,我怎么没看见落木?” 方小燕手往边上一指,道:“小韵姐,你看那边,落木不就在那吗!” 云小韵闻言又朝她新指的方向望去,还是不见落木的人影。 她正奇怪,待回头再问,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方小燕的影子。 头顶突然一声异响,一个铁笼子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猛地罩下来,不等云小韵反应过来,就被困在其中。 云小韵脸色大变,转眼望去,只见方小燕早就闪在一旁,正冷冷看着她。 云小韵见她神情异样,惊道:“小燕,这是怎么回事?” 方小燕踱着小步上前,隔着铁笼子咯咯笑道:“能有怎么回事,就是你被我抓住了呗!” 云小韵道:“小燕,别闹,我们还要去找落木和你的千亩哥哥呢。” 方小燕脸色转而变冷道:“谁跟你开玩笑!” 云小韵见她口气不对,心头微凉,道:“你,不是带我来找落木的吗?” “我是带你来找落木的。”方小燕露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表情,阴森森道:“但你找落木的目的是来帮他对付愚室村能威胁到他的势力的,而我却不是。我来月牙镇找落木的目的,是让落木帮我找出林千亩。只要落木能帮我找出林千亩,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云小韵道:“你不是林千亩的妹妹!” “你说对了。”方小燕道:“林千亩根本就没有什么妹妹。” 云小韵略沉默了会,道:“你找你的林千亩,为何还要骗我过来?” 方小燕道:“你本来是不必来的,我要自己跟落木回来,却被你给拦下了。之后我几次想偷偷溜回来,都被你发现,给挡了回去。我若不骗你一起出来,我又如何能走得出月牙镇。” 云小韵眉头一扬,嗔怒道:“方小燕,我们好心护你,你却要反口咬人。” “真是自作多情,我还需要你们护着吗?”方小燕冷哼了一声道:“你来了也好,捉住你,我的手里就多一个筹码,和落木交易起来就简单多了。” 云小韵道:“你想要拿我要挟落木?” “这不明摆着的吗?”方小燕笑起来道:“不过,你也不必紧张,在月牙镇,你待我很好,这我都记着呢。只要你乖乖的待在笼子里,我也一样好吃好喝待你。我只想找出林千亩,至于你们月牙镇的人,只要你们不插手进来,我也不想招惹你们。” 云小韵冷冷道:“你以为,区区一个铁笼子就能困得住我吗?” “不能吗?”方小燕手指轻轻敲了敲笼子的栏杆,栏杆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铁笼是最坚硬的铭铁所制,岂是你赤手空拳就能破的。” 说完,她指了指放在门口边桌上的古琴焦尾道:“你的宝器要还在你手里,即使把你关在铁笼里,我也拿你没辙,可现在你的宝器已经在我手里,没有它,你破不了铁笼子,更伤不了我。” 云小韵恨声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这一切你早就在路上计算好了的。” 方小燕道:“这个机关我是先前给林千亩和落木备下的,本没有把你计划在内,但你既然来了,就先替我试用一下这个牢笼。” 云小韵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方小燕,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你或许了解林千亩,但你根本不了解落木,你这样的铁笼子再坚硬也困不住他。” 方小燕也不与她争辩,道:“或许,但现在铁笼子能不能困住他都已经不重要了,有你在我手里,比困住他可要强多了。” 说完,他转身朝刚跨步进来的落木看了一眼,道:“你是哪个堂口的?” 落木垂首道:“我是白鸦堂的。” 方小燕冷哼了一声道:“白鸦堂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了吗?龚暃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这里是你随便能进的吗?” 落木心中暗道,能如此口吻说话的,白虎帮里恐怕也只有白象天了,听她口气,落木已经大概猜出她的身份,但又不敢确定。 白虎帮帮主白象天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 他恭恭敬敬一拱手,含糊道:“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我是近日被堂主特意安排过来替您打扫房间的。” 方小燕闻言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责骂,朝他挥了挥手道:“我才出去几日,白虎帮就松散成这样了,去,去,去叫龚暃过来见我。” 这厮才回来,看来还不了解村里的情况,落木故意迟疑了一下没有吭声。 方小燕见落木没动,目光顿时严厉起来:“怎么,我是差不动你了吗?” 落木赶紧拱手,低眉顺目道:“不敢!只是龚堂主我叫不过来。要不,您亲自去见见他?” 方小燕闻言勃然大怒,指着落木的鼻子骂道:“我不在几日,龚暃就要翻天了吗?” 落木小心翼翼道:“我们堂主可不敢,也翻不了天。” 方小燕没好气道:“那你不叫他给我赶紧的滚过来!” 落木叹气一声道:“堂主他想滚也滚不过来了。” 方小燕一愣道:“你胡说什么?” 落木用哀伤的口吻道:“龚堂主已经死了。” 第63章 尘埃 方小燕啊了一声,脸色大变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龚堂主真的死了!”落木毫不客气地给她补上一刀道:“龚堂主昨夜就已经死在风火帮堂口里了。” “风火帮?”方小燕怔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道:“你给我说说,龚暃是如何死的?是被何人所杀?” 落木道:“龚堂主是在昨夜围剿风火帮的时候,被风火帮的人趁乱杀了的,小的在后边,也没看清究竟是谁出的手。” “趁乱?风火帮一群老弱病残,还剩下几个能打的?”方小燕沉吟了一下道:“出手的是秦三秋,死掉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要病死了,病老虎也还是老虎。龚暃这些年跋扈惯了,也太不把秦三秋当回事了。我不在家,也敢擅自出动围剿风火帮,他这是自己找死!” 见落木不吱声,便又道:“龚暃的尸身现在何处?” 落木哪里知道龚暃的尸体现在何处,信口胡诌道:“正摆放在白鸦堂里值灵呢。” 方小燕道:“今日这里不用你打扫,你先去灵堂告知他家里人一声,我一会过去上炷香,顺便查看下龚暃的伤口究竟为何人所伤。” 落木应了一声,却并没有马上退去,而是随手将身旁边桌上的焦尾抱了起来。 方小燕见状,脸色微变,厉声道:“叫你回去,你抱琴干什么?这是你能拿的东西吗?” 落木笑了笑道:“我看这琴惹了一身风尘,拿回去擦擦,待擦干净了再给您送回来。” 方小燕道:“胡说,此乃宝器,如何会染上风尘,你给我放下!” 落木并没有放下,反而抱着焦尾走上前去,边走边道:“真是弄脏了,不信我抱过来给您瞧瞧,您瞧瞧,这里都脏了一大片了。” 方小燕半信半疑,见落木将焦尾递到跟前,就凑过去看。 落木托着焦尾,见方小燕靠近过来,地下衣袖悄悄挥动,斩铁落到手中,一剑从琴身底下斩了出去。 方小燕刚刚靠近,突见下面寒光一闪,不及思索,本能地往后急闪退去。 斩铁一击没斩中方小燕,却并没有止住剑势,剑锋继续横切,剑锋掠过罩住云小韵的铁笼栏杆,如切豆腐一般。 几乎同时,云小韵扬手一掌击在刚被落木切断的铁笼杆上,半个铁笼立刻被掀翻了出去。 这一剑一掌发出的时机,行云流水一般,十分默契,如同一人所为。 铁笼掀开,落木随手一送,云小韵顺手一接,就将焦尾揽入怀中。 这一切,完成在电光火石之间,方小燕眼睁睁地瞧见,却无暇阻止。 避开落木一击,她迅速稳住身形,手指落木喝道:“你是何人?” 落木瞥了她一眼道,淡淡道:“你又是何人?” 方小燕大怒道:“连堂堂白虎帮帮主你都不认得,你不是白鸦堂的人,也不是白虎帮的人!” 落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果然就是白象天啊!” 白象天一挥手,一剑握在手中,指着落木道:“不管你是谁,既知本帮主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落木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就不要学大人说话嘛。” 白象天听他说话的口吻,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她迟疑了一下道:“你是落木?” 落木也不否认,笑了笑道:“你刚才不是和小韵说看见到我了吗,现在见到,如何又不认识了?” 白象天脸色微变,转眼望向云小韵,恍然道:“难怪你这么镇定,原来你早就认出他了。” 云小韵道:“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他,他开始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大概猜出是他,当他抱起焦尾的时候,我便已经确定是他了。” 白象天道:“这怎么可能,我一丝痕迹都没有觉察,你如何能这么快就确定是他。” 云小韵看了白象天一眼,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却懒得与其解释:“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小韵,好歹她也陪你待了些日子,就别欺负她了,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嘛。”落木道:“小燕啊,这么与你说,我们月牙镇的几个孩子从小一起玩泥巴,一起吃饭,一起长大,虽不是一家人,却胜过兄弟姐妹,对方的脾气,彼此说话的口吻,举手投足的动作习惯,比自己亲生爹妈都要熟悉,这一朝一夕潜移默化中形成的默契,你可明白?” 白象天怒道:“老娘明白你个屁,别叫我小燕,老娘白象天,堂堂白虎帮帮主,还跟你们俩个小屁孩玩泥巴不成。” “想跟我们玩泥巴,你也配吗?”云小韵:“我好心好意地待你,没想到却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你趁早在我眼前消失,明明一个老女人,偏偏装成小姑娘装嫩,我看着恶心!” 白象天怒道:“云小韵,我看在你前些日子照顾我的份上才没杀你,你这般不识好歹,可别怪我心黑!” 落木呵呵笑了两声道:“小燕啊,瞧你这话说的,你的心难道本来不是黑的?” “别叫我小燕!”白象天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催动气息,一剑朝落木斩了过来。 落木一动都没动,只听见身旁琴声响起。 音息凭空化刀,一刀迎向噐息剑斩。 怦的一声响,两息在空中相迎,势均力敌之下化为烟灰。 落木道:“小燕啊,你这是要恩将仇报,杀人灭口啊。” 白象天见奈何不了他,怒极反笑道:“你们两个娃娃,在月牙镇,有你们家大人护着,我战战兢兢,不敢招惹你们分毫。可现在,你们是在愚室村,这里可是我白虎帮的地盘。要杀你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那么简单。” 落木与云小韵对视一眼,两人再看白象天时,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因为在刚才那一刻,他们又达成了一个新的默契,既然白象天动了杀心,想杀死他们,那就杀了她好了! 白象天被两人看着,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冷凉意。 她强行抑制内心的不安,像一头母老虎一样咆哮道:“都跟你们说了,别叫我小燕,也别用这种眼光看我!” 云小韵看着她摇了摇头,眼光里露出一丝怜悯。 她缓缓席地而坐,将焦尾覆在双膝之上,葱玉般的双手,伸出纤长的十指,在弦琴上飞舞。 顿时,琴声磅礴如雨,音息飞刀片片而生。 第64章 生生 白象天一剑入土,土息喷涌出来,其形如茧,将他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土俑。 云小韵左手一拨,五指如风,拂过琴面。 部分音刀从空中落下,扎在土俑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这个土俑围住了白象天全部,在土息控制之下严实合缝,比起马三旺聚成的土盾强悍许多。 音刀扎入土俑,遇上阻力,音息消耗殆尽,也只是扎入进土俑之中,却并不能扎穿,音息一灭,土息生长,立刻将刚才的破损弥合了起来。 白象天在土俑之中,瓮声瓮气地大笑道:“区区几把音刀,又能奈我何?娃娃们,你们这是要给你家老娘捶个背吗?” 云小韵摇了摇头,冷冷道:“如此,我就再送你几把松松筋骨。” 说着,右手拂过琴弦,其余停在空中的音刀,其行如飞箭。 落木一挥斩铁,道:“小燕啊,既然你赶得急,那我也帮小韵一起送你一程!” 白象天在土俑中怒道:“别叫老娘小燕!” 此时,她自困在土茧之中,无法看见外面。 音刀之上面突然现出火云术纹,烈炎如翼从刀上长出,音刀瞬间加速,噐息之力瞬息暴涨,一刀刀狠狠地扎在厚厚的土俑之上。 土俑被烈焰音刀扎破,烈炎从缝隙中灌入进去,边上土层迅速崩裂,土层一裂开,烈焰音刀立刻从缝隙中穿透了进去。 只见土俑一点点炸裂开来,一把把音刀鱼贯而入,消失在烟尘之中。 白象天的怒叫声随后戛然而止! 土俑眨眼间土崩瓦解 浮尘落地,里面露出白象天矮小的身形,她的身上,一团焦黑,已经被烈焰音刀扎成了一个马蜂窝。 只见她的小脸蛋一脸震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张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落木。 落木收起斩铁,对她微微一笑,道:“好的,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小燕了!” 白象天心头暴怒,心道,我xxxxx,只是话没出口,气息已断,噗通一声仰头倒地。 一名练息境巅峰加上一位御息师,要斩杀一位练息境巅峰本就不在话下。 这里是白虎帮老巢,落木与云小韵都想速战速决,所以一出手融息,就用足器力,没准备给白象天留下活路。 要是白象天及时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她自持这里是自己老巢,对御息师融息后的可怕也没什么概念,最终作茧自缚,把自己小命生生葬送了。 见白象天已死,落木朝云小韵招了招手道:“这里不宜久留,快走!” 云小韵收起焦尾,轻轻一跃跳出铁笼,随落木往外面逃出去。 两人没走出多远,一些听见动静的白虎帮帮众纷纷朝这边赶了过来。 落木迎头朝他们大叫一声道:“不好了,帮主被人刺杀了!” 白虎帮帮众闻言大惊,这些人群龙无首,本就已经是一团散沙,惊慌之下顿时乱成一团。 落木趁乱带着云小韵往外奔去。 出了白虎堂,绕过庙主大院,落木带着云小韵一路朝后山方向逃走。 白虎堂里,白象天的死讯迅速传开,白虎帮的帮众纷纷向白虎堂聚集,庙中之人听到消息都也跟过去瞧热闹,没人顾得上他们。 两人飞快地往山上奔跑了一阵,前后就都看不见什么人影了。 这时,落木才缓下步伐,道:“小韵,你怎么也来愚室村了?” 云小韵也跟着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被你领到我家来的方小燕,你走之后,她三天两头在我耳根捣鼓,说愚室村这里局势如何复杂,虽是边远村落,练息境巅峰就有好几个,林千亩本就是练息境巅峰都莫名失踪了,你一个外地人在愚室村中定是独木难支。又添油加醋地说这里如何如何凶险,几次三番鼓动我过来帮你。我实在拗不过她,才瞒过家里带了她过来。” 落木干笑两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这个丫头片子藏得够深,要不是她自己回来露了形,我也想不到她竟然就是白虎帮帮主白象天。” 云小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起眉头道:“你还是给我变回来,你这个德性,我怎么瞧着就怎么别扭。” 现在的愚室村,白象天一死,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了。落木哦了一声,解去易形。 云小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道:“这么瞧着还行,没少斤两,看来愚室村里也没方小燕说的那么少吃缺穿的。” 落木道:“你这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萧夜,有萧家的药材铺子在这里照应,还能缺吃少穿的?” 云小韵见到落木,心情大好,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就不与他打贫,道:“你到这里也有几日了,可有林千亩的消息了?” 落木道:“还没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也得到一些线索,他可能就藏在这后山的一个洞穴里面,我这不正要过去瞧瞧,刚好遇见你和白象天回来。” 云小韵点头道:“既然都来了,我就跟你一起过去瞧瞧。” 落木点头答应,带着她一路朝魁兽出没的洞穴行去,一路上并未遇上其他人,很顺利就到了洞口。 落木带着云小韵进去,看着洞崖下面一片漆黑,便与云小韵道:“小韵,你就在这里帮我看住洞口动静,我先下去瞧瞧。若有什么异常情况,你用琴声发讯号给我” 云小韵答应了一声,她瞧着崖壁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不免有些担忧道:“这下面黑不见底,你如何下去?” 落木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下面我已经来去几回,熟得很。” 说着,取出斩铁,放出火焰照亮四周,纵身一跃,往黑洞洞的洞崖下面跳了下去。 云小韵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抓住他时,落木却已经落入崖下。 她吓得脸色煞白,赶紧低头朝崖下望去,在火焰的照明中,只见落木身子落在洞崖半空,身后突然伸展出一对黑白双翼,双翼将落木身体在空中稳住,徐徐往下稳稳落去。 云小韵捂住狂跳的胸口,将呼吸平复下来,看着渐渐落远去的落木背影,自言自语道:“几日不见,臭小子又长本事了,这是故意在我眼前炫耀的。” 自从融化了魁兽的黑白双翼之后,几番施展下来,落木已经将黑白双翼用得十分娴熟了,借着火焰的亮光,他很快轻车熟路地找到崖壁上洞口,落入进去,收起双翼,举着燃烧的斩铁朝里面走进去。 据愚公马三旺所言,林千亩很可能在失踪前来探寻过魁兽的踪迹。如不出所料,林千亩只要进入洞穴追查魁兽,极有可能也会发现魁兽的居住洞穴。 林千亩虽然没有羽翼,但他修习木系器术,依仗木系藤株攀爬下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进入崖壁洞穴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先回到原来魁兽居住过的耳洞,从中细细查看下,是否有林千亩留下的蛛丝马迹。 第65章 石纹 上次到这里,是被魁兽强行抓进来的。 那时只想着如何仓促逃命出去,压根没想过林千亩可能来过这里,所以当时并没有在这里刻意搜寻林千亩的踪迹。 此时,已无危险,落木沿着甬道边走边沿路细细查看四周,一路过去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轻车熟路地走入石厅,厅堂明珠依旧亮着,与上次来时并无异样。 他摸索着进入魁兽卧居的那个耳洞,眼前的景象令他又惊又气。 耳洞里面,他与少女费力埋葬两头魁兽的石墓已经被挖掘开来,挖开的碎石散落了一地,石棺棺口大开,躺在其中的黑白两头魁兽尸身被残忍地切碎成数块。 杀了魁兽还不够,死后还不让它们俩安生,掘墓碎尸,这翼族的手段也太凶残恶劣了! 落木知道,魁兽的墓穴尸身被毁成这样,多半是那位被杀死在破亭的翼族在他离开洞穴后返回来试图取走双翼,见黑白魁兽已经双双毙命,而且双翼也不见了去向,这才毁尸泄愤。 落木不忍魁兽暴尸,取出斩铁切出石块,将两头魁兽重新安葬下去,在新墓前双手合十,道:“你们落得这般下场,与我也不无关系,好在翼族已经被我杀了,也算是替你们报仇了。你们好生安歇!” 收拾妥当,落木查看了一下这个耳洞,里面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就转身出去回到石厅。 石厅之中的另外一侧也有一个耳洞,上次来得匆忙,还未进去过。 他进入这个耳洞,乍看上去里面空空荡荡,可再走到里面查看,发现侧面的一块石头后面,竟然还有一个狭窄的洞口,落木靠近这个小洞口的时候,识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条清晰的路径。 落木心中又惊又喜,这不正是落木藏在他靴子里的那段路径吗? 靴子有了感应,林千亩果然在这里! 狂喜之下,落木钻入洞口,洞口前面一段十分狭窄,落木侧起身来才能小心翼翼地贴着身子过去。 就这么挨着石壁走了三四百米,洞穴缝隙越来越大,再走起来,就已经不费力气。 路途一阔,后面歧道也多了起来,不时出现一两个分支,幸好有识海之中的地图指路,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走。 这种地方就像是一个地下迷宫,用来藏身确实是再好不过。 落木在里面摸索了一段,识海之中的地图终于在一个小洞厅中终结。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洞厅之中空空荡荡,并无林千亩的影子,四周也无人为的痕迹。 虽然如此,林千亩留下的地图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把他引向这里! 小洞厅的里面石壁下积了一个天然的小水池,水从洞顶的石头缝隙里渗流下来,溢出的水又从下面的缝隙里流出去。 落木走近过去,只见水池清澈见底,池子台面和池底的卵石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青苔。他用手轻触了一下水面,水温有些冰凉,但池水鲜活,而且非常干净,想来这里应该是林千日常取水的地方。 池面水花荡了荡,水花中央,一块的卵石一下就引起了落木的注意,其余卵石上全都覆盖满了青苔,唯独这块上面不仅未落一苔痕,还露出些清晰的石纹。 落木伸手进去,将那块卵石从水池中捞出,放在手心细看,只见那些露出的石纹刻画着两个简洁的图案。 一个图案看似一只挂在大树往上攀爬的猴子,另外一个图案是一个酒坛。 落木见到酒坛图案的时候,眼神顿时一亮,因为这个酒坛的模样与他与林千亩在镇衙里喝的猴儿醉酒坛子一般无二。再加上另外一幅图案中出现的猴子,无疑是在暗示这就是猴儿醉的酒坛子。 如此,可以确定是林千亩留下的刻纹,而且就要是留给他的! 林千亩一定来过这里,虽然人已不在,但这两幅留下的图案,一定暗示了些什么。 落木低头沉思片刻,一时也想不出林千亩留下这块石头给他的用意。 他收起石头,原路返回,依次出了洞穴,跳出洞口,振翅飞上石台。 云小韵见他回来,劈头问道:“下面怎样,可有林千亩的踪迹?” 落木取出石头给她看,道:“林千亩没在下面,但他给我留下了这块石头。” 云小韵道:“这么说,至少林千亩在下面待过?” 说着,她接过石头去细细看了起来。 落木点了点头,道:“林千亩肯定去过下面的洞穴,他给我们留下这块石头,除了想告诉我他曾经来过外,也是要告诉我们他只是来过。” 云小韵低头看石头上的纹路,不解道:“我大概看出,他刻画猴儿醉酒坛的目的,是让我们看到这个图案就会知道这块石头是他留给我们的,可你又如何看出,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落木指着图案中的猴子道:“你再细看这只猴子,它背对我们,而且是往上爬出去的姿势,他这是要告诉我们,他已经爬出石壁离开了。” 云小韵恍然点了点头道:“还是你看得细致,这样一来,林千亩的线索,岂非又断了?” 落木低头想了想,皱眉道:“断是断了,但他既然在石头上给我们留下了图案讯息,那他一定还会在别的地方留下线索给我们。林千亩留下这块石头给我们,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曾经来过。我想,他给我们留下这个图案讯息,是想要提醒我们注意图案,也是提醒我们不要在这个洞穴里浪费时间,免得误入歧途。至于其它,我现在也还没有什么头绪。” 云小韵点了点头道:“这下面洞崖深不见底,若没见到他留下的讯息提醒,搜索起来,还不知我们要在这里耽误多少时间。” 落木道:“既然如此,在这里继续搜查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还是先回萧记再说。” 云小韵边随他往洞外走边问道:“落木,你刚才的那双羽翼是怎么回事?” 落木不免有些得意道:“那可是魁兽送我的一对活宝。” 云小韵道:“魁兽?我怎么从来没听说有这种野兽。” 落木道:“魁兽可不是什么野兽,应该是某种十分罕见的妖兽,我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妖兽的名字我也是最近从翼族嘴里听说的。” “翼族!”云小韵脸色微变道:“落木,你何时又遇上翼族了?” 落木道:“前两日才碰上的。” 云小韵皱眉道:“方小燕至少这点说得没错,愚室村比你我原来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落木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那个翼族昨夜里已经被我们杀了。” 云小韵道:“你们?” 落木道:“说来你都不信,这其中还多亏竹叶青帮了忙。” “竹叶青?”云小韵脸色又是一变道:“她也来了?” 第66章 动机 落木点了点头。 云小韵道:“现在看来林千亩最大的麻烦应该是宫青柳。” 落木道:“他现在是内忧外患,里面有白虎帮和翼族勾结在一起对付他,外面还有宫青柳的人要他的命。” 云小韵颦眉道:“竹叶青可是练息境巅峰,你与她合力才杀了翼族,那翼族的境界岂非已入虚空境。” 落木点了点头道:“虚空境初阶,也幸亏有竹叶青出来帮忙,我们才能合力杀了他。” 云小韵道:“看来被方小燕忽悠出来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这里的情形,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应付的了的了,你一个人外乡人,孤身一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落木笑了笑道:“没那么可怕,我在这里可不是我一个人。有萧夜的萧记一直帮衬,还有跟随林千亩的一帮人,就是宫青柳派来的竹叶青,在遇上翼族的时候,不还能成一个临时的帮手吗。” “就你的寸光鼠目,只看得见她表面的光鲜亮丽。”云小韵瞧着落木,冷笑一声道:“那可是一条毒蛇,月牙镇一战,若不是小曼及时赶回来,萧夜和林千亩就已经死在她手里了。” “小韵,你这是对毒蛇有明显的歧视啊。”落木道:“你不要看着它可怕,毒蛇咬你的时候是毒蛇,咬别人的时候,对你是无害的,咬你的敌人的时候,它对你反而是有益的。” 云小韵道:“你既然对毒蛇这么有研究,那你告诉我,下次这条毒蛇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它是会咬你,还是咬别人?” 落木尴尬地呵呵笑道:“会不会咬我,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定会咬林千亩的。” 云小韵道:“咬了林千亩,对你是无害还是有益的?” 落木道:“小韵,你不能光想到她要咬林千亩,其实,翼族,她也咬的。” 云小韵道:“大陆之上,翼族人人得而诛之,也幸好,身为练息师,竹叶青还有这点自觉。”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流归的影子,叹气一声,不再说下去。 落木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再与她将翼族的话聊下去,岔开话题,一路下山,将他在愚室村里的遭遇和愚室村的现状跟她细细讲了一遍。 山下的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白虎帮帮主与白鸦堂堂主先后被杀。这个剧变虽然惊到了村民,但也只是见到白虎帮的人都尽量避得远远的。 可听说庙主失踪了,全村的村民立刻开始骚动起来。 不少村民纷纷赶上山来一看究竟。 落木与云小韵下山,不论是村民还是白虎帮的人瞧见他们,都无人有心理会。 山门口,只有那个知客阿六还在执着地坚守岗位,坐地卖香,只是此时庙门已经无人值岗,上山村民扎堆急着上山去庙里看个究竟,谁又还会找他买香,徒有看着整排的香火独自唉声叹气。 中村的风火帮也闻声而动,在落木还没下山之前,白象天被杀死的消息很快被放在外面的眼线传了回去。 在一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之后,风火帮帮众走出黑暗的地下,重新回到了中村。 龚暃昨夜已死,白象天死在清晨,白虎帮虽然还有其它堂口,但都是外堂,没人能掌控得了白虎帮的全局。 回到中村的风火帮帮众欢天喜地,在他们看来,白虎帮已灭,眼下的形势,虽然风火帮帮众凋零,但有秦三秋这个练息境巅峰的大佬坐镇,纵观整个愚室村,风火帮隐约了有了在愚室村中出头做大的可能。 整个风火帮中,只有秦三秋脸上的愁云并没有散去。 虽然消息一再确认,白象天已死,可并没人知道白象人是如何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这在秦三秋看来,固然是个好消息,却也是一个坏消息。 在愚室村,还有谁能杀了白象天? 谁能杀了白象天,一样有能力杀了他秦三秋! 会是庙主林千亩吗?林千亩或许有这个能力,可问题是,林千亩也失踪了。 而且,林千亩失踪在前,到现在依然渺无音讯。所以,白象天应该不会是死在林千亩手里。 会是谁呢?秦三秋第二个想到的是愚公。 愚公与白虎帮素来不合,而且一直被白虎帮视为眼中钉,若不是因为林千亩的缘故,只怕白虎帮早就对愚公下手了。 林千亩失踪,愚公先下手为强不是没可能的。只是,愚室村中,虽然只有林千亩知道愚公真容,但也都知道愚公只是练息境中阶的实力,并非白象天的对手。 或者,会是他吗?秦三秋低头沉思,除了林千亩和愚公,他所能想到的第三人是落木。 秦三秋并不清楚落木的来历,也不确定他的实力有多强,但他是御息师这点是无疑的,能在这院中临时融息一击杀死龚暃,那杀死白象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落木是外乡人,从与他的短暂接触中大概可以判断,他并没有介入愚室村势力争斗的想法。只要白象天没有主动招惹他,他应该也不会主动去对付白象天。 究竟是谁杀了白象天?能杀死白象天,就一定有能力威胁到风火帮。 所以,在彻底搞清楚杀死白象天之人之前,悬在秦三秋胸口的大石并放不下来。 虽然如此,有些事还是需要未雨绸缪了。 掌控愚室村的是帮派,但愚室村的村民才是愚室村运转的根本,而愚室村的村民唯愚公马首是瞻,不管白象天之死与愚公是否有关,都该和他聊聊了。 可惜昨夜将草香交给了落木,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草香了,但这也不要紧,秦三秋相信,用不了多久,愚公会自己主动来找他,不是为了填充空缺的草香,而是与他聊聊愚室村即将重建的新格局。 如果林千亩永远回不来,将来能决定愚室村新格局的就是他和愚公了。 秦三秋在想这些事的时候,愚公马三旺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只是,马三旺所想的比秦三秋更接近事实。 杀死白象人的人,排除了他自己,接着排除掉林千亩,然后再排除掉秦三秋,最后定格在落木和竹叶青身上。 一番权衡之后,马三旺最终将竹叶青也排除了出去,因为竹叶青代表的是宫青柳。 宫青柳给竹叶青的任务十分明确,她的目标只是林千亩,而且宫青柳的背景是夜月,除非有足够的理由,否则竹叶青不会节外生枝对付白象天。 这么排查下来,最有可能的反倒是落木这个不明来历的外乡人了,只是,他想不明白,落木有何动机要杀了白象天。 第67章 信心 接替父职,成为村中新一任寍愿教庙祝的林千亩,在愚室村,就是一个无冕之王。 林千亩失踪,对愚室村而言,仿佛天塌了一般。 白象天与龚暃一死,白虎帮树倒猢狲散,眼看要就垮了。 两个消息,接踵而来,一下把愚室村的人砸懵了。 蒙了的不仅仅是愚室村的本地村民,还有像萧记这样的外来商户。这些商户在愚室村本地的势力下经营,多年来已经形成了固化的曼陀莎琳供应链生态,现在村中局势剧变,原来固化了的生态,恐怕要重建了。 落木带着云小韵回到萧记的时候,萧记正在外面四处打探消息。 落木将夜月萧夜给他的玉佩挂在腰间,大摇大摆走进萧记,萧三登一眼看见玉佩,马上认出来他,避开耳目,将落木与云小韵带到后堂。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萧三登认为这些事多少会与落木会有些瓜葛,所以,等不及落木将云小韵介绍给他,就急着接连问道:“明老板,你怎么又变了这身?外面的消息可都听说了?白象天死了,这消息可是真的吗?” 落木点了点头,捡个最后的一个关键问题回答他道:“白象天确实已经死了。”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听到从落木嘴中说出,萧三登还是一脸震惊地啊了一声,半晌才忍不住似问非问道:“会是谁杀了白象天?” 落木也不瞒他,轻描淡写地指了指云小韵和自己道:“是我们杀的。” 萧三登又啊了一声,半晌才问道:“却是为何?” 落木冷冷道:“并非我们要杀她,是她起了杀心,想要杀了我们,只好把她反杀了。” 萧三登一脸困惑道:“你们是外乡人,白象天都不曾见过你们,怎么会对你们突然起了歹念?” “萧老板,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落木笑了笑道:“其实这个白象天我们早就认识了。” 萧三登一愣道:“难不成,两位早就来过愚室村?”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早来过这里,是白象天早些天已经特意出村去见过我们了。” 萧三登一惊道:“白象天何时出的村?” 落木道:“要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 “难怪近些日子没人见过白象天,围剿中天帮和风火帮这么大的事,都未见到她的影子。”萧三登一脸愁容道:“她这一死,我们萧记又得重新打点愚室村的新势力了。” 萧三登嘴里不说,心里却道,这位明老板可就是一个炸药桶,才来愚室村几天,硬是将愚室村炸翻了个天。 确认白象天已死,他匆匆告辞而去。 少女待在后院房间里听见声音,抱着小魁兽从房间出来,见到陌生的云小韵,好奇地盯着她瞧了又瞧。 落木指了指她,笑着对云小韵道:“这就是我路上与你提过的那位妹妹。” 云小韵走过去,细细打量少女。 少女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与她说话。 云小韵见她显得生分,便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魁兽,打趣道:“这就是你抱养的那个小家伙啊。” 说着好奇地伸手去摸了一下萌睡中的小魁兽。 小魁兽睡得正酣,被云小韵轻轻抚摸了一下,全身的毛一下炸了开来,两只眼睛霍地睁了开来,铜铃一般,奶凶奶凶地瞪着云小韵。 云小韵吃了一惊,赶紧收回手。 少女赶紧抚摸小魁兽的后背,边安抚边骂道:“怎么这么不分好歹,小姐姐好心好意看你,你倒好,反惊着了人家。” 小魁兽委屈地咽呜一声,收敛毛发,耷拉下脑袋,重新趴回去,又没心没肺地呼呼睡了过去。 落木一旁看着笑道:“小韵,别瞧它现在看着像只小猫,你现在还能摸着它,待它长大了,只怕连根毛都碰不着它的。” 云小韵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它现在是怕生,待长大了,可不比你没心没肺。” 少女一旁附和道:“姐姐说的是,你瞧它与我熟了,就乖巧得很嘞。” 云小韵见小魁兽懵懂可爱,童心大发,想抱又不敢再去惹它:“嗯,待日后熟了,我也抱抱它。” 少女微微一笑道:“好。” 云小韵道:“妹妹可有把自己名字想好了?” 少女一愣,转头默默瞧了落木一眼。 “起名的事是我与她说的。”落木道:“这位是我村里从小混到大的好姐姐云小韵,我的事就没她不知道的。“ 云小韵呸了一声道:“妹妹可别信他的,这小子从小巧舌如簧,不知蒙了我多少事,他与你说过的话,万万不可尽信。” 少女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盯着落木道:“你说过,会带我去月牙镇的事,可是随口蒙我的?” 不等落木回答,云小韵信誓旦旦道:“这事妹妹倒不用担心他会蒙你,他不带你回月牙镇,姐姐我带你回去便是。” 少女闻言放下眉头,笑了笑,对落木道:“好!待你忙完,要回月牙镇的时候一定带上我。” 云小韵道:“姐姐答应了带你回去,你跟他作甚?” 少女低下头,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是他先答应我的。” 云小韵又瞪了落木一眼,嗔道:“落木,你小子行啊,坑蒙拐骗的本事见长,出来没几天,骗个小姑娘回家。” 落木苦着脸道:“我不带她回去,你说我蒙她的,我要带她回去,你又说我骗她的,云小韵,你倒是也讲点道理,好歹给我留条活路。” 云小韵道:“都敢一个人瞒过家里大人闯到这里,你还要什么活路?” 落木笑了笑道:“本来是条死路,这不你来了,就有活路了嘛。” 云小韵瞪他一眼,突然有些心伤,道:“流归已经走了,落木,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你都瞧见了,我可像是有事的样子?”落木上上下下拍了拍身子,道:“至于流归,我答应过你的,不管走多远,我一定会把他给你带回来。” 云小韵略微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道:“我那时伤心过度,跟你说的全都是气话,做不得数的,你那时说过的话,也都忘了!” 落木道:“你说的是气话,自然做不得数的。我说的却不是,又怎能忘了?” 云小韵闻言又沉默了会,刻意岔开话题道:“林千亩不在魁兽洞穴之中,又会去了哪里呢?” 落木想了想道:“魁兽洞穴的踪迹应该是林千亩留下的,这条线索来自愚公,这至少说明愚公并没有对我说谎。或许我应该再找他一趟,看看他那里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第68章 蠢动 萧记是个安全的落脚点,现在白虎帮已经涣散,愚室村也乱成了一锅。 云小韵是个外乡人,而且是个女孩子,在外面走动毕竟扎眼,落木将她留在萧记。自己重新易形成白虎帮弟子,直奔曼陀莎琳丛林中的破亭而去。 破亭中,残破香罐上摆着六朵曼陀莎琳,这是他昨夜与愚公见面的约定。 看来,不仅是他想找愚公,愚公同时也在找他。 落木取出秦三秋给他的草香,点火插入破香罐的沙土中,独自坐在亭中等候愚公。 没过多久,曼陀莎琳的丛林中钻出愚公的身影。 这次愚公比较谨慎,远远验看过他之前留给落木的半块玉佩,才敢走出丛林相认。 落木直截了当道:“愚公,你这么急找我何事?” 愚公也直入主题道:“白象天死了,我想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是否与你有关?” 落木笑了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事还真与我有关,白象天是我杀的。” 愚公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反倒是暗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白象天死在落木手里,那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确定一点,愚室村中并没冒出新的势力。 若白象天是死在别的外来势力,甚至是死在秦三秋手里,那都会是令他头疼的新麻烦。 死在新势力手里,就必然会有外来势力插手愚室村,能杀死白象天的,也同样不是他愚公可以抗衡的。 而如果是死在秦三秋手里,这就印证了于是村中秦三秋装病的传言,一个无恙的秦三秋,是不是会变成另外一个白象天,风火帮是否会成为另外一个白虎帮,这都还是个未知数。 死在落木手里就完全不同了,不管落木是何方神圣,他都无意插足愚室村的势力角逐。 而且他的目的只是解救林千亩,这不仅是落木想做的事,也是愚公他想做的事。 况且经过昨夜一战,在他心里,不仅对落木心怀感激,而且对落木也信任有加。现在的愚室村中,除了林千亩,落木是第二个能让他信任之人。 落木接着道:“其实,我也正要找你。” 愚公道:“不知有何事?” 落木道:“我已去过你所说的那个野兽洞穴,里面也找到了林千亩留下的痕迹” 不等落木说完,愚公眼神一亮道:“这么说,庙主还真是在那洞穴之中?” 落木摇了摇头道:“洞里有林千亩给我留下的线索,可惜我去晚一步,他现在已经不在洞里了。” 愚公刚亮起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一脸茫然道:“那庙主会去了哪里呢?” 落木道:“我也正寻思这事,愚公,你再细细想想,林千亩可有别的去处可以暂避一时?” 愚公低头沉思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除了那个洞穴,我也实在想不出,庙主会去哪里了。” 落木道:“那你再想想,除了你,还有谁可能会知道林千亩的行踪?” 愚公道:“除了我,最有可能知道的当然是白象天了,庙主的大院就在白虎帮的眼皮子底下,但眼下的情况看来,白象天也并不知道庙主行踪。” 落木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白象天可以完全排除!” 若白象天知道林千亩的行踪,也就不会这么折腾着跑到月牙镇去试图通过落木找出林千亩了。 愚公道:“排除掉白象天,那就只剩下秦三秋了。” 落木道:“秦三秋?” 林千亩的事,他曾经问过秦三秋,但从秦三秋当时的表现看,也并不知道林千亩的踪迹。 愚公道:“你也别小看了风火帮,想当年风火帮联合中天帮,几乎将白虎帮赶尽杀绝,现在虽然已经凋零,但死掉的骆驼比马大,他有个儿子叫秦飞扬,天生风化的体质,在外打探消息无孔不入。” 秦飞扬?秦三秋的儿子叫秦飞扬,不该是秦飘飘吗? 落木沉吟了一下道:“秦三秋和秦飞扬我都见过,他们与林千亩可有什么瓜葛纠纷?” 愚公道:“当年白象天是投奔了寍愿教,在老庙主的周旋之下,才让白虎帮存活了下来。白虎帮缓过气来,又借助寍愿教,逐渐做大,反杀风火帮和中天帮,风火帮与中天帮当时也几乎全灭,走投无路之下,也投奔了寍愿教,最终也是由老庙主出头,才平息了三帮的纠纷,重新达成新的势力平衡。” 落木道:“这么说起来,虽然老庙主拯救了风火帮,但风火帮的没落却又与老庙主当初拯救了白虎帮有关。秦三秋若对庙主有怨气,也不怎么奇怪啊。” 愚公摇了摇头道:“老庙主侍奉寍神,维护的是教众,并非哪个帮派。而且若帮派不入教,他是不会直接介入帮派的世事纷争的。对这一点,愚室村三方势力都无话可说。况且,如今愚室村几乎全村入教,对庙主只有尊敬。” 落木道:“不知老庙主生前是何境界?” 愚公道:“老庙主是我们愚室村中唯一的虚空境。” 落木道:“虚空境!难怪镇得住愚室村的各方势力。村民信教多出本心,但帮派入教,没有实力镇压,是镇不住的。在势力帮派面前,尊重也是要靠实力换来的。” 愚公本想张开替老庙主说话,可一细想,却又无以反驳。 若是他愚公与村民尊敬庙主,大多出于信奉寍神之心,可若说与庙主的境界实力完全无关,倒也不全是。而三个帮派势力,尤其是白虎帮,会以老庙主为尊,却更多是屈服在老庙主足以碾压他们的境界实力之下了。 落木接着道:“老庙主身为虚空境,要镇住三帮势力,绰绰有余。可据我所知,林千亩是练息境巅峰,单按境界论,白象天与秦三秋都与他相当,要想像老庙主一般靠实力强势镇住三帮势力,多少会有些勉强。愚室村白虎帮一帮独大,白象天蠢蠢欲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至于秦三秋,原来势弱,眼下有了翻盘的机会,是否也会心生他念,就不得而知了。” 愚公道:“兄弟如此说,也有些道理。老庙主在的时候,白象天还都老实。老庙主一走,她就开始不安分了,不仅对风火帮和中天帮加强打压,对村民的压迫更是变本加厉。” “愚公,你我在这里商讨,也讨论不出一个所以。”落木道:“不如去找找秦三秋聊聊?” 愚公连连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知兄弟可愿与我同往?” 落木略一沉吟,道:“也好,你与他当面商讨愚室村的大事,我嘛,正好顺便问问,他那边是否有林千亩的消息。” 愚公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身为练息境中阶,若秦三秋装病的传闻不假,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必不是秦三秋的对手。 原来风火帮势弱,与愚公惺惺相惜,互相帮扶。现在,此一时彼一时,风火帮有机会做大,原来的盟友,一个不慎,也可能就转变成对手了。若有落木同往,秦三秋如果想要对他下手,就要重新思量了。 第69章 暗夜 两人联袂出现在风火帮堂口大院的时候,秦三秋早就在煮茶等候了。 愚公会来,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落木的出现,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感到意外。 意外归意外,昨夜受落木相助,秦三秋此时再见,也不全把他当成外人了。 三人坐定,秦三秋先开口道:“白象天已死,两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落木与愚公相视一笑,愚公道:“这么惊天动地之事,如何还会不知道,况且白象天还是死在这位小兄弟手里。” 秦三秋脸色微变道:“只听说了白象天的死讯,万没想到竟然是死在了小兄弟手里。” 愚公道:“也是她自己找死,居然想害这位小兄弟,偷鸡不成蚀把鸡,自己反而被杀了。” 落木道:“人虽是我杀的,但我还不想在愚室村中惹麻烦,此事暂且还是不要外传,待你们愚室村的形势稳定下来再说。” 秦三秋与愚公连连点头称是。 愚公试探着道:“如今愚室村已经大乱,不知秦帮主对眼下的形势有何想法?” “我风火帮势弱,还能有什么想法。”秦三秋微微一笑,淡淡道:“秦某自然还是希望庙主能尽快出来主持村中大局。” 说完,将目光落在落木身上。 落木道:“我虽然来你们愚室村多日,可惜至今还未寻到林千亩。” 秦三秋偏头看了愚公一眼道:“难道愚公也不知道庙主去处吗?” 愚公摇了摇头道:“但有所知,我都已经告知这位小兄弟,可惜还是寻不见庙主。” 落木接过话茬道:“听说秦少帮主经常在外面打探消息,秦帮主这边最近可有庙主的消息?”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你昨日也见到了,我也是昨夜才知道庙主被人易形冒充的事,白虎帮之前将消息封得严实,我风火帮也是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不是不与两位互通消息,风火帮这里确是毫无庙主的音讯。” 三人正说着话,秦飞扬一阵风从外面飞奔进来。 秦三秋微皱眉头道:“瞧不见有客人在吗?怎么这般冒失?” 秦飞扬也不管秦三秋怪罪,张嘴正要说话,转眼看见愚公和落木在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秦三秋看他神色,道:“可是白虎帮那边又有了什么新动静了?” 秦飞扬点了点头。 秦三秋道:“我等正在谈论白虎帮,愚公与这位小兄弟也不是外人,有什么消息但说无妨。” 秦飞扬迟疑了一下道:“龚暃失踪了!” 愚公吃了一惊道:“龚暃不是死在你们大院里了吗,如何还失踪了,难道他那夜是诈死不成?” 秦飞扬道:“龚暃确实就死在我们这里,但今早他的家人发现,棺材敞开,他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秦三秋眉头微皱,用十分坚定的口吻道:“龚暃当时就死在我等眼前,必死无疑,不可能诈死!” 愚公闻言情绪略微稳定下来,感叹一声道:“死了也还有人不肯放过,也是龚暃平日里作恶太多,恶有恶报啊!只不过,做下这事的人胆子也太大,手段也阴狠了些。” 落木对龚暃的死活并不感兴趣,见秦飞扬来,问道:“你在外面,可有打探到林千亩的消息?” 秦飞扬摇了摇头道:“白虎帮和庙里都乱成一团,里外都没有庙主的消息。” 秦三秋道:“我们风火帮会继续打探庙主的消息,但有消息,定会与两位互通有无,两位若有消息,也望能通告秦某一声。” 落木与愚公点头答应,眼看彼此都没有什么消息,闲聊几句,就辞退了出来。 出了中村,到四下无人处,愚公道:“秦三秋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老道,依我看,在没有确认庙主生死之前,他不敢也不会在愚室村有什么大动作。” 落木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秦三秋现在是希望林千亩生,还是希望林千亩死?” 愚公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道:“秦三秋此人平时十分低调,谁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秦三秋自己知道了。” 落木道:“那么,愚公你呢?” “相信你也瞧见了,现在的愚室村里,最苦的就是这些种植曼陀莎琳为生的药农村民。他们的日子过得已经够苦了,若没了庙主,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更苦。所以,愚室村中难道绝大多数的药农村民都会希望庙主好好活着。”愚公道:“而这些药农村民的希望也就是我愚公的希望!” “其实在这些药农村民心中,林千亩是他们的希望,你愚公又何尝不是呢。”落木点了点头,感叹一声道:“能凭一己之力,倾心为民谋利,愚公啊,其实你很了不起!” “我只是一介草民,心力低微,能力更是勉强,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愚公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只是愚室村中的村民,强者都已经被囊括在三帮之中。我虽然有心无力,但也勉为其难尽力替这些村民出个头,让他们能有口饭吃。” 落木道:“这才是你了不起的地方,为这些村民谋利,明知难为而为之!如白象天,龚暃之流,就是实力再强,又如何,在你们愚室村民的心里只是一团狗屎,诸如龚暃,死后都要被人掘尸唾骂。” 愚公感叹一声,唏嘘着道:“这两人生前跋扈嚣张,人前张扬显贵,死后却是如此下场,也真是可悲啊!” 言尽于此,两人各怀心事,在路口分头别过。 落木打着易形的身份重新混入到山上,在白虎帮和庙里混了一圈。 白虎帮可真正是树倒猢狲散,白象天与龚暃一死,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帮众一阵震惊之后,纷纷打起来帮里财产的主意,谁先抢到便是谁的。 白象天的尸体落在房间里都无人替他收拾,倒是那个不关他事的知客阿六实在看不过去,和庙中之人将他的尸体拖到后山,铺上层板薄薄的凉席草草埋了。 临到傍晚,白虎帮中的财物已经被自己的帮众洗劫一空。 山上,除了几个原来一直住在庙里的庙众,无处可去,依旧住在庙中大院中。其余之人,都纷纷散下山去。 此时,夜深,一轮弯月挂在枯树之梢。 几只鸦雀从远处飞来,落在枯枝上。 丛林深处传来猫头鹰咕咕的鸣叫声。 一个黑影从幽暗的树林中,缓步走出来。 第70章 不再为人 黑影来者在白象天潦草的新坟前站住。 身后徐徐伸出羽翼,黑影伸手从羽翼中抽出一把骨刀,骨刀在月下熠熠生出冷光。 黑影一刀斩落下去,坟头尘土飞扬,露出临时被草席卷住的白象天尸体。 白象天脸色惨白,身上的血水早已流干,血水从草席上渗出来,凝结成一片暗红。 黑影冷冷地看着白象天的尸体,举起骨刀,骨刀刀尖凝成一点墨黑的血滴。 寒光一闪,骨刀一刀刺入白象天的胸口,刀尖插入心脏。 一点墨黑的血滴从刀尖滴落在白象天心房。 黑血落下,白象天的心脏噗通一声动了起来,接着一声接着一声跳动了起来,黑血随着跳动的心脏游走全身。 白象天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紧皱的双眼,突然睁开,鼻口猛地吸过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仰头望去,黑影映入眼帘。 “是您!”白象天一脸惊讶中,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几乎哭出来:“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黑影微微一笑,收起骨刀,插回羽翼,道:“恭喜你,此刻开始,你将不再为人!” 白象天挣脱盖在身上的草席,一跃而起,跪拜在黑影脚下:“大将救我一命,从此以后,白象天就是您的人了。” 黑影摇了摇头道:“白象天,你错了,你不是人,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营中的翼族了。” 白象天拱手道:“是!白象天愿为大将效命!” 黑影盯着他的眼睛,幽幽道:“在你能杀了我之前,你的命是我的。” 白象天闻言一个哆嗦,磕头在地道:“白象天不敢,白象天的命永远是大将您的。” “起来。”黑影淡淡道:“你不用怕,我们翼族强者为尊,只要你比我强,我的命也可以是你的。但在这之前,你的命是我的!” 白象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作揖道:“是!” 黑影眼睛寒光一闪,冷冷道:“难道你真以为,有朝一日,你能比我更强?” 白象天闻言双腿一软,差点又跪拜下去,战战兢兢道:“白象天不过是一条咸鱼,如何能和大将比,纵使一千年一万年,也只是大将营中小小一卒。” “这么说,你也太不争气了,费我一滴骨血,只造就了你一个小小卒子?”黑影冷冷道:“那我救你何用?” 白象天冷汗直冒,道:“大将要将白象天用在何处,白象天便有何用。” 黑影遥指山下的白虎帮堂口,冷冷道:“看看你的白虎帮,你养的都是些瓦舍鸡犬吗?” 白象天看着阑珊灯火的堂口,眼中既愤怒又惭愧:“都是白象天无能,让大将笑话了。” 黑影道:“可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一败涂地吗?” 白象天拱手作揖道:“还请大将赐教。” “明知林千亩已经失踪,却还迟迟不敢全力围剿愚室村其余势力,你优柔寡断!明知有人对白虎帮对你不服,却没有杀人立威,你心慈手软!这两点都是人性的劣根性造成的,以前你是人,我不怪你,但你现在已是翼族,从此以后,收起你人类无谓的仁义廉耻。”黑影道:“白象天,你给我记住,在翼族的世界,唯有强者才能称霸,对于不服者,杀了他才能证明你比他更强!我让你做的事,继续做下去。其余的事,你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象天眼神从惶恐转变成阴冷:“大将,不劳您吩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现在的你,总算有了点翼族该有的样子。”黑影对他摆了下手,冷冷道:“跪下!” 白象天不明所以,却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马上跪倒在黑影跟前。 黑影伸手取出另外一把骨刀,一刀插入白象天脊背。 白象天身后一阵刺痛,却一动都不敢动。 黑影的声音在他耳畔道:“感受一下你的骨刀,把它吞了!” 白象天闻言强忍剧痛,默默感受了下自己全新的身躯,黑影刺入的骨刀刀尖正好抵在自己的骨刀之上,便张开自己的骨刀刀口。他的骨刀刀口一张开,黑影刺入的骨刀立刻被滑入进去,被自己的骨刀吞了下去。 一股雄厚的噐息随着被吞并的骨刀融入身躯,洗涤全身,白象天抬起头来,兴奋地张开双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噐息从身上涌出来,冥冥中虚空顿开,四周草木土石飞扬,乌雀惊飞,猫头鹰的鸣叫杳无声息。 多年的练息境瓶颈,瞬息破镜,虚空大开,遁入虚空境! 白象天大喜之下,再次拜服在黑影跟前,感慨涕零道:“谢大将赐刀,谢大将助我破境!” “强者自强,白象天,我助你是因为你的无能。”黑影道:“你现在也不必谢我,若你做不成事,我赐你的骨刀,连带你自己的骨刀,我会连本带利一并收回。在我营中,你要生存下去,只有自证身价!” 白象天重重磕头在地,道:“白象天一定不会让大将失望的!” 黑影朝身后黝黑的丛林里挥了挥手,又一个黑影从丛林中走了出来。 走出树阴,月光照在来者脸上。 白象天满脸惊讶地叫出声道:“龚暃,你没死?” 龚暃道:“龚暃已经死了,拜大将所赐,帮主您现在见到的是和您一样的翼族。” 黑影道:“龚暃,你继续协助白象天,回到你们原来的人类世界去。” 龚暃毕恭毕敬地俯首作揖道:“是!” 黑影负手道:“记住,在人类的世界里,你依然是白象天,你也依然是龚暃,你们依然是人,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露出翼族本身!” 白象天与龚暃齐齐道了声是。 “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另外,我营中最近丢了一把刀,你们也给我找回来!”黑影随意地挥挥手道:“去,去证明你们自己的价值!” 白象天与龚暃见黑影无意多话,便双双拜退,一前一后,下了山去。 黑影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也缓缓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之中。 过不了多久,几只乌雀,从空中飞落,落在破落的草席上。 远处,猫头鹰的鸣叫声又响亮了起来 第71章 老娘我的命 这一夜,对白虎帮帮众而言,注定无眠。 分散出去的白虎帮帮众,一个个从村中向山上聚集。 其中,大多数人都还猩红着眼睛,一脸的不情愿,但又无人敢不从命,纷纷无可奈何地奔向白虎帮山上的总堂口。 因为,白鸦堂的堂主龚暃回来,更令人震惊的是,被知客阿六亲手埋下去的白象天也活着回来了。 堂口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台面上。 大堂之上,白象天十分不雅地岔着大腿,堂而皇之地坐镇在帮主大位上,龚暃侍立一旁。 “还真是帮主和龚堂主啊!” “龚堂主没死?这,这怎么可能?那夜,我是亲眼看着他被装进棺材的” “还说龚堂主呢,帮主我也是亲眼看见他被知客阿六草席裹着抬走的” “嘘,你们不要命了,没看见帮主和龚堂主活生生地在上面吗,还敢私下往死里议论?” “天啊!我们不会是在梦游?” “胡扯,你一个人梦游,哪有整个帮都陪你梦游的?”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把帮主房间里的那个檀木凳子搬回家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象天和龚暃冷冷地看着下面的帮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眼看白虎帮的人差不多到齐了,龚暃走上前几步,大喝了一声道:“肃静!” 帮众听见喝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龚暃退回原位,白象天从座位上站起来,冷冷环视了一周,小步走上台阶前。 “我知道你们这些渣现在有许多疑问。”白象天道:“现在都安静了,你们的问题,我来替你们问。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想知道龚堂主究竟死了没有?” 下面帮众确实心中都有此问,听见白象天说出来,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龚暃。 白象天将手指向龚暃道:“这个问题,龚暃,你自己来回答。” 龚暃淡淡道:“我是死了!” 下面帮众几乎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有胆小的脸色顿时煞白,双腿打颤。 龚暃冷眼环视一圈,下面帮众立即安静了下来:“你们当中,是不是有很多人想要我死?” 帮众一个个低下脑袋,唯恐被龚暃的眼光盯上。 龚暃冷冷道:“但我又活过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当中的某些人渣失望了!” “第二个问题,我白象天死了吗?”白象天道:“这个问题,我自己来回答!” 白象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死了!我死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忙着拆白虎堂,忙着拆我的家!” “白虎帮眼睁睁地被你们拆没了!”白象天越说声音越大:“你们这群废物,打架打架你们不行,杀人,杀人你们不敢,抄起家来,比蚂蚁搬家还利索,你们怎么没把我的头盖骨也拆一块走?” “也许,把我的头盖骨拆走一块,我就活不了了!”白象天在台上来回踱步,刚才压抑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嘴里唾沫横飞:“你们这群废物,孬货!睁开你们的狗眼,都好好看看,老娘现在像个死人吗?老娘没死,白虎帮没塌,你们是不是特别特别地失望?” 下面鸦雀无声,无人敢答。 白象天用手指着前排的一位帮众,道:“你,给我站上前来!” 那名帮众不敢抗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台。 白象天靠近过去,道:“睁大你的狗眼,仔仔细细看清楚再告诉他们,我,白象天,是个死人吗?” 那名帮众两腿发软,颤声道:“您,您不是个死人!” 白象天冷笑一声,退回一步。 那名帮众才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白象天一挥手,剑光一闪,从他脖子上切过。 那名帮众大惊,伸手去摸脖子,脖子一歪,咕咚,咕咚滚落下起,血从脖子喷涌而出。 靠近前台的帮众被洒落了一身血,惊叫起来,纷纷退后。 白象天收起剑,一脚踢开落地的头颅,冷冷道:“死人!说我不是个死人!还敢当我面提死人,你老娘我活得好好的,想咒我再死一次,才趁了你的心吗?这么喜欢死人,你先给我死去!” 白象天一说话,刚骚乱后退的前台帮众立刻又静了下来,此刻,厅堂之中空气都变得万分凝重起来。 白象天来回在台上踱了两圈,她的脚步声不大,但她每走一步,那声响都好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每一个帮众的胸口上。 白象天停下脚步,道:“第三个问题,白象天和龚暃不是你们都看着死了的吗,为什么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你们眼前?” “为什么?”白象天指着下面,歇斯底里地大声道:“谁能回答我,为什么?” 下面的帮众唯恐被白象天点中,把头低得更低了,都恨不得把头钻到地底下去。 白象天的手指,指着下面绕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其中一名帮众身上:“你,给我滚上来。” 那名帮众顿时面若死灰,四顾茫茫,哆嗦了几下,终于还是颤悠悠地走上前台。 白象天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帮我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和龚暃还活着?” 那名帮众两腿一软,眼看就要跪下去,白象天上前一把把他揪起来,道:“你若说不上来,就也死上一回,看看你是否也能活转回来!” 那名帮众身子一阵一阵颤抖起来,裤子下面尿湿一片,脑子一片空白,勉强挤出几个字道:“帮主吉人天相,万万寿无疆,虽虽死犹生!” 话出了口,才觉察到自己又提了个死字,心口顿时拔凉。 白象天放开揪住他胸口衣裳的手,那名帮众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虽死犹生!虽死犹生!”白象天道:“这个解释靠得上点边,那你再告诉我,什么是虽死犹生,我和龚暃为什么虽死犹生?” 那名帮众才略松一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他哆哆嗦嗦道:“帮帮主,您的命自自有天佑,阎王他老人家也不不敢收啊!” “没错,老娘的命阎王也不敢收,但是有句话,你还是说错了,老娘的命不是靠老天保佑的。”白象天仰头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老娘身为寍愿教护法,老娘的命自有寍神庇佑!我对寍神的虔诚,你们这些渣子哪个抵得上我的万分之一?” “寍神!是寍神!”下面的帮众一听此言,哗啦一下议论起来:“原来是寍神保佑!” “寍神,对啊,怎么没想到寍神,寍神为天地之尊,是神明,只有寍神才能让帮主死而复生!” “我们白虎帮是寍愿教护法帮会,自得寍神保佑。” “帮主与龚堂主死而复生,幸得寍神保佑啊!” 白象天听着下面议论,看着下面敬畏羡慕的目光,心情大好,由着下面窃窃私语。 过了片刻,他踢了一脚倒在台上的那名帮众,道:“瘫着等死么,还不滚下去!” 那名帮众如遇大赦,连滚带爬,翻下前台。 第72章 大鱼 白象天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止住底下的议论声,道:“我们白虎帮全帮入教,这是我的决定,这个决定拯救了我们白虎帮,也壮大了我们白虎帮。但是,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一直以来,一直以为我白象天入教是被形势所逼,其实并非真心。” “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白象天入教,非为形势,非为私利,只因我诚心诚意,全心全意侍奉吾神寍神。”白象天道:“我心中有寍神,万死无悔,自得寍神庇佑!” “第三个问题,我现在来回答你们!”白象天道:“我将性命奉献寍神,寍神庇佑我命,虽死犹生!我是如此,龚暃亦然!” 龚暃上去一步,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大声道:“吾以吾躯献寍神,寍神保佑!” 底下帮众一片肃然,学着龚暃的样子纷纷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齐声道:“寍神保佑!” “凡诚信寍神,无悔无怨为寍神驱使,有功有劳者者自得寍神保佑!”白象天道:“我与龚暃就是你们眼前活生生的见证!此乃寍神彰显给世人的神迹!” 白象天扬手一挥,郑地有声道:“寍神乃真神!” 龚暃举手呼喊一声:“寍神!” 底下顿时一呼百应:“寍神!寍神!” 听着帮众慷慨激昂地狂呼了一阵,白象天举起双手按下,下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不死,因寍神庇佑,白虎帮不亡,因寍神庇护!”白象天道:“寍神为何佑我,因我心向寍神!寍神为何护我白虎帮,因我白虎帮全帮护教!有人想杀我和龚暃,寍神不答应,有些人想亡我白虎帮,寍神也不答应!寍神不答应,你们呢,你们答不答应?” 地下帮众群情激扬,振臂高呼:“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白象天道:“好!既然你们不答应,那么,对那些想要我们死,想要白虎帮亡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地下帮众安静下来,其中一人振臂高呼道:“谁想杀帮主,我就杀了他!谁想灭白虎帮,我们就先灭了他!” 四周人纷纷响应起来:“对,杀了他们,灭了他们!” “他们都是一群阴奉阳违的假信徒,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动摇寍愿教根基,我白虎帮身为护教帮会,就应该为寍愿教除恶,为寍神除奸!”白象天道:“可是啊,你们知道他们是谁吗?” “风火帮!就是他们!” “对,对,就是风火帮!” “风火帮亡我帮之心一直不死,白虎帮还没散呢,他们就蠢蠢欲动了,早就该灭了他们!” “风火帮?”白象天道:“你们说的对,风火帮入教,完全是形势所逼,他们心里根本没有寍神!风火帮必须灭!但是,愚室村里,就只有风火帮对寍神不敬吗?” “还有愚公!”下面一人喊起来道。 “不仅仅是愚公,还有许多听信于他的愚民!”另一人接着道。 白象天颔首道:“你们总算开始认清敌我了,不过,你们还不知道,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外面混入愚室村的外乡人,和潜伏在我们当中的恶人。” 听见白象天如此说话,下面又议论起来。 “外人也混入进来,要对寍神不敬,对白虎帮不利了吗?” “不仅是外人,你没听帮主说了,还有人潜伏在我们当中。” “他们这是里外勾结啊,他们想干什么,敢对寍神不敬?” “不会是那些外来的商户?“ “也不是没可能,早就有些商户对我们白虎帮控制曼陀莎琳的供应大有微词了” 片刻之后,白象天挥手止住下面议论道:“你们也别猜了,龚暃,把那几个人画像放给他们看!” 龚暃应了一声,将几个头像投向两侧幻屏。 幻屏上陆续浮现出落木和他易形的白鸦堂帮众头像,以及云小韵的头像。 白鸦堂的帮众第一个认出落木易形的白鸦堂帮众头像:“啊,那不是我们白鸦堂的路辉吗,真没想到会是他啊,这么算来,他可在我们白鸦堂潜伏好久了。” “还有另外两个是谁啊,可没见过。” “你白痴啊,没听帮主说有外人混入进来了吗,你不认识的,可不就是外面混进来的吗?” “那男的我不认识,那个女的,我好像在山上见过一眼。” “但凡见到上面几个画像之人,格杀勿论!”白象天道:“另外,我要提醒你们,外人可能易形,若发现言语举止有异常者,及时上报!举报者重赏!” 下面帮众齐声欢呼着应了一声是! 白象天一挥手,将一把骨刀的模样也投影上去,道:“外人和潜伏之人携带此凶器,有见者速速呈报给我和龚暃,同样有赏!” 下面帮众齐声应了一声是! “记住这些人,记住这把刀,抓住他们,杀了他们!”白象天道:“杀其中一人,或呈献这把刀,或诛杀秦三秋与愚公一人者,升堂主位,赏千金!” 白象天话音才落,下面哗啦一下沸腾了起来。 白象天格格大笑,一挥手道:“泼天的富贵来了,渣子们,你们还等什么,去,老娘等着你们前来论功行赏!” 底下帮众热血沸腾,哗啦一声散了出去。 这群散出去的白虎帮帮众中,跑得最快的当数马三旺。 白象天这是马上要对落木和风火帮下手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马上通知落木,可是落木根本无从找起,此时再去破亭摆放曼陀莎琳的讯号也是来不及了。 无比焦急中,马三旺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先去通知风火帮。 靠近中村,躲进阴暗的角落里戴上愚公面具,仓促中来不及更换掉身上的白虎帮帮服,马三旺一溜烟冲进风火帮在中村的堂口大院。 院门进去无人阻挡,马三旺起先还以为是此时夜深无人,待闯进大院里,才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马三旺将大院里面各个房间搜了一遍,确定其中无人,正要离开,院门外面突然火光通明。 马三旺大惊,不敢呆在房间,看外面火光,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赶紧跑进柴房先躲了起来。 “帮主英明,早料到必有内奸会向风火帮通报消息,没想到不仅抓到内奸,还装进来愚公这条大鱼,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啊。”只听见院门外面传来龚暃的声音:“恭喜帮主,这下咱可以把风火帮和愚公一窝端了!” 白象天格格阴笑几声道:“我早就怀疑愚公潜伏在我们白虎帮之中,这次总算给装进口袋子里了,大伙合力向前,掀开愚公的面具,我倒是要亲眼瞧瞧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在我白虎帮潜伏了这么多年。” 白虎帮帮众纷纷向前砸开院门,蜂拥了进去。 第73章 死灰复燃 马三旺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头皮发炸,正暗自叫苦,突然看见一旁祡垛松动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正要退后几步,却见祡垛下面掀开,里面露出一个坑,秦飞扬露出脑袋正在下面朝他招了招手。 马三旺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一跃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才见秦三秋也在下面。 没时间多话,一见愚公进来,秦三秋迅速发动阵法机关,像上次一般,将洞口伪装封闭了起来。 一切准备停当,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马三旺拱手谢道:“多谢秦帮主救我。” 秦三秋赶紧作揖还礼道:“愚公这般说话可是要折煞我了,如此危机关头,愚公还冒险赶来救我,我代风火帮谢过你才是啊。” 马三旺连连摆手道:“惭愧,惭愧啊,一时情急,没想到是自己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还没来得及向秦帮主通报消息,自己反倒落入了白象天的圈套。” 秦三秋道:“这是哪里话,愚公能有此心,秦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冷静下来之后,愚公道:“我一路下来,马不停蹄,如何反倒是你们风火帮先得了消息?” 秦三秋微微一笑道:“虽然听闻白象天与龚暃已死,但风火帮一直没敢放松警惕。犬子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夜里白虎帮异常集结,犬子混在里面,一听说白虎帮要对风火帮不利,就立马赶了回来,这才来得及转移。” 马三旺恍然道:“早听说令公子体质异禀,天生风性,来无影去无踪,这次算是领教了。” 秦三秋道:“年轻人性子轻浮得很,愚公你可就不要赞他了。” 说着,带着愚公沿着甬道走下去。 马三旺看了一路,感叹道:“风火帮能在白虎帮的压迫之下存活下来,果然不简单啊。” 秦三秋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道:“愚公你还不知道吗,风火帮这些年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这里也只是被白虎帮逼出来的退路罢了。” 马三旺闻言,不由感慨起来,道:“毕竟是帮会,有多年的底蕴在,多少还备有条退路,可怜愚室村里那些药农村民,要是白虎帮对他们下手,可是半点退路都没有。” 秦三秋道:“风火帮与白虎帮的矛盾,终究是帮派之间的争斗。没有了药农,曼陀莎琳的生意也难以为继,白象天应该还不至于会对手无寸铁的村民下死手。” 马三旺面色凝重道:“以前或许不会,这次就未必了。虽然不知道白象天和龚暃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但他们二人这次回来,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比起以前更加穷凶极恶了。我亲眼看他杀个帮众,比宰只鸡还冷血。” 秦三秋闻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他造出的声势,是完全没有把庙主放在眼里,他这是要和庙主摊牌,也和风火帮,和愚公你都彻底撕破脸了。” 马三旺道:“不仅如此,白象天要对付的还有上次一起来的那位小兄弟。那位小兄弟是外乡人,在愚室村中没有根基,一人在外面十分危险,秦帮主,你可有什么法子能通知到他?” 提起那位小兄弟,秦三秋自然知道马三旺指的是落木,他摇了摇头道:“这位小兄弟,我也不识其真面目,无处通知啊。” 马三旺皱眉道:“事已如此,看来只能我去趟破亭那里给他留下点讯息,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希望他能及时看到。” 秦三秋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飞扬,事不宜迟,你速速送愚公出去。” 秦飞扬答应了一声,临走时,愚公又告诫他们道:“白象天还在寻一把翼族骨刀,如此看来,他已经与翼族搅到一起了,你们可要多加小心了。” 翼族!秦三秋心头一紧,看着愚公渐去渐远的背影,扶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记的药铺在上村,白虎帮帮众大多是上村的人,白虎帮开始聚集起来的时候,还没有惊动这些街道上的铺子。 待白虎帮帮众从山上散下来,街面的药铺立刻被查翻了天。 龚暃发布了几个外乡人的头像,搜索外乡人的目标首先集中到了药铺街。 这里的药铺商户都是外乡人经办,要查办外乡人,这里自然是首选之地。 平日里,这些商铺都是与帮里打点过的,白虎帮的人对他们还算客气,可到了这个关节骨上,这群被安排下来搜查的白虎帮帮众都不给什么面子了。 刚才白象天发飙,杀人就像宰只鸡,谁还敢承担查漏了的过错。况且,白象天还许下升任堂主,赏千金的许诺。 几个白虎帮帮众直接敲开萧记的大门,持刀大咧咧闯了进来。 萧三登听见动静,暗叫心腹叫醒落木、云小韵和少女,将他们带到暗室中先躲藏起来,自己急匆匆赶出去应付。 毕竟是这街面上的大铺,又有夜月的背景,比起那些小药铺子,来的白虎帮帮众多少客气了些。 萧三登二话不说,上前先给来的几位都塞了一大把银子。 几人见到银子,都心照不宣地收下,表面上依旧凶气外露,动作起来却小了许多。 萧三登乘机寻到领头的,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道:“不知又出了何事,如此深夜,还要搅扰您出马?” 那领头道:“可不是,上面吩咐的,兄弟我也例行检查,不是要对付你,萧老板也别多心,你担待些。” 萧三登点头应着道:“这深更半夜的,您这是要查些啥呀,您说说,我以后也好有个数,遇上这种事避着点。” 那领头的压低声音道:“萧老板,也不是查你的药,我只跟你说,别外传出去,村里近来混进了几个外乡人,上面下的令,要把他们给揪出来,萧老板,你这里不会收容什么外乡人?” 萧三登赶紧摆手道:“瞧您说的,我哪敢呀,里面住的都是我的伙计,这里您熟,我带您进去瞧瞧。” 那领头的顺势道:“也好,萧老板,不是兄弟我不信你,这不回去也得有个交代不是,放心,我手下几个兄弟有数,在你这里手脚都比较轻。” 萧三登陪笑道:“那是,那是,有您照顾着,我放心,几位里面请!” 领着闯进来的白虎帮帮众到后院,带着他们上上下下转了一圈,那几人象征性地排查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之后,又有零零散散的白虎帮帮众陆续查过来,都被萧三登塞上银子,一样打发了。这些帮众大多打着搜查之名,趁机敲诈这些商户一把,收到银子,基本走个过场,也就走了。 落木在暗室中警惕地听着外面动静,隐隐不安起来。 白象天与龚暃已死,白虎帮已经散了。 眼下如此大规模地搜查,必定是有组织的。 是谁让白虎帮死灰复燃? 第74章 樊笼 萧记的暗室本来就比较隐蔽,加上这些人收了钱财,搜查得敷衍,自然发现不了这里。 落木虽能易形,但现在在萧记院子,不管易形成原来那个白虎帮帮众路辉,还是萧记伙计都不合适。 路辉是白鸦堂的人,住在萧记后院,这解释不清,也没必要去解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萧记伙计就更不行了,萧记伙计就住院里,一不小心与本尊遇上,立刻破形,所以落木也老老实实在暗室中待了一夜,幸好这个暗室宽敞,里面床铺日常生活物件,一应俱全,听见外面渐渐消停,三人各找张床,睡了过去。 直到天亮,听见外面敲门,三人都被吵醒,落木在里面答应一声,萧三登才打开暗门机关,叫他们出去吃早饭。 经过一夜折腾,白虎帮帮众已经全都从药铺街面上撤了出去。 落木向萧三登问了下情况,萧三登旁敲侧击打探,大概知道是白虎帮在街面上搜查可疑的外乡人,其余的白虎帮帮众也不肯多透露给萧三登,萧三登也难知究竟。 这一夜落木睡得并不安稳,昨夜里白虎帮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想不明白的是,除了白象天和龚暃,还有什么人能将这盘散沙重新聚拢起来?白虎帮昨夜的行动会不会和林千亩有些关系? 带着这些疑问,落木易形成萧记伙计出了门,他准备再上山一趟。 为了方便在山上行走,临近山门,他找个无人所在,再次易形成那个白鸦堂的陆辉。 此时天色尚早,山门依旧没人值守,那个勤勉的知客阿六也还没开始上岗。 落木沿着山道熟门熟路走上去,经过庙门大院,大院门口也无人值守,落木摇了摇头,转过岔口,朝白虎帮堂口大院走去。 与山门和庙门不同,白虎帮堂口大门此时已经有两人在值岗。 远远看见落木走上来,两位值岗的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转身朝大院里面飞快地跑了进去。 落木并不知道陆辉已经被白虎帮全帮通缉,虽然见那人见了自己就跑有些古怪,却也不以为意。 走近堂口,剩下的值守强装和颜悦色道:“陆辉,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落木笑了笑道:“昨夜里肝火旺,没落着个好觉,早早起来,到山上透口气,这不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吗。” 值守嘿嘿干笑两声道:“昨夜里大会,堂口上怎么没瞧见你?” 落木故意一愣道:“昨夜里堂口大会了吗?” 值守目光闪烁道:“可不是,你昨夜漏了缺,幸亏昨夜人多,没有挨个点名,今日你可得好好补上,后面事多,估计有得忙一阵。” 落木正要趁机细问,却看见刚才跑进去的那名值守在大院里面,远远朝自己招手。 落木不明所以,旁边的值守催促他道:“该是头在唤你,快些去,今日再拖延可真要遭骂了。” 落木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就朝里面快步走去。 走近院里值守,刚想向他问话,那值守转身就走,边走边朝他招手道:“昨夜王牢头感了风寒,烧了一个晚上,实在顶不住了,正好你来,头吩咐我见谁先来,便领过去先顶他的岗,你速随我来!” 落木应了一声,怕露出马脚,也不敢细问,跟在他后面一路往前走。 走到大院后面,一排台阶通往地下,底下是白虎帮的一个牢房,里面阴森昏暗,一共上下两层,值守直接将他领往最下一层。 上面一层关满了人,下面一层倒是空空荡荡。 值守将落木领到最里面,里面是一单间,他指了指里面道:“王老头就在里面等你,你自个与他交岗,我先走了。” 落木应了一声,转身走进里面,里面灯光昏暗,并无一人。 他突感不妙,想退走出去时,发现牢门已经关闭,再看时,带自己过来的值守拔腿朝牢房外面飞快地跑了出去。 落木大惊,取出斩铁,一剑斩向牢门。 可惜,斩铁剑锋过去,牢门缩了一下,外表生长出白色织状的噐息绒毛,斩铁斩在上面,好像棒子打在棉花上,又反弹回来,并未被斩断分毫。 落木见状换过牢门,朝铁栅栏杆连斩数剑,栏杆上面也如牢门,一遇剑锋,立刻生长出白色织状的噐息绒毛,斩铁斩在上面,一如刚才斩在牢门上,伤不到分毫。 他见剑锋无用,便催动噐息放出器炎,烧在牢房上面,牢房有噐息绒毛保护,烧得纹丝不动。 落木大汗,正一时无计可施时,听见隔壁牢房房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的幽暗中信步走了出来。 落木一眼看清来人,惊道:“白象天?” 白象天抚掌咯咯笑道:“落木,你这次总算叫对我的名字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牢笼,可还合用?” 落木打量着她道:“难怪昨夜白虎帮又翻了天,原来你还没死。” 白象天傲然道:“我不像你,只有一条命,只要有寍神在,我白象天就不会死。” 落木道:“你若不会死,为何如此忌惮林千亩,大老远地跑到月牙镇寻找他的踪迹?” 白象天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之前怕他,现在却不怕了,就像你,你跟云小韵在一起时,我怕你,可现在只剩你一人,我对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落木道:“你以为凭这个牢笼就能困住我了吗?” “不能吗?”白象天背负双手,悠哉悠哉道:“落木,正视你眼前的现实,你已经被困在其中出不来了!我知道你的斩铁兵锋第一,可那只是兵锋,你能斩断所有兵刃,却破不开眼前的牢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牢笼不是普通的牢笼,它是器息樊笼,其中噐息压制所有虚空境之下,你的斩铁兵锋断得了兵,却斩不断器,更斩不断这件器息樊笼。” “噐息樊笼?”落木道:“白象天,你别诓我,你不过练息境巅峰,如何会有虚空境的宝器?即使你拥有这等宝器,又如何调得动足以压制虚空境下的噐息?” “落木,你又瞧不起人,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练息境巅峰吗?”白象天咯咯大笑道:“拜你所赐,老娘我已破境虚空!” 落木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白象天冷笑一声,一挥剑,释放出一股噐息。 第75章 小魔头 落木感应了一下白象天散发出的器势,指着她哈哈大笑道:“白象天,你果然只是个装大尾巴狼的骗子,明明只是练息境巅峰,偏要装出虚空境的样子,你丢不丢人?” 白象天大怒道:“老娘是怕吓着你,特意留了一手不露出来,别不识好歹!” 落木一脸不屑道:“我只识出歹,却没看出好来。你没那个本事,就别怪我眼神不好。” 白象天道:“信不信老娘露出底气,亮瞎你的眼?” 落木摇头,更加不屑道:“不信!” 白象天受不了落木挑衅的眼神,暴跳起来,摆脱人族之躯的束缚,身子幽浮在空中,露出翼族之躯,伸手拔出骨刀,一股虚空境的噐息在骨刀周边滚滚流动。 她在空中,持着骨刀冷冷指着落木,傲然道:“这下,你可信了吗?” “我原来有些不确信,现在信了。”落木点了点头道:“原来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已经十分确信,你现在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你被转化成翼族了。白象天,好好的人你不当,偏要做个鬼一样的翼族。就凭你这副鬼样子,也还有脸在我面前炫耀?” 白象天一愣,收回骨刀和原形,徐徐落回到地上,盯着落木道:“小子,你诈我!” 落木笑了笑道:“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自己急不可耐地露出原形的。” “原来你可能还有活路,但现在你已经见过我的翼族真身,只有死!”白象天冷笑一声道:“你又出不去,就算我露了形,你又能如何?” 落木道:“你就这么确定我出不了你的樊笼?” “我知道你是御息师,但无法与练息师融息的御息师,与寻常练息师有区别吗?”白象天道:“你也不过是个区区练息境初阶,这件噐息樊笼压制你绰绰有余,你翻不出天!” 落木道:“既如此,你为何把我困在樊笼之中,你已经进阶虚空境,何不放开樊笼,与我堂堂一战?难道你破境虚空之后,胆子反而变小了吗?” “落木,你又想诓我放你出来。”白象天咯咯笑道:“小屁孩,你激我也没用,我既已将你困在里面,为何还要与你一战?乖,你给老娘老实待着,老娘没闲工夫陪你闹。”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给落木留下一个得意忘形的背影,背影里往后挥了挥手:“落木,你已落入我网中。待我抓捕到云小韵,送她过来陪你一起上路。别挣扎了,这已经是我对你们最后的仁慈!”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已经是虚空境,但对仅仅练息境初阶的落木总会不由自主地心存忌惮。即使已将落木诱困在牢笼之中,她依旧莫名地还是会紧张不已。 这难道是去过月牙镇的后遗症? 直到出了牢房,白象天才放松下来。 她走出牢房的时候,龚暃已经在上面等候。 看着白象天一脸愉快的表情,龚暃道:“恭喜帮主不费力气就捕杀了小贼。” 白象天道:“谁说我杀了那小贼?” 龚暃脸色微变,道:“都被骗进了地牢,还能被那小贼逃了不成?” 白象天瞪了他一眼道:“你是对他太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一点信心?” 龚暃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忐忑不安道:“帮主” 白象天道:“我已经将他困在樊笼之中,他逃不了!” 龚暃有些不解:“帮主,你既已困住他,为何不趁机杀了,免生后患?” 白象天摆了摆手,叹气一声道:“非我不想,是此时还不敢。” 龚暃更加不解道:“他已经是帮主笼中困兽,还有何不敢的?” 白象天看了龚暃一眼道:“龚暃啊,你是没走出过愚室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林千亩去过的月牙镇,也就是那小子的家乡,那里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我在镇里的时候每日过得战战兢兢,你可知为何?” 龚暃自然不知,他摇了摇头,顺着白象天的话问道:“这是为何?” 白象天道:“那是因为若我稍有不慎,露出马脚,分分钟就会像只蚂蚁一样,被人捏死在那里!” 龚暃一惊道:“帮主那时虽然还未进阶虚空境,但怎么说也已经是练息境巅峰,如何会如此狼狈?” 白象天道:“你是没去过月牙镇,怎么会知道那里的可怕。在愚室村里,练息境巅峰已经是巅峰,但在月牙镇,那就只是一只可怜的蝼蚁。” 龚暃道:“一个塞外小镇,竟会有如此恐怖?” “竟会有如此恐怖?”白象天道:“你别看它只是一个塞外小镇,我告诉你,就这么一个小镇,连泱泱夜月都奈何不了它。你知道我们下面现在关着的是个什么人吗?” 龚暃又摇了摇头道:“不知!” “不知!”白象天道:“你自然不知。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他可是月牙镇里的小魔头,别看他不过是个境阶低微的练息境初阶,但在月牙镇里头,谁都不敢招惹他。” 龚暃啊了一声道:“这就是个小祖宗啊,这种人物,我们白虎帮如何招惹得起,帮主怎么还把他给抓了起来。” 白象天脸色阴沉下来道:“抓了他,当然是要杀了他。” 龚暃一惊,心道,你刚才还说不敢,这会怎么又说要杀了,他脸色大变道:“帮主,抓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杀了。” 白象天瞥了他一眼道:“瞧你这点出息。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了他。待我把那个被我从月牙镇骗出来的小丫头云小韵一并抓了,再杀不迟。” 龚暃恍然大悟道:“还是帮主高明啊,把那个云小韵抓了,月牙镇那边得不到人报信,自然不知他俩折在我们手里。只要把这二人一并杀掉,那就可保万无一失。” 白象天点头道:“所以,万不可让云小韵逃脱回去报信,她要是逃回月牙镇,对我们无异于一场灾难。” 龚暃皱起眉头,满脸忧虑道:“已经把愚室村翻了一遍,也没找她出来,这个云小韵该不会已经逃出愚室村了?” “不能!”白象天摆了摆手道:“我与云小韵相处多日,知道她的秉性脾气,只要落木还在愚室村,她是断然不会弃他不顾,自己逃出愚室村去的。这也是我对那落木那个小贼抓而不杀的另外一个原因。” 龚暃皱起眉头道:“却也不知她会藏身何处?” “你别忘了愚室村是谁的地盘,在咱们的地盘上,就不信找不到她。”白象天道:“你安排人手到村子里去,将陆辉的头像悬挂各处,通报重金悬赏知其近两日行踪者。我就不信他能凭空出现,又会凭空消失!至于云小韵的画像仅限白虎帮内部留存,不可外泄,免得让她先得消息,再找起来就更难了。” 龚暃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第76章 琴音 经过昨夜一闹,上午药铺的街面上比平时冷清了不少。 这个时候,虽然大多数村民都还不知道白虎帮到底连夜在搜查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经是他们的日常生存守则。 非不得已,谁也不会凑到这里来自找麻烦。 至于药铺子里面,也是一样的,这时候,除非必要,决计不要出门了,免得一不小心给惹出个什么无妄之灾。 萧三登一大早就叮嘱铺子里面的伙计,只管在自家院里做事,万不要出去招惹外人。 可是,有些事,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招惹,就惹不到你身上的。 临近中午,萧三登刚准备好了伙食,正将云小韵与少女招呼出来在后堂吃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萧三登竖耳听了听,皱着眉头赶了出去,只见龚暃站在门口,带了一伙白虎堂的人已经将萧记铺子团团围住。 瞧见萧三登从里面出来,白象天分开人群,朝萧三登嚣张地招了招手,道:“萧老板,你且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之前听说白象天与龚暃已死,此时当面见到白象天和龚暃,萧三登不由心中一惊,他快走两步,走到药铺门口,道:“白帮主,您怎么有空关顾小店,可是小店有什么没照应上的?” 白象天也不理他的客套话,从旁边白虎帮帮众手中扯过一张陆辉的画像道:“萧老板,你可认得此人啊?” 萧三登瞧见画像,认出是落木易形过之人,他心中不由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不是贵帮白鸦堂的陆辉吗。” 白象天故意哎呀了一声,道:“看来萧老板还真是认得此人啊!” 萧三登点头哈腰道:“认得,认得,既是贵帮的人,又来过小店多次了,自然是认得的。” 此时,白象天身后的往来客栈老板从白虎帮帮众人群里钻了出来,对白象天道:“帮主,您看我说的没错,就有人说这两天,见到陆辉到过这里。” 白象天从一旁帮众手中,再扯出一张云小韵的画像,在萧三登面前展开,指着画像道:“萧老板可认得此女子啊?” 萧三登见到云小韵画像,心又往下沉了一下,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故意揣摩着细看,道:“这位女子确实不认得了。” 往来客栈老板在一旁指着萧三登,恶狠狠道:“撒谎,萧三登,不止一人报我,见过此女子进入你们药铺子,我那日也依稀见到她的一个背影,进了你们药铺子,你还想抵赖不成?” 白象天挥手止住往来客栈老板,指着云小韵的画像道:“这画上的可是个美人坯子,很容易认的,萧老板,要不你再想想?” 萧三登故作仔细,盯着画像瞧了又瞧,接着嘴硬道:“不认识,不认识!我这铺子里,平日来往的人多,不常来的,我又不长记性,也或者有些看走了眼,我可不敢随便应下,耽误了白帮主的正事。” 往来客栈的老板指着萧三登道:“编,萧三登你接着编,别的人也就罢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任谁见过都会记住,偏你会记不得?你是块木头,还是块石头?” 萧三登微微一笑道:“萧某年纪大了,不比您好色。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胚子进来,还是一位鸡皮鹤颜的老婆婆来过,对我都是一样的。” 往来客栈老板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萧三登道:“萧三登,你还要装傻!又不止一人见过,你别想耍赖!” 白象天对往来客栈老板摆了摆手道:“诶,你怎么说话的呢,对萧老板,要客气些,这位可是萧家掌柜。” 话还说着,脸上却阴笑一声,反手一剑,噐息从剑身涌出,直接刺向萧三登胸口。 萧三登没想到白象天会突然出手,也来不及出手阻挡,急速往后退去。 可惜比起白象天,他的反应依旧慢了些,他退得快,白象天刺过来的剑息更快,眼看剑息就要洞穿胸口,堂后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琴音。 一把音刀凭空出现,一击迎向白象天的剑息。 两息相迎,剑息顿时一滞阻,萧三登借机退走而去。 避过眼前危险,他再看时,两息势均力敌之下彼此消耗,凭空消失了下去。 白象天向他挥了挥剑,目光转向朝后堂方向看了一眼,冷冷道:“至于我嘛,就不必对萧老板太过客气了。” 萧三登心头大怒,瞪了白象天一眼,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也就不再对她客气,他一脸怒容地指着白象天道:“白象天,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白象天冷笑着道:“萧老板你窝藏了我白虎帮的通缉要犯,还要问我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的生意是不想在愚室村做下去了吗?” 萧三登也冷下脸来道:“白象天,我来愚室村做的是生意,不想搅和你们愚室村帮派之间的事,平时我萧记已经给足了你们白虎帮的面子,但你若就此以为我萧记在愚室村是可以任你宰割的羔羊,那你可要想明白我萧记是谁家开的。” “萧老板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这哪用你提醒,夜月萧家嘛,鼎鼎大名的夜月世家,我们小地方的人惹不起。”白象天格格笑了两声道:“但我刚才那一剑并未伤你分毫,还算不上要宰割你们萧记。倒是帮你挡下我这一剑的是何人,萧老板是不是先给我们交代一下?” 萧三登拔剑指着白象天道:“我萧家铺子里的自然是我萧记之人,我萧家自家的人需要向你交代吗?” “你说呢?”白象天淡淡道:“萧老板莫不是忘记了,萧家是在夜月,而你现在是在我白虎帮的地盘上。” 说着,大咧咧地朝龚暃挥了挥手。 龚暃带着白虎帮帮众朝里面冲进去,直奔后堂过去。 萧三登见状大急,横剑挡在后堂门口大叫道:“我家女眷住在后堂,你们谁都不准进去!” 龚暃举剑指着他,冷冷道:“闪开!” 萧三登岂肯听他的话,仗剑把住门口, 见帮众不敢上前,龚暃伸手一剑,也不刺向萧三登,而是劈向后堂门板。 这些普通门板哪里挡得住狠劈过去的剑息,顿时崩裂,木屑横飞,噐息横扫过去,木板隔墙上轰然露出一个大洞。 第77章 杀意 透过隔墙大洞,只见画中的女子正抚琴安坐。 咋瞧见云小韵的身影,比起画中更加婀娜美丽,刚才围攻上去的白虎帮帮众一下看得痴了。 还是往来客栈老板率先回过神过来,他指着洞里面大叫起来道:“看,就是她!萧三登,你果然把她藏在铺子里!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萧三登见已经败露,干脆死撑到底:“笑话,我家女眷,不住自己铺子,难道还要一定要住到你吃人的往来客栈中去?” 往来客栈老板道:“什么你家女眷,分明是我白虎帮的通缉要犯!” 萧三登道:“你说是通缉要犯就是吗?我家女眷才来到愚室村,怎么就犯事了?你倒是说说,究竟犯了何事,要无辜被你们白虎帮通缉?” 往来客栈闻言愕然,一时搭不上话,只好转眼求助白象天。 白象天淡淡道:“此女意图谋杀本帮主,萧老板,如此恶行,依你看,当不当被我帮通缉啊?” 萧三登嘴硬到底:“小女初到村子里,一直在我铺中,如何会谋杀你白帮主?白象天,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萧三登,你为一个外乡人,铁了心要与我白虎帮为敌了吗?”白象天格格阴笑着道:“你不要以为你有夜月萧家做靠山,我白虎帮就不敢动你。我杀了你,顶多赔偿你们萧家多一些曼陀莎琳的份额,你们萧家老太君是个明白人,为了曼陀莎琳的生意利益,一定会息事宁人。你若维护到底,最终被牺牲掉,不过是你自己。是你们萧家在曼陀莎琳上的利益重要,还是你萧三登无足轻重的小命更重要?这点,你可要好好想明白了?” “白象天,你少在我面前权衡我萧家利益!我夜月萧家之事,你懂个屁!”萧三登冷笑连连,指着身后的云小韵道:“我萧三登的小命可以被萧家牺牲掉,你们白虎帮也可以杀了我,但她,你们不能动,否则,你们将承受的后果,绝不是你一个小小白虎帮所能承受的。白象天,我保她,是在保你白象天的小命,也是在帮你保护白虎帮,这点,你自己可权衡明白了?” “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我能想不明白吗?”白象天冷冷一挥手道:“杀了她,有敢挡者,格杀勿论!” 围在外面的白虎帮帮众听见白象天一声令下,全都朝里面涌了进去。 萧三登挡住门口,却无法凭一人同时挡住洞口。 云小韵看见外面骚动起来,她眉头微皱,双手拂过琴弦。 数把音刀随着琴音,穿过洞口,射了出去,先冲到洞口的白虎帮帮众接连倒了下去,后面的帮众见前面被当场击毙,受了惊吓,止住脚步,散开到洞口两边,不敢再向前去。 龚暃见状,挥手一剑,噐息击向木板隔墙,整堵隔墙全部应声倒了下去。 白象天在后面叱喝一声:“冲进去,杀了她!” 没了隔墙阻挡,帮众蜂拥而入。 萧三登大急,放过门口,迅速退到云小韵身旁。 他挥手一剑,天井中的水池,一股水柱突然喷涌起来。 巨大的水柱一下阻住了近前的白虎帮帮众。 云小韵手过琴弦,音刀一把把穿过水流,纷纷刺向白虎帮帮众。 眼看一排音刀飞过去,白象天瞧准空隙,一剑出去,一块大石在噐息中生成,狠狠砸向云小韵和萧三登。 萧三登见势不妙,伸手一探,取出一颗遁水珠,塞到云小韵嘴里,拉起云小韵,纵身一跃,跳入身前的天井水中。 白象天击出的大石,还未落下,两人的身影就融入水中,转眼都不见了身影。 大石落地,将天井地面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大坑,天井中水花噗溅开一片,飞溅的碎石将隔壁暗室的墙都砸倒了下去。 水花飞尘落地之后,白虎帮帮众扑棱掉身上水花,纷涌着冲进后堂。 不过,他们此时再寻云小韵与萧三登时,哪里还找得见他们的人影。 涌进来的白虎帮帮众一没了目标,顿时看傻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才是。 白象天在后面怒骂一声道:“都还挤在里面做什么,全给我滚出来,沿着天井的水道追查下去,看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白虎帮帮众闻言又从铺子里面纷纷涌了出去,跟着白象天和龚暃沿着水道一路追查下去。 其中一名白虎帮帮众挤在后面,走的慢了些,临要走出后院,眼角瞥见暗室阴暗的角落里,一张木桌子底下,蜷缩着抱着小魁兽的少女。 他急忙朝赶在前头的领队叫道:“张头,这里还有一个女的,瞧着也像是个外乡人。” 那领头听见他叫,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道:“可是通缉画像有的人?” 那名白虎帮帮众,细细瞧了少女两眼,道:“那倒不是画像里有的。” 领头的听他如此说,便更没了兴趣,扭头便继续往外走,没好气道:“既不是通缉犯,你管她做什么?快些走,别落后面,又要被堂主训。” 那名白虎帮帮众道:“我瞧着眼生,不会也是跟那几个通缉犯一道混进来的?张头,你看是不是要把她处理掉?” “我看你就是花巷子了逛得多了,腿软惯了,难道连手也软了吗?”领头的见前面队伍越来越远,心中焦急,无心理会他道:“既是生人,你杀了就是,哪来这般啰嗦!处理完了,赶紧跟上来。” 说完,丢下那名白虎帮帮众,大踏步朝渐渐远去的队伍追赶了上去。 那名白虎帮帮众本想跟自己头儿讨个功劳,不想反碰了个钉子,他将火气发到少女身上,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地举剑朝少女走了过去。 少女躲在黑暗角落的桌子下里,身子蜷成一团。 刚才事急,萧三登只顾得救上云小韵,却把她给落下了。 她自己倒也是机灵,趁乱悄悄躲藏在这阴暗角落的桌底下。这群白虎帮帮众来的快,去的也快,目标也没放在她身上,本指望就此混过去了,不想还是被这名帮众发现了。 那名白虎帮帮众走上前,一把猛地掀开木桌子。 少女抬起头,身子虽然蜷缩起来,眼神却并不害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那名白虎帮帮众。 那名白虎帮帮众一见到她明亮的眼神,心头莫名一软,举起剑的手在空中停了下来。 此时,少女怀中一直沉睡的小魁兽,突然睁开眼睛。 原本懵懂可爱的它,此时的目光却冷若冰霜,隐隐腾起一股彻骨的杀意。 那名白虎帮帮众吃了一惊,一剑便要继续往下斩落下去。 只是,他的剑还未动,小魁兽就已经先动了起来,它身影一闪,快闪如风,身影一晃从少女怀里扑出去,亮出明亮的爪子在那名白虎帮帮众脖子上一抹而过。 那名白虎帮帮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切断,都来不及叫出声,就噗通倒地而亡。 小魁兽也不瞧他一眼,跃身一跳起来,落回到少女怀里,用头蹭了蹭少女的手。 少女抱起它,轻轻揉揉地抚摸它的后背,小魁兽打了个哈欠,重新一头埋入少女怀里,又睡了过去。 瞧外面,白虎帮帮众都已经走光了,少女站起身,默默抱着小魁兽走出药铺,孤零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药铺大街上 第78章 软肋 白象天带着白虎帮的帮众顺水道一路追下去,开始还有信心能沿着水道揪出萧三登和云小韵。 可后来追着追着,水流分道越来越多,已经不知该往哪边去,如此一来,白象天渐渐失去了继续追杀萧三登和云小韵的兴趣。 随着水流分支,白虎帮帮众也跟着被分流出去,这样追下去就算遇上云小韵和萧三登,没有他和龚暃在场,要想抓捕云小韵和萧三登,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眼看着白忙乎了一阵,白象天气急败坏地回转到山里去了。 虽然白虎帮的帮众还被散在外面,但他知道此时已经惊到了云小韵与萧三登,再想把他们找出来,可就难了。 云小韵初到愚室村,本要想在愚室村中落脚而不被白虎帮的堂口发现是极难的。 可有萧三登帮忙就麻烦了,萧三登在愚室村经营多年,对愚室村的熟悉程度几乎与本地人无异。 不仅如此,从他带着云小韵逃遁的情况看,萧三登早就为自己在愚室村留好了应急避难的后路,对愚室村中的水路早就摸透了。 萧三登这条在后台天井为自己备下的后路,已经帮云小韵逃出了她的掌控。 若萧三登的后路只停留在愚室村也就罢了,要是出了村,那想要再抓他们,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出发抓捕之前,白象天原来信心满满,经这么一闹,心里变得越来越没底了。 看着白象天皱着眉头走过来,踱过去,龚暃心知她内心的焦虑,宽慰她道:“帮主,或许,我们可以先放过那个云小韵。毕竟,她只是旁生枝节,并不是大将安排给我们的任务目标。” 白象天道:“这我何尝不知,只是放过她,就给我们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抓不住她,我就不敢对落木下手,落木不死,我心难安啊。” 龚暃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放弃落木,自己逃回月牙镇,那也要几日的时间。我们与其纠结着四处去寻她,不如趁这段时间,集合力量,用来做完我们该做的事。” 白象天低头沉思片刻,叹息一声道:“虽有不甘,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云小韵和落木的生死,大将并不在乎,若不做好他吩咐的事,我们眼下的关都过不去。也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只要我们做成大将吩咐的事,以后就算正式入营了。就算月牙镇想找我算账,大将也不会不管我们。” 龚暃见白象天不再纠结于落木和云小韵,暗松了一口气,道:“帮主,那您看,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白象天道:“落木已经解开了林千亩留在那双靴子的轨迹,若他都没能把林千亩翻出来,凭我们更加找不出来。” 龚暃焦急道:“眼下连眉目都没有,这可该怎么办啊?若那个云小韵真的要回去了,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白象天阴沉下脸道:“既然找不出他来,那就把他给逼出来!” 龚暃眼光一亮道:“如何逼他出来,帮主可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白象天答非所问道:“好人是斗不过恶人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龚暃一愣道:“为何?” “因为要想做个好人,就得给自己身上留下软肋,你越是想做好人,你身上的软肋就越多。而恶人,只要你敢铁了心做恶,你身上的软肋越恶就越少。”白象天阴森森道:“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会变成自身的破绽,破绽越多,自然越容易死。大将说得对,我们这么久都没把林千亩给找出来,其实并非你我无能,而是你我还不够狠,不够恶。龚暃啊,之前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身上多少还保留了些为人的一些善良本性,做起事情来,不免有些缩手缩脚。现在不同了,你我已经不再为人,要那些无用的人性何用?从今而后,你我必须明白,怀着人性的翼族在翼族营中是生存不下去的。你我更需明白,我们已经不再为人,而是翼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翼族。我们若对人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那就是自己找死!” 龚暃闻言心头一震,躬身拜下道:“龚暃愚昧,多谢帮主点醒!” 白象天摆了摆手道:“龚暃你我就不必如此客气了,从你我被大将转化为翼族之时起,你我就已经同为大将营主所属,我也不再是你的帮主了。” 龚暃道:“即使如此,翼族以强者为尊,帮主如今已入虚空境,也依然是我尊长才是。” 白象天冷眼看他道:“也是啊。若有一日,你比我强,我也该以你为尊长了。” 龚暃闻言冷汗直冒道:“龚暃不敢!” 白象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敢?不,你一定要敢!” 龚暃双腿一哆嗦,嘴张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白象天见他如此模样,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这么没出息。你若能变强,是好事。今日我比你强,凡事我能护着点你,他日你若比我强,只要你还记得往日,也能护着点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龚暃道:“无论如何,龚暃定不会忘记帮主往日恩情。” 白象天摆了摆手道:“罢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提起,都说早了。眼下,我们还是要先敲碎一根林千亩身上的软肋。” 龚暃道:“不知帮主想敲打林千亩的哪根软肋?” 白象天又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头起头,冷冷道:“愚公!” 愚公马三旺走在一条水流支道旁,仰望着蜿蜒的水面,在大太阳底下,冷不防地突然打了个喷嚏。 自从上午抄了萧记药铺子之后,他就一直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白象天要找的陆辉其实就是易了形的落木。 出了风火帮的地洞,他直接就去了破亭,用最短的时间在破亭里摆上了与落木约定好的曼陀莎琳暗语。 如果落木瞧见依约摆放的曼陀莎琳,一定会点燃草香约他会面。 但破亭那边,一直没有草香的讯息传过来。 这事说正常也正常,毕竟落木不会平白无故老去破亭。 说不正常也不正常,若是落木自己出了事,那自然也无法前去破亭寻他的。 第79章 他的诱惑 出现眼前这种情况,马三旺当然希望是因为前者的原因,可希望归希望,心中始终是隐隐不安。 白象天与龚暃双双活着归来,这与落木先前所言完全相悖。 即使如此,他依然相信落木并没有对他说假话,除了对落木的格外信任外,落木也没有为此事欺骗他的必要。 可摆在眼前的现实又是,他亲眼所见白象天和龚暃都好好活着。 这整件事里,透着诡异。 如果落木并没有撒谎,难道白象天和龚暃真的是因信奉寍神而被复活了? 抄家萧记铺子这件事,白象天明显是冲着落木和云小韵去的。 马三旺在自己的脑海里,默默将萧记发生的事一一复盘。 细细琢磨下来,白象天在萧记要寻找的目标,明里是落木,其实却是冲着云小韵去的。 这个云小韵又是谁?为什么她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愚室村? 从白虎帮堂口传出来的情报看,她曾经与落木同行,两人也同在萧记中落脚。 这么看来,这个云小韵和落木应该是友非敌。 萧三登将她认做自家女眷,难道她是夜月萧家的人?如果她是夜月萧家之人,那白象天的目标就直接指向了夜月萧家。 这似乎也不合情理,白虎帮和夜月萧家一直维系着良好的经营往来,彼此的利益多年以来也维持得相当好,没必要也没理由撕破脸,置彼此的商业利益于不顾。 马三旺正边走边思索着,突然看见杨胖子远远地朝他挥手叫道:“三旺哥,别巡水道了,快回来,上面新命令下来,要收队了!” 马三旺心头一紧,快步赶到杨胖子身边,问道:“怎么就收队了?抓到人了吗?” 杨胖子摇了摇头道:“抓什么抓,不追查这一遭,还不知道我们愚室村里的水道分支这么复杂,除了地面上的,还有地下支流,这还这么查,不要说抓人了,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马三旺暗松了一口气,道:“都没查到踪迹,上面怎么就招呼收队了?” 杨胖子道:“这个我也不知了,传令的过来,让我们都往药农那片集结。” 药农?马三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愚室村本地村民中,十个村民九个是药农。原来三帮鼎立的时候,各村帮派势力管束各村中的土着药农,后来白虎帮一家独大之后,各村花农就被集中赶到下村居住,统一曼陀莎琳的劳作生产。 杨胖子所说的药农那片,其实就是愚室村中下村的药农居住地,这里是愚室村中最贫困的,却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区域。 “白虎帮从来不管药农们的死活,这次是哪根筋不对了,把人都调去下村那片?”马三旺道:“难道他们在下村发现那几个通缉犯的踪迹了?” “不是。”杨胖子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听传令的兄弟说,好像是与愚公有关。” 马三旺心中一惊,道:“帮里不是已经传出消息,说愚公潜伏在白虎帮之中,怎么又和下村那片药农有瓜葛了。” 杨胖子道:“三旺哥,你怎么不想想,那个愚公常年混迹在那些药农当中,要抓愚公,与其一个个盘查白虎帮的帮众,还不如盘问那些药农。在下村那片子里,那些药农都快把他当村长了,愚公的话比我们帮主还好使。帮主早就想把愚公这个眼中钉给拔了,现在趁着庙主不在家,正好下手。啧啧,这下愚公要有麻烦了。” 马三旺心不在焉地哦了两声。 两人赶到下村的时候,白虎帮帮众已经将药农集中起来团团围住,让他们排起队伍,一个一个往山门方向赶。 白象天终于要对愚公下手了!自从林千亩失踪之后,马三旺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在风火帮堂口露了白虎帮的相之后,这种预感就更强烈了。 而现在,对付他的行动就正在自己眼前展开了。 此刻,马三旺心头一阵慌乱,他本能地想要逃! 可是,理智又把他痛苦地给揪了回来。 白象天不会无故纠结这些药农,白象天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林千亩已经不在了,药农们唯一可以依仗的就只有他愚公了。 现在的白象天已经穷凶极恶,如果他逃走了,这些药农怎么办? 马三旺心中无比焦虑,随着白虎帮号令,默默跟着在后面随着白虎帮行动。 他们这队来得晚,也就成了断后垫底的。 待一起赶到山门口,只见山门口已经乌压压地聚集了整片的药农。 山门口的大树底下的大片空地上临时搭起了台子。 白象天嚣张跋扈地坐在正中,龚暃站她身旁,其余几个堂口堂主依次站在一边。 在他们身后,竖起一块幻屏。 龚暃大步上前,一挥手,打开幻屏。 幻屏上,显示着戴上面具的愚公。 药农们看见幻屏上的愚公,顿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龚暃上前几步,大喝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下来!” 药农渐渐安静下来。 龚暃指着幻屏道:“这个人,你们都认得?” 下面药农没人吭声。 龚暃冷冷道:“都不吭声,那就是你们都认得了!” 下面鸦雀无声。 “我知道,这个愚公现在就在我们中间。”龚暃道:“就是这个人,一直在煽动挑拨你们与白虎帮作对,一个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的人,你们居然也会信,你们的眼珠子都瞎了吗?跟着他,你们将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什么路?死路!谁会把你们带上死路?他,就是他,这个愚不可及的愚公!你们谁能把他给我指认出来?” 下面还是没有声音。 药农的表现在龚暃的意料之中,他接着道:“好,都说无利不起早,我们白虎帮对提供有价值消息者,赏一亩甲等药田!” 此话一出,下面有几个人头开始攒动了起来,但依然无人吭声。 龚暃接着道:“直接指认出愚公者,赏十亩甲等药田,抽成全免!” 此言一出,下面马上乱了起来,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十亩甲等药田,还免抽成,这对药农而言,是可以一辈子无忧的富贵,这个诱惑对药农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一群穷光蛋,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富贵,经得起这么大的诱惑?龚暃心中连连冷笑,任由下面的药农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过了半响,龚暃大声道:“奖赏只赏给第一个提供线索的人,后来提供相同消息的不算,晚了可就没有机会了。泼天富贵就在眼前,都别墨迹了,有知道消息都赶紧上前来,能直接指认的就更不要错过眼下千载难逢的暴富机会了!我再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过时可就不候了!” 说完,手一挥,幻屏上开始倒数起分钟秒数。 下面哗啦一声,议论声更大了起来。 时间在这些花农的议论声中渐渐流逝终于到了最后一分钟。 60,59,58,57,56 幻屏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数字每跳了一下就像被一记大锤重重击打在药农们的胸口 下面议论的声音随着秒数越来越小,渐渐安静了下来。 10,9,8,7,6,5,4,3,2,1,0。 幻屏上的数字终于定格在了0上。 第80章 愚公安在 数字归零,药农们刚才的讨论虽然十分热烈,但至始至终,无一人上台! 龚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皱起眉头,大声道:“机会我可是都给过你们一次了,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最后的机会,我自数三声,三声之内,还有人上台者,之前的奖励依旧作数!” 他的话音才落,下面冒出一个壮汉药农大声道:“龚堂主,你也不用数了,不要说我们这些农家人不知愚公他老人家的真面目,就是认得,也绝不会告诉你!” 龚暃强忍怒火,指着那名挑事的壮汉道:“好!你们这群窝囊废中总算有一个是带种的,你,你有种就上前来,我跟你论道论道!” 那名壮汉迟疑了一下,刚要动身,却被一旁的人暗地里死死拉住,终于还是没有迈动脚步。 龚暃冷笑一声道:“怎么?有种出头,却没胆子上台来了吗?” 那名壮汉被他言语一激,用力甩开拉住他的旁人,大踏步走上前台,道:“我比你有理,有何不敢,论道就论道,就算是天,也有天理可讲,不就上个台吗,有什么可怕的!” “好!”龚暃阴笑着竖起大拇指,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你有理别对我一个人讲,你把你的大道理,对着你的药农兄弟姐妹一起讲一讲,可好啊?” 那名壮汉道:“有何不好!” 说着,转身对着台下,大声道:“乡亲们,我信愚公!”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剑光一闪,他的大颗脑袋从脖子上飞了出去。 台下顿时传出一阵惊呼。 那名壮汉的身躯失去脑袋,两脚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此时,他的身后露出一手提剑的龚暃。 龚暃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踹在壮汉尸体后心,壮汉尸体噗通一声从台上翻倒了下去。 下面的药农又是一阵惊呼。 “镇定,镇定!”等台下安静下来,龚暃剑指台下尸体大声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死了吗?因为他信愚公,这是他的道,而我,不同意!他想跟我论道,我给他机会。我给了他机会,他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论道的机会。他用嘴跟我论道,而我,用剑跟他论道!嘴论得过剑吗?愚公,论得过白虎帮吗?” 下面的药农一片安静,没人敢吭声,靠前的几个见到壮汉尸体就在自己眼前咕咕地流血不停,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龚暃加大嗓门道:“你们,还有谁想与我论道论道?龚某不胜欢迎!” 那名壮汉一死,杀鸡儆猴之下,下面还有谁敢应。 “愚公安在?”龚暃用剑环指一圈道:“你可敢出来与我现场论道?” 药农闻言,此时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起来,他们既希望愚公能在此刻现身替他们出头,又希望愚公不要出来自投罗网。 “看!”龚暃接着叫道:“这就是被你们捧成领袖的愚公,当你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现在,你们明白愚公是个什么货色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王八蛋!” 说完,龚暃无比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下面药农虽然听得义愤填膺,却全都敢怒不敢言。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们两次了,看来你们比愚公还要愚蠢!”龚暃道:“既然没人肯主动上台,那就由我来点名了。” 说完,他用剑尖随便朝下面人群中随便一指,道:“你,对,就你了,别躲了,就你,给我滚上台来。” 那名被点中的药农见躲不过,吓得浑身直哆嗦,道:“我我不知道” 龚暃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那名花农道:“我我不知道愚公是谁” 龚暃阴森森道:“你站在台下不知道,没准站到台上,你就会想起来呢?” 说完,他招呼了下就近的两名白虎帮帮众道:“去,把他给我架上来。” 那两名白虎帮帮众领命,分开人群,将那名花农强行架到台上。 到了台上,龚暃朝两名白虎帮帮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松开手。 白虎帮帮众两手一松,那名花农立刻瘫软在地。 龚暃蹲下身,恶狠狠地盯着他道:“说!” 那名药农边往后倒爬边道:“你你要我说什么?龚堂主,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龚暃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说完,站起身,手中剑,轻轻往下一送,一剑贯穿那名药农胸口。 那名花农只啊地叫了一声,就软软地平躺在地,身躯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底下鸦雀无声,药农们既愤怒又惊恐。 龚暃收起剑,将血迹在自己裤腿上擦了擦,道:“若你们当中没人给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就一个接着一个问下去,直到有人告诉我想要的答案。” 说完,他又提起剑,朝下面人群中摇摇晃晃地指过去。 下面的药农,一个个看得心惊胆战。 不能再死人了!马三旺心中叹息一声,取出愚公面具缓缓戴了上去。 一旁的杨胖子看见,满脸震惊地看着戴着面具的马三旺。 愚公!三旺哥居然就是愚公! 杨胖子知道马三旺此时以愚公的身份出现,将承受怎样的后果,他一把揪住马三旺,带着沙哑的嗓门,绝望地低声叫道:“三旺哥!不要去” 马三旺分开他揪住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抬步坚定地朝台上走了过去。 马三旺的身影才脱队,就立刻引起别人的注意。 首先发现带上面具的他的,是刚把花农架上台去的其中一名白虎帮帮众,他用手指着马三旺,尖声叫了起来:“愚公!” 被他这么一叫,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沿着他手指方向,朝马三旺方向转望了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马三旺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所过之处,药农们默默让开了道路。 待他走到台上,人群中一名药农,振臂高声叫了起来:“愚公!” 其余药农纷纷响应,振臂高呼:“愚公!愚公” 第81章 吾来 龚暃无视药农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冷冷盯着面具后的马三旺阴森森道:“愚公,你总算出现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没有这些药农给你们风里来雨里去地干活,龚暃,你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两条无辜的人命啊,你说杀就杀了!”马三旺满眼怒火,一字一句地盯着他道:“龚暃,你-真-他-妈-的-不-是-人!” 龚暃淡淡道:“我给过他们活命的机会了,你若及早现身,他们都不会死,害死他们的人不是我,是你!” 马三旺一伸手,长剑抓在手中,指着龚暃道:“龚暃,废话少说,如你所愿,我已在此,你我就此论道论道!” 龚暃用手指弹了弹剑身,道:“愚公,你没资格与我论道,你,是来送死的!在你戴上面具,走上台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死定了!” “你说的没错,今日,吾来赴死!”马三旺仰天叹息道:“我今日会死在这里,但没资格与我论道的人,是你。你这种没有人性的畜牲,有什么资格与我论道?” 马三旺的话一下击中了龚暃的痛处,他恼羞成怒,牙齿咬的咯咯响,一剑朝马三旺面目直刺了过去。 马三旺早有准备,举剑迎了上去,两人剑器中激发出的都是土息,土土相抗,台面上顿时尘土飞扬。 飞扬的尘土将二人相斗的身影遮盖其中,一时间,台上台下只见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密集的噐息拼搏声。 两人在一片尘土中纠缠许久,龚暃久战不下,焦虑之中,一剑逼退马三旺,双手握剑,集中凝聚剑息,一剑猛斩出去。 一杆土枪从剑息中生成,呼啸着刺向马三旺。 马三旺望向迎面而来的土枪,一咬牙,一剑刺入土中。 龚暃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就怕你不挡,这杆子土枪已经耗我七成噐息,岂是你区区土盾所能阻挡! 可是,马三旺虽然剑息入土,却并不见他预料中的土盾从地而生。 此时土枪夹着凌厉的噐息已近在眼前,马三旺虽然勉强腾挪了一下身体,却还是无法完全避过,土枪从他腿腹中呼啸着穿透了过去。 土枪气势凌厉,刮散了遮住二人四周的土尘,台上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看愚公受伤,花农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惊呼。 龚暃眼见一击得手,正洋洋得意,却不想脚下一松,下面泥土徐徐陷了下去。 他心中一惊,赶紧低头朝脚下看去,只见双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愚公的噐息泥滩。原来愚公那一剑没有激发出出土盾,却在他脚下制造出了一个泥滩。 一惊之下,他也顾不上马三旺是生是死,挣扎着想抬起脚来,可是,他不动还好,一动起来,身子在脚下泥滩中越陷越深。 在他的对面,马三旺脚腹一阵刺痛,可他却不管不顾,双手握剑,猛挥出一剑斩过。 空中,一块巨石在剑息中凝聚出来,狠狠朝龚暃砸了下去。 龚暃挣扎中,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噐息压迫下来。 他放弃挣扎,抬头朝空中望去。 巨石当头砸了下来,龚暃避无可避,拼尽噐息,一剑斩向巨石。可惜,他刚才刺出土枪,已经消耗掉大部分噐息,此时仓促发出噐息,根本挡不住噐息巨石。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巨石碾压过龚暃的噐息,将他整个身子狠狠砸入土坑之中。 白虎帮帮众见状发出一片惊呼! 与他们相反,下面的药农发出一阵阵欢呼。 面具之下的马三旺,面容狰狞,他一边压住伤口努力止伤,一边仰天长笑,道:“龚暃啊,龚暃,你无端杀死无辜药农,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以命抵命,你命当绝,这就是我要与你论的道!哈哈哈” 一时间,白虎帮帮众的惊呼和花农们的欢呼都停了下来,台上台下只听见愚公一阵嘶声狂笑。 此时的他,在要药农眼里无形中又多了一分敬佩,而在白虎帮帮众眼中,却是多了一份敬畏。 白象天冷冷看着狂笑中的愚公,静静地等他笑声停歇下来,才缓缓站起身,抚掌而前,道:“了不起啊,愚公,你与龚暃虽然同为练息境中阶,但要论历练和噐息的雄厚,龚暃依然要胜过你,就这样,在我白虎帮自家的堂口上,你居然还是反杀了龚暃,了不起啊,了不起!” 马三旺冷眼看她道:“白象天,你只知论历练和噐息的雄厚,却不知我为药农兄弟姐妹讨债搏命的气概足以压过你说的不足。你只知这是在你白虎帮的堂口,却不知下面药农兄弟姐妹们就在当下,这里是你的堂口,却也是我愚公的主场!” 白象天点头道:“不错,龚暃只有擒你之心,你却有搏命之意,单这一点,龚暃就已经输了。” 马三旺遥遥指着台下的白虎帮帮众和药农道:“白象天,白虎帮帮众是你的子弟,这些药农为你创造利益比起他们只多不少,他们又何尝不是你的子弟,望你以后也能善待他们!” 白象天摇了摇头道:“愚公啊,愚公,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没看清愚室村的局势吗,如今我白虎帮已经在愚室村一手遮天,权势富贵皆已在我手中,为何还要善待他们这些摆不上台面的泥腿子?” 马三旺道:“没有他们,谁来给你种植曼陀莎琳,谁来给你带来巨额的利益,他们对你,对白虎帮付出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白象天道:“难道他们对我付出足够多,对我足够好,我就该对他们好吗?” 愚公微微一愣道:“难道不应该吗?” 白象天道:“我若对他们好,就要支付更大的代价,我若不对他们好,反而可以从他们身上压榨出更多的利益。这一进一出的利益差距,是明摆着的,我又不愚,当然知道该怎么选。哪像你愚公啊,你对他们不够好吗,可你对他们好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你眼看就要把自己的命都要陪在这里了,而你又得到了些什么?是权势还是富贵?” 愚公慷然道:“我心无愧,权势富贵与我不过云烟,何须在乎这些?” 白象天道:“所以说你愚啊,若无所得,何须付出?” 愚公道:“我是愚,可这大陆之上,总要有些像我这般愚的人,否则,他们这些穷苦人的日子都被你们压迫着,怎么过,怎么活?” 白象天道:“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些,但还会一日一过下去,你呢?你连自己的命都操心不过来,却还要操心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真是无法理解你们这种淡吃萝卜闲操心的愚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种人就活该死!” 愚公道:“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谁无一死,我若死得有意义,便不枉此生。若为他们而死,算是活该的话,那我就活该为他们而死!” 白象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要死得有意义?怎么样死,对你而言是有意义的,死得活该也算有意义?” 说着,他手指下面的药农道:“你为他们搏命,可你看看他们,此时可有人敢为你出头,敢为你搏命?” 他手指过处,药农纷纷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第82章 爪子留下 “你瞧瞧他们这副死样子,这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贱民,当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可以对你前呼后拥,三呼万岁。”白象天道:“可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对你的生死视而不见。” 愚公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的药农道:“是,他们现在看起来都很软弱,但他们勤劳善良。白象天,你不懂,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才需要我这样的人为他们挺身而出。若良善因为软弱就可以被肆意欺压,何来天道,何须天道?”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天道。”白象天道:“在我看来,天道就该是欺善怕恶,天道就该是弱肉强食!你看看这群贱民,他们存在的价值,不就是被用来压榨的吗?如果他们本身失去了被压榨的价值,那他们就没有任何存在下去的意义。在愚室村,他们应该庆幸还能被白虎帮压榨,正因为如此,愚室村中曼陀莎琳的生意才能在我白虎帮的带领下经营得如火如荼,正因为此,他们才能在愚室村中生存下去。对于我们这些有能力压榨他们之人,他们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当一群白眼狼,时不时盯着我们餐桌上的肉,冷不防冲上前来,从桌上抢走几块。” 马三旺道:“白象天,凭什么你以为,餐桌上的肉就该是你们的,他们不过是取回一些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小部分。” “凭什么?当然是凭我的拳头比他们大。”白象天道:“你信不信,这些人中只要有人一早拳头比我大,不仅会端走我餐桌上所有的肉,还会从你们的碗里继续抢菜抢饭吃。” 马三旺嗤之以鼻道:“你说的是和你白象天一样的人,这样的人,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敢伸手,我一样会斩断他伸过来的爪子!” “愚公啊愚公,你这还真是大言不惭啊,你总得面对现实,你的拳头并不大,不然你也不会带着面具藏头露尾,现在要被斩断爪子的人,可是你啊!”白象天咯咯笑道:“愚公啊,愚公,你就不该把手伸进我的碗里来!” 说完,她阴森一笑道:“既然你已经把手伸过来了,那就如你所言,把你的狗爪子留下!” 说完,挥手一剑朝马三旺猛刺了过去。 一只土枪从剑头突刺出来,扎向马三旺。 马三旺料到他一定会出手,才见他剑动,立刻毫不犹豫地一剑入地,一块土盾从地面迅速生出,护在他身前。 枪头砰地一声,重重刺在土盾上面。 土盾震动了一下,在摇摇晃晃中土崩瓦解。 土枪没了阻挡,长驱直入 马三旺刚才与龚暃一战,已经是拼命一搏,土盾祭出之后,噐息已经耗尽,他苦笑一声,只好举起剑身强迎上去。 土枪枪头刺在剑身上,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马三旺握剑之手虎口发麻,承受不住土枪噐息冲击,手劲一松泄,长剑立刻被震飞了出去。 失去长剑之后的马三旺再也无物可挡,只能拼力往后急退。 可惜,他退,失去了阻挡的土枪加速猛进 一退一进之间,两者的差距急速缩短。 终于,土枪一击,枪头精准地从他身体器藏中间穿过。 枪头贯穿过马三旺身体之时,白象天的身子跟着动了起来。 她的身子掠过旁边一位白虎帮帮众,随手抓过那名帮众手中的一只铁杆长枪。 马三旺被重创之后,气息一滞,无力再退。 白象天狞笑一声,一手掐着马三旺的脖子,拖着他的身子往后急走,直到靠近庙门,抬手一枪,将马三旺的身体一击凌空钉在庙门的牌头柱上。 台下药农发出一阵阵惊呼 那杆长长的铁杆长枪,就像一根长钉,将马三旺的身躯狠狠地钉挂在庙门之上。 白象天松开长枪,落下身子,抬头望着马三旺,道:“愚公,此时此刻,你,可有后悔?” 马三旺咳嗽几声,嘴里吐出几口殷红的鲜血,低头看着白象天,缓缓道:“我若怕死,便不会上台,既已上前,虽死何悔!” “死?”白象天道:“你觉得这样死,有价值吗?” “死在白象天你这种人手里,还真没什么价值。”马三旺道:“但为这些手无寸铁无辜的药农而死,多少还是有些价值的!” 台上一位白虎帮堂主大怒,走上前,指着马三旺的鼻子骂咧咧道:“都要死了还嘴硬,帮主,看我上去把他面具撕下来示众!” 白象天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他是因愚公的身份死的,也就配得上这副愚公的面具。想撕下他的面具,你还不配。他这种人,你可以杀死他,但绝不可以羞辱他,否则被羞辱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自己!” 那名堂主闻言面露愧色,悄悄退了下去。 “愚公,你会死,但不会很快死,费这么大阵仗,你可以死得毫无价值,但我是不会让你死得对我毫无价值的。”白象天抬头盯着马三旺道:“在林千亩出现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马三旺闻言脸色大变,道:“原来你真正的目标是庙主!” “不然呢?你愚公对我而言算是个威胁,但并不是我最大的威胁。”白象天道:“只要找出你的身份,捏死你是分分钟的事。这些年我之所以没有捏死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有庙主一直在碍事。” 马三旺道:“白象天,你不可能找到庙主的,他早就离开愚室村了。” “如你所言是真,那你的运气可就真是太差了,你会死得很慢很慢!”白象天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希望林千亩就在这附近随时准备出来救你。” 马三旺提起精神,大声道:“我贱命一条,哪值得庙主大人救!” 白象天环视四周,咯咯笑道:“愚公,都虚成这样了,你还是给自己留点力气,若林千亩在附近,你不用这么大声提醒他,他也听得见。若他不想救你,你叫的再大声也没什么用。” 自己的小心思被白象天说破,马三旺黑下脸一声不吭。 “这些药农值不值得你救,不是这些药农说了算,而是你愚公说了才算。”白象天道:“你愚公值不值得林千亩救,也不是你愚公说了算的,我相信,林千亩迟早会作出他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她转身走到台前,一手指着被钉在庙门上面的马三旺,朝台下的药农大声道:“你们都看见了,为了你们,这个愚公都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若你们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了,就把消息散到愚室村的每一个角落,找到林千亩,只有林千亩才能救你们的愚公!” 说完,她朝围住药农的白虎帮帮众挥挥手道:“全都放开他们,散了!” 白虎帮帮众一个个散到一边,被围住在里面的药农沉默了一会,开始有零星几人走了出去,有白象天的命令在先,白虎帮帮众无人阻止他们。 渐渐的,台下药农从零零星星,到成群,最后一伙跟着一伙熙熙囔囔地全散了回去。 第83章 好生萧瑟 白象天望着渐渐远去的药农身影,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上村拐头,摇了摇头道:“瞧瞧这些人,愚公啊,愚公,这就是你舍命都要守护的人啊。啧,啧,啧,连我都为你感到不值。” 马三旺默默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山脚,咬牙一声不吭。 “但我相信,关于你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愚室村的各个角落,只要林千亩还在愚室村,迟早会收到消息。”白象天意味深长道:“这或许是他们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只是,他们这样做,究竟是在帮你呢还是在害你?” 马三旺道:“白象天,你就别费尽心思了,如果庙主想救我,他早就出手了,他根本就不在村里?” “也许,也许庙主并没有你这么愚,没有你这么莽。”白象天眼神渐渐迷离道:“不着急,你我应该都不会介意多给他一点时间做决定,我们不妨多等他一会。” 马三旺道:“白象天,你背叛庙主,就已经亵渎了寍愿教,你想杀庙主,你觉得这愚室村中上上下下的信众会答应吗?” 白象天道:“愚公啊,你错了。我是在追杀林千亩,但却绝非亵渎寍愿教。正相反,我白象天才是愚室村中寍愿教最最忠实的信徒。亵渎了寍愿教的,不是我,是林千亩!林千亩虽然身为庙主,但他对寍神不尊,是为亵渎!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适合再当担庙主了。我身为寍愿教护法,为寍神去污除垢,义不容辞。” 马三旺一脸不屑道:“白象天,连这么胡扯的混蛋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白象天道:“有没人信不要紧,寍神自会作出选择,作为信众,不信我可以,但难道你们连寍神都不信了吗?” 马三旺沉默了会道:“白象天,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如果庙主真的会出现在这里,死的那个,不应该是你吗?” 两人正说着,压在台上的那块巨石突然微微颤动了起来。 靠近巨石的白虎帮帮众瞧见,不知所措地朝指着颤动的巨石,朝白象天道:“帮主!这下面有些不对劲” 白象天瞪了他一眼,骂道:“有什么不对劲的,真是一点眼力界都没有,不知道龚暃刚才被压在下面了吗,还不赶紧起开!” 旁边的白虎帮帮众涌上前去,一起用力,奋力推开巨石。 巨石被推开之后,都往巨石落下的坑里面瞧去,只见龚暃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调息一会儿,他一跃从坑中跳了出来。 跳出来时,虽然衣衫依旧破烂不堪,但身上的累累伤痕却已经完全恢复了。 围着看的白虎帮帮众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谁,振臂大喊一声:“寍神!是寍神护佑!” 其余白虎帮帮众如梦初醒,一个个也兴奋不已地跟着振臂高呼:“寍神!寍神!寍神” 连着叫喊了一阵,呼声停下来之后,白虎帮帮众又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龚堂主还当真是有寍神保佑啊!” “之前堂口大会上听帮主说起,还不敢全信,这下看得真真的,真是寍神显灵,庇佑龚堂主啊。” “有寍神庇佑,我们白虎帮以后真的是可以彻底横着走了!” 龚暃出了坑,大步走到白象天跟前。 白象天上下打量了下他,问道:“没伤到你?” 龚暃一拱手道:“无恙!” 白象天点头道:“甚好!” 龚暃抬头看了马三旺一眼道:“都怪属下无能,对付一个愚公,还要劳驾帮主您出手。” 白象天摆了摆手道:“无妨,愚公易擒,林千亩才是真正的麻烦,还需打起精神来。” 龚暃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白象天抬头望向马三旺道:“愚公,现在你可看明白了,寍神选择护佑的究竟是谁?若林千亩此时现身,你还会觉得死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马三旺没有回答她的话,有些茫然地看着龚暃,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自己已经抱着与龚暃同归于尽的决心,出手也是拼尽全力,可眼下看,自己刚才拼了命的一击是彻底失败了。 龚暃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连伤都没有。 马三旺在脑海之中默默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与龚暃的战斗,龚暃有一万个理由必死无疑,却没有一个理由不死! 可他却在自己眼前真真地活着,为什么?难道龚暃真是有寍神保佑吗?若真是寍神护佑,为什么要保佑这样的一个人渣!我愚公,还有这些药农,谁不是寍愿教虔诚的信徒,同样是寍神的信众,为什么要保佑他,而不护佑我们? 想到这些,马三旺的内心变得无比痛苦。 自从入教以来,他对寍神的信仰,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难道所谓的天道,真的在这些恶人一边吗? 如果如此,我们这些诚心信奉寍愿教的普通民众,为何还要信奉寍神?我们信得那么虔诚,却得不到丝毫庇佑。这些人为非作歹,却可以深受神灵庇护。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山风阵阵吹过,庙门前的大树枝叶婆娑,些许枯叶从树上落下来,从愚公眼前飘过。 叶落了,眼看快入深秋了。 好生萧瑟! 时光在悄无声息中慢慢流逝,临到傍晚,斜落下去的一抹阳光将山门照亮。 自从遣散了药农之后,山门口,剩下的都是全体聚集在这里的白虎帮帮众。 没有白象天发话,没人敢做声,更没人敢离开。 显得无聊的帮众刚开始还在帮主面前装模作样地站着熬了一阵,可熬久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平日懒散的本性,东一个,西一个地找地方盘坐着休息起来。 夕阳的光芒投下今日里老天赐予这世界最后的一片温暖,这些帮众,不少人都迷糊起了眼睛,享受这一日中最后的阳光。 此时,山下的弯道上,依稀传来轱辘摩擦地面的滚动声。 轱辘声渐行渐近,靠在前面正打着迷糊眼的白虎帮帮众睁开眼睛,阳光虽然弱,可正好斜照过来,十分刺眼。 用手挡住眼睑,在一片洒落的光辉中,依稀看见一人手负一剑,坐在轮椅上,轮椅无驱自动,徐徐滚动上来。 第84章 秦三秋 夕阳将轮椅与来人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轮椅上,一人苍苍白发垂落双鬓。 这一人,白虎帮帮众无人不识。 因为,他是曾经令白虎帮闻名丧胆的风火帮帮主:秦三秋! 上午还被白虎帮四处搜捕的秦三秋,竟然孤身一人出现在白虎帮堂口。 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一片愕然中,秦三秋的轮椅已经徐徐滚到台下。 白象天躺坐在大椅上,眯着眼睛盯着秦三秋,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秦帮主的身子可还康健?” 秦三秋也微微一笑道:“最近天气凉了,咳嗽有些加重,其它都还好。” 白象天幽幽叹气一声道:“这几年,我以为秦帮主修身养性,是不会走出中村了,看来是我错了?” 秦三秋也缓缓叹气一声道:“这些年,我以为白虎帮归伏寍愿教,是不会再随意开杀戒了,看来是我错了!” 白象天手指了指被钉在庙门上面苟延残喘的马三旺,咯咯笑道:“秦帮主,什么时候,你也学着这个愚公,变得忧村忧民起来了?中年白头,忧思过甚可对身心不利哦。” 秦三秋抬头望向马三旺,马三旺也正好睁眼朝他看过来。 秦三秋坐在轮椅上,端正身体,遥遥俯身朝愚公一拜。 马三旺的眼神有些凄凉,看着他,道:“你不该来!” 此时的马三旺已经十分虚弱,说话的声音很轻,但白象天和秦三秋都听得清清楚楚。 “愚室村的事,有你愚公一份,有中村一份,也就有我风火帮一份。”秦三秋道:“听闻白象天追杀庙主,我风火帮这些年幸得两届庙主庇护,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今日,此时若不来,风火帮就该改做狗熊帮了。” 白象天啧啧连声道:“毕竟是一帮之主,比起那些软弱不堪的药农,秦帮主可讲义气多了。” “义气说不上,做人的骨气还是多少要有点的。”秦三秋淡淡一笑道:“白象天,你连手无寸铁的无辜药农都杀,比起心狠手辣,秦某十个也不是你的对手。” “秦三秋,你也不必如此谦逊,若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设身处地,只怕你比我还要心狠手辣。”白象天也淡淡一笑道:“我白象天可是至今还未忘记,当年白虎帮几乎被你斩尽杀绝的惨状。” 秦三秋道:“我杀的可不是手无寸铁的无辜药农,我杀的是你们这群平日里鱼肉百姓的白虎帮人渣,像你们这种人,我杀多少都不会手软。他们既然加入里你们白虎帮,平时鱼肉百姓尽享其成的时候,就应该有以后被人杀死的自觉。” 白象天又啧啧几声道:“秦三秋,一样是人,难道软弱无能者的命就比我们这些赏他们活干,赏他们饭吃的人更金贵?” 秦三秋道:“白象天,你错了,是良善者的命比起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命更宝贵。” 白象天指着马三旺,咯咯笑道:“照你这么说,愚公的命是不是比你的命要贵重一些?” 秦三秋一脸正色道:“愚公守护的是整个愚室村的药农,而我守护的不过是中村和风火帮,他的命当然要比我的命更为宝贵。” 白象天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眯眯道:“那,用你秦三秋的命去换愚公的命,你可愿意?” 秦三秋摇摇头,不假思索道:“不愿意!” 白象天格格大笑起来道:“你看,你看,你们这些人,说起大道理来,一套又是一套,飞出来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可要真论到利害,你们就躲得飞快,这时候,你的善良,你们所谓的正义,都跑到哪里去了?” 秦三秋面不改色,淡淡道:“愚公的命是比我金贵,但他现在剩下的命已经不足十一了。这么算起来,我现在的命比他现在的命还是要贵了些,再用我的命去换他十分之一的命,不划算!” 白象天止住笑,道:“秦三秋,这正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别人算不清的账,你总能算得清清楚楚,什么亏都不吃。” 秦三秋叹气一声,道:“这些年,我吃你白象天的亏还少吗?” “算不上吃亏,其实啊,大家心知肚明,你那是忍辱负重。”白象天道:“我好奇的是,你都忍了那么久了,为何今日却又忍不住了?” 秦三秋道:“白象天,别想太多了,也没有什么原因,不是忍不住,只是不想忍了!” 白象天又指了指马三旺,一脸狐疑道:“就为了愚公,还是为了林千亩?” 秦三秋摇了摇头道:“我秦三秋没有庙主的本事,也没有愚公的胸怀,只能是为了风火帮,为了中村。” 白象天依旧狐疑满面道:“哦?” 秦三秋道:“听说你们白虎帮今日在此论道,你们和药农们论过了,也和愚公论过了,是不是也该和我论道论道?” “有意思,你也想来凑这个热闹。”白象天阴森森地冷笑着道:“无妨,既要论道,就上来再说。” 秦三秋道:“好!” 说着,将负在手中之剑,微微一动,一股柔和的噐息将整个轮椅缓缓托起,平放到台面上。 白象天从座位上起来,上前两步,道:“秦三秋,你想与我论个什么?” 秦三秋微微一笑:“该论的话,你我刚才都已经论过了,我上台来,要与你论的,自然是剑道。” “我也正有此意!”白象天缓缓伸手,将剑重握入手中,傲然道:“秦三秋,你我三年前一战之后,就未有干戈,我等今日可是等了好久了。今日,你我就再决一战,看看究竟是鹿死谁手!” “都等这么久了,也就不急于一时。”秦三秋道:“白象天,此战,你可敢与我押个赌注么?” 白象天格格笑道:“秦三秋啊,秦三秋,我就知道你这个铁公鸡,无论做什么,都先要计算上一把。不过,也无妨,你想要押个什么赌注?且说来听听。” 秦三秋道:“若你战败,你白虎帮从此不得再入我中村半步。” “还以为你能下多大的赌注,不过一个中村。”白象天傲然道:“好,我应下了!若你战败,又如何?” 秦三秋道:“我若败了,命就交给你了,风火帮从此解散。” 白象天盯着秦三秋,像看个白痴一样道:“秦三秋,你当老娘是白痴吗?你若败了,还想有命逃出我们白虎堂的堂口吗?你若败了,风火帮还存在得下去吗?” “白象天,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我一人一剑,孤身入你堂口,就已经将自己作为赌注押上。否则,我为何要来?”秦三秋道:“我有胆只身而来,难道你白象天却无胆与我赌上一注?难道,这三年里,你就没想过要当众杀了我,一雪当年被我追杀,落荒而逃的狼狈,为你愚室村中立威吗?” 第85章 你叫秦飘飘 秦三秋的话隐隐戳中了白象天这些年来埋藏的心思,她闻言心中一动, 沉吟了一会,白象天一挥剑,道:“秦三秋,算你有种,你的赌注,老娘我接了!我今日必杀你!” 秦三秋一脸正色道:“好!白象天,你我虽是对头,但我也决没看错你,你配得上白虎帮当家的位子!”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冷冷道,白象天,你个傻娘们可不就是个大白痴! 山上,白虎帮的第二层地牢里,闪着阴暗的火光。 这里整整一层,除了最里间的噐息樊笼中关着落木,其余牢房并无一人。 这一层中,甚至连一个看守的牢头都没有,可见白象天对困住自己的噐息樊笼有多自信。 压制所有虚空境之下宝噐,对付仅仅练息境初阶的落木绰绰有余了。 落木变着法子,试了又试,最后终于决定放弃了。 白象天没有欺骗他,除非突破到虚空境,否则,无解! 就算他是御息师,仅凭自己一人,也是枉然! 这个时候,他第一个想起了云小韵。 在愚室村里,云小韵是能助他突破樊笼的最大希望。 他相信,熬到晚上不归,云小韵一定会开始担心起他,有萧三登的帮忙,或许她能寻到这里。 可是,他又一细想,白象天此时不也正千方百计抓捕云小韵。 这里可不是月牙镇,而是愚室村。 白虎帮是这里的地头蛇,云小韵在外面或许会比他更危险。 略过云小韵,落木第二个能想到的是愚公马三旺。 马三旺虽然是愚公,但他披的却是白虎帮的皮,有了这层皮,他是可以自由出入白虎帮的。 可这里是牢房,即使是白鸦堂的弟子,也不会无事进到牢房里来闲逛,更何况,这一层虽然里面没见到一个牢头,但外面一定是被严加看管起来了,没有得到白象天的同意,是不会让外人进入这一层的,即使是白鸦堂帮众也难例外。 这么算起来,指望愚公,和碰虚无缥缈的运气无异,可望不可求。 接下来,落木第三个想到的是秦三秋。 虽然每次见到秦三秋,他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可不知为何,落木却感觉他是下愚室村中最能让自己感到踏实的那一个。 只是,作为白象天在愚室村的死对头,白虎帮对他一定会严防死守,秦三秋恐怕连山门都上不了。若是连山门都上不了,那还指望得了他进这牢房来救他吗? 落木心中盘算来盘算去,暗自摇摇头,这三人看似都有指望,却又都指望不上。 他被困在挨樊笼之中,哪里又会知道,其实此时身在外面的三人比他还需要有人救。 落木在樊笼中,一会踱步过来,一会踱步过去,无意中瞧见桌面上一块镜子里照出自己陆辉的面容。 心烦之下,他直接解了自己的易形。 反正自己已经露了形,在这樊笼之中,再如何易形也是无用的。 如此想着,他突然脑海里亮光一闪,取出镜花水月,翻出白象天的音容,将自己易形了过去。 易形完成,他从桌子上找到一根生锈了的铁尺,将樊笼栏杆敲得咚咚直响。 他思摸着,把上面牢头惊动下来,再随机应变,以白象天的身份编个谎,看看能否骗出什么来。 可是,他连着敲了一阵,手心都敲得麻了,却始终不见上面有牢头下来。 落木有些失望地转身将铁尺咣当一声扔到地上。 他正无计可施,突然听见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带着诧异道:“白象天?” 落木转回头,看见秦飞扬不知何时靠在牢房的另一头,远远地看着他,一脸惊诧。 “秦飞扬!”落木一见秦飞扬,大喜,这是他根本没想到过也没指望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飞扬听见落木叫出他的名字,又吃了一惊,往后退回一步,迟疑着道:“这不可能,我明明白象天正在山门口,他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你不是白象天!” 落木朝他招了招手道:“秦飞扬,是我啊,你快过来救我出去!” 秦飞扬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犹豫着问道:“你是谁?” 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可一下就把落木问倒了,秦飞扬从未见过他的真身,你告诉他,自己是落木,他也不知道你是谁。他在秦飞扬面前露过脸的除了明老板就是那个陆辉,要说自己是明老板,这秦飞扬在往来客栈之中,来回取保护费,也不定的记得哪个老板,倒是陆辉,他或许认得,至少落木易形成陆辉模样,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尾随云小韵上白虎帮的时候,当时有值岗的叫出过他的名字,只是自己当时没在意,也没记住陆辉这个名字。 正在他迟疑着该如何跟秦飞扬表明身份,秦飞扬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不再想理会他,转身准备离开。 落木见他要走,心中大急,情急之下,大声叫道:“秦飞扬,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秦飞扬像看白痴一样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转眼化成一阵微风,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落木赶紧脱口大叫道:“你的名字叫秦飘飘!” 声音在第二层中回响,却依旧空无人影。 正当落木有些失望的时候,噐息樊笼跟前,突然旋起一阵风,风中现出秦飞扬的身影。 秦飞扬靠近噐息樊笼,两眼紧紧盯着落木的眼睛,眼里微微放光,道:“是你?” 落木见他回来,松了一口气道:“可不是我吗!” 秦飞扬一脸嫌弃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话又一下子问住了落木,他正想着如何解释,又听见秦飞扬道:“本来还想救你,但看见这张脸,我又想改变主意了。” 落木一听,怕他真说走就跑了,赶紧解去易形。 秦飞扬盯着他的脸细细瞧了瞧,道:“这才是你本尊吗?瞧着,也不难看啊。” 落木一时无语。 秦飞扬一脸鄙视道:“之前我瞧见你变个难看的也就罢了,今天怎么连女人你也变,真是没下限。” 落木更加无语了。 第86章 末路 秦飞扬见他不说话,便又道:“喂,你这人是怎么混的,混着混着硬把自己给混进白虎帮的大牢里来了。” 落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就是想混进白虎帮打探下消息,一个不小心被白象天给坑了进来。” 秦飞扬哦了一声,在噐息樊笼外转着看了一圈,有些不信道:“你这是自投罗网了?不对啊,你的本事,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就凭这个铁笼子,也困得住你?” 落木道:“你可别小看这个笼子,这是噐息樊笼,压制虚空境以下的宝器。” “真的假的?”秦飞扬道:“你别想骗我,我可从没听说过白象天会有这等宝器。” 落木见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个秦飞扬都会怀疑上几分,便也不与他做口舌之辩,道:“要不,你自己砍个试试?” 秦飞扬冷哼了一声道:“试试便试试?” 说完,扬手一剑砍向栏杆。 剑息还未落到栏杆,栏杆上泛出一片白色绒毛,绒毛上透出一股噐息,将剑息反震回来,硬生生地把他震退半步。 秦飞扬大惊,此时再看眼前的噐息樊笼,隐隐有了些许畏惧之意。 “果然有些门道,难怪会困住你。”秦飞扬皱眉道:“既是噐息宝器,能困住你的,我恐怕也难帮不上什么忙了。” “帮得上,帮得上的。”落木道:“你帮我跟萧家药铺的萧老板传个信,他自会想办法来救我出去。” 秦飞扬摇了摇头道:“你还不知道,萧记药铺已经被白象天抄了家,现在萧三登现在逃得不知去向,你让我上哪找他去?” 落木啊了一声,马上就又想到云小韵与那名少女,道:“萧记中的女子可有事?” 秦飞扬道:“听说,萧三登带了个女子一起逃了,有事无事,可就不知了。” 落木心头略微一松,哦了声,又想了想道:“你们风火帮中还有草香,可燃香通知愚公,只要他收到消息,一定会想法救我出去的。” 秦飞扬叹气一声,摇了摇头道:“我潜入山门之前,就见愚公已经被白象天活活钉在山门之上,此时是否还活着都难说了,你让他如何赶来救你?” 落木闻言,心中一沉,白象天还是对马三旺下手了,以白象天的秉性,马三旺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又沉吟了一会,试探着道:“或许,你可以回去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秦帮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飞扬就连连摆了摆手,满脸土灰道:“你也别指望我父亲了,此刻他正赶往山门与白象天一决生死。” “什么?你们风火帮要与白虎帮山门决战?”听到秦飞扬刚才所言,落木比起听说萧记抄家,愚公被钉在山门更加吃惊。 风火帮被白虎帮压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为了修生养息,一直放低姿态,从不主动招惹白虎帮,今日怎么就敢杀上白虎帮山门了? “不是风火帮与白虎帮决战。”秦飞扬更正他道:“是我父亲孤身一人与白象天决战山门。” “完了!”白象天没有被转化成翼族破境虚空之前,秦飞扬或许还能与白象天一战,现在孤身挑战白象天,无异于送死。落木用一种无比沉重的口吻问道:“你父亲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关头与白象天决战?” 秦飞扬没有答话,他的眼里露出泪光,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落木等他稳定好了情绪,问道:“为了愚公?还是为了风火帮?” 秦飞扬道:“自然是为了风火帮,当然,如果能够一起救下愚公,那也是最好不过。” “可是,你可知道,这是一个死局。”落木道:“你可知道,秦帮主绝不是现在的白象天的对手。” 秦飞扬道:“我知道!” 落木道:“你知道,我相信秦帮主也知道,可为什么还要赶往山门,而不是暂避风头,只要等到林千亩回来,一切或许会有转机。” 虽然与秦三秋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知道秦三秋做事沉稳,绝不是会因一时冲动就孤注一掷之徒。若是如此,只怕风火帮早就覆灭了。 秦飞扬深吸一口气,道:“因为父亲的时日不多了,他已经等不到那一天!” 落木闻言心中一震,默默看着秦飞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飞扬接着道:“外面传言我父亲病情加重的消息,是真的!三年前被白虎帮围剿,父亲拼死保护教众,被白象天暗中偷袭,落下重伤,此后虽然得庙主庇佑,活下命来,却从此落下重伤的病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他就与我说过,他自知大限将至。那时,我就知道,父亲不会让自己死得毫无价值,他终将在大限之前与白象天决一死战,今日之事,只是正好成了他与白象天决战的契机。” “原来如此!”落木叹气一声道:“我明白了。” 是英雄末路的决心和勇气,最终促成了此战! “不,你不明白!”秦飞扬道:“父亲宁愿战死也不愿病死,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才去的。我阻止不了他,也救不了他,但我不能让他输!我要父亲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遗憾!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愿意帮他,我可以把命交给你!” 落木看着秦飞扬充满了期待的眼神,道:“我可以去帮你父亲,我也不要你的命,但你总得先帮我破开这个噐息樊笼。” “好!记住你刚说的话!”秦飞扬咬牙一挥剑道:“你让开!” 说着,他退回几步,一剑狠狠朝噐息樊笼斩了下去。 剑息形成风刃,一击斩在噐息樊笼上。 噐息樊笼生出自身噐息形成一层雪白的绒毛,挡住风刃,这次绒毛噐息并没有反弹风刃,风刃斩在绒毛上面,立刻陷入进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秦飞扬见一击无功,心中发狠,连斩数剑,可惜并未伤到噐息樊笼分毫,更不要说破开樊笼了。 第87章 向天借一境 落木看着发狠的秦飞扬,摇了摇头道:“早跟你说了,这是个噐息樊笼,虚空境下噐息对它造不成伤害,凭你一人是破不开樊笼的。” 秦飞扬停下攻击,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落木取出斩铁,握在手心,道:“你现在再试着斩一剑。” 秦飞扬依言,一剑斩下。 风刃从剑息中生成,一道黑炎噐纹立刻印记其上,空中,火光在空中一亮,风刃上燃着火炎,一击猛斩。 噐息樊笼受到攻击,一样释放出噐息,雪白的绒毛伸展开来,挡住风刃去路。 风刃夹着火炎,一击扎入绒毛。 此次,风刃并没有一下就被雪白绒毛完全吞噬下去,而是将绒毛钻烧成一个小洞。只是,可惜此时,噐息之势力竭,烈炎风刃瞬息消逝了去。 烈炎风刃一消失,噐息樊笼的噐息立刻弥补过去,很快就将刚才破除的小洞完完全全地弥补了起来。 御息师确实拥有跨境一战的实力,可这跨境的实力来自于其超强的融息能力。实战时候,战力有多强,不单由御息师决定,与之融息者的实力也十分重要。没有一个强大的练息师与之配合,御息师也难做无米之炊。秦飞扬虽体格异禀,天生风化之资,但境界也不过是在练息境初阶。两者融息,要想对付压制虚空境下噐息宝器依旧十分勉强。 尽管如此,毕竟还是将樊笼破出了一个小洞。 秦飞扬不仅没有失望,眼里反而冒出光来,一挥剑道:“再来!” 两人又试着连斩数剑,可惜每次都只能破开一个小洞,这样大小的漏洞,落木根本无法从里面逃出来。 落木收住剑道:“不能再这样盲目再试下去了,如此下去,只会徒耗噐息。” 秦飞扬也收住剑,一咬牙道:“不能停,再试!这次,我们一起玩个大的!” 说完,也不管落木答不答应,一跃而起,凌空一剑斩落 斩落之时,他的身躯瞬息风化,与噐息融成一体,形成一把巨大的风刃。 落木吃了一惊,但此时已经不容他细想,御息之息不做保留,也随着一剑斩下。 巨大的风刃上烈焰炎转成黑炎熊熊而起,一击狠狠斩向噐息樊笼。 噐息樊笼依样铺展开来 黑炎风刃一击落下,雪白的噐息绒毛噗嗤一声,被斩开一个大洞。 眼见樊笼洞开,机不可失,落木一跃跳起,身形如燕,从大洞中钻了出去。 等他落定到地上,再回头看时,那个大洞正在被樊笼噐息迅速弥合,洞口缩小了许多,此时秦飞扬已经随黑炎风刃洞穿入牢房,他再化身回来时,已经出不来了。 落木瞧了他一眼,皱眉道:“你疯了!若是这一击没有穿透,你就会和你的风刃一起被樊笼吸收进去!” 秦飞扬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一击,噐息已经耗尽,他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挥手道:“别管我,快走,去山门!” 落木犹豫了下,见秦飞扬虽然被困在噐息樊笼中,身体虽然虚弱,但性命并无大碍,便道:“你老实待着,等我回来救你!” 秦飞扬朝他挥了挥剑,嘶声道:“滚,快滚!” 落木也不他计较,收起剑,转身就走。 山门。 “你大病未愈,我白象天不占你这个便宜,败也要你败得心服口服。”白象天傲然看着秦三秋道:“秦三秋,我让你先出剑!” “不愧是白虎帮帮主,骨子里还有那么点傲气。”秦三秋微微一笑道:“如此,秦某承让!” 说完,徐徐提剑。 剑举过肩,再往上,举过头顶,笔直指向天空。 秦三秋的臂肘手腕已经伸长到最直,剑依然一路向空中直上。 秦三秋的身体跟着剑身,徐徐从轮椅上伸起 这副姿态,不像是秦三秋在出剑,倒似他被自己的剑从轮椅上硬拽了起来。 只见秦三秋的脚尖轻轻在轮椅上一点,徐徐而动的剑身突然提速,带着秦三秋冲向空中。 空中,剑动。 剑没有指向下方的白象天,依旧笔直向天。 剑息一动之后,风动,风动之后云动 天空中,风卷残云,席卷而下。 山门下面顿时狂风大作 白象天昂首望天,脸色大变,叫道:“虚空境!这不可能!秦三秋,你何时进阶虚空境?” 秦三秋俯视下方,道:“白象天,我不欺你,也让你死个明白,此乃焚身术,这三年来,我只潜心修行此术,近日终成圆满。我欲问天借一境,收你头颅一枚。” 白象天道:“秦三秋,你疯了,你施加焚身术于己身,只能撑得一时,死后却是魂灵寂灭!” 秦三秋淡淡道:“能斩你,便是值得!” 白象天剑指秦三秋道:“秦三秋,你没有战胜我的勇气,三年来只想着如何与我同归于尽,你就是个懦夫!” “白象天,别这么歇斯底里,你这是怕了吗?”秦三秋仰头狂笑道:“此术已开,覆水难收,我必死无疑,而你,会死在我的前面。如此,我秦三秋不枉一死!” 龚暃在底下剑指秦三秋,大声叫道:“秦三秋,你以为猪鼻子里插根葱装象,就会怕了你吗?看我来斩你!” 说着,奋力一剑刺向天空。 一支土息长枪从噐息中生长出来,飙向空中。 “龚暃,本就待在斩了白象天之后,杀你,既然你不知死活,要抢先送死,那我就如你所愿!”秦三秋冷冷瞧了龚暃一眼,淡淡道:“区区练息境中阶,也敢猖狂,杀你,如灭蝼蚁!” 说着,狂风中,一叶风刃穿透出来,刺向土息长枪。 刀尖与枪头相遇,枪头立刻被纵向切开 风刃势如破竹,将整枝长枪,一切两半,土枪噐息散落,顿时涣散成土屑,纷纷从空中洒落下去。 而风刃并未停止,失去土息长枪的阻止,疾速如风,一击刺向龚暃胸口。 龚暃大惊,来不及再次聚息,急忙举剑身去挡。 铛的一声响,风刃的刀尖刺穿护住剑身的气息,一击顶在在龚暃手中的剑身之上,长剑剑身哪里受得住,立刻断成两半。 风刃从长剑断裂开的缝隙里穿过去,一击穿过龚暃胸膛。 龚暃连叫都来不及叫上一声,就仰头倒下。 轰地一声,台上被击出一个大洞,风刃带着龚暃的身躯狠狠钉在洞底下面。 白虎帮帮众发出一阵阵惊呼 此时,这帮人再看空中的秦三秋,宛若一尊神灵。 第88章 你完了 一阵肃穆之下,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在风刃切过土息长枪的时候,底下的白象天就动了起来。 他没有立即出招,只提着剑,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空中的秦三秋。 秦三秋在对付龚暃土息长枪的时候,必然会有聚息的空档,战机稍纵即逝,白象天不等他再次聚息,就朝秦三秋冲了上去。 也顾不得龚暃的死活,身到半空中,一剑猛刺出去。 只见一支土息长枪呼啸而上,直直刺向秦三秋。 此时的白象天虽然在转化之后已经进阶虚空境,但现在受人体束缚,所能施展的依旧是人身境界:练息境巅峰。绕是如此,这一出手,比起龚暃的土息长枪,气势还是凶悍了不少,噐息与速度都大大增长。 秦三秋低头冷冷瞧了白象天一眼,剑息再动。 只见狂风中,又一把风刃刺了出来。 风刃刀尖与土息长枪在空中交锋。 两者相遇之时,噐息相冲,略微停滞了一下。 呲的一声轻响,一个大境界的差距,风刃的噐息终于还是破开土息枪头。 枪头上露出一丝裂缝,接着刀尖便长驱直入,一击破了下去。 土息长枪一切两半,在空中涣成一片土沙,下面顿时下来一场泥沙雨。 风刃接着刺下 飞沙泥土遮住了白象天的身形,白象天却清楚地瞧见了刺杀下来的风刃。 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是身形侧动了一下,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从空中扑向秦三秋。 风刃从他侧动的身形边插肩而过,一路远去,而他的身形却离秦三秋更近了 还真不愧是白象天,不论是本事实力,还是对时机的把握,都要远胜过龚暃。 同样的一击,对龚暃是致命的。对白象天,却连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 但是,也就如此了!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不是就这么可以轻松逾越的。白象天你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我之前! 眼看白象天越来越近,秦三秋一动不动。 直到白象天近在咫尺,秦三秋头顶的狂风眼中,一把风刃忽尔乍现。 这把风刃,比起之前的都两把小了许多,但刀尖成锥,气势却远盛过之前。 这风刃才出现,就疾速动了起来,其速快若闪电。 尖锐的锥尖一击下去 白象天一见那风刃,毫不犹豫立刻举剑封挡。 可惜,他的反应再快,还是快不过风刃。 等他封剑过去的时候,风刃已经一击穿透白象天的胸口。 白象天急行而上的身形,立刻一滞,血水倒涌到喉咙,忍不住一张嘴,一口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底下白虎帮帮众又是一片惊呼 震惊之中,这群帮众心头几乎同时想道,完了!帮主完了!白虎帮完了! 秦三秋死死盯着白象天,他知道这一击,白象天必死无疑,。 刹那,他心中一直压着的一块巨石刹那间释然了。带上白象天和龚暃上路,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 白虎帮一旦没了白象天和龚暃,就彻底废了。 如此,中村就不会再受欺压,如此,风火帮即使没有了他秦三秋,就还能在愚室村中继续存活下去。 他心头一松,噐息也跟着松懈下来。 焚身术虽能让使术者临时破镜,但这临时得来的境界并不稳固,噐息一松懈,立即反噬,直线堕境,一瞬间,就堕入到练息境中阶。 秦三秋虽然感觉到了瞬息堕境,但他并不在乎。 只要除掉白象天与龚暃,与他而言,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一时间,感慨良多,秦三秋低头感叹一声,“这一招破天锥,我可是为你准备了很久了。白象天,你我的恩怨,终于就此了断了!” “那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白象天刚才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神,突然猛地一亮:“在我看来,你我的恩怨,还是应该由我来了断!” 说着,一双羽翼从身后伸展出来,拖住他正要下坠的身躯。 秦三秋见状,脸色霎时剧变。 他再看白象天时,白象天被洞穿的胸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弥合了起来,不仅如此,他的身躯也发出了巨大的变化。 这这是翼族! 什么?白象天居然是一个翼族!秦三秋刹那间明白了白象天为何能死而复生,早知如此,刚才一击就应该切下她的脑袋。 可惜,战机已逝,此时才明白却已经晚了。 白象天伸手拔出骨刀,狞笑一声,双翼一振,迅速拉近正与秦三秋越来越远的距离。 秦三秋大惊,近乎本能地横剑过来,笔直刺向已经升空到与自己平齐的白象天。 面对秦三秋刺杀过来的剑息,白象天不退,反而张开翅膀,迎了上去。 噗嗤一声,秦三秋的剑带着剑息笔直刺穿白象天胸腹。 白象天还是没有退,双翼完全伸展出去,再往回一收,将自己和秦三秋的身躯紧紧包裹在了一起。 同时,骨刀往前一送 秦三秋被白象天的双翼限制住,想往后退,却退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骨刀噗嗤一声刺入自己胸腹。 白象天的脸凑近秦三秋,嘴唇附在他耳根狞笑着道:“秦三秋,你完了!” 一口血倒涌,堵住秦三秋喉咙,他想说话,却只能喷出一口血来,喷得白象天满脸都是。 白象天毫不介意,伸出舌头舔去嘴角边上的鲜血。 秦三秋一脸嫌弃地看着白象天道:“白象天,你真不是个人!” 白象天抿起腥红的小嘴一笑道:“秦三秋,你说的没错,我还真他妈的不是个人!” 秦三秋道:“你个老娘们这样抱着我,不觉得恶心吗?” 白象天笑道:“你这副白发苍苍的样子,看着老了些,不过,我并不介意。” 秦三秋凝眉道:“可是,我很介意!” 白象天格格笑道:“你介意又能如何?” 秦三秋没有回答,突然一低头,朝白象天的脖子咬了下去。 白象天一惊,笑声戛然而止。她赶紧将头一偏。 秦三秋一口下去,没咬到脖子,却也不肯罢休,顺势一口咬在白象天肩头,硬生生将白象天的肩头咬下一块肉来。 白象天痛叫一下,抱住秦三秋的双翼不自觉地张了开来。 双翼一松动,受制的秦三秋立刻动了起来。 白象天隐隐感到刺入自己身体的剑身活动起来,她也顾不上疼痛,一脚踢在秦三秋身上,将秦三秋猛踹出去,顺势收回刺在秦三秋身上的骨刀。 这一脚下去,原来黏贴在一起的两人立刻分了开去。 第89章 魂灵灭 秦三秋此时已经堕境,再加上重伤在身,反应远不及翼族之躯的白象天,此时一博,只想利用已经刺入在白象天身躯之中的剑锋将其斩断。 可惜,虽有此心,他还来不及行动,就已经被白象天觉察。 被白象天一脚踢开之后,时机尽失。 秦三秋的剑离身之后,白象天的身躯迅速恢复了起来。 而秦三秋正好相反,白象天的骨刀从他身体抽离之后,血流出来,伤势一下变得更重了。 他的身躯,从空中不由自主地坠落下去。 白象天岂肯就此放过他,收翼俯冲下去,手中骨刀一刀,凌空斩下。 此时,摆脱人体束缚的白象天,境界达到虚空境,这一刀之器力磅礴汹涌。 秦三秋自知无力抵抗,心中有些不甘心地叹息一声,垂死之际,勉强催出所有噐息,一剑迎空对斩了上去。 一直强振精神,在关注战局的愚公,心中叹息一声,将头低了下去,两者的噐势差距,一目了然,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他实在不忍心眼看秦三秋就这么死在白象天手里。 而那些白虎帮帮众此时更是心情复杂,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个瞎子,都看出他们的帮主白象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翼族。 作为白虎帮帮众,他们当然希望自己的帮主赢,但作为一个人,内心里却又暗地里希望翼族输。 空中,白象天的噐息化为土息刀斩,秦三秋的器息化为风刃。 眼看就要相遇,风刃之上突然印出一道火云纹,烈焰瞬间从风刃中升腾起。 秦三秋感应到噐息变化,心头一振。 白象天看见风刀之上烈焰升腾,却是一惊。 两人一震一惊之间,两道器息已经在空中交锋。 器息相抗之中,轰然有声,此消彼长,此长彼消,最终轰地一声在空中彼此消化了去。 该死!一见烈焰出现,白象天一下想到了落木,可虽然想到是他,却依然不敢相信他能从噐息樊笼中逃脱出来。 而坠空的秦三秋,也马上想到了落木,他不知落木曾被囚禁在白象天的噐息樊笼之中,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万幸,自以为过客的落木终于还是肯出手相助了! 两人将眼角的余光朝下面望去,果然,落木正从山门下飞快地赶来。 此时,落木虽然瞧见愚公被钉在山门之上,但此时为了救秦三秋已无暇顾他。 落木直接越过山门,快步冲过去,将眼看就要坠落到地的秦三秋一把接过,顺势放在地上。 秦三秋原来已经死灰一般的眼神,见到落木,一下明亮起来,虽然此时的落木已经没有易形,但本能的直觉让他坚定不移地认定他就是落木。 秦三秋一把抓住落木,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落木放下秦三秋,本正想站起来对付白象天,被秦三秋紧紧抓着,一时却也不好起身。 他感觉到秦三秋抓住自己的手心滚烫如火,惊道:“秦帮主,你?” 秦三秋苦笑一声道:“我已施展过焚身术,很快就要肉身魂灵寂灭,没救了!” 看着将死的秦三秋,虽然已从秦飞扬口中知道他大限已至,落木还是没来由地心中一阵难过。在他心中,秦三秋和愚公在这片大陆之上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强者,但这两人都是值得令人尊敬的长者。 秦三秋道:“秦某死不足惜,只恨未能杀贼!” 落木叹息一声道:“我已答应秦飞扬前来助你,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秦三秋淡淡一笑道:“秦某还未死,就算不得迟了。我有一事,终还来得及托付于你,只望你万万不要推脱。” 落木没有吭声,由他说下去。 秦三秋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一脸郑重地将戒指放到落木手心,道:“此乃风火帮帮主信戒。” 落木心知他是想在临终之前,将风火帮托付给自己。他自知,对愚室村,他只是个过客,并不适合接收火帮,但看见秦三秋殷切恳求的目光,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他默默收起信戒,点了点头。 秦三秋见他答应,心中再无留恋,噐息松懈,再也扛不住强压的焚身术猛烈反噬,一具活生生的肉身,眼睁睁地在空中化为点点灰飞,飘散在风中 落木眼睁睁地看着秦三秋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心头一阵凄凉,他缓缓站起身,抬头仰望空中的白象天,双眼之中充满了怒火。 白象天从空中徐徐落下,道:“落木,我没想到你还竟能从我的噐息樊笼中逃出来,既然你已经逃出来,就更应该珍惜你自己的小命,不要来凑我们愚室村的这滩浑水。” “我本来确实并不怎么想卷入你们愚室村的纠纷,我来,只为林千亩。”落木张开手心,露出风火帮的帮主信戒道:“可现在不同了,风火帮的事,我得管,秦帮主的死,我也得管!” “落木,你睁眼好好看清楚,这里是愚室村,不是你的月牙镇。月牙镇的事,你管得了,愚室村的事,你管不了。”白象天傲然道:“这里,归我管!” 落木道:“你想掌管这里,还不够资格!” 白象天格格笑道:“我,白象天,堂堂白虎帮帮主,除了我,谁还比我更有资格管愚室村?” 落木冷冷道:“白象天,我不否认你以前是白虎帮的帮主。但现在,你还是吗?” 白象天一挥骨刀,散发出一股虚空境才有的噐势,傲然道:“我以前是,现在更强了,就是林千亩来,也不是我的对手,谁还敢挑战我的帮主之位?” “白象天,你清醒一点。这和你的强弱无关,以前是,起码你还是个人。现在,你还是个人吗?”落木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白象天一眼,用手指着下面的白虎帮帮众道:“你问问他们,你一个翼族,现在还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帮主吗?难道你想把他们全都转化成丧尸吗?” 白象天闻言,心中一震,她转眼朝下面的白虎帮帮众望去,目光所及,那些白虎帮帮众纷纷低下了头,无一人回应。 白象天心头渐凉,她冷哼一声道:“世态炎凉啊,你们这些渣子,平日里跟着我混吃混喝,在愚室村里,占着各种好处。此刻,便不当我是你们帮主了吗?” 下面鸦雀无声,依旧无人回应。 “便是他们都还拿你当帮主又如何?”落木道:“白象天,在你露出翼族真身的那一刻起,你在愚室村就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你觉得,三国势力会容许你一个翼族继续掌控愚室村吗?” 白象天闻言,心头又是一震。 第90章 提头来见 三国势力之所以从不直接插手愚室村的事,除了愚室村特殊的三不管地理位置外,还有一个最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掌控这里的至少是个人。 妖族?不行! 翼族?绝对不行! 只要她的翼族身份传出去,三国势力一定会闻风而动,得而诛之! 到时,不是她白象天是否还能管控愚室村,而是如何在三国势力的围剿下逃命了。 白象天一夜之间被转化为翼族,事情发展得太快,肉体虽然已经转化,但脑子还没能一下完全转化成翼族的思维。 对她而言,落木的话虽然诛心,但却句句都是事实!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自己是条疯狗还不自知!”落木指着白象天道:“赶紧夹起你的尾巴,从愚室村滚出去,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不是你们翼族可以随意染指的。” “可惜你不是我。”白象天气急败坏地叫嚣道:“白虎帮的基业是老娘我拼了老命才打下的,要想让我逃离愚室村,门都没有!” 说完,她举着骨刀,遥指下面的白虎帮帮众道:“还奉我为帮主者,活!老娘继续带你们吃香喝辣,敢有异心者,死!” 落木道:“白象天,就算你现在能吓唬住他们。你能保证消息不泄露出去吗?” 白象天道:“愚室村的这些渣子秉性,我还是清楚的。就算你给了他们勇气,他们也没有反抗的胆量。只要杀了你们这些外乡人,消息保准走漏不出去!只要消息传不出去,我白象天依然是白虎帮的帮主,待杀了林千亩,我就是愚室村的王!” “白象天,你还真是疯了。”落木道:“就算你把这里所有的外乡人都清除干净,难道以后的愚室村就没有新来的外乡人进来做曼陀莎琳的生意了吗。没有三国的生意人进来,你凭什么养活他们,让他们天天吃曼陀莎琳活着吗?” 下面的白虎帮帮主刚被白象天一威胁,有些人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听落木如此一说,心态又立刻摇摆了回去。 白象天咬牙切齿道:“落木,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曼陀莎琳在外面比金子还宝贵,只要有曼陀莎琳,何愁养不活他们。” 落木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白象天,冷哼一声道:“饭能当饭吃,金子能当饭吃吗?傻子才信!” 白象天终于恼羞成怒,举起骨刀,指着落木道:“老娘管你信不信,不信,就打到你信!”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台子凹陷下去的大洞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落木转眼朝洞中看去,只见被秦三秋刺杀在洞中的龚暃已经从地上爬了出来。 秦三秋一死,刺在的他心口的风刃也完全消失了去。 心脏是翼族发动噐息之所,风刃一去,龚暃的行动不再受制约,心口的伤也快速恢复起来。 他展翅一跃跳出洞口,既然白象天已经露了形,他也就不再掩藏身份,直接露出翼族形态,幽浮着随手拔出骨刀,一挥动,散发出练息境巅峰的气势。 龚暃也是翼族!而且还进阶到了练息境巅峰! 下面的白虎帮帮众惊得张大了嘴巴,却无人敢喊出声来。 “帮主,少跟他废话!”龚暃抢在白象天前面道:“不用劳驾您出手,区区一个练息境初阶,我来斩了他!” 白象天压下怒火,道:“龚暃,你也别太小看他,这小子境阶不行,但怎么说也是个御息师!” 龚暃道:“帮主不必担心,就算他是个御息师,就他一人又有何用?单打独斗,还是境阶强弱说了算!这小子不是我的对手!” 白象天心道,龚暃所言也有道理,饶你是再强的御息师,单凭你一人,也就是个练息师。仅看境阶,龚暃要强过落木两个小阶,实力强弱明摆在那里。 只不过,落木这小子能从噐息樊笼中逃脱,还不知道他隐藏了什么手段。噐息樊笼可是压制虚空境以下境阶,不如先让龚暃斗上他一番,我且一旁细细瞧瞧他有什么暗招再说,免得不小心反受他暗算。 想到这里,白象天点了点头道:“龚暃,你去,提他的人头来见我!” 龚暃咧嘴狞笑一声道:“遵命!” 一刀挥起,横转刀锋,直接朝落木斩了过去。 龚暃一出招就不留手,这一刀用足了气势,噐息滚滚朝落木杀来。 落木不敢去接练息境巅峰的器势,凌空一跃,跳向空中。 龚暃见落木身在空中,心中窃喜道,小子,你中了爷的道,爷爷我就是要把你逼上空中。 他迅速收回刀势,改成竖刀,一刀纵切,斩向身在空中的落木。 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个套路,在那夜的曼陀莎琳之中,已经被翼族用过一次,落木又岂会不知。 眼看落木身在空中,无处着力,已经无处可躲,他的身后突然伸展开出黑白双翼。 落木振翅一个侧飞,偏过龚暃纵斩过来的噐息,凌空飞上半空。 这下,台上台下,除了愚公,不管是白象天、龚暃,还是白虎帮帮众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刚经历过白象天和龚暃展翼露出翼族真身,此时见落木生出一对翅膀,他们心头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又是一个翼族! 但很快,他们就把这个不经控制就跳出来的念头灭了下去,因为落木展开双翼之后,并没有变身成翼族的形态。 白象天心中暗惊,默想道,果然不出所料,落木这小子还真是藏了一手。 再看龚暃时,龚暃也已经振翅飞向空中。 落木虽然现出黑白双翼,但境阶并没有变化,他自恃自己境阶上的优势,虽然也吃了一惊,却也没太当回事。 就算多出一双羽翼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逼得逃命! 空中,落木持剑在手,火红烈焰覆在斩铁之上,见龚暃飞上来,一剑斩了下去。 烈焰随着斩势,形成一条火线,朝龚暃窜烧了过去。 龚暃也不惧它,迎着扑过来的火线,就是一刀。 噐息从骨刀中出去,直接迎向火线。 火线在空中遇上阻力,虽不再能笔直向前,却也没有止步,而是劈叉成两边,沿着骨刀散发出的噐息边缘,如水流一般,往两侧游走过去。 一时间,骨刀器息破开火线,一路杀向落木,火线分开两边,往龚暃方向如两条火蛇一般游走着向包围过去。 两者交锋,龚暃的噐息还是要强上一筹,两条游走的火线还未将龚暃围住,龚暃的噐息已经逼近落木。 第91章 无耻之徒 落木振动双翼,一闪避开扑灭而来的噐息刀斩。 避过之时,却也并未放弃对火线的控制。 骨刀噐息从身边斩过去时,两头火线也将龚暃合围了起来。 落木站稳身形,不等龚暃再次出手,催动斩铁,合围的火线形成一个火圈,迅速缩小。 龚暃眼看落木避开骨刀一击,还想再追一击时,火圈已经收紧到身边,看着烈烈火光,他不敢冒险对抗,也猛一振翅,身子从火圈之中逃飞了出去,空中转身,朝落木猛冲过去。 顺手,再斩出一刀。 落木依旧不敢正面迎接他的噐息刀锋,振翅逃了去。 龚暃哪肯放过,追在他后面,就是一顿猛砍。 幸亏落木的黑白双翼,飞行起来的速度明显超越龚暃,每每龚暃砍来,也还都能提前避过。 只是,虽然如此,也难有还手之力,相比之下,还是明显落在了下风。 几个回合之后,落木忽然强振双翼,迅速度拉开与龚暃之间的距离,在空中大叫道:“竹叶青,形势已至此,你还不肯现身吗?” 龚暃闻声一愣,将身子停在空中,暗道,原来这小子还备了帮手,难怪这般有恃无恐。 他定住身形,朝落木呼叫的方向望去。 下面诸人听见落木叫喊,也纷纷环顾四周。 只是,四周并无异样,也不见有人冒头出场。 片刻之后,龚暃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就别再装腔作势了!你这唬人的招数,便是能拖得一时,又有何用?” 落木也不理会他的嘲讽,俯首继续大声叫道:“竹叶青,白象天可说了,要杀光愚室村中所有外乡人,就算你是宫青柳的人,白象天也是杀你灭口的,你此时不现身,难道要等到其它外乡人都被杀光,再以你一己之力对抗白象天、龚暃和整个白虎帮吗?” 白象天闻言,心中暗惊道,原来夜月宫青柳的人也潜伏进来了,可不能放过,要是消息传到宫青柳耳里,那愚室村是决呆不下去了。 见底下依旧没有动静,落木接着大声道:“竹叶青,不要以为你可以化身蛇形,就能轻易逃得出去,白象天是不会放走一条蛇溜出愚室村的。” 他话音才落,庙门前的古樟大树枝头上,一条翠绿的竹叶青蛇从隐藏的枝叶下游走了出来。 竹叶青昂首立起身来,转眼化成一位身青翠衣裳的女子。 青翠女子立在大树顶上,俏丽的脸蛋铁青,她遥指空中的落木道:“落木,你小子忒不厚道。明明求我出来帮忙,还要叫破我的形藏。早知今日如此,我那日夜里便不该帮你!” 落木嘿嘿干笑两声道:“竹叶青,好人做到底,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愚室村,已经不是练息境巅峰的年代了,就靠你一人,是逃不出愚室村的!” 竹叶青嗔怒道:“你小子还要油嘴滑舌,你不叫破我的行藏,他们哪里会知道我的踪迹,只要我出了愚室村报知宫后娘娘,区区一个白象天必死无疑。” 白象天心中暗道,这个竹叶青所言倒是实情,若不是落木把她供出来,不要说自己还不知道她已经潜入进愚室村,就是知道,也不知道她藏匿的形态,要想捉住她,也是要难上千分万分的。 “难道翼族当前,你还想藏头露尾了吗?”落木道:“翼族人人得而诛之,你身为练息师,这点自觉都没有了吗,我那夜所见的那个竹叶青难道不是你?” 竹叶青咬牙切齿道:“声张大义是你们男人们的事,落木,你动不动就拉我一个小女子下水,还要作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是不是太无耻了!” 落木微微一笑道:“你老跟在我附近,不就是为了林千亩吗。要是林千亩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掉,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不那么无耻了呢?” 竹叶青闻言,眼珠子一转,格格笑出声道:“如果你可以,那你不仅不无耻,而且还是那么的道貌岸然,那么的讨人喜欢!” 落木唉地叹气一声道:“我胆子小,可不敢讨你的喜欢。” 竹叶青吃吃笑道:“我胆子要大些,你不来讨我喜欢,我来讨你喜欢,其实也是一样的。” 说完,一扬手,青翠的蛇鳞长鞭盈盈握在手中,遥遥一指龚暃道:“我帮你杀了他,你是不是会多喜欢上我一点?” 龚暃闻言大怒,叫道:“什么玩意,都打情骂俏到你老子头上了,老子把你们这对野鸳鸯全都杀了。” 竹叶青闻言,眉头轻扬,脸色渐冷。 落木摇了摇头道:“龚堂主啊龚堂主,你这么说话,可是毁人清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竹叶青在大樟树枝头上脚尖一点,一跃凌空而起。 青翠的蛇鞭在空中起舞,噐息缠绕起来圈圈点点,朝龚暃杀了过去。 龚暃毫不畏惧,挥刀迎了上去。 竹叶青噐息长鞭飞舞,形若长蟒,沿着龚暃盘走,将他盘在中间。 龚暃挥刀绕身一圈,散发出噐息,形成一道圆柱器墙,将自己团团护住。 青翠蛇鞭受到气器墙阻隔,无法继续收拢,散发出的噐息转青,形成一条清脆青蛇,环绕游走。 噐息青蛇在圆柱器墙上盘定,昂首张嘴,露出两颗尖锐的蛇牙。 龚暃噐息吃紧,一顿刀斩狂舞,催生出更多噐息,强行稳固住器墙。 落木一挥斩铁。 噐息青蛇身上,印出一道火云器印,烈焰融入竹叶青的噐息之中,噐息青蛇身上腾起,一时间,青蛇身上烈焰滚滚,刹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火龙。 烈焰青蛇一口咬在龚暃的圆柱器墙上,一道烈焰从它的蛇牙中冒出来,只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圆柱器墙崩裂出一个口子。 烈焰青蛇盘着圆柱器墙游走起来,身上的烈焰从圆柱器墙裂口烧杀进去,蛇身层层盘紧,整个圆柱器墙瞬息崩溃。 眼看防御崩盘,龚暃奋力振翅而起,从崩溃的器墙中间空隙中逃窜。 烈焰青蛇蛇头一低,堵住上方空隙,张开大嘴,一口往下咬了下去。 龚暃拼力一刀,噐息尽数化成刀斩,朝烈焰蛇头斩了上去。 烈焰蛇头一口噐息吐出,一道股黑炎从蛇口喷出来,将噐息刀斩吞没了下去。 吞没了噐息刀斩的黑炎并未停歇,宛若瀑布宣泄,飞流直下。 龚暃来不及再次出刀,身子窜在空中,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无情火瀑将自己的身躯完全吞没了进去。 空中,在一片黑色烈火之中,一下没了龚暃的身影。 第92章 早就该死 众人只听见半空中传来龚暃惊恐万状的歇斯底里尖叫声。 一把骨刀从空中坠落,一片飞灰随后从空中飘散了开去 此时,青蛇噐息也消耗殆尽,与烈焰一起,在空中泯灭 竹叶青从空中落下,轻盈盈地站回到大樟树枝头,抬头望向空中,与落木双目相视,两人都不禁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 经过昨夜与翼族一战,两人配合起来更加默契了。 练息境巅峰的竹叶青加上身为御息师的落木,两者噐息相融后的战力,完全可以与虚空境初阶一战。何况于龚暃才进阶练息境巅峰不久,境阶未稳,就这样的状态,想要挑战落木与竹叶青,本来就是必败无疑的。 只是,白象天虽然并不指望龚暃能击败落木与竹叶青,却也没想到龚暃不仅败得这么快,而且还输得这么彻底。 死得连个渣子都没有了,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样子,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刀和粒粒灰尘了。 这种死法对翼族而言,就是死得不能再透了。 饶是翼族的肉体恢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再从飞灰之中恢复成肉身。 白象天的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在人类面前,引以为傲的翼族肉身,在刚才的一击之下,屁优势都体现不出来。 眼看着粒粒飞灰落地成尘埃,白象天突然后悔了起来,她开始后悔让龚暃一人应战,她后悔自己原来想通过龚暃试探落木的决定,也暗骂龚暃如此不堪一击! 御息师真是令人生畏的存在啊! 虽然早听闻了御息师超凡的融息天赋,可还是万没想到,实战起来,远比自己想象的可怕! 若龚暃不死,自己与龚暃联手,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现在么,原来那股子进阶虚空境之后自以为愚室村中无敌的傲气,一下被刚才落木与竹叶青的一击打散了。 虽然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与落木和竹叶青一战,但心里的底气却是明显不足了。 相比起白象天,下面的白虎帮帮众就更是惊愕不已。 这在以前,老庙主死后,练息境巅峰在愚室村就是天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片天,瞬间就眼前崩塌了。 这些帮众心里可谓五味杂陈,刚死在自己眼前的是身为白鸦堂堂主的龚暃,是白虎帮练息境巅峰的强者,却又偏偏是一个翼族! 此时,他们看落木和竹叶青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白象天,就算你转化成了翼族,就算你破境虚空境,在愚室村里,你依旧翻不了天。”落木从空中缓缓落下道:“以前,你有林千亩压着,现在,他不在,就由我替他压着!” 白象天阴沉着脸道:“落木,你别太嚣张了,我可不是龚暃。你杀得了他,却镇不住我。” “我或许镇不住你。”落木盯着她,缓缓道:“但却杀得了你!“ 竹叶青在枝头冷冷道:“又不是鬼又不是魂,镇你何用。大陆之上,但凡翼族,杀了便是!” 白象天眼神闪烁,往台前走上两步,朝白虎帮帮众,振臂一呼道:“白虎帮的儿郎们听令,随我奋力诛杀此二人,得头功者,龚暃的位置就是他的,凡随我杀贼者,人人得赏百金!” 下面白虎帮帮众闻言,面面相觑,无人应声,更无人随他上前。 落木冷冷地瞥了白象天一眼,道:“白象天,你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吗?愚室村是人类的地盘,在这里,你,才是最该也是唯一要被诛杀之人。哦,错了,你不是人,你现在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翼族!” 白象天一扬骨刀,指着落木恶狠狠道:“既如此,那我就先杀你,再把他们一个个斩尽杀绝!” “终于露出你翼族的本性了吗?”落木道:“林千亩就是对你太过仁慈,才落得现在的境地。你这种穷凶极恶之辈,早就该死!” 说完,他一挥手中斩铁,指着龚暃遗落在台上的骨刀,朝台下的白虎帮帮众喝了一声道:“胆敢追随白象天者,以翼族同党论处,后果形同此僚,灰飞烟灭!” 台下的杨胖子眼睁睁地看着见马三旺受难,早就心头忿忿,此时再也忍受不住,振臂大声叫道:“绝不与翼族同谋!” 他一人大声呼喊,其余帮众虽然心思早就动了,但碍于白象天往日余威,依旧不敢随声附和。 杨胖子既然已经叫出口,也就彻底豁出去了,他跳上一旁的石头,接着大声道:“还犹豫什么?难道你们刚才没有听见,白象天口口声声要将我们斩尽杀绝,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们还想窝着等死吗?” 他此言一出,一下说到了白虎帮帮众的心坎上,下面哗啦一声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杨胖子看准时机,再次振臂一呼,道:“我等誓不与翼族为伍!” 他这一呼,终于有些人应和起来,也跟着喊起来道:“誓不与翼族为伍!” 其余帮众听见呼应之声,也纷纷附和着叫了起来。 白象天大怒,一挥骨刀道:“谁敢反我,我就斩谁!”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见被他钉在山门上的马三旺用嘶哑的嗓音,强撑着哈哈笑起来道:“白象天啊白象天,你也有今天!我就反你了,有种,你先来斩我!” 白象天闻言,调转骨刀,指着马三旺道:“都这副死样子了,还敢强出头,你自己要找死,我便先斩了你!” 说完,一刀朝马三旺斩了过去。 落木还未等他动手,就振翅急掠过去,挡在马三旺跟前。 竹叶青本并不怎么在意马三旺的死活,但见落木挡在前面,也不得不跟着一甩蛇鞭,噐息再次化成青蛇之形,落在落木与白象天之间。 白象天噐息化刀,噐息刀斩形成一道弧月纵劈过去。 噐息青蛇不退,大嘴一张,露出两根蛇牙。 一道火云噐印浮现在蛇头之上。 噐息青蛇一口咬下,弧月刀斩被两根蛇牙硬生生咬住,两道黑炎从牙尖冒出来。 只听见咔嚓咔嚓几声,弧月噐息刀斩碎裂开来,转眼消散于无形。 噐息青蛇硬生生地承受一击,噐息也随后涣散,泯没在空中。 第93章 我可以逃跑吗 白象天果然不是龚暃,虚空境初阶的实力也绝非练息境巅峰可比! 白象天一刀斩出,也不看结果,抽转身朝落在台上一旁的龚暃骨刀急掠过去,噐息青蛇扛下她的一刀之时,她已经到了龚暃的骨刀边上。 落木与竹叶青转眼看她时,她已经从台面上拔出龚暃遗落的骨刀。 只见她一手将自己的骨刀收回体内,另一手将龚暃的骨刀,插入刚收回体内的骨刀之中。 龚暃的骨刀插入她自己的骨刀之中,一下就被吞没了进去。 龚暃的骨刀一被白象天的骨刀吞没进去,立刻将龚暃骨刀中的器息融合了进去。 白象天身躯一震,一股更加强大的噐息从她的身躯里透了出来。 落木感应到那股噐息,心头一震,暗感不妙。 只是此时,也顾不上她,他转身挥手一剑,斩断钉在马三旺身上的长枪,一跃而起,将马三旺从山门上放了下来。 他才将马三旺放靠到山门石柱上,就听见白象天仰头狂笑的声音。 落木眉头暗皱,转头朝白象天方向望去。 只见白象天挥手一刀,噐息斩在台上,整个台子立刻崩塌了下去,山门前的大樟树身姿一阵乱舞。原来站在樟树枝头的竹叶青站立不住,只好纵身一跃落到落木身旁。 台下的白虎帮帮众,惊慌失措,作鸟兽散,纷纷四处奔逃了出去。 杨胖子趁乱翻绕过台面,跑到落木身旁,落木放手将马三旺交他照拂。 竹叶青感受着白象天身上新散发出的噐息,眉头紧蹙,轻呼一声道:“虚空境中阶!她进阶了!” 她与落木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暗叫不妙。 他们两人联手,都有信心对付刚进阶虚空境初阶的白象天,可若是虚空境中阶,底气就明显不足了。 白象天一阵大笑过后,举起骨刀,遥指落木,重拾那副傲然姿态道:“落木,而今,你可还有信心与我一战?” 翼族依仗吞噬骨刀扩充噐力,甚至强行进阶,这种事情,落木与竹叶青都前所未见。 若是早知如此,两人绝不会让白象天有机会接近龚暃遗留下的骨刀。 事已至此,两人再是如何后悔,也是无用了。 懊悔之中,落木硬着头皮道:“白象天,你窃取龚暃噐力,强行升级,不过是歪门邪道,这种不劳而获的进阶,水得很,你这样的虚空境中阶又能有多少真正的战力?” “竖子无知!吞噬骨刀,本就是我翼族进阶的正道,龚暃遗我骨刀,是我的机缘,我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取走骨刀,那是我的本事!何来的歪门邪道?”白象天反指着落木道:“看看你们两人,明明是个人,偏偏一个长了一对妖兽的翅膀,一个附身蛇体,你说你们啊,人不人,妖不是妖的,才当真是个歪门邪道!” 说完,他又环指逃散的白虎帮帮众,冷笑声声道:“我已经给过你们选择的机会了,既然你们都作出了错误的选择,那就准备好承受选择错误该承受的代价。你们,全都得死!” 说完,白象天又转身指向落木和竹叶青道:“而你们,得赶在他们前头死!” 竹叶青脸色微变,转头瞟了落木一眼,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我,可以选择逃跑吗?” 落木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可以的。” 此时的形势天平已经反转,既然已经没有把握联合竹叶青抗衡白象天,那么,你想走就走。 竹叶青眼神一滞,对落木回答得如此干脆似乎有些感到意外,一怔之后,她徐徐道:“你其实也可以选择我的选择。” 落木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可以,而我,不能!” 竹叶青垂首想了想,道:“有一点,她说得没错,这里并不是你的月牙镇。” 这里不是你的月牙镇,所以,你也不必为它拼命。你我联手或许无法对抗白象天,但若只是逃命,应该还是可以。 落木道:“但这里是林千亩的愚室村!” 他又指了指马三旺道:“这里是愚公的愚室村! 说着,他张开手,手上露出风火帮的信戒:“这里是风火帮的愚室村,现在,也是我的愚室村!” 然后他又将手指向台下的白虎帮帮众,正要开口,脸色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白象天和竹叶青感觉出异样,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上山的道路弯头上,走出来几个药农破烂衣装的村民,随后一个接着一个朝这边走来,不一会儿,就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群药农奔赴而来 “是的,这里也是这些贫苦药农们的愚室村!”落木眼光变得越来越明亮,他缓缓道:“这里更是我们人类的愚室村!白象天,自从你转化成翼族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已经与你无关了!” 怎么会?这群贱民,这是要赶来送死吗?他们哪来的胆子,谁给他们的胆子?白象天双目直直地看着奔走过来的药农村民。 药农村民的人流络绎不绝,纷纷汇聚到了台下,才止住脚步。 其中一人,朝山门方向大声喊叫道:“愚公,我们已将消息传遍愚室村各个角落,庙主若还在咱们村,只要收到消息,定会来救你,为你主持公道!” 另一人跟着用一种带哭撕裂的声音叫道:“愚公在!我们在!” 乌泱泱的药农跟着齐声呐喊:“愚公在!我们在” 马三旺闻言,双目放光,看着群情激昂,振臂高呼的药农,心头一荡,情绪波伏不已 一旁的杨胖子两行热泪扑打扑打流落到地,他咽呜着道:“三旺哥,你可都瞧见了,他们,他们不是离你而去,他们是想法子救你去了!” 马三旺两眼发红,颤声叹息道:“他们如此对我,我为他们,丢了性命也算值了!” 说完,挣扎起来,朝落木招了招手。 落木快步默默赶到他身边。 马三旺示意杨胖子扶他起来。 杨胖子见马三旺脸色突地泛红起来,知他此时用尽力气,回光返照,大限将至。他虽不想,却又不愿违了马三旺的心思。 杨胖子颤悠悠将马三旺扶直身来。 马三旺双目死死盯着走到身旁的落木,一把牢牢抓住落木的手,颤声道:“救他们!” 第94章 愚公不死 落木没有说话,取出两块马三旺前后交给他的残牌,将它们合到一处,正好合成完整一块。 马三旺见到,两眼发亮,盯着落木的脸,细细瞧了瞧,道:“原来都是你!”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 “是你我就不担心了!”马三旺放松抓住抓住落木的手,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道:“你会救我,就会救他们!” 说着,他伸手解下带在头上的愚公面具,颤悠悠地给落木带到头上,端详着看了看,道:“落木,马三旺是愚公,但愚公不是马三旺,从此刻起,你,就是他们的愚公!” 说完,他抓住落木的手,将它高高举起,面向台下的村民,拼尽力气,大喝一声:“愚公!” 台下一片安静。 一片安静中,一人缓缓举起手,喊道:“愚公!” 其后,一个接着一个大声呼喊:“愚公!愚公愚公” 呼喊之声此起彼伏 看着下面呼喊的人群,马三旺双眼被泪水迷蒙,他的目光渐渐涣散,渐渐迷离起来 这些年,戴着愚公的面具,真的是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啊。 我退休了,愚公啊,再见了! 马三旺强撑的心神,此刻突然松懈下来之后,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终于缓缓闭上双眼,停止了呼吸。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送杨胖子含泪将马三旺的身体放平下来 “你们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蠢货!”白象天在一片肃穆中挥刀指向台下,冷笑声声道:“愚公已死!现在还有谁来护你们?你们这群贱民,一个个是来给愚公陪葬的吗?” 这次,下面的人群无人回避她的目光,默默地盯着白象天,没人说话,但眼光也是冷冷的,像一把把冰冷的刀,扎在白象天眼里。 “谁说愚公已死?”落木两眼冒火,一挥斩铁,踏步而前,郑地有声道:“愚室村不亡,愚公不死!” 杨胖子站起身来,满眼怒火,大叫道:“愚公不死!” 下面的人群再也不压抑心头的悲愤,跟着呼喊起来:“愚公不死愚公不死” “你还真想当愚公?”白象天转过身来,瞧了带着愚公面具的落木一眼,指着躺平在地上的马三旺,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你比他还要愚蠢!” 落木也手指马三旺道:“不恤自己生命,为民鞠躬尽瘁之人,在你的眼里,居然是愚蠢之辈。白象天,你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活着。” 白象天冷冷一笑道:“我不是人,我是翼族!” 落木眼神冷了下来道:“那你更该死!” “在你们的眼里,我是该死,但谁该死,难道是你们说了就能算的吗?我会让你们都明白,口水是淹不死人的,唯有弱者才该死!”白象天高高举起骨刀道:“而你们,在我眼里,全都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该死的,是你们!” 落木一扇黑白双翅,飞向空中,剑指白象天,道:“废话少说,来战!” 白象天也振动双翅,飞向空中,一刀斩向落木,道:“如你所愿!” 虚空境中阶的势力展露无余,刀势如山。 落木在白象天的噐息压制下,出手运息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境界的差距是明显存在的,但落木没想到差距会如此之大。 如此压制之下,逃也未必逃得脱,硬挡怕也挡不住。 他正思虑如何应对,手中的风火帮信戒突然颤动了一下,一股噐息涌动起来,一块巨石从噐息中生成,主动朝白象天的刀势砸了过去。 前面有巨石挡住刀势,落木的压力大减,立马挥动剑息。 火云印记瞬息在巨石上浮现,烈焰汹汹。 落木奋力一斩。 烈焰巨石与白象天的噐息刀势在空中相遇,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巨石当中炸裂开来,散成碎石,从空中陨落下去。 巨石炸裂,白象天的刀势却还未止住,不过遭遇烈焰巨石阻击,势头弱了不少。不等它靠近,落木振动双翅,躲了过去。 躲过之时,听见手中传来清脆的一声碎裂声。 他低头一看,只见风火帮的信戒已经崩裂成两半,从空中掉落了下去。 白象天瞧见,啧啧连声道:“秦三秋还给你留了保命的一击。他对你还真是好,这种保命的东西不留给自己儿子,反倒留给了你这么一个外乡人。” 说完,她接着格格笑起来,嘲讽道:“落木啊落木,风火帮的帮主信戒已废,你这个新帮主怕是要做不成了。” 落木冷笑一声道:“白象天啊白象天,你连白虎帮的帮主都做不成了,我这个风火帮帮主做不成,又有什么可惜的?” 落木的话一下戳到了白象天的痛处,她咬牙切齿道:“老娘都要将你们斩尽杀绝了,还要做什么白虎帮帮主。” 说着,提刀又是一刀朝落木斩了过去。 刀息再次化成刀斩,形若孤月,汹涌而去。 底下的竹叶青仰头观战,她一咬牙,终于还是朝天一鞭挥了出去。 蛇鳞长鞭,挥到空中,突然散开,青色蛇鳞激发出的噐息覆盖在鳞片上,宛若片片飞花,朝白象天后背席卷而去。 落木一剑挥动噐息,居然不避斩杀过来的弧月刀斩。 一道道黑炎在青翠的噐息蛇鳞上猛烈地升腾起来,急速如箭雨 白象天感觉到危机,犹豫了一下,心中暗骂了落木一声疯子,最终还是收去刀势,将骨刀绕身挥舞一圈,组成一刀气墙,将自己团团护住。 黑炎催动着青色蛇鳞,纷纷扎在白象天的无形器墙之上。 只听见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黑炎蛇鳞穿透不了气墙,纷纷凌空坠落 竹叶青仰望空中,直到看见最后一片蛇鳞坠落下来,心头叹息一声,可惜了,哪怕只有一片穿透过去,哪怕只划破白象天一丝丝皮肉,她的毒就能渗透进去。 只要能让白象天中毒,那就有杀死她的机会。 这个招数对付昨夜那个翼族奏效,可白象天不是那个翼族,她比昨夜的翼族更加谨慎,也或者说,她刚被转化成翼族不久,对肉身的自愈能力,并没有昨夜的翼族那么自信。所以,她不敢冒险,而这却恰恰让她避过了一次危机。 竹叶青将蛇鞭化开的那一瞬间,落木马上理解了她的想法。 竹叶青在心中暗自叹息的时候,他也暗叫可惜。 实力上的鸿沟终究不是可以随意逾越的啊! 白象天挡过一击,心中恼怒不已,她低头俯视竹叶青,喝了一声道:“找死!” 说着,抬手朝竹叶青徐徐举起骨刀。 竹叶青大惊失色,收起蛇鞭,远远朝落木叫道:“落木,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自求多福!你要还能活下来,别忘了,你又欠了小姐姐我一次” 说完,一扭身,化成一条小青蛇,钻入地面不见。 第95章 凤来 白象天哪里肯就此放过她,不等聚息全部完成,就匆匆一刀朝地面劈了下去。 竹叶青刚消失的地面上顿时尘土飞扬。 待尘埃落地,地面上露出一个大坑,只是,并没有再见竹叶青的踪迹。 眼看没有成功斩杀竹叶青,白象天掉头把怒气全都宣泄到了落木身上。 与白象天对过两招之后,落木切身体会到与她实力上的差距。 落木他不再敢随意正面硬扛,而是利用灵犀双翼的速度优势,迅速拉开与白象天的距离,将自己的身子控制在白象天的噐息威压之外。 白象天的器场再大,也是有距离的,距离拉开不仅越远受到器场压制越小,而且也能给自己的应对争取出更多的时间。 落木与白象天在境阶上的差距固然是无法在现场条件下弥补的,但即使如此,黑白双翼在速度上的优势,却也是白象天无法用境阶级优势所能压制的。 落木的灵犀双翼来自洞穴中的两只魁兽,那两只魁兽的实力相当于虚空境初级,两兽心灵相通,黑白双翼双灵犀飞,距离一拉开,白象天根本追赶不上落木。 白象天追着落木连砍数刀,都被落木远远逃避开去。 明明强过落木一个大境界,却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空费气力,白象天怒火中烧,气得两眼发白。 她气急败坏中稳住身形,手握骨刀,遥指落木,大声道:“落木,你个龟孙子,叫我来战的是你,逃而不战的也是你,你究竟是敢战还是不敢战?” 落木见她不追赶过来,调转身形,笑道:“白象天,说要斩我的是你,斩不着我的也是你,你究竟是来战还是不来战?” 白象天怒道:“小子,有种你别跑!” 落木嘿嘿笑道:“有种没种,你追得上我再说!” 白象天暗忖,落木这小子定是想边逃边消耗我的噐息,若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我有境界上的优势,也耐不住噐息凭白空耗,噐息一旦耗尽,反倒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淡定急躁的心神,格格笑道:“落木,你既然想当个龟孙子,也由你。不过,我不与龟孙子斗,我这就回头先斩净下面这些愚民。” 落木闻言刚还挂着笑的面容立刻变得僵硬,他举剑指着白象天道:“你敢!” 白象天格格笑道:“龟孙子你都做得,杀几个愚民,我又有何不敢?” 说完便不再理会落木,转身缓缓朝台下落去。 下落中,徐徐举起骨刀,一击朝下方斩落。 噐息化成刀斩,形成一轮弧月,凌空而下 下面的村民和白虎帮帮众眼看白象天调转刀口朝自己杀来,纷纷吓得惊呼起来。 这些人中,除了白虎帮帮众,绝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的村民,根本无法逃脱白象天这种虚空境中阶的噐息斩杀。 无耻!练息师之间的战斗不祸及平民,这是人类练息师的公约。可翼族除外,因为他们就不是人,不仅如此,他们还是人类公敌。 可即使如此,翼族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随意祸及平民,因为他们一旦为祸平民,就会登上人类练息师的杀猪榜。一旦登上杀猪榜,就会被各国练息师通缉。非不得已,谁想成为各国练息师争相猎杀的大目标。 白象天,这个刚被从人类转化不久的翼族,居然就真敢屠杀平民! 这种畜牲,真的是比原生的翼族还要恶毒! 满腔怒火的落木心头杀念更胜! 只是,此时,他心中更想做,也必须做的是:救人! 猛振双翼,落木一个急速俯冲,就挡在了白象天和下面的村民和白虎帮帮众中间。 白象天出招很慢很慢,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着急斩杀下面的愚民。 她心中真正着急的是担心落木不会为这些她让我的贱民和白虎帮叛徒挺身而出。 她刻意让自己的出招慢下来,慢下来是为了留给足落木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而事实上,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落木的反应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快。 刀斩弧月才成形的时候,落木就已经挡在了中央。 此时,白象天反而有些后悔。 她后悔的不是斩杀愚民,而是后悔为了等落木,聚起来的息不够快也没凝至最强。 此时,箭已在弦上,再想重新蓄势再发,却也是晚了。 先斩出去再说!即使噐息不够强劲,落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练息境初阶,这种程度的噐息杀他,够了! 噐息层层压下,刀斩成弧月,破空而来。 落木身上衣衫猎猎而舞,前面噐息如山,身后是惊慌失措的村民。 白象天格格笑道:“敢挡,你死,不敢挡,你身后这群无脑的愚民死!落木啊落木,你倒是挡还是不挡?” 落木没答话,因为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也更是徒劳的。 他所能做和所要做的,就是对白象天沉默的回答。 提剑,迎着弧月刀斩,一剑奋力斩上去 斩铁之内,一道火柱从斩铁器重你凹陷的黑炎种坑中喷涌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冲了出去。 火球迎空,如旭日升起 弧月斩下,如弯月坠落 炙热的黑日与冷艳的明月在空中相逢,日月交辉之中,黑日被一层层切开,烈焰在月光中一点点湮灭,最终,弧月冲破黑日的拥抱,从一片黑炎中杀了出来。 黑日消散,弯月摆脱了它的束缚,继续坠落。虽然刚经受了阻隔,弧月刀斩的气势变得衰弱了下来,但余下的噐势,依然镇压在落木周围。 而他,逃不掉,也不能逃,因为现在的他就是挡在下面村民前面的一面盾牌。 离自己越来越近,弧月刀斩散发出的冰冷白光也变得更加耀眼。 一击相迎过去,面对眼前,落木已经无暇再次聚息。 没有了噐息,他所能做到的,只有直接面对。 面对弧月刀斩朝着自己破空而来 他本能地举起斩铁,来不及聚息的斩铁,就是一把兵刃,再锋利的兵刃,在噐息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就算是兵锋第一的斩铁也不例外。 就在落木以为,斩铁就此折戟的时候,他的黑白双翼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黑白双翼不受控制地几乎同时发力,猛地朝弧月刀斩扇了过去。 空中,顿时狂风大作,两道旋风从黑白双翼中席卷而起。 第96章 器融 在两道突如其来的旋风包抄下,刀斩弧月的光芒变得黯淡了起来。 但是,虽然如此,刀斩弧月丝毫没有停歇,而是继续往下斩落。 一击斩在一道旋风上,硬生生地将旋风切开一个口子,从切开的口子中刺杀出来,旋风消散,而刀斩弧月再继续斩落 第二道旋风接着迎了上去,刀斩弧月丝毫没有停滞,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不一会,刀斩弧月就摆脱了第二道旋风的纠缠,破息而出 刀斩弧月这次再杀出来的时候,与落木已经近在眼前。 刀斩弧月每穿透一次旋风,刀型和噐息就被明显削弱一次。 可饶是如此,落木仅凭斩铁之躯,也无法将其消耗殆尽。 黑白灵犀双翼刚刚纷纷自卫出击过后,此时也来不及再聚息相抗。 白象天冷冷地盯着落木,心道,落木,这就是你所有的底牌了吗? 就在她的此念之间。黑白双翼迅速收缩回来,环抱在一起,将落木的身躯紧紧护在其中。 刀斩弧月落下来,斩在羽翼上。 噗嗤一声,刀斩弧月没入羽翼。 几片被斩断的羽翎从在空中飘落 台下一片惊呼。 惊呼的除了药农还有那些白虎帮帮众,因为白象天的这一刀,也同样无差别地砍向了他们。 这一刻,他们也无意识地像药农一般对已经身为翼族的白象天同仇敌忾起来。 空中,紧接又是噗嗤一声沉闷的声响,刀斩弧月虽然经过几波阻扰,刀身已经变得小如飞刀,但仍有余力从落木胸口刺了进去,又从后背穿透而出。 落木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从嘴口喷出,喷在羽翼上,羽翼顿时被染成一片血红。 突然受此重创,噐息和血气同时一滞,他再也无力控制身体,身躯不由自主地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砰地一声,落木坠落在台上,灵犀双翼护住他的身躯,撞击到台面之后,自然散了开来,将他的身躯彻底暴露了出来。 白象天从空中俯冲而下,临到台面,扬手一刀,恶狠狠地用骨刀,将落木的白色羽翼钉死在台上,抬腿一脚踩在黑色羽翼上。 一雪前仇,一雪前耻啊! 这种将落木踩在脚下的感觉,让白象天心头无比畅快,这两日压在心头的阴霾如烟散尽。 她咯咯仰头大笑道:“落木,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变成了这副死样子?” 落木咳嗽几声,将嘴里残留的血水吐了个干净。 见落木一时说不上话,白象天盯着落木,接着道:“要抓住你,的确有点难。但要逮住愚公,其实很简单。落木啊落木,你是败在愚公的这张面具下,你是死在愚公这个愚蠢的名头之下。” “你要只是落木,在愚室村里,可以毫无顾忌。可愚公就不同了,在愚室村里,遍地都是愚民,而这些愚民每一个都是他避无可避的致命弱点。你呢,偏偏还要带戴上愚公这种愚不可及的面具,你这不是给自己上枷子,自己找死吗?”白象天将踩着的白色羽翼狠狠反复蹂躏,看着落木疼得直咬牙关,道:“你不是有一双比我们翼族飞得还要快的翅膀吗,你倒是飞啊,你倒是逃啊” “够了!”杨胖子看着落木的惨样,再也忍不住叫道:“白象天,你放过落木,以后我们都听你的,愚室村还是你的,你翼族的身份,我们也会一直给你保密下去” “晚了!”白象天不等杨胖子说完,直接气势汹汹地打断他的话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是你们选择了什么?你们选择站在愚公那一边,你们选择要我死!” “他呢,比你们还蠢,他完全可以抛下你们,自己逃命去,可他却选择了与我作对。想与我作对,这就是他该有的下场。” “睁亮眼看清楚,我,白象天,以前是愚室村的天,以后,更是愚室村的天,老娘的天,你们捅不破!” “他不是要当你们的愚公吗?好,愚公没受完的罪,就让他继续受着!” 说着,白象天转脸狞笑一声,盯着落木道:“你刚才不是说愚公不死吗,我呢,会把你钉在山门上示众,等你的血一滴一滴流干,我再看你这个刚接任的愚公会死还是不死?” 说完,举起骨刀,将落木的身体挑了起来,转向下面的村民,道:“落木,乡籍月牙镇人,近日流窜到我愚室村,假借愚公头衔,蛊惑无知群众,祸乱乡里,今被我逮捕,示众山门,以戒乡里,刚才与其同犯者,前来受死!” 说完,一脚将落木从骨刀上朝山门方向踹飞出去。 随后一刀扬起刺了出去,刺出去的噐息凝成一支利剑。 落木的身体飞出去,撞在原先马三旺被钉住的地方,不等他的身体掉落,噐息利剑一剑飞过来,剑尖穿过落木身体,硬生生地将他钉在山门上面。 落木身上的鲜血染红了山门牌坊,血水沿着牌坊,顺着门柱流了下来 利剑穿身,落木一阵巨痛,曾经承受过月轻言蝶葬凌迟一般的痛苦,这点痛对他还可以忍受的。难受的是黑白双翼,黑白双翼除了血肉已经与他相融,但里面还有黑白魁兽的灵体困附其中。这种疼痛感也一样传导到了它们的意识之中。 痛苦之中,白色魁兽的意识动了起来。 落木突然感到刚才受伤的白色羽翼中一股噐息倒流起来,流入体内,直接注入进器脏,器脏的噐息反哺回去,两者的器血一下融合了起来。 他转眼望向白色羽翼,白色羽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不仅如此,白色羽翼与黑色羽翼灵犀相通,白色羽翼中的噐息一动,它也一样噐息流动了起来,其中的噐息随后注入落木身体中的器脏,与落木身上的噐息同时融合了起来。 很快,黑色羽翼的伤口也迅速自愈了起来。 落木心头一振,自从黑白魁兽那里得到灵犀双翼之后,虽然也能助他灵活飞行,但运用起来,总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生硬。此时。双翼之中自己的器血主动与自己融合之后,那种违和感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除了血肉之外,魁兽双翼之中的器藏通过噐息融合,与他的器脏也融合到了一起。 落木知道,直到此时,黑白魁兽才算是真正毫无保留地与自己完全融合到了一起。 练息师本身的器藏与宝器相连,他感觉到斩铁内部也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象天并没有觉察到落木身上新发生的变化,她将落木钉住之后,自负已极,连看都不看落木一眼,转身扬刀,指向村民,冷冷道:“愚公将死,参与同谋者,上前受死!” 下面村民义愤填膺,无人退步,却也无人应声上前。 第97章 战啊 一片沉默声中,落木缓缓抬起头,忍痛深吸一口气,道:“愚室村不亡,愚公不死!” 下面的杨胖子闻言心头一震,抬头望向落木,发现落木的羽翼已经完全恢复,不仅如此,身上的伤口,除了被白象天噐息利剑定住的部分,也都在快速愈合。 杨胖子见状大喜过望,振臂高呼:“愚公不死,愚室村不亡!” 台下村民闻声,其中一个汉子,也跟着振臂一呼:“愚公不死!” 这两人前后呼应,台下的村民压抑在心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此时此刻,除了花农村民,那些白虎帮的帮众也都跟着呼喊了起来 “愚公不死!” “愚公不死愚公愚公” “愚公愚公愚公” “愚公愚公愚公愚公” 一时间,呼喊之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鼎沸之声将白象天刚起来的嚣张气焰,一下就压了下去。 白象天再次恼羞成怒,掉转骨刀,转身望向落木。 只见落木徐徐伸出手来,单手握住钉在身上的噐息长剑,猛一用力,倒拔了出来。 身上的噐息利剑一除,他身体不再受制,灵犀双翼护着他的身体,徐徐落下。 待到他落到地面之时,被噐息利剑刺穿的胸口,已经几乎痊愈了。 “你”白象天见状大惊失色,指着落木叫道:“你,你居然也是翼族,这,这不可能!” 在一片越来越强烈的呼喊声中,一股无形的人气纷纷向落木汇聚,落木一下感觉得自己的噐场莫名地跟着强大了起来,他将手中的噐息利剑用力一捏,利剑中的噐息消散开去,瞬间消失不见。 “白象天,看来你对我并不够了解,你在月牙镇的那些天真是白混了。”落木道:“我有南八白牙在身,身体的愈合能力,丝毫不亚于你们翼族。你这样的程度的伤害,还杀不死我。” 原来如此,白象天闻言,反而镇定下来,她收敛心神,道:“就算你有南八白牙护体又如何?你能杀死龚暃,我也一样能杀死你!” 落木淡淡一笑道:“你错了,我能杀死龚暃,也一样能杀死你!” 白象天哈哈狂笑道:“落木,你就狂妄,你能自愈,我也能。我是虚空境中阶境界,你呢,区区练息境初阶,你如何跟我斗,凭什么跟我斗?” “白象天,你不了解我,更不了解愚公!”落木此时看白象天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道:“你现在不是在跟我斗,你是在跟愚公斗。” 白象天微微一愣道:“那又如何?” “与愚公的战斗,从来就不是与一个人斗。”落木指了指下面群情激昂的村民道:“愚公只是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一人,与愚公为敌,你所要面对的,是他们所有人!你与他们为敌,就是与愚公为敌!你与愚公为敌,也就是与他们为敌!” “他们?”白象天用骨刀指着下面,冷笑着恶狠狠地大喝一声,叫道:“你们,就凭你们一群乌合的贱民,也配与我为敌?” 她的喝声响彻四方,下面众人的声音渐渐消停了下来。 白象天见状,更是冷笑声声,心道,一群贱民,被老娘压迫了这么多年,你们的怂样,老娘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老娘够强,你们遇事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怂! 她正暗自得意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脚步声方向望去。 只见落木踏步而前,靠近台前才止住步伐,他沉声朝白象天道:“不是他们,是我们!” 白象天冷哼一声道:“何妨,多你一个也不嫌多,老娘一并斩了就是!” 落木对她的话毫不理会,他举起斩铁,烈焰在斩铁上熊熊燃起,面对台下的药农和白虎帮帮众,高呼一声,道:“你们,可愿随愚公一战?” 下面顿时一呼百应 “我等愿随愚公一战!” “战!” “战战” “战战战” 看着下面斗志昂扬的民众,白象天阴森森地盯着落木,对他竖起大拇指道:“落木,你比我还要狠还要毒啊!我不过是要直接斩杀了他们,而你,却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给你当炮灰,你可是真够狠够毒的啊!” “白象天,不管你信不信,我完全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斩了你。”落木冷冷道:“但对你,我还是更想以愚公的方式灭了你,因为这样,你才死得其所!” “你就虚伪到死!”白象天摇了摇头道:“落木,任由你口绽莲花,我也不信。我只信,填上再多炮灰,你也难逃一死!” 落木也摇了摇头道:“白象天,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我就让你看看,今日究竟是谁的死期!” 白象天昂首道:“落木,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在这里,老娘就是那个天,谁死都轮不上老娘!” 落木道:“那便战!” 白象天一边暗自以器场压制住落木各方退路,一边阴森森道:“这次,你可别想再逃!” 落木感受到四周器场变化,知道白象天在暗暗封锁他的退路,只不过,这次他就没想过要退。 底下众人旺盛的人气和斗志凝聚而成的无形人气越来越多地汇聚到他身边。 落木淡淡道:“这次,我不退,你我一决生死!” 说完不再理会白象天,环视台下,大声道:“我,二代愚公,今日与尔等并肩一战,共诛翼族余孽!” 杨胖子热血沸腾,大叫一声:“我等愿与愚公并肩,共诛翼族余孽!” 下面纷纷呼应:“我等愿与愚公并肩,共诛翼族余孽!” “我等愿与愚公并肩,共诛翼族余孽” “我等愿与愚公并肩,共诛翼族余孽” 落木心潮澎湃,器血翻涌,歇声大吼道:“战!” 下面跟着响应,一时呼声震天,战意喧天! “战!” “战战” “战战战” 一些留在村庄四处,未能及时赶到的村民和风火帮帮众,闻声纷纷抬头,一个一个默默举起手,跟着高呼起来。 “战!” “战战” “战战战” 一时之间,整个愚室村,田野山林,街道民宅院,但有人迹处,宣战之声不绝于耳。 第98章 恶魔 一片宣战声中,白象天摇了摇头,啧啧怪笑道:“落木啊,落木,你这个大骗子,你才来这里几天啊,整村的人就都被你骗着来送死,你行,你他妈的真够行的!你这是想要害死这整村子的人啊!你他妈的就是个恶魔!” 落木也不理会她的嘲讽,挥剑大喝一声道:“随我战!” 一剑朝天 民众汇聚过来的无形战意随着他的剑意,转变成滚滚噐息,直冲云霄上去 天空中突然风云变色,云彩翻卷而起,形成一个暴风眼 战意噐息在云中成形,凝聚成一只利剑,噐息利剑破开云层,浩浩荡荡,从暴风眼中破空而出 噐息战剑凌空而下,烈焰从剑身上涌出 落木一剑朝白象天挥下,烈焰转黑,噐息战剑突然加速,朝白象天猛地刺杀了下去。 白象天仰头望向空中,也不退,狂笑一声道:“落木,管你放出个什么玩意,老娘才是这里的天!” 狂笑声中,双手傅刀,转成傅刀式,一刀斩向空中 噐息从骨刀之中涌出,再次化成噐息刀斩,刀斩形成一轮弧月,弧月迎空升起 只在眨眼之间,黑炎战剑便与刀斩弧月相逢。 黑炎战剑的剑尖一击刺在月弧上,白光与黑火交辉,白光绞杀着黑炎,黑炎吞噬着白光 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月弧破碎,噐息刀斩随后消散 没了刀斩弧月的阻击,黑炎战剑速度更快,一击刺下 此时,白象天没想到刀斩弧月会被区区练息境初阶的噐息击垮,更没想到会垮得如此麻利,她根本来不及再次聚息,惊慌失措之中,只得快速收回骨刀,想借其护住胸口。 可惜,没了抵抗的黑炎战剑速度飞快,还没等到她运刀回护,就已经一剑穿透胸膛,将她死死钉在台上。 剑身上的黑炎将她的躯体焚烧起来 心胸是翼族运息的死穴,心口被制,白象天也就失去了运器用息之力。 身受烈焰焚烧,却又无法挣脱出去,火烧火燎的剧痛中,白象天歇斯底里地惨叫了起来。 落木一步步走近到她身边,用手指着台下和各处呼应的民众,道:“他们才是这里的天,你,什么都不是!” 白象天受伤的身体虽然也在迅速自愈,但可惜她肉身自愈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黑炎焚烧对她造成的伤害。肉身越是愈合,她的痛楚越深。 到了此时此刻,白象天先前的自负终于碎了一地,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她忍痛举起手,指着落木惊恐万状道:“落木,你真是个恶魔,恶魔!” “你又错了,我不是恶魔,我只是你这种恶魔的恶梦。”落木淡淡一笑道:“方小燕,你才是愚室村里的那个恶魔!” 白象天闻言,眼神从惊恐一下转变成了无穷的愤怒,她嘶声叫起来:“你,落木,我跟你说了,别再叫我小燕!我不是小燕!老娘是堂堂白虎帮帮主白象天,白象天!” 落木哦了一声,举剑上前,轻轻一挥,轻松斩下白象天的头颅,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把拎起,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戏嘘的口吻道:“我没叫你小燕,我叫的是方小燕!” 白象天气得两眼一翻白,想说些什么,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说了,我能斩了龚暃,也一样能灭了你,这回你总信了!”落木随手将她的脑袋朝钉在地上的黑炎战剑一扔,脑袋在黑炎中,一下就烧了起来。 白象天的脑袋瞪着无限惊恐的眼睛,在吱吱声中顷刻烧成飞灰,在风中飘散 将白象天清除干净之后,落木不敢造次,将斩铁靠近白象天遗下的骨刀,张开斩铁噐息,还不待落木收取,斩铁就主动将骨刀吸收了进去。 落木的神识下意识地跟着被吸收骨刀进入斩铁之内,只见白象天的那把骨刀像被什么拽着,笔直坠落在之前的吸收了骨刀的山头拗口之中。 远处,杨胖子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噗通一声,连滚带爬跪倒在马三旺跟前,用手指了指落木,又指了指白象天留在地面上还未烧尽的残躯,嚎嚎大哭起来:“三旺哥,你看看,你倒是起来看看,是我们赢了,愚公胜了,白象天死了,那个嚣张跋扈的臭娘们他妈的翘辫子了” 几个药农农默默走上台去,在山门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抬起马三旺的躯体。 杨胖子举手撑住马三旺的脑袋,走在前面,往村里方向缓缓走去,所过之处,群众们自动分开两边,俯首鞠躬,眼里的泪水随着低垂下去的脑袋,扑打扑打滴落在地上 目送被众人簇拥抬着渐渐远去的马三旺,落木收起斩铁,遥遥俯首,也深深鞠了一躬。 几次与马三旺相遇相助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他的眼里也忍不住流下了难受的泪水。 马三旺,虽然在愚室村的练息师中,也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强者,但放眼整个大陆,这种层次的练息师根本不值一提,可在落木心中,却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因为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能力不及,却咬牙担起了为民出头的责任,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灾祸来临时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起自己的身躯,明知不可为而为,不惜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挡在了村民的前面。 这样的人,受得起村民发自内心的敬意! 也只有这样的人,受得起村民为之俯首,为之泪流成河的膜拜! 白象天自以为自己是愚室村里的天,其实,在这些村民眼里,他马三旺,初代愚公,才是这愚室村里真正的天啊。 这里的村民们,出于寍愿教的信仰,拜服庙主;出于畏惧,拜服白象天,而在他们内心深处,真正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拜服的却只有愚公马三旺一人。 与白象天的这一战,虽说是落木斩杀了她。但落木心中明白,若不是有初代愚公马三旺积累下的民望,他这个二代愚公,根本无法指挥御用村民们燃烧的战意。 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白象天其实还是死在了已经倒下的愚公马三旺手里! 而我,不过是代掌了马三旺生前留下的那把刀! 三旺哥,白象天我已为你斩杀,你,好生安息! 人群随着马三旺的队伍渐渐散去 第99章 刻画 看着稀稀落落离去的人群,落木突然想起还被困在牢房噐息樊笼中的秦飞扬。 他正准备返回山上,想办法将秦飞扬营救出来时,山门后面探出一个他在愚室村中最为熟悉者的一个大脑袋。 那人正是久违的知客阿六,这个阿六,刚才的一场混乱中,一直躲在山门后面不敢出来。 此时,见外面已经太平,才敢冒头出来。 他心中最为关心的,自然是自己摆开铺子迎客的地方。 眼看自己的地盘已经被刚才的战斗击溃成一个大坑,他心中暗自心疼不已。 这一心疼,就光顾着往前走路,也不注意看脚下,一个不小心别着了一个石头,噗通一声直栽了个跟头出去。 阿六哎呀一声,看见别了脚的石头,正好滚落到眼前,他没好气地抓过来,正要扔出去,却瞥见石头上刻画了些什么。 他好奇地将抓在手里的石头凑至眼前,一瞧,哎呀,还真是一幅简笔画。 阿六乍一看,感觉这石头刻画的景象有些熟悉。 缩脑一细想,哎呀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刻画的不正是门前这棵老樟树吗,我们这山门的老樟树,从没来过猴子,这是哪来的猴子,还能爬上山门的老樟树。这是谁刻的画,都胡思乱画些啥呀,画得一点都不着实际。” 说着,摇了摇头,刚才被这石头别了脚,心头有气,随手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 他将石头随手扔出去,也不看人,这石头正好就冲着落木上山方向飞了过来。 落木瞧见阿六出来,心里正想着秦飞扬的事,本不想理会他,可无意中听见他自言自语,心头突然一动,正好看见石头飞过,随手就一把抓住。 阿六将石头扔出去,才发现扔错了方向,瞧着石头被落木抓在手心,吓得全身冒汗,他也顾不上疼,一跃跳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噔噔退后两步,颤悠悠道:“那个,这个,落,落木。啊,不对,这个啊,那个,愚公,我可就是随手那么一扔,不是要砸您来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小的计较了,成不成?” 落木哪里有心思管他,将抓住的石头,放到手心一看,这不正是山洞下面,林千亩在水池里留下的那块石头吗。这块石头,刚才混战之中,也没留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滚落了出去,流落在这里。 他朝阿六招了招手,道:“阿六,你过来!” 阿六见落木朝他招手,又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道:“您就饶了我,刚才没瞧见您走过来,我真不是故意的。” 落木没好气地朝他又招了招手,加重语气道:“你过来!” 阿六直冒冷汗,不仅没走过去,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道:“我不过来!” 落木眼珠子一瞪,道:“你给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阿六见他声色俱厉,这次没有敢再往后缩,一脸疑惑道:“真的?您真有事问我?那我过来,您保证不打我?” 落木没好气道:“你给我滚过来,我保证不打你。你要再不滚过来,我可真打你了!” 阿六闻言,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落木指着手中石头上的刻画,道:“山上大树这么多,你如何笃定这上面刻画的大树,就是山门口的这棵老樟树?” 阿六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指着石上刻画的大树一处黑点道:“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原来是要问这个啊。这个好辨的很,你看啊,这个位置上特意刻出了一个黑圈,这黑圈点形状可不就是我们山门口这棵樟树上的那个被雷劈黑了的那个焦点吗?” 说完,他朝老樟树方向指过去。 落木朝阿六所指方向望去,果然在那树荫之中,有一个椭圆的焦黑树洞,瞧着是曾被雷劈成了焦黑的模样。 说完,阿六摇了摇头道:“这刻画的老樟树倒是像极了,那猴子却是不应景了,我们这山门附近就没有来过猴子。我日日在这山门口,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得很。这画给别人看了,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在我眼里,却是十分不妥了。您说,这猴子要爬也是爬个果树什么的,怎么会爬老樟树,还攀着被雷劈焦了的树洞,难道猴子还会在树洞里藏了果子不成?” 落木闻言,心头一震,脱口道:“你说什么?” 阿六听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加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赶紧道:“我胡说的,愚公,啊,落木,您觉得妥了,那就是妥了,您就当我在放屁呢。” “不是!”落木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阿六吓得脸色苍白,道:“我说,这画里不该不该有有猴子。” 落木道:“不是这句,你后面又说了什么?” 阿六想了想,试探着道:“是最后一句?我说,难道猴子还会在树洞里藏了果子不成?” 落木闻言,一把松开阿六,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林千亩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了。 原来如此!原来林千亩留给我的刻画,我一直都意会错了! 说着,他眼光放亮,抬头望向老樟树上被雷劈黑的树洞洞口。 恰当此时,突然听见遥遥有人在身后叫他:“阿木。” 落木闻声,心头顿时一喜,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云小韵正从村口方向飞快地赶过来,一同跟着过来的还有萧三登。 原来只见了落木一个背影,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落木。此时看见落木回头,虽然他还带着愚公,云小韵却已经十分确定是他。 大喜之中,云小韵加快了步伐,冲到台上,上上下下把落木打量了一番,方才松了口气道:“没伤着就好!” 阿六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怎能没伤着,刚还被白象天钉在这山门上,就差被她给弄死了。” 云小韵闻言,脸色大变,咬牙恨声道:“又是方小燕,她人呢?” 落木瞪了阿六一眼,故作轻松地呵呵笑着指了指地面上残留的灰飞,道:“别听他胡说,小韵,你也别想找到她了,就凭方小燕那点本事哪里伤得到我,你看,你看,她都被我烧成灰了。” 云小韵半信半疑地看了落木一眼,又盯着阿六,冷冷道:“真的?” 阿六被云小韵充满杀气的目光一瞧,不由全身上下都打了个冷颤,心道,我没招他,也没惹你呀,你倒是问他自己啊,怎么盯着我问? 落木拍了拍身上灰屑,也冷冷盯着阿六道:“阿六,你敢说,这不是白象天烧成的灰?” 阿六闻言,赶紧顺坡下驴,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可上哪能还寻到白象天,这不都已经被落木烧成灰了,您瞧,这个,那个,白象天的骨灰都沾身上了,赶紧的,都拍了去,沾染这种人的骨灰,晦气!” 说着,上去殷勤地帮落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第100章 祖传玉佩 云小韵缓和了些脸色,凝眉不解道:“方小燕明明昨日已经被你我联手杀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在她身上也有颗南八白牙?” 落木笑了笑道:“你以为南八白牙是颗白菜,遍地都是呀,白姨已经是这大陆上仅存的南八妖狼,她的南八白牙给了我,世上就再无其它南八白牙了。方小燕确实已经被我们杀了,活着的是她被转化后的翼族。” “翼族?”云小韵的脸色又一次大变,道:“怎么又是翼族?阿木,你确定她是翼族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确定,她要不是翼族我也不会把她烧得这么干净,她的骨刀,刚被我收了。这次,即使她是神仙,也别想再活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好奇地反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方小燕居然没来找你麻烦?” 云小韵的俏脸冷下来,哼了一声道:“她怎么可能不关照我,幸亏有萧老板相助,才侥幸逃脱了。” 落木朝萧三登一拱手道:“多谢萧老板了!” 萧三登也拱手道:“客气了,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不能不管。” 说完,落木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位小妹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萧三登闻言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云小韵道:“正要与你说这事。方小燕来的太突然,当时事急从权,萧老板也只来得及拉上我逃遁了去。我刚路过萧记,特意进去寻了一遍,也未见她的影子。我向周围打听了一下,说有人看见她从萧记只身离开了,想来是方小燕将目标放在你我身上,并未顾及到她。” 落木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便好。” 云小韵点了点头道:“我本想寻她去,听见路上有村民提到你的消息,有些担心你,便先过来了。这会儿,倒是有些担心起她了。” 落木道:“既然白虎帮的人并没有关注上她,我们也就不必过于担心了,想必是她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方小燕已经被我斩了,白虎帮现在经名存实亡,只要她听到村民们传回去的消息,自会自然会回到萧记寻我们的。” 云小韵默默点了点头。 萧三登一旁道:“也不用你们去寻,我的伙计在这里熟悉,我找个机灵的放出去,在村里发个赏榜,再把消息散到村里去,自然会有人会一起帮着找。” “这样也好。多个人寻起来也容易些,这里是村民的地头,他们要找个人可比我们更容易些。”落木点了点头,摸出夜月萧夜给他的那块小玉牌道:“不过,那位小妹胆子小,你的人,她未必肯信,萧老板,你让发榜的伙计带上这玉牌,若是寻到,将这玉牌交给她看,她见过这块牌子,看到玉牌,肯定会信。” 萧三登接过小玉牌,瞧了瞧,道:“这玉牌这般精致,容易辨认,这村里也不会有第二块了,拿着做个信物正好。想必是落木兄弟自己的贴身玉佩,我一定吩咐伙计收好了。” 落木微微一笑,道:“还就是萧老板有严厉阶,这块玉佩可是我祖上几代家传下来的良玉。” 萧三登将小玉佩收入怀中,道:“原来是祖传的物件,那就难怪了,我也得小心收好了才是!” 云小韵瞪了落木一眼,道:“休听要听他胡说,他孤儿一个,哪里有过什么祖传的玉佩?” 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看见眼前一道剑光亮起。 落木一剑朝萧三登刺杀了过去。 云小韵大惊,落木突然出手,她的脑海一下反应不出出了何事。 眼看,剑尖就要刺进萧三登胸口,萧三登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他这一动,从剑锋在毫厘之间的差距中疾退了出去。 落木这一剑突然而起,连聚息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用剑锋杀了出去,目的为的就是一个快字。 只是可惜,萧三登虽没有预料到这个冷不防的意外,但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本能地动作了起来。而他这一动起来,也同样是一个快,比落木的剑去得更快。 令萧三登奇怪的是,云小韵在大惊失色之间,居然也动了起来。 她动起来,并不是去阻止落木,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与落木站到了最合适的并肩战位。 更令萧三登奇怪的是,云小韵站在对付他的战位上后,噐息都散发出来了,却道:“阿木,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落木做什么,就毫不犹豫地以最快的速度和他站到了一起! 一击未中,落木暗皱眉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盯着急速退走后站稳脚跟的萧三登,缓缓道:“萧三登在哪里?” 萧三登闻言一怔道:“落木,你这是怎么了,我就是萧三登啊,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落木冷冷道:“你还要装下去么?” 萧三登一脸茫然道:“落木,你疯了吗,我装什么呀?” “萧三登不会认不出我刚交给你的这块玉牌。”落木冷笑一声道:“小韵说得没错,我这样的乡下孤儿,外加穷小子一个,哪里会有什么祖上留下的玉佩。” 萧三登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落木,你别开玩笑了,这玉佩不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的?” “这块玉牌还真不是我的,却与萧家有关。但凡萧家子弟,怕是没人不认识这块玉牌的,因为这是夜月萧夜的萧家信令,萧三登不可能认不出这块玉牌。”落木道:“我刚到愚室村的时候,萧三登一眼就认出了这张信令玉牌,而你却以为它是我的贴身玉佩。不管你是谁,你真不该多上那么一嘴的。” “果然易形容易,易行难啊。稍有言行不自觉的破绽,就立马露出了马脚。”此时,‘萧三登’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他叹气一声,道:“落木啊,说你聪明,你的确够聪明,可是啊,你这小聪明却是要送了自己性命的。你若看不破,不说破,我便未必需要杀了你,但你已看破也说破了,那就只能怪你自己自作聪明了,自寻死路了。” 第101章 胡不归 云小韵听两人说话,明白了大概,脑海中想起些什么,脱口道:“萧老板应该是在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被你,这就对了,难怪你回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萧三登’点了点头,坦然道:“萧三登好不容易带你逃脱出去,便该好好找地方藏着,偏还要出来打探什么消息,也是他命不好,偏偏被我逮个正着,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混在愚室村中的角色,偏偏他的身份又刚好合适。可惜啊,我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到头这番功夫却都是白费了。” 落木道:“你杀了萧三登?” ‘萧三登’笑了笑道:“要不然呢,愚室村里总不能有两个萧三登?” 云小韵皱眉道:“你不过是想借用他的身份,何必非要杀人?” ‘萧三登’道:“虽然也就易个他的形,借个身躯,未必一定非要杀了他,但杀了岂不是更加干脆?能简单了结了的事,又何必弄得过于繁琐呢?” “你还真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落木凝神盯着‘萧三登’道:“你还真不是人!” ‘萧三登’略微沉默了下,道:“是的,我不是人!” 虽然落木已经猜到,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一沉,道:“第四个了,愚室村这么一个偏僻之地,你们究竟盯上了什么?” ‘萧三登’淡淡道:“这个问题,就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了。” 说完,他一伸手道:“拿来!” 落木一愣,道:“什么?”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也就别装傻了。”‘萧三登’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我营中最近遗失的三把骨刀,全都落在了你的手里。” “三把?”落木沉吟了一下道:“算上龚暃被白象天吞掉的,的确是有三把。” ‘萧三登’眉头微皱道:“白象天这个蠢货居然私吞了一把,也罢,剩下的两把呢?” 落木笑了笑道:“剩下的两把,都被我吞了!” “被你吞了?”‘萧三登’冷笑一声道:“翼族的骨刀你都敢吞,是怕死得不够难看吗?” 落木道:“在人类的地盘上,你一个翼族都敢在此横行,你就不怕死得难看吗?” “你这小娃娃有点意思,杀了还真有些可惜了。”‘萧三登’闻言,不怒反笑道:“我不杀你,那两把骨刀也一并送你了。” “真的?你会这么好心,连骨刀都肯送我。”落木一脸狐疑道:“你,意欲何为?” ‘萧三登’笑了笑道:“我准备带你回营里去,将你转化成翼族,待你成为一名翼族,你就知道这两把刀对你有多大用处了。现在,你就别闹了,到那时,你谢我还来不及呢。” 云小韵闻言怒目而视,嗔怒道:“流归可是在你的营中?” “流归?”‘萧三登’想了想道:“不认识!是被转化前的人类名字?被转化后的人类无异于重生,入营之后,就不会再用为人之时的名字了,你若报得出他入营之后的名字,或许我会认识。” 落木道:“不必劳你大驾,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寻他回来的。” ‘萧三登’哈哈笑道:“你这娃娃真是有趣,你以为你寻到他,他就会跟你回来吗?” 云小韵道:“我们若寻到他,他一定会跟我们回来的!” ‘萧三登’冷笑着道:“他若真愿意回来,何须你们寻他?” 落木和云小韵闻言一怔,一时答不上话来。 “你们难道以为那个叫流归到是被囚禁在翼族营中,回不来的吗?”‘萧三登’道:“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翼族的规则,不管是否转化而成的翼族,只要归还骨刀,他爱去哪去哪,赢中根本不会阻止。” 云小韵脸色变白,颤声道:“怎么可能?若不是被困住,流归为何还不回来?” “傻娃娃诶,入了营的翼族,你想赶他回来都赶不回来的。对他而言,不是营里需要他,而是他更需要营里。一个失去骨刀的翼族,你让他如何活下去?”‘萧三登’道:“不要说,他会死在你们这些诛之而后快的练息师手里,就是遇上一群普通的村民,手无骨刀,只要身份暴露,也一样会被打死。你们不是要寻他回来,你们这是要他死。” ‘萧三登’说的话,字字诛心,落木和云小韵根本想不出理由反驳,心里一下就莫名地乱了起来。 “这些话,和你们说了,也不见到全都能明白。”‘萧三登’指了指落木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待你被转化成翼族,你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云小韵上前一步,护在落木身前,嘶声道:“你敢带他走试试,我跟你拼命!” ‘萧三登’啧啧两声道:“还以为你嘴里的那个流归是你的小情郎,原来眼前的这个才是?” 云小韵脸色一红,呸了一声道:“你胡说!” ‘萧三登’道:“要不是转化一名人类太耗骨血,否则,就将小姑娘你一起带回去了。” 落木一把将云小韵拉到身后,怒道:“你敢!” “小子,你以为转化是不需要代价的吗?别赚了便宜,还要找我拼命。”‘萧三登’又啧啧两声后,冷冷道:“不如这样,你帮我把林千亩给找出来,这位小姑娘我就放她回去,如何?” “原来你也是来找林千亩的。”落木哦了一声道:“白象天费那么大劲寻林千亩,看来也是你授意的?” “白象天、龚暃,一个比一个无能,枉费了营中骨血,就转化出了这么两个废物。”‘萧三登’恨恨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用来转化你和这位小姑娘了。” 落木此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我原来一直以为林千亩失踪是在躲避宫青柳,现在我才明白,他真正要躲避的是你们!虽然林千亩在这愚室村里算是个人物,但区区练息境巅峰,也不应该会对你们这种程度的翼族营造成什么危险,你们为何要费劲心思追杀他?” ‘萧三登’道:“因为他从我们这里偷走了一件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落木好奇道:“是一件什么东西,会令你们如此大费周章?会让林千亩明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偷,这东西对你们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们很重要!”‘萧三登’摇了摇头道:“但对他不重要!” 落木不解道:“那他为何不惜亡命也要偷?” ‘萧三登’道:“你这个问题,原来也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今日见到你,我才明白。” 落木道:“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为自己偷的。”‘萧三登’盯着落木道:“他是为你偷的!” 第102章 选择 落木愕然道:“为我偷的?怎么可能,我从未问他要过什么东西。” “你或许从未对他要求过什么,但他却为你偷走我们的东西。”‘萧三登’道:“在愚室村里,你虽然是个外乡人,但这里最近发生的事,却件件都与你有关。若不是因为你,林千亩不会起了偷的心思,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敢叛教!” “叛教?”落木又吃了一惊道:“林千亩可是寍愿教的庙主,他如何会叛教?” ‘萧三登’淡淡道:“他是庙主,又不是教主。对寍愿教而言,他不过是个寍愿教在愚室村庙堂的一个看门人而已。” “那你们寍愿教的教主又是谁?”落木盯着‘萧三登’道:“难道,寍愿教背后的教主是你们翼族?” ‘萧三登’笑而不语。 “所以,寍愿教的寍神不过是你们编造出来的把戏,你们就用了庙里这么一个凭空捏造的泥塑,鱼肉糊弄来愚室村的百姓。”落木道:“大陆之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寍神!” “寍愿教确实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萧三登’摇了摇头道:“但是,寍神是存在的!” 落木冷笑一声道:“大陆之上,有记载以来就没记录过出现过什么真正的神。最强者也不过是半步神仙,就是你们沉睡中的东疆之主,最强时也不敢称神。” “大陆上从没出现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萧三登’道:“落木,人类的局限限制了你的眼界,跟我走,等你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你就不会像人类一般浅薄。” 落木道:“你也别妄自菲薄了,你别忘了,就是你们眼中浅薄的人类将你们翼族驱逐到了东疆,你们这些残留在五国之中的翼族,现在也就是些残余的过街老鼠。” “井底之蛙,与你多说无益。”‘萧三登’摇了摇头道:“让林千亩把东西交出来,那样的东西不是你们所能承受其重的,在他手里,不仅会害他,也会害了你。” 落木道:“你不肯告诉那是一件是什么东西,我又如何劝他交还给你们?” ‘萧三登’略沉吟了一会,道:“那东西,你身上也有。” “我也有?”落木一脸狐疑道:“你说清楚,究竟是件什么东西?” ‘萧三登’道:“白象天在月牙镇的时候,交给你的那件东西就是。” 落木一怔,踢了踢脚下的鞋子道:“难道是这双鞋子?” ‘萧三登’看了鞋子一眼,皱起眉头道:“你这双鞋本来是我们故意留赠送给林千亩,追踪他的踪迹用的宝器,可这小子很聪明,不仅识破了我们的意图,还在这件宝器之中偷偷加封了自己的封印。” “难怪白象天会到月牙镇去。”落木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千亩一定跟她提及过,莫铁匠就在月牙镇,如果莫铁匠都解不开,那就没人能解了。” “林千亩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封印术,我们营中都解不开,所以正好借你的手,劳驾莫铁匠帮忙解决一下。”‘萧三登’道:“只不过,白象天这个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封印倒是被你们打开了,她却除了白白送给了你一双鞋,自己什么讯息都没得到。” 落木愤愤道:“就是为了这么一双鞋,你们把愚室村搞得鸡犬不宁?” ‘萧三登’又摇了摇头道:“这双鞋确实是我们的东西,但却不是林千亩偷走的东西。” 落木低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取出白象天推托林千亩送给他的那块石头,道:“难道是它?” ‘萧三登’凝神盯着他手中的那块石头,看了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落木道:“我把它还给你,你让小韵离开愚室村。” 说完,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石头朝‘萧三登’抛了过去。 ‘萧三登’接过石头,单手轻轻一捏,石头在手心化为齑粉。 他张开手,手中齑粉纷纷洒落到地,道:“你的这个,只是白象天拿去试探你的赝品。” “试探?”落木道:“你们是想用它来试探我,林千亩是否已经将他从你们手里偷走的东西送到了我的手里?” ‘萧三登’点了点头道:“你对这东西一无所知,所以,很明显,东西还在林千亩手里。现在林千亩已经消失无踪,他封印在鞋子中的东西,只有你知道,你是唯一掌握其中线索之人。” 落木道:“所以,你才选择了萧三登的易形,想借他从我身上套出林千亩的藏身之处?” “我确实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别以为能杀了龚暃,斩了白象天,就能在愚室村翻天,他们,在我眼里只是蝼蚁罢了。”‘萧三登’:“而你,也一样是。” “之前我没杀你,只是不想暴露翼族的身份,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萧三登’接着道:“现在,无所谓了,闹成这样,愚室村也待不下去了,顺手杀了你们几个,也没什么不妥。你们人类够得上分量的老家伙,都在千万里之外,我要出手杀你们,没人来得及救。杀了你之后,在他们觉察赶到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选择做什么无谓的挣扎。我给你的选择,就是你最好的选择。”‘萧三登’道:“找到林千亩,跟我走!” “我会找到林千亩。”落木摇了摇头道:“但你别想让我跟你走!” “看来,不经历过挣扎,你是不会死心的。”‘萧三登’摇了摇头道:“那便来战,此战过后,你才会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多遥远。” 话已至此,落木与云小韵,往后退走,与‘萧三登’拉出一段距离。 云小韵在大樟树下脸色凝重,她盘膝而坐,焦尾平摆膝上。 落木持剑挡在她身前。 ‘萧三登’也不阻止,任由他们退走,负双手而立,在风中淡然而立。 云小韵,纤芊玉指,突然抬起,十指快若疾风,纷纷落在琴弦之上。 琴声苍凉中响亮,空中行云忽止。 嘹亮的琴音,响遏行云,又从空中落下。 上去是音,落下时却已经是刀。 音刀萧萧而下 ‘萧三登’昂首仰望,漠然不动。 第103章 胖子的债 此时,空中突然亮了起来,烈焰在其中一柄音刀之上升起,接着一把接着一把,瞬息连成一片,腾腾而起 火焰照亮了‘萧三登’的眼球,‘萧三登’眨了眨眼,冷漠的表情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落木和云小韵说道:“星火燎原!有那么点意思了,可惜境阶低了,跟不上火候!” 说着,一抬手,朝空中挥了挥衣袖,一股无形的噐势,突然在半空凝结,在‘萧三登’的挥手之间,萧萧而下的烈焰音刀,突然转变方向,形若游龙,反朝落木和云小韵的方向席卷而去。 落木见状大吃一惊,强振噐息意图重新控制住烈焰音刀,可惜,‘萧三登’催发出的噐息,远远强大于他。他根本无法掌控烈焰音刀。 而对于云小韵,音刀脱壳之后,便完全交由落木掌控,对她而言,要想重新掌控音刀,更加不可能。 在‘萧三登’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噐势面前,落木深切地感受到,他与‘萧三登’的实力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只在举手抬足之间,星火燎原的器意,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音火融合的音火游龙。音刀依然是云小韵激发的音刀,烈焰依旧是落木散发的烈焰,就是融合后的烈焰音刀,也依旧是落木与云小韵噐息融合后的烈焰音刀。 只是,挥手之间,它们就已经与落木和云小韵无关了。 现在,它们已经不是星火般的音刀,也不是燎原般的烈焰,而是‘萧三登’手中的一条被驯化了的火龙。 火龙夹着‘萧三登’的器势,朝落木和云小韵低头俯冲了下去。 在这瞬息的反转之间,退,已经来不及。 那便战! 落木一咬牙,振翅迎空,黑白双翼灵犀而舞,左右两边,立刻刮起两道旋风。 火龙张牙舞爪,扑了下来,两道旋风席卷而上 灵犀双翼!‘萧三登’眼睛一亮。 真是暴殄天物!对我翼族而言,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犀双翼,竟然落在了区区人族身上。这一刻,将落木转化成翼族的念头在‘萧三登’心间变得更加强烈了。 也就在‘萧三登’的心念之间,火龙已经与旋风相迎。 面对迎上来的双股旋风,火龙肆无忌惮,一头朝其中一道旋风方向硬生生地撞了过去。 眼看两者就要撞在一起,靠近火龙的一道旋风上突然浮现出火云印记,黑炎在旋风中熊熊而起。 龙头砰的一声,扎进旋风,与烈炎纠结着的旋风绞杀在了一起。 两者混杀之中,另外一道旋风跟着旋转着扑了过来。 火龙长尾一摆,朝新卷过来的旋风狠狠抽了过去。 就在龙尾与旋风就要交汇之际,又见火云印记浮现,一时烈焰滚滚,与旋风交融在了一起。 龙尾狠狠抽在烈焰旋风上,烈焰旋风旋转起来反噬了过去。 此时,仰望空中,只见火龙与黑炎双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两人滚到一处,贴身肉搏了起来,一时不见分晓。 空中的形势,让‘萧三登’略感意外,他轻轻咦了一声,随手又挥了一下。 火龙在他轻轻一挥之下,噐息一振,绞杀之中,加速游动起来,它这一加速,与烈焰旋风的搏杀,器势变得更加凌厉。 终于,烈焰渐灭,旋风渐歇 而此时,火龙身上的噐息也被大量消耗,虽然最终破空而出,但能从其中杀出来的,也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数把了。 虽然厮杀出来的烈焰音刀已剩不多,但杀出来后,其速不减反增。 仅剩的烈焰音刀已经形不成龙形,凌空之中,星星点点,快若疾风,缤纷一击,居然无一落空,全部从落木胸腹,羽翼之中穿透了过去。 落木被刺穿,一时噐息受制,顿时宛若断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萧三登’暗叹一声,心道,何苦呢,你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的!因为,就算你死,有你的尸体也是一样的,只要你没死透一日一夜以上,我都能将你转化成翼族。落木,我现在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无论你如何挣扎,你迟早都会成为我营中的一员翼族。 他正暗自感叹之时,却见坠落在地的落木,忽然又迅速翻身站了起来。 ‘萧三登’此时才真正吃了一惊,他盯着落木细看,只见落木身上的被刺穿的伤口,不管是胸口的,还是灵犀双翼上的,都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萧三登’迟疑了一下,道:“你?” “白象天不知道,也难怪你不知道。”落木道:“我的身上融了一颗南八白牙,你们翼族先天的自愈能力,我也有,不稀罕。” “难怪你不肯答应跟我走。”‘萧三登’道:“但是啊,落木,你若以为你们人族与我们翼族的差距只是先天的自愈能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落木道:“到现在,你还想哄骗我跟你走吗?” “我如何会哄骗你?”‘萧三登’道:“我跟你说的可全都是真话,你若不肯心甘情愿跟我走也行,我杀了你,再带你走,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要多费些功夫罢了。” 落木正要答话,突然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台下方向传过来:“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什么把他带走的心思。” 落木听着这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他和‘萧三登’、云小韵都几乎同时朝台下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竹竿一样的清瘦少年,包裹着一件极不得体的浅灰寒衣大褂,像一个会自己移动的大包裹,朝这边一路快速飘移了过来。 落木眼光一亮,脱口而出道:“疯子?” 那竹竿一样的清瘦少年到台上止住步伐,皱了皱眉头,道:“是封值,不是疯子!” 云小韵不知眼前的封值为何而来,也不知他是友是敌,一时不知该喜还是忧,她凝眉问道:“封值,你怎么来了?” 封值叹息一声道:“我这个人,最不喜出门,可是欠了人家一屁股债,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欠债?而且还是一屁股债?”落木奇道:“你欠的是谁家的债?” “这债不是我要欠的,是他逼我欠的。”封值挠了挠头道:“我这辈子不长,也就欠过胖子的债。” 云小韵疑惑道:“胖子?” 落木哦了两声,试探着道:“莫非是庞小郎那个死胖子?” 封值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那个在月牙镇春风楼里与我一起吃早餐的满身珠光宝气的胖子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土得掉渣的死胖子!” 封值也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他了。原来他有个名字,叫庞小郎啊。” 云小韵脑门后直直竖起三条黑线,道:“你刚说欠了人家一屁股债,却连自家债主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吗?” 封值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他叫胖子!” 云小韵顿时无语。 第104章 疯子 落木乍时见到封值,心头自然一喜,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朝封值问道:“疯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收到胖子给我的传信,我就来了。你们开始打架的时候,我刚好赶到。”封值道:“我来得还不算晚?” 落木道:“疯子,你刚到愚室村,这里情况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死胖子就是多事,这里没你什么事,别上死胖子的当,赶紧的,哪里来回哪里去。” ‘萧三登’冷笑一声道:“来都来了,何必急着回去呢。” “是啊,来都来了,干嘛急着回去。”封值道:“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才到了愚室村,就要往回赶,那我不是白来了吗?胖子的债还是要还的。” 落木对他挥了挥手道:“你这是欠债,不是欠命。你还年轻,要还债有的是机会。别被死胖子忽悠,赶紧回。”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走了。”封值摇了摇头道:“我是疯子,又不是傻子,我看得出,这个翼族极难对付。凭我们三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你都知道,还不走!”落木道:“我可没有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习惯。” 封值愣了愣道:“谁说我要当垫背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打败他啊!” 云小韵心道,都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了,还怎么打败他,这家伙果然人如其名,就是个疯子! 没想到,落木闻言,居然放下眉头,还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想当垫背的,就一起弄死他?” “虽然极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封值转头朝‘萧三登’道:“你要是真把他带走了,那你可死定了!” ‘萧三登’怒极反笑,阴森森道:“要不,小兄弟你给我指条活路?” 封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没有活路了。带走他,你早晚是个死。带不走他,那你就是要死在我们手里了。” ‘萧三登’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道:“我错了。我以为你是个疯子,原来你就是个傻子!” 封值哎呀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落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跟他计较,傻子才说别人是傻子。” 封值点了点头,气息缓和下来,道:“你说得对,我不和傻子计较。” 落木点点头道:“嗯,跟傻子计较,不也成傻子了吗。” ‘萧三登’终于忍不住,暴怒道:“你他妈的才是个傻子!” 封值对落木道:“他好像真生气了。” 落木对他点了点头道:“嗯,他是真生气了!” 两人对望一眼,几乎同时道:“那” 两人才说出一个字,也就说出一个字,就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封值一跃凌空,一把羽翎弯刀从虚空中来,它来之时,天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大樟树的上面。 “雀翎瀑!”封值的身子飘在空中,像极了滑稽的气球,但他此时的神态,却与刚才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困兽拼死的杀气:“杀!” 云小韵的眼神跟着凝重起来,封值此时在他眼里,已经不是疯子傻子可以形容的了。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封值刚才和落木根本不是在调侃,而是十分默契地刻意激怒‘萧三登’。 在‘萧三登’开始暴怒的时候,他与落木毫不犹豫地同时出手了。 心,是翼族身躯中最大的弱点,心绪的波伏,会影响到他们的状态。 当然,这种影响对于同一级别的对手而言,才可能是致命的。对于差距明显的对手而言,这种影响却是几乎可以忽略的。 虽然如此,对封值,落木,和云小韵而言,这已经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对‘萧三登’制造出的影响了。 即使再微乎其微,能利用的就要充分利用起来! 云小韵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月牙镇的镇衙大院中,落木与封值对战的情景。 在他出现在大院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为自己之后的行动打伏笔。 在大院是如此,在这里,亦是如此! 只不过,上次,落木和封值还是对手。 有意思的是,有的对手和你产生的默契,甚至超过了你的队友。 果然,最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对手。 落木和封值就是这样,一个过去的对手,转变成现在的队友,两人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互相之间的默契,却已经与经久磨合的伙伴无异。 果然傻子才说别人是傻子啊!此时的云小韵,略微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在封值出手的那一刻,‘萧三登’马上意识到了落木与封值刻意的意图。 但是,他不在乎!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再多的小花招,都只是摆设罢了。 此时,他倒是更想看看,这个小花招后面,他们又能有多大的招? 所以,他巍然不动,甚至没有刻意去平复心头的怒气。 果然够狂妄啊! 但落木和封值却不敢有任何大意。 封值一出手,那就是离弦的箭,一发而不可收拾! 因为,投入战斗的他,真的就是一个疯子! 而落木不是,不仅不是,正相反,他动起来的时候,御息在起,然后就不动! 封值浑身都是战意,眼里冒着的是火!而他,眼里是冰,目光是冰冷的。 他冷冷地观察着‘萧三登’。 与‘萧三登’相比,‘萧三登’是一头大象,而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一只想伺机咬死大象的蚂蚁! 一只小小的蚂蚁,想咬死大象?这可能吗? ‘萧三登’这头大象,根本就无视落木的目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天上! 天上,一弯彩虹浮现在天空,一个气球十分滑稽地飘在彩虹之上。 封值手指交错,噐息雀翎一叶叶飞速展开。 十叶二十叶五十叶一百叶一百五十叶两百叶! 两百叶的孔雀翎,散发出一道磅礴的噐势。 ‘萧三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虚空境,难怪敢找死,可惜也只是个初阶!” 他的话音才落, 彩虹之上,火光熊熊燃起,一下映红了半片天空。 接着彩虹下了一场猛烈的雀翎火雨 第105章 很生气 雀翎火雨的光芒在彩虹的映照下,梨花暴雨变成了五彩的流星! 与之前的雀翎瀑不同,这次,五彩的流星后面,拖着一道明艳艳的火焰,仿佛一颗颗彗星划破天际。 有了火焰融合加持的雀翎瀑,气势如虹 ‘萧三登’抬头望去,淡淡道:“还不算太让我失望,值得我出一手。” 说着,他举起右手,单手一挥,击向天空。 噐息随手势而起,形成一道无形的气盾,气盾撑住了半片天空。 火艳艳的彗星,疯狂地撞击在‘萧三登’撑起的弧形气盾上。 同样是气盾,在白象天手里和‘萧三登’手里散发出的噐势力完全不同。 十颗二十颗三十颗四十颗五十颗 五十颗烈焰彗星接二连三地撞在气盾上,气盾上泛点火星。 第六十颗第七十颗第八十颗第九十颗第一百颗 再来五十颗烈焰彗星陆续撞击在气盾上,一顿狂轰滥炸之后,气盾略显稀薄,被击出一个个小凹洞,但凹陷很快就恢复了回去。 好强啊!不过单手,就稳稳当当地抵住了一百颗的烈焰雀翎! 如此器势的雀翎瀑,足以击杀虚空境中阶了,这家伙至少是虚空境巅峰了。 对付这样的家伙,靠烈焰雀翎构建起来的瀑雨是无法撼动了,疯子,那就让我来替你改造一下你的雀翎瀑。 落木再次挥动斩铁,重新组御噐息。 空中,剩余的烈焰雀翎彗星,从分散的四处,纷纷朝中央位置重新聚汇。 一颗十颗二十颗三十颗四十颗五十颗六十颗七十颗八十颗九十颗一百颗 刹那间,烈焰雀翎彗星连成一条长长的火线。 整整一百颗雀翎彗星拖着喷发的烈焰,空中,百星连珠! 此时,‘萧三登’的脸色,第一次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附身的萧三登肉身,如秋冬的老树皮,纷纷剥落,露出他翼族的本体,幽浮起来,左手扬起,击向天空 此刻,落木一剑斩下 一颗十颗二十颗三十颗四十颗五十颗六十颗七十颗八十颗九十颗九十一颗九十五颗九十八颗 连珠百星前仆后继,汇成一条直线,直直撞击在气盾中的同一点上 气盾之上,同样一点,从开始只砸出一点火星,到开始凹陷,再到越凹越大,越陷越深 ‘萧三登’的气盾,虽然远强过龚暃、白象天之流,可也耐不住同一点上被如此密集地狠狠撞击。 终于,被撞击到第九十八颗时,盾破! 第九十八颗烈焰雀翎彗星撞破之后,从破洞中直落下来。 接着,第九十九颗从破洞穿过,一击撞在第九十八颗烈焰雀翎彗星上 此时,气盾破洞,开始弥合,可它才开始弥补起来,第一百颗烈焰雀翎彗星已至。 第一百颗烈焰雀翎彗星迅速穿了过去之后,气盾漏洞终于弥合,只是,此时已经晚了。 第一百颗烈焰雀翎彗星飞速直下,狠狠又随后撞在了第九十八颗烈焰雀翎彗星的同一点上。 第九十八颗烈焰雀翎彗星在撞破气盾之后,本来速度已经下降,这被后面尾随而来的两颗雀翎彗星猛地撞击,速度一下快出几倍不止。 此时,‘萧三登’双手撑天,原本的自大虽然有所收敛,但也没想到这颗烈焰雀翎彗星居然会被如此猛然撞击,被撞击之后,提速到如此之快。 只见眼前,雀翎的菱形刀尖,宛若寒星闪亮,直射眉心。 这一击,变化太快,来得更快,快得远出‘萧三登’的意料, 可即使如此,就在烈焰雀翎彗星逼近‘萧三登’眉心的那一瞬间,‘萧三登’还是抢先动了起来。 他这一动,只提前在刹那间,但对他这种境界实力的翼族而言,刹那时光,足以避开要害。 寒光一闪,雀翎的菱形刀尖贴‘萧三登’的脸颊飞了过去 跟着后面是一道烈焰火光! 雀翎之尾的烈焰随后而至,一股炙热擦过脸颊。 ‘萧三登’先是闻到了自己血肉烧焦的气味,接着便是一阵火急火燎的肉疼。 等他急速挪移站定之后,烈焰雀翎一击穿透台面,周围木板爆裂之后迅速燃烧了起来。 看着燃烧起来的火焰,‘萧三登’随手扑灭被带燃的毛发,心头的怒火犹如眼前的火苗腾腾而起。 虽然没被伤到要害,但对他而言,如此狼狈,比被刺伤,还让他更加感到难堪。 明明是头大象,却被弱小的蚂蚁点了一把火,愣是烧到了屁股上。 落木和封值这样的攻击,对他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却是极强! “小混蛋!”‘萧三登’指着落木道:“你不要以为我要收你入营,你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在转化你之前,我可以让你痛不欲生地死上一百次一千次!” “那是不可能的。”飘在大樟树上空的封值道:“因为你一次都杀不死他!” ‘萧三登’抬头看了封值一眼,道:“我可以在把你变成丧尸之前,杀死你一万次!” “那也是不可能的。”云小韵冷眉道:“你也一次都杀不死他!” ‘萧三登’转头看了云小韵一眼,用一种十分恶毒的口吻道:“我可以在把你变成丧尸之前,把你卖进一百万个妓院,让大陆之上的男人都把你蹂躏一遍!” “那是不可能的。”云小韵摇了摇头道:“庞小郎和我说过,大陆之上赌坊和妓院一样多,大陆的赌坊,到目前为止,也不过三千多个。” ‘萧三登’一时气结,莞尔怒道:“没有一个百万个,我就开到一百万个!” “这就更不可能了。”云小韵道:“庞小郎和我说过,桃花庵开着大陆之上最多最好的妓院,总数也不超过一百家,你又不是老鸨,开不出那么多的!” ‘萧三登’脸色由红变青,心中气极,却偏偏又无法辩驳云小韵的话,他指着云小韵道:“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如此不知羞耻,如此恶毒!你” 封值正要忍不住开口说话,突然听见落木暗自传音给他道:“你还能再发出两百羽的雀翎瀑吗?” 封值传音回去道:“有何不能,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虚空境。你呢,还能再融一次两百羽的噐息吗?” 落木传音道:“你也别忘了,我可是御息师!” 封值传音嗯了一声道:“他现在好像非常生气了。” 落木点头也传音道:“嗯,他真的是非常生气了!”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那” 又一次,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第106章 进击的蚂蚁 刚消失的彩虹,再次绚丽地出现在大樟树的上空。 封值手指交错,噐息雀翎再一次一叶叶飞速展开。 十叶二十叶五十叶一百叶一百五十叶两百叶! 没有任何犹豫,两百叶的孔雀翎,杀气凛凛,潇潇而下,这次,孔雀翎并没有出现得那么散乱,而是尽可能地按序紧凑在一个范围。 雀翎才出现,天空就马上接着亮了起来,火烧的亮! 经过刚才的御器融息,这一次,两人的配合明显更加默契了。 雀翎之尾烈焰熊熊 还来!‘萧三登’正被气得够呛,觉察到空中噐息的变化,他撇开云小韵,抬头感受空中的萧杀噐息,道:“单凭你们能逼出我的本尊出来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你们这样的小家伙引以为傲了!但是,也就如此了!妈的,还真想骑到你老子头上拉屎吗,老子不把你们打得屁股跟花儿一样红,你几个乌龟王八蛋都不知道谁才是你老子!” 落木也不管他如何跳脚叫嚣,只顾专心御息而动。 两百羽烈焰孔雀翎依次快速形成一条直线。 眨眼之间,两百羽毛两百羽烈焰孔雀翎在空中连珠。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不仅没有一羽的损耗!封值形成噐息雀翎的时候,尽量紧凑的布局,也少费了他御器的噐息,而且连珠得更快也更顺畅。 如果一百羽的烈焰孔雀翎能伤到他,那么两百羽呢? 两百羽烈焰孔雀翎,星火耀天,封值眼中的战火也跟着熊熊燃烧了起来! ‘萧三登’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拔出来了骨刀。 落木一剑斩下 两百两百羽烈焰孔雀翎集结成烈焰彗星,连珠扑射下来 ‘萧三登’一刀迎空,骨刀噐息,形成一把弧月刀斩,斩了上去 半空中,弧月刀斩与烈焰彗星交锋。 烈焰彗星一颗接着一颗撞向弧月刀斩,弧月刀斩噐息凌厉,势如破竹,一路斩开烈焰彗星 有了骨刀在手的‘萧三登’,他身上散发出的噐息威压已经不似之前。 面对数量增倍的烈焰彗星,刚被火烧过一把的‘萧三登’,虽浑然不惧,但也总算开始正视起来。 正面开出的一刀,噐力增加不止之前的两倍之多。 自从第一颗烈焰彗星与弧月刀锋相遇,烈焰彗星一颗紧接着一颗扑射下来,攻击的噐息虽然彼此叠加,越撞越狠,却丝毫不能让噐息大盛大弧月刀斩退步分毫。 落木与封值这一击把之前的一击做了改良,改良之后攻击力巨增,可‘萧三登’也不是吃素的,落木和封值变了,他同样做出了改变,从气盾防守,直接改成以攻制攻。 雀翎瀑被落木融息后,转变成了烈焰加持的彗星连珠。 雀翎瀑的攻击面大,但同时,却也分散了各点的攻击力。 烈焰彗星形成连珠之后,集两百攻击于一点。虽然放弃了攻击面的覆盖,但单点的攻击力却变得可怕了许多。 如果‘萧三登’依旧组盾防守,被击中攻于一点,能不能防住另说,就战术而言,就已经落了下风。 所以,不再刻意托大的‘萧三登’也跟着作出了改变,他放弃掉气盾防守,集中器势于噐息弧月之上。 落木攻其一点,‘萧三登’亦同样斩其一点。 两者可谓针尖对麦芒,硬生生地杠上了。 这种状态之下,拼的是实实在在的噐力,谁强谁进,孰弱孰退。 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们两只蚂蚁之力,也想与我抗衡吗? 一刀斩出之后,‘萧三登’依旧自负,收刀而立。 之前被燎烧的难堪,虽然让他恼羞成怒,但并没有影响到他境界上的优越感和深在骨子里的自负。 就算被两只蚂蚁联手点火烧着了屁股,这两只蚂蚁不还是蚂蚁吗? 不,蚂蚁并不止是两只! 一声琴音突然响遏而起! 此时,‘萧三登’才想起,除了落木与封值,还有云小韵这只没那么显眼的蚂蚁。 云小韵伸出芊芊玉指,十指如风,仿佛暴雨临盘,拂落在琴弦之上。 琴声嘹亮,大樟树后面被火光印染的半边天空,又如火烧一般翻卷起来。 琴音化刀,又从火烧的空中落下来,点点如繁星。 依旧是那一曲,星火燎原! 繁星已现,可若只有繁星,如何燎原? 落木的火息依旧落在了雀翎上,根本无力融合加持云小韵的音刀了。 单凭练息境巅峰的噐息,也能伤到我吗?就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萧三登’而言,还不如挠痒痒呢。 可就在他准备无视的时候,此时,空中陡然增亮了起来,烈焰在其中一柄音刀之上升起,接着一把接着一把 ‘萧三登’心头莫名一凛,看了一眼连珠不断的烈焰彗星,烈焰彗星的噐息并没有任何转弱。 再转眼望向更高处,烈焰音刀已经连成一片,腾腾而起 这,这怎么可能?即使落木是御器师,可凭他低微的练息境初阶,如能同时融息,同时掌控两道器术噐息?‘萧三登’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但很快,他就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一刀斩出去之后,就收刀了。 而落木不同,一剑斩出之后,不仅没有收剑,而是接着斩出了第二剑。 令人惊叹的是,在他斩出第二剑之前,云小韵正好一曲奏鸣燎原,这个配合实在太默契了! 顷刻间,一边雀翎彗星连珠,一边星火燎原 此时,‘萧三登’终于肯承认,自己确实是过于轻敌了。 这三只蚂蚁,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蚂蚁。 这种蚂蚁,一脚可能是踩不死的,他还需要多出一脚甚至几脚。 ‘萧三登’一抬手,朝空中挥了挥衣袖,一股无形的噐息,突然在半空凝结,萧萧而下的烈焰音刀,随后停滞了下来。 就在此时,两股旋风席卷而起,形成两道螺旋,朝下方的‘萧三登’夹击了过去。 好快! 就在刚才,落木斩下第二剑之后,灵犀双翼立刻随后发动了,再接着,就是第三剑! 第107章 好久不见 第三剑一出,旋风螺旋上烈焰腾腾而起 见此情形,‘萧三登’更加恼怒。 看来,我还是错了,这三只蚂蚁,出两脚还是不够的, 两脚不够,我就出三脚,不信踩不死你们三只蚂蚁! ‘萧三登’恼怒之时,心绪一时不宁,刚挥手出去,准备依样画葫芦,再次将燎原星火转控成火龙的噐息跟着一滞。 也就这么一滞,燎原星火转控马上回到了落木手中。 落木抓住机会,往下一斩,燎原星火纷纷扬扬又往‘萧三登’方向扑杀了过去。 只不过,‘萧三登’并没有给它们近身的机会。 他提起骨刀,刀旋如舞,噐息从刀身涌出,刀风浩瀚,往上形成一弧半月,半月随着刀舞飞速旋转起来,先后从两道烈焰螺旋的爆发眼中斩切过去。 被噐息月弧斩切过之后,两道烈焰螺旋的暴风眼立刻变得凌碎不堪,螺旋失去暴风眼,立刻化成一股乱风,飘散了去。 旋转的半月切过两道烈焰螺旋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以更快的速度绕着‘萧三登’继续旋转,旋转过去的气息,在她的头顶形成一个半圆之穹。 燎原星火落在半圆穹之上,被半月的飞旋的刀息纷纷斩碎,溅落点星火之光,无力地渐消渐散了去。 “去!”‘萧三登’一气呵成,不再给落木继续出剑的机会,提刀催动噐息迅速反撩了上去。 噐息半月破空而上 燎原星火与烈焰旋风双双被破,此时,半空中,只剩下烈焰彗星与弧月刀斩继续僵持。 不过,虽说是僵持,其实弧月刀斩还是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噐息弧月是在僵持中在一点点升空,而烈焰彗星的撞击点却是一颗接着一颗陨落。 半月噐息凌空上去,与之前的噐息弧月形成十指交叉,一击狠狠斩在了两者的噐息僵持点上。 顿时,星月交辉,原来的僵持瞬息被打破。 交叉成十字斩的噐息半月与噐息弧月,势如破竹,迎空而上,烈焰彗星遇之即碎。 只在瞬息,剩下的连珠烈焰彗星,不等撞下,就被十字月斩冲上前去刺杀斩落。 整整两百颗连珠烈焰彗星,在‘萧三登’的噐息刀势面前,竟然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 这才是大象碾压蚂蚁该有的气势! ‘萧三登’望向控制,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看着完全压制住落木、封值和云小韵的情形,心中的恶气立时出了一大半。 一头沉睡中的大象,还能被蚂蚁白白咬上几口,可大象一旦苏醒过来,蚂蚁也就只有等着被踩死的份了! 十字斩月斩落所有的烈焰彗星之后,余势未消,继续破空而上 上方的天空中飘着一只滑稽的气球。 落木仰望空中,此刻,他已经无力阻止十字斩月斩,所能做的,唯有朝那气球大喊一声:“快逃!” 事实上,不用他说,漂浮在空中的封值就已经在逃了! 一见十字斩月斩从烈焰彗星中破空上来,他马上做了一件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以谁都意想不到的极快速度,从罩住自己的浅灰寒衣大褂中脱了出来,就像一只脱壳而出的金蝉。 十字斩月斩斩落在鼓起来的大褂上的时候,他正好从其中脱离出来。 十字斩月斩一击斩穿出去,原本鼓成气球模样的大褂,立刻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从空中飘落下来。 而封值,虽然侥幸逃过正面一击,但十字斩月斩的噐息异常强劲,虽然与他只是擦身而过,器压还是对他产生了仓促之间难以抵消的影响。 他的噐息一时受到压制,身子控制不住地从空中掉落下来,以狗吃屎的难堪姿态,一头扎进了底下的大樟树树丛里。 封值从大樟树的顶棚跌落,掉在一根被雷劈断过的残缺枝桠上,枝桠的缺口上残留着一团被雷电劈过后的焦黑。 他哇地吐掉嘴角的几片樟叶,着急忙慌中,一手撑住枝桠,刚要起来,他落手的枝桠缺口处腐败已久,被他一压,咔嚓一声,断口立即扩大,压住枝桠的手扑地一声深陷入了进去,陷入洞口的手臂正好卡在洞里内的一个坚硬物件上。 封值暗道了一声倒霉,朝洞口里面看进去,只见一根木杖笔直插在狭长的洞口子,自己的手臂正好被木仗与洞壁卡在了一起。 封值乍见里面的那根木杖,感觉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哪里曾经见过它。他从洞口拔出自己手臂的时候,顺便将木杖也一起拔带了出来。 落木和云小韵眼看封值坠落在大樟树树丛,几乎同时朝他落在樟树中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一眼望见封值无意中拔出来的木杖,顿时脸色都变了。 因为,他们二人一下就认出了封值手里的木杖。 封值从他们异样的神色中,脑海中亮光一闪,一下也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它的了。 这不就是在月牙镇大院之中,林千亩手中的那根长木杖吗? 正在他的诧异之中,树洞深处忽然颤动了起来。 封值一惊,也不管发生什么,近乎本能地纵身一跃从大樟树上跳了下来。 他落地之时,马上发现刚才的颤动并非来自树洞上面,而是来自树根下面。 大樟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在地下挪动开,在树根的中央,露出一个地底下的树洞,树洞中现身出一人,那人双目紧闭,盘膝而坐,似乎还在沉睡冥思之中。 落木和云小韵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林千亩!” 那盘坐之人正是林千亩,林千亩闻名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睁眼首先看见了封值和他手中的长仗,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但转头又看见了落木和云小韵,脸上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 乍见久寻不见的林千亩,落木也开心地笑了笑道:“还不算太久!” 林千亩从树洞中一跃而出,伸手朝封值手中的长仗一招手,长仗在封值手心一震。 封值手指一松,长仗就径直飞回到了林千亩手里。 第108章 他啊 收回木仗,林千亩朝封值作揖道了一声:“多谢!” 封值也回了一礼道:“不客气!” 此时,一直冷眼相看的‘萧三登’才出口道:“林千亩,原来你以自己的器仗为引,将自己冥封在这里,将自己彻底与外部隔绝,难怪费尽心思寻你千百遍也找不见你!” 林千亩刚从冥睡中醒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看了‘萧三登’一眼,皱起眉头道:“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萧三登’朝他摊开一只手,冷冷道:“拿出来!” 林千亩微微一愣,道:“你要问我拿什么?” ‘萧三登’冷笑一声道:“你都藏不住了,就不必装了,你知道我问你要的是什么。” 林千亩略微沉默了一会道:“是白象天想要的东西么?她若想要,让她自己亲自来取!” 躲在一旁的阿六忍不住插嘴道:“庙主,白象天来不了了,他已经被落木烧成灰了。” 林千亩闻言又愣了一下,缓缓道:“死得好!白象天都死了,你还问我要什么!” ‘萧三登’道:“那不是白象天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我让白象天问你要的东西。” 林千亩的目光微微一凛,道:“这么说,你才是躲在幕后掌控白象天之人。” 阿六远远道:“他不是人,他是翼族!” ‘萧三登’毫不介怀道:“没错,我不是人!但确实是我一直掌控着白象天。” 林千亩叹息一声道:“看来我的怀疑是对的,白象天以前虽然也自己的小心思,但没有胆量敢向庙里下手。我父亲去世前的那些日子,她突然活跃起来了。那时,我就怀疑有人在幕后给白象天撑腰,但我还是怎么都没敢想,给她撑腰的后台居然不是人,而是一个翼族!” “你比你老子聪明,才执掌庙主之位没多久,就觉察出了端倪。但你也和你老子一样愚蠢,明知自己无力反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无谓的顽抗。”‘萧三登’道:“所以,你是想选择和你老子只能是一样的结局吗?” 林千亩闻言,他原本平静的神态就好像平静的水池中突然被扔了一块大石头进去,立刻激起了一片水花,他的声音也因情绪激动变得嘶哑起来:“所以,我父亲的死,根本就不是个意外,是你们杀了他!” “他的死是个意外!”‘萧三登’摇了摇道:“我们确实是想杀了他,但他抢先杀死了他自己,是他把自己烧成了飞灰。” 林千亩刚崩开的表情,一下僵硬起来,:“我明白了!那一定是他已经觉察到你们是翼族,要想彻底摆脱你们的控制,即使死了,也不能把自己的肉身留给你们。” ‘萧三登’道:“没错,你老子对自己是够狠的。但他对你,却还是狠不下心。我猜,他临走之前,一定想过把你也一起带走的。” 林千亩撕声道:“你胡说!” “你叫得再大声,也阻止不了他曾经起过把你一起烧死的念头。他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愿给我们留下,难道他会愿意把自己活生生的儿子留给我们?”‘萧三登’冷笑道:“你自己冷静想想,是不是我胡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诓不了我,你只是想影响我的心境而已。”林千亩的神情渐渐冷静下来,道:“我不是白象天,没你想的那么好掌控。” ‘萧三登’露出欣赏的表情道:“不管怎么说,你老子没把你弄死,也总算是做一件好事。若他真把你一起烧死,我一定会把他挫骨扬灰!” 林千亩冷冷地盯着他道:“你敢!” ‘萧三登’毫不理会地无视了他苍白无力的威胁,道:“可能你不明白,你老子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老子是因为有你,我们才把他弄上庙主之位。他可以死成灰飞,而你不能!” 林千亩道:“为什么?” “因为你才真正配得上庙主的身份!相对你而言,你老子的庙主之位,只是个摆设。”‘萧三登’感叹一声道:“在这片大陆上,你这种拥有祭司器血体质的人实在太少了。” 林千亩凝眉道:“你们选中我,是和你们想要的那件东西有关?“ ‘萧三登’点了点头道:“拿出来。它不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对它而言,你只是一件牵引它的器血道具。” “那你呢?”林千亩道:“难道你觉得它是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吗。我至少是一件可以牵引它的道具,而对它而言,你们什么都不是!” ‘萧三登’脸色凝固了起来,良久才缓缓道:“你说得没错,它确实也不该是我们东西,它本就属于寍神。” 林千亩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意味:“根本就没有什么寍神,它本就是你们编造出来愚弄愚室村村民的谎言。” ‘萧三登’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不,寍神是存在的,他是真正的神!虽然你们这片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真正的神,但这不代表神是不存在的。他是我们的神,也将是你们全人类唯一的神!”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林千亩道:“你们所谓的寍神,享受着村民的香火,却从来没有真正为这里的村民做过什么,这样的神也算是神吗?” ‘萧三登’道:“林千亩,你当这些愚室村里的村民全都是傻子吗,如果寍神不存在,如果没有寍神护佑愚室村,他们会心甘情愿地祭拜寍神吗?” “护佑愚室村?”林千亩道:“有人对寍神不敬,你们就让白象天龚暃之流将人家全家灭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护佑吗?有谁不按时供祭寍神,你们就让白虎帮抄了他们的家,这就是寍神的庇佑吗?愚公维护药农接济穷苦,你们倒是反抢他的功德,说成是寍神的旨意。你们这个所谓的寍神,还要不要脸?” ‘萧三登’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他怒道:“林千亩,你敢对寍神不敬,也太放肆了。别忘了,你可是寍神庙的庙主,你是寍神的奴,寍神的仆,你在愚室村里的地位,都是寍神对你的怜悯和恩赐!” 林千亩道:“我才不管你所谓的寍神存在不存在,这样的恩赐,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依我看,还是留给你自己。” ‘萧三登’道:“你既然是这样认为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取走那件东西?” “因为我发现,虽然你们雕塑的寍神只是一具空壳,但那件东西却是一件真正有用的东西。它不应该被放在一具冰冷的雕塑之下,供奉它不该供奉的泥偶。”林千亩道:“我已经给它找到了一个真正值得它供奉的新主人。” ‘萧三登’眉头微皱,心中虽然已经猜出林千亩所指何人,却还是明知故问道:“谁?” 林千亩抬起手,指着落木道:“他!” 第109章 承受之重 ‘萧三登’故做不屑地冷冷一笑道:“一介凡人,也配被它供奉吗?” 林千亩道:“你们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泥塑木雕的东西都配,他一个有血有肉之人,为何不配?” ‘萧三登’:“林千亩,好歹你也是寍愿教的一方庙主,你应该知道,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百姓香火的。你这不是在帮他,你是要害他。” 林千亩道:“总要试试才知道,若他承受不起,他的业果,我替他受了便是!” ‘萧三登’:“有那么简单吗?你可知道承受这种业果的后果?” 林千亩咧嘴一笑道:“你都说了,我好歹也是一方庙主,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罢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还是先想想,你废除寍神契约后将要承受的后果。”‘萧三登’道:“若你以为寍神只是个摆设,若你以为你与寍神之间的契约只是一张废纸,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林千亩道:“不管它是不是一张废纸,在我真正废止它之前,只要我不触犯契约的规则,你们的寍神即使真的存在,也并不能拿我怎么样。” ‘萧三登’冷冷道:“你虽然现在还没有触犯神约,但你已经触犯了寍神的禁忌。” 林千亩道:“寍神的禁忌?” “你真是自己找死还不自知啊!”‘萧三登’:“寍神之物,你不问自取,难道你还不觉得是冒犯了寍神的禁忌吗?你在月牙镇未经寍神授意,私下调用那东西中的神息,此其一;你回愚室村之后,又偷走那件东西,此其二。” 林千亩道:“我在月牙镇调用那件东西中的噐息,已经遭受了反噬,但我还活着。至于我取走那件东西,至今无恙。” ‘萧三登’道:“若不是你对寍神还有用,其上两条,你触犯任何一条,都够你死上千万次!” 林千亩道:“你不必再恐吓我了,那件东西,落在你们翼族手里,绝对是个祸害,我是绝不会交给你的。” “那就由我自己来取!”‘萧三登’道:“虽然这大陆之上,拥有你这种祭司器血的练息师十分罕见,但你都冥顽不灵到这份上了,我也不介意杀了你,再另寻一个。” 说完,挥手就是一刀。 刀息化成弧月斩,直接斩向林千亩。 林千亩刚苏醒过来,对之前的战局一概不知,自然不知‘萧三登’的厉害,他长仗一击入地,一根根木刺从地面成排结对地钻出来,挡在弧月之前。 弧月一击斩过,所过之处木刺皆为齑粉。 落木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声:“退!” 封值与云小韵自知无法独立抗衡‘萧三登’,纷纷往后一跃,避其锋芒,退落到大樟树树的枝头之上。 而落木,喝声出去,自己也振翅凌空而走,飞起之时,黑翼扇出一道旋风,这道旋风并没有卷向‘萧三登’,反朝林千亩席卷了过去, 地面之上,只有林千亩被弧月纠缠,一时无法迅速退走。 他的木刺噐息一与弧月交锋,两者噐息相遇,立刻觉察出‘萧三登’噐息的强势,可惜,此时再想要走却是已经晚了。 面对一排突兀而起的噐息地刺,噐息弧月视若无物,转瞬即至。 林千亩大惊失色,此时落木发起旋风卷过,将他从原地直接卷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才被卷走,弧月刀斩就从他身边贴着斩了过去。 眼看林千亩避过弧月刀斩,落木随即收起旋风。 经此一击,林千亩落到地面之后的神情,一下慌乱地凝重了起来。 虽然他之前也判定‘萧三登’的实力定会强过白象天,但却没想到会强出如此之多。 落地之后,他迅速重估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眼前众人之中,即使有落木这个御息师加持,也无人可以与‘萧三登’正面匹敌。 愚室村的形势,之前就已经失去控制。也正是他觉察出自己无法独立应对愚室村将来失控的局面,他才将计就计,借助白象天将落木引到这里。 以他的判断,这个白象天身后之人应该在虚空境初阶。 若有落木这个御息师相助,与他联手,再加上秦千秋和愚公,就可以将这个幕后之人揪出来除掉。 可此时,他发现,落木和云小韵,甚至封值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形势。 因为,眼前的形势,远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严峻许多。 所以,即使如他所愿,假借白象天,引来了落木的支援,但愚室村的局势依然是失控的。 这个‘萧三登’之强,远出他的意料。 ‘萧三登’一击没有斩杀林千亩,也并不继续追击。 他转手一刀,朝半空中的落木斩了过去。 随着林千亩的出现,他眼前的蚂蚁又多了一只。 这几只蚂蚁中,境阶最低的是落木,但最麻烦的却也是他。 明明只是一个练息境初阶,却偏偏又融合了黑白魁兽的灵犀双翼,这黑白魁兽生前等阶于虚空境初阶,这种层级的双翼,尤其是在与落木器血融合之后,黑白魁兽遗留的器血转嫁到了他身上。这在‘萧三登’眼里,就是一双虎翼错长在了一头绵羊身上,令他既怒又妒。 有了灵犀双翼加持,落木就比在‘萧三登’眼中的另外几只蚂蚁难缠了许多,但落木的麻烦还不止于此,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御息师。 任何形式的团斗,只要有御息师在场的一方,通常都会给对手造成倍增的压力。 这种时候,剪除对方阵营中的御息师,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萧三登’自然是不惧落木这种还在练息境初阶的御息师的,在他看来,再壮硕的蚂蚁,总归还是蚂蚁。 只不过,这只大头蚂蚁在蚁群之中特别碍眼。 枪打出头鸟,大象挑个大蚂蚁踩起来才过瘾。 所以,对‘萧三登’而言,将矛头转向落木,并非什么战术选择,纯粹就是寻求一下踩死大头蚂蚁的快感,发泄一下自己对灵犀双翼求之不得的嫉妒。 落木自然不敢去硬接‘萧三登’的刀斩,他在空中扑扇双翼,快速侧飞出去。 第110章 夜色蔷薇 ‘萧三登’的弧月刀斩呼啸着斩过,落木依仗灵犀双翼灵巧地躲过一击,却并不逃远,他将自己与封值、林千亩、云小韵的距离恰如其分地保持在可以互相联动的范围之内。 而这也正是他的软肋,如果他只顾自己逃命,借助灵犀双翼,疾速逃命而去,这对一心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萧三登’来说,倒是个麻烦。 落木将自己与封值、林千亩、云小韵捆绑在一起,‘萧三登’正中下怀。 就在‘萧三登’转向攻击落木的时候,他眼中的其它的蚂蚁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封值率先动了起来。 脱去灰色大褂的他,看起来比飘在空中的气球模样更加滑稽。 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乎这些。 何况封值从来都是不在意自身形象的,在他看来,只要能斩杀眼前的‘萧三登’,就是暴露成光精精也无伤大雅。 没有足够的时间调动雀翎瀑这样的大招,他一挥孔雀翎,噐息连珠,匆匆组成的噐息雀翎连成一线,笔直射向‘萧三登’。 ‘萧三登’心中冷哼一声,我不来斩你,你倒是要自己来寻死! 他也不出刀,单手朝雀翎射过来的方向,伸开五指,凌空一张。 一道无形的噐墙挡在半路,噐息雀翎连珠射在器墙上面,便前进不了分毫,纷纷坠落下去。 随后,云小韵也跟着动了起来,一声铿锵的琴音响起,一把音刀,从空中急坠而下,射向‘萧三登’的头顶脑门。 几乎同时,林千亩一击入地,地下,两条树根破土而出,沿着‘萧三登’的双腿,纠缠了上去。 就凭你们,也想逼我收刀吗? 被树根纠缠住的‘萧三登’连头都不低一下,也不去拔出双脚,反而往下踩了一脚。 一股噐息深入地面,地面立刻凹陷下去,地底下的树根遇上渗入地面的噐息,立刻爆裂开来,纠缠在‘萧三登’双腿上的树根失去噐息支撑,纷纷滑落了下去。 清除掉地下的树根的威胁,云小韵的音刀已经逼空至头顶。 ‘萧三登’并不惊慌,一仰头,张嘴朝落下的音刀,喝了一声:“去!” 刚才还凌厉的音刀,随声震裂,顷刻烟消云消。 连破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三人的攻击,‘萧三登’傲然不对他们出一刀。但,这不表示,他不出刀。 他只是把刀留给了落木。 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都先后出手,只有落木没有,不是他不想,而是‘萧三登’没有留给他出手的机会。 在应对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的时候,‘萧三登’的骨刀并没有收回,而是刀身紧接着横转过来,刀息再次斩向了半空之中的落木。 落木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就又见一道弧月朝自己斩落下来,他无暇顾及其它,只能先行逃命。 ‘萧三登’一下连攻带守,轻轻松松就把四人全都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遍。 四人心头几乎同时暗道,这个翼族真是好强! ‘萧三登’见四人被自己震慑住,心中正暗自得意,突然脚底传来一阵刺痛。 林千亩的树根居然还没清除干净?他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低头细看,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映出一团黑影,黑影上浮着一团黑炎,黑炎之中刺出一把黝黑的短剑。 此时,不及细想,‘萧三登’一跃腾空,双翼伸展,振翅飞向空中,直到下面火焰离远,才在空中定住身形,也就在这一腾挪的功夫,他被刺穿的脚底,已经完全愈合了起来。 空中,他低头往下面望去。 只见一名黑衣蒙脸少女手持一件黝黑之剑,站在地面的黑影之上,黑炎在黑影上燃烧。 她所在地面并无遮挡,何来黑影不散? ‘萧三登’都目光一下就被黑衣蒙脸少女手持的黝黑之剑吸引了过去,她盯着黝黑的剑,微皱眉头,道:“影?” 黑衣蒙脸少女抬头望他,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见黑衣少女不说话,‘萧三登’忍不住好奇地继续追道:“你是何人之影?” 黑衣蒙脸少女依旧不语,眼看‘萧三登’已在空中,自己伸长莫及,转眼看了落木一眼,转身消失在地面的黑影里。 她一消失,她周围地面上的黑影也跟着消失了去。 ‘萧三登’顺着黑衣蒙脸少女刚才的目光,捕捉到落木身上,道:“原来是你的影!” 落木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她是我的影。” ‘萧三登’迟疑了一下,道:“她手中的可是夜蔷薇?” 落木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你莫要问我,我也不知。” ‘萧三登’沉吟了一会,道:“不会错,那就是夜蔷薇!” 落木奇道:“你认得它?” “认得!”‘萧三登’道:“它也不该属于你!” 落木道:“它本就不属于我。” ‘萧三登’道:“你要想否认,就不该让它出现在我的眼前。” 落木道:“我没想否认,但它确实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影。” “看来你对影还不够了解。”‘萧三登’道:“影是你的一部分,她的,也就是你的。” 落木道:“她是人,你称她为影,她也还是人,她不是一个附着的影子。” “她就是一个离开了你就无法生存的影子。”‘萧三登’道:“我说它不该属于你,是因为你若死,你的影就不会存在,而夜蔷薇也将消逝在无尽的暗影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现。” 落木对夜蔷薇并不够了解,他皱眉问道:“它消失过?” “它已经消失了很久了!”‘萧三登’道:“若因为我杀了你,夜蔷薇再消失一次,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落木道:“你说过的,你只是想转化我。” “没经历过转化,你并不会理解,转化成翼族对你们人来说有多大的意义。不论是活着将你转化,还是杀了你再将你转化,你都要作为人死上一次,转化后的你已不再是你。”‘萧三登’道:“只要你死,你的影就会死。” 言之意下,身为人,只要经历转化,影一定会死,夜蔷薇也将再次堕入无尽暗影之中。 第111章 绞肉机 “身为人类,你们根本不配拥有影。”‘萧三登’道:“因为你们的生命太脆弱了,当然有南八白牙的你似乎是个例外,但也可惜,你现在还太弱。而且,相对夜蔷薇,我对你更感兴趣。所以,你会死,而对夜蔷薇,我只能心怀遗憾。毕竟,下一次再见夜蔷薇,也不知会在何年何月了。” 落木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死了。” ‘萧三登’:“你要不想死,就不应该离开月牙镇,搅入到愚室村里来。不过,此时你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在这里,静楼台帮不上你。” 云小韵道:“你要是敢动落木,月牙镇不会放过你!” ‘萧三登’淡淡道:“不要只说月牙镇,你们大陆的人族,什么时候会放过我们翼族?你觉得,我会在乎多得罪一个月牙镇吗?” 林千亩道:“你别忘了,你这是在五国之地,并不是在东疆!” ‘萧三登’道:“又如何?吾神庇佑,五国之人皆蝼蚁。” 落木道:“真这么有胆,可敢随我上月牙镇或五王城走上一遭?” ‘萧三登’微微一愣,道:“早晚要去,不在此时罢了!我辈早晚踏平五国!” 落木笑道:“不敢便是不敢,说到底,你也就敢欺负欺负我们这些人族小辈罢了。” “是你们惹到我头上,就是欺负你们,也是你们自找的。”‘萧三登’恼道:“也就你话多,先杀了你再说。” 说完,单手凌空一张,在落木身后形成一道噐息壁障,阻住落木退路。 扬手一刀,朝落木斩杀过去。 落木振翅急闪,不觉一下撞到噐息壁障,赶紧调转方向。 只是,这一撞,行动受阻,‘萧三登’早就算准路径,噐息刀斩随后包抄了过来。 落木看不清噐息壁障的位置,一路跌跌撞撞,几次都差点就被弧月刀斩斩落。 ‘萧三登’似乎也不急于弄死落木,追杀落木的刀斩点到即止,一副猫捉老鼠的样子。 落木与‘萧三登’身在空中,林千亩修习木息,不擅空中,一时只能在下面看着干着急。 而云小韵与封值发出的音刀与雀翎,对‘萧三登’顶多能算隔靴搔痒,并构不成什么实质的威胁,但有攻击过去,都被‘萧三登’轻松化解。 只要将落木与其它三人隔开,将他压制在‘萧三登’营造的噐息壁障之中,落木只有疲于奔命自保,他御息师的特殊作用也无从发挥。 不过,他几次三番撞击到噐息壁障之后,也渐渐摸出了这道无形壁障的轮廓位置。如此一来,他躲避起来,也不至于四处碰壁了。 渐渐的,‘萧三登’戏弄式的追斩,已经无法真正威胁到他了。 这么一来,‘萧三登’也渐渐失去了戏弄他的兴致。 他张开的手掌一收,原来张开的噐息壁障立即在无形中收拢来,形成一个闭环的噐息圆柱。 落木被封在圆柱壁障之中,虽然看不见噐息壁障,但他也在无形中感受到了周围器场的变化。 他一挥斩铁,一道火红的烈焰喷涌出来,形成一条火线,火线遇上无形壁障,无法突破,如流水一般沿着圆柱壁障游走,不一会,火线绕着壁障走成了一个圆环。 这个圆环也精准地描绘出了‘萧三登’的圆柱壁障控制的范围。 ‘萧三登’振翼飞向圆柱壁障的上方,噐息在骨刀刀尖形成一个十字斩刀,只见他手中骨刀飞旋,十字斩刀立刻跟着飞速旋转起来。 ‘萧三登’挥刀一击,十字斩刀朝圆柱壁障中旋转斩落了下去。 飞旋的十字叶斩旋转着钻进圆柱壁障,覆盖住壁障上方空间,徐徐朝下面旋转着螺旋而下 落木抬头望向那旋转起来的十字斩刀。 现在的噐息壁障再加上旋转的十字斩刀,他就好像落进了一个空洞的绞肉机之中,而自己就是那块被扔进了绞肉机中待碎的鲜肉。 旋转起来的十字刀斩下行的速度并不快,但这缓缓而下的器势压力无形中对落木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凭自己的噐息感知判断,落木知道以自己之力是无法斩破逼近下来的旋转叶斩的。 所以,他马上当机立断,选择了另一个突破方向。 他平举起斩铁,集中斩铁的烈焰噐息奋力一击,噐息凝成一把火匕,猛刺向圆柱壁障。 被击中的壁障泛出一个光点,光点在圆柱壁障中荡漾了几下,便将火匕的攻击化解为无形。 眼看无功而返,心中略显慌乱的落木不免更加焦急起来,他随后快速朝不同方向连击数下,圆柱壁障巍然不破。 壁障之外,封值,林千亩和云小韵见此情形,也全都放弃了直接攻击‘萧三登’,转而纷纷攻向困住落木的圆柱壁障,试图帮助落木从中脱困。 三人之中,封值境阶最高,攻击的噐息力道也最为强劲,只是,即使他将雀翎集中一点,连珠而发,也同样未能击穿‘萧三登’布下的噐息壁障。 眼看旋转叶斩越逼越近,即使明知无法破壁,焦急之下,三人依然各尽己能,对着圆柱壁障,一顿乱斩。 落木身在其中,感觉到的噐息威压更为真切。 他知道,‘萧三登’有许多种快速杀死自己的方式和方法,却刻意选择了这种缓慢的压制式绞杀,就是想用一种教训式的方式将自己在恐惧和崩溃中斩杀。 先诛心,再杀人! 可明知如此,却无力破解。 若没有被圆形壁障阻隔,运用御息师的能力,与外面最强的封值融息而击,或许还要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想到这里,焦躁的落木一下冷静了下来。 他从半空急坠落地,将自己与旋转着的十字斩刀的距离,一下拉开到最远。 在‘萧三登’外部围困,内部绞杀之下,在自己控制不住的怦怦心跳声,落木中仿佛听见了死亡渐渐临近的脚步声。 而也就在这个时刻,他也隐约听见了另外一个细碎的声音。 落木心头一颤抖,他隐约感觉到,那似乎是自己即将破阶的脚步声。 斩铁在手心,传来一声声有规律的颤动,这种颤动和这自己的器脏联系在一起,仿佛心在跳动。 他的神识跟着跳动声,从自身的器脏出发,顺噐息而下,意识遁入斩铁之中。 第112章 破阶 空蒙之中,只见噐息从两翼的器脏之中注入进来,黑白两翼的噐息汇集成一道,直落苍穹,飞泄而下,将下方的迷雾穿透。 下方露出两山交汇形成的凹陷峡谷,这个峡谷之地夹在之前形成的火息山头与吞没骨刀的山头之间。 原来这个两山头四周被迷雾遮住,并看不见关联,此时被泄露的噐息冲开,才露出附近完整的山形。 两山交汇处,呈现出一个凹陷的山谷,山谷里面隐约听见呼啸的风声。 凹陷山谷深处,黑不见底,好像一个装风的袋子,呼啸之声隐隐从袋子中传出来。 落木能感觉到,这股左右汇集而成的噐息来自灵犀双翼之中的各自器脏。 灵犀双翼和自己器血相融之后,双翼之中的器脏已经与自身的器脏息息相关。 此次涌入斩铁器脏之中,直接奔赴峡谷之地,注入山谷风洞之中。 峡谷风洞中的风口雀跃而起,两者拥抱着融入到了一起。 此时,落木能明显感觉到,灵犀双翼的器脏之息不仅和自身器脏融合,而且也与斩铁之中的器藏气息完全融合到了一起。 豁然之中,融合了灵犀双翼噐息的谷风噐息倒卷,从山谷之地按捺不住地倒涌,冲出空蒙天空。 也就在这一刻,气息充盈,落木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捅破境阶壁纸的强烈欲望。 他身躯一震,提剑而起。 一股狂风从斩铁之中席卷而出。 练息境中阶壁破! 破阶带来的狂风纷涌上去,虽然依旧无法破去‘萧三登’的旋转叶刀,但突然形成的气息压力,也阻止了一下旋转叶刀下行的步伐和旋转的速度。 ‘萧三登’面色微感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朝圆柱壁障中的落木道:“这就是传闻的中的斩铁吗?看来相信传闻,还不如相信莫铁匠。今日一见,莫铁匠的骷髅坊果然从不出废品,只不过等你转化成翼族之后,只能运用骨刀,它对你也就无用了。” 他不惊讶于落木此时破阶,却感叹于斩铁,只因落木破壁练息境中阶,虽进一阶,但对他而言,依旧还有着遥不可及的差距。 如此一小阶,不足为虑。反倒是斩铁这个传闻中的废器,其中器藏之雄厚,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不免要感叹一番。 然而,落木破壁的感觉并没有随之停下脚步。 他兴奋地感觉到自己破阶的脚步不仅没有停止,而且紧接着冲向了前面的另外一道依稀可见的壁纸。 那道壁纸如此清晰在前,他莫名地感觉到自己还能继续再往前突破。 果然,倒涌的气息并没有一涌之后就潮退下去,反而一浪强过一浪地继续蜂蛹出来。 这时,‘萧三登’也感觉出了异样,他微皱眉头,暗道,这小子怎么回事,难道还想连破两阶不成? 气息蜂蛹之下,旋转叶刀虽然还在下行,但越下越慢,叶刀也越转越慢。 ‘萧三登’正寻思是否需要加强噐息镇压一下,落木蜂拥的气息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萧三登’冷笑一声,心道,饶你是御息师,饶你有斩铁在手,两阶的壁垒,也不是你说破就能连着破了的。 也就如此了吗,明明那道壁纸就在眼前,吹弹欲破了。 落木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壁纸已经到破开的边缘,可偏此时,风息势尽,他涌起的破阶冲动由此缘起,也因此止步不前了。 真是好不甘心啊! 十字刀斩依旧旋转而下,离头顶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咫尺之间。 正当此时,那把插入在山头凹口中的骨刀加速陷落下去,最后的刀柄没入凹口之中,好像被什么猛兽突然一口吞噬了进去。 这柄虚空境初阶翼族的骨刀眨眼间,就连渣都不剩一点。 被吞噬下去的骨刀噐息,从凹陷的山头下涌,如瀑布飞泻,灌入山谷。 山谷的风洞接收到噐息,立刻再次翻涌了起来。 气息如猛虎,从山谷洞口扑了出来。 一时间,气息滔滔,冲盖过前头刚刚停滞的气息,从斩铁中蜂拥而出,冲向离头顶越来越近的旋转十字刀斩。 十字刀斩遭遇上斩铁重新焕发出的噐息,又一次减慢了旋转和下行的速度。 两股相遇的气息震荡开来,激得落木衣袖飞扬。 ‘萧三登’俯视落木昂然挺胸的轩扬模样,才松下来的眉头不自觉地暗皱了起来,怎么回事,这小子,难道真要连破两阶了吗? 随着器息汹涌,落木刚要停下的破阶脚步,突然提速,眼前那道依稀可见的壁纸再次变得清晰可见,近在眼前,脚步声越来越响亮,一下猛撞在壁纸上,顿时壁破! 就此再一步踏入练息境巅峰! 落木身躯又是一震,器血翻涌中,提剑,毫不犹豫地一剑斩向身前的噐息壁障。 相比头顶的十字刀斩,噐息壁障更容易突破,两相权衡之下,直接攻击噐息壁障自然就成了他的首选。 一把火匕从斩铁中出,一头刺向壁障。 几乎同时,一道气息旋风般融入进火匕。 火借风势,火匕飞速旋转起来,一击狠狠撞在噐息壁障之上。 噐息壁障好像一滩平静的池水突然被搅动起来,被击中心处,搅拌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受到的冲击最大,迅速凹陷了下去,瞬息在漩涡中心破出一个大洞。 落木一振翅膀,双翼贴身,形如一条大鱼,从大洞的中心灵活地游弋了出去。 他的身子才飞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声。 那是‘萧三登’旋转的十字刀斩撞到地面和刀斩旋转切割地面形成的巨大撞击声。 落木转身看见被十字刀斩击中的地方已经迅速坍塌,后背不由冒出冷汗一片。 黑白魁兽生前虽然就已经等同虚空境初阶,但在它们的器脏与落木和斩铁器藏彻底融合之前,落木还不能全息使用魁兽器藏,加上他尚且还在练息境初阶,即使是御息师,所能调用的灵犀双翼噐息也最多等阶于练息境巅峰的噐息。 此时,魁兽器脏,斩铁器藏与落木器脏已经互相融合,接着又连破两阶,进入练息境巅峰,再加以御息师的天赋,已经能将黑白魁兽生前器脏噐息全效发挥出来。 所以,虽然只是落木一人,但此刻他所能发挥出的噐息之力,相当于一名练息境巅峰御息师与两名虚空境初阶联合的实力。 这等实力,虽还不足以全面抗衡‘萧三登’,但同时发力,破开‘萧三登’的噐息壁障却也是够了。 第113章 核心 落木一脱困,云小韵、林千亩和封值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三登’的噐息壁障将落木与他们隔离开,三人各自为战,这战力分散出去,和有落木统御合力作战的时候,队伍战力明显差出了一大截。 此时的三人深刻体会到一名御息师对一支队伍的重要性,御息师的作用不仅仅在融息的优势上,还体现在他能调御整支队伍,统一协调作战。 所以,有这两项优势的御息师很自然地就会成为一支队伍的核心。 眼前的落木,虽然境阶不是最高,但身为御息师,当仁不让地处在了他们四人小队的核心位置上。 “练息师越是在重压之下,求生欲越强,越容易被激发出自身的极限潜力,因此也越是容易突破自身的阶级极限。你连破两阶,求生欲可真是够强的。”‘萧三登’俯视落木,面带嘲讽道:“当一只落水狗,屠笼中兽的感觉可好?” 落木仰头笑了笑道:“你说的道理太高深,我听不懂,不过,你助我连破两阶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那你就好好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能留给你享受这种感觉到时间不多了。”‘萧三登’冷冷道:“在你被转化之前破阶,对你将来的转化来说确实是件大好事。只不过,你刚刚进阶,而且还一次强行连进两阶,境阶不稳,这种情况,直接被转化可保持你原有境阶,但若是被杀死了,心境难免会受到影响,届时再转化成翼族,极大可能会掉去一阶。好不容易才升上来的阶级,再要掉回去,那就不免有些可惜了。落木,你确定,还要挣扎到死吗?” 落木咧嘴一笑道:“我还是更想挣扎到不死。” “那可由不得你。”‘萧三登’道:“即使你连进两阶,也依旧卡在练息境,这种程度的你,在我眼里,也依旧不过是一只大头蚂蚁。蚂蚁的头再大,也还是一只蚂蚁,你连做一只兔子的资格都不够。在丛林法则面前,你没有自作选择的资格。” “不过,作为被选中转化的人类,我可再给你一个额外的选择。”‘萧三登’用骨刀指了指下面的云小韵、封值和林千亩道:“你现在就跟乖乖自缚双手跟我走,我可以饶他们不死。如此,你也不必为了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别信他的鬼话!”林千亩举起木仗,指着‘萧三登’道:“难道你不想要那件东西了吗?” “我只答应会饶你们不死。”‘萧三登’道:“至于那件东西,自然还是要的。” 林千亩道:“想要那件东西,你只能从我尸体上拿去。” “林千亩,你还真是你老子的儿子,比你老子还要冥顽不灵。”‘萧三登’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封值和云小韵道:“就算你不要命,难道你也要搭上他们的性命吗?”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是疯子吗?疯子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惜命。”封值道:“而我,就是个疯子。” 和疯子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萧三登’闻言不再理会封值,转眼望向云小韵。 云小韵的神情十分平静,她淡淡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若真能在我眼前把阿木带走,那时的我一定已经死透了。” ‘萧三登’闻言又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是无法理解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罢了,我也不与你们废话,自己要寻死,那就如你们所愿,全都杀了。” 说完,他傲然扬刀指着下面,道:“一个个宰起来太麻烦,不如你们一起上。” 落木道了声好:“我就最喜欢你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说完,他抬头望天,剑却指向‘萧三登’下方之地,道:“布地刺!” 林千亩应了一身,木仗往地上一扎,刺入地面,一根根噐息木刺在‘萧三登’所在空中的下方冒出头来,引而不发。 落木剑指天空,喝道:“燎原!” 云小韵手指拂过焦尾,琴声嘹亮,在云中缭绕,音息化刀,刀身还未出云,烈焰就在音刀上腾起。 一时琴声烈烈,火光烧红了整片云层。 待一片音刀带着火云从云层中刺落,就像是一潭池火从天空飞泻而下。 此时的燎原一曲依旧,但器势比起之前却强劲了许多,连破两阶之后的落木,不仅噐势大盛,对噐息的操控也随着破阶强悍了许多。 音刀上的生起的火焰完全覆盖了音刀,在火光映衬之下,音刀也变得全身通红起来,好像刚刚出炉的猩红飞刀。 刀火未到,‘萧三登’已经感觉到一阵炎热。 只见他单手托天,挥动衣袖在空中一卷,他的头顶上方立刻形成一个气卷。 刚潇潇而下的烈焰音刀流被气流牵引,纷纷被拉向气卷。 烈焰音刀形成火云受到气卷形成的阻力,无法再继续按原有轨迹落下。但其器势不减,虽然受到气卷牵引,却并没有被卷入进去,而是在空中绕着气卷纷纷游走,好像一条条通红的鲤鱼在云层中来回游弋。 落木剑头指向‘萧三登’下方,喝道:“射!” 林千亩木仗往下一按,木仗立刻沉入地下半截,噐息顺着地下,猛地激发出去。 刚刚被布下的出头地刺,全部从地面上穿透出来。 地刺才从地面出土,一股火焰立刻覆盖上去,火云印记在地刺上面,地刺如离弦的火箭,齐刷刷地射向半空中的‘萧三登’。 ‘萧三登’一手被燎原纠缠,一时无法脱手,另一手挥刀往下一斩,脚下方立刻形成一层气盾。 射杀上来的火箭刺纷纷扎在他脚下的气盾上。 只听见咚咚作响,可惜如此密集的火箭,没有一支可以穿透气盾。 气盾上火光点点,仿佛水池上落满了雨滴,虽被激出层层波纹,却是波澜不惊。 “雀翎连珠!” 封值早就已经展开孔雀翎等候,一听见落木的喝声,将手中孔雀翎朝空中一挥。 噐息雀翎从孔雀翎中鱼贯而出,一支支呈一线排列,噐息雀翎每出一支,烈焰立即尾随而起。 形成一道火线的雀翎,对准一点,连珠射杀了出去。 第114章 悸动 被射中的气盾,涟漪荡漾,波纹一阵强过一阵,渐成波澜。 波纹的中心,羽翎虽然一根根被阻击之后一根接着一根坠落,但残留的火焰却并没有完全消失,在射点上越积越多,焰火也随着火焰的积累越烧越暴烈。 暴烈的噐息火焰不停地侵蚀着气盾中的噐息。 气盾的射点上,随着一根根羽翎持续不断的对同一单点攻击,和火焰持续的燎烧,气盾单点上噐息越耗越少,盾点上的噐息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终于,一支烈焰羽翎穿透气盾而出。 一支穿透过去,尾随而来的烈焰雀翎一支支连珠鱼贯而出,直射‘萧三登’。 ‘萧三登’感应到危机,单手猛地发力,往下狠狠一拽,游弋在空中的燎原音刀跟着他拽发出的噐息形成一线流火,往下急泄而去。 泄落的流火在‘萧三登’的牵引下,与从气盾中射穿上来的连珠雀翎对头撞了上去。 烈焰音刀与连珠的火焰雀翎针尖对麦芒,顶到一处,音刀与雀翎火并中如星光不停地闪耀,又不停地消逝,而焰火与焰火则彼此消耗成云烟,消散 落木看了封值一眼,封值双眼燃烧着斗志,也正好朝他望过来。 落木喝了一声道:“雀翎瀑!” 封值手中雀翎再次展开 一道彩虹印染在‘萧三登’的上空,五百枝雀翎上覆盖火焰。 落木一挥斩铁,烈焰雀翎瀑如暴雨倾盆潇潇而下 ‘萧三登’抬头望去,只见上面火光一片,火光中雀翎的刀尖寒光点点,如星光闪耀。 连破两阶之后的落木再次掌控融息后的雀翎瀑,此时形成的器势,已经胜过破阶之前两倍不止。 落木身为御息师的融息之力也随着破阶连续倍增了。 也难怪低境阶的御息师总容易成为被抹杀的对象,一旦等他们成长到高境高阶,那时再想斩杀,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看着下方的落木,‘萧三登’心头莫名也升起将落木从此抹杀掉的念头。 这种莫名的念头,来自于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他完全可以感知到,若一早落木成长到自己的阶级,不,根本不需要成长到自己现在的阶级,就完全可以将自己轻易抹杀掉。 要消灭掉这个未来的隐忧,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就是趁现在,就将他抹杀于低境低阶时期。 可如果就此将其彻底抹杀,那也就等于放弃了将其转化成己方翼族的打算。 这个念头一起,‘萧三登’刚隐隐升起即刻抹杀落木的念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与‘萧三登’的犹豫比起来,落木此刻却反倒是信心倍增。 在连破两阶之后,噐息与御息之能力增幅之大,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点,从破阶之后,重控燎原之时,他就觉察出了这个变化。 虽然燎原依旧还是被‘萧三登’最终牵引暴走了,但之前,‘萧三登’轻松就能反手控制同样被融息之后的燎原,而此刻,他牵引燎原之息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 虽然还未破境虚空,但练息境巅峰,对一名御息师而言,融息控御虚空境,哪怕只是虚空境初级,也未必不能抗衡虚空境巅峰。 眼下,虽然云小韵和林千亩都是练息境巅峰,也都还未破境虚空,但封值却是实打实的虚空境初阶。除此之外,还有生前等阶虚空境初阶的魁兽灵犀双翼加持。 再看‘萧三登’,他表现出的境阶又恰恰是虚空境巅峰。 如此,或能一战! 与其相反,‘萧三登’的眼神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充满了自信,而是在犹豫中闪烁不停。 落木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原本只想寻求尽力抗衡,现在,他开始隐约看到了反杀‘萧三登’的可能。 战! 落木的战意熊熊燃烧起来,振翅飞向半空,瞬息间,他的身子飞升至‘萧三登’平齐。 平齐之后,落木的飞行并没有停止,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在外围绕着‘萧三登’与潇潇而下的烈焰孔雀翎飞转。 飞转到外围半圈,黑色羽翼的器脏突然悸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欲图破翅而出。 落木感应到黑色羽翼的器脏中的变化,放开羽翼,凌空一扇,空中浮现出黑色魁兽的灵体虚影。 落木心头一动,再转过半圈,将白色羽翼凌空一扇,空中立刻浮现出白色魁兽的灵体虚影。 上村那座田心甘媳妇偷情的破屋中,一直依偎在少女怀里酣睡的小魁兽,突然睁开眼睛,双目炯炯有神地朝着黑白魁兽虚影出现的方向,兴奋地嗷嗷地叫了起来。 少女伸手摸着它的背,抚慰了它几下,依然不能让它安静下来。 她低头想了想,抱着小魁兽,起身走出屋外。 少女刚走近上山的岔口,看见一匹白马嗒嗒也朝山上方向走来。 这匹白马前后并无一人,孑身而行。 少女好奇地瞧了它一眼。 那匹白马也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似乎也有些好奇,转过头来瞅了她一眼。 少女和白马互看了一眼,都没有止步。 一人一马在岔口相遇,少女随手牵过缰绳。 白马也不摆脱,跟着她一左一右,一齐朝山上走去 此时,残余不多的地刺火箭,稀稀落落却十分顽强地继续射向空中。 燎原星火与连珠雀翎的火并也渐渐接近尾声,只有烈焰中的雀翎瀑器势正盛。 五百羽的孔雀翎,加上烈焰加持,这是迄今为止,落木和封值融息配合后的最强一击。 单单这一击之力,已能抗衡虚空境巅峰! 但就是这样一击,落在同时受到夹击的‘萧三登’眼里,也没有露出一丝恐惧,不,不要说一丝恐惧,就是慌乱都没有一丝! 如果这样的一击,依旧威胁不到他! 那么,再加一记双击如何! 落木心意一动。 黑白魁兽几乎同时昂首,张开獠牙大嘴,发出震耳的嘶吼。 嘶吼声中,空中出现一黑一白两个风洞。 这?封值心头一凛,这个场景似曾熟悉,难道是 落木双翼齐齐一振,斩铁同时斩了出去。 风洞浩瀚如西风,西风中风刀烈烈 第115章 碾压 西风烈! 云小韵眼光豁然一亮,落木随心发出的这招引发出的器势,感觉上就是在月牙镇大院中虫二狼与她正面对决的那招西风烈! 只不过,落木这招西风烈发挥出来的器场,已经大大超越了虫二狼当时散发出的器势。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 虫二狼的西风烈不仅受制于他本身练息境巅峰的境阶,同时也受制于器兽黑白二狼自身的阶级实力。 黑白魁兽已经等阶虚空境初阶,岂是虫二狼的黑白二狼所能比拟的。 更何况,落木发出西风烈,还不止如此。 西风中,来自斩铁中的烈焰熊熊升腾起来! 风助火势,火乘风威,刀光火海,烈烈而行 林千亩被空中的场景彻底震撼到了,呢喃自语道,与虫二狼的那招比起来,或许,这才算是真正的西风烈! 烈焰孔雀翎还在空中潇潇而下,只是,此时,它的器势已经被刚刚生成的西风烈抢去了风头。 ‘萧三登’闪烁的眼神就在此时,突然定了下来。 这一刻,眼前的形势终于逼他作出了自己犹豫中的最终决定。 他决定,就此彻底抹杀掉落木。 若有不慎,让落木逃脱而走,这样的小家伙,以后一旦成长起来,对翼族后患无穷。 只是,在他刚才的犹豫之间。 不仅烈焰雀翎瀑潇潇下时,西风烈已经悍然形成。 落木接连这这两个大招下来,对他形成了全方位的包围。 逃,已经没有可能了。 只是,‘萧三登’也并没有想过要逃。 只见他身躯一震,缓缓提刀。 一股更加强大的器势随着他的刀身外溢了出来。 另外一手收回来握在刀上!‘萧三登’双手同时在刀柄上一抱,骨刀四周顿时噐息翻涌。 什么?噐息如此浩瀚的抱手势! ‘萧三登’这器势远非昔比 封值首先感应出到了‘萧三登’身上散发出的噐息变化,脸色大变,朝落木发出一声惊呼:“他是无法境!落木,速退!” 封值原本兴奋的目光不自觉地泛出一丝惊慌,这一刻他猛然醒悟,‘萧三登’之前根本就是故意压制了自己真实的境界。 四人一直以为‘萧三登’是虚空境巅峰,却不想到他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法境。 如果说‘萧三登’是虚空境巅峰,以眼下几人之力还或可一战,但若要是无法境,那在‘萧三登’眼里中,他们几个还真就是几只蚂蚁了。 虽说虚空境巅峰与无法境也就是一步之遥,但相差的却是一个大境界。 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以区区一阶的简单差距来计算的。 许许多多的练息师,终其一生之力也还是被卡在了这最后的一阶之遥。 而且,越是往后的大境界破境,其中的最后一阶的鸿沟越大,破境自然也愈是艰难。 此时,‘萧三登’展露出无法境的真容,这说明,他对眼前的几只蚂蚁已经失去了耐心。 主意一定,‘萧三登’杀心四起! 他狞笑一声,抱手一式,骨刀化息,一刀向天。 噐息轰鸣而上,潇潇而下的烈焰雀翎瀑被骨刀噐息反震出去,如天女散花,纷纷洒洒从空中洒落下去。 ‘萧三登’双目凛然,再转横骨刀,一击绕身横斩。 噐息以他为中央,形成一个圆形刀环,噐息往外围迅速扩散,横切了出去。 横切出去的噐息圆环,与绕着他的烈焰西风环环相遇! 顿时,风止,刀落,烈焰翻卷 圆环器刀像切豆腐一般,切过遭遇的西风烈,竟然好似没有受到半分阻力,一息不停地往外继续扩散出去。 黑白魁兽的虚影双双被噐息刀环割喉而过,虚影噐息被隔断,噐息涣散,无法重聚成形,立马消逝在空中。 落木大惊失色,虽然被斩杀的只是黑白魁兽的虚影,而非灵体真身,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魁兽灵体也同时承受了重创。 ‘萧三登’此时散发出来的战力,在四人看来,对自己完全是碾压式的。 这就是无法境与虚空境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落木在听到封值叫喊的时候,就立刻退走了出去。 也幸亏封值提醒得早,他也毫不犹豫就退走了,否则自己现在还在‘萧三登’的器场杀力范围之中,必定会被波及。 四人合击,再以两个虚空境融息大招同时攻击,原以为就是不能杀了‘萧三登’,也至少能将他重伤,可结果呢,‘萧三登’不过连出两刀就斩灭了他与封值融息而成的压轴大招。 无法境果然不是他这个区区练息境巅峰可以挑衅的,即使是身为御息师的他也不行! ‘萧三登’冷眼看着落木,那股凛然的自信又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眼神:“想逃了吗?” “不想!”出乎‘萧三登’意料的是,落木不仅嘴里说不想逃,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是否果敢地朝自己反扑了过来。 反扑中,斩铁一击急急刺了出去。 噐息跟着刺出,演变成数把火匕,火匕并不大,却速度却是极快,从几个角度刺杀向‘萧三登’面门。 “就你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有用吗?”‘萧三登’即不躲闪也不出刀:“落木,这就是你最后的垂死挣扎吗?” 说完,他张嘴朝前面吐了一口气,临近面门的火匕立马在空中一滞,接着便要纷纷凌空掉落下去。 而就在此时,一根不显眼的地刺已经在刚才纷纷扰扰的打斗中,悄无声息的徐徐逼近到了他的脚底,就在他吹出口气之时,地刺的末端,突然冒出黑炎,原来慢慢逼近的地刺突然被黑炎加速,猛地一下从‘萧三登’脚底刺入了进去。 什么? ‘萧三登’脚底感到一阵刺痛,他被刺痛的那只脚本能而快速地挪移了一下。 原本要从脚掌顺着他的腿部刺入身躯胸腹的地刺,还没来得及刺入腿部,就随着他脚掌的偏移从前脚掌穿透了出来。 ‘萧三登’一伸手,抓住上穿而来的黑炎地刺,手指微微一紧,掌心中的地刺化成齑粉,黑炎随之消散 第116章 伏击 虽然刚刚被穿透的脚掌迅速恢复,但这一刺还是惊到了‘萧三登’。 这一惊并非是因为已经消散的黑炎地刺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相反,这种伤害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令他吃惊的是,在刚才对自己狂轰滥炸的攻击中,烈焰燎原远无法伤到自己分毫,烈焰雀翎瀑也是如此,最强的烈焰西风烈连近身都机会都没有,但最后刺伤到他的,偏偏是最不起眼,也是攻击中最弱的一根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地刺。 细细回想一下,似乎之前的一顿猛攻,只是在掩护这么一根小小的地刺,悄悄地潜入,然后,再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突然发动一击。 刚才落木猛冲过来拼力以最快的方式连发数把火匕,看似毫无道理,其实却是对地刺袭击的最后一道掩他耳目的佯攻。 当然,这被隐藏到最后的一击,并没有对‘萧三登’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所以,即使再多的掩护,这一击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依然是失败的。 可这样的失败并非是因为落木战术布局上的问题,相反,落木的这个战术布局非常的成功,它的失败,在‘萧三登’的眼里,只能归结于他眼前的这几个对手于他而言,实在太弱! 若他‘萧三登’面对的是更为强劲的对手,在这样的战术安排下,最后一击对他可能就是致命的! “了不起!”被刺的‘萧三登’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愤怒,在他的眼里,除了一点小惊讶,没有一丝怒火:“你居然成功地伤到了我。” 刚才的‘萧三登’已经展露到自己真实的境界:无法境,这样的境界优势,对落木他们而言,是完全碾压式的。 在这样的差距面前,自己居然被成功伏击了! 这个时候,‘萧三登’并没有吝啬自己对落木的欣赏和赞叹。 可是,那又如何? 不吝啬自己的欣赏和赞叹,只因为我高高在上,所以我才可以把这些并不保留地施舍给你。 而你们,也只配被我欣赏和赞叹,你们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么弱小,弱小到不再能引起我的一丝丝愤怒。 落木一击佯攻之后,没有继续攻击,转身迅速撤走。 “可惜了。”他稳住身形,道:“只是伤到你。” “是啊。”‘萧三登’道:“你要是再破一境,也许就不只是伤到我。只是,你连破两阶之后,还有可能再破一境吗?” 落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可惜不能了!” “看你耍了这么多的把戏,也该收场了。”‘萧三登’道:“多留给你几息活命的时间,我先除掉下面的几根杂草,再给你一个痛快,这样的安排权当是我对你赞赏后的奖赏。” “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在无助中恐惧,最后,死在无助的恐惧之中?”落木咬牙道:“这也算是奖赏?” “无助是因为你自己无能,恐惧是因为你自己不能直面死亡,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而我赏给你的是宝贵的时间,虽然只有几息。”‘萧三登’残忍地微微一笑道:“苟延残喘,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时间难道不是最宝贵的吗,即使只是几息。” 落木道:“如果这几息时间,是我能杀死你的时间,倒确实是够宝贵的了。” ‘萧三登’淡淡一笑道:“还想激怒我?落木,你这么说,一点也刺激不到我的愤怒,更别想把对他们的焦点,转移到你的身上。” 说完,不再理会落木,一挥骨刀朝端坐在大樟树下的云小韵斩落了下去。 云小韵是音息师,在几人之中防御最弱,‘萧三登’这一斩,很明显是要从最薄弱处开刀。 他的噐息刀风才动,封值马上毫不犹豫跳地动了起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运蓄噐息,发出雀翎瀑这样的大招,孔雀翎动,每动一翎,便有一支噐息雀翎飞射出去。 迎着‘萧三登’斩落的噐息刀锋,噐息雀翎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一支接着一支对射了过去。 只是,射上去的噐息雀翎,每遭遇上上噐息刀斩,立刻被斩没,烟消云散 两者之间的器势强弱实在太过明显了! 可,即使如此,噐息雀翎依旧不息,奋力疾射上去。 此时,没有人会指望凭借噐息雀翎能最终阻止‘萧三登’的器势刀斩。 只想,能挡住一分便是一分,能缓一时便是一时。 云小韵昂首望向空中,噐息刀斩呼啸而下,星光闪耀的噐息雀翎自投罗网,纷纷扑向噐息刀斩的怀抱,然后被一一斩灭。 在‘萧三登’强大的刀斩压制下,雀翎显得如此弱小,却又何其惨烈 噐息刀斩一直下,噐息雀翎的阻击对它造成了一些困扰,但丝毫没有阻止它下行的气势。 林千亩当然没有闲着,他奋力催动木仗,噐息以最快的速度蜂涌向地下。 云小韵跟前,一排排树根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半个蛋壳形的木盾挡在她的前上方。 噐息雀翎才射出五十多支时,噐息刀斩压迫而至,一击斩到了刚刚成型的噐息木盾上。 噐息木盾瞬息碎裂,碎裂的木屑四处纷飞。 此时,落木已经一个俯冲,急落下去。 他人还未至,地面上已经卷起一道狂风。 狂风没有去抵御‘萧三登’的噐息刀斩,而是卷向了云小韵。 只见一阵狂风刮过去,将云小韵整个人混着飞扬的木屑从地面上卷飞了出去。 云小韵的身影才出去,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噐息刀斩就一击斩落在她原来盘膝而坐的地面。 云小韵被卷在风头上,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凌乱。 比起落木、林千亩和封值着急忙慌地救护,她反倒是异常镇定。 因为,她知道单凭自己根本逃不出‘萧三登’的这一斩。 而落木、林千亩和封值必定会极力回护,是生是死,就要看是‘萧三登’的噐息刀斩落的快,还是落木、林千亩和封值回防得快。 而自己,反而与自己的生死是无关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惊慌! 第117章 境破 此时,云小韵关注的并非眼前的战局,她的脑海中想的是,刚才烈焰孔雀翎与烈焰燎原被‘萧三登’操控后的对头一击,以及落木操控烈焰西风烈呼啸的情景。 同样是被落木融息,为什么自己的燎原会这么容易受制于‘萧三登’? 雀翎瀑或许是因为封值的原因,毕竟几人之中,唯有封值是虚空镜,那么林千亩的地刺呢?林千亩的地刺射空,连正儿八经的招数都算不上,却完成了最后的一击。 以‘萧三登’之能,应该也能反手制止被落木融息后控息的地刺、雀翎瀑和西风烈,可为什么每一次,‘萧三登’都选择了反控她的燎原? 这其中,或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萧三登’眼里,燎原更加容易受他反控。 燎原为什么更加容易被反控? 难道是因为我所弹奏的燎原只是序曲?不,应该是因为这一曲并不完整! 为什么不完整?因为它只是残曲! 就因为它的残缺,才给燎原留下了无法弥补的噐息缝隙,而有了裂缝之后的燎原,自然就更容易被‘萧三登’的噐息渗入进去,进而被他反控! 燎原序曲,已经是云小韵手中燎原整支曲目中,残缺最少的部分,可即使如此,它依然是残缺的。 蚊子不叮无缝的蛋,自己弹奏中暴露出的裂缝,有意无意地吸引到了‘萧三登’。 想到这里,云小韵放过燎原,脑海里还原之前的情景。 情景中,她将自己站到更高处,对刚才轰战‘萧三登’的场景俯视而观。 燎原是残缺的,但从整个全局来看,由落木统御的整个攻击却是完整的! 我弹奏的燎原是残缺的,落木虽然是御息师,却不是音息师,他并不精通音律,所以他并不能替自己弥补上燎原曲意上的残缺。 可即使是这样,他统御融息之下的整个攻击,为什么又是完整的呢? 那是因为,林千亩的地刺、封值的雀翎瀑和落木的西风烈一起弥补了燎原攻击上被反控的残缺。 所以,从局部看,燎原是残缺的,但从全局上看,燎原却又是完整的。 原来如此! 云小韵的眼神一下明亮了起来。 落木能借助其他人将燎原序曲中显露出来的残缺裂缝弥补,那么,我身为音息师,为什么反而不能呢? 我为何要执拗于残曲之残? 随着这个念头,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在她脑海中浮现,如星光一般流淌 她的身子依旧在风中飘荡,但她此刻内心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手指稳稳地落在了焦尾上 燎原之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萧三登’闻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风中弹奏的云小韵。 同样的曲子,再演一次,还有意义吗? 这样的想法,不只是‘萧三登’有,其实,封值、林千亩,甚至落木都忍不住也同时产生了同样的念头。 云小韵根本没有顾及别人此时的想法,或者说,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琴音里。 此时的她,好像就是独坐在黑暗的舞台中央的独奏,一束灯光照在她身上,整个舞台上只见她,而她的眼里,也没有了别人。 此刻,她所思,所见,唯有燎原。 她脑海中音符跳跃,仿佛点点星光 在一片枯草艾艾的荒原上,风起了,一个个音符随风,从星光化成音刀,飘荡在草原之上。 落木脸色微凝,已经几度掌控过燎原的他感应到了云小韵音律上变化。 他即时一挥斩铁,空中一点星火落下来,音刀燃烧了起来,音刀随着流动的琴音,刮过草原,离离草原,枯草燃烧了起来。 ‘萧三登’放眼看去,这次,音刀并没有出现在他的上空,而是从他的右侧方向席卷过来。 火焰随着乐章的推介,越烧越旺,音刀仿佛是河流中的鱼群,随着火势欢呼雀跃着游走。 如此,只是改变了一个攻击方向,那又能如何? ‘萧三登’一伸手,一股强大的噐息形成一只无形手掌朝燎原方向抓了过去。 以他的境界,和之前两次一样,一眼就看穿了燎原残缺的噐息破绽所在。 即使燎原烧杀过的方向不同,但残缺的噐息缝隙依旧还是在那里。 ‘萧三登’的无形噐息还未到,器场产生的器势已经先行压迫了过去。 烧杀在前沿的燎原刀火,受到器场压制,火焰难行,反而倒卷,游动的音刀受到噐息阻力,也停而不前。 还不是一个样! 既然来了,那就再借我一用! ‘萧三登’抓到燎原前沿的无形的噐息,往燎原的缝隙处渗透了过去。 云小韵骤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跳跃在琴弦上手指无形中被缓缓压制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之前在自己脑海中灵光闪过的音符浮现了出来。 她的手指按着这些浮动出来的音符,在琴弦上如风一般拨动。 原本因为残缺停止的乐章这次并没有因为乐谱的残缺戛然而止,相反,琴音行云流水一般接着流淌 噐息随着琴音涌动,平铺过来的燎原,跟着往上翻腾了起来。 燎原残曲从未有过的旋律,徐徐铺展开来 燎原序曲残缺的部分,渐渐变得完整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燎原序曲啊! 云小韵心情激荡,身心依旧沉醉在自己新谱的曲声之中。 星火燎原的器势,因为残缺留下的缝隙开始收敛了起来。 云小韵噐息跟着燎原器势翻涌,她心有所感,大步一跃,直接跨过鸿沟,一下就触碰到了虚空境的壁纸。 燎原序章部分的残曲一直被奉为音息师的经典练习曲,因为它能很好地帮助音息师领悟音息境阶之中的残意。 只是,大陆之上,还未听说有过音息师在感悟其中残缺后,有人成功地补写完残缺部分的曲风。 序章残曲,对把它当做练习曲目的音息师而言,习以为常地认为它就是一个练习曲,它的意义就是练习残意。 好像它本就该是残缺的,对练习生来说,它就是一个刻板的基础作业。没什么人会起补写一个练习曲的残缺的念头,就算你起了这个念头,如此经典残曲又岂是一个练习生可以轻易补写得了的。 等你过了练习生的阶段,你已经不屑于练习这种哪怕经典却是基础的曲目,自然更不会想到要去补写。 对音乐天赋傲娇的云小韵,练习燎原残曲之时,也和普通练习生一样,从未动过补写的念头。 这次若不是因为试图弥补被‘萧三登’反控的残缺裂缝,也不会油然萌生了从未有过补全残曲的念头。 恰逢机缘,这一刻,顿悟和灵感同时迸发。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在补全残曲的同时,她也踏上了通往破镜虚空的路途。 对此时的云小韵而言,她正在破境虚空的道路上踏步而行。 眼下,云小韵知道,自己破境虚空的契机到了! 这一刻,云小韵心潮澎湃,音速忽而加快,骤然间,噐息奔涌。 刹那,虚空境破! 第118章 反噬 在云小韵的视界里,一个全新的大门对她敞开了! 原本倒卷的烈焰翻涌起来,宛若海浪涌潮,拍打在‘萧三登’伸过来的无形噐息上,前面一浪才拍打下去,后面一浪又跟着涌来上去,最终从‘萧三登’的无形噐息上漫了过去。 ‘萧三登’正要渗透进去的裂缝,被后面的奔腾涌冲过来的音浪弥迅速合了起来。 裂缝一弥合,‘萧三登’意图渗透到噐息就找不到了入口,反而被涌浪压了下去。 这一刻,‘萧三登’自然也觉察到了燎原噐息上发生的变化。 他下意识地朝云小韵望去,此时风势已经尽,云小韵也已经完成破镜,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景之中。 她的身子从空中如枯叶一般飘落下来。 云小韵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风势的变化,她依旧垂首,目光自琴声起时,就没有再离开过宝器焦尾。 她的如玉一般的纤纤细指,仿佛在琴弦上翩翩起舞。 ‘萧三登’肃然,忍不住赞叹道:“你,居然补写完了燎原序曲。” 云小韵顾若罔闻,燎原依旧 林千亩手一挥,长木仗飞落在她的下面,落地生长成一棵绿树,绿树生出枝桠,稳稳地托住云小韵飘落下来的身躯。 云小韵落在枝头上,林千亩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噐息已经大不一样了,这就是练息破镜虚空后带来的巨大改变吗? 这就是破境的那种微妙到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感觉吗,林千亩在不知不觉中心神一荡。 燎原的裂缝被修补以后,‘萧三登’的噐息无处渗透,自然无法像之前那般牵制燎原。 这一次伸手,就好像抓了一个烫手山芋,虽然进了手心,却紧握不住。 ‘萧三登’一挥手,撤去手心散发出去的噐息。 既然无法渗透掌控,那就直接毁了你好了! ‘萧三登’骨刀横转,一刀斩了出去。 空中,一道噐息弧月扩张开来,迎着烈焰燎原斩杀了过去 随后,刚刚还高亢明亮的琴声,突然变得杂乱起来,在掠过来的熊熊烈焰中变成一片刺耳的切割声。 云小韵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此刻已经按停在琴弦之上。 一曲完整的燎原序曲弹毕,残缺的噐息裂缝弥补完整了。 此时,她的目光也从焦尾上脱离出去,抬头望向空中。 接下来,就交给落木了。 落木横转斩铁,烈焰噐息喷张,火红的火焰,瞬息转黑。 黑炎融合了燎原序曲生成的音刀,苍原尽墨,汹汹燎向‘萧三登’斩出的噐息弧月。 叠加了云小韵破镜的噐息增长,此时的烈焰燎原器势陡增两倍不止。 可惜,‘萧三登’此时已经不再大意,全力一斩。 扩张的噐息弧月从黑炎燎原之中完全斩透了出去,空中切割声戛然而止,活跃在黑炎中的音刀烟消云散,黑炎失去附着,也渐渐消散了去。 噐息反震,落木也跟着被震退,手中的斩铁嗡嗡作响。 即使是踏步虚空,完整了序章的燎原,再融合落木最强的黑炎噐息,虽然已经可以摆脱‘萧三登’的反控牵制,却还是依旧抵不住他的悍然一击。 ‘萧三登’傲然不动,看了云小韵一眼,啧啧两声道:“在临死前,还能破开一境,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悲哀啊!” 云小韵微微一笑道:“朝闻夕死,已是无憾,何况还能破上一境。” ‘萧三登’道:“你想的开就好,想开了,之后的死相就不至于太难看。” 林千亩道:“你也别太嚣张了,别忘了那件东西还在我手里。” “在你手里又如何?”‘萧三登’道:“那件东西,我会如你所愿,亲自从你的尸体上取走。” “你别忘了我可是拥有祭司器血的寍神庙庙主。”林千亩道:“只有我才能调动那件东西中的供奉,你想要用,挡得住寍神的神罚吗?” ‘萧三登’冷冷道:“林千亩,此事我不提也罢了,你还敢当我面前提起。在月牙镇,你居然敢私下调用寍神的供奉,就没想过会被寍神神息反噬吗?你可真是活腻了!” 林千亩道:“什么狗屁寍神的反噬,你看,我不照样还活得好好的,你们所谓的寍神也未见显灵啊。” ‘萧三登’闻言,眼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道:“属于寍神的东西,不是你一个小小庙主就能私用的,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反噬只是早晚的事。” “就这一件罪,你就该死上千百次!”‘萧三登’接着道:“林千亩,你不要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你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月牙镇一战之后,那件东西中的供奉已经被你用了个干净。林千亩,若是你没有调用完供奉,此刻,或许你还凭借供奉,对我造成那么一点点威胁。但现在,供奉空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要是知道会有今日,你是不是还会将月牙镇中调用出本不属于你的供奉?” 林千亩道:“你即便是问上千百次,我依然还是用将那件东西中的供奉用个底朝天。不管你们所谓的寍神是否真的存在,都配不上那样的供奉,我更不可能将它留着给你们日后为非作歹。” “真不该养着你这只小狼崽。”‘萧三登’叹息一声:“当初看中你,是我的错。我只看中了你的祭司器血天赋,却没看到你隐藏的狼子之心,今日也该是修正一下我之前犯下错的时候了!” “你可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义正言辞,若不是你忌惮那件东西中的供奉,只怕早就对我下手了。”林千亩道:“你这个时候才下手,无非是因为知道那件东西中的供奉已经耗尽罢了。” ‘萧三登’道:“你也还不是怕供奉被消耗殆尽的消息泄露出去,引来杀身之祸,才将自己沉眠于树下,即使没有被无意中触发唤醒出来,你也早晚是寍神庙前的一具枯骨。” 林千亩道:“若是那样,我有那件东西长眠伴我长眠,即使化为枯骨,也不冤。” “你自己怎么作死,都不算冤。”‘萧三登’道:“但你不该把他们这些局外人卷进来陪你送死。” 说着,他还特意瞥了落木一眼道:“爱多管闲事的人,都不长命。落木,你这个毛病真该改改,不过也罢了,现在改了也已经晚了,改了也一样是个死。” 第119章 拳头 “你们翼族就是分不清什么是闲事,什么是正事。”落木道:“这样的事情,对我们人族来说,就是正儿八经的正事,该管的还得管。” ‘萧三登’冷笑一声道:“不管是闲事还是正事,首先你也得管得起,管不起的,那不是管事,是作死!” 落木争锋相对道:“你身为翼族,不滚去东疆,还窝在这里阴魂不散,这才叫作死。” ‘萧三登’道:“黄口小儿,牙尖嘴利又有何用,区区蝼蚁而已,今日要死在这里的还不就是你?” 落木摇摇头,笑了笑道:“你不明白,我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萧三登’冷笑一声道:“不过依仗一颗南八白牙罢了,这种东西对你们人族来说,是异宝,但在我们翼族面前啥都不是。” 落木道:“你这样的翼族也就敢在我们这几个人族小辈面前耀武扬威,在那些人类的大人物面前,不也啥都不是。” ‘萧三登’哈哈大笑道:“是又如何?可惜你们人族的那些大人物,最近的也在千里之外,这里没有人救得了你!” 落木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在五国之中藏头露尾的翼族之所以会潜藏在愚室村这个偏僻之地的原因!” ‘萧三登’道:“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林千亩道:“更重要的原因是,愚室村是一个周边三国势力都不介入到地方。这种地方,没有人类高境高阶的练息师,所以最适合你们翼族窝藏。” “不,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百姓和村名一样,愚!”‘萧三登’摇了摇头道:“愚民才更会死心塌地地信奉神灵,也更容易全心全力奉献出自己的香火供奉!” 林千亩道:“归根结底,还不就是为了诱骗人间的香火供奉。” ‘萧三登’:“一群愚民,除了贡献供奉,他们还能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那么,你呢,你的存在价值又是什么?”落木道:“充其量,不也就一条为你们所谓的寍神采集供奉的走狗吗?” ‘萧三登’:“你这么刻薄的说法也激怒不了我,因为在寍神面前,你们连做走狗的资格都不配!” 落木叹气一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做走狗都是一件如此荣耀的事情。” ‘萧三登’也不知道是否听出来落木话音里的讥讽,道:“当你有幸成寍神走狗的时候,你会比我更觉荣耀,因为能成为寍神走狗的人不多。” 落木道:“别,这样的荣耀,还是更适合你。我是人,不管做什么样的走狗,都不适合我。” “确实,你们几个都还不配做寍神走狗。”‘萧三登’眼光横扫下面几人,缓缓道:“所以,你们都将成为死狗!” 落木道:“你还是如此地自负啊!” ‘萧三登’一脸轻蔑道:“自负需要本钱的,我有,而你们,没有!” 落木眼球轱辘一转,眨了眨眼,道:“既然你如此自负,可敢再受我等小辈合力一击?” ‘萧三登’傲然道:“有何不敢,我就托大再给你们一次合力一击的机会,也好让你们死个死心踏地。” “死心塌地不是这么用的,不过,我还是很十分欣赏你这份一如既往,无比狂妄的自傲。”落木朝‘萧三登’道:“为了对得起你贡献的这份自傲,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萧三登’用骨刀遥指下面几人,道:“小子们,放马过来送死!” 云小韵轻轻一跃,从木仗化成的枝头跳到大樟树枝头上,依旧盘膝而坐,芊芊十指,轻轻揉揉放在焦尾之上。 林千亩一伸手,绿树收缩起来,变回木仗,重新落回到他手上。 木仗入手,两头自动弯曲起来,转变成一把长弓。 封值徐徐张开守着孔雀翎 落木将另一手也落到斩铁剑柄,双手一起紧紧握住斩铁,手心冒出的汗水浸湿了一片。 是输是赢,是死是活,就在此一击! 他的目光从其余三人眼神中掠过,振声道:“就此一击,大伙无需再做任何保留,尽管倾尽全息一击,若败,我等同死,若胜,共取他一命!” “背水一战,这感觉,我喜欢!”封值咧嘴朝‘萧三登’一笑道:“小爷的命,你可别没种来取!” ‘萧三登’还未答话,只听见一声响起,琴声悲壮而嘹亮。 一团黑焰从斩铁身上燃烧起来,落木仗剑空中,气势凛然,大喝一声道:“诸位奋力往前,我当为诸君开路!” 黑焰冲上天空,熊熊燃烧,天空黑炎滚滚 云小韵十指如飞,噐息随着曲声,倾囊而出 空中,燎原势起,黑焰早在空中等候,迅速融入进去,音火交融,曲在天上行 封值手中孔雀翎全部开遍,五百羽噐息雀翎几乎同时倾尽噐息而出 黑焰在雀翎尾羽上扑闪,看起来如此开屏成彩虹的孔雀屏异常地绚丽 林千亩手中长弓伸长开来,长弓要比他一人还高,却被硬生生拉到最满,黑炎从箭头上扑闪了一下,升起 ‘萧三登’两侧,黑白魁兽的虚影再次闪现,西风从黑白空洞中出来,黑焰随风,风刀在黑焰中时隐时现 “好!你们总算能激起我的几分战意了!这就对了,这样打起来才有那么点意思!”‘萧三登’战意凛然,一挥骨刀,仰头哈哈大笑道:“小的们,速速来战!” 靠近山脚下,少女怀中的小魁兽,抬头望见空中重现的黑白魁兽虚影,抬起胖乎乎的脚掌,指着虚影魁兽,咿咿呀呀地又叫了起来。 少女顺着它脚指的方向望了望,一边抚慰了几下小魁兽,一边默默加快了脚步,身旁的白马,也紧紧跟着她加快起了脚步 落木双目爆红血丝,大喝一声,一剑斩动 黑炎燎原先动,从天空燎落 吃过上次的亏,‘萧三登’这次并没有试图再用单手去抓控,而是单手紧紧握成一拳,十分粗暴地直接轰了上去。 轰出去的噐息,凭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器势拳风冲了上去 黑炎燎原从天而降,拳头砸向黑漆的天空 第120章 雀翎燎原 两相遇见,噐息拳头轰过去,燎原之中的黑炎音刀纷纷被震飞出了去。 残余的黑焰覆盖在噐息拳头上,却并不能将其焚裂。 云小韵十指绕回,被震飞却没有震碎的音刀再次收拢环回,重新聚入燎原,刚被拳头砸乱的韵律,互相弥补 对练息师而言,破阶是量上的增长,而破镜是质变。 破境虚空之后的云小韵,音息的噐力和掌控都得到了大幅增强,就算音律被‘萧三登’强悍的噐息拳头砸乱,还是能迅速调和音符,尽力保持音律。 可即使如此,‘萧三登’的拳头散发出的器势毕竟要强悍出太多,一拳之力硬生生地将燎原之势,砸出一块裂口。 此时,雀翎瀑如一道天火,从开屏的彩虹中飞泻直下 落木一剑斩下。 迎接飞泻而下的雀翎瀑,从燎原的器焰中落了进去 愚蠢!‘萧三登’心中冷哼一声,如此,不用我动手,燎原和雀翎瀑就已经彼此消耗个大概了! 他正做如此想法,突见飞泻而落的雀翎瀑从烈焰燎原被拳头砸出的凹陷裂口中穿出,直接打击在噐息拳头上,其中器势并不见半点消耗。 这和‘萧三登’原先的意料大相径庭,‘萧三登’略怔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如仅是云小韵和封值各自发动燎原和雀翎瀑,彼此之间的消耗必然是再所难免的,可这其中又加入了落木这个御息师,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云小韵的燎原和封值的雀翎瀑,都被融入了落木的黑炎噐息,这么一来,不仅彼此没有产生消耗,反而噐息叠加,器势更盛了。 御息师还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存在啊! 黑炎燎原与黑炎雀翎瀑相遇之后,雀翎瀑从燎原中间穿入,陡然变成了攻击‘萧三登’噐息拳头的主攻。 萧杀中,燎原并没去争抢雀翎瀑的风头,而是主动与雀翎瀑的噐息柔柔相拥。 燎原袅绕着新形成的器势中心,轻轻柔柔地拥抱着雀翎瀑,曲声由高亢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犹如出川的江河从四面八方徐徐汇入大海。 燎原主动投入雀翎瀑的同时,雀翎瀑也对燎原张开了怀抱。 同时融入黑炎之中的音刀与雀翎,彼此遇见,居然在拥抱中互相融合了起来。 音刀主动融入后来的雀翎,雀翎之上上顿时星光闪耀,流瀑之中发出燎原的音响。 两者身上的黑炎融合彼此相拥后,自然而然地合并到了一起,更深地融入进彼此融合后的音刀和雀翎。 三息融合! 两大器术,不是两大融息之后的器术,二次相融! 这?怎么可能? 见此情景,不仅‘萧三登’吃了一惊,就是云小韵和封值,虽然他俩是燎原与雀翎瀑的发动者,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震惊了。 对练息师而言,融息并非御息师才能操纵。只不过,练息师要完成融息,彼此之间必须有一个境界的差距,这样,高境界的练息师才能压制住低境界练息师的噐息,并且克服噐息间的相互排斥,从而进行融合,这种融合是以强制弱,同时需要融息双方彼此默契配合,除非是之前已经经过充分的磨合修炼,否则很难在第一次组合就能融息成功的。 云小韵刚刚破境虚空,与封值已经相同一境。 寻常的同境练息师,是不可能进行融息的,更何况这还是他们噐息的第一次融合,而且眼前也不是普通的噐息融合,而是器术与器术之间的融合,器术之间的融合比起普通的噐息融合难度何止一倍。 可眼前,云小韵的燎原和封值的雀翎瀑两大器术却是真真切切地融合到了一起! 排除了封值与云小韵的同境相融的可能,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燎原和雀翎瀑的融息并非来自云小韵和封值,而是来自身为御息师的落木。 可落木虽然是御息师,即使已经连破两阶步入巅峰,却并未跨越虚空境的门槛,也还只是练息境。 虽然御息师是练息师中十分独特的存在,天生就能以低境融息,但在此低境阶,凭一人之力,同时与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的噐息各自相融,能做到这一步的,即使在同阶御息师中,已经寥寥。 可落木不仅做到了,他还将融息之后的燎原与雀翎瀑,这两个高他一境一阶的器术,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了起来。 现在的燎原已经不再是燎原,雀翎瀑也不再是雀翎瀑。 对封值和云小韵而言,眼前的这两大器术,已经是两匹脱缰的野马,不再受自己控制,或者说单凭自己已经难以驾驭。 融合之后的雀翎熠熠生辉,音声重复嘹亮,黑炎焰火呼呼而行,发出虽然沉闷却震人心弦的低音声响。 嘹亮的雀翎,纷纷射击在‘萧三登’砸过来的巨大拳头上。 此时的拳头遭受到的攻击力,远超之前,器势一下增强了许多。 噐息拳头难以承受之下,终于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拳身上也开始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纹。 裂纹一产生,黑焰的器息就迅速从纹缝里渗透了进去。 如此一来,‘萧三登’噐息拳头的裂纹也就变得越来越大,拳身之中隐隐发出沉闷的音鸣。 当‘萧三登’大噐息拳头裂纹变得足够大的时候,音声嘹亮的雀翎射击在裂缝上,直接没入了进去。 一支,两支,三支 越来越多的燎原雀翎覆盖黑炎射入到噐息拳头大裂缝之中,‘萧三登’的噐息拳头中的器络纷纷被射入的燎原雀翎切断,没了器络链接,‘萧三登’的噐息一时就无法顺畅地将噐息继续供应给拳头,整个噐息拳头没有足够的噐息支持,终于轰然崩溃,碎裂开来,凝聚拳头的噐息随后消散 ‘萧三登’清楚地感觉到原本握得紧紧的拳头突然空了一下,仿佛手心里一直被抓着一个的风筝,突然断了线。 这对空一击,‘萧三登’原本自以为并没有轻敌,就这样的攻击噐力,根本不是封值、云小韵、林千亩和落木可以承受得起的。 可眼前的事实是,落木和封值、云小韵,不仅挡住了他的这一击,而且还直接将他轰出的噐息拳头击溃成烟。 第121章 斩碎 御息师!我还是低估了御息师这样的特殊存在么? 不,我不是低估了御息师的存在,我一直知道落木是个御息师,而且也把他当成御息师来对待。刚才那一拳轰出去之前,就已经充分考虑到了落木这个御息师融息后可能产生的器势变化。 所以,如果一定要说出现了低估,那我低估的也不是御息师,而是落木。 这个落木不仅仅是御息师,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御息师中那种凤毛麟角的顶端存在。 就好像同样是一个境阶的练息师,在实战中,因为各自的天赋的差异,其所能发挥的实力,却是千差万别的。 这种情况,对练息师顶端的御息师人群而言,也是如此。 就刚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情势看,落木显然是那种单以天赋而论,绝对能站在御息师顶端的御息师。 这种御息师,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天骄中的天骄! 仅仅是练息境巅峰就如此难缠,日后要是让他成长起来,那将来将会是何其地可怕啊! 念及于此,‘萧三登’心中不由地暗暗一沉。 此时,他彻底没有了转化落木的一丝丝想法,这样的人,即使被转化了,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 现在,他只想一件事:一定要在落木还没成长起来前,就此将其彻底抹杀掉。 在他脸色忽明忽暗地思念之际,击溃了噐息拳头大的燎原雀翎,虽然被噐息拳头消耗掉了一部分,但其余部分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穿过噐息消散的拳头,顺势呼啸而来。 没有了噐息拳头的阻挡,燎原雀翎下行的速度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一时间,雀翎纷纷,夹着燎原的曲声,裹着熊熊烈焰,潇潇而下 一举击溃‘萧三登’的拳头,看着火光漫天,听着嘹亮的琴音,落木、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的目光全都明亮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击退了‘萧三登’的攻击! 无法境,对他们四人眼下而言,是如此遥远,以至于不免在心中多多少少地有些望而生畏。 这一击之后,不仅仅让他们看见身为无法境的‘萧三登’也并非完全无法撼动,同时也扫去了隐隐在心头的那一丝难以压抑的恐惧,也更让他们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么一丝走出生天的希望。 然后,‘萧三登’双手一抱,握住骨刀刀柄,斩出了一刀 骨刀噐息再次凝聚成一道月斩,月斩带着一股强大的器势,斩向残余下来的燎原雀翎。 ‘萧三登’这一斩,抱刀成势,器势浩荡,天空中的云层都跟着被卷动了起来。 月斩未到,其噐势之强就已经明显超出了残落的燎原雀翎。 燎原带来的琴音一下被月斩的呼啸声掩盖了下去 此时,空中传出来两声兽吼,黑白魁兽的虚影从黑白双翼之中再次浮现,两兽一跃凌空,昂首咆哮起来。 落木一剑击出,霎时,西风旋转起来烈烈而下来。 西风之中,风刀如游鱼,簇拥争先,下行中,黑炎火光熊熊地燃烧起来,刀鱼在烈焰中飙飞了起来。 很快,熊熊的西风烈就赶上了燎原雀翎落下的脚步。 燎原雀翎并没有阻挡西风烈的脚步,更没有与其消耗,而是雀跃起来,迅速融入到了熊熊烈烈的西风烈之中。 从下面望上去,这一场噐息的融合,倒更像是后来的西风烈将残余的燎原雀翎一口吞噬了下去,彻底化为己有。 又是一次全新层次的融息! 这次的融息更盛,是三人三个器术的又一次融合。 从外人看来,多了一个器术叠加进来,这一次的融息必定会更加艰难,可在落木这里,却感觉比起之前燎原和雀翎瀑的融合,反而轻松了许多。 其实,再一细想,也是必然的。 燎原和雀翎瀑已经被‘萧三登’消耗过一次,器势已经没有那么完整,其中噐息也同时被消减了。落木刚刚发动的西风烈,虽然融合了风火两息,但这两息却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噐息。 所以,这次融合,虽然要聚合三人的器术噐息,可有西风烈加入后,封值和云小韵的噐息并没有被加强,落木的噐息却被额外增强了,如此一来,落木对器术噐息的主导反而更加容易,也更强势了。 只不过,这样的融合,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这需要落木自己付出更多的噐息来掌控器势。 此刻,与‘萧三登’之战,已经到了定胜负以论生死的地步,落木自然也没有再保留噐息的必要了,剩余下来的所有噐息全都注入到了西风烈之中。 燎原,雀翎,西风 三术四息相融,浩浩西风之中,风刀之上生长出雀翎的刀锋和翎尾之翼,带着雀翎的风刀琴声嘹亮,负载着熊熊烈焰,呈现出燎原之势,汹涌地朝‘萧三登’的月斩扑杀了过去。 月斩半空相迎,斩牙未到,器势已经先至,器势撩开浩浩西风。 月斩随后而至,一击斩向风火之中嘹亮交响的雀翎风刀群上。 簇拥而行的雀翎风刀被劈开一条中线。 迎上月斩的雀翎风刀纷纷被斩碎,被斩碎了的雀翎风刀刀身上的琴音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靠近月斩两翼的雀翎风刀被月斩断器势压迫,纷纷被挤压到两边,只是被压迫开的雀翎风刀并没有被震散,而是随着烈焰西风如流水一般,虽被斩开,却并不断流,漫过噐息月斩,继续流了过去。 月斩一边往前,一边斩碎,一边斩开 雀翎风刀一边向下,一边迎击,一边漫过 不一会,月斩从燎原雀翎西风烈的中心斩杀而过,西风烈的中间被劈开一条通路,斩过西风烈的月斩破空而去 而西风烈中的雀翎风刀漫过月斩之后,如断刀之后的水流重新汇合到一起,刚被月斩斩乱的燎原之音,重复嘹亮起来;被斩开成两团的烈焰,也再次拥抱,汇集到一起。 汇集之后,西风火焰烈烈,雀翎风刀高亢而行,继续扑向‘萧三登’ 第122章 逆流 ‘萧三登’眼看自己的噐息月斩斩过融合了燎原、雀翎瀑的西风烈后,消逝在高空远处。 四息三术融合的燎原雀翎西风烈虽然被斩中,却并无法将其斩灭,甚至都无法斩断。 抽刀断水,水却还是流了过来。 抽刀自然无法断水,但他发出的噐息月斩不是普通的一斩。 ‘萧三登’这一斩,要斩的自然不是如水的气、火、音、雀翎这四个流动的噐息,他要斩断的是四种噐息三个器术融合后的器络。 噐息的流转和控制,必须依靠器络。 只要斩中其中器络主脉,将其斩断,震碎,那么,这个融合三种器术之后的器术,就会被瓦解,崩溃,就如刚才落木射落他的噐息拳头一般。 可是,他又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御息师,对抗的是融息之后的器术,这和普通器术就又不同了,普通器术器络分明,只有斩断主脉,自然分崩离析。 可融息后的器术却是不同了,融息后的器术,噐息彼此融合,器络没有主脉,或者说细密分布在融息的噐息中的任何一条器络,都随时可以成为主脉。 你只斩断一处,也就只断了一处器络,这要是对付的是寻常练息师的融息,虽然不能将器术整体击溃,但也能击垮局部。可若你面对的是御息师,那就又不同了,御息师融息的能力大大强悍于寻常的练息师。被斩断处的噐息,很快就能运用其它附近细密分布的器络勾连弥补。这就好像他们翼族的身体,天生就能自愈一样。 所以,御息师的融息,除非所有器络都被你彻底击溃,否则很快就能自动弥合勾连。 斩断局部,只能斩没斩中的噐息,充其量,也就是击伤,却不能将整个器术斩灭。 所以,‘萧三登’这一斩,斩碎了落木融息器术中的一些噐息,却无法将其彻底击溃。 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适应面对御息师的战斗啊!‘萧三登’心中又重复感叹一声,人类的御息师真是个令人厌恶不过的存在啊! 既如此,那我就一次全灭了你们! ‘萧三登’双手傅刀在胸,刀尖一竖朝天。 眼看刀光火影猛烈地朝自己扑卷过来,他一动不动。 傅刀式! 噐息从刀尖涌出,形成一个无形的穹形噐息护罩,将他全方位护住,罩在中央。 西风火焰烈烈,伴着高亢燎原,潇潇雀翎,若大雨倾盆,猛浇到了‘萧三登’的穹形护罩上,如珠落玉盘,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这次,和之前射击噐息拳头的境遇大大不同,经受流水一般漫溉的穹形护罩并未被损伤分毫。 ‘萧三登’激发出的穹形护罩就是一个无缝的蛋壳,无孔可入。 西风烈主导的融息器术无法击穿穹形护罩,若流水一般自然而然地沿着罩体流淌下去。 落木稳稳掌控融息器术,一边控制噐息漫过穹形护罩,一边摸索着去寻找可以击入的缝隙。 不一会,雀翎风刀带着火焰形成的流水,就全部落下,落木掌控的噐息完全覆盖了‘萧三登’的整个穹形护罩。 ‘萧三登’在穹形护罩之下,稳如一尊雕塑,双手握刀,一动不动,只是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表情默默的看着雀翎风刀带着流火将自己淹没在护罩之中。 空中,最后一柄雀翎风刀拖着火焰射落在护罩穹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刻,‘萧三登’的双手此时突然转动了起来,手中的骨刀跟着旋转起来。 随着骨刀的旋转,穹形护罩也跟着旋转起来,旋转中,无形的穹形护罩变得明亮起来,明亮中由内及外形成了一个穹形的镜面。 覆盖在穹形镜面的雀翎、风刀、火焰,甚至于只闻其声不见踪影的燎原琴音,全都在穹形镜面中浮现出各自的倒影。 “逆流!”‘萧三登’双手突然动了起来,一刀斩了出去 穹形镜面上反射出的倒影随着他这一斩,纷纷从镜面中穿透出来,反射了出去。 传射出来的倒影,从各自的实体本身穿透过去,原本的的实体本身,一下就转变成了虚影。 原本还在攻击穹形护罩的烈焰雀翎风刀,转化变成虚影之后,攻击立刻停顿了下来。 这一刻,落木、封值、云小韵手中的斩铁,孔雀和焦尾,随之一空,这种感觉像极了‘萧三登’之前失去噐息拳头时候的感觉。 这,三人一下子就彻底失去了对自己噐息的控制,不,失去的不仅仅是控制,还有噐息的感应。 被融息之后的三术,虽然封值和云小韵已经不再能完全掌控,可自己与自身的发出的噐息感应还是在的,这种状态下,即使无法控制,只要自身噐息足够,依旧可以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噐息补给上去。 现在的这种感觉和‘萧三登’之前失去噐息拳头的感觉一样,又不完全一样。‘萧三登’的噐息拳头是真真实实地消逝了,可烈焰雀翎风刀和嘹亮的琴音依旧在,只是,全部化虚之后,不再属于自己了。 三人震惊之中,虚影继续虚化,虚化到最后,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只是,虚影不见,并非噐息消失。 落木、封值和云小韵几乎同时噐息一滞,刚才被自己倾囊而出的噐息,形成逆流反噬了回来。 逆流! 原来如此,这才是‘萧三登’这招器术之名的由来么? 在攻击无法奏效,甚至反而有些落入下风的‘萧三登’终于发动了器术。 器术激发出的器势和战力,比起他之前的攻击暴增两倍不止。 这等器势,如此战力,对四息三术融合中的落木、封值和云小韵再一次展现出碾压性的优势。 云小韵一时无法适应噐息反噬,胸口沉闷,脸色瞬息煞白,器血无法抑制地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全身脱力,身子在枝头上蹲坐不稳,噗通一声,连人带琴,从树上栽落到地。 她才倒地,便又听见另外一声倒地的声响,封值也脸色苍白,支撑不住反噬,嘴吐鲜血,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人倒地之后,也都顾不上其它,随心所念,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空中的落木。 第123章 弹尽 目光所至,落木显然并没有比他们两人的处境好上多少。 他也一样地遭遇了噐息反射后的反噬,只不过,他身在空中,并没有像云小韵和封值这么快地直接栽倒到地。 被噐息反噬之后,落木的身子从空中像断线的风筝连飘带坠地落了下来。 虽然噐息反噬,但双翼受制于魁兽,妖兽的体能比起翼族和人类都要强悍许多,依旧能支撑双翼勉强而微弱地扇动,仅靠体能散发出的微弱扇动,多多少少减缓了身体下坠的速度。 这才是无法境‘萧三登’真正的实力吗? 一招,一招之下,不仅将三人的攻击器势全都化解为无形,而且还将三人的攻击噐息悉数反射了回来,直接对三人形成噐息反噬。 被反噬之后,三人噐息受制,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就眼下的状态看来,恐怕只有等死一途。 刹那,云小韵和封值心如死灰,眼里的光亮全无。 四人之中,唯一没有受到逆流影响的只有林千亩。 他的境界低于封值和云小韵,虽然引长弓在手,但一直没有寻到恰当时机,箭在弦上却一直引而不发。 也正因为并未出手,所以他的噐息未触及到萧三登’的穹形护罩,自然也没有被‘逆流’反射反噬。 落木坠落之后,他弓箭箭头上的黑炎失落木去支撑和控制,忽闪了几下,火苗渐渐变小 一排冷汗从林千亩的额头冒出来,无法控制地沿着两颊流了下来。 作为硕果仅存的他,此时感受到的压力是前所未有过的。 之前,有落木、封值和云小韵一直挡在他的前面,他是四人之中承压最小的那个。 可现在,他前面的三人防线骤然破防了! 破防之后,他就彻底暴露到了最前线。 这意味着,他将独自一人直面‘萧三登’的攻击。 落木、封值和云小韵三人四息,并且还融息了三人最强的器术,都无法抗衡,就凭四人之中最弱的他,又能怎样? 都结束了吗?还能战吗? 都已经是背水一战,如何能不战! 可是,又凭什么来战? 林千亩知道,虽然已经集合了自己全部剩余噐息于木仗长弓,但这样的一箭,根本无法威胁到‘萧三登’。 念头快速在林千亩脑海中闪过,他想得越多,越是觉得自己无力以对。 他抬头望向‘萧三登’,手心冒出的汗水澿湿了箭羽,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手指中长弓和弓箭全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空中的‘萧三登’却看都没有看上林千亩一眼。因为,对他而言,林千亩是最小的那只蚂蚁,小到可以不屑看见。 他的目光扫过云小韵和封值,最后落在摇摇晃晃中下坠的落木身上。 “能将我逼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你们骄傲了。”‘萧三登’道:“但,也就如此了,这次,我不准备给你们任何人生路,也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人生路!” 他这话是说给四人听的,但最后一句是说给落木听的。 他这是刻意向落木宣告,他不仅不会给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生路,也一样不准备,也不会给落木生路。 从翼族的角度看,落木在他手里会有两条命,第一条是身为人类的命,第二条是身为翼族的命。 落木的第一条命,一定是要抹杀的,这点在落木表露出顽抗到底的决心之后,他就再没有犹豫过。不管是生前还死后,转化本身就是对人命的抹杀。至于第二条命,他犹豫,动摇过。 现在,在落木表现超乎寻常的御息师融息控息能力后,他一度摇摆过的决心也就尘埃落定了。对落木,他不准备给,也不会给他留下第二条命,所以,落木和其他三人一样,不再会有任何生路! 人命不会有,翼族的命也不再会有! 其他三人或许并没有听出‘萧三登’的话外之音,但落木一定是听懂了。 ‘萧三登’已经真正发狠了,狠到要将他也要一起斩尽杀绝! 三人三术的融合,在击溃噐息的拳头那一刻,让‘萧三登’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当然,那种程度的威胁还完全在他自以为的可控范围之内,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无形中对他的精神层面隐隐造成了一些无形的压力。 这种无形的压力下,‘萧三登’将自己自大的狂妄收敛了起来,他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强大,也不再吝啬噐息,‘逆流’而上,一击击落三人。 这一招之下,他要击落的不仅仅是落木三人的身躯,同样也要将四人刚刚望见的希望之光覆灭了下去。 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眼中的希望之光,‘逆流’之下,全都被覆灭了下去。 唯有落木脸色苍白,但眼里却依旧有光。 摇摇晃晃地下坠中,他迅速内视斩铁,他的目光首先落到斩铁内部火焰噐息的凹坑之中,火息被猛地抽光之后,凹坑之中的火息就好像泉水,一下被抽干见底。 只不过,虽然火息见底,却并没有完全消失,最深底下,黑色的噐息宛若泉水,还在不急不缓地咕咕往外冒出来。 新冒出来火息,流出到坑底,重新开始一点点填充凹坑。 只是,可惜,火息种眼冒息的速度并不快,这些新冒出的火息,勉强在坑底积了一些,这少许的噐息,连种眼的坑底都无法完全覆盖。 毕竟时间太短了,刚才又一下用息太狠,息坑没有足够的时间修生养息。 接着,落木转眼望向山风峡谷,那里面的风也是微弱,但居然还是有风,这个发现让他暗自兴奋了起来。 难道,这峡谷之风也是有种息的吗?如是,这斩铁的器藏之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宝藏! 落木心头念头一亮,望向其余一片茫茫之地,他正要俯首细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零碎的马蹄声。 这声音,似曾相识,听着好像是自己卖给了明老板的那匹白马。 落木眼光一亮,苍白的脸上,微笑了起来。 第124章 心碎 马儿啊,马儿,你总算是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落木的目光迅速从斩铁内视中脱离了出来。 此刻,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好消失在群山之间,天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昏暗了! 此时,林千亩手指的弓和箭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还挣扎吗? 挣扎还有意义吗? 林千亩眼角的余光,将落木、封值和云小韵的身影扫过了一遍。 可以断定,这三人已经竭尽全力,无力再战了! 三人之前挡在他的前面,那是因为这三人都比他强。那么现在呢,现在唯一还能再战的只有他了!也该是时候,让我挡在你们的前面了! 即使这样的挣扎是毫无意义的,那就让我倒在你们的前面。 林千亩一咬牙,点破舌尖,祭司器血燃烧起来! 他的双眼瞬息变得通红,器势突然暴涨起来。 他一动起来,‘萧三登’立刻觉察出了异样。 远远朝林千亩望了一眼后,‘萧三登’心中暗道,这是要利用祭司的特殊天赋燃烧祭司器血,强行提升境阶么? 这种特殊的提升方法,就算能提升境阶,也只是临时的,而且并不稳定。 云小韵和封值是实实在在的虚空境初阶,再加上落木这位御息师,都不能奈我何,就你一个强行临时入境的虚空境初阶,还想与我单打独斗吗? 林千亩此刻已经无路可退,形同困兽。 此时,他已经是四人之中的最前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他不止是要倾力一战,而且还要以燃烧器血的代价,超力一战。 如此一战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必遭反噬。林千亩对这个后果自然是清楚不过的,可现在已经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只能瞻及眼前,无暇顾及以后了。 啪嗒,啪嗒 昏暗下来之后的愚室村,一下也寂静了下来。 一位少女怀里抱着小魁兽,一手牵着白马,从山脚的弯角处转了出来。 白马的马蹄声不是很大,但在四周的一片寂静中,听起来却是如此清晰。 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境地,还会出现在这里的少女和白马,显得与当下的形势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被马蹄声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匹略显瘦弱的白马,但它此刻走路的姿态,却像是一个王子,无视旁余,昂首踏步而来。 更加瘦弱的少女,默默地与它并肩而行,相比之下,就不显得怎么醒目了。 除了落木,其他三人和‘萧三登’几乎都直接将她无视了。 她怎么来了?还和白马同行? 落木不自觉间暗皱起了眉头。 白马似乎感觉到了大家注视过来的目光,它停住脚步,昂首望向空中。 空中,‘萧三登’的目光正好也注视着它。 白马看了‘萧三登’一眼,就没有再看其它,迎着‘萧三登’注视的目光,双眼的瞳孔迅速放大,放大了的瞳孔变得通红一片。 ‘萧三登’被它的目光凝视,心头莫名一悸。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在他的感知中扩散。 ‘萧三登’心中一惊,莫名不安起来,他赶紧要将目光从白马通红的瞳孔中转移出去。 可是,‘萧三登’突然发现,此刻,他根本转不动自己的目光。 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萧三登’很快发现自己刚才还在流转的噐息突然凝固了起来,好像一条奔流的江河瞬息冰冻。 ‘萧三登’感知到噐息的异常,从大惊,一下陷入到了恐惧! 额头的冷汗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流得比下面的林千亩还要快。 因为,他知道,噐息凝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此刻,身为无法境初阶的他,已经与一位凡人无异。 而身在战场的他,原本在境界上拥有的明显优势不仅仅将荡然无存,而且还将反落劣势,沦为刀俎鱼肉。 在白马将目光望向‘萧三登’的时候,落木也随着它的目光转望向了‘萧三登’。 他敏感地观察到,‘萧三登’的噐息凝固之后,穹形护罩的镜面从明亮一下变得模糊了。 同时护在‘萧三登’周边的穹形护罩噐息也突然停滞了流动。 而相反,噐息反噬的力量在自己身上的左右一下减弱了许多。 落木心头一振,也顾不上趁机扇动恢复灵动的双翼阻止下坠,就将斩铁奋力一挥,斩铁之中刚刚从种眼流出的压底坑的火息一下又被全部用了出去。 林千亩手中之箭上眼看就要完全熄灭的黑炎,突然又冒出火苗,复燃了起来。 林千亩见状,心头一振,正又惊又喜,猛听见坠落中的落木朝他大吼一声:“射!” 他听见落木的吼声,不做任何犹豫,手指一松,长箭冒着燃烧的黑炎朝‘萧三登’方向射了出去 黑炎长箭破空,冒着黑炎的箭头,一击射击在凝固了的穹形护罩上。 咔嚓,只听见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失去‘萧三登’噐息支撑的穹形护罩顿时镜破 射破的黑炎之箭没了阻碍,长驱直入,一箭就射穿了‘萧三登’的胸口。 箭穿过去,‘萧三登’的心脏被射出一大洞,大洞被箭头的黑炎燎烧过去,内环一片焦黑。 ‘萧三登’心脏被重创,两眼一黑,从空中一头栽落了下去 什么,射射中了,居然射中了! 眼看黑炎长箭消失在苍茫夜空,脱箭后的弓弦还在手心里来回振动,林千亩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心中此刻的震撼远比手中弓弦的振动更大。 虽然已经超燃了祭司独有的器血,他所希望这一箭,也不过是多多少少能伤到点‘萧三登’,却并未想过能将‘萧三登’从空中直接射落下来。 眼看‘萧三登’坠落,他也来不及仔细纠结缘由,伸手再探,试图再搭一箭,临到弓上,才蓦然发现,刚才一箭倾尽所有,噐息已尽,根本无息再凝出一箭。 此时,‘萧三登’的心脏已经被洞穿,心脏是翼族聚息的要害,若不能及时痊愈,就无法调动自身噐息。 趁此机会,在‘萧三登’心脏愈合之前,若能再出一箭,或可取其性命! 可惜了! 第125章 山穷 在此关头,林千亩心头大恨,恨自己已经无力再取‘萧三登’的性命。 早知这一箭能如此轻易射中‘萧三登’,就不该射向他的心脏,而是射向他的脖子,让他身首异处。 可惜,此时再后悔也是无用了! 恨意之中,噐息无以为续,无法继续支撑临时提升上去的境阶。 境阶堕落下来,器血立刻随后反噬回来,林千亩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直接晕死了过去。 此时此刻,心中又急又惋惜不已的,不只林千亩一人,其余三人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焦虑之中,眼睁睁看着坠落中的‘萧三登’被射穿之后的心脏,已经开始渐渐愈合 只是,被长箭射穿之时,还被黑炎烧焦了内部,这愈合的速度却是比起平时明显慢了许多。 几人之中,只有落木斩铁中的噐息因为种眼深邃,器涌也快的缘故,恢复得最快,可刚才勉强垫底的火息已经又被消耗了去,即使有息种,也经不起几次三番这般地快速消耗,火息断然是不可马上复用了。 落木腾出双翼,尽量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他一边盯着同样在下坠的‘萧三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白马,自从‘萧三登’坠落之后,白马的视线就没有继续跟随,原本放大的双眼瞳孔收缩回去,眼神也不再通红。 这让落木意识到,白马红瞳的一击已经结束了! 落木心中清楚地知道,这应该是江姨种在白马眼中,留给自己的保命一击。 既然是保命一击,那就意味着,这也是最后一击,不会在有后续的手段了! 其实,自从出了月牙镇,第一次发现白马红瞳之后,以他对江姨的了解,他确信江姨肯放自己出月牙镇,一定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可以给自己保命的手段。 所以,即使是在众人全都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有绝望过。 因为虽然他并不清楚江姨在白马上作了什么手脚,但只要白马身上的保命底牌没有被掀开前,他一定是安全的。 听见马蹄声来,他知道江姨留给自己的底牌终于到了要被揭开的时候。 揭开之后的底牌果然强悍,一下就制住了无法境的‘萧三登’。 可也就在这时候,落木反而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张底牌揭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萧三登’这个无法境手下足以保命的底牌了。 接下来的生死,只能靠自己扛了! 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斩杀‘萧三登’,一旦被他恢复回来,那后果一定是:他们四人真的全都死定了! ‘萧三登’的心脏愈合地越来越快,没有时间了,绝不能让他痊愈! 怎么办?怎么办? 快速否掉调用火息的可能,落木很快想到山风峡谷。 山风峡谷之中还有微弱的风息在一丝丝凝聚,刚才内视斩铁,可以断定谷中也有风息的种眼,只是这个种眼比起火息种眼显得要微弱些。 也顾不上风息有多微弱,这已经是他眼下能调用的最后家底。 白马瞳孔一击之后,摆脱了‘萧三登’反噬的影响,此刻,落木感觉已经到可以调用噐息了。 没有时间等待更多的噐息恢复回来,落木将山风峡谷中的所有的残余噐息全部调出。 催动斩铁中的山风峡谷噐息,微弱的风息,勉强凝聚成一把细短的风刀。 这风刀实在是太小了,落木见了,自己都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不管了,聊甚于无,落木一剑挥向‘萧三登’。 细细窄窄的风刀悄无声息地刺杀了过去 在‘萧三登’心脏中伤之时,趁机斩下他的头颅,无疑是最好的斩杀手段。 噐息冰封,肢体僵硬的‘萧三登’现在比落木还要狼狈。 噐息无用,双翼无用,‘萧三登’身体控制不住地下坠,迎面而来的风刀虽小,却还是稳稳地刺中他的脖子。 可惜的是,这把风刀实在太小,只是从‘萧三登’的脖子上穿透了过去,并没有将他的脖子切断,更不可能将其头颅斩落下来。 ‘萧三登’的脖子被穿透之后,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这个伤口伤害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是致命的,但对翼族而言,却是伤害不大,伤口恢复的速度比起心脏的恢复要快上许多。 心脏还未痊愈,脖子的刀伤就已经先行恢复了。 就这种程度的攻击,对普通翼族都造不出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何况于‘萧三登’这种无法境翼族呢。 ‘萧三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直接无视了落木风刀的这一击。 这么弱小的风刀都用上了,落木,你这已经是山穷水尽,黔驴技穷了! ‘萧三登’的身子虽然还在下坠,但摆脱了白马的凝视,那种令人窒息绝望的感觉也就不复存在了。 只要白马没有后续的攻击,他相信,现在,只要心脏痊愈,马上就可以重新控制局势。 毕竟,他身为无法境,噐息只是一时受制,但依旧充盈。 况且心脏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依照眼下的恢复速度,或许,还没等到他坠落到地,就已经彻底痊愈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在意落木、封值、云小韵和林千亩。 而是把注意力投放在了白马身上,在他看来,现场之中,唯一能对他造成真正威胁的,只有那匹白马了。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白马的凝视,也不敢再次正视白马,他心有余悸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白马一眼。 余光之中,白马脱力了一般地缓缓倒下,脑袋趴在地面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就这个状态看来,白马的瞳孔一击之后,也已经筋疲力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三登’见状心头暗喜,还以为这头畜牲能有多大本事,原来也就如此了啊,待我先收拾了他们,也一并宰了你下锅炖,以解我心头之恨。 摆脱了白马洞凝视之后,体内冰冻的器血虽然已经开始解冻,但解冻起来并没有被冻结起来的时候那么迅猛。这全身器血还未通畅,双翼的关节还无法灵活动作。 如此一来,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坠越快。 眨眼功夫,他就赶上了对面也在挣扎中下落的落木。 第126章 谁先死 两相交错,落木的身影正好挡在他视线前面,‘萧三登’朝落木冷笑了一声,嘴角僵硬地张了几下,用一种古怪的颤音道:“你就等死!” 落木自然也看见下坠中与自己打了个照面的‘萧三登’。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应‘萧三登’的挑衅。 噐息已经无用了! 这样下去,一旦‘萧三登’心脏痊愈,肢体恢复,自己这边的一伙人就真的变成一群待宰羔羊了! 落木焦急万分中,血水涌到眼睛,血丝通红,眼珠欲裂。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种想要扑过去咬死‘萧三登’的冲动。 可是,‘萧三登’虽然和自己正对正地照了个面,却离自己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要是平时,有灵犀双翼,这点距离,瞬间就能扑上去,可此时已经噐息耗尽,体力也接近衰竭,不要说硬扑上去,就是减缓下落的趋势都是摇摇晃晃,力不从心了。 ‘萧三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里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他的身形此时已经与大樟树树干接近,照这速度,离落地已经不远了。 虽然无法低头,双眼瞧不见伤口,但‘萧三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快要愈合了。 他心生喜悦,暗道,待我心脏恢复,便可运转噐息,你们的死期到了! 正此时,落木突然也朝他冷笑了一声,停止摆动双翼,将残留的余力全都聚到手臂,握住斩铁的手,奋力一掷。 斩铁脱手而出,一剑朝‘萧三登’眼看就要愈合的胸口刺了过去。 只听见噗嗤一声,斩铁从‘萧三登’的心口刺了进去,硬生生地将他钉在了对面的大樟树树干上。 ‘萧三登’眼看自己的心脏就快要痊愈,却又被斩铁再度刺穿,斩铁穿刺在心口上,心脏伤口无法继续愈合,顿时气得嗷嗷直叫。 他一边嚎叫,一边努力伸出僵硬的手臂,试图将斩铁从心脏拔出去。 落木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完全不顾自己就要摔到地面,意念随口大叫一声:“长!” 斩铁的剑身随他意念,剑柄朝远离‘萧三登’身躯的方向往后伸长了出去。 ‘萧三登’眼看就要将剑柄抓到手,一下捞了空。 ‘萧三登’焦急中凭空又抓了几下,不过一下都没够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柄离自己的手臂越来越远 不远处传来砰地一声,落木从空中跌落在地。 他不管是噐息还是体力,刚才一掷之后,全都耗尽,只得任由自己栽倒落地。 本已虚弱到极限的他,这一撞地,顿时眼冒金星,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萧三登’闻声停止手中动作,转头朝落木落地方向望去,眼见落木已经晕死不动,暗松了口气,嘴里骂咧咧道:“胆敢暗算本大爷,活该摔死!” 封值所在的位置离落木最近,他细细瞧了落木一眼,见他还有呼吸,揪着的心松了一下。 转头瞧见云小韵面露焦色,便对她道:“没事,只是晕了过去,他这种人要能被自己摔死,哪还活得到现在?” ‘萧三登’也只是随口赌咒,自然知道落木不是那么容易摔死的。 听封值如此说,他也不理会,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斩铁身上。 剑柄离手臂甚远,‘萧三登’明知抓不到,却还是不甘心地朝遥不可及的斩铁剑柄空抓了几次,连着抓空了十几次,才最后死下心来。 此时,‘萧三登’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僵硬,落木和林千亩,已经晕死过去,封值、云小韵被重创,已经不能动弹,对他全都构不成威胁。 他平静下心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手去握斩铁剑刃,想强行握住剑刃将它拔出来。 可是他的手指虽能握到斩铁剑锋,但只要略加用力,不仅斩铁没动摇一丝一毫,自己手指反被剑锋切落成两截。 这剑锋也他妈也太犀利了,妈的,狗屁斩铁还真不愧是锋利第一的废器! 所谓十指连心,手指一断,‘萧三登’疼得又是一阵嗷嗷乱叫。 也幸好他是翼族,伤口很快就自动愈合了起来。 就在‘萧三登’试图自救的时候,封值、云小韵也没闲着。 ‘萧三登’好不容易被落木和林千亩拼着晕死过去的风险,才将其射落下来,钉在大樟树上,万万不能让他再有机会挣脱出来。 否则,林千亩和落木的拼死努力就白费了。 两人之中,以云小韵靠得‘萧三登’最近。 可惜,被逆流噐息反噬重伤之后,以她的体质,四人之中,被反噬伤得最重。 焦尾虽然是宝器,但器身本身却非利刃。 她咬了咬牙,拼尽气力,捧起怀中焦尾,朝‘萧三登’奋力砸了过去。 可惜,焦尾还没被扔到一半高,就失去气力,从大樟树枝干上掉了下来。 ‘萧三登’刚在集中心思拔剑,突然听到焦尾砸落的声音,吃了一惊,低头一看,焦尾已经滚落在大樟树底下,他约莫猜了个大概。 他冷笑着瞧了已经面无血色的云小韵一眼,道:“连自身宝器都舍得扔了,你这是有多想死啊!” ‘萧三登’的话音才落,就突然瞧见眼前亮光一闪,又一件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接着便是一阵肉疼,他低头一看,只见封值的孔雀翎扎在了自己的右腿上,将自己的右腿也钉在了樟树树干上。 剧痛之下,他伸手去够扎腿的孔雀翎,可惜手臂却不够长,也够不上孔雀翎。 ‘萧三登’朝封值怒目而视,道:“你就这么想赶在他们前头去死吗?” 封值刚刚已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嘴里还喘着粗气,却不依不饶道:“还差点气力,不然,就该是你就赶上先死了。” ‘萧三登’哼了一声道:“待我拔出剑来,再看看谁先死!” 封值嘴里也不示弱,道:“待我恢复器力,再看看谁先死!” ‘萧三登’冷笑道:“恢复器力?瞧你这副死样子,没几个时辰休养,步子都别想挪动一步。” 封值也冷笑着道:“瞧你这副死样子,把十指都切光了,也休想拔出斩铁分毫。” 说着,两人怒目而视。 对峙良久,山门后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127章 借刀 众人齐刷刷朝声响传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知客阿六小心翼翼地从山门牌坊后面,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这小子之前见他们打起来,怕被无辜殃及,早早躲到了门坊后面。 这时,见到他们拼得没了大动静,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他远远的看着封值和‘萧三登’,也不敢靠近过去。 云小韵一眼就认出他来,道:“阿六,你过来。” 阿六闻声看了一眼云小韵,用手指了指被钉在树干上的‘萧三登’,道:“我,我不敢” ‘萧三登’看阿六用手指着自己,瞪了他一眼,道:“瞧你这副装扮模样,可是寍神庙里的知客?” 阿六被他一瞪,吓了一跳,噔噔退后两步,稳住心神后才答道:“庙里就我一个知客。” “即是寍神庙知客,当听我号令。”‘萧三登’眼珠一转道:“还不快点滚过来,替我把他们都杀了!” 阿六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道:“你是翼族,我为何帮你杀了他们。” ‘萧三登’道:“寍神本尊本就是翼族供奉的神明,愚室村的寍神庙为寍愿教所构建,寍愿教又是我翼族掌管的的教会,愚室村的寍神庙乃是寍愿教掌管的分支。你即是愚室村寍神庙知客,自然该为我族出力,听我号令。” 阿六闻言一怔,之前他虽然一直躲在石头牌坊后面,但林千亩和‘萧三登’说过的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虽然不愿承认,但也估摸着明白‘萧三登’刚才所言非虚。 ‘萧三登’见他犹豫,怕吓着他,缓和口气道:“只要你将他们全都杀了,我保你转化成翼族。” 阿六闻言吓得又退后两步道:“我是人,可不要做什么翼族。” ‘萧三登’道:“你想做人,这也没问题。我也不是要马上将你转化,但若有一天,你死了,或者你就要死了,转化成翼族就能捡回一条命,重生一次,你说,你是要这条命还是不要?” 阿六低头沉默了一会,虽然没有答话,但看其神态,却似乎是有些心动了。 ‘萧三登’见他神态,乘机接着善善劝诱道:“人命怎比得上我翼族的命珍贵,我承诺给你保留一条翼族的命。转化一个人类,需要耗费营中一滴珍贵的骨血,这种机会对你们人类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你瞧瞧这里附近,四下无人,你杀他们,也没人知道,杀了他们之后,若你还想继续做人,你尽管做你的人,你若还想做知客,我带你去别的庙里接着做个知客。待有一日,你需要保命,或者你想转化成翼族了,我便兑现今日给你的承诺,如何?” 阿六低头又想了想,纠结着犹豫了几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双手合十,道:“善!” 说完,便大步朝离‘萧三登’最近的云小韵方向走了过去。 云小韵大急,道:“阿六,你怎可轻信一个翼族的鬼话。” 阿六走到樟树下,停下脚步道:“这位小姐,从这里的寍神庙开门迎客的第一天,我就在这里做知客了,迎来送往无数人,分辨得出什么是鬼话。” 封值看着阿六走近云小韵身边,大急,努力提高声音叫道:“你敢动她,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杀你全家!” 阿六闻言,转过身,一脸平静道:“我家只我一人,你杀了我,便杀我全家。” 封值怒道:“那我便杀了你,千刀万剐!” 阿六摇了摇头道:“你要这么说,那我便先杀了你,你没了最后一口气,便杀不了我,也自然杀不了我全家了。” ‘萧三登’哈哈大笑道:“对极,对极!阿六,你现在知道什么是鬼话了。他连动都动不了,还怎么杀你全家,这才是真正的鬼话!你先杀了他,看他还如何鬼话连篇。” 阿六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动手。 ‘萧三登’道:“快些动手,这小子太聒噪,我可不想再听他废什么鬼话了。” 阿六还是没有动,一脸为难道:“我也想快些动手,可我手里没有剑也没有刀,下不了手。” ‘萧三登’道:“他已经动不了,你去路边捡块石头就能砸死他。” 阿六闻言,脸色煞白,赶紧双手合十,道:“我的神啊,这得多残忍,我心侍神,不可存如此恶念。这等凶恶之事,万万做不得,做不得。” ‘萧三登’心中暗怒,表面却不动声色,耐下心道:“为我神除恶,何必计较手段。阿六,杀个人很容易,你要是害怕,闭闭眼,将石头一下拍在他的脑袋上,他就死了。” 阿六闻言,脸色愈加苍白,道:“不可,不可,人在做,天在看,砸到脑袋上,脑浆都要被拍出来了,想想都可怕,罪过啊,罪过!” 他这一说,满脑子里都是脑浆飞溅的画面感,胃口一抽,俯到地上呕吐了起来。 ‘萧三登’暗道,这小子做个知客,都做傻了,那些寍愿教的教义本就是用来糊弄那些人族教众的。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来。 他皱起眉头,道:“你要他死,总是要杀人的。你不肯砸死他,那要如何杀他?” 阿六吐了一阵,直起身来,四下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萧三登’手中的骨刀,犹豫了一下,道:“你能否将你的刀借我一用,刀口只要在他胸口一扎,他就死了,干净利落,而且还是保了个全尸。” ‘萧三登’闻言,心里骂道,我的骨刀怎可给你,杀个人还要保个什么狗屁全尸,你当卖虎皮呢,还要个卖相。人类就是虚伪,人都要杀了,还要伪善。 阿六见‘萧三登’不吭声,便双手合十道:“阿六冒昧了,这刀对您,想必是极其重要的,自然是不方便借我用了。不如这样,您且先等等,上村就在左近,我先去村里借把刀过来,也好下手。” ‘萧三登’闻言,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速去速回!” 阿六点头道:“好的,下面转过去不远就有一个上村的菜市,里面杀鱼的阿呆有一把上好的杀鱼刀,很是锋利,他与我相熟,定会借我,我且去一趟菜市,借了刀就回来。” 说完,转身噔噔就走。 第128章 杀谁 ‘萧三登’望着阿六的背影,心头又念道,这小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机灵,要是去了菜市,一顿胡言乱语,把附近村民招引过来,可就麻烦了。 念到这里,他突又想起跟白马同行的还有一个瘦弱不起眼的少女。 之前一直把关注点放在白马身上,把那位毫不起眼的少女都忽略过去了。 少女与白马同行,只怕也是与落木他们一伙的。 照眼下情景,这少女要也是练息师,哪怕只是练息境初阶,也能轻松取自己性命! ‘萧三登’想到这里,暗暗心惊,他用目光遥遥扫了少女一眼,没有发现少女身上有任何噐息波动,才略松了口气。 可这也不行啊,阿六要是走了,云小韵他们唆使少女去叫人怎么办? 愚室村里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练息师了,可现在,不要说练息师,就是随便来一个胆子大、有体力的村民,都能要了他的命啊。 如此一想,‘萧三登’顿时冷汗如雨。 不行,得赶紧想法子脱困才行,否则,多困一会,就多一分性命之忧。 眼看阿六越走越远,‘萧三登’赶紧叫住他:“阿六,你回来!” 阿六听见叫他,停步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萧三登’。 ‘萧三登’朝他挥了挥手道:“阿六,你过来!” 阿六迟疑了一下,满脸困惑地走了回去,临到树下,‘萧三登’用骨刀指了指云小韵、封值和昏死过去的落木和林千亩道:“你拿我的骨刀过去,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说完,又放低声音道:“还有那边的那个小姑娘,你也一起杀了,千万别让她有机会跑回村里报讯。” 阿六嚅嗫道:“用您的刀,这这不妥!您等我片刻,上村的菜市离这里不是很远,我很快就能问阿呆借杀鱼刀过来的。” ‘萧三登’怒道:“让你用我的刀,就用我的刀,哪来这么多废话!” 阿六见他突然发怒,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听您的,我听您的吩咐便是!” ‘萧三登’犹豫了下,狠狠心道:“骨刀给你,用完就马上还我!” 阿六点点头,畏畏缩缩道:“好的!” ‘萧三登’看着他这副德性,暗道,瞧他这个怂样,料也翻不出花来。 他随手将骨刀往下一掷,骨刀直直插在阿六脚边的土地上。 阿六见骨刀朝自己飞来,本能地往后一跳了。骨刀落地,瞧见它只是落在自己身旁,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安定好心神,阿六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拔出骨刀,握在手里,朝‘萧三登’道:“您的刀已经在我手里了,您试试,您现在能调用我手中的骨刀杀了他们吗?” ‘萧三登’怒道:“我要能自己调动骨刀将他们全杀了,还要你何用?” 阿六点了点头道:“也是,要是您自己能杀,也不会将随身的骨刀交给我了。” ‘萧三登’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快动手,别等他们休养出气力来。到那时,就不是你杀他们,而是他们杀了你了。” 阿六哦了一声,提着骨刀颤悠悠地朝封值走去。 封值冷冷盯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一言不发。 阿六在他身旁站住,避开封值杀人的目光,道:“你你现在已经动不了,对?” 封值哼了一声,道:“对!” 阿六哦了一声,道:“那我先不找你。” 说着,转身朝云小韵走去。 封值愣了一下,在他背后叫道:“你不先杀我吗,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阿六没有理会他,提刀走到云小韵身边,道:“那你,现在还能动吗?” 云小韵盯着他的双眼,目光凌厉,道:“不能。” 阿六愣了一下,眼光在云小韵和封值身上来回穿梭,嘴里嚅嗫道:“你们都不能动了,那我该找谁?” ‘萧三登’见状,心中暗道,有刀在手都不敢动手,真是个怂包,废物人类就是不堪用! 他朝阿六叫道:“他们早晚都得杀了,不管是谁,你左右先杀了一个再杀另一个。” 阿六抬头看了‘萧三登’一眼道:“可我不想杀他们。” ‘萧三登’闻言,刚才强压下去心头的怒火再次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孬种,你不想杀他们,你还想杀谁?蜘蛛吗,蚂蚁吗?” 阿六提起骨刀,颤悠悠地指了指‘萧三登’道:“我想杀你!” ‘萧三登’闻言一愣,道:“你你想杀我?” 阿六点了点头,弱弱道:“是的。” ‘萧三登’双眼冒火道:“你疯了吗?” 阿六道:“我没疯,我只是不敢。” ‘萧三登’怒道:“不敢就把骨刀还我!” 阿六收回骨刀,将骨刀紧紧抱在怀里道:“不给!” ‘萧三登’道:“那你想怎样?” 阿六满脸愁色,指了指封值和云小韵道:“我想把您的刀交给他们,好让他们杀了你,可是,他们好像都动不了。” ‘萧三登’双眼冒火道:“你丫的一开始就想骗走我的骨刀,压根没想过要杀他们,是?” 阿六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是的。” “我,我他妈的居然给你一个孬种骗了!”‘萧三登’火冒三丈,道:“快把骨刀还我,不然,我这就调用骨刀,先把你斩杀了!” 阿六闻言把怀中的骨刀又抱得更紧了些道:“你别吓我,你刚才自己说的,骨刀不在你手上,你调不动骨刀。” ‘萧三登’一时气哏:“我” 良久,他才强压怒火,平静下来,用尽量温和的口吻道:“阿六,我刚才是骗你的,我自己的骨刀,即使落在你手,也还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调不动。你现在把骨刀还我,我不杀你。” 阿六战战兢兢,可怜兮兮地看着云小韵,道:“他他这是在骗我的?” 云小韵道:“别信他信口雌黄,他心脏被制,现在根本调动不了任何噐息。况且骨刀不在他手上,他要是真能杀了你,刚才早就把我们全都杀了。” 阿六哦了一声,长嘘了一口气,紧紧抱住骨刀的双手,放松了下来。 第129章 我可以 封值瞧见阿六如负重担的模样,顺水推舟鼓励他道:“阿六,你想杀他,自己就行,你现在过去,用你手中的骨刀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他就完蛋了。” 阿六抬头看了看正对他怒目而视的‘萧三登’,心头一悚,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道:“上面太高了,我够不上。” 封值没好气道:“够不上,你有手有脚,不会爬上去吗?” 阿六犹豫了下,又摇了摇头道:“树杆太粗了,我不会爬树,爬不上去。” 封值叹息一声,道:“你不是爬不上去,你是不敢爬上去。” 阿六一脸尴尬道:“我确是不敢的,我天生胆子小,不敢杀人。” 封值皱了下眉头,耐着性子继续鼓励他道:“阿六,你要杀的不是人,是畜牲,放开胆子去杀了就是。” 阿六犹豫了一下,又朝‘萧三登’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他虽然不是人,但看着还像是个人,我还是不敢。” 说完,阿六正暗自忏愧自己的弱懦,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阿六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原来待在白马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位瘦弱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看着少女瘦弱的样子,阿六迟疑了下道:“你行吗?” 少女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把手里的刀给我,我可以试试杀了他。” 阿六指了指被钉在树干上的‘萧三登’道:“上面有点高,你的个子太矮了,怎么上去?” 少女道:“不怕,我可以爬上去。” 阿六又看了看大樟树树干,愁眉不展道:“大樟树的树干太粗了,你个子小,手脚不够长,不好爬的。” 少女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或许,我可以垫着你的肩头爬上去的,你肯帮我吗?” 阿六又看了看‘萧三登’所在的位置,约莫着估算了下,道:“这样倒或许可以。” 少女闻言,将怀中的小魁兽轻轻放到地上,伸出一只手道:“那就把你手中的刀给我。” 阿六又迟疑了一下道:“你真敢杀人的吗?” “他只是看着像个人,但并不是人!”少女眨了眨眼道:“我以前杀过偷来的鸡,打死过撵我的野狗,我真敢杀的。” 阿六心道,他可是翼族,不是谁家的鸡也不是什么撵你的野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还是将手中的骨刀给少女递了过去。 少女将骨刀接过,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阿六瞧了瞧,看似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真不是那个翼族一边的,只是胆小而已。” 阿六闻言一愣,道:“瞧你说的,我是人,怎么会是站在翼族一边的。” 话刚说完,旋而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不对,小姑娘,你这是不信我,你刚才只是想把我手里的骨刀骗过去的吗?” 少女道:“你没肯给我刀之前,我不完全敢信你,但想要用你手里的这把刀去杀那个翼族,是真的,不是骗你的!你已经把刀给了我,我这就去杀了他。” ‘萧三登’眼看自己的骨刀落到了少女手里,呱呱叫道:“阿六你就是个怂货,还不如个女人呢,喂,那个小姑娘,有胆量,你过来杀我呀。看看,究竟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抓住你,把你这只小鸡崽啃了吃。” 少女也不言语提起骨刀,就要朝樟树下走去。 阿六瞧见‘萧三登’张牙舞爪的模样,想起他之前与落木几人打斗时候的彪悍,不由心悸起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少女道:“要不,你再想想,我刚才听他们说,他可是什么无法境,厉害的紧,莫要轻易靠近过去,要被他抓住,我可是救不了你的。” 少女拍了拍阿六揪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六,不怕的,你看,他都动不了了,他要还能动,我们就是不过去,也是要被他抓了去的。他到现在都没能下来,可见真是动不了了。” 阿六想了想,这小姑娘说的也是,徐徐松开手,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虽然如此,过去时,还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他抓住,千千万万莫要被他夺了刀回去。” 少女嗯了一声,也确实放慢了些脚步。 阿六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跟随在她的后面。 两人临走到一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陌生女子的叹息声。 两人本就紧张,听见忽来的叹息声,都吃了一惊。 少女还好,只是停住了脚步,阿六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他着急忙慌中抬起头来,只见落木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蒙面的黑衣少女。 那黑衣少女手提一把黝黑的小剑,剑芒带刺。 少女一眼认出她来,欢呼一声:“小姐姐,是你!” 黑衣少女朝她点了点头,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回来。 少女蹦跳起来,抱着骨刀飞快地跑了过去。 阿六没见过黑衣少女,一脸古怪地看着云小韵道:“这小姑娘又是谁?” 云小韵宽慰道:“别怕,她是落木的人。” 阿六奇道:“刚才还没见她,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小韵淡淡道:“她一直就在这里,只是你瞧不见她。” 阿六闻言猛吃了一惊,颤悠悠道:“若我刚才真起了杀你们的心思,岂非” 封值冷冷道:“岂非什么,你若真敢把骨刀刺向我们之中任何一人,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无头尸体了。” 阿六闻言一阵后怕,脑门急汗直冒,两眼一翻白,噗通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封值摇了摇头,道:“还真是个” 他后面本想说出孬种两字,但一想,这种情况下,敢来救他们,对一介凡人来说,也还是需要些勇气的,便没有再将孬种二字说出来。 至于已经晕过去的阿六,其实他不管说什么,都是听不见的了。 云小韵白了封值一眼,道:“他已经尽力了,你又何必还要继续羞辱他。” 封值一愣,心道,我可没羞辱人的习惯,幽幽道:“我只是把他想知道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没想到,他这般不经事。” 第130章 降临 云小韵和封值在说话的时候,黑衣少女已经扶起了晕倒在地的落木。 少女也不顾他们说什么,放下骨刀,一旁帮着黑衣少女将落木从地上扶坐好。 黑衣少女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瓶盖,里面立刻飘出来一股噐息浓郁的茶香。 云小韵和封值闻到些许,精神不觉一振,身体气力瞬息恢复了些许。 两人凭着这些许气力,翻身爬了起来,再暗自感应了下器脏噐息,发现噐息也恢复了些许出来。 这样一来,两人不管是体力还是噐息虽然只是恢复少许,行动却已经是无碍了。 云小韵面露喜色,朝黑衣少女问道:“可是老镇长的西山种茶么?” 黑衣少女默默点了点头,掰开落木的嘴巴,将黑色小瓶中的茶水一滴不剩地灌入了进去。 茶水入口,涌入身体器脏,原本衰竭的噐息,一下就重新充盈了起来。 落木被体内噐息激荡,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眼睁睁看见落木清醒过来,惶惶不安的‘萧三登’心绪彻底乱了。 刚才看见黑衣少女出现,他心头已经开始慌乱,再见云小韵和封值也都能翻身起来,更是冷汗直冒。 原来,在自己被斩铁钉入樟树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败了! 此时,落木醒来,他明显感觉到刺入胸口的斩铁噐息也随之在恢复了。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中,落木他们曾经让他感受到的只是隐约的危险的话,这一次,他所感受到的是濒临死亡的恐惧。 纵观眼下,排除掉少女、阿六和已经被反噬冥睡过去的林千亩,落木、封值、云小韵和黑衣少女,其中任何一人现在都能取轻松他性命。 心脏是翼族的死穴,一旦被制,噐息无用。 现在的‘萧三登’已经不再是那头可以在一群蚂蚁面前趾高气扬的大象,而是被人钉在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儿了。 落木清醒过来,迅速翻身一跳,站起身来,一眼看见黑衣少女正收起已经空了都黑色小瓶,感慨一声道:“静叔的茶是好茶,你这么一口就让我闷了,却是有些奢侈浪费了,好歹剩些下来。” 黑衣少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将黑色小瓶收好,收起夜蔷薇,转身融入到他的影子中不见。 云小韵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救你命呢,别这么不识好歹!” 落木哦了一声,转眼望向‘萧三登’。 ‘萧三登’也正朝着他看过来。 两者目光一接触,‘萧三登’心头冰冷,而落木的心却炙热了起来。 “没想到,此刻,只要我一挥手,就能将高高在上的你斩灭。”落木负手道:“如此看来,蚂蚁也并非咬不死大象啊。” ‘萧三登’呸了一声,道:“你不过假他人之手,充其量,你也还只是只蚂蚁。有本事,你放我下来,你我再战一场,看看是究竟是大象踩是蚂蚁,还是蚂蚁能咬死大象。” 落木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以为,赤手空拳地肉搏才算是真本事吗?能被假借到手的力量,也是小爷我实力本身的一部分,如果你能,我也不介意你假借出你们神明的力量。” ‘萧三登’闻言面色如土,咬了咬牙,仰首长叹一声,道:“还真是落汤凤凰不如鸡,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如你所愿!” 说着,张嘴咬破手指,手指按在额头上面,一滴骨血从指心滴落,‘萧三登’将骨血压在额头,迅速画出一个古老的血红印记。 印记画完,印记上乍现光芒,将‘萧三登’的器血源源不断地吸收了进去。 大樟树的枝干受到冲击,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紧接着,大樟树四周的地面也跟着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眼看自身的噐息被血色印记狂吸而去,‘萧三登’不仅没有恐惧,反而仰头狂笑,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以我躯献吾神,请愿吾神降临!” 封值脑海中想起什么,脸色大变,大叫道:“献祭,他这是在血祭,落木,赶紧阻止他!” “晚了!你们不是不信寍神的存在吗,吾神已至,就给尔等蝼蚁见识见识。”‘萧三登’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们,就等着一起给我陪葬!哈哈” 他的话音还未落,空中风云突变,昏暗的夜空中,金光乍现,一尊虚像踏空而来,其形其貌与寍神庙主中供奉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 愚室村的村民,被高空之中的金光吸引,纷纷抬头仰望夜空,望见寍神的虚影乍现,个个震惊不已,这些人原本就是寍愿教的教众,遥见寍神现身,几近本能地匍匐倒地,纷纷跪拜。 神像低头,直接无视了这些跪拜的人群,目光望向额头印记闪闪发亮的‘萧三登’。 伸手凌空一抓,一股强悍的噐息从‘萧三登’额头印记注入进去,‘萧三登’身躯顿时一震,将钉在胸口的斩铁猛地振飞了出去。 没了斩铁的限制,‘萧三登’的身躯被神像抓过来的噐息一下就拽上了高空。 落木一跃凌空,黑白双翼迅速伸展开来,伸手一抓,将振飞过来的斩铁抓在手里,朝飞上空中的‘萧三登’一边飞扑过去,一边一剑斩去。 此时剧变来得太快,他也无暇聚息发出什么招数,尽速将风息化成一把噐息刀斩,急速斩向‘萧三登’的后背。 ‘萧三登’根本不理会他的追击,也或者说,他已经理会不了落木的追击。 此刻的他,器血已经尽数献祭出去,所剩下不过是一具任由虚影神像摆布的血肉躯体。 他的身躯随着抓过来的噐息,振翅加速飞向空中,一头扎入进神像的虚影之中,霎时神像虚影与‘萧三登’的血肉之躯融合了起来。 ‘萧三登’双翼一震,神像虚影的光芒从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金光闪耀。 被神像虚影附身之后,刚才还萎靡疯狂的‘萧三登’,一下变得神采奕奕,散发出一方神灵特有的神圣噐息。 落木的噐息刀斩随后而至,还未靠近,就在闪耀的金光压抑之下,自行崩裂开来,在无声无息中化为粉碎。 第131章 威压 翼族! 刚才还在膜拜中的愚室村村民,脸色大变。 翼族,寍神真身居然是翼族!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膜拜的寍神吗? 高空之上,‘萧三登’冷冷看了落木一眼,那神态,仿佛万物皆蝼蚁。 下面的封值、云小韵,虽然没有落在他的眼里,只被他眼角的余光轻描淡写地扫了一下,心中就莫名涌出一股无比卑微之感。 此时,不要说对战,他们心中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一丝一毫来。 太强大了! 这就是神明的威慑吗? 与他们相比,落木承受的器场威压远胜过他们。 ‘萧三登’只那么看了一眼,落木就已经动弹不得,全身器血在体内翻涌起来,好像随时要破体而出,全都贡献给他。 村里的村民全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不过,‘萧三登’对这些村民根本不屑一顾,寍神在村民眼里无比威严,但并没有威压施加到他们身上。 “起来!全都给我起来!”只有杨胖子猛地咬牙站起身来,嘶声对跪拜之中的民众叫道:“龚暃供奉翼族,白象天供奉翼族,他们全都是翼族的走狗,也全都变成了翼族。平日里,鱼肉你们的,也是他们。害死了愚公的,也是他们!这样的寍神,可曾佑护过你们?就算他是真的神灵,也值得你们膜拜吗?难道你们被他们压迫得还不够吗?” 原本还在震惊中的村民,闻言一个接一个缓过身来,虽然都还跪着,但默默地停止了拜伏。 其中几人,也随着杨胖子站直身来。 一人道:“就算他是神,如果只是一味地鱼肉压迫我们,这样的神,我不拜!” 另一人马上接口道:“我也不拜!” 不拜! 不拜!不拜,不拜 还跪倒在地上的村民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渐渐地,一个接一个,站直了腰 一个壮汉,指着凌空而起落木和金光熠熠的‘萧三登’,壮着胆量道:“看,那是助我,帮我,救过我们的愚公!管那个寍神是什么翼族还是东西,只要他是愚公之敌,我就不拜,要拜,我只拜愚公!” 众人随他所指,望向空中,很快就发现了落木的身影。 杨胖子瞧见越来越多的村民从地面上爬起来,站直身体,想起马三旺,热泪控制不住地涌出,一时热血沸腾,振臂高呼一声:愚公! 其余众人接二连三,纷纷呼应,一时呼声如潮,响彻整个愚室村 愚公! 愚公,愚公 呼喊声中,落木被神威压制住的噐息,莫名动了一下,翻涌的噐息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抬头,再次望向一脸冷漠的‘萧三登’,管你是不是神明附体,想要我束手待毙,那也是痴人说梦! 他提剑,斩铁动了起来! 喝道:“火来!” 一股黑色烈焰从斩铁喷出 再喝一声:“风来!” 一阵狂风从斩铁滚滚涌出 一时间,风卷着火,火裹着风,轰轰而烈烈 ‘萧三登’冷漠僵滞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落木在自己的神威压制之下,还能有反应微微有些诧异。 但,他也就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神态依旧是那么神圣而冷漠。 任由落木激发出风火二息,任由落木融合风火 风火双息融合之后,西风烈焰迅速成形,气势浩浩荡荡 阿六仰望落木,眼里莫名地充满了敬畏。 可在‘萧三登’的眼里,造成如此声势的落木,却像是一个在野外玩火的孩子。 西风烈烈,朝他奔涌而来 他只是随意挥了挥手。 挥手间,风息 挥手间,火灭 再挥手间,天地重归于寂静 这样一刻,愚室村中村民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他如此强大的威慑下戛然而止。 这一刻,阿六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畏惧,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刻,云小韵和封值的眼里不再有光芒,只有灰暗的绝望。 这一刻,落木感觉自己刹那失去了所有器力,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第一次觉得,即使给他再多的器力,都是徒劳的。 在如此强大的‘萧三登’面前,他只是个懵懂的孩子,不,连个孩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任何动作,只是一个婴儿在襁褓中无关痛痒地隔空抓了几下,空费气力,却无足伤害。 神灵之力,太过强大了! ‘萧三登’挥手过来,顺手朝下面抓了一下。 ‘萧三登’刚才被少女摆放在地面上的骨刀从地面上竖直,飞了上去,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骨刀在手中,傅刀而立。 刚刚平息下来的天气,再一次风云卷动。 完了,完了! 阿六彻底瘫软在地,吓得尿水沿着大腿流了出来。 小魁兽眼中尽是恐惧,跳起来,蒙头蒙面地扑到少女怀里,不敢抬头。 少女将它紧紧抱住,它幼小的身躯依旧颤抖不已。 云小韵脸色苍白,她的目光转向了坠落在地的落木,心中不免有了悔意。如果当初自己坚决阻止落木踏出月牙镇,那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了。 只有封值,虽然绝望,但他的眼里却没有恐惧,更没有悔意。他眼里有的,是无尽疯狂。 这就是神明之力吗,虽然只是一个虚影附体,但是,真的好强啊! 如此强者,若能一战,就是死在他手里,当无憾! 在垂死之际,他们心中各有所思,却都做不了什么。 只有少女突然动了起来,她一咬牙,冲过去,挡在了坠地的落木身前。 她抬头望向‘萧三登’,眼中有畏却无惧。 ‘萧三登’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魁兽虽然埋在她怀中,似乎也有感应,瑟瑟发抖,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 落木、封值、云小韵和阿六眼看这位羸弱的少女突然冲到前面,都吃了一惊。 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少女这个的举动,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被她敢于正视寍神附体的‘萧三登’,守护在前的勇气震惊了。 此时,他们被少女的举动吸引,全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昏迷的林千亩已经醒了过来! 被反噬堕入冥睡中的林千亩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了眼睛,但睁开的却不是双眼,而是那只隐在眉心的竖眼。 竖眼一开,千里之外,静楼台静立在茶炉旁,此刻的他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平平静静地躺椅观书。 茶炉的水已经沸了出来,落在炭火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静楼台却宛若不知。 就在林千亩竖眼睁开的那一瞬间,月牙西舍中的水池中,一只红鲤飞跃起来,蹦出了平静的水面。 虽然夜空低垂灰暗,夜空中不见星光月亮,水潭里却明亮起了月光。 一直面无表情的‘萧三登’此时,突然有了神情,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神态。 他的目光掠过落木。 不是他!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俯视。 此时,林千亩也抬起来头,正朝他望来。 第132章 谁掌 ‘萧三登’的眼光一下就被林千亩的目光吸引,俯视了过去。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林千亩的竖眼。 竖眼目光平静,静如一汪泉水,泉水水平如明镜,一轮明月映在其中。 ‘萧三登’的目光一落在竖眼上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泉水微微荡漾了一下 一道剑光从水中月亮里脱水而起,浮现在风云翻卷的夜空。 刹那,剑气潇潇,夜空激荡 风云停止了翻卷,云层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萌动了起来,萌动的云层滚滚如浩浩江水,隐约之中,杀气腾腾。 此刻,五百里内,万物寂寥。 这一剑,藏在林千亩的竖眼里,却并非林千亩的剑。 它的剑意,一剑撼动天地! 居然是撼天境的剑意啊! ‘萧三登’表情漠然,一刀斩向天空。 这一刀,破开云层,风云重新卷动起来,而因剑光而波动起来的云层依旧浩瀚不息! 风云际会之间,电闪雷鸣,仿佛要吞没了天地。 落木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器场威压,一头从空中栽落了下来 身子一路从空中坠落下去,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高空。 落木砰的一声跌落在封值身旁,封值却视若不见,完全不顾他的死活,满目疯癫地仰望空中:“映月!映月撼天!总算见识了!这一趟,真是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他的话音还未结束,电闪雷鸣的夜空,突然破出一个大洞,一轮明月从洞口落下,月光照耀在金光熠熠的‘萧三登’身上。 ‘萧三登’的眼神从如临大敌转变成了困惑。 明月落在他的头顶,月华照耀在他的身上。 月光如水,洗净铅华,‘萧三登’身上闪耀的金光在月光下涣散。 失去金光护体的‘萧三登’根本无法承受,血肉之躯顿时化为一滩血泥飞溅开来。 ‘萧三登’的躯体被斩杀之后,寍神的虚影重新暴露出来。 那轮月亮从寍神的虚影中落下,虚影如纸片一般,被切成两半。 一个声音从遥遥的方向传来,那声音淡淡道:“你不该来!” 寍神冷漠的表情皱起了眉头,渐渐涣散。 一个空灵的声音响亮在空中:“谁掌映月?” 刚才那个声音再次从遥遥的地方传来:“月牙静楼台。” 空灵的声音渐渐消失:“静楼台,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话音消失,寍神的虚影也彻底消散。 林千亩的竖眼缓缓闭了起来,重新进入冥睡,不一会就看不出眉心竖眼的痕迹。 天空依旧昏暗,但翻涌激荡的云层在愚室村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萧三登’的骨刀失去掌握,身不由己地从高空中掉落下了来。 此时,忽见一个黑影从空中飞速划过,伸手抓过下坠的骨刀,一刻不留,展开双翼,疾飞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远方的夜空。 居然还有翼族! 落木心头一惊,一跃翻起身来,持斩铁在手,将其余众人保护在身后。 封值与云小韵亦如临大敌。 良久,四周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动静,落木才渐渐放松下来。 静楼台镇压之下,愚室村中即使还有翼族,想必除了逃窜,也不敢生出什么战意。 落木遥指着空中大叫道:“静叔,你这是想吓死我吗?” 空中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 落木摸了摸脑袋,不免有些尴尬。 他一回头,封值和云小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以落木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把声音传到千里之外,更不要说静楼台听见了是不是愿意理会他。 感应到外面已经平静下来,小魁兽小心翼翼地从少女怀里探出脑袋,畏畏缩缩地叫了一声。 落木上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乘机化解了下刚才的尴尬,道:“小家伙,你怎么也来了?” 少女道:“瞧见了它爸妈的影子,闹着要来呢,拦也拦不住。” 落木道:“真是胡闹,这里刚才有多危险啊,要不是有江姨和静叔出手,命都保不住。” 小魁兽似乎听懂落木再说它,委屈地咽呜了一声,把头又埋入到少女怀中。 阿六刚好从地上爬起来,听见它的叫声,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猫,叫声怎么这么古怪?” 小魁兽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阿六瞧见它的目光,心里莫名一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少女见状拍了拍小魁兽的脑袋,小魁兽知趣地把脑袋又埋回到少女怀里。 阿六吁了一口气,对少女道:“你养的小猫咪也太霸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的是头小老虎呢。” 少女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落木心道,等它长大了,怕是老虎见到也是要被它吓死的。 云小韵仰头望远方夜空,夜空中依稀有几颗星星渐渐明亮了起来。 但她此刻的心情却突然变得惆怅起来,叹息一声道:“阿木,你不觉得刚才飞过去的那个影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吗?” 落木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韵,我知道你想他了,可是,你刚才也听说了,他们营里并没有流归。” 云小韵迟疑了一下道:“虽然多了一双翼族的羽翼,可那背影,看着还是极像的。” 落木道:“天色这么黑,哪里还瞧得清楚,翼族就像空中的小鸟,这么快飞过去,看着都是一个样的。” 云小韵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或是我眼花了。” 落木道:“定是你太想他,眼花了,我刚才也是看见了那个飞过的影子,不像是流归的身影。” 云小韵闻言又沉默了一会,道:“阿木,你说,若飞过去的真是阿归,他会赶回来见我们吗?” 落木道:“若是流归,定会来见我们的,他不见我,也一定是想见你的。” 云小韵又叹息一声道:“但愿。” 落木见她目光之中暗藏忧伤,心中不由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云小韵似乎也觉察出他的心情,转眼看见封值已经在打坐入定,休养噐息,便强作笑颜,道:“该是我想多了,不提他了,还不知道左近会不会还有其它的翼族出现,我先调养下噐息。” 落木点了点头道:“这里有我看着,你们就安心养息。” 第133章 胆量 一阵微风吹过,阿六闻到自己身上飘出来一股尿骚味,脸红了起来,找个借口,就着急忙慌地溜回到庙里去了。 少女抱着小魁兽走回到白马身边,见白马已经疲惫不堪地昏睡去,便依偎着靠在它身旁,不多时,熬不住瞌睡,也趴在白马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草丛里依稀响起来虫鸣。 刚才一战,本来阴沉的夜空云层被激荡开来,月亮露出了身影。 大樟树的枝叶随夜风中婆娑摇曳,映出斑驳的影子在地面上暗自浮动。 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像刚才的战斗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落木振翅飞到大樟树顶上,仔细环观了一下四周,见无异常,便收起羽翼。 树顶上,他仗剑远眺刚才那个一掠而过黑影消失的方向,心中默默道,流归,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们? 若不要维护云小韵、封值他们几个的安全,落木刚才早就追过去了。 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慰云小韵罢了,流归的身影,他又怎么会看错。 远方的黑影抱着掠夺过来的‘萧三登’骨刀,夺路狂飞,他的身影飞出愚室村后,压在低空又飞出极远,才在一座无人的荒山上扑闪着落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的羽翼收了起来,月光无遮无掩地洒落在他身上,露出流归清秀的面容。 流归回头望了一眼,转身将‘萧三登’的骨刀插在地上。 不一会,又一个黑影翼族急速朝荒山飞来,从山头的空中落下。 流归露出警惕的眼神,一伸手握住插入地面的骨刀。 那黑影翼族落地之后,收起羽翼,并没有马上靠近过来。 流归看清来者,冷冷看着他,道:“营主,这是我夺来的骨刀!” 那黑影正是当初出现出现在月牙镇的冷风营营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流归一眼道:“我知道,但这是无法境的骨刀,这样的骨刀,不要说对你,即使对我,也一样充满了诱惑。” 流归将手中的骨刀握得更紧了些,手心冒出冷汗,道:“所以,你是想从我这里把骨刀夺走过去吗?” 冷风营营主沉默了一会,看了流归一眼道:“这样的骨刀,对我来说是补药,但对你来说,却是毒药!” 流归紧紧握住骨刀不放,道:“不管是补药还是毒药,它现在都是我的药。” 冷风营营主又沉默了会,道:“把它交给我,我会给你应有的补偿。” “我不需要什么补偿,我只要它。”流归道:“营主,营中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是我夺过来的,所以,它就该是我的。” 冷风营营主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器场朝流归压制了过去:“我当然明白营中的规矩,但是,我在这里杀了你,有谁会知道我破坏了规矩?” “你可以杀了我。”流归顶着器压,毫不退缩,直视冷风营营主的眼神道:“但我知道,你并不会!” 冷风营营主哦了一声道:“它对我而言,已经有足够的诱惑杀了你,我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是营主!如果你想要这把骨刀,你就该抢在我前面掠夺了去。”流归道:“如果你真想要这把骨刀,我一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这把骨刀,是你刻意让我取走的。” 冷风营营主又沉默了一会,徐徐收回噐息。 噐息一撤,流归身上的压力立刻消失了。 良久,冷风营营主缓缓道:“流归,你很聪明,这把刀归你了,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你硬是要强吞下这把刀爆体而亡的话,这把刀连带你身上的骨刀,都是我的。” 流归道:“这点不用你提醒,我是冷风营的翼族,我的刀就是冷风营的刀,冷风营的刀自然是营主的刀。” 冷风营营主道:“你明白就好,如果你一定要自己吞下这把刀,我可以现在给你护法,一旦出现噐息暴走,也好出手帮你压制一下。” 流归提起在地的骨刀,插入到自己的骨刀之中,却并不急着吞噬,拱手道:“多谢营主,今日心神不定,不宜吞噬,他日我吞下这把骨刀之时,再来劳烦营主帮忙护法。” 冷风营营主瞧了他一眼,略微有些诧异道:“这样的骨刀,你现在不吞下,不怕别的翼族眼红,私下打你的主意吗?” 流归道:“除了营主,没有翼族知道我身上藏了这样的一把骨刀,除非营主” 冷风营营主微皱了下眉头道:“你还是在担心我算计你的骨刀么?” 流归道:“我说过,营主如想要这把骨刀,它早就是你的了,不需要什么算计。我所担心的是如你所言,被别的翼族惦记上。当然,若营主不说出去,便没有什么好令我担忧的了。” “流归,你需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这样的骨刀,你揣在自己的骨刀里,如果你不能及时吞下,或许会有一天,反而被它反噬。”冷风营营主道:“如果你有一天控制不住它,或者你自己要放弃了,把它交给我,我依然会给你应有的补偿。” 流归道:“若有那一天,我一定将它交给营主,不让它旁落到别的翼族。” “你不用提防我,更不用刻意恭维我。”冷风营营主盯着流归的眼神,冷冷道:“其实,你我的心里都清楚,我之所以不在你之前去取这把骨刀,只有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并非我刻意要把骨刀让给你。” 流归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默默看了冷风营营主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冷风营营主刚才之所以没有抢取这把骨刀,只因为不敢! “我是翼族,不是人类,没有他们那么虚伪。我若能取,就决计不会让给你。”冷风营营主接着道:“我不取,是因为我不敢取。除了你,哪个翼族敢在静楼台一招弑神的威压之下,还能,还敢生出抢夺骨刀的心思。就凭这一点,这把骨刀是你的了。” 流归依旧默默无言,但他刚才握住骨刀的手却微微颤动了起来。 第134章 勇士 “你不用为我刚才龟缩不出,寻找什么借口。映月之下,除非吾王。无人敢挡其锋芒。我亦是不敢,这不是胆小,而是审时度势的理智,谁都不会笑话。”冷风营营主继续道:“你不用紧张,只要你自己不把这把刀送出去,在冷风营中这把刀以后永远都是你的,有我在,冷风营之内没有谁敢打这把骨刀的主意。” “翼族与人类有诸多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我们都一样都发自内心地敬佩勇士!你敢在映月之下,取走这把骨刀,在翼族眼里,当为勇士!” “你取走骨刀之事,所见不止你我,即使没有被别的翼族看见,月牙镇之人可都瞧见了,见过的愚室村村民更是不在少数,此事早晚会被宣扬出去,瞒是瞒不住的。” “所以,我不会替你隐瞒此事,相反,我回去之后,就会在冷风营营中公开宣告此事。” “勇士的刀,冷风营中,谁都不敢,也不会惦记。”冷风营营主道:“流归,安心放好你的刀,我刚才叮嘱你的话,你要记在心头,你自己的承诺过的话,也务必记在心头上。这才是我们一个翼族应有的行事之道。” 流归郑重点了点头,道:“好!” 冷风营营主轻描淡写地朝愚室村方向远望了一眼,道:“流归,你对翼族了解得还远远不够。不过,这也无妨,已经拥有翼族之躯的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了解。话说,作为一名翼族,你的名字是不是也该改改了,人类的名字并不适合一名翼族。” 流归刚才微微颤抖的手停止了颤动,他站起身来,一脸平静道:“我只有一个名字,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冷风营营主沉默了一会,道:“流归,你不该留恋的,一切过往都不值得留恋。” 流归道:“并非留恋过往,我只是想记住我自己。” “记住自己么?”冷风营营主淡然一笑,道:“你想记住的是哪个自己?” 流归闻言再次沉默了起来。 冷风营营主道:“你刚才落地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朝愚室村方向望了一眼。” 流归淡淡道:“我是在等你。” 冷风营营主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道:“是吗?” 还没等流归回答,冷风营营主已经振翅飞起:“寍神的消息要尽快传回东疆。我先回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也早点回来。”话音落地,空中已经化为一道黑影,疾飞远去 山顶的夜风袭来,流归的心头随着升起丝丝凉意。 他再次转头朝愚室村的方向默默远眺,脑海之中浮现出云小韵和落木的身影,心中自问道,我那时的回望,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无尽怅然之中,流归摇了摇头。 一切皆成过往,可值得留恋? 十万大山,苍茫的密林深处。 一个翼族低空穿越山中茂密的丛林,沿着一条峡谷溪流而上,一头扎进浓雾之中的一处悬崖绝壁。 绝壁微微晃动,浮现一个波纹,他的身影就从绝壁处凭空消失了去。 绝壁之内,一片清明,飞瀑横流,鸟语花香,宛若仙境。 此方之内,中央之地矗立着一座辉宏的庙宇。 庙宇正堂庄严肃穆,堂而皇之地供奉着一尊巍峨的寍神金身。 愚室村中寍神庙里的寍神像比起这尊,可就是土得掉渣了。 寍神金身后面的墙壁上,树立着一排琉璃袋做成都格子,格子上摆放着一盏盏长明灯。 刚进来的翼族在庙宇前落下,收起双翼,沿着庙堂台阶,徐徐而上,恭恭敬敬地步入正堂。 正堂之上,一位白眉的翼族闭目盘坐在寍神像前。 刚进来的翼族跪倒在寍神像前,恭恭敬敬地俯体三拜之后,才挺直腰杆,垂手对白眉翼族道:“长老,嗜空已经陨落。” 白眉翼族徐徐睁开眼,抬头朝琉璃格子方向望了一眼,其中一盏长明灯已经熄灭,长明灯的格子上刻着嗜空二字。 他略沉默了一会,道:“所以,愚室村已经暴露了,那里还留下什么尾巴了吗?” 刚进来的翼族道:“没有什么尾巴,该清理的都被清理干净了。” 白眉翼族眉头微皱道:“你的动作太多了,难道你忘了,你的任务是监察愚室村,不是清理。” 刚进来的翼族赶紧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长老,我并未出手,行藏也没有败露,他们是被月牙镇的人清理掉的。” 白眉翼族哦了一声,沉吟了会道:“月牙镇,静楼台出手了吗?” 刚进来的翼族点了点头,恨声道:“若是没有静楼台出手,嗜空又岂会陨落在愚室村。” 白眉翼族眉头微皱道:“也难怪嗜空的骨刀会落到他们手里了。” 刚进来的翼族摇了摇头道:“嗜空的骨刀并没有落在月牙镇人的手里,而是落到了趁火打劫的冷风营手里。” 白眉翼族眉头微挑道:“有点意思,冷风营的翼族也去凑热闹了?” 刚进来的翼族道:“是的,但是他们也只是躲在外围,趁机夺了骨刀就走。” 白眉翼族哼了一声,道:“静楼台刚出过手,他们就敢闯进去夺骨刀,冲他们这份胆量,嗜空的骨刀送他们了。” 刚进来的翼族迟疑了一下道:“还有那块神香石,现在应该也落到了月牙镇的手里。” 白眉翼族道:“让嗜空将神香石带去愚室村,是为试验我神的意志是否能传达到这片大陆,嗜空虽然弄丢了一块神香石,但他却用献祭证明了我神的意志可以降临这片大陆。他的死,是我们的损失,却死得很有意义。” 刚进来的翼族道:“那,那块丢失的神香石怎么办?” “神香石与凡人无用,先放他们那里也无妨。月牙镇和冷风营都到场了,可见嗜空在愚室村闹得动静太大了,现在还没到我们抛头露脸的时候,都收敛起来。你通告出去,还在外面兄弟的全部静默。”白眉翼族道:“既然尾巴都断了,暂时就不要再出去露头了。” 刚进来的翼族恭恭敬敬道:“是!” 白眉翼族徐徐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刚进来的翼族拱手作揖,站起身,退了出去。 第135章 欠我的 落木盘坐在大樟树树木顶上,从这个位置上俯视下去,上中下三村尽收眼底。 夜色里的愚室村经过一阵折腾之后,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萧三登’被斩杀之后,村民们心中对寍神的感知从敬畏到恐惧,最后转变了愤怒与憎恨。 各家灯火星星点点,全都点亮,整夜不熄。 这其中的灯火,其中一处亮光异常密集。 此处是愚室村中最底层的药农集中聚居的地方,这里是愚室村中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也是愚室村中最为贫穷的区域。 愚公马三旺的尸身被护送下山之后,并没有被抬回家,而是被抬到了这里。这是药农们的一致要求。 在愚室村,愚公是药农们的精神领袖,这个要求,谁也执拗不过。 药农们自发地点起烛火,将火烛在马三旺的周围摆放了一圈又一圈。 落木遥望那一片圈圈点点烛火,猜到那必定是安放马三旺的地方。 此时,他必须守护在云小韵、封值、林千亩和少女身边,只能默默地遥遥朝那个方向拜了三拜。 第一拜,给兄弟!在他心中,马三旺就像是一个大哥,虽然他的能力并不大,但他总是在尽力地在帮助你,呵护你。 第二拜,给战友!虽然与马三旺不过数面之缘,但几次并肩作战,是那种完全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第三拜,给愚公!作为愚公,马三旺用生命的代价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无私无畏的英雄。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让人心生敬佩。 不论马三旺是兄弟、战友还是愚公的身份,都值得他尊敬,这种尊敬不是出于练息师的膜拜,而是他卓越的人格。 要来拜祭的人太多,药农们整理出一块露天摆放马三旺的空地已经不够用。空地边缘的药农不惜推倒自己的草房给马三旺腾出更多受用烛火的空间。 越来越多的蜡烛,围着马三旺点亮。 熙熙囔囔的烛火照亮了马三旺的脸,虽然他的脸上伤痕累累,但他的神态十分平静。 愚公这个身份,对他来说,要担负的太多。 太累了! 临到他解下面具,交给落木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自己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 离开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平静的。 他无愧于愚公,他走了,但愚公依然还在,他相信落木比自己更适合担当起愚公的身份。 对自己,他并没有太高的期望,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最初的那一点火星,至于燎原这种事,他从没指望自己可以做到。 或许,落木可以!这是他临走时的最后一个愿望。 药农们默默坐在烛光边上为逝去的马三旺祈福,不少人难掩悲伤,默默地哭泣 下村之外的其它地方的村民也闻讯接二连三地赶过来吊唁。 杨胖子耷拉着脑袋,和一些主动过来帮忙的村民维持周边的秩序。 马三旺孤家寡人一个,平时和杨胖子搭档,两人都关系最是要好,是实打实的铁哥们。马三旺的后事,他当仁不让也理所当然地接手了过来。 烛火点了一夜,村民们也默默地守了一夜。 是夜,不周殿,史官录,四野纪元一百零六年十一月三日夜,神息降临愚室村,映月再现人间,气潇五百里 明镜台,夜月幕一从长桌旁站起身,一言不发。此刻的他心情十分复杂,宫青柳从侧面看着他的脸,心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因为自认对夜月幕一最为了解的她,也从未见过夜月幕一有过这样的表情。 摘星楼,李星星默默仰望星空,楼顶星海的星光还是那般忽明忽暗。星辰满天,但他的脑海中却只有那轮破空的明月和那一道消逝的流星。他用弱不可闻到声音呢喃道:“神临人间,一剑弑神,了不起!” 离宫,永不熄灭的离火,来回飘忽,离人靠在篝火边,习惯性地伸手煨了火煨,感觉到离火有些冷,他皱眉道:“原来不只是我,连你也感到了恐惧吗?” 风清洞,从来细细而绵长的清风,紊乱了起来,宁愿挥了挥衣袖,安抚住跳跃的紊流,渐渐安稳下来的清风从他的指缝中漏过:“嗯,风乱了!” 快活林,花千夜一挥衣袖,满池之中的琼浆一滴不剩地卷了出去,露出一个个身材容貌傲娇的俊男美女。花千夜左手一揽抱过一个俊男,右手一伸将一个美女拥入怀中,妖娆的的身体上残留着酒液,环视一圈道:“换!本王今夜我要最烈的酒!你们,继续歌,继续舞!”看着侍卫慌慌张张地重新向酒池中注入最烈的酒,被烈酒刺激的俊男美女的酒池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声音,花千夜伸出柔若无骨的手臂,遥指夜空:“静楼台,我就知道你这个老不死一旦现身就不会安宁,你不敢入我酒池肉林,却有胆弑神,你究竟是有种还是没种?” 太阳还没有露出脸,但光芒已经从东边的地平线上散发出了微光。 天色微明。 封值感应到光线,缓缓睁开了双眼。 收拾起破烂的浅灰寒衣大褂,麻溜地穿回到自己身上。 大褂破了个大洞,风吹过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会鼓成一个充气的大包,而是像漏气的气球,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封值皱了皱眉头,还有些不太适应被破烂的大褂紧紧裹在一起的感觉。 他抬头朝树顶上的落木道:“麻烦你转告一下庞小郎,欠他的账,我已经还了,现在是他欠我的。” 落木点了点头道:“他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我们一定会还。” 封值皱着眉头,一脸沮丧的看着漏风的大褂,摇了摇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大褂了,破成这样,这笔账很难还了。” 落木道:“不日之后,一定奉上一件足以匹配的大褂宝器,聊做补偿。” 封值又摇了摇头道:“它不是什么宝器,他只是父亲留给我的一件普通大褂。” 落木沉默了一会,面露难色道:“那这账确实很难还了。” 封值包裹起大褂,一边朝山下走去,一边挥了挥手道:“我走了,以后若还有这种好事,别忘了叫上我,我不介意再给胖子多加一笔账。” 此时,云小韵也睁开了双眼,看着封值已经渐渐远去的背影,道:“这人真是个疯子,我怕再叫上他,我们以后的账都不用还了。” 落木一跃从大樟树上跳了下来,道:“小韵,你这可有些不厚道啊,人还没走远呢,你就想要赖账啊。” 云小韵瞪了他一眼道:“他这种人,随时自己能把命都拼没了,还用我赖账吗?” 落木点了点头,调侃道:“言之有理,要不,以后还有这种事玩命的事,叫上他,顺带连命带账一起销了。” 云小韵没好气道:“你还真要他抵上命给你赖账不成。” 落木正要说话,看见杨胖子一脸憔悴,带着几个村民拖着沉重步伐朝这边走来。 第136章 解脱 走到落木身边,杨胖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跟着的几人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落木不明所以,道:“杨哥,你这是何意?” “昨夜大伙给三旺哥守了一夜的灵,琢磨着是时候,该送他走了。大伙合计了一下,思前想后,也只有你最合适带领我们送他最后一程。”杨胖子伸手抹了一把泪,道:“落木兄弟,我知道你才来愚室村不久,和三旺哥也没多少交情,让你出这个头,有些难为你了。但他临走的时候把愚公的面具交到了你的手上,只有你领头,他才会走得心安” “三旺哥是你大哥,也是我大哥。我到愚室村才几日,却已经与三旺哥几次并肩作战,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怎么会没有交情?”落木一把把他扶起来道:“杨哥,就算你们不开口,我也是要去送送三旺哥的。”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林千亩还在冥睡中,少女已经被吵醒,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云小韵看了他一眼,朝他道:“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去。” 落木点了点头,朝杨胖子道:“杨哥,你前头带路,我们这就去送送三旺哥。” 杨胖子破涕为笑,道:“好,好,落木兄弟,你随我来,你叫我杨胖子就好,他们都这么叫我,叫杨哥就见外了,我听着也是浑身不自在。” 落木道了声好,跟着杨胖子边说边走,到了地方,瞧见村民已经准备好了火葬的现场。 马三旺身上的血水早就被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神态安详地平躺在村民们连夜做好的木头平床上,柴火沿着木床整整齐齐地堆了到一起。 瞧见见杨胖子带着落木过来,村民们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依次排在落木他们的后面。 杨胖子上去从一个村民手里接过准备好的全新火把,点燃起来。 落木心头嘁嘁,静静地看着马三旺,突然感觉好像他的身上少了些什么。 面具!是愚公的面具,马三旺是因愚公而死,他走的时候,也应该以愚公的身份离开。 落木取出愚公的面具,走上前,默默地将愚公的面具戴到了马三旺脸上。 马三旺戴着愚公的面具,对围聚着的药农们,那一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立刻消失了。眼前的愚公,看起来是那么亲切而熟悉! 这是愚公啊! 一时没有人说话,但眼泪都忍不住地又流了下来。 一片安静中,终于一人忍不住,悲呼一声:“愚公!” 这一声愚公,叫得药农们情绪再一次失控,纷纷跪倒在地,呼唤愚公之声,此起彼伏。 落木心中难受,也忍不住泪下。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马三旺的头发和衣服整理整齐。 见他收拾停当,杨胖子忍住悲痛,对落木点了点头,将燃烧的火把送了过来。落木躬身一拜,道:“三旺哥,我来送你了!” 四周村民跟着拜伏到地。 杨胖子十分郑重地送到落木手里。 落木接过火把,投入柴火堆中,干柴很快就变成烈火,燃烧了起来。 “愚公” 下跪的人群带着悲痛,一边叫着愚公,一边痛哭起来 透过火光,落木也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似乎看见马三旺在一片火光中对他微微笑了一笑。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愚室村埋葬亡人的规矩。仪式在一片灰烬中结束了,但依旧还有许多药农久久不肯散去。 此时,在仪式外围的一帮帮众走了过来,对落木俯首,恭恭敬敬地作揖,嘴里齐刷刷道:“帮主!” 落木收回悲伤的心情,恍惚了一下,才想起秦三秋将掌门信戒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到了自己手里,名义上,他现在已经是风火帮的帮主了。 风火帮!一想到风火帮,落木突然想起一件事,嘴里叫了一声糟了,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朝山门方向飞快地跑去。 风火帮的帮众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着落木一溜烟就在他们面前消失去了踪影。 落木穿过村庄,一路跑到山门,沿途见到云小韵和少女也没有停歇,直接就朝山上飞奔而去。 他穿过山路,阿六正从庙门出来,瞧见他,远远就朝他打了声招呼。 落木也不管他,跑过岔口,朝白虎帮总探的方向奔了过去。 穿过白虎帮大堂,直接奔进二层地牢。 二层的地牢中,秦飞扬还被困在白象天布下的樊笼之中。 秦飞扬看见落木朝他奔来,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的喜悦,只是微微有些诧异。 秦飞扬道:“你居然还活着?” 落木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道:“什么话,我说过会回来救你,当然得活着。” 秦飞扬沉默了一会,他的口吻依旧平静,但眼里却盈盈有了泪光:“所以,他们都死了?” “他们?”落木不确定秦飞扬所指的他们是哪些人。 秦飞扬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埋下头,将眼里忍不住流下的泪水蹭落在裤腿边上。 良久,他抬起头来,道:“白象天,龚暃,还有还有我父亲,他们他们应该都死了?”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道:“抱歉,我救不了秦帮主。” “不用说抱歉,你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他。”秦飞扬苦笑了一声道:“在他决定一人上山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活下来。” 落木没有说话,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三年前,父亲倾尽家产在外弄到焚身术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想活了。” “这三年里,他强忍着病痛,韬光养晦,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与白象天同归于尽。” “白象天死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无憾了。” “病魔从此以后再也折磨不了他了,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他如愿以偿了,他解脱了,而我,却永远没有父亲了。”秦飞扬越说越伤心,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有想过我吗,我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我没有爸爸了,他走了,我可怎么办?” 落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默默看着他痛哭了一阵。 第137章 砸了 良久,一阵痛哭流涕地宣泄之后,秦飞扬的情绪渐渐平静,他站起身来,朝落木恶狠狠道:“你难道就只会看着我哭,不会想办法救我出去吗?” 落木心中道,你没哭够,我救你出来,你会出来吗?但他也知道,秦飞扬此时心中十分难过,也不与他计较,嘴里哦了一声,扬手一剑,凝成风刀,一击斩向樊笼。 风刃噐息一遇上樊笼,樊笼立刻生出白色的绒毛,覆盖在牢房上。 风刃从白色绒毛中陷入进去,眼看就要被吸收进去,风刃之上突然闪现出火云印记,猛地泛起一道火光,烈炎与风刃交融,密密麻麻的白色绒毛立刻被器势斩开,露出一个大洞,秦飞扬瞧好机会从大洞中一跃跳了出来。 落木趁势将噐息渗入樊笼,寻到其中白象天留在其中的噐息印记,黑炎焚烧进去,一把抹了个干净。 樊笼被破,又没了器主印记,立刻现出原形,变成一个四方的白色盒子,噗通一声掉落到地上。 秦飞扬一脸吃惊地看着落木道:“短短一夜,你居然破境虚空了么?” 落木摇了摇头道:“昨夜侥幸连破两阶,虽然进阶练息境巅峰,但还不曾破境虚空。” 秦飞扬想起落木是个实打实的御息师,虽然是练息境巅峰,但双息融合之力,噐息之强,其实已经可以抗衡虚空。 想到这里,秦飞扬哦了一声,俯身将掉落在地的樊笼一把抢了过去了,放到手心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落木知他心意,摇了摇头道:“这是限制型宝器,虚空境之上才能驱使的宝器,给你,你也是用不了的。” 秦飞扬一把抹掉泪水,将樊笼收入怀中,道:“我此时未入虚空,难道以后就不能进阶破境了吗?这个噐息樊笼,你别想从我这里抢去,为了救你出去,我被它白白困了一夜,你不报恩也就罢了,难道不该对我有所补偿吗?” 落木一脸无奈道:“不是我要从你这里抢去,而是你已经从我手中抢了过去。” 秦飞扬一脸蛮横道:“先下手为强,谁说是我抢你的,它现在器印已消,是个无主之物,又先落在我手里,当然就是我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此间事了,还不快走!难道你还想被关在这里不成?”说完,不容落木分说,化成一道风在落木眼前消失了去。 落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性子,还倒真是风火帮的少帮主,风风火火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吹回来一阵风,秦飞扬又回转了过来,朝他叫道:“你怎么还不走,罢了,就你这磨磨蹭蹭的性子,我可不想跟在你后面磨迹,你就告诉我,我父亲眼下安放在何处,我自己过去。” 落木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知道的,你父亲修了焚身术。” 秦飞扬闻言一怔,良久,才一脸落寞道:“所以,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落木取出已经破碎成两爿的风火帮掌门信戒交到他手中,道:“不,他给你留下了这个。” 秦飞扬怔怔地将两爿信戒看了许久,才颤抖着地将它们收入怀中。 这次,他收起乖张的性子,一脸郑重地对落木道了一声:“多谢!” 说完,又化成一阵风,在落木眼前消失了。 落木叹息一声,也随后走出牢房。 经过昨夜一战,白虎帮的帮众已经做鸟兽散,他穿过大堂前后,连一个白虎帮帮众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一路下去,回到山门时,阿六已经在山门口,正在收拾他自己的那个知客摊位。 此时的他换过一身干净衣衫,重新露出那副一副不亢不卑,时而又故作高深的知客模样。 落木瞧了他一眼,奇道:“阿六,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六稽首道:“我是知客,这里是我的岗位,自然是要在这里的。” 正说着,山下冲过来一伙村民,手里拿着刀棍锄头,见到落木,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齐声叫了一声:“愚公!” 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往山上庙里方向冲了上去。 阿六脸色煞白,指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颤声道:“他们,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落木道:“八成是要砸你的庙去了。” 阿六啊了一声,丢下手中扫帚,惊慌失色道:“这怎么可以,那可是神庙,万万不可亵渎神明” 说着,便要赶上山去阻止。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砸了也好,随他们去。” 阿六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林千亩醒了过来了,正看着他。 阿六颤声道:“庙主!这,这怎么可以,那可是您的庙堂!” 林千亩站起身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器血还远未恢复,但体能却是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了。 “那是我的庙堂,但供奉的却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寍神。”林千亩叹息一声,道:“这样的庙堂,留之何用,砸了也罢。” 阿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道:“可没了庙堂,我这摊位,我,我还是知客吗?” “即使没有了这座庙,你依然是一位极其称职的知客!”林千亩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是,我不适合再做寍神庙的庙主,而你也已经不再适合做寍神庙的知客了,除非你的心中还信仰着庙中泥塑的那尊寍神。” “寍神祸害村里,连庙主您都不信奉寍神了,我如何还会信奉。”阿六红了眼睛道:“只是,自从这里有这座庙起,我就在这个岗位上,以后说不干就不能干了,好生舍不得。庙主,您的庙眼看就要被村民砸了,您舍得吗?” 林千亩道:“舍得,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自己早就想把它砸个稀巴烂了,现在有村民替我砸了,还省事了。” 阿六嚅嗫道:“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落木瞧他模样,忍不住插嘴道:“阿六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寍神庙砸了,不能重建一座别的庙吗?你不能在这里做知客,难道就不能去别的庙做知客吗?” 阿六嘟起嘴,低声囔囔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被砸的又不是你家的庙。” 落木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心疼的不是庙被砸了,而是你的这个摊要摆不下去了。” 阿六被他白了一眼,就不敢吱声抱怨了。 第138章 香火 林千亩取出一块小石头,放到落木眼前道:“只要这东西在我们手里,砸了多少庙都无所谓。” 落木看了一眼,这块石头的外表和当初白象天在月牙镇里交给他的一模一样,道:“就是因为这么个小东西,他们才追杀你不放?”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这可不是个小东西,它是一块神香石,教众朝拜寍神的香火都被供奉在这里面。被供奉的寍神真身不在此处,全靠它来收集香火,没有了它,平日即使接受再多的香火,也无法收为己用。” “这么说,没有了它,寍神庙对寍神而言都没有存在的意义,难怪这些翼族这么费尽心思不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要找它出来。”落木转念一想道:“这块神香石虽然现在在你手里,可其中的香火供奉却是寍神所有,只要他想调用,不管是否还在寍神庙里,依然可以调用,就算你把它偷走又有何用?” 林千亩微微一笑道:“这里的香火供奉,都已经被我用了个干净,他想用也没有了。身为祭司,随时可以开启或关闭神香石接纳香火。我带走了关闭收集香火的神香石,寍神庙中泥塑木雕的神像不过就是个摆设。” 落木脑海一闪念道:“难道你在月牙镇中,对付月轻言那一战的时候,动用的就是这块神香石中的香火供奉。”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正是!” “那就难怪了!”落木恍然道:“以你当时的境阶,能发出那么强大的器势,我当时到后来一直都没想明白其所以然,原来如此!” 云小韵闻言,也忍不住一旁插嘴道:“那可是寍神享受的香火供奉,你又如何能调用寍神香火?” 林千亩道:“我的身上有祭司独有的器血,有这种器血之人方可为祭司,只要与寍神签订契约,就可以调用其中供奉,只不过,每次调用需要经过寍神首肯,否则强行调用,定会遭受反噬。” 云小韵脸色微变道:“你都知道要被反噬,还敢在月牙镇私下调用寍神的香火供奉,原来,比起封值,你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啊!” 林千亩道:“寍神之名只在寍愿教中流传,而且泗野大战之后,大陆之上,就从未出现过什么真正的神明,我那时是不信真会有什么寍神存在的。况且祭司遭受反噬的承受能力本来就异乎寻常的练息师,所以我想试试,试试是否真的能将其中供奉调用出来,也想借机试探一下寍愿教所谓的寍神是否真的存在。” 落木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寍神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昨日依托翼族的血祭之术现身,已经证明了他确实是存在的。你的这个险冒得太大了。若不是静叔留了一道映月剑意在你身上,恐怕我们全都活不下来。” 林千亩有些后怕地点了点头:“愚室村的情况已经到背水一战,拼死一搏的地步,我当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云小韵摇了摇头道:“练息师根本无法炼化香火心念,这样的石头,对练息师,根本无用。为了这么一块已经用空了的石头,冒着冒犯神明的危险,真是太不值当了!” 林千亩面露忏色,道:“落木,白象天赶去月牙镇的时候,是否跟你提起过,如果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我,我想帮你办成一件大事?” 落木想了想道:“她把那块假的神香石交给我的时候,确实提起过。现在想来,应该是她为了把我骗到愚室村才编的谎话。”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她编的谎言,这话,确实是我想要借她之口带给你的原话。” 林千亩接着道:“那时愚室村的情况十分紧急,我出不了村,也并不确定你是否会赶来,所以只好借她之口。既然你来了,我就会兑现我让白象天带给你的承诺。” 落木笑了笑道:“我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兑现什么承诺的。” “但是你还是来了。”林千亩指着手中的神香石道:“这块神香石就是我给你的承诺,它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落木不解道:“你费那么大周章,就是为了把它偷出来作为礼物送给我?” “我把它偷出来的初衷,是不想让它继续为愚弄百姓的寍神所用,并不全是为了你,但你来了,它就是我要送给你的一份礼物。”林千亩道:“你到愚室村也来了些日子了,想必你也看到了,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解决不了愚室村这些盘根错节的问题。我的父亲曾经想靠他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但结果却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寍愿教的狗贼手里。从那时起,我就不再信奉什么所谓的寍神,想着怎么找个恰当的时机,借助愚室村外的力量来解决掉愚室村中的问题。在月牙镇里遇见你,在大院里与夜月一战的时候,我就想,或许这就是我的机会,而你可能是我一直在在寻找的外力。” 落木不解道:“为什么是我?愚室村地处三国交界,三国之中的势力更靠近你们,月牙镇距离愚室村在千里之外,而且也从未涉足过愚室村。” “你所说的,我不仅想过,而且也试过。如果没有在月牙镇遇上你们,或许我会想方设法借助其中一国的势力。但遇上你之后,我的想法就改变了。因为在月牙镇大院的那一战中,我发现,你居然调动了月牙镇人爆发出来的人气,并且瞬时转化成噐息为己所用。或许你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些被你临时吸收转化的人气是什么。但作为祭司的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你知道吗,这对寍神庙中的寍神而言,这就是神明香火。只是,这种香火,燃时可用,一旦散去就如云烟。那时,我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了这块神香石,如果有了它,那么,这些人气香火就可以被随时存放在里面,到需要的时候,再临时调用出来。”林千亩道:“也就在那时,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在想,如果寍神庙里供奉的不是寍神,而是你,那么这块神香石中存放的香火心念岂不是一样可以为你所用。” 落木被林千亩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瞠目道:“这怎么可能?林千亩,你可真敢想!” 林千亩道:“如果那个十恶不赦的寍神都可以享用香火,为什么你不可以?” 落木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如何可以享用香火?林千亩,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林千亩道:“现在的你或许还不够格,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这块神香石我先替你保管着,希望有一天它能为你所用。” 落木笑了笑道:“你都说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你要收着就收着,不过,千万别太当回事了。” 林千亩默默点点头,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神香石纳入怀中。 第139章 帮主 林千亩刚才所说,是他从月牙镇回来以后,一直埋在他脑海中的想法。但真要实现这个想法,其中还有凭他自己之力,无法处理的障碍。 当时这个想法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更不要说从未接触过祭司和神香石的落木了。 与其现在就让落木相信自己的想法,不如等到将那些障碍扫清了以后再说。 他们正说着话都时候,秦飞扬带着几个风火帮的人朝这边匆匆赶了过来。 其余的风火帮帮众纷纷俯首作揖,都朝落木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帮主!” 只有秦飞扬黑着个脸,不叫也不作揖。 他从怀里取出落木之前交给他的两爿掌门信戒,冷冰冰道:“落木,我怎么听说,父亲临终前将掌门信戒交给的是你,而不是我。” 落木干笑两声道:“你是秦帮主的儿子,是风火帮少帮主,秦帮主的信戒,自然是要交给你的。只不过,那时你还被困在白虎帮的樊笼之中,他只好让我转交给你罢了。” 秦飞扬环视了一圈其余的风火帮帮众,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他目光扫过之人,纷纷低头不语。 秦飞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怒道:“都给我说话,他说的真的,就说是真的,他说的假的,那就说是假的!” 说完,他指着边上一人,道:“你,说话!” 那人被他逼问,只得抬起头来,他刚想说话,却见秦飞扬的眼神就像是头老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看他这副模样,秦飞扬更加恼怒,指着他鼻子道:“说话,哑巴了吗?” 那人只好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低声道:“真真的!” 秦飞扬一脚踢过,骂道:“你是蚊子养大的吗,滚!” 那人如释重负,赶紧闪到一边。 秦飞扬用手指了指剩下几人,道:“你们给我一起说,真的,还是假的?” 剩下几人被他一逼,脱口而出,有说是真的,也有说是假的。 秦飞扬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你们是嘴长歪了,还是眼珠子掉了。” 几人被他骂得全都像是蔫了的花骨朵,耷拉着脑袋,一个个都不敢吭声。 落木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真的,真的,都是真的,我都说了是真的了,你别为难他们了。秦飞扬,秦帮主不在了,风火帮以后就要靠你了。” 秦飞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又指着跟来的几人道:“这么说,应该是假的?” 跟来的几人还是低着头,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我们几个刚才都一起叫过帮主的,可不是假的。” 秦飞扬扬手要打过去,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强忍着抽了回来,转头朝落木道:“你都听见了,他们都说,你在哄我,骗我呢,你就这么喜欢让我在一群兄弟面前出丑吗?” 落木愣了一下,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是,我可不是故意” 秦飞扬叫了一声闭嘴,挡住他的话道:“既然是我父亲生前的意思,你这个帮主,想做也要做,不想做也要做!” 这时候,原本还耷拉着脑袋的帮众全都抬起头来,道:“对,对,对,这可是秦老帮主生前的遗愿,万万不可推辞!” 秦飞扬冷下眼神,道:“事都搞清楚了,你们还留着做什么,全给老子滚蛋!” 帮众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身子却一动不动,眼神全都齐刷刷地看向落木。 落木心道,这下好了,风火帮帮主的标签算是贴在我身上了,想甩都甩不掉,他一脸无奈地朝他们摆了摆手。 这几个帮众如遇大赦,转眼间就都全都溜了个干净。 秦飞扬指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你看,你看,才一夜功夫,就胳膊全都往外拐了。” 林千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的愚室村里,谁都知道落木是你们风火帮名正言顺的帮主了,他们的胳膊可没往外拐。” 秦飞扬不怎么待见落木,对林千亩倒是服气的很,愣了愣,道:“庙主说的是。” 林千亩笑着摆了摆手道:“寍神庙都要被村民砸了,我以后就不是什么庙主了。” 秦飞扬一怔,道:“昨夜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也不全都是坏事,经过了昨夜,愚室村里,寍神庙毁了,白象天死了,寍愿教和白虎帮的时代结束了。”落木道:“这些是风火帮秦老帮主和愚公他们用命为愚室村挣来的。” 秦飞扬低眉叹息一声道:“愚公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惜没能赶上他的葬礼,送他一程。”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落木道:“话说,你为何要等到天亮才放我出来?” 落木一愣,一时无言以对,心道,我总不能对你说,我把你忘了。 林千亩道:“这也不能怪他,他昨日大战一场,消耗过大,晕死过去了,天亮了才清醒过来。” 秦飞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算了,那就不怪你了。” 云小韵用惊讶的眼神看了林千亩一眼,心道,还真没看出来,你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说起谎来倒是挺溜的。嗯,男人果然都不可靠! 林千亩面不改色,故作不见。 落木暗暗给林千亩竖了个大拇指,接着叹气一声道:“看来我这个帮主的位置是甩不掉的了。” 秦飞扬闻言,脸色又冷了下来道:“当我们风火帮的帮主,你很为难吗?” 落木道:“倒不是我为难,我是怕你为难。” 秦飞扬挑了挑眉头道:“我本来就是个少帮主,又不是帮主,帮主的位置是父亲给你的,又不是被你抢去的,我有什么好为难的?” 落木道:“既然你不觉得为难,那我就当这个帮主,你也还继续当你的少帮主。” “你当帮主,我当少帮主,你这是想要赚我便宜吗?”秦飞扬白了他一眼道:“你当你的帮主就是,但你当了帮主,我也不要当什么少帮主了,这么着,以后我就是副帮主了。这个,你没意见?” 落木道:“你都给自己任命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行,那就这么定了。”秦飞扬一边收起手里的两爿信戒一边毫不客气道:“帮主的位置可以归你,但这信戒只能归我,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这两爿信戒,本来就是落木要交给他的,自然不会跟他争,落木点了点头道:“行!我早晚还是要回月牙镇的,这个帮主的位置,我也就是个空挂个虚名来的,以后的风火帮还是要靠你来管起来。这信戒放你这里,也算是实至名归。” 秦飞扬切了一声,道:“就知道你是个不会管事的,白象天和龚暃一死,白虎帮算是散了,我们风火帮以后也不用在躲躲藏藏的,躲在地下的帮众和中村村民,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我准备将他们迁回到中村来,这个,帮主大人,你没意见?” 落木点了点头道:“我没意见啊,一切以你这个副帮主的意见为主。” 秦飞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 第140章 愚公二代 林千亩看着秦飞扬远去的背影,道:“这个秦飞扬平时性格就有些乖张,现在秦老帮主又刚刚过世,他的心情肯定十分糟糕,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无妨,我也不是第一次与秦飞扬接触了,他的少爷性子,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林千亩接着道:“秦飞扬这个人体格异禀,天生风化的体质,又从小跟着秦三秋,在风火帮中还是挺有威信的,你不在愚室村的时候,风火帮交给他,还是稳妥的。” 落木沉吟了会道:“我倒是不怕他镇不住风火帮,只是他虽然体格异禀,但愚室村中资源有限,风火帮也没落了许多年,他在这种环境中成长比起外面的练息师终究困难许多。也难怪他拥有这种天赋,却还只是练息境初阶。以他目前这样的境阶,是难以在三国交界的愚室村中立足的。以后的愚室村,恐怕还是要依仗你来照看。”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寍神庙已经塌了,愚室村这个地方也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现在不仅得罪了宫青柳,还招惹了翼族的寍愿教,我要是还继续留在这里,对愚室村的人来说,是祸不是福。” “愚室村虽然地处三国交界,但却一直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村中的三个帮会,如今已亡其二。秦飞扬虽然境阶低微,但已经是三帮之中最强的练息师,在三国势力不介入的情况下,他要在愚室村中立足是不成问题的。”林千亩接着道:“对三国而言,只要愚室村中的势力不被任何一方掌控,不危及自身,就不会明着介入其中。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年才给了翼族可乘之机,借助寍神庙将寍愿教的势力渗透了进来。将翼族掌控的寍愿教驱离愚室村,符合三国的利益。以后的愚室村,要依仗的不是我,而是你。” 落木摇了摇头道:“我到愚室村是因你而来,待我把你的事解彻底决掉,我还是要回到月牙镇去的。对愚室村而言,我只是一个无意中搅进来的过客,这场风浪过去,再过些时日,这里应该就不会有人还记得我了。” “你错了,我林千亩可以是愚室村的一个过客,但你落木却不可能是。”林千亩笑着摇了摇头道:“因为你现在不仅仅是愚室村中三帮之中硕果仅存的风火帮帮主,还是名正言顺接替了马三旺的二代愚公!秦飞扬镇得住风火帮,但却没有愚公的威望,他无法领袖愚室村。愚室村的根基是那些以愚公为首的药农,没有这些药农,愚室村的产业根本无法运转。马三旺走了,愚公的担子落到了你的身上,你得担着。” 落木闻言眉头暗皱,沉默了起来,当初马三旺把愚公面具交给他的时候,他没想这么多,只是一时意气,想着以愚公之名替他斩杀了白象天复仇。可愚公不仅仅是一张面具,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愚室村中一个个支持着他的药农。 也就是说,自从落木戴上愚公面具的那一刻起,愚室村中的这些药农就已经与他息息相关了,而他也与愚室村再也摆脱不了关系了。 这一夜折腾下来,他压根就没有时间往这方面细想,经林千亩这么一说,倒是把这层关系直接点明了。 想到这里,落木下意识地伸入怀里摸了一把,怀中空空荡荡,里面并没有愚公的面具。 这时,落木才想起在马三旺的葬礼上,他已经将面具交还给了马三旺。 他刚才的沉重感,顿时松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愚公的面具我已经还给了马三旺,愚室村只有他一个愚公,也只有他当得起愚公之名。” 他的话音才落地,就看见杨胖子手里远远扬着一个面具,朝他这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而来:“落落木,你你的面具!” 落木一怔,眼睁睁看着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的杨胖子将面具硬塞到他的手里。 落木拿起面具一瞧,可不正是自己在火葬现场给马三旺戴上的那张愚公面具吗。 愚公面具是马三旺为了掩饰自己身份,自己动手雕刻的,虽然雕刻粗犷而简陋,但也就此一份,简单易认。 这张面具可是自己眼看着它与马三旺一同在大火种火化的,可现在杨胖子塞到他手里的愚公面具居然连一点被火烧伤过的痕迹都没有。 落木吃惊道:“这它我不是已经” 杨胖子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的话道:“真的就是那张你给三旺哥带上的愚公面具,别的都都烧没了,唯独这张面具,还好好的,你瞧,你仔细瞧瞧,一点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落木顺着他的话,将面具上下左右翻转来,任由他如何翻查,就是看不出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 林千亩闻言心头一动,脸色微凝道:“面具能给我看看吗?” 落木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面具给他递送了过去。 林千亩接过面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噐息散发在面具上,面具发出不易觉察的莹莹微光。 “果然如此!”林千亩收回噐息,将面具交回到落木手中道:“这张面具,在你昨日一战中调用村中药农释放给你人气的时候,吸收了被你炼化后的人气噐息,经受过人气噐息淬炼的它已经不是一张普通的面具了,凡火是烧不化它的。” 说完,林千亩双手合十,朝天一拜,道:“善哉!落木,愚公的面具,你是扔不掉的了。背负愚公之名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机缘!” 杨胖子闻言眉开眼笑道:“庙主说得极是,大伙都说,一定要把这张面具给你送回来,这是三旺哥特意留给你的,他不肯带走,一定是想要留给你,你一定要收好。” 落木看着杨胖子殷切的目光,叹气一声,默默将愚公面具收拾了起来。 “这就好,这就好了!”杨胖子笑得两眼生花:“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愚公已经收回了愚公的面具,我们愚室村的愚公仍在!” 说完,就朝村里方向欢快地跑了回去 第141章 要债 林千亩看着杨胖子疲惫却欢快地远去的背影,唏嘘着道:“虽然我引你来到愚室村,存了搬你这个救星赶来救我的心思,但更希望能被你救的,是这些愚室村的村民啊。这些年,他们一直被白虎帮压迫着,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能做,能帮的,顶多是扬汤止沸,起的作用其实是微乎其微。白象天和她背后的翼族不被铲除,他们的苦日子就永无出头之日。对他们而言,愚公马三旺是苦苦支撑着他们的希望,而你这个二代愚公,却是拯救他们于水火的救星。” “你做到了我和马三旺想做,却做不到的,你或许还不明白,你斩杀了白象天、龚暃和他们背后的翼族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林千亩道:“这意味着,你搬掉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他们的苦日子也从此有了出头之日。对这些村民而言,马三旺是愚公,他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而你把他的希望变成了现实,所以,你也一样是令他们感恩戴德的愚公啊。” “但我觉得,你如果只做到这一点,那还是不够的。”林千亩道:“你应该像对待月牙镇一样对待愚室村,让这里的村民安居乐业,让他们像月牙镇的百姓一样自在地生活。愚室村太渴望出现你这样的一位愚公了。” 落木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道:“林千亩,你可能并不知道,我在月牙镇也只是个坐在镇衙里装样子的,其实镇里的许多事,是有江姨、金叔、流叔、芒叔他们帮忙打点的,凡有大事,也是由静叔坐镇,现在虽然静叔不管事了,但还有萧夜帮我管理镇衙,胖子也回来了,有些事还可以交给他,现在我管的事就更少了,这么说,我其实就是月牙镇里一个游手好闲吃闲饭的。” “在愚室村里,你也可以是一个吃闲饭的。我想,愚室村的百姓对你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要你不从他们身上搬走了一座大山,又另外找一座大山压上去,就足以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老,日烧高香了。”林千亩道:“而这,对你并不难,放眼现在的愚室村,有可能成为另外一座像白虎堂一样的另外一座大山的,只剩下你的风火帮了。” 落木想了想道:“坐上风火帮帮主的位子,带上愚公的面具,是秦老帮主和三旺哥对我的嘱托,也是我对他们的承诺,我是不会推卸的。我所担心的是,对愚室村,除了担着这两个虚职,我也做不了什么,这对愚室村未必是好事。” “风火帮的事情交给秦飞扬,药农的事情交给杨胖子。只要你支持并约束好他们俩,就能让愚室村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对愚室村而言,你的无为而治,就已经是对他们的巨大恩惠。愚室村中也就只有你有资格挂着风火帮帮主的位子,又带着愚公的面具,在愚室村里,是没人会在意你天天吃闲饭的。”林千亩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但对愚室村的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事。至于村中你不愿插手的琐事,在愚室村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前,我可以先为代劳。” 落木遥遥看了看山下,良久,道:“那,我试试。” 林千亩正儿八经地拱手对他作了一揖,道:“多谢!” 落木还了他一礼,盯着他道:“林千亩,你真不觉得,其实你才是最适合掌管愚室村之人吗?” 林千亩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道:“我想过,也试过了,结论是: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昨夜的事也证明了一点:你才是!我很庆幸自己去了一趟月牙镇,也很高兴你肯因我涉险来到愚室村。” 接下来的几日,秦飞扬带着帮众重新迁回到了中村,白虎帮和中天帮的帮众,在林千亩的主持下,除了恶迹之徒驱逐出村外,其余统统并入风火帮。昔日的三帮之争,归于平息。 从此以后,风火帮负责愚室村的防卫和治安,至于村民的日常政事,落到了被公推出来的杨胖子手里,原本归属三帮的药田除风火帮保留一部分,作为帮派运营开支外,其余重新分配到药农百姓手里。 才几日功夫,整个愚室村就翻天覆地,村民们欢呼雀跃,一扫往日阴霾,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几日,接连给秦三秋和萧三登办理后事,街面和药铺都搞得十分闹腾。林千亩将落木、云小韵和少女接到了山上住,白虎帮的总坛空着,就安排他们住了进去。 落木的房间很大,房间走出去,就是一个山中小院,这小院中间连着白虎帮和寍神庙,处在半山腰,坐在院子中的亭子里,整个愚室村尽收眼底。 这日傍晚,落木寻得清闲,散步到亭子中。 远看山下,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景象,想起自己初到愚室村乌烟瘴气的情景,不免有些感慨。 一条小青蛇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立直身来,显化成一身青翠的竹叶青。 对竹叶青的出现方式,落木已经见怪不怪,丝毫没有觉得惊讶,他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竹叶青款款小步,走近他跟前,顺着他的目光,朝山下山上各瞧了两眼,道:“你欣赏的是这落日,还是人间烟火?” 落木瞧了她一眼,受不了她一潭碧水含春的双眼,避开她的目光,笑着道:“我还是更欣赏,落日下,小姐姐你溜走的芊芊背影。” “几日不见,小弟弟都会调侃起小姐姐来了,有长进啊!你要早这么聊,那我们的聊天就愉快多了。”竹叶青痴痴笑着道:“你就不奇怪,这么多天了,我为什么还会留在愚室村吗?” 落木道:“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过了这么多日才过来找我。” 竹叶青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想明白,我究竟该来找你,还该直接去找林千亩。” 落木眨了眨眼,道:“你现在想明白了?” “在来的路上,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但,刚才遇见你的时候,我突然一下就想明白了。”竹叶青道:“我还是应该先来找你。” 落木哦了一声道:“见到我,你就想明白了?” 竹叶青微微点头道:“是的,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你还欠我了点账。我想,相比起杀了林千亩,问你要点账,应该会更轻松一些。” 落木道:“所以,你是来问我要账的?” 第142章 第六个人 “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也不怕你赖账,但我怕你离开了愚室村,以后我找不到你还账。”竹叶青小手拍了拍胸口,道:“你知道的,小姐姐我的胆子小,你的月牙镇,我是不敢轻易混进去的。” 落木道:“如果我把林千亩交给你,这账是否就能算是两清了?” “如此自然是两清了。”竹叶青眉头微挑道:“但我知道,你是绝不可能把林千亩交给我的。” 落木道:“你既然明白,那为何还要问我还账?” “我只记得你欠着我的,至于如何还,那就是你的事了。”竹叶青笑了笑,明眸微凝,道:“落木,你手中的筹码比我的要多,不是吗?”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你转告你们的宫后娘娘,林千亩已经是月牙镇的人,以后别因为月牙镇的那一战再找他的麻烦,此事算我欠她一次人情。这个人情筹码,可够还你的账?” “你欠的,就是月牙镇欠的,这个筹码不算小,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竹叶青也低头想了想道:“但够还是不够,我说了不算,最后还得问过宫后娘娘,你得等我回音。在我没有给你回音之前,你最好让林千亩安分一点,不要招惹夜月,尤其是宫后娘娘。” “你回去请示了宫后娘娘再说,我不急。至于林千亩,你的话我会转告给他。我相信只要宫后娘娘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主动招惹夜月。”落木道:“我相信宫后娘娘会比你我更懂得权衡,了了此事,你的任务完成,也就可以安心离开愚室村了。” 竹叶青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上前一步,与落木并肩而立,一脸轻松地顺着落木的目光遥望山下,道:“我猜,你应该是在欣赏那些人间烟火。” 落木摇了摇头,愁眉苦脸道:“其实,我是正为这些烟火头疼!” 竹叶青又吃吃笑了起来道:“这些烟火又烧不到山上来,你头疼什么?” 落木道:“你是不吃人间烟火的小姐姐,哪里知道烟火呛人,我小的时候,经常给静叔烧茶炉,帮江姨的药炉起柴灶,那时的我常常被弄得灰头土脸的。看着这些烟火,我的喉咙就不自觉地又干又痒了起来。” “你这不是头疼,也不是咽喉的毛病。”竹叶青摇了摇头道:“才离开几天,你就想念起月牙镇了,真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落木没有反驳竹叶青的话,道:“林千亩说得对,百姓的烟火都是一样的,其实,愚室村的百姓也可以过上月牙镇一样的日子。” 竹叶青默默看了落木一眼,道:“我收回那晚对你说过的话。这里不是你的月牙镇,但却已经是你的愚室村了。” 落木道:“你说的话对,但意思不全对。月牙镇是我的,因为我是月牙镇人。愚室村也是我的,因为这里的百姓已经把我当成了愚室村的人。” 竹叶青哎了一声,恹恹道:“这样的大道理对我这这样的小女子讲,就有些无趣了。” 落木也哎了一声,笑道:“你那些有趣的话,也不太适合跟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讲。” “行,还挺记仇。那我就跟你讲讲,适合你这个没断奶的孩子而且你也一定会感兴趣的话。”竹叶青吃吃笑过后,顿了顿后,一本正经道:“你有没有想过,月牙镇那一战,夜月定了六人,却为何自始至终,只出现了五人?” 落木道:“我想过,无解。” 竹叶青道:“如果我告诉你,那日夜月的的确确是去了六人,你可知第六人会是谁?” 落木心头微微一震,脱口问道:“是谁?” 竹叶青没有回答,转身就走,边走边挥了挥雪白的小手,青纱下面露出藕白的手臂,道:“等我走了以后,你自己猜!” “别急着走,承蒙你两次相助,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呗。”说着,落木一边叫住她,一边随时取出花篮。 竹叶青回头看见花篮,有些惊讶道:“你这是要临别送花吗,这可不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会做出来的事。” 落木咧嘴笑了笑道:“我送的不是花,是个人,这个人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他将花篮倒了一下,被困在花篮之中的宫家人从里面狼狈不堪地滚落了下来, 那人瞧见竹叶青,一边慌乱地朝她的方向奔去,一边大叫着道:“竹叶青,救我!” 竹叶青一眼就认出他,奇道:“宫鸣,你怎么在这里?” 宫鸣退到竹叶青一边,指着落木道:“是他这个小混蛋” 竹叶青闻言一下明白了个大概,心道,宫鸣是宫家之人,有了宫鸣这个礼物,回去倒是更容易向宫后娘娘交差了,行,这个礼物我手下了。 她默默朝落木点了点头,转头对宫鸣道:“我们走!” 宫鸣毫不犹豫地跟上竹叶青的步伐,随在她身后离去 竹叶青才离开,林千亩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踏步走进亭子,道:“她这算是放过我了吗?” 落木道:“竹叶青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放过你,其实也是放过她自己,她需要的,是我要给她一个可以向宫青柳交差的交换筹码。” “你给她的这个筹码,看着轻飘飘的,其实她和宫青柳都知道,是赚到了。”林千亩皱眉道:“你觉得,值得吗?” “我记得,那日,你在月牙镇的大院里问过我,你也可以是月牙镇人吗?”落木道:“现在,我也想反问你一句,你觉得你是月牙镇人吗?” 林千亩淡淡一笑道:“从那日开始,我就已经是月牙镇之人了。” 落木道:“那么,一个承诺,换一个家人的性命,你觉得值得吗?” 林千亩微微一震,凝眉道:“值得!” 沉默了一会,林千亩道:“竹叶青并没有骗你,月牙镇那一战,夜月的确去了六人。” 落木皱眉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千亩又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夜月派出的,第六人!” 第143章 值得 此时,远方的夕阳沉了下去,天色开始灰暗了下来,愚室村中的灯火星星点点地明亮了起来。 落木沉默了。 在竹叶青告诉他夜月第六人的时候,他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几个人影子,其中就包括了林千亩。 听到林千亩自己印证了竹叶青提供的消息,他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感到吃惊。 林千亩见落木无语,又接着道:“宫青柳一路追杀我,不是因为我为月牙镇出战招惹了她,而是因为,作为她指派的第六人,我背叛了她交给我的使命。” 落木默默地听着。 林千亩道:“现在,你还觉得值得吗?” 落木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作为宫青柳的第六人,如果你当时在镇衙中反戈一击,也许输的就不是夜月。我很好奇,你当时明明已经成功混入进了大院镇衙,为何却放弃了你身负的使命?” 林千亩道:“因为遇上了你。” 落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道:“我?”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我喝酒,但并不嗜酒。猴儿醉只是我混入你们的借口,那时的我是做为第六人潜伏进月牙镇的。但后来,见你为月牙镇拼死而战,我就开始有些动摇了。” 落木道:“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才决定放下夜月第六人的身份?” “是从我看见你炼化了月牙镇人气的那一刻开始的。”林千亩道:“那是我有生以来,最震惊的时刻。” 落木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道:“我当时只是随手拈来,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个和我调用斩铁的噐息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千亩道:“这对你而言,似乎是自然而然就发生的事。对于场中的其他人,甚至都没人意识到你那时发出的噐息并非来自斩铁而是临场炼化的人气。我与他们不同,我是祭司,祭司异与其它练息师的天赋就是就是对人气的敏锐感知,我能看见你炼化了人气。” 落木皱了下眉头道:“这个,很难吗?” “这个不是很难,是在大陆之上,以我祭司的身份,都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林千亩道:“云小韵说过,没有练息师可以炼化人气,在那之前,我也是那样以为的。” “可是,你却做到了。”林千亩道:“而且,是我亲眼所见。别人看不出你当时炼化了人气,身为祭司的我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林千亩道:“那一刻起,我就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夜月第六人的身份,全心全意为月牙镇而战了。” 落木道:“仅仅因为望见我能炼化人气,你就不顾自己反水宫青柳,被她追杀的危险?” “那是刺激我下定决心的因素,但真正让我敢甘冒被宫青柳追杀的是,我希望借此机会,将你引入愚室村,成为解决愚室村的外来力量。引入外部力量,解决愚室村的问题是我成为宫青柳第六人的初衷,也是我赶去月牙镇参战的初衷。”林千亩道:“我那时不顾一切为月牙镇而战,就为了有一日换来你为愚室村拼死而战。” 落木道:“你既然已经已经成了宫青柳的第六人,为什么不借助她的力量来解决愚室村中的问题?” 林千亩道:“你说的也正是我之前所想,我去月牙镇,本来就奔着投靠宫青柳去的。但我成为第六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之后,才发现我的想法太幼稚了。宫青柳会支付我为她付出的报酬,但不会因此介入愚室村的纠纷。长久以来,三国在愚室村已经达成了自己的默契和平衡,夜月付出撼动三国平衡的代价远比我成夜月第六人的报酬要高,” 落木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来愚室村,你的想法,你的拼死付出,都将付诸东流,而且还要被宫青柳这样的势力追杀,你知道将意味着什么。” “那时的我没时间多想,我当时想的,和封值想的一样,我想试试!”林千亩道:“况且,愚室村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已经到了不得不收拾的地步,我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那时的你,就是浮现在我眼前的救命稻草。不管成不成,我都得赌一赌。” “幸运的是,你来了,而我,也押对了筹码,我赌赢了!”林千亩顿了顿,再次问道:“落木,现在,你还觉得值得吗?” 落木道:“在我赶到愚室村之前,你可曾后悔过?”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我不后悔违背宫青柳第六人的使命,也不后悔将你引进了愚室村,更不会后悔因此被宫青柳追杀。” 落木又道:“你可后悔成为月牙镇人?”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此生无悔!” 落木道:“那么,你不仅是愚室村人,也是我月牙镇之人,为何不值得?” 林千亩略微沉默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将来,我也会让你知道,你因为愚室村、因为我做出的付出,亦是值得的。” 落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等到将来,你在月牙镇和我们一起抗下夜月,对我而言,就已经值得了。” 林千亩执拗地摇了摇头道:“这还不足够!” 落木笑了笑道:“林千亩,你不要摆的这么严肃,你这个样子很像萧夜,你们这样,会让我心里有负担的。” 林千亩道:“能让你心里有所负担,也不是什么坏事。” 落木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我现在开始想念竹叶青了。” 林千亩皱起眉头道:“别忘了,她可是宫青柳的人,不适合你。” 落木道:“我当然知道她并不适合我,但至少,比起你,我更愿意和她聊聊天。” 林千亩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落木一愣,在他身后叫道:“诶,林千亩,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林千亩头也不回道:“你不是不想和我聊天吗?” 落木道:“我和你开玩笑的。” 林千亩走得更快了:“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落木道:“不是开玩笑,也不用跑这么快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林千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落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好歹,总算是把林千亩的问题解决掉了,这一趟也算没白跑。 第144章 太平 再过几日,萧家派了新人过来,接替了萧三登的萧记掌柜之位。 承过萧三登的照顾之情,落木特意将萧记新掌柜郑重引见给了秦飞扬和杨胖子。 愚室村经过如此剧变,三国的势力,继续保持了之前的默契,全都没有插手进来。对于落木接管愚室村,好像全都默许了。这也让落木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愚室村交集在三国之中,落木是外来者,而且还有着月牙镇的身份。愚室村中有他的存在,相当于愚室村中加入了月牙镇这股新势力。这保不齐,就会触动原有的其中一方,甚至原有三方的势力的反应。 而这,也是落木当初插手愚室村最大的顾虑,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多虑了。 三国不是没有他担心的剧烈反应,而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可不管什么原因,这块是非之地,总算是太太平平地重新运转了起来。 作为回应,落木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将月牙镇作为新势力加入到愚室村的商业利益瓜分。除了萧家得到些商业利益上的合理照顾外,三国在愚室村中的商业基本维持了原有的格局。 愚室村中最大的变化,在于愚室村中自有势力和药田资源的重新分配。其中获利最大的是愚室村的本地药农和风火帮,对三国而言,这是愚室村的内务。对于愚室村的内务,只要他们不祸及自身,是不会轻易介入的。 在愚室村外的三国势力风平浪静的氛围中,愚室村中风风火火、顺顺利利地推进了重新洗牌之后的内部重造。 自从‘萧三登’这个翼族被斩杀之后,愚室村也再没有出现过翼族的踪迹。 毕竟,在这片大陆之上,翼族是公敌,即使愚室村有过他们的老巢,只要露过形,就不敢继续窝藏下去,否则,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三国而是大陆之上各方势力的围剿。这不是藏头露尾的翼族所能所敢承受的。 除了一些关键的场次,和必要的场面,需要落木或以愚公的身份,或以风火帮帮主的身份出来镇下场面,落木实质性参与的事件并不多。愚室村里的事情有林千亩、秦飞扬和杨胖子主持,也没什么琐事会劳烦到他。正如林千亩所言,在这里,他也可以是一个吃闲饭,只要冠以中天帮帮主的身份、戴上愚公的面具就好。 十多日下来,落木越发清闲了,左右无事,愚室村中大事也都已定,便开始盘算着启程回月牙镇了。 听说要回月牙镇,云小韵和少女都各自开始收拾起来。 云小韵打理收拾村民们络绎送来的一些本地土特产,少女则抱着小魁兽天天去村里料理那匹卖给了明老板的白马。 左右还是没有落木什么事,他就在小院中闲逛,正逛着,突然听见下面庙堂里方向传来叮咚叮咚的声响。 这个时候,林千亩已经在村里主事去了,自从寍神庙中的寍神像被村民砸了之后,庙堂中是一片狼藉。庙中往日的杂役和执事也被林千亩遣散回到了村里。 这么多日过去了,还有什么人在敲砸寍神庙? 落木顺着零星的声响,朝寍神庙方向走了过去。 走进寍神庙,里面其它的依旧,就是庙堂外面落了狼藉满地,声响是从庙堂里面传来。 落木好奇地正要走进庙堂里面,刚走到堂门外,忽然看见一块泥塑碎片朝他扔了过来。 他赶紧一闪,避开了过去。 堂内传来呀地一声惊呼,他定睛一看,只见阿六手里捧着一块被杂碎了都寍神像碎片,灰头土脸地正朝他这边看过来:“啊,是落帮主啊,对不住,对不住,刚只顾着收拾垃圾,没瞧见您,没砸到您?” 落木摇了摇头道:“阿六,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六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叹气一声道:“都忙着村里的事,这里没人管了,我反正无事,就过来收拾收拾庙堂。” 落木道:“这庙都砸破成这样了,你还收拾它干嘛?” 阿六挠头道:“这几日,我静下心思,好好想了想落帮主您说过的话,我越想越是觉得十分有理。” 落木道:“我对你说过许多话,倒是哪句话,让你觉得这么有理了?” 阿六一板一眼道:“那日,您说的,寍神庙砸了,不能重建一座别的庙吗?我不能在这里做知客,难道就不能去别的庙做知客吗?此言甚是有理,甚是有理!” 落木道:“此言本就有理,可那又如何?” 阿六道:“既是有理,我想,与其去别的庙做知客,不如在这里重建一座别的庙,这样,我不就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做知客了?” 说到这里,阿六面露笑容:“落帮主之言,阿六当时被迷了心窍,没想明白,真是糊涂之极!这几日无事可做,心也静了下了,明心见性,一下就想明白了。我准备将这里收拾干净,帮庙主再重建一座庙来。” 落木愕然道:“寍神像才被村民砸烂了,你不怕建好又被砸了,还想在这里建出一座什么庙来?” 阿六一边弯下腰继续清理满地狼藉,一边道:“这个是庙主要想的事,我听他提起过,但没有跟我细说,想必还没有想仔细来着,我想,愚室村夹在三国之中,看似三国都管,其实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村里的百姓太需要也太渴望有一方神明能护佑他们了,这也是被寍愿教乘虚而入的重要缘由。现在村民虽然砸了寍神庙,但不代表他们就不想供奉香火了,只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不会什么泥塑的像都供奉了。我想,给庙里重塑一尊香火庙,是庙主和我的职责。至于供奉什么,再不济,弄成一座土地庙也成的。这事,待庙主空闲下来,我一定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落木摇了摇头,一边走开去一边道:“反正也是空着,你就折腾。” 阿六只顾埋头清理,头也不抬,满心欢喜道:“行,有落帮主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只等庙主下令,我这知客就又可以上岗了。” 这个阿六,做知客都成了执念了! 落木转身出了寍神庙,才出院门,迎面一人正朝里面冲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呀了一声,迅速闪开两边。 第145章 回家吧 落木定睛一看,冲进来的是风风火火的秦飞扬。 秦飞扬站定脚跟,瞪了他一眼,道:“你果然在这里。” 落木已经习惯了秦飞扬和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在意,道:“你这是在寻我么?” 秦飞扬没有答他的话,反问道:“听说你就要回月牙镇了?” 落木点了点头道:“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也该回去了。” 秦飞扬道:“你这个帮主都要走了,是不是应该跟帮里说一声,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帮主吗?” 落木也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可不是我不拿自己当帮主,是你不拿我当帮主才是。” 秦飞扬低头沉默了一会后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拿你当帮主吗?” 落木道:“这我哪知道?” 秦飞扬道:“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另外一个秘密,如果你知道这个秘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落木瞪大了眼睛,迟疑了一下道:“你还有什么秘密?” 秦飞扬在院门外面朝他招了招手道:“你附耳过来,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落木道:“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这里就你我两人,有话你就直说。” 秦飞扬又瞪他一眼道:“既然是个秘密,自然要悄悄地说,关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何事,你要想知道,就附耳过来!” 落木好奇地贴耳过去。 秦飞扬将嘴唇贴近他耳根,呼吸之气弄得他耳根痒痒,他正要避开,就听见秦飞扬道:“秦飘飘是个女孩的名字,这是我的秘密。” 落木一怔,啊了一声,头刚要偏开,突然感觉耳垂被秦飞扬牙齿咬住,顿时一阵刺痛。 他忍不住又啊地叫了一声。 秦飞扬松开嘴,在他耳垂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齿印。 落木跳开一边,手指着秦飞扬道:“秦飞扬你” 秦飞扬也不避开他的手指,哼了一声道:“这是你抢我帮主之位的惩罚,以后,你就安心做你的帮主。” 说完,化成一阵风,转眼就消失了。 落木愣了愣,回过神来,恍惚间自言自语道:“秦飘飘原来是个女孩的名字,秦飞扬就是秦飘飘,那秦飞扬岂非是个女孩子?” 远处传来一声恼怒的轻呲:“闭嘴,这是我的秘密!现在,也是你的秘密!” 落木愣了会儿,叹息一声道:“好,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秘密。” 他的话音才落,地面上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落木唉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影子道:“我的秘密对你来说,从来算不上什么秘密。” 几日后,落木和云小韵带着少女回到了月牙镇。 落木本来是要林千亩随他一起回来的,但愚室村的事,还需要他帮着收尾,而且,他对落木说,等村里的事都落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至于什么事,林千亩没有说,落木也就没有问。 虽然林千亩没有跟着回来,但神香石却被落木带了回来。 以林千亩的话来说,这种东西,留在愚室村,只会带来灾祸。况且,这块神香石本来就是他送给落木的,只有在月牙镇,它才能安生。 落木一回到月牙镇,就带着神香石去了一趟月牙西舍。 静楼台默默盯着神香石看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话:“带它去见莫老儿。” 落木于是带上神香石又去了一趟骷髅坊,莫铁匠一见神香石,就魔怔了,留下神香石,二话不说,大门一关,将落木赶出了骷髅坊。 骷髅坊接着闭坊三日。 三日后,莫铁匠只身去了一趟月牙西舍,这是他来到月牙镇后,第一次与静楼台相见。 据说,静楼台很难得地放下书本,亲自煮茶,请莫铁匠喝了一盏西山种茶,至于两人谈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莫铁匠回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二话不说,一头躺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了一日一夜。 第二日,骷髅坊又一次闭坊了。 这一次,不仅骷髅坊闭门谢客,夜月萧夜的勘测队伍也被莫铁匠通知停顿了下来。 夜月萧夜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前段时间被莫铁匠支应着在月牙镇周围方圆百里归辖于他的地界里,跑东跑西,落木回来几日,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听说夜月萧夜已经回来了,落木就赶着去了一趟镇衙。 夜月萧夜来到月牙镇之后,先前住在春风楼里,自从进了镇衙,就从春风楼搬了出去。衙役们自觉地将后院腾空,让他直接住到了镇衙后院。 夜月萧夜也不推辞,名正言顺地坐镇镇衙。 两人一见面,落木将玉牌交还给了夜月萧夜,同时将愚室村中发生的事,大概地跟他说了一遍。 末了,落木道:“愚室村里窝藏了翼族,这是我没预料的事。萧三登的事,我很感激,也十分抱歉。” “你可以感激他的付出,但不需要感到抱歉。世家子弟,每一个人,都是世家堡垒中的一块砖,当刀剑砍到他这个位置的时候,就需要他挺身而出。萧三登是萧家的一份子,他知道自己值不值得做,该怎么做。他只是作出了自己认为该作的选择。”夜月萧夜道:“放心,他的死不会是无谓的牺牲。为家族付出的牺牲,萧家从来不会亏待,萧老太君会安排好他的后事。” 落木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话道:“萧老太君?” 夜月萧夜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她老人家是萧家家主,也是我的外祖母。” 落木道:“看起来,你这个外孙,她可是十分照顾的。” 夜月萧夜道:“我出生没多久,家母就过世了,外祖母心疼家母早逝,家族之中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外孙,所以从小就对我十分照顾。若不是王上坚持将我留在宫中,她本是要将我带回萧家抚养的。” 夜月萧夜似乎并不太想过多提起自己的家世,岔开话题道:“你这一趟也算没白走,林千亩还留在愚室村吗?” 落木道:“庙毁了,那里也不适合他继续待下去了。我已经邀请他到愚室村来,他也答应了。不过,他眼下在愚室村还有些事,等忙过了,也就会过来了。” “没想到,他居然是位祭司,之前我可从未见过有祭司器血的练息师,看来,我们是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他了。”夜月萧夜道:“我现在有些明白莫大匠为什么要将勘测停顿下来了。” 落木眉头微凝道:“我正要问你这事,为何?” “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跟即将到来的林千亩有些关系。”夜月萧夜道:“月牙镇里,将迎来一位祭司,我都不禁有些期待了。” 两人正聊着,庞小郎一阵风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见他俩,就扯着嗓子叫道:“走,走,走,都回来了,怎么还待在这里,镇衙里没你们,天塌不下来,刚在春风楼定了一桌,小韵已经叫上了,就差你们,正好在一块呢,省得我好找。” 叫着,不由分说,上前拖了落木和林千亩就往外走。 第146章 月光如水 出了镇衙,果然,云小韵已经在衙门口等着了,随着她的还有抱着小魁兽的少女,少女后面还跟着那头落木卖给明老板的白马。 落木奇道:“小韵,这都回来几日了,明老板的马你怎么还没送回去?” 云小韵皱眉道:“不是我不肯送它回去,明老板的裁缝店倒是还在,明老板却是没影子了。” 落木道:“明老板没影了,它不也还是青衣铺子里的马嘛,你给他送铺子里不就得了。” 云小韵道:“谁说我没送了,都送了三趟了,每次送到门口,才转身,它又跟着回来了。” 落木有些不信道:“不是你又牵回来的?” 云小韵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当我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偷马贼吗?” 此时,一旁的少女忍不住开口,弱弱道:“真不能怪小韵姐姐,它是跟着我回来的。” 落木奇道:“你怎么把它给拐了?” 少女涨红了脸,道:“不是我拐它的,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云小韵连连点了点头道:“就是!就是!这匹马也邪门了,自从在愚室村遇上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不放。” 庞小郎摆摆胖乎乎的手,满不在乎道:“跟着就跟着呗,算个什么事啊,这位妹妹啊,呃,叫不上你什么名字,这马你们也不用还了,哥哥我买下,送你了,当个见面礼,可好?”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白马,白马两眼一低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两眼垂泪地看着她。 少女心头一软,道:“好,如此,多谢了!” 庞小郎一拍手道:“小事,你们看,这不就都解决了,还磨蹭什么,走,走,走,喝酒要紧,喝酒要紧!” 白马兴高采烈,冲上前来,俯身用头将他拱起来,搁到马背上,驮着他,啪塔啪塔一阵风,朝春风楼方向跑去 庞小郎在马背上哇哇大叫:“哇咔咔,这马儿莫不是成妖了,得,哥姐妹几个,我先走一步,你们快来哈” 白马儿一溜烟跑过医务所门口,江琳负手在胸,抬头看了一眼白马驮着庞小郎远去的背影,凝眉自言自语道:“它不是成妖了,它是开了灵智,用它去了一趟愚室村,没想到,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得了这么个造化。” 几个月后,深夜! 林千亩的身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柳灞上。 杨柳依依,月亮照出了他孤独的影子。 穿过柳灞,就一脚踏进了月牙镇。 街面冷冷清清,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但他的心却热了起来,这种感觉好像游子重归故里。 他走过春风楼前,朝月牙湖方向眺望了一眼。 庞小郎的船坞已经有了个雏形,一艘正在建造的大船底仓,半躺在船坞里。 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林千亩一路朝西去 春风楼上,一扇窗户徐徐打开,露出金玉肥胖的身躯。 他的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半倚窗户,看着林千亩远去的背影,小声嗑了起来。 林千亩并没有觉察到金玉远眺他的目光,继续一路西行。 月牙镇的最西边,是月牙西舍。 沿着汇入的小溪,就到月牙西舍的门口。 门里的院内点着灯,夜色中散发出黄色的光晕。 红鲤眯着眼睛,避开光线,躲在莲叶半咪半睡。 如此深夜,静楼台居然还没有睡,他半躺在院落的躺椅上,静静地翻卷观书。 一旁的炉子此时已经熄了火,但茶炉里还有些余温。 林千亩恭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恭敬敬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门,咿呀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出来静楼台的声音:“进来。” 林千亩小声应了一下,走了进去。 静楼台放下手中的书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林千亩俯首作揖,道:“林千亩多谢老镇长大人救命之恩。” “还是有些见生,以后在我这里,不用那么拘礼。”静楼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道:“我救的可不止有你,你看,小木那个皮球,小韵那个妮子,都回来多少久了,从没跟我道过一声谢。尤其是那个小木,除了送过来神香石让我看了一眼,其它时候连来都没再来过我这里。” 林千亩刚走近两步,一愣,道:“那是我不识礼,深夜打扰您休息了。” “我让你不用拘礼,你倒是礼数越多了。也罢,来都来了,就做正事。”静楼台朝边上指了指道:“你坐下。” 林千亩这次没有多话,依言靠着池边席地而坐。 静楼台站起身,道:“把你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 林千亩闻言,徐徐睁开竖眼,竖眼之中浮现出一张契约。 契约的行文下方按着一个器血手印,器血手印边上跳跃着一股乳白色的噐息,噐息散发出神圣的微光。 静楼台凝眸道:“这就是你的祭司契约吗?”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这份契约是我出生时,就被寍愿教之人强行祭祀签订了的。器血手印是我的,那缕噐息应该是寍神的。” 静楼台凝神细看那缕噐息,伸手一抓,一股噐息涌入林千亩竖眼之中,将契约抓了出来,随手一扔,抛到水池上面。 契约虚浮在水池上面,平静的池面,浮现出一轮月亮,月光从从水面上散发出来,柔柔地照射在契约上面的那缕乳白色的噐息上。 乳白色的噐息宛如一团奶油,遇上月光就慢慢化了开来。 化了开的噐息乳白色渐渐淡去,但噐息散发出的微光却渐渐明亮了起来。 随着乳白色淡化,那缕噐息收敛起来,往里面收缩进去。 转瞬间,那缕噐息就好像一个人被一层层剥光了衣裳,显露出来赤裸的身体,那是一个心形的光点,光点很小,但依旧可以清晰看见它一张一缩地跳跃,好像一颗心脏在自然起搏。 没有了乳白的外衣遮挡,月光就直接落在了跳跃的白色光点上。 跳跃的白色光点遭遇上月光,跳动立刻变得剧烈了起来。 它的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一道明亮光芒,每一道光芒都试图刺破月光。 月光依旧是那么温柔,光芒反刺过来的时候,如水一般荡漾了起来,然后又归于平静。 仿佛水滴入潭中,只见波纹,不起波澜。 跳跃的白色光点一阵狂蹦乱跳,依然无法刺穿月光,最后终于放弃挣扎,渐渐平静了下来。 没有了光芒阻挡,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泄了下去 第147章 神念 如渠水入田,泄落的月光将平静下来的白色光点淹没了下去。 被淹没的白色光点停止跳动,散发出的那股神圣噐息也跟着越来越弱。 只要将这股噐息从林千亩的契约上抹杀,他与寍神的契约也就彻底失效了。 白色光点的跳动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停止了下来,光点散发出的光亮熄灭了,噐息随后消散。 没有了白色光点跳跃般的冲刺,月光的表面也平静了下来,再不见一丝波动。 静楼台一挥手,月光如潮水一般退去,此时,池水之中只见月亮,却不见了光芒。 自始至终,林千亩都是一脸紧张,直到眼看那缕噐息熄灭,才暗暗松了口气。 而恰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熄灭下去的白色光点突然又亮了起来,亮光只是闪耀了一下,整个月牙西舍却顿时亮如白昼。 白色光点中央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声尖叫,从契约上跳了出去,一闪冲出月牙西舍,逃了出去 静楼台脸色剧烈变。 这缕噐息居然生出了灵智,刚才自己熄灭噐息,躺平装死,此时瞧准松懈的机会,突然夺路而逃去了。 不容细想,静楼台一步跨出,他的身影就在月牙西舍中消失了。 静楼台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月牙镇的上空,挡在了白色光点逃亡的前面。 白色光点瞧见前路被阻,转头从空中坠落下去,慌不择路之间,瞧见下面一片竹林,一头冲了下去。 看你往哪里逃! 静楼台一挥手,一道月光冷若刀锋,尾随白色光点斩落下去。 白色光点才冲进竹林,月光锋芒就追杀了进来。 白色光点一闪逃出竹林,前面露出一个院落。 院落中,少女正在马厩边上,给白马投喂夜草。 白色光点一个急冲,朝院落中飞了进去。 少女似有所感,一回头,只见眼前一亮,白色光点从眉心钻入了进去。 随后,又是一亮,隐约看见一道月光化的锋芒朝她迎面射来 眼看就要射到颜面,静楼台空中一挥手,月光的锋芒立刻消失,重新恢复成一道月光,从白色光点刚钻入进去的地方,注入了进去。 随后,亮光消失了。 少女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院子里,一片安宁。 少女摇了摇头,抚了抚白马的脑袋,就转身回屋去了。 静楼台一步从空中落下,朝窗户望去,只见少女的身影印在窗台上,小魁兽迷迷糊糊睁开眼,扑闪一下,从床上跃入她怀中。 静楼台默默地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待他转身的时候,芒琴已经在他的身后。 芒琴看似轻松,但静楼台一眼就看出,轻松只是他的表面,其实,此刻的芒琴已经如临大敌。 芒琴用一种尽量让人听起来很轻松的口吻道:“何事?” 静楼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竹林。 竹林中,一名女子款款走了出来。 芒琴的眉头皱了起来:“琳姐,你也来了。” 来的正是江琳。 江琳的眉头也是皱着的,迎着静楼台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你招惹的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噐息,也不是神念,却又像是噐息,也像是一缕神念。” 静楼台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了一会,皱眉问道:“还能救吗?” 江琳朝窗台上少女的倒影深深看了一眼,叹息一声道:“神识和噐息都已经融入进她体内了,我无能为力。” 芒琴吃惊道:“连琳姐也无能为力了吗,那她岂非” 江琳道:“还不至于,幸亏静楼台及时注了一道噐息进去,有这道噐息压制,那东西还不敢折腾。” 静楼台微微颔首道:“若她死了,等着它的,只能是被映月之息直接抹杀。” 江琳道:“对它而言,是寄生,宿主的命也是它的命。只要它还要偷生的念头,她就不会有事。” “这是落在林千亩祭司契约上的一缕签约神息,没想到这缕噐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缕噐息,还生出了灵智,自己逃亡了。”静楼台沉默了会,叹息一声道:“是我大意了!” 芒琴又是吃了一惊,道:“一缕噐息还能生出灵智,这是谁的噐息?” 江琳道:“那要看和林千亩签订祭司契约的是谁?” 芒琴朝静楼台问道:“是谁?” 静楼台凝眉道:“据说是寍神。“ “据说?”芒琴道:“这个寍神是什么玩意?这大陆之中,无人可称神,他也敢如此托大?” 闻听此言,静楼台和江琳都没答他的话,而是沉默了起来。 “难道”芒琴心一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不在大陆之中,是在大陆之上?” 见静楼台与江琳依旧无言,芒琴震惊道:“难道那道门被打开了?” 静楼台摇了摇头道:“我去见过那道门,并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那就不是什么真神!”芒琴松了一口气道:“那,你在愚室村斩断的那位?” 静楼台眉头微皱道:“那位是寍神,可以断定,他的真身是真神。” “什么?”芒琴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回来:“那道门未被打开,真神如何会降临?” 静楼台道:“降临的并非寍神真身,而是依托血祭感应到的一缕神念。否则,我也斩不了他。” “就算只是一缕神念降临,这已经是前所未有过之事。”江琳道:“愚室村出现的那位,通过血祭而来,那刚才那一缕寍神噐息又是从何而来?” 静楼台没有回答,也或者说他无法回答,他沉默了一会,道:“更头疼的是,这里缕噐息是在林千亩出生之时就被印记在他的契约之上的。” 江琳吃惊道:“这也就是说,寍神的这一缕神念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到达了大陆。” 芒琴道:“愚室村中出现的神念是通过血祭降临的,难道林千亩契约中的印记噐息就不能是通过血祭降临的吗?” 静楼台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血祭引起的器场波动巨大,这么大的噐息波动,不可能不被发现。” 江琳和芒琴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难道这个寍神早就潜伏在大陆之中?” 静楼台又摇了摇头道:“真神要真在大陆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视万物为蝼蚁,何需潜伏?若真是如此,泗野大战的结局也早就被改写了。” 芒琴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不会是东方夜雪?” 静楼台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她,东疆那边的消息,东方夜雪还没有苏醒。” “应该不会是她!”江琳也道:“就算是东方夜雪苏醒,也还到不了神圣的地步。”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起来。 第148章 重塑 良久,静楼台道:“真神还无法降临大陆,但有些势力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大陆的那些个老家伙们都快把泗野大战忘记了,也该是时候敲一敲警钟了。” “火都烧进自己家里来,你还有心思给别人家敲警钟。”江琳下意识地朝窗台中少女的倒影望了一眼,幽幽道:“这事要传出去,还不知道多少人会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我们家的热闹呢。” 静楼台也顺着降临的目光朝窗台中的少女望了一眼,意味深长道:“如果火都烧起来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心思看别人家的热闹。” “要是这把火灭不了,早晚大家全都得被烧着。但眼前,紧要的还是灭了自己眼前的这把火。”江琳低头想了想后,又道:“既然我们自己灭不了,那就找能灭的人去灭了,毕竟我们也不想把自己的院子先烧没了。” 静楼台道:“你都灭不了,还有谁能灭得了这把火?” 江琳沉吟着道:“或许可以找一找那位。” 芒琴道:“哪位?” 江琳道:“白头城外,亡魂殿。” “他还会在亡魂殿吗?”静楼台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人?” 江琳点了点头道:“除了他,没人能救得了这孩子了。” 芒琴听懂了他们的话,插口道:“可我听说,他不会救人,只会杀人。” 江琳的目光凝重了起来道:“是的,他只会杀人,不过,这次,他要杀的,可不是个人。” 芒琴有些担心道:“杀了它,这孩子还能活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江琳叹息一声道:“可若他也做不到,那就没人可以救得了她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又一次望向窗户,窗台的倒影里,小魁兽在少女怀里翻了个身,打个哈欠,把脑袋埋回去,蹭了蹭,蹭到少女的腰际,少女被弄得痒痒,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少女这些日都住在芒琴家到院子里,她的性子有些冷清,但却和云小韵很合得来,芒琴也喜欢。 可惜!如果她没住进自家院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想到这里,芒琴不禁有些内疚起来,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 江琳瞪了静楼台一眼,嗔怒道:“都怪你!” 说完,一闪身,就在院子里消失了身影。 芒琴眼看气场不对,呵呵干笑两声,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静楼台耷拉下脑袋,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刚被老师严厉批评过的学生。 沉默片刻,他渐渐恢复神色,自言自语道:“懊悔何用,还有正事要做。” 一步踏出,就回到了月牙西舍之中。 契约上的寍神噐息被清除干净,林千亩此时已经收起契约,闭上了竖眼。 静楼台也不与他多说,一把拎起他,再一步踏出去,就到了落木家中。 落木正躺在床上熟睡,房间的窗户开着,月光从窗户外面落进来。 静楼台和林千亩的身影正好遮住了月光,投下一个黑影落在了落木脸上。 林千亩走上去,伸手推了推落木。 落木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乍先见到静楼台靠近窗台的身影,顿时清醒,哗啦一下爬了起来,他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叽咕着道:“静叔,不是跟你说过,来我家,好歹先敲个门的吗,深更半夜的,你这也忒吓人了” 话说到一半,发现林千亩也在床边,奇道:“咦,林千亩,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千亩刚要回答,却被静楼台直接打断道:“把你的契约取出来。” 林千亩闻言,再次睁开竖眼,取出祭司契约放到床上。 落木好奇地捧起契约看了看,道:“这是什么东西?” “寍神留下的是一缕噐息,我可以帮你清除掉。”静楼台淡淡瞧了林千亩一眼道:“我要提醒你的是,若落木按下的是器血,那就是死契,连我也无法清除。你,确定想好了吗?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你是不是还要考虑一下?” 林千亩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说着随手取出一把小刀,抓过落木的手,飞快地在他手掌上划了一下。 还没等落木完全反应过来,就拉着落木的手掌在契约上按了下去。 落木挣脱开被林千亩抓住的手,哇哇叫道:“林千亩,你在做什么?” 林千亩收起印下落木器血的契约,送回到竖眼之中,道:“我刚与你签了一份祭司的契约。” “祭司的契约?”落木回想起愚室村中‘萧三登’提起过的寍神契约,道:“就是你与寍神的那份契约吗?” 林千亩闭上竖眼,道:“对,但现在是我与你的契约了。” 落木奇道:“你为何要与我签订祭司契约?” 林千亩道:“祭司存在的意义,就是侍奉庙宇之中的供奉。缺了供奉的事主,祭司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作为祭司,总归需要选择一位值得供奉的事主。”林千亩道:“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位我选择了的事主。” 落木愕然道:“庙宇之中被供奉的不都是神像吗?”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祭司本就是庙宇司职。” 落木道:“林千亩,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又不是哪座庙中泥塑的偶像!” 林千亩道:“以前你不是,但现在是了。” “与你签了祭司契约,我就是成一具泥塑?”落木道:“林千亩,你是要比静叔还吓人啊。” 林千亩道:“不是你与我签了契约,你就成了一具泥塑,我从愚室村回来之前,你已经是一具泥塑了。” 落木伸手摸了摸林千亩的额头道:“没烧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林千亩打开他伸在额头的手掌,道:“回来前,我把愚室村的那座庙重建了。” “你重建了寍神庙?林千亩,你疯了吗?”落木瞪大了眼睛,想起什么,道:“是不是那个死阿六怂恿你建的,他做知客的执念也真深啊!”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我是重建了庙,却不是寍神庙。你知道的,寍神像早就被村民们砸烂了。” 落木松了口气道:“那还好。” 林千亩道:“村民们在我重建好的庙里,塑了一尊新像。” 落木哎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不会是阿六说的土地神像,那个死阿六,也太没品了。” “不是!”林千亩道:“村民们重塑的是一尊以愚公面具为原型的愚公像!” 第149章 活死人 落木闻言,一脸意外地啊了一声后,略一沉思后道:“虽然有些意外,但对愚室村而言,愚公庙确实比虚无的土地神庙更贴地气,三旺哥为愚室村的今天付出了那么多,确实也值得他们纪念。” 林千亩道:“你还没听明白,愚公庙中供奉的不是马三旺,而是愚公!” 落木道:“这有差别吗?” “马三旺说的对,马三旺是愚公,但愚公不是马三旺,现在的你是愚公。”林千亩双目盯着落木缓缓道:“所以,你就是愚室村庙中的那尊泥塑。” “愚公庙我主持过祭祀,庙中的香火已经点燃了,如今,香火不断,比寍神庙的时候还旺上许多。我也不再是寍神庙的庙主,现在,也不再是寍神的祭司。”林千亩放慢语速道:“现在的我,是愚公庙的庙主,也是愚公你的契约祭司。” 静楼台一伸手,取出一盏微温的茶水,道:“你且让他缓缓,这些事对他来说,有些突然,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一下。” 落木笑着伸手过去,道:“还是静叔贴心,来都来了,还送盏茶过来。” “抢什么,我带给你的茶,不是早被你在愚室村里喝光了吗?”静楼台打开他伸过来的爪子道:“林千亩才清了寍神契约,又新签了契约,他才虚,这一盏是给他弥补器血的。” 林千亩闻言,毫不客气地端过玉盏,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落木瞪大了眼睛道:“林千亩,你不和我客气倒也罢了,在静叔面前,也像个土匪,有你这么造次的么?” 林千亩满不在乎落木的指责:“我都和你签了血契,命都押给你了,还客气什么?” 静楼台瞧了林千亩一眼,笑了笑道:“这小子是个明白人。” 落木气鼓鼓道:“明白什么,人家庙里供奉的不是神明也是个亡灵,有明白人会在庙里供个活人的泥塑雕像的吗?静叔,林千亩,你们这是嫌我命活得长了吗?” 林千亩一板一眼道:“我庙里供的不是活人,是愚公。” 落木瞪了他一眼道:“所以,我不是活人?” 林千亩道:“愚公不是活人,但你是活人。” 落木幽幽叹气一声道:“行,那我就是个活死人。以后,我要是深更半夜的出去,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林千亩愣了愣,道:“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也对!” 落木一摊手,一脸无奈地朝静楼台抱怨道:“静叔,我才六岁的时候,你就不负责任地把我推去镇衙管事,现在,又把我弄成了一个活死人,你就不能不折腾我吗?” “你活蹦乱跳的,算什么活死人?”静楼台道:“说到活死人,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才真的是。” 落木脸色微变,道:“她不也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吗,哪里像个活死人了?” 静楼台道:“明天你自己去问问你江姨,自然就知道了。那个小姑娘是你带回来的,嗯,这事你得负责。” 说完,跨出一步就消失了。 “静叔你别走啊,先把话说清楚了。诶,都什么事啊,你们到底惹出了什么祸来,又得要我负责?”落木叹气一声,指着窗外的月牙西舍方向道:“一提起江姨,你就闪,一遇上麻烦,你就躲,静叔啊,静叔,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说完,他一回头,看见林千亩怔怔地看着落木手指的月牙西舍方向。 林千亩嘴角抽搐了一下,良久,转回头,弱弱地对落木道:“落木,关于我的祭司契约,现在要是想反悔的话,还来得及吗?” 落木打了个哈欠,道:“你说呢?” 说完,一头躺倒,拉上被子,盖在头上,闷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落木就去了江琳的医务所。 江琳见他过来,横眉竖眼,一言不发。 落木见她脸色不对,也不敢说话,死皮赖脸地凑过去,一会帮她烧炉子,一会帮她拿药,忙得不亦乐乎。 一直赶到了中午,江琳的脸色才缓缓和下来。 落木瞅准机会,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江姨!” 江琳只顾自己做事,也没看他一眼,不过,嘴里倒是应了一声。 落木心头一松,赶紧垂着头,做出一副老实的模样,道:“江姨,我错了!” “哦~”江琳轻描淡写道:“你哪里错了?” 落木道:“我不该瞒着江姨,一个人偷偷溜去愚室村。” 江琳哦了一声,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 落木又想了想,跟上去道:“我不该把小韵也牵扯进去的。” 江琳一声不吭。 落木挠了挠头,试探着道:“我不该跟胖子去喝酒,而且还喝醉了?” 江琳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顿时,整个医务所安静了下来。 江琳指着落木的鼻子,厉声道:“兔崽子,你给我说说,你回来有几日了?” 落木一愣,道:“有些日子了,五六日,嗯,不对,那个大概七八日是有了,嗯,也不对,仔细算算,好像有一个多月了。” 江琳咬牙切齿道:“越大越没出息,连日子都数不会了?都过去四十二日了!” 落木嘿嘿干笑两声,故作惊讶道:“啊,这么快?还是待在月牙镇过得惬意,惬意的日子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的,一眨眼都过去四十二日了。” 江琳道:“你回来,静楼台的月牙西舍,你去了,芒琴的竹林小筑,你去了,流剑的剑炉,你去了,金胖子的春风楼,那就更不用说了,就是莫老儿的骷髅坊你也去了,为什么,独独不肯来见我?” 落木闻言松了一口气,哎呀一声,道:“江姨,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事啊,这可怪不得我,我一回月牙镇,第一个就想着要过来见你的。我是远远看见你黑着个脸,每次到了门口,就不敢进了。” 江琳闻言脸色缓和了些,道:“胡扯,你这次出去一趟,胆子就变小了?以前我手里拿着刀,你都敢闯进来的。” 落木笑了笑道:“江姨你又不会杀我,你拿着刀顶多做个样子,我自然是敢进的。你黑着个脸,我就不敢进了,怕被你捉住,一顿胖揍。” 江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又在我面前耍机灵是?” 落木退后两步,靠近门边道:“江姨,你说实话,是不就那么想过来着?” 江琳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想要狠狠揍你一顿的。” 落木啊了一声,道:“我就说嘛!” 说着,就想要往门外溜走。 第150章 麻醉 江琳哪会给他逃走的机会,一伸手就把他给拎了回来,按在凳子上。 落木被她捉住,自知逃不掉,就放弃挣扎,瘫倒不动。 江琳却并没有动手揍,而是盯着他瞧了瞧,道:“说,是什么让你冒着被揍的危险,也要进来来找我。” 落木叹气一声道:“你是我江姨,就算被你揍成一个包子,我也是要来见你的。” 江琳松开手,冷冷道:“这都已经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落木道:“我瞧你这里病人挺多的,要不我留下来帮帮忙,也能给你打个下手。” “人多吗,我瞧着,今日前后不过个病人。”江琳道:“一个上午,同一个病人的药,你拿过去又拿回来,拿回来,又拿过去,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的病人到底还要不要吃药?” 落木一脸尴尬地笑了笑道:“药吃多了也不好,我不是怕他吃的剂量重了吗,想让你反复斟酌斟酌。” 江琳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不是我给他的药剂量下多了,是你该吃药了。” 落木嘻笑一声道:“好啊,江姨,你给我看看,我该吃些什么药?” “你要再胡搅下去,就该吃后悔药了。”江琳嗔怒道:“真没什么事,就滚蛋!” 落木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还是有点事的。” 江琳默默看着他,没有吭声。 落木接着道:“我从愚室村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嗯,你知道的,就是我从鬼门关骑回来的白马一直跟着的那个女孩子。” 江琳道:“知道。” 落木道:“我听说,她是个活死人了?” “听说?”江琳冷冷哼了一声道:“是静楼台告诉你的?” 落木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他做的好事,自己不说,却要你来问我。”江琳又冷哼了一声道:“他不说,为何我要告诉你,你自个问他去。” “静叔也知道的吗?他不直接告诉我,却要我来问你,原来是要逼我来见你。”落木故作恍然道:“江姨,我要真挨了你一顿揍,这笔账得算在静叔头上。” 江琳微微一怔,呸了一声道:“给你十个胆子,你敢找他算账吗?” 落木道:“我自然是不敢的,这不还有你江姨在吗,我挨了你的揍,你得替我找他把账给算回来!” “胡说些什么呢。”江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罢了,你都来了,我就跟你说说。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静楼台抹除林千亩的祭司契约上签约噐息的时候,出了点小纰漏。” 听江琳说到这里,落木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之前签在林千亩契约上的可是寍神啊。 寍神的可怕,他在愚室村里是亲眼见识过的。 虽然江琳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是一点小纰漏,但对寍神这种存在,哪怕是一点点的小纰漏,也绝对不会是小事。 “这么说,签在契约上的那缕寍神噐息,生出了灵智,静楼台虽然将其从林千亩的祭司契约书抹掉,但却被它逃了出去。”说到这里,江琳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本来静楼台是可以将其斩杀的,可那缕噐息有灵智,它自知无法在静楼台剑下逃生,在无路可走之时,钻入到了你带回来那个女孩身体里。现在,寍神的那缕噐息已经与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身体相融,我也无法将它从女孩身上分离出来。” 落木听着已经明白了大概,他低头想了想,问道:“如果静叔强行将那缕噐息斩灭,她会怎么样?” 江琳毫不犹豫道:“她会死!”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皱着眉头道:“难怪静叔会说,她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 江琳叹息一声道:“如果不能将那缕噐息从她的身上逼离出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就是个活死人了。” 落木道:“她自己知道吗?” “有静楼台的噐息压制,寍神的那缕噐息还不敢妄动。只要寍神噐息不动静,她就不会知道。但她是那缕噐息的宿主,总有一日会知道的。”江琳道:“我想,静楼台大概以为,人是你带回来的,如果需要让她知道的话,寻个恰当的时机,由你来告诉她是最合适的。” 落木道:“静叔以为?那,江姨,你以为呢?” “这是静楼台自己惹出来的,本应由他自己去说,但我也觉得他并不是合适的人选。静楼台那家伙生性冷僻,我怕他一开口就把小姑娘吓死。”江琳道:“至于是否由你告诉她嘛,这个不急。在月牙镇,或许还有比你更合适的选择,你也不必过于操心此事。当然,是否要将此事告诉她,你自己是否要把这个锅接过去,那由你自己决定。”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过些日子,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她说清楚的。” 江琳皱眉道:“过些日子?看来你并不想瞒她多久,但这样对她真的就好吗?” 落木道:“这事已经发生在她身上,她应该知道。” 江琳道:“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比不知道的好。” 落木道:“这是一件发生了的事,我们没有权利替她决定: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动手术的时候都要选择麻醉吗?因为大多数人无法忍受手术过程中带来的痛苦,对他们而言,在麻醉和疼痛之间,他们更愿意选择被麻醉。”江琳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的困境,如果不能直面,对他们而言,看不见要比看见要好过。” “我知道,但我觉得,她可以。”落木脑海中浮现女孩在愚室村敢直面寍神目光的情形,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可以靠自己在外面像株野草一样活下来,她的生存能力,或许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强。” 江琳沉默了一会,道:“你自己决定就好,但愿你的决定,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落木叹气一声,对江琳摇了摇头道:“在这点上,江姨,你其实和静叔是一样的,遇到麻烦的时候,都毫不犹豫毫不负责任地直接塞到我手里。” 江琳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比我们更擅于决定。” 落木一脸无辜道:“也只有这个时候,我在你们眼里,才不是个孩子。” 江琳摇了摇头道:“小木,你在我们的眼里,一直是个孩子,不过这个时候,你是一个擅于做决定的孩子。” 落木叹气一声,转开话题道:“林千亩回来了。” 江琳狐疑道:“这我比你早知道,你提他,想说什么?” 第151章 吃香吞烟 落木愁眉苦脸着幽幽叹气一声,道:“江姨,那你知道,他在愚室村里给我弄出了个愚公的泥塑像,那尊泥像,现在正在被愚室村的村民供奉吗?” 江琳眉头一挑道:“还有这事?” 落木道:“林千亩亲口告诉我的,听说那个愚公庙的香火还很旺。” 江琳略沉默了一会后道:“这事,静楼台是怎么想的?” 落木道:“静叔看起来好像并不反对。” 江琳松开眉头,不以为然道:“那不就好了,静楼台都不担心的事,你瞎担心什么?” 落木叫起来道:“我瞎担心什么?被供起来的那个人可是我啊!我怕死啊,我怕被他们供着供着,真被供成了一尊呆头呆脑的泥塑。” 江琳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你是个活人嘛,通常而言,一个活人是承受不起烟熏火燎的香火供奉的。整天吃香吞烟的,可不就要被供成一个呆像了。” 落木啊了一声,叫道:“完了,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姨,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江琳道:“我当然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我也去弄个什么泥塑木雕的,把自己供奉起来,享受人间香火,保不齐,有一天,就被供成了神仙?” “林千亩误我!江姨你还有心思调侃我。”落木跺脚急道:“江姨,可有法子补救?” 江琳道:“有的,当然有,这补救的法子,其实很简单。” 落木赶紧问道:“是何法子?” 江琳道:“你再去一趟愚室村,自己把你自己的愚公泥塑砸了不就完了?” “倒也是个办法。“落木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道:“却也不妥。” 江琳笑道:“有何不妥的?” “哪有自己砸了自己的,再说,那供的也不全是我,那是愚公像。在愚室村村民眼里,我现在是他们的二代愚公。”落木道:“我要是砸了愚公像,愚室村中的那群村民农还不找我拼命。” 江琳道:“蠢,你偷偷去砸了,不让他们瞧见,不就没人知道是你砸了的吗。” 落木道:“那也还是不妥,就算我砸完了一个泥塑,过些日子,他们一定还会再树起一个,我这不是瞎折腾吗?” “他们树起来,你不会又偷偷过去砸了么?”江琳哈哈笑道:“这种偷鸡摸狗的捣蛋活,你小时候在镇里做得还少吗?” 落木头顶竖起三条黑线,嘟噜道:“江姨,你可真会给我出走馊主意。” 江琳道:“主意我已经给你出了,用不用就看你自己的了。” 落木呲牙道:“行,过几日,我去愚室村砸庙去,江姨,你可别拦着不让我出去。” 江琳笑眯眯道:“你这是去救自己的命,江姨不拦你,你爱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 落木摆头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不肯认。” 江琳摆摆手道:“去,去,去,随时去,我都认。” 落木负气地一摆头,从门口,一溜烟跑了出去。 江琳在他背后挥手道:“兔崽子,你跑什么,不是说好了要留下来帮我忙的吗?” 落木远远道:“才个病人,你自己都闲的没事干,哪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 江琳摇了摇头道:“真是娃娃的脸,三月的天,说变就变。” 门后面,一人叹气一声道:“琳姐,你这样不太好,要是他真一声不吭,又溜出月牙镇去”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江琳就直接打断,冷冷道:“他敢,我打断他的狗腿子。” 那人从门口转进来,露出金玉胖乎乎的身影,道:“琳姐,我都听见了,你明明刚答应他的,怎么转眼就反悔呢。你这可就没理了,摆明了耍赖嘛。” “我就耍赖了又如何?”江琳哼了一声道:“女人赖账,难道还需要理由的吗?” 金玉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憋了半天,良久才道:“琳姐,你这是明着要欺负小木啊。” 江琳冷着脸道:“我欺负欺负他又怎么了,怎么心疼了?” 金玉嘿嘿干笑两声道:“他不还是个孩子吗?你欺负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意思啊。” 江琳黑着脸道:“他是你们的孩子,不是我的。” 金玉道:“怎么会呢,小木这孩子,从小就对你最贴心了。” 江琳道:“他可是真贴心,回来这么多天,你们那边一个个的全都逛遍了,到今日,才硬着头皮上我这儿来。尤其是你,他都在你那儿被人灌醉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管管。” 金玉一脸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还以为啥事,原来你是在跟他赌这气啊。琳姐,你看这么成不,他要是下次出去回来,我一定先把他第一个赶到你这里来。” 江琳道:“多谢!不过,不用。他是鸭子,还要你来赶的吗?” 金玉苦着脸道:“要不,下次他敢溜出去,我帮你打断他的狗腿?” 江琳怒道:“金胖子,你敢!” 金玉笑了笑道:“你看你,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还跟他赌个什么气啊。” 江琳叹气一声,若有所失道:“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就快要管不住他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金玉道:“我刚听见你们提起愚室村中的愚公像,真有那么回事?” 江琳道:“小木自己说的,应该是确有其事了。” 金玉道:“这个林千亩打的什么主意,这么搞,不会出什么事?” 江琳淡定道:“静楼台没有阻止,就不会有什么事。” 金玉道:“那你还拿它来还吓唬小木。”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是怕他出去玩太野了,以后兜不住。不吓唬吓唬他,他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江琳道:“这事你也不必担心,静楼台没有来找你我,说明这件事,还不需要你我操心。” 金玉道:“一个大活人被庙里供奉,能不操心吗?这也由着林千亩胡闹,真不知他这个老镇长是怎么想的,不行,这事不弄个明白,我心里不踏实,我得去趟月牙西舍找老镇长问个明白。“ 金玉正要转身赶去月牙西舍,门口一头青驴驮着一脸憔悴的莫铁匠沿着街面朝这边走来。 第152章 神香石 莫铁匠拍了拍烟杆子,斜着眼窝深凹的眼睛看了金玉一眼,道:“金胖子,你们不必去问静楼台,这事我比他更清楚。” 金玉道:“莫老儿,你不是闭门谢客了吗,怎么出来溜达了?” 莫铁匠悠悠吸了口烟,提了下精气神,道:“我不出来溜达,怕你们真去砸了愚公庙,害我这些日子白折腾。” 金玉道:“这事你也知道?” “知道!”莫铁匠道:“静楼台让小木带着神香石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出他们想干什么了。” 金玉跺脚道:“你都知道了,还跟着他们瞎胡闹。” 莫铁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瞎胡闹,金胖子,你不懂,就不要瞎咧咧。” 金胖子强压下脾气,道:“莫老儿,你懂,你懂你倒是给我说说。” “你们都知道一个常识,活人是不能被香火供奉的。”莫铁匠不紧不慢道:“你们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金胖子点头道:“活人受不起香火,承受不住的后果就是焚身而亡。” 莫铁匠点头道:“这是正理!” 金胖子知道他是故意在摆关子,狐疑着问道道:“既然如此,小木的事又当如何解?” 莫铁匠道:“活人受不起香火,愚公庙中的香火不用小木自己受着不就解了吗?” 江琳目光微微一亮,沉吟着道:“难道你们是想用那块神香石承接愚公庙之中的香火?“ 莫铁匠指着金玉道:“还是江琳聪明,一点就透。瞧瞧你,金胖子,光长肉,不长脑子。” 金玉躲开他的手指,道:“去,去,去,莫老儿,你要说,就说个明白,别支支吾吾的。据我所知,那块神香石是寍神庙中之物,你不会承了香火,白白送给那个什么寍神。如此,小木的祸事解了,却白养了寍神,这是助纣为虐啊。” 莫铁匠道:“金胖子,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照你这么说,我和静楼台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金玉道:“莫老儿,你别废话,有屁你就快些放。” 莫铁匠道:“金胖子,你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说明你一点都不了解神香石。” 金玉嗤之以鼻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那不就是一件储息的宝器吗?” “瞧瞧,说你不懂,你还不服气。”莫铁匠道:“什么叫不就是!神香石确实能储息,但并不只是一件储息宝器,它并不能直接储息,神香石所储之息,只能是香火炼化后的噐息。而神香石更神奇之处,就在于它还是一件能炼化香火的宝器。” “什么!”金玉吃了一大惊,脱口道:“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能炼化香火的宝器,那不成神器了么?” 莫铁匠眯着眼道:“它原本就是被用来替寍神收集香火的宝器,你要说它是一件神器也不为过。” 金玉道:“莫老儿,那你拿着它到各地寺庙殿堂之中吸收香火,岂非” 莫铁匠摇了摇头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神香石能炼化储入的香火,却无法自己吸收香火。” 金玉啊了一声,面露失望之色道:“还以为它有多神奇,到头来,却不能吸收香火。这等宝器,就算可以炼化香火、储用香火,又有何用?这和普通石头,也没什么区别了,还不如一件普通的储息宝器呢。” 莫铁匠哼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对了,对你金胖子而言,它就是一块普通不过的石头。” 金玉不服道:“难道对你就会有什么用,有本事,你给它装些香火进去,炼化炼化?” 莫铁匠嗤之以鼻道:“我是不能将香火装入进去,但我却能帮小木把香火装入进去,你能吗?” 金玉一愣道:“莫老儿,你莫要吹牛,这不是那个狗屁寍神才能用的玩意吗?那个狗屁寍神,可是连静楼台都忌惮得很的狠货。” 莫铁匠淡淡道:“寍神能用它,那是因为它里面有寍神留下的器印。这一点上,神香石和寻常宝器是一样的。” 金玉眼光一亮道:“莫老儿,你这些日闭关歇业,莫非就是在想法子消除神香石之中的寍神印记?” 莫铁匠一昂头,傲然道:“你以为呢?” 金玉呀了一声道:“不会,莫老儿,你还真把那个狗屁寍神的噐印消除掉了?难怪,我听说,连静楼台都屈尊给你烧水端茶了。” 莫铁匠一脸得意道:“要是打起架来,我自然远不是静楼台的对手。但术业有专攻,炼器一途,这大陆之上,又有谁是我的对手。我若清除不掉神香石之中的器印,大陆之上便无人可以。” 金玉眨巴了下眼睛,道:“莫老儿,你清除掉了寍神印记,不会想把它据为己有?” 莫铁匠呸了一声道:“金胖子,你真是小人之心。这神香石非我之物,我岂会据它为己有?” 金玉嘿嘿干笑两声,心中却道,谁知道,你是不会,还是不敢?你要真敢据为己有,不怕静楼台翻手灭了你。 江琳道:“莫老,照你这么说,谁拥有这块神香石,岂非,谁就可以承受人间香火?” 莫铁匠摇了摇头,嘴里悠悠吐出一个烟圈,道:“没那么简单,就算是它的器主,也无法让它主动吸收香火。” 金玉啊了一声道:“那岂非,即使成为它的器主,也一样是白瞎?” 莫铁匠白了他一眼,道:“金胖子,即使你能成为它的器主,确实是一样白瞎!” 金玉道:“那要它何用?莫老儿,你折腾这么久,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瞎忙乎吗?” 莫铁匠切了一声道:“我折腾它,是为了给你用的吗?” 金玉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都不可以让它吸收香火,难道,难道小木就可以?” 莫铁匠摇了摇头道:“小木也不可以,金胖子,你就别瞎猜了,我跟你明说,谁成器主都不可以。” 金玉哼了一声道:“你还不如直接跟我明说,你这阵子就是在瞎折腾得了。” “金胖子,你懂个屁!”莫铁匠道:“这神香石本就是庙中之器,只有祭司才能引导香火为它所用。” “原来如此!”江琳恍然道:“所以,林千亩可以引导香火为神香石所用?” 莫铁匠点了点头,道:“江琳才是个明白人,金胖子,你就是个糊涂蛋!” 金玉道:“你少针对我。说我糊涂,那我问你,既然林千亩可引导香火,他为何自己不用,反将它送给无法引导香火的小木?” 莫铁匠哼了一声道:“金胖子,说你糊涂,你还嘴硬。林千亩是祭司,唯有真正拥有祭司器血的祭司才可以引导香火进入神香石之中,这也是传说的神庙之中为何一定要有祭司的原因。不过,祭司虽然可以引导香火,却无法炼化香火。” 金玉道:“慢着,莫老儿,你别想唬我,你刚才还说过,这神香石是可以炼化香火的。” 莫铁匠道:“我说过它能炼化香火,有说过它能自己炼化香火的吗?” 金玉愕然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莫铁匠道:“神香石炼化香火,是要靠其中的器印驱使才能运转的。” 江琳道:“也就是说,留下器印之人必须有炼化香火的能力,否则即使香火被引入其中,也是无法被炼化成噐息的。” 莫铁匠点头道:“此乃正解!” “可是,谁又能炼化香火?”金玉说到这里,愣了一下,一脸震惊道:“你你是说,小木他能炼化香火气?” 金玉所言,也正是江琳所想,此刻,她也吃惊望向莫铁匠。 第153章 来不及 莫铁匠对两人摊了摊手道:“这个你们莫要问我,静楼台说他可以,应该就是可以的。”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这么说就都对上了。”江琳道:“不过,纠正一点,祭司也不是可以随意引导任何香火的,他能引导的香火应该是供奉给他签订祭司契约的神香石器主的香火。” 金玉道:“所以,林千亩要想将愚公庙中的香火引入神香石,必须要和先和小木签订祭司契约。” 江琳道:“不仅如此,神香石中必须要留有小木的噐印,否则他还是引入不进去,更不要说炼化了。” 金玉道:“所以,现在,林千亩已经和小木签订祭司契约了?” 莫铁匠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关我的事,要问,你去问小木,去问静楼台,我只管处理神香石中的器印。” 金玉切了一声道:“就知道问你也是白搭,神香石呢,拿出来,让我瞧瞧?” 莫铁匠瞪他一眼,不屑道:“你瞧个屁,给你瞧了,你也就当它是块石头。” 金玉笑嘻嘻道:“就是块石头,也不是块普通石头,也让我瞧瞧呗。” 莫铁匠打了个哈欠道:“莫要烦我,这几日,都给累塌了,你要瞧,自己找静楼台去,我刚把神香石送他家去了。” 江琳道:“神香石不是要交给小木的吗,你不去找小木落印,怎么就交给静楼台了?” 莫铁匠道:“我那里保留有过小木的器印,已经将他的器印直接印入神香石了,这种东西,只有交给静楼台,我才放心。不行,熬不住了,我得赶回家去睡觉。” 说完,他拍了拍青驴,一路回骷髅坊去了。 金玉指着渐渐远去的莫铁匠背影,道:“这个莫老儿,滑头得紧,我看他是刻意到静楼台那里邀功去了。” “也未必如此。”江琳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小木虽然是那块神香石的器主,但以他现在的境阶,还不适合自己保管,交给静楼台是最好的选择。” 金玉听了,点头称是,又不无忧虑道:“这块神香石,原来可是寍神落下的东西,不会留有什么后患?” 江琳冷冷道:“天予不收,是为罪过。这是寍神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没理由不收。” 金玉点了点头道:“或是我多虑了,有静楼台压着,就算有什么后患,也镇得住。” 几日后的傍晚,落木单身一个人一边低头沉思,一边漫无目的地溜达。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上了柳灞。 转过弯头,他在堤坝垂柳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习惯性地朝月牙湖中扔了下去。 小石头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在水面上激起一个小水花,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不知道怎的,他突然想起了秦小曼。 那日,也是在这里遇见了她。 算算,她回去斧国也些日子,不知道还好吗? 啪塔啪塔,柳灞上传来一阵零碎的马蹄声。 落木回头一看,只见少女手里抱着小魁兽,后面跟着那匹与她形影不离的白马,正沿着柳灞闲逛过来。 或是今日风和日丽,伴着清凉的晚风,小魁兽没有像往日一般蒙头就睡,而是趴在少女怀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东瞅瞅西瞅瞅。 它一眼瞧见落木,就欢快地呀了一声,在少女怀里扑愣着爪子,催着少女朝落木方向走过去。 少女抱着小魁兽,走近到落木身边,在他旁边找块石头,也坐了下来。 小魁兽从少女怀里跳了出去,一跃落到落木怀里。 落木一把将它抱着,摸了摸它黑白相间的小脑袋。 小魁兽十分享受地眯了会,又一跃又跳回到少女怀里。 落木道:“怎么自己一个人逛,这些日子下来,月牙镇的路都认熟了吗?” 少女道:“镇里头的路大致熟了,就是还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 落木愣了下,道:“也是,小韵从不会带人去我家,你跟着她逛,大概是不会认得我家的。不急,月牙镇不算大,你在这里待久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你都会认得。” 少女微微一笑,道:“就像你一样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要说镇上的一砖一瓦,就是小青山上的一木一草,我都认得。” 少女遥遥指了指湖边上的小青山道:“那座就是小青山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就是那里,我的家,就在小青山脚下。” 少女一脸羡慕道:“你有一个自己的家,真好!” 落木道:“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少女闻言,沉默了起来, 落木道:“你不喜欢这里?” 少女摇了摇头。 落木道:“竹林小筑,你住不习惯么?” 少女又摇了摇头。 落木想了想,迟疑着道:“小韵和盲叔对你不好吗?” 少女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他们对我很好。” 落木道:“那?” 少女道:“他们不是对我不好,而是他们对我太好了,这有些让我不太适应了。” 落木笑了笑道:“我说嘛,小韵对你,比对我都要好了,你怎么还不适应了?” 少女微微笑了笑道:“许是我以前一个人流浪惯了,突然有人对我这么好,反倒不适应了。” 落木道:“再多住些日子,你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适应了。” 少女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对我都很好,但我还是很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窝。” “会有的,不过,你得等等。”落木用手指了指正在营建的船坞,道:“现在的月牙镇正在兴建土木,镇里的和外来的工匠,都被庞小郎和春风楼的营造征用了,眼下找不出闲着的工匠,再过些日子,等他们空闲下来,我再召集工匠,也给你建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家。” 少女摆手道:“不需要那么麻烦的,我只想要一个小小的窝,够我一人住就好。” 落木皱眉道:“现成的倒也不是没有,就是都是没人住的破落房子,不是破就残旧了,不宜住人。” 少女道:“破旧些也无妨,比起以前在外面流浪,风餐露宿的日子,已经好许多了。” 落木道:“那你自己平日里在镇子上多转悠转悠,要是有你看上的荒废了没人住的房子,跟我说一声。” 少女轻道了一声好。 “等你找着了,就先住上些日子,以后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落木道:“其实,你可以先在小韵家住上一阵子,等工匠们闲下来,帮你建个新住处,建好了,你再搬进去。” 少女低头喃喃自语道:“好是好,但我怕来不及。” 落木没听太清楚,问道:“什么?” 少女笑了笑,抬头道:“我有些等不及了。” 第154章 骨气 说完,少女轻快地拍了拍小手,指着小青山道:“你家就在那边,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落木站起身,把她拉起来道:“现在就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家。” 少女被他拉站起来,一边跟着他往小青山方向走去,一边问道:“你家边上,有被废弃的那种旧房子吗?” 落木笑道:“有,还有不少呢。” 少女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那我正好过去瞧瞧。”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用瞧了,没有适合你的。” 少女道:“怎么会,我的要求并不高,而且我不爱热闹,偏僻些也是好的。” 落木道:“那都是被小松鼠废弃的小房子,你住不下。” 少女一愣,而后笑了笑道:“好羡慕那些小松鼠。” 落木呵呵两声,道:“如果你知道,那些小松鼠都是被我赶跑,才离家出走的,你就不会羡慕它们了。” 少女啊了一声道:“小松鼠活泼可爱,你为什么要赶走它们?” 落木道:“有它们在我家附近住着,我家里就屯不住什么东西,全被它们搬空到它们的窝里了。我不赶走它们,就要被它们赶走了。” 少女道:“许是它们饿了,才到你家翻些吃的。” 落木道:“翻些吃的还至于让我赶走它们,它们是翻了吃的,吃得满地满床都是,吃完了从不收拾,吃不完的,打个包扛回去。这群小爷,实在伺候不起。我又不想搬家,只好请它们搬家了。” 少女道:“那些小松鼠倒也确实是过分了些。” 落木道:“我说是,要是你,也一定忍受不住。” 少女道:“不至于的,我自己不饿着就算好的,哪里有东西屯下来给它们吃。要是它们都住在附近,我倒是可以去它们窝里掏些坚果回来吃。” 落木瞪大了眼睛,道:“你可真行,你要早些来月牙镇,我定要在我家边上给你搭个房子,让你祸害祸害那些小松鼠去,省得它们现在在山上瞧见我,就呲牙咧嘴,还有在我背后扔干果,下黑手的。” 少女笑道:“那它们岂非也要对我下黑手?” 落木也笑了笑道:“那不正好,不用去它们窝里掏,它们自己把坚果送你后脑勺上了。” 少女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道:“坚果砸人,疼吗?” 落木道:“可疼了,比猴头们扔的水果还要疼。” 少女瞪大了眼睛道:“啥,还有猴子拿水果砸你的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嗯。” 少女一脸羡慕道:“那你岂非天天有猴子给你送水果吃?” 落木一愣,道:“倒也不是每天,我去偷他们酒吃的时候,他们才拿水果砸我。” 少女将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偷他们酒吃?猴子还会酿酒的吗?” 落木点了点头道:“我遇见的那些猴子就会酿酒,它们酿出来的酒,可香了,我们都爱喝。下次我去偷些回来,也请你喝。” 少女笑道:“好!” 正说着,一直跟在后面的白马快步冲到两人跟前,朝少女低声叫了两声。 少女指着白马,对落木道:“它好像也想喝。” 落木瞪了白马一眼道:“我每次都满头带包,才好不容易弄出一两坛酒出来,我们几个喝都嫌不够,你瞧瞧你那张大嘴,你一开口,哪还有我们喝的?” 那匹白马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慢下蹄,耷拉着脑袋,重新跟回到后面。 少女看了一眼蔫了的白马道:“差点把它给忘了,我的小屋后面,还要有个马栏。” 白马一听,耷拉的脑袋又挺了起来,眼里放着光。 落木道:“这个夯货,比你的占地还要大,还费口粮。依我看,你也别养着它了,放它回青衣铺子,那里的马栏够大,随便它躺去。”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白马,白马刚挺起的脑袋又蔫了下去,两眼咕噜咕噜,就要流出眼泪出来。 少女不忍心地哎了一声道:“它已经被买回来了,现在是我的了,不能再被送回去。” 白马用蹄子在地上哒哒两声,心道,就是,就是! “这马莫不是真成精了。”落木好奇地瞧了它一眼,道:“成精了好,下次有遇上马戏团到镇上落脚,卖给他们去,定能卖个好价钱,有了钱,就可以把你的小屋改成大屋了,还能省下一个马栏。” 白马闻言,怔在原地。 少女过去,把它牵走过来,道:“落木,你莫要吓它,你再吓它,它都要走不动路了。” 落木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货,是我从鬼门关带回来,也是我带去愚室村的,你瞧它现在这副德性,不跟我走,就会跟着你。” 说着,落木上去拍了拍白马道:“你知道,你这行为,就是忘恩负义,卖主求荣吗?” 白马默不作声地躲到少女一边。 少女摸了摸它脑袋,安慰道:“你已经不是他的马,算不上的。我听说,良马择主,不过,你跟着我,以后的日子怕是过得还不如青衣铺子舒坦。” “它这还不够舒坦,你瞧它,回到月牙镇之后,可曾出去运过货?去一趟愚室村,净学会动不动就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条狗呢。”落木道:“要想自己有个马栏,自己出去运货挣钱去。” 白马闻言,昂起头来,嘶鸣一声,傲娇地一甩头,阔步朝镇中夜市方向而去。 落木瞧着它远去的背影道:“这货要上哪去?” 少女微微皱眉道:“怕是要去镇上运货挣钱去了。” 落木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货倒还有几分骨气,不想白吃白住的。” 少女闻言,心有所感,幽幽道:“我也不想白吃白住的。” 落木一愣道:“我说的可不是你。” 少女叹气一声,愁着眉头道:“我知道你不是在说我,但我也确是白吃白住的,尽给你们添麻烦了。” 落木一时不知道如何搭话,心中暗道,我果然不擅长与女孩子聊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聊进坑里了。 一时无语,两人各想心思默默走了一段。 落木打破沉默道:“我江姨的医务所,人手还缺的,你可愿意上医务所里帮她做事?” 少女嗯了一声,道:“我当然是愿意的。” 落木道:“那就好,我跟江姨说说,你过去正好可以帮上她的忙。” 少女道:“好,不过,你晚些再和你江姨说,我想先找好落脚的房子,稳定下来再说这事。” 落木点头道:“行!” 两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落木在小青山脚下的小院子。 第155章 宅子 落木家的院门好像永远是半敞着的。 落木轻轻一推,门就全敞了开来。 少女朝院子里环视了一圈,有些意外道:“收拾得倒是干净,真是你自己一人住的吗?” “真是我一人住的。”落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实平时也没这么干净,江姨每过些时间,就着人过来帮我打扫一下院子,昨日里刚被清扫过,所以你现在瞧着算是干净的了。” 少女也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瞧着你,也不像是那么勤快的。以后,要是我住你边上,有空,也能帮你清扫一下院子。” 落木道:“等你找好了房子再说,我这院子住在山脚,你别瞧着它现在干净,有风大的时候,院子里的叶子铺的能当被子盖,可不是那么好清扫的。” 一说到风,少女怀里的魁兽扑腾着把脑袋钻出来,呼啦呼啦地挥动着爪子。 少女笑着把它的脑袋按下去,道:“小家伙这是想把你院子里的落叶都给吹出去,你瞧它能的。” 落木道:“可不敢让它给我清扫落叶,到时候,落叶倒是给它吹走了,我的院子怕也要被它拆干净了。” 小魁兽闻言,不服气地又将被按下的脑袋,钻了出来,爪子一下一下朝落木挥摆。 落木一把把它从少女怀里拎出来,指着地上一片新落的叶子道:“行,你要能把它吹出院子,又不碰到院子里的东西,以后这院子就归你扫了。” 小魁兽闻言,噗通一声跳落到地,欢快地三两步扑到那片落叶跟前,如临大敌的绕着转了一圈,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朝那片叶子小口吹气,叶子被吹起来,又落到地上,横竖吹不到院子外面。 小魁兽也不气馁,追着叶子一阵折腾。 少女瞧着也不上去帮忙道:“还是好闹的时候,别看它是魁兽,现在瞧着和别人家的小猫也没什么两样的。” 落木点头道:“还没长出羽翼,等它羽翼丰满了,就该拆家了,现在就由着它闹去。” 说完,两人也不去管小魁兽,走进院子里房间,落木打开房间的窗口,指着窗口外面的几个树洞道:“你瞧瞧,那就是小松鼠们留下的几个老巢,现在已经荒废了。” 少女好奇地朝他手的方向瞧了瞧,道:“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来瞧瞧你家后院里的小松鼠呢。” 落木道:“都搬到山上去了,你要瞧它们还不容易,哪日我带你上山去,你只要跟着我,一定能见到它们的。” 少女道:“你不怕它们朝你后脑砸坚果了?” 落木道:“现在不怎么怕了,自从有一次我把它们砸我的坚果,全都收起来,当着它们的面,把坚果敲开,津津有味的吃个干净,然后在它们的树洞下面,扔上一堆坚果壳之后,它们就再也不用坚果子砸我了。“ 少女掩嘴笑道:“落木,你也太坏了!” “我坏?”落木道:“比起它们那些个小东西,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是没看见以前它们把我家折腾得跟个鸡窝没两样了。不过,话说,那日瞧把它们气的,我可算明白它们冲进我家一顿吃喝之后还扔得满地的快乐了。” 少女道:“你都这么闹腾了,上山还能遇上它们?” 落木点了点头道:“后脑勺还能遇见的。” “后脑勺?”少女不解道:“它们还敢拿坚果砸你?” “不是。”落木道:“它们会指着我的后脑勺,一阵唧唧歪歪地乱叫,我一回头,它们又都躲起来了。” 少女道:“所以,你是用后脑勺遇见它们。” 落木点头道:“是啊,如果你想见它们,只要跟在我身后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它们偷偷钻过出来,指着我的后脑勺一通乱叫。” 少女皱眉道:“那它们不是在骂你吗?” 落木道:“我都习惯了,随便它们乱叫,反正我也听不懂。” 少女朝山坡上张望,瞧见不远处有一间用木板搭建起来的破旧矮房,眼光一亮道:“那里怎么还有一间房子,可有人住?” 落木皱眉道:“那里可不是住人的房子,是以前修建山路时候,临时搭建,用来存放铺路材料的,山路修建好了之后就废弃了,长年失修,也住不得人了。” 少女道:“我瞧着外墙还好,修一修,或许就能住了。” 落木摇头道:“那里真是住不了人的,镇里比这好的旧房还有几处,你要么先去别处看看,再说?” 少女摇了摇头,道:“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过去瞧瞧啊。”说着,就拉着落木,要去看看那间矮木房子。 落木熬她不过,只好陪着她走上山坡。 那间破旧的矮木房,远处看着还算完整,待走近一瞧,外墙的木板已经腐朽了一半,屋顶上也是漏风,这种房子与其修建,还不如推倒重建了。 落木瞧着少女满脸失望的眼神,安慰她道:“这间着实不行,但镇子里有几间,修修还是能住的。明日我也是闲着,要不,明日陪你去瞧瞧?” 少女站在木屋旁边,朝山坡下面低望,落木家的小院尽收眼底。 她沉吟了一会,一脸倔强道:“我还是喜欢这间房子!” 落木摇了摇头,还想要劝她,正此时,瞧见林千亩朝这边走来,他眼睛顿时一亮,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少女一脸疑惑道:“谁?” 落木指了指远处的林千亩道:“还能有谁?林千亩啊!有他在,你家房子就有救了!” 说完,他朝林千亩远远地挥了挥手,叫道:“林千亩,上这里来。” 林千亩看去,好像正要到他家寻他,听见叫声,加快脚步就朝这边走了上来。 不等林千亩开口,落木就不怀好意地冲着笑他道:“正发愁没有劳力,你就送自己给送上门来了,来都来了,就帮忙干点活呗。” 林千亩不明所以道:“怎么回事?” 落木指着破烂的矮木屋道:“借你的宝器一用,给她这间房子修一修。” 林千亩瞧了木屋一眼,皱着眉头对少女道:“你真想住在这里?” 少女赶紧点了点头。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这房子都破成这样了,修不了了。” 少女闻言,刚刚亮起来的眼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落木一脸不信道:“林千亩,你可别偷懒,就这么一间小木房子,凭你的能耐,怎么可能修不了?” “都破成这样了,还怎么修?”林千亩道:“你要逼我把这房子修好,还不如让我给她原地重建一间呢。” 他这么一说,少女的眼神马上又亮了起来。 落木道:“瞧你绕的,你就说能给她原地建一间,不就得了!” 林千亩嘟噜道:“不是你自己要我修,没说要新建啊。” 落木摆摆手,不与他争论,道:“是修是建都成的,你就行行好,瞧着给这位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一个落脚的房子。” 林千亩取出木杖,插入地面,催动噐息,低矮的木屋轰然倒地,掩入进地面之中。 他朝山林中瞧了瞧,再次催动噐息,一条条木板破土而出,左右纵横,上下搭建,短短数分钟,一间崭新的木头小楼就建成了。 落木赞道:“林千亩,真有你的。” 少女眼里冒着光,弱弱道:“边上还能加个马栏吗?” 林千亩点了点头道:“小事!” 说着,再次催动噐息,小木楼侧面不一会就搭成了一间马栏。 少女雀跃起来,拍了拍手,迫不及待地冲进楼,不一会,从楼上推开窗,朝林千亩道:“我好喜欢这房子,林千亩,谢谢你!” 林千亩收起木杖,朝她挥了挥手道:“不用客气,也得幸亏是在山上,这里木头多,就地取材,建造起来也就是举手之劳。” 正说着,突然听见山上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声。 落木闻声,脸色大变,一脸着急地朝少女大叫道:“你快下来!” 少女闻声,也不管什么事,掉头就咚咚从小楼里跑了出来了。 落木见她出来,拉上她就往山坡下面一路狂奔而去。 第156章 宿敌 林千亩不明所以,还呆在原地,朝往山坡下面奔逃而去的落木叫道:“怎么回事?” 落木边跑边叫道:“林千亩,你是不动了山上那几棵松树?” 林千亩道:“确实动了几棵松树!不用树木,我怎么给她建房,那又怎么了?” 落木道:“那还怎么了,你惹着那群小魔头了,还不快跑!” 林千亩闻言脸色一变道:“小魔头,这山上还住着什么小魔头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只见一群松鼠从山上沿着树木如浪涌一般蹦跳着俯冲下来,瞧见林千亩站在小楼边上,顿时愤怒万分,纷纷将手中坚果如枪林弹雨一般,朝他狠狠砸了过去。 林千亩见状,立刻明白了大概,大叫道:“落木,丫的,你不早说!” 他叫着,跳起来,掩头朝山坡下逃窜而去 落木拉着少女逃回到自家院子才止住脚步,不一会,林千亩也一脸狼狈地跑了下来。 落木瞧他狼狈模样,哈哈大笑道:“从此以后,这月牙镇里,又多了一个小松鼠们的宿敌,林千亩,你以后要上小青山,可要保护好你自己的后脑壳啊。” 林千亩忿忿道:“还笑!都是被你害的,我帮你个忙,反落得一头包。”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各自回头望,只见从山上下来的小松鼠们已经将林千亩新建起来的小木楼团团围住,义愤填膺地指着小楼叽哩哇啦地一阵数落。 林千亩叹息一声,对落木道:“你也别幸灾乐祸的,房子我是给你建好了,能不能住得进去,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少女远远望着那群小松鼠在小楼屋顶又蹦又跳,唾沫横飞,满脸愁容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家院子为什么容不下这群小松鼠了,有它们在的地方,根本住不了人。” 落木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发愁,这些小魔头看着难缠,其实只要你找到它们的弱点要害,还是好对付的。” 少女道:“对啊,你以前是怎么把它们从你家院子赶出去的?” 落木道:“回首起那段往事,真是血腥,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少女闻言变色道:“你不会猎杀小松鼠?” “你想哪去了,我与小松鼠们虽然是宿敌,但却不是要分出生死的那种。”落木摆摆手道:“不过,虽然不至于要论生死,但胜负总还是要分的。” 说到这里,林千亩也好奇道:“说说,你是如何打败那群张牙舞爪的小魔头的?” 落木唾沫横飞道:“我那时可是与那群小魔头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终于找到一招,将它们全部逼退回山里,从此我家太平!” 少女凝眸道:“你最后用的莫非是火攻?” 落木被少女一语说破,就吹不下去了,悻悻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道:“那就是了,难怪我之前瞧着小松鼠留下的窝口上都有被烧焦的痕迹。” 林千亩指着落木啧啧道:“落木,你可真够狠的,对付一群小动物,这招你都下得了手。” 落木道:“林千亩,你是没有深受其害,不知道我那时的苦恼,再说,那时我一顿烟熏火燎的时候,也是冒着脑袋被砸出无数个包包的危险,硬着头皮爬到树上,一阵乱熏的,接连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才将它们逼退了的。”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仿佛还能感觉被坚果一阵乱砸后的生疼。 林千亩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还拿着火把冲到它们洞口,又烧又熏的吗?” 落木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招已经不能再用了,这群小魔头好不容易才被我赶到山上去,你再冲到它们家门口放火,不把它们又逼回来了吗?这种傻事,咱可不能干。” 林千亩叹气一声道:“不是不能干,其实我们已经干了。我把它们栖身的几棵松树给毁了,那就是把它们的窝直接给端了,只怕比你在它们家门口放火还要拉仇恨。” 落木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林千亩道:“所以说,你比我狠,恭喜你哈,以后,你就荣升这群小魔头的第一号宿敌了。” 林千亩没好气道:“要不,就把那间新建的小楼赔给那群小魔头住?” 少女连忙摇头道:“那可不成。” “放心,就算你想把小楼赔给那群小魔头,它们也不愿意住。小楼对你来说,是个家,对它们而言,树洞才是个家。”落木道:“我当初把它们从后院赶走,它们也没冲进我家里院子里住。用不了多久,被你抢了松树的那几只松鼠就会在别的松树上找到新窝的。只不过,这仇算是结上了,你那房子又在山坡上,耐不住它们天天会从山上下来骚扰解恨。” 林千亩点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落木道:“所以要想长住,这结得解。” 林千亩道:“你想怎么解?” 落木道:“既然想解,自然要拿出诚意,找它们坐下来谈一谈了。” 林千亩道:“你跟这群小魔头谈判?你想和它们谈什么,怎么谈?” 落木道:“自然是谈赔偿,只要赔偿足够,我不信这群小魔头还会继续折腾。只不过,怎么谈,我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少女道:“我去跟它们谈。” 落木和林千亩奇道:“你能和它们谈得来?” 少女道:“我能啊,那是我的房子,怎么也得我自己去谈。” 说完,她朝院子里招呼了一声小魁兽,小魁兽还在院子里锲而不舍地追着那片树叶吹,听见少女唤它,放过树叶,冲过来一跃跳到少女怀中。 少女抱起小魁兽,一路朝小楼走了过去。 落木在她身后叫道:“以我之前和它们的战斗经验,你只要能摆平其中的一只额头三色的小魔头,就能把它们全都摆平。”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千亩也要跟上去,被落木一把拉住,道:“你这个小魔头们的头号宿敌还是老实待着。你不去,她们或许还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你去了,就等着一起收坚果。” 林千亩想想也是,便跟落木待在原地,远远地张望。 少女抱着小魁兽一路前行,走近小楼,在楼前停了下来。 第157章 算术 小松鼠发现有人走过来,冲着她呱啦呱啦一阵乱叫,有几个愤怒异常的,直接朝她扔了几个坚果过来。 小魁兽咿呀一声,伸出爪子,将要扔到少女身上的坚果切成数块,掉落在地。 完了,朝聚集在小楼上的松鼠群拍拍爪子,奶声奶气地呲牙嘶吼一声。 刚才还唧唧歪歪的小松鼠们,听见吼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到小楼底下,也不知道她朝那些小松鼠说了些什么,小松鼠们凑近到一起,呱啦呱啦地好像在议论什么。 过了一阵,小松鼠们安静下,让出一条道,其中一只额头三色横杠的小松鼠,从小楼屋顶上跳落下来,停在马栏的栏杆上。 少女想要走过去,那只三色额头的小松鼠叽叽喳喳地朝她叫了两声,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怀中的小魁兽。 少女想了想,将小魁兽放在一旁,自己只身走了过去。 小魁兽虽然待在原地不动,眼睛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只三色小松鼠。 落木和林千亩远看着,只看得见少女的背影,似乎在和三色小松鼠在说些什么。 那只三色小松鼠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叽叽喳喳。 过了一阵,终于看见那头三色小松鼠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一跃而起,重新跳回到小楼屋顶。 回到屋顶,也不知道它朝那群小松鼠叽叽喳喳叫了些什么,一跃跳到小楼旁边的树上。 其余小松鼠也纷纷跟着它跳回到树木上,不一会就如潮水一般退去,在树林中全都消失了身影。 少女抱起小魁兽,一脸喜悦地从山坡上奔跑下来。 落木和林千亩难以置信地对望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她们这是谈妥了?” 少女边跑过来边叫道:“谈妥了!” 落木一脸狐疑道:“这群小松鼠还真是跟你坐下来谈判了?” 少女点了点头道:“我按你说的跟它们中的首领,也就是你说的那只三色松鼠王谈了点赔偿。” 落木道:“谈了点赔偿?你赔了它些什么,它们这么爽快,都全撤了?” “开始,它要我把松树赔还给它们,我说松树已经做成了小楼,拆了也变不回松树了。”少女道:“它也挺讲道理的,也没有坚持,让我改赔给它们坚果。” 落木呸了一声道:“这小魔头刁钻得很,还会与你讲道理,它岂会不知道松树已经活不回去了,它是故意先给你出难题,将要价抬高一线,好在后面跟你谈筹码。” 林千亩好奇道:“你们是怎么交谈的?它能听懂你的话,你也能听懂它的么?” 少女点头道:“我说的它能懂,它说的我也能听明白。” 落木又呸了一声,咬牙道:“原来松小三那个小魔头还有这本事,以前一直在我面前充傻装蒜。” 少女道:“松小三?” “就是和你谈判,额头三色的那个小魔头,我一直叫它松小三来的。”落木迟疑着道:“话说,你要赔它多少坚果?” 少女道:“松小三和我是这么计算来的,我们建造小楼毁了它们一百棵松树” “什么!”少女还没讲完,林千亩就叫了起来:“哪来的一百棵松树,我才用了山上十来棵松树!它这不是信口胡说吗,这是敲诈,血淋淋的敲诈!” 落木心里噗通一声,暗道,完了,这小姑娘家家的铁定是被松小三这个小魔头给坑了,难怪那些小魔头撤得这么爽快。 少女啊了一声道:“它刚开始还说你用了将近一百五十棵呢,我还跟它谈了半天,它才勉强同意按一百棵来赔算。” 林千亩倒吸一口凉气,道:“它还真敢说,真是一个坑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啊。” 落木越听越感不妙,道:“你赔它坚果,怎么还数上松树的数目了。” 少女道:“松小三说,一棵松树年产10公斤松子,我要赔它们一百棵松树份量的松子,按松树最低一百年寿命来算,需要赔付一百年。” “我勒个呸,什么时候这山上的松树全都归它们家的了?”落木瞪大了眼睛道:“松树里头给它们一个树洞扎窝,就权当是它们家的了。这还不够呢,还一百棵松树,咋不说小青山上树木全都是它们家的。这山上哪棵树,是它们种下的?这就是一群小土匪!” 林千亩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你岂非每年要赔它们一千斤松子,而且还要赔上一百年?” 少女摇了摇头道:“我说,我没那么多松子,但我可以赔它们花生抵债,我瞧见镇里有一家专卖炒货的,里面的花生货量很大。” 落木眼珠子咕噜一转道:“松小三同意了?” 少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它同意了。” 林千亩又抽了口凉气道:“按花生来算,你一年岂非赔它们将近一万斤花生!” 少女愣了愣道:“有那么多吗?” 林千亩道:“怎么没那么多,一斤松子的市价差不是抵得上十斤的花生市价。” 少女摇头道:“不对啊,不对!” 林千亩道:“怎么不对,这还是官市的价格,月牙镇地处偏僻,运货进来的价格,比这个倍数只高不低的。” 少女道:“这个,市价多少我是不清楚的。” 落木急道:“你都不清楚市价,还怎么跟松小三算花生份量。” 少女道:“我们是按个头来算的。” “个头?”落木不解道:“这个怎么算来着?” 少女道:“一颗花生的个头,大抵是十颗松子的个头。” 落木道:“所以呢?” “所以,我一棵松树一年赔它十斤松子,折成一斤花生。”少女道:“一百棵松树,我一年需要赔它十斤花生。” “什么?”林千亩瞪大了眼睛道:“按个头也就算了,你这一棵松树一年赔一斤花生,一百棵松树就赔十斤花生,你们这是怎么算的?” 落木眼光一亮,推了林千亩一把道:“你别打岔!” 少女继续道:“这样的话,我每年需要赔它们十斤花生,要赔一百年的话,时间太长,我虽然年纪还小,但也不见得活不上一百多岁,如果按一百年来赔,它们不见得能将赔债全都收到手。” 林千亩皱眉道:“你被它们坑了,怎么反替它们考虑上了。” 落木又推了他一把道:“都说了别打岔,听她说完,你再说话。” 少女接着道:“所以,我决定把所欠花生一次付清。” 落木道:“松小三同意了?” 林千亩盯了落木一眼,心头道,不让我打岔,你自己还不是在打岔。 少女点头,嗯了一声道:“松小三很高兴地同意了。” 落木咬牙切齿道:“它当然高兴了,这坑货,估计当时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你说说,那你一次要赔它们多少花生?” 少女掐指道:“一年赔它们十斤花生,一百年算下来,一共就要赔它们二十斤花生了!” “二十斤花生?”林千亩这下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道:“松小三答应了?” 少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它很开心地答应了。” “这都能答应?”林千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它家的算术是楼下的蚂蚁教的吗?” 少女一脸无辜地看着落木道:“是我算错了吗?” “你没算错,是松小三算错了。”落木哈哈大笑道:“赔它们二十斤花生,真是太便宜它们了。” 少女弱弱道:“那我是不是赔它们一斤花生就够了。” 林千亩闻言,差点背过气去。 第158章 炼化 落木止住笑道:“算了,我们是大人,就不和一群小松鼠一般见识,二十斤就二十斤,便宜就便宜它们了。改日,我到阿强的炒货铺里了买个二十斤花生回来,这笔账就了了。诶,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花生交付给它们?” 少女道:“这个倒是不急的,没和它们定好日子呢。我和松小三说了,我刚来月牙镇,手头紧,待我找到生计,凑齐了钱,就到镇上卖足二十斤花生给它们送来。松小三还挺好说话的,很爽快地答应了。” 林千亩道:“这也是个坑了,你要是凑不齐这二十斤,岂非永远可以不用还了?” 落木道:“林千亩,你这可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区区二十斤花生,到明日,我就去阿强炒货铺,把二十斤花生买齐了,就先替她赔了。省得那群小魔头,三天两头下山来捣乱。” 少女点了点头:“好,落木你先替我还上,以后我还你。” 落木笑了笑道:“你要还我二十斤花生不成?我又不是山上那群小松鼠。” “你还想要二十斤花生。”林千亩笑道:“依我说,就该还你颗大白菜。” 少女奇道:“为什么要还他颗大白菜?” 林千亩道:“大白菜的个头大啊,按个头算,你只要还他一颗大白菜,就算便宜他了。” 落木笑道:“行,行,你要还我一颗大白菜,我也收!” 少女道:“你又不缺大白菜,还你大白菜有什么用。以后得闲,我帮你收拾收拾院子,给你抵债就是了。” 落木点头道:“也成!” 一说到收拾院子,小魁兽眼睛一亮,从少女怀里挣扎出来,噗通一声跳到地上,寻见之前那片树叶,又扑腾上去,嘟起小嘴巴,吹弄了起来。 落木抬头远眺小松鼠消失的山林方向,感叹一声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群小魔头以前是我的祸害,现在,总算也要轮到它们被人祸害了。” 说着,他笑吟吟地看着少女道:“你要是早些年来,我也不用抱头爬树烧树洞了。对付这群小魔头,有你一人就足够了。”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那些小松鼠也没那么难缠,只要你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它们好好谈一谈,就都好解决了。尤其是那个松小三,特别好说话。” 落木摇头道:“松小三那个小魔头还好说话?再说,这群小魔头可不是愿意跟谁都谈的,而且能和它们谈出这样的结果的,除了你,也是没谁了。” 少女道:“先不管这些,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我的新房子,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那群小松鼠弄乱了,不行,我得去上去瞧瞧,顺便收拾一下,今晚也就能住上了。” 说着,就满心欢喜地小跑出去,跑出几步,想起院子里的小魁兽,就回头招呼了一声。 小魁兽正追着树叶,吹得起劲,听见少女叫它,它瞅了瞅少女,又瞅了瞅眼前的树叶,扑上去,一口咬住,几步蹦蹦跳跳地窜出院门去,一跃跳到少女怀里,张嘴将树叶吐在院门外面,眼睛咕噜咕噜的,满怀期待地看着落木, 落木摇了摇头道:“是你叼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这个不算!” 小魁兽有些沮丧的低叫了一声,把头一偏,埋回到少女怀里,不再理会落木。 落木瞧着少女抱上小魁兽的背影,道:“瞧它,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对我闹情绪了。我又不是那群小松鼠,它朝我生个什么气啊。” 林千亩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惹着了它。” “这可有些冤了,不是我惹着了它,是那片树叶犯下的错,气却撒在我头上了。”落木道:“咦,你从镇里头过来,是寻我有什么事么?” 林千亩点头道:“确是特来寻你的。” 落木道:“何事?” 林千亩道:“莫大匠已经将神香石赋上了你的器印,我来寻你之前,开启了祭祀,已经将它与愚室村中愚公庙相互关连,从此以后,你的神香石就可以吸收愚室村愚公庙中的香火。这些被吸收了的香火,你在的时候,可以自己过去炼化。” 落木皱眉道:“你们把愚公与我和神香石绑到一起,我岂非以后要天天坐在神香石前炼化香火?若是这样,我以后不是都要出不了月牙镇了。完了,完了,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林千亩道:“倒也不然,神香石中已经落下你的器印,有了你的器印,神香石平时自己就可以炼化其中吸收的香火,不过,不及你亲自炼化来得迅速。” 落木没好气道:“既然神香石可以自己炼化香火,那你还来寻我去炼化?你们真是看我闲的么。” 林千亩嘟噜一声道:“这你可别怪我,又不是我的主意。” 落木眉头微微一皱道:“是静叔?” 林千亩点了点头:“神香石现在就在月牙西舍,你要自己炼化香火,就去那里。” 落木道:“奇怪了,静叔平时最喜清静,这会倒是不怕我打扰了?” 林千亩道:“老镇长大人的话我已经带到,去不去,你自己掂量。” 他见落木心情不好,说完,一溜烟就溜走了。 落木想了想,思忖道,既然是静叔吩咐的,好歹先去一趟。 想着,抬头朝山坡上的小木屋望了望,瞧见少女不时从窗户上露出打扫的身影,小魁兽在房子内外上蹿下跳,心中暗道,也算是有了个自己的家里,瞧这架势,今晚她们是要住在小楼,不回小韵家了。 他一路往月牙西舍方向走去,特意到竹林小筑里拐了拐,将少女建窝的事和云小韵打了声招呼,免得她夜里不见少女归来自己瞎担心。 到月牙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月亮还没有出来,西舍中的灯火不点自明,静楼台手里捧着书,眼光却落在水池上。 水池中央,一朵莲花盛放开了,莲心上静静地躺着那块神香石。 静楼台的目光就落在神香石上。 第159章 钢丝 落木老练地给碳炉中加了几小块无烟碳。 静楼台的眼神从神香石上收回,道:“来了。” 落木嗯了一声。 静楼台道:“这神香石中已经收了些香火,你过来,自己炼化一下。” 落木愣了愣道:“这个,我要如何炼化?静叔你得教我。” 静楼台看了他一眼道:“炼化香火,是你自己的能耐,这个我可教不了你。” 落木略微沉默了会,道:“静叔,难道连你也不能炼化香火吗?” 静楼台平静地摇了摇头道:“不能,即使能,这是供奉给愚公的香火,我也炼化不了。” 落木道:“如此看来,林千亩所言是真的了。” “他没有骗你,这片大陆上,从未出现过能炼化香火之人。”静楼台道:“你,是第一人。” 这话,虽然之前就听林千亩说过,但从静楼台嘴里说出来,他听着顿时觉得沉重了起来。 落木皱起眉,试探着问道:“静叔,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你,是好事,也是坏事。”静楼台道:“但对月牙,却是好事。” 落木又沉默了会,道:“是不是,上次在大院中,与夜月之战中,你就发现了?” 静楼台道:“那一战,你自己可能都没觉察,也就是顺手而为,但觉察出你炼化了人气香火之能的,决不止林千亩和我。” 落木一脸警惕道:“还有谁?” 静楼台道:“至少还有一人。” 落木道:“谁?” 静楼台道:“夜月幕一” 落木沉吟了一会道:“幸好,月牙与夜月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的和解。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夜月,夜月幕一应该也不会轻易找我麻烦。” 静楼台道:“以我的了解,夜月幕一,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落木道:“所以,这也是你对萧夜一直心怀疑虑的原因吗?” 静楼台道:“算是原因之一。” 落木道:“那,林千亩呢?” 静楼台道:“对他,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落木道:“因为他和我签订的祭司契约是死契?” 静楼台道:“这是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探查过他的识海,他的来历很单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将目光转向莲心之上的神香石。 静楼台道:“对别人而炎,它是块无法琢磨的神香石,但对你而言,它就是你的一件特殊的宝器。那日,你能运用斩铁直接将人气炼化,那么你也一定能使用它直接将其中香火炼化。” 落木点头道:“人气也是香火?” 静楼台道:“人气是心香,自然也是香火,甚至比香火更纯粹。” 落木笑了笑道:“你此时说话的口吻,倒是像极了阿六。” 静楼台道:“阿六?” 落木解释道:“阿六是愚室村的庙堂知客,我初到愚室村,第一次遇上他的时候,他也和我说过和你类似的话。” 静楼台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怎么在意。 落木凝神,器识与神香石融通,进入其器脏之内,空旷之间,只见一根晶莹透亮的六菱长柱矗立在中央。长柱之上印着他的器印。 香火徐徐萦绕在六棱长柱周围,长柱上的器印轮转着将香火吸入进去,吸入进去的香火被自动转化成噐息,存入在六棱长柱之中。 落木自己掌控噐印,控制器印加快运转,四周的香火随着器印运转,加速流入其中,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噐息。 落木感应了下被炼化成的噐息,这些噐息无色无味。也无任何属性,却又能化成任何一种属性。 此时,神香石之中的香火还不是很多,落木运转了一番,不一会就将其中香火全部转化成了噐息。 这一番运转下来,自我感觉对噐息掌控和运用多了些感悟,御控噐息变得更加精准和娴熟了。 难怪静叔要抓我过来自己炼化,原来炼化香火还有这个好处。 落木的器识从神香石中释放回来。 静楼台看他神色无恙,但还是问了一声道:“如何?” 落木道:“原来不用学,没炼化之前,摸不着头脑,还道是有多难,刚才进入神香石之中,就如当初在大院中一样,随手拈来,自然就炼化了。” “是你自己的东西,无师自通,自然不学也会。”静楼台微微点头道:“看起来,你自己炼化香火的速度是极快的,以后,你也不用天天来,隔顿时间过来炼化一趟就好。炼化香火能更好地帮助你理解噐息的本源,这对你以后对噐息的运用是有好处的。” “确实如此,我刚才炼化的过程中已经感受到了。”落木点头道:“静叔,被我炼化的香火,无色无形,与我的斩铁中的火息与风息息性全然不同,这是何种的噐息?” “它不属于任何一种种性。”静楼台凝眉道:“这种噐息,你在愚室村见过。” 落木脸色肃然,道:“是寍神发出的那种噐息吗?” 静楼台点头道:“用香火炼化的是神息,它不属于任何一种种性,却是我所遇见过的最强的噐息。” 落木道:“所以,寍神真的是神?” 静楼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你自己是神吗?” 落木一愣,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 “能运用神息的未必是神,你可以,林千亩也可以。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静楼台道:“但寍神,确实是神!” 落木啊了一声,随后拍拍胸口道:“不怕,不怕啦,就算他是神,不也一样被静叔你斩了个粉碎。” “我能斩杀他,只因为那只是一具被献祭的分身。对我们而言,不幸的是,寍神的出现,证实了他那样的神真的存在,万幸的是,他的真身还远远无法触及到这片大陆。”静楼台目光微凝,道:“可即使如此,五大国也该醒醒了。” “愚室村那一战,寍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五国之王想不被震动都难了。”落木道:“最近翼族频频现身,东疆究竟想干什么?” 静楼台都眼神下意识地朝东边望去,脑海中不知觉地浮现出昔日东疆之主的影子,若有所思道:“东疆之主依旧还在沉睡,看来,东疆也要不太平了。” 落木道:“难道是有翼族意图趁东疆之主沉睡之机有所图谋?” 静楼台不无忧虑道:“如是,东疆或将陷入分裂。” 落木道:“东疆分裂,对我们难道不是好事吗?” 静楼台道:“泗野大战之后,翼族退走东疆,东疆之王陷入沉睡,从此与五国化界而治,东疆与五国的太平也因此一直延续至今。如果东疆分裂,东疆与五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平衡或许会被打破。所以,一个稳定的东疆,比一个分裂的东疆,对我们反更有利。” 落木道:“如果东疆之主苏醒了,又将如何?” 静楼台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道:“那或许将是另外一场灾难。” 落木道:“所以,一个分裂的东疆,和一个由东疆之主坐镇的东疆,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事,现在的情况才是最好的平衡。” “平衡就是一场走钢丝的游戏,看着四平八稳,隐隐又危机四伏,但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钢丝上跌落下来。”静楼台道:“小木,你需要明白一点,只要你一直走在钢丝上,总有跌落的一天。” 落木嬉笑一声道:“幸好月牙镇没有钢丝,我还是喜欢走在柳灞上。” 说完,摆摆手,一溜烟就回家去了。 静楼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低声呢喃道:“你又怎么知道柳灞不是一条钢丝?” 第160章 你的名字 落木自然并没有听见静楼台在他背后的呢喃,待他转回家里的时候,发现少女正在他家小院里帮忙收拾。 院子其实算是干净,只是房中家什摆放得有些凌乱。 小魁兽将被自己叼出院门的那片树叶,又叼回到院子里,追着它一阵胡吹。 落木走进院子,小魁兽正玩得不亦乐乎,也顾不上理会他。 少女擦了擦额头,莞尔一笑,道:“你回来了!” 落木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在这里忙起来了,你自己家的房子都收拾好了?” 少女点了点头道:“幸亏那群小松鼠只占据在屋顶上,没冲进房间里去。新房子里面也没弄乱,所以呢,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落木笑了笑道:“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乱些也无妨的,反正就我自己一人住,只要我自己不嫌弃,那就没什么问题。” 少女道:“我也是闲着,不给你家小院收拾一下,二十斤花生的债还要一直欠着呢。” 落木呵呵笑道:“原来你惦记这个,今日天都黑了,明早我就买个二十斤花生回来,给那群小魔头清账。” 少女也不推脱,点点头道:“那你可一定要记得。” 落木大咧咧道:“记得,记得,明日一定把你的账清了,省得那群小魔头回来折腾。” 少女默默的将手中的活儿收拾停当,道:“其实,我是有事过来找你的。” 落木道:“何事?” 少女道:“我有了自己的名字,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落木微微一愣,在愚室村中就问过她几次名字的事,都说没想好,久而久之,都习惯了不叫她名字,此时,她突然提起自己的名字,反而有些觉得奇怪了。 一愣之后,落木道:“好啊,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 少女道:“胭如雪。” “胭如雪,胭如雪。”落木嘴里念了两遍,道:“好名字!” 少女微微一笑道:“哪里好呢?” “这可说不好,反正念着念着就觉得挺好的。”落挠头道:“这名字,你从愚室村想到现在,费了那么多心思想出来的,自然是个好名字。” 少女道:“也没那么久,其实在愚室村里我就已经想好了。” 落木奇道:“那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弄得这些日子,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才好。”少女略沉默了会,道:“那时,我有些害怕。” 落木道:“害怕?” “我怕你出事。”少女道:“你答应过我,在我告诉你名字之前,你保证不会出事。” 落木默默想了想,当初确实是这么答应过她,不过答应过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少女却是一直记在了心里了。 少女见落木不说话,接着轻声道:“我怕你在愚室村里出了事,就没法将我带回月牙镇,我怕你出了事以后,我又要开始一个人孤零零地流浪。” 落木道:“你的小脑袋瓜都想什么呢,我哪里看着有短命的相了?” 少女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不是怕你短命。” 落木呵呵笑道:“那是就是怕我没命?那会儿,你们几个全都在愚室村呢,我怎么能没命?” 少女心中默默道,那时我确实是怕你拼没了命。 虽然心中那么想,却并没有说出来,她微微一笑道:“确是我想多了。” 说完,招呼了一声小魁兽。 小魁兽正鼓足劲,眼看就要将那片树叶吹出院门,眼看就要鼓吹出去,被少女一招呼,嘴里泄了口气,正巧外面一阵夜风吹进小院,将那片树叶又从院门倒吹了回来。 小魁兽眼睁睁看着飘回院中的树叶,咽呜一声,心有不甘地一跃跳到少女怀里,少女临走出院门前,还冒出头来气呼呼地瞪了落木一眼。 落木瞧着少女抱着小魁兽渐渐远去的背影,喊冤道:“喂,又关我什么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女听见了他的声音,回过头,朝他道:“哦,我也给它取了个名字,简简单单的,以后就叫它小魁。还有,那匹白马也有名字了,以后就叫它小白。另外,明日可别忘了给小松鼠捎上二十斤花生,要挑好的送。” 落木朝她挥挥手道:“放心,放心,我都记着呢。” 回到小楼,少女径直就上了楼。 她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楼上,林千亩给她做的木床,原来依靠在挡风的墙角,被她推靠到窗边,依靠在窗口下面。 少女推门进来,环视了一圈房间,很满意的自己的摆设。 她脱掉鞋子,赤着小脚,一跃跳到木床上,推开窗门。 小魁兽一跃从她怀里跳到窗沿,和少女一起朝窗口下望去。 窗口外面,落木的小院一下就映入眼帘。 此时,落木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房间里点亮了灯火,依稀可以看见落木在房间里走动的影子。 少女趴在窗台上,不时远眺月牙湖和镇里的灯火,不时有将目光落在落木的小院里。 小魁兽此时像极了一只坐在窗台的家猫,享受着不时吹来的微风,偶尔伸出爪子,挠挠脑袋。 不知不觉,月亮升过半空,夜色渐深。 少女收回目光,落在马栏上,不由想起那匹负了气出走的白马,心中念道,这个小白也真是有些憨,干活赚钱也太卖力了,此时还不肯回吗? 镇中的医务所里,江琳打发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看这夜色,街面上也没什么人,该打烊了。 啪嗒,啪嗒 此时,门外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 谁家的马儿,夜深如许,还在外面溜达? 江琳抬头望向门外。 只见那匹一直跟着少女的白马,正朝医务所方向走来。 白马身上的毛发有些凌乱,马背上哒着一个小背带,江琳一眼就瞧出那是青衣铺子小工的钱袋子,袋子随着它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瞧着里面是装了钱俩。 白马走得越近,步子就迈得越小,临近医务所的时候,畏畏缩缩,四肢瑟瑟颤抖,可即使如此还是晃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江琳默默地看着它走近到门口才停住。 第161章 报恩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马四腿颤抖的原因,噗通一声,白马四脚一软,跪倒在医务室门口。 江琳静静地看着它,白马不敢抬头。 良久,听见江琳道:“听说了,青衣铺子里来了一匹马,还会自己讨活干赚工分,我一猜就是你。回去,青衣铺子里有你的活干,我这里可没你能干的活。” 白马闻言,摇了摇头,鼓足勇气抬起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琳。 江琳又默默看了看它,道:“懂了。那夜,静楼台和我在竹林小筑的时候,你也在。我们的谈话避开了她,却并没有避过你。” 说到这里,江琳顿了顿后,接着道:“所以,你听见了,也听懂了?” 白马颤悠悠地点了点头。 江琳冷冷地盯着它的眼睛道:“你懂了,那么她呢,她也知道了吗?” 白马被江琳的目光盯着,此时不单脑袋,全身都瑟瑟发抖,默默点了点头,眼里露出惧意。 江琳叹气一声道:“不管你是如何让她知道的,这事我不怪你!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静楼台的想法并不相同,静楼台以为小木是告诉她那事最合适的人选,而我以为,你才是。” 白马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心道:“那时,静楼台和芒琴都不知道我已经开了灵智,而你是一定知道的。所以,那夜,你一定是故意让我听见的!这,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江琳似乎并不知道,或者也并不在意白马此刻的想法,她接着道:“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我很好奇,她有什么想法?” 说完,她的目光又冷冷地盯着白马的双眼。 白马想避开她的目光,又不敢。 它哆嗦了会,站起身,挺起脑袋,抬起前蹄,遥遥指向柳灞方向。 江琳顺着它所指的方向看去,眉微微皱起道:“她,想离开月牙镇?” 白马放下蹄子,默默点了点头。 江琳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在问白马,又像是自言自语:“离开月牙镇,她这是想去哪?” 白马心道,那夜里,可是你自己说的,这还用猜吗? 江琳道:“难道她是想去白头城,亡魂殿,找他么?” 说着,她的目光又盯着白马,白马立马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江琳暗吸一口气,道:“我那夜只是那么一说,并非要怂恿她自己去。这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却有胆量去亡魂殿,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说着,她又看着白马,道:“你,是想与她同行?” 白马缓缓点了点头。 江琳道:“懂了,这就是你今夜来找我的原因吗?” 白马的眼光一下明亮了起来,它以最快到速度来回点头。 江琳上前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道:“行了,别晃得我头晕。” 白马闻言,立刻止住了点头。 江琳道:“我不关小瞧了她,也小瞧了你。马儿呀,你知道吗?其实,你本该死在愚室村的。” 白马闻言,四只蹄子又瑟瑟发抖起来。 “听说是她喂养活了你。”江琳道:“所以,你想报恩是理所当然的。若没有她,你活不到现在。” 白马默默点了点头。 江琳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白马的眼光一下又亮了起来。 “但是,不行!”江琳道:“我给你种过一次瞳,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如再在你身上种第二次,只要我再展开一次愚室村中那种程度的瞳术,以你现在的体质,绝无法在承受第二次,结果就是,你必死无疑。况且这种程度的瞳术,也影响不了亡魂殿的那位。” 江琳道:“你,不怕死吗?” 白马默默无言,心道,谁不怕死? 江琳微微一笑道:“其实,是你想太多了。亡魂殿和愚室村不同,小木去愚室村之前,我不知道对手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是敌非友。而亡魂殿,对月牙镇而言,非友,却也非敌。所以,去那里,并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危险。当然,若是你跟那小姑娘自己前往,那就更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了。” 白马闻言,双眼茫然。 江琳道:“这么说,这事,并非静楼台和我不愿出头,而是若亡魂殿的那人听说这事事关我们,他是绝不会出手帮小姑娘的。” “所以,撇开我们,若你们自己能找到他,或许更有机会。”江琳道:“记住,若你们见到那个人,不要提及月牙镇中的几个老人,尤其是不要提及静楼台。” 白马马上点了点头。 江琳道:“对于小姑娘,我所能做的,只有给她指出一条可能的生路。其它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而对于你。”江琳道:“承受我的一次种瞳之苦,还敢来找我,你的勇气,我很是欣赏。受之之苦,得之之福。你的肉身承受过我的红瞳洗礼,体格已经脱胎换骨。你之道,在妖,我帮不了你更多。既然你已入月牙镇,以后多去小青山走走,对你或有好处。” 白马四蹄跪地,笨重的脑袋,重重磕在地面,而后,缓缓站起身来。 江琳上前一步,将它背上的布袋子收挂好,放在马鞍上,拍了拍它的脑袋,道:“去!” 白马抬起蹄子,朝小青山放下小跑而去 它一路跑到落木家的小院,看见院门半掩,正思忖是否要进去。 抬头看见山坡上面的小楼,少女趴在窗户上,欢快地朝它挥手。 白马眼光一亮,掠过落木家的院子,一路跑上山坡。 一到小楼旁,它一眼就瞧见了马栏。 少女在楼上,朝马栏指了指,道:“瞧,是给你的!” 白马撒腿跑进马栏,在里面转了几圈,又转悠出来,抬头望着少女,心头一暖,心道:“我好喜欢啊!” “你喜欢就好!”少女道:“怎么回来这么晚,晚归可不是好习惯,再不回来,我就要出门寻你去了。” 白马闻言,得瑟地抖了抖背,挂在马鞍上袋子里传来钱俩磕碰起来的叮当响声。 少女格格笑道:“还是你厉害,我还没挣到钱呢,倒是你先赚到了。” 她边笑着,边从窗台趴起来,一把抱过小魁兽,跳下床,穿上鞋子,咚咚跑下楼去。 第162章 小白报恩 胭如雪跑到楼下,她用手指了指小楼和马栏,对白马和小魁兽,满脸欢喜道:“小白,小魁,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小魁兽落到她怀里,呀了一声,萌生困意,也不管胭如雪说什么,埋头就睡。 小白虽然风尘仆仆,反倒是精神抖擞,心道,有了自己的家,那我以后可要到镇上多挣些钱回来,这家可得养活三口啊。 少女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也不用你那么辛苦,落木会帮我介绍镇上医务室的工作,以后我也可以养家。” 小白默默地看着她,心道,那你还要走吗? 少女刚摸着它脑袋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当然要走的,但我们的家在这里,走出去再远,也总是要回来的。” 说着,她收回手,小心地摸了摸酣睡的小魁兽,道:“小魁还太小,不能没人照顾,我得带着它一起走。小白,你就留在家里,看好家,等我回来。” 说着,她回头看了小楼,有些不舍道:“就等小白你回来看家了,我这就要走了!” 小白愣了下,心道:“不等到天亮吗?” 胭如雪道:“不等了,天亮了,我怕他们不肯放我独自上路。” 小白心道:“难道你不想让落木他们陪你一起去白头城吗?” 胭如雪摇了摇头道:“不了,你不是说过,月牙镇的人好像与亡魂殿不怎么对付。他们去了,会有他们的麻烦,也会增添我的麻烦。” 小白点了点头,心道,行,那只能由我陪着你去了。 胭如雪摇了摇头道:“你还是留着看家。” 白马心道,还看什么家啊,我们现有的家当就是我背上的钱袋子,带上我,就够了。 胭如雪道:“再怎么家徒四壁,也是家啊。我一个人流浪惯了,你不必担心。” 小白心道,路很远,我驮着你去,来回可要快多了。 胭如雪犹豫了起来。 小白心道,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胭如雪沉默了会,最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小白哒哒两下马蹄,欢快起来,心道,小主,以后就不是你一人流浪了,有我陪你走天涯。 胭如雪拍了拍它的脑袋,轻笑一声道:“小白,你以后不能去镇上听书了,尽沾了一身书呆子气。” 小白半跪下蹄子,心道,行,都听小主的。 胭如雪翻身上了马背,小白立起身,驮着她,朝坡下走去。 沿途,胭如雪看了看落木家的院子,里面灯火早已熄了,这个点,落木该是睡熟了。 胭如雪拍了拍小白,轻声道:“小白啊,轻些声过去,别把他给吵醒了。” 小白心里嗯了一声,捏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小院门口。 院子的们依旧半掩,月光从窗台洒落,照在落木的床被上,落木的脸印着树叶婆娑的影子,正酣然熟睡。 出了院子附近,小白渐渐放开脚步,一路朝柳灞方向踏步而行。 春风酒楼上面,金满堂依靠在窗口,眯眼望向柳灞。 柳灞上,月光皎洁,杨柳依依,小白驮着胭如雪的身影,正渐渐远去 待小白与胭如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金满堂伸了个懒腰,伸手将窗门缓缓关了起来。 第二日,落木足足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匆匆洗刷了一番,懒洋洋地出了小院,胡乱吃了些早点,就去了镇上的集市,在阿强的炒货店里买了两大袋子花生,每袋子各二十斤。 他问阿强借了一杆秤,两手各提一袋花生,迤逦上了小青山。 爬到一片松树林,落木将两袋子花生放在一棵大松树下。 松树林中,探出一只只小松鼠的脑袋,树上传来唧唧的低声私语。 落木一抬头,小松鼠的脑袋又全都缩回到树枝树叶后面。 落木将两个袋口打开,露出里面的花生来,他抬头叫了一声道:“松小三,别藏了,快滚出来收花生。” 松树林中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松小三从一棵大松树上跳过来,一脸警惕地在落木对面的枝头上站住。 落木从袋子口中抓出一把花生,道:“看清楚了,可全都是上好的花生,童鼠无欺。” 松小三默默看了看他手中和袋子里花生,点了点头。 落木取出秤杆,将两袋子分别在松小三眼前称过去,道:“瞧仔细了,一袋足二十斤,只多不少!” 松小三依旧不吭声,一脸疑惑的缓缓点了点头。 落木抓起一袋道:“这一袋是胭如雪那个小姑娘答应了给你抵债的。” 说完,抓起另一袋道:“这袋,是小爷我送你们这群无耻匪类的。” “松小三,我告诉你,别用这种眼神看小爷,小爷我送你一袋花生又怎么了?不就二十斤花生吗,小爷就是大气。哪像你,不就用了几棵松树吗,哭天喊地地找人家一个新来的小姑娘拼命。你们霸占了整片松树林,就差那几棵松树吗,我告诉你啊,这事过了,看好你的这群小东西,以后别再去小楼那边闹事了啊。” 松小三一声不吭,从松枝头跳下,伸出爪子,勾住一袋花生,往它下来的那棵大松树上一抛,那袋子花生稳稳地落在大松树的枝桠上。 然后,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了落木一眼,重新跳回到大松树上。 落木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松树枝叶后面,哎呀了一声道:“就取二十斤,行啊,松小三,看不出来,你丫还挺有骨气啊。” 他伸手抓了一把花生,边剥边吃,头也不回地一路下山:“多了不要是,有本事,别偷吃小爷我扔掉的花生!” 松树林中,一只只松鼠探头探脑地露出身影,背后指着落木的后脑勺,唧唧歪歪地一顿数落。 待落木的身影在松树林中消失,松小三嘴里悠悠吹了一声口哨。 松树林中的松鼠们,欢呼雀跃,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跳落下来,争相扯开袋口,捧起落花生,咕溜咕溜地吃了起来。 松小三抱着枝桠上那袋子花生,取出一颗来,半躺在枝头,踮起脚丫,悠哉悠哉地剥吃开来,心中道,落木,你个小丫的,我可没偷吃你丫扔掉的花生。 第163章 她的道理 落木给小松鼠闷送完花生回来时,路过小楼,见马栏里空着,心道,那匹夯货是真打算早出晚归打工做苦力去了吗? 他转进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伸手一推,门就开了,他探头进去,叫了一声少女的名字,也没人应,便自行上了楼,见房间门开着,顺手推了进去,里面也没有人。 落木没见着胭如雪,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或是昨夜未回竹林小筑,去了云小韵那边。 可待到了晚上,落木临到睡时,小楼里一直没有亮起灯火。 等到半夜,落木终于忍不住又去了一趟小楼,楼里冷冷清清,依旧没有胭如雪的影子,白马还是没回来,小魁兽也不见。 落木走出小楼,在小楼下静静地呆坐了一会,然后就转身去了春风酒楼。 一进春风酒楼,他就直接上楼去了金玉的房间。 他还未走到金玉房间门口,就听见房间里面传来大声的呼噜声。 落木在门口站住,朝门里叫道:“金叔,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没有睡。” 房间里面依旧打着此起彼伏的呼噜。 落木默默站在门口,即不走,也不敲门。 过来会,里面的呼噜声停了下来。 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门后露出金玉胖乎乎的身影。 金一开门见看见落木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尬笑了一声,道:“是小木啊,你找我,好歹敲个门呗。” 落木也不跟金玉废话,开门见山道:“金叔,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金玉脸色愣了愣,故做不解道:“谁?” 落木盯着金玉的双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良久,金玉哎了一声,躲开落木的目光,道:“昨日深夜!” 落木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金玉在他背后道:“你就不想问问,她去哪了吗?” 落木头也不回道:“不用问,我知道她会去哪。” 走出春风酒楼,落木就转身回到了小青山。 路过松树林,他留下的那袋花生早就变成了满地狼藉的花生壳。 落木一脸鄙夷地朝松小三的那棵大松树摇了摇头,就踏着花生壳走了过去。 走到山顶,石门自开,他快步走到水帘前,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寍神是谁?或者说,谁是寍神?” 水帘微微晃动了一下,过了会,里面传出一声音道:“寍神就是寍神。” 落木眉头皱了起来,道:“行,算我白问。第二个问题,神识可能生出自己的意识吗?” 水帘后面的声音道:“可能!” 落木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大陆之上,可有谁能将神识意识从人体之中驱离抹杀?” 水帘后面的声音略沉默了会后道:“亡魂殿主陈一生或许可以!” “或许?”落木道:“难道你也并不确定?” 水帘后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气。”落木自言自语道:“也罢,至少我可以知道陈一生就是亡魂殿中的那个人,至少你帮我印证了江姨的想法。” 这三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他对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在这里做了一次印证。 落木跨过水帘,此时夜深,水帘之后的世界也是一片寂静。 小猴儿,老猴儿,好好睡觉!小爷我,小爷我,只拿一坛酒就回了。 落木心里哼着调调,蹑手蹑脚地绕过水潭,刚刚走进水潭后面的洞中,便闻到一股似曾熟悉的芬芳花香。 奇了,我多日不来,猴头们什么时候改酿花酒了么? 落木心中才升起此念,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差点撞到身上。 落木心中一惊,本能地往后一退,心想,坏了,难怪进来时候,猴头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在这等着伏击我。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想往外跑。 只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白影一把揪住,将他像小鸡一般拎了起来,相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柔柔的香风。 落木豁然清醒,这个可不是个什么猴头! 他惊得张大嘴巴,正要叫出声来,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伸过来掩住了嘴巴。 落木吃惊更甚,此中他常来常往,不知道偷偷摸摸进来过多少次,以前可从未遇上这种情况。 慌乱中,他睁大眼睛,只见一个熟悉的精致脸蛋凑近在眼前。 粼白羽! 粼白羽竖起食指压在红艳艳的嘴唇上,吐气如兰,轻嘘了一声。 落木看清是她,心头镇定了下来。 粼白羽见他冷静下来,慢慢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掌。 落木轻声道:“粼姐姐,怎么是你?” 粼白羽松回手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要撞上猴十三了。” 落木一愣,道:“粼姐姐放一百个心,猴十三从不喝酒,更没见过他会来这里偷酒。” 粼白羽眼珠子一转,放下落木,道:“不能啊,这猴头什么时候戒了酒的?” 落木耸耸肩道:“这就不知了,反正我是从未见过他喝过酒的。” 粼白羽道:“且不管他,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偷偷摸地钻到这里来做什么?” “天黑好做贼,来这里,自然是偷酒的。”落木嘻嘻笑道:“咦,粼姐姐是做什么来了?” 粼白羽道:“夜深难眠,出来逛逛。” 落木眼睛朝洞里一转,只见地面上空了两坛酒,酒坛子横倒在地上,道:“只是逛逛?” 粼白羽见被他看破,微恼,道:“顺便喝了两坛子酒,怎么,容得你偷猴头的酒,还不许我喝猴头的酒?” 落木嘻嘻笑道:“原来是同行。” 粼白羽也笑了起来,道:“谁跟你是同行,你才是毛贼,姐姐我要想喝酒,支应一声,大把的猴头把酒贡上来。” 落木道:“那你还来偷?” 粼白羽叹息一声道:“猴十三占在这层,我不好下来要。” 落木哦了一声,一脸狐疑道:“原来如此,可你这不也下来了吗?” 粼白羽恼道:“只是被你撞见,猴十三又没见到,他没瞧见我在这里,我便是没有下来过。” 落木愕然之后,连连点头,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道:“粼姐姐言之有理!” 第164章 遁火术 粼白羽目光忽而转冷,盯着落木道:“落木小弟弟,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与猴十三相熟,他虽未见到我偷下到了这一层,但却是被你撞上了,要是你把这事传到他那里,我的颜面还往哪里搁?不行,不行,在谁面前丢脸,都不能在猴十三面前丢。” 落木见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越来越瘆人,吓得退后半步,嚅嗫道:“粼姐姐说的哪里话,您都没有来过,我又哪会撞见你。” 粼白羽闻言目光一闪,脸色渐渐温和起来,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落木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粼白羽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男人的嘴是靠不住的。” 落木赶紧道:“姐,我还是个男孩,不算男人。” 粼白羽白了他一眼道:“男人男孩有什么分别,那年我初遇上他的时候,他不也是个男孩?” 落木顿时无语。 粼白羽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良久,淡淡道:“不如杀了?” 落木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喊着救命往外跑。 只是,他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往外跑,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粼白羽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一点,道:“你看,你看,男孩也是一样不可靠,要不是我防着你这一招,现在恐怕整座山都知道我粼白羽在这里了。” 落木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急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 粼白羽绕着他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这细皮嫩肉,加上一身好器骨,杀了有些可惜了。” 落木心中急咕噜道:“就是,就是。” 不想,粼白羽口风一转,笑吟吟道:“不如吃了,吃了就不浪费了!” 落木顿时毛骨悚然。 粼白羽低头又想了想,道:“好像也不太妥,你这小家伙也算是个有些身份的人,以后老家伙们追查起来,要查到我头上,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总不能说是我喝酒被你撞见,恼羞成怒,一口把你吃了。” “杀也不行,吃也不成,放更不行。”粼白羽呢喃自语道:“做这种事,果然还是猴十三在行,可我不能见他” 粼白羽支着雪白的胳膊,低头绕着落木转了一圈又一圈,绕得落木眼都晕了,才见她止住脚步,道:“听说,猴十三将火云术传给了你,可是真的?” 落木不知她有何打算,心道:“姐姐,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粼白羽见他没反应,道:“还不能让你说话,真的,你就眨一下眼,假的你就眨两下眼。” 落木心道,如此也好,我先眨一下眼,看她反应,要是她的脸上不对劲,我再赶紧多眨眼一下。 想到这里,便先眨了一下眼。 粼白羽见他眨了一下眼,脸色并无异常,道:“火云术自然是火系基础术法之中的上上等,但以我对猴十三的了解,我敢赌他只传了你基础的火云纹术,并没有传授给你火云遁火术,是也不是?” 落木迟疑了一下,依旧眨了一下眼。 粼白羽目光流转,道:“果然,猴十三这猴头小气的很,他不肯传你,我偏要传给你。” 说到这里,粼白羽不禁有些得意起来,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猴十三的火云遁火术,我也会?” 落木心道,我可没想问,我也不想跟你学什么火云遁火术。我只想姐姐你赶紧把我放了。姐姐,你这样太吓人了,我想回家! 心里虽然那么想,但见粼白羽兴致勃勃的眼神,不敢抚了她的意思,只好佯装很想知道的样子,又眨了一下眼。 粼白羽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是他打赌输给我的。” 落木心道,原来如此,以后可千万别和女人打赌才好。 粼白羽说着,手指在他眉心一点,一道术纹印在他的识海之中:“火云遁火术与寻常遁火术不同,记住,它是基于火云纹术之上的器术,只有将这道术纹印在你的火云纹上,此术才能生效。你可听明白了?” 落木又眨了一下眼。 “好了!”粼白羽轻轻拍了拍手掌,一脸轻快道:“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将火云遁火术传给你吗?” 落木眨了一下眼睛,见粼白羽没反应,便又接着眨了一下眼。 粼白羽道:“真笨,这都不明白?” 落木心道,我这能明白个什么呀。 粼白羽道:“你既然学了我传授给你的火云遁火术,你以后就得为我保密今日之事,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落木心道,你不传我火云遁火术,我也得为你保密啊,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在你的肚子里。 粼白羽接着道:“若你把今日的秘密说出去,就是你先毁了约,我就一口吃了你。那时,就是老家伙们查到我头上,也是我有理,不能拿我怎么着。” 落木心道,姐,打死我也不说,这总行了。 粼白羽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可听明白了?” 落木赶紧眨了一下眼。 粼白羽点了点头道:“听明白了,我就放了你,不许叫!” 落木赶紧又眨了一下眼。 他才眨过眼,身体立刻就能动了。 这突然一放松,双腿一软,落木差点瘫倒到地。 粼白羽吃吃笑道:“确实还是个男孩子,不经吓,腿脚也还没长结实。” 落木站直身板,心有余悸道:“粼姐姐,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不是杀就是吃的,你这也太吓人了。” 粼白羽道:“不是我吓唬你,是你自己不老实,差点就叫破了我的行藏。” 落木心道,你都喊杀了,我还不喊救命,不等死了吗?嘴里却道:“怪我胆子小,一吓脑子就迷糊了,下次万万不敢在姐姐勉强造次了。” 粼白羽目光微冷,道:“别以为我只是吓唬吓唬你,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不然,真吃了你,别在我肚子里喊冤。” 落木连连点头,苦着脸道:“记得,记得,粼姐姐说过的话,我都是一万个记得的。” 粼白羽道:“别哭着脸了,学了火云遁火术去,你也不吃亏。” 第165章 妙用 落木道:“粼姐姐,十三那猴头藏私不肯传我,这火云遁火术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妙用?” 粼白羽道:“这是当然,各系遁术之中,以遁火术最为鸡肋。” 落木对遁术一窍不通,趁机插口问道:“这是为何?” 粼白羽道:“这都不懂,大凡遁术,都基于所遁之系素,几大系素之中,以火最难相连,而寻常遁术,又只能在相互连接的系素之中遁走。这火云遁火术却不同于寻常遁火术,即使不相连的火云火焰之中,也同样可以遁走。” 落木道:“如此说来,这火云遁火术确是厉害,不过局限也很明显,只能在火云火焰中遁走,要是在其它火焰之中也能遁走,那就更厉害了。” 粼白羽道:“你这是吃一口就想变胖子,普通遁火术,倒是可以在普通火焰中遁走,但无法跨越火焰,即使逃遁也逃不出多远。以你现在的境阶,火云遁火术自然只能在火云火焰中遁走,但待你破境虚空之后,也能借助其它火焰跳跃遁走。” 落木道:“我也不贪心的,我学了它,岂非可以在这大陆之上借助火云火焰,随意遁走?” 粼白羽白了他一眼,道:“还说不贪心?火云遁火术,虽然可以跳越逃遁,但能逃遁多远,也还是看你自身的境界实力。” 落木道:“我如今在练息境,能借火云遁火术火遁走多远?” 粼白羽道:“练息境,火云遁火术可逃遁十里。” 落木啊了一声,大失所望道:“那也不过是一颗遁水丸的药效距离。” 粼白羽道:“遁水丸如何能比,火云遁火,在可遁走范围之内,转瞬即至,遁水丸你要走多少水路?” 落木点头道:“倒也是。” 粼白羽道:“至于你么,现在是练息境巅峰,但你天生拥有御息师的体格天赋,可跨一境,借助火云火焰可遁走百里。待你破镜虚空之后,火云火焰可遁走五百里,寻常火焰也可遁走百里。以后随你境界提升,可遁距离越是遥远。” 落木闻言面露喜色,道:“虽然无法行走千万里,不过,这倒也还成。” 粼白羽道:“什么叫还成?要不是猴十三那猴头当年赌输了,这等遁火术连我都不肯传。” 落木道:“粼姐姐将火云遁火术传我,今日之事,打死我也不和别人说。” 粼白羽妙目一转,道:“只是今日么?” 落木道:“自然不止今日,日后粼姐姐要来这里喝酒,我也是打死不往外说。” 粼白羽点点头道:“你这态度还成,今日连喝了两坛,不知道这些猴头会不会点数。” 落木上前两步,取出花篮,将两个空坛,装入篮中,道:“猴头们点数也无妨,这两坛子酒,点了,也是被我偷走的,不关粼姐姐的事。” 粼白羽伸出手指,点了下落木额头,笑道:“懂事!” 落木嘻嘻一笑,道:“粼姐姐以后尽管来喝酒,都记在我账上便是。” 说着,随手抱起一坛子酒,装入花篮之中,将花篮收入袖中。 粼白羽道:“这里遍地是酒,这篮子把这里的都装光了也嫌少,你怎么只装一坛子去?” 落木道:“我怕拿多了,下次去见姐姐路上被猴头们砸死。” 粼白羽道:“你倒是不贪心,只可惜了我的篮子,本是清白身家,却随了你这个小贼做了贼。” 落木道:“明明是帮你销了赃,怎么还怪它成了贼呢。” 粼白羽道:“我怪的可不是它。” 落木嘿嘿笑了两声,道:“嫁鸡随鸡,随我做贼。只不过这贼是给粼姐姐做的,替粼姐姐做事,也不算埋没了它。” “你可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它的好歹。”粼白羽摇了摇头道:“罢了,既送给了你,便是你的宝器,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送你这等宝器,明知姐姐花园寂寞,自上次见过你,总算多个说话的,你许久不到姐姐的花园来玩,也是个没良心的。今日撞见,正好问你,我那日让你带话给猴十三,猴十三可有什么话说?” 落木道:“怎么没话说,他说的话粼姐姐你听了可别生气。。” 粼白羽微怒,道:“他倒是说了什么狠话,你说我听听。” “好,我将十三猴头的反应,给粼姐姐看看。”说着,落木装出猴十三那日的样子,道:“粼白羽你要我永生不出头,有本事你倒是走出蟠花园来试试!” 粼白羽闻言,咬牙切齿道:“猴十三,我今日就已经走出来蟠花园了,你还不是龟缩不出头来。” 粼白羽懊恼一番,渐渐平静下来,道:“可惜,虽来了,却不宜被他瞧见,不然,反而输了他的。” 说着,兴致恹恹,随手一指,所指之处,冒出一团火圈,火圈之上印着火云的印记。 “今日乏了,姐姐我喝酒兴尽,且先回了。”粼白羽道:“正好让你瞧瞧火云遁火术的妙用。” 说着,她漫步走进火圈,手指在火焰上轻轻一触,瞬间消失了身影,火圈也随后消失。 落木看得一愣,赞道:“妙哉,粼姐姐诚不欺我,这火云遁火术果然奇妙得很。” 石洞之中,猴十三半躺在石床上,手掌之中燃着一团火云火焰,他随手一翻,覆灭火焰,冷笑一声道:“粼白羽啊粼白羽,你偷偷下来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点燃火云火焰。火云术是我传给你的,你在我这一层点燃火云火焰,我又岂会不知。粼白羽啊,粼白羽,你可真是活得越大越幼稚可笑了!” 粼白羽的身影在蟠花园的一团火云火焰中走了出来。慵懒地依靠在栏杆上,下面的水面倒影出她靓丽的身影,她看着自己的身影,微微一笑道:“猴十三啊,猴十三,我就在你那一层点燃火云火焰了,你知道又如何?你,可敢来见我吗?” 落木瞧见粼白羽消失,取出镜花水月,呢喃自语道:“粼姐姐,不是我不肯还你,实在是你自己走得急,我来不及还你。这宝贝,且容我多借些日子再还你。” 第166章 传说 落木取了猴儿醉,照例,第二日,月牙镇的猴儿宴又一次开席了。 这次,猴儿宴的地点放在了春风楼,云小韵、庞小郎、夜月萧夜、林千亩如约而至。 庞小郎最近挺忙的,海坊总坊的营建是海坊的大事,他每日忙着给自己的船坞督工,所以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一进包厢,就咋咋乎乎地盯着落木的脑袋瞅,最后还摸了摸落木的脑袋,乐呵呵道:“行啊,老大,这次没被猴头们砸出包来,你这偷酒的技术大有长进啊!” 落木拍开他肥肥的爪子,笑道:“胖子,你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自从有了粼姐姐送我的花篮,猴头们就再也砸不到我的后脑勺了。” 庞小郎故作诧异道:“天呐,老大,哪来的粼姐姐,你不是只有一个小韵姐的吗?姐姐不适合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落木瞪了他一眼道:“酒还没喝呢,肠子就花了?别打那个粼姐姐的主意,我怕你以后没命再来凑席猴儿宴。” 庞小郎咂舌道:“这么可怕,妖怪不成?” 落木没好气道:“你以为呢?” 庞小郎啊了一声道:“真是啊?吃人不?” 落木故意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道:“你这个体格的,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庞小郎倒吸了口凉气,落席而坐,道:“老大啊,那你这生意做得亏了,你要她的花篮做什么,还不如被猴头们砸两下后脑勺,好歹不会出闹出人命。” 云小韵瞪了他一眼道:“砸的不是你的脑袋,就不知道疼了么?” 庞小郎嘴角动了两下,没有吭出声来,捧起猴儿醉的酒坛,殷勤地给大伙倒起酒来,一轮倒下来,放下酒坛,突然想起胭如雪,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妹妹呢,怎么不邀她来?” 落木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道:“她走了。” 林千亩刚端起酒杯,闻言又放了下来道:“走了?昨日我才帮她建好了房子的,她这是上哪去了?” 落木道:“白头城。” “白头城?”夜月萧夜皱眉道:“那可是斧国的地界,此去,路途遥远,她是孤身一人去的吗?” 落木道:“那匹白马和小魁兽都随她走了。” 云小韵不无担心道:“她的性子冷清,走的时候也不辞行,小木,你既知道,怎么也不拦着,由着她自己一人出去?” 落木叹气一声道:“这可怪不得我了,我也是她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夜月萧夜道:“她为何要走?” 庞小郎坐下来道:“就是啊,不是她要跟着你到月牙镇来安生的吗,为何要去白头城那么远的地方?”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们:“静叔抹除林千亩祭司契约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林千亩闻言,脸色大变,道:“难道是那缕神息?” 落木点了点头道:“那缕神息逃出你的契约之后,俯身在了她的身上。” 林千亩颤声道:“难怪老镇长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是寍神之息,而且还自己生长出了意识,这下可麻烦了。” 云小韵皱眉道:“江姨看过了吗?” 落木道:“看过了,那缕神息已经有了意识,十分狡诈,它不是简单附身,还融入进了她的意识魂魄,江姨也无能为力。” 林千亩道:“所以,她才决定要去白头城?连江姨都无能为力,白头城里有什么,去白头城又能怎样?” 夜月萧夜目光微凝,道:“那里有亡魂殿,如果我没猜错,她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亡魂殿。” 落木点了点头道:“亡魂殿中有一人,或可以将那缕神息从她身上彻底抹除。” 夜月萧夜道:“你说的那人是亡魂殿殿主陈一生么?亡魂殿擅用斩魂断魄之术,此术,亡魂殿中无人出其右。” 落木道:“萧夜,你也知道陈一生?” 夜月萧夜点了点头道:“莫大匠需要一张用来绘制月牙城的图纸,这种图纸不仅材料难找,而且还需要开魂,这种图纸,大陆之上,只有亡魂殿可制,我正按莫大匠的嘱咐,经办此事,此事涉及亡魂殿,陈一生的殿主之名,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落木道:“陈一生这个人,你现在知道多少?” “这个人,在亡魂殿如今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究竟他是否仍在亡魂殿都还犹未可知。”夜月萧夜皱起眉头,道:“陈一生在白头城,在亡魂殿,如今只是一个传说。” 落木皱起眉头道:“如此说来,即使去了亡魂殿,也未必能找到他。” 夜月萧夜摇了摇头道:“我着萧家在白头城的分支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至今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据说他已经在亡魂殿失踪多年了。” 庞小郎道:“你弄一张图纸,怎么还非要寻他这般人物。” 夜月萧夜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图纸,莫大匠特别叮嘱必须寻他定制才行。否则,即使将来月牙城造就,也只是一座无魂之城,无法立足雄城之列。” 庞小郎道:“既然是莫大匠跟你说的,他与那个陈一生定是相熟的。萧家人请不到他,你为何不用莫大匠的名头试试?” 夜月萧夜又摇了摇头道:“人都寻不见,谁的名头还不是一样毫无用武之地。” 云小韵不无忧虑道:“萧家分支常驻在白头城都寻他不见,那她去了,岂非要白跑一趟。” 落木道:“以后你们都别叫她了,她有自己的名字。” 庞小郎奇道:“她叫什么名字,我怎不知?” 落木道:“她叫胭如雪,我前日才知道,她也是离开之前才告诉我的。” 云小韵道:“她在我面前都没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却只告诉了你,看来她还是与你更加亲近些。” 庞小郎用一种古怪地眼神看着落木。 林千亩一旁解释道:“胭如雪是落木从愚室村里带回来的,比起我们,她自然更加信任落木,也亲近许多。” 落木瞪了庞小郎一眼,庞小郎赶紧收回目光。 第167章 凤凰自来 云小韵不无担忧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孤身一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在白头城中又无人照应,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夜月萧夜道:“白头城中我有萧家分支可以支应,我传信过去,让他们关注一下胭如雪的行踪,只要寻见胭如雪,萧家定会照拂一二。” “萧夜,你知会萧家的人,若在白头城中寻见胭如雪,让她不要乱走。白头城中有春风楼,就把她先安排在春风楼。金叔那边我也会让他特别关照一下,让她安心住在春风楼中等我过去。”落木道:“胖子,你也别闲着,白头城中的海坊也关照一下。” 庞小郎道:“得嘞,海坊那边你放心,我会安排。咦,老大,你也要去白头城吗?” 落木道:“我将带她到月牙,原本是想帮她在这里安定下,不想反而给她带来祸事。这事,祸源于我,我能不管吗。” 林千亩道:“这事责任不在你,若不是老镇长要帮我消除祭司契约,她也不至于惹上这等祸事,还是我去一趟白头城。” 落木摇了摇头道:“你别看胭如雪瞧着柔弱,其实骨子里很有主意,她若拿定主意,你去了也是无用的。” 云小韵点头道:“胭如雪确实是这个性子,别人去了,帮不帮得上她另说,若要她能听进某人的话,怕也就只有小木了。” “你们也别太多心了,白头城里除了萧家,还有我海坊的分号,只要胭如雪真到了白头城,一定逃不过我们的眼线。”庞小郎道:“林千亩,这事你也不用争了。依我看,还真得让老大去,他的手里可是有一张我们都没有的王牌。” 夜月萧夜好奇道:“我听说落木除了去过愚室村,就没离开过月牙镇,他在白头城还有什么王牌?” 庞小郎叹气一声道:“那张王牌是我老婆大人给他的,连我都没有。” 林千亩惊道:“你老婆,胖子,你什么时候娶妻了?” 云小韵冷冷哼了一声道:“听他胡说,一厢情愿罢了,妙玉海棠可瞧不上他。” 庞小郎嘟嘟嘴,道:“小韵,你也就知道编排我,老大手中有一块妙玉牌,你也不管管他,不怕他以后出去花天酒地啊。” 云小韵闻言一怔,道:“小木手里什么时候有了妙玉牌,谁给他的?” 庞小郎叫道:“那可是妙玉牌,除了妙玉海棠,还有谁能给他这宝贝?” 林千亩听得一头雾水,弱弱道:“这个妙玉海棠又是谁?” 庞小郎白了他一眼,道:“林千亩,你还真是个土包子,连桃花庵的妙玉海棠都不知道是谁,你还是个男人吗?” 林千亩哼了一声道:“不知道妙玉海棠是谁,我也是个男人。” 庞小郎一扭头道:“我不跟你们这些还没长大的小屁孩一般见识。” 夜月萧夜道:“白头城中有桃花庵的分院,桃花庵这种地方是消息最灵通的,要寻见陈一生,或许那里能得到些消息,落木你有妙玉牌在手,那倒也确是一张王牌。” 庞小郎道:“我说是,要去白头城,就没有比老大更合适的人选了,有我老婆大人的妙玉牌在手,不愁查不到陈一生的蛛丝马迹,除非陈一生就不在白头城。” 云小韵又瞪了他一眼道:“还敢叫妙玉海棠老婆,你不知道她是桃花庵的人吗,你给我离她远点,别以后死在她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庞小郎叹气一声道:“我倒想死在她手里,可惜她懒得对我动手。” 林千亩摇了摇头道:“你可真是没救了!” 庞小郎道:“你这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你若见过妙玉海棠,我不信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夜月萧夜道:“虽未谋面,却也听说传闻,传闻中的妙玉海棠确是一位绝色妙人。” 庞小郎道:“你听,你听,听听人家夜月五公子说的,这才是有见识的。” 林千亩并不在乎庞小郎的揶揄,因为他刚才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窗外,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只见他目光呆滞,呢喃着道:“若妙玉海棠及得上柳灞上的那位女子一半的美丽,我便信你的话。” “胡说,论绝色,谁敢跟我老婆大人比?”庞小郎虽然如此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趴到窗口,朝林千亩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女子的背影坐骑在一头白虎之上,正在柳灞上远去。 庞小郎顿时两眼放光,朝那远去的背影,挥动起胖乎乎的手掌,大声叫道:“海棠!” 那女子迎面杨柳风,白衣飘飘,并不回头。 “那位女子就是妙玉海棠吗?”林千亩怔了怔道:“若是她,我收回我刚才说过的话。” 庞小郎没有理他,挥手连叫两声海棠,见那女子都没回应,一着急,便从楼上咚咚咚,一路跑了出去。 待他跑到楼下,冲到柳灞,柳灞上已经没了那位白衣女子的身影。 “妙玉海棠?”落木也凑近道窗口,只是此时已经见不到那位白衣女子的人影。 过了小会儿,庞小郎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走了上来。 落木道:“你确定是妙玉海棠?” 庞小郎道:“虽然只见了一个背影,但十有八九是她。” 落木道:“不应该啊,你的船坞还未建好,妙玉海棠上次才来过,这也没过多久,没理由这么快又出现在这里,不是你眼花了。” 庞小郎低头想了想道:“可能真是眼花了,要真是她来了,没理由不来找我。” 云小韵冷哼一声道:“你这个猪头可别把自己想得太美。” 庞小郎嘿嘿干笑两声道:“我美不美不重要,只要船拽在我手里,不愁她不来找我。” 云小韵道:“那她也是来看船,不是来瞧你的。” 庞小郎笑眯眯道:“家有梧桐,凤凰自来。小韵,你就瞧好,海棠迟早是我家的。” 云小韵端起酒,小啄了一口,淡淡道:“妙玉牌可是在小木手里,与你何干?” 庞小郎仰头一口喝光杯中酒,将酒杯拍在桌子,道:“将来海棠都是我的,有没有妙玉牌又有何妨?” 落木道:“妙玉海棠是不是你家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坛猴儿醉可是我家的,你这么喝,是又要抢酒吗?” 庞小郎呵呵干笑两声道:“说到我家海棠,一时情不自禁了,我的错,我的错,哥姐几个,我自罚三杯。”说着就伸手去抓猴儿醉的酒坛子。 第168章 一个囚徒 林千亩就在酒坛子边上,不等庞小郎够到酒坛子,一把把酒坛子抢抱过去,道:“庞小郎,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啊!” 庞小郎嘿嘿干笑两声,摊了摊手道:“自罚的机会,你们都不给我,这就不能怪我抢酒了。” 落木道:“不怪你,怎能怪您庞大老板呢,以前都是您抢着分酒喝,您老受累了,林千亩,以后你多受累,这分酒的活就归你了。” 庞小郎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渍道:“别,别,我不怕受累,给自己哥姐分酒,哪能算受累,这活以后还是我的,林千亩,你别跟我抢啊。” 云小韵哼了一声道:“庞大爷,您老还是歇菜,也就你有本事,每次分酒,都能给自己多分出满满一杯来。” 庞小郎一脸憨态,道:“有吗?不会这么巧,每次分到我这里,正好多剩了一杯。” 落木淡淡道:“真的是好巧啊!” 林千亩紧紧抱住酒坛不放道:“我还道真是巧,原来你以前每次都做手脚,庞小郎,以后分猴儿醉可就没你的事了。” 庞小郎晃了晃大脑袋,叹气一声道:“好人难做,罢了,以后我就坐着等酒喝,嗯,轻松了,我还省事,其实也挺好的。” 落木道:“庞好人,喝酒误事,你就少喝俩杯,劳驾你现在就传信给白头城海坊的坊口,和萧家一同注意下胭如雪的行踪。” 庞小郎嗯了一声,点头道:“不劳吩咐,胭如雪也是我家妹子,自然要关照的。” 几人喝过,各自散去。 夜月萧夜独自驱动轮椅,朝镇衙回去。 他的轮椅是莫大匠为他打造的宝器,有了这件宝器,他的行走已经毫无障碍。 林千亩出了门口,见众人皆散,犹豫了一下,从后面跟上夜月萧夜,与他并肩而行。 林千亩道:“我决定随落木同去白头城。” 夜月萧夜缓缓止住轮椅,道:“为何?” 林千亩道:“祸因出在我身上,我若不去,心里难安。” 夜月萧夜哦了一声道:“仅此而已?” 林千亩道:“什么仅此而已,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夜月萧夜道:“若只是如此,你便不该跟随落木去。“ 林千亩皱眉道:“为何?” 夜月萧夜道:“你的事,宫青柳那边还没回信。在收到她确定的回信前,你的事在她那一头就还没彻底解决。你若跟落木一起,能不能帮上忙不说,出了月牙镇,宫青柳的麻烦就够你们麻烦的了。” 林千亩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自从竹叶青退走之后,虽然宫青柳就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但同时宫青柳也没有传递就此揭过的讯息。所以,宫青柳的麻烦可能没有,但未必没有。 “你现在所见的月牙镇,是个乡野小镇,但这不是它的将来。它的将来,将会是一座鼎立在大陆之上的巍巍雄城。你的到来,将使这座未来的雄城变得更加稳固。”夜月萧夜抬头看着林千亩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千亩目光微凝,道:“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夜月萧夜微微点头道:“做你想做的事,比起你随落木去白头城更重要,而且这事,也只有你能做。” 林千亩道:“神香石暂时寄放在月牙西舍,但它终应该有自己的归宿,这是落木的东西,最终还需要靠他自己掌管。” “它的归宿将出现在月牙城的图纸上,至于它该出现在图纸的哪一个点上,这是莫大匠和你我接下来要确定的事。”夜月萧夜道:“我希望这次落木去白头城,能顺道带回莫大匠所需的图纸,而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该把神香石安放在哪里。” 林千亩沉默了起来,他低头沉思片刻,道:“萧夜,你说的对,此时走出月牙镇,我或许会成为落木的负累,但在月牙镇里,我能做我该做的事。” 夜月萧夜道:“是做我们能做也该做的事。” 林千亩道:“对,我们都是月牙镇人,以后的将来,我们都是月牙城人。建造我们自己的城市,再苦再累,也是无怨无悔。” 夜月萧夜看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思道:“林千亩,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你,你融入月牙,比起我,可是快多了!” 林千亩走到他身后,推动起轮椅缓缓而行,道:“这点,你不必羡慕我,我是祭司,祭司契约是我的投名状,从静叔和落木收了我的投名状那一刻起,在他们眼里,我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月牙镇人了。而你,在我眼里,也是。” 夜月萧夜淡淡一笑道:“在你眼里,在落木眼里,都算是,但我知道,在那些月牙那些叔伯眼里,我还不是,至少现在还不全是。” 林千亩默默推着他,又走了几步,道:“我听说,静叔不许你走出月牙镇,是真的吗?” 夜月萧夜点了点头,道:“更准确地说,是静叔不许我走出月牙城。” 林千亩笑了笑道:“其实现在的我跟你是一样的。” 夜月萧夜道:“怎会一样?” 林千亩道:“现在的我,不一样被困在了月牙镇,只不过,与你不同的是,限制我出走的人是宫青柳。” “要这么说,你可比我可怜。”夜月萧夜闻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我宁愿限制我的是静叔,而不是宫青柳那个恶毒的女人。” 林千亩笑道:“所以,你不必羡慕我。” “凡事都有两面,要看你怎么看。”夜月萧夜若有所思,道:“对于被关进牢房的囚徒,牢房是地狱,但对于躲进牢房避难之人而言,牢房是天堂。对我这个月牙镇的囚徒而言,月牙镇就是我的天堂。” 林千亩道:“我出不去,你出不去,刚才哥姐那几位,就没有与我刚才一样想法的了吗?” 夜月萧夜道:“庞小郎的大船正建得如火朝天,他走不开。小韵刚刚破境,境界不稳,盲叔正在帮她稳住境界,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期,也不好走开。” 林千亩叹气一声道:“看来白头城这一趟,落木真的只能自己一人去了。” 夜月萧夜道:“他是只能只身前往了,可是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林千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默默推着夜月萧夜缓缓而行。 第169章 离家出走 散了猴头宴,落木涨红了小脸蛋,出了春风楼,也不回家,转身就去了江琳的医疗所。 江琳给他端来一杯解酒水,放到他跟前,埋怨道:“猴儿醉虽不上头,但也不要喝多了。” 落木推开杯子不肯喝,道:“江姨,你又多心了,今日真喝得不多,我一喝酒就脸红,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猴儿醉什么时候我喝醉过?” 江琳见他不肯喝,也不强逼他,道:“不管是什么酒,喝多了都一样要伤身子的。” 落木道:“在你们医生眼里,最好是滴酒不沾,江姨,按你这么来,金叔的春风楼非要倒闭不可。” 江琳瞪了他一眼道:“别人喝酒,我管不着,你喝酒,我就得管。” 落木拗她不过,端起解酒水,皱着眉头,老练地一口闷干。 他放下杯子道:“行,行,别人的话我不听,江姨你的话我敢不听吗?” 江琳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的眼睛道:“说,找我什么事?” 落木目光闪烁,道:“江姨,我就是来看看你,不行吗?” 江琳指着他鼻子,骂道:“我是拄了拐的老太婆啊,需要你来看望?在我面前还装,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落木哎了一声道:“就是躲不过江姨你毒辣辣的眼睛,就是那个,那个胭如雪刚到镇子上,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做,我瞧着你每日忙忙碌碌的,挺辛苦的,不正需要个人手吗,你看,让她上你这里来帮个忙,可成?” 江琳一脸警惕道:“胭如雪?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胭如雪是谁,哪里又冒出一个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 落木这才想起江琳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连忙解释道:“不是,就是那个我从愚室村带回来的女孩子,你也见过的那个。” 江琳闻言松了一口气,哦了一声道:“是她啊。” 落木小心翼翼道:“江姨,你看成不?” 江琳略沉默了会道:“你别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月牙镇你还不知道。” 落木道:“知道,知道。” 江琳道:“你既知道她已经走了,还跟我商量个什么?” 落木道:“胭如雪只是离开,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江琳盯着落木的眼睛,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道:“所以,这就是你今天真正要跟我商量的事?” 落木熬不过她的眼神,躲开她的目光,提足勇气道:“好,我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准备去一趟白头城。” 江琳收回目光,道:“行,终于说实话了,这次不准备瞒着我逃出去了?” 落木叹气一声道:“瞒谁都瞒不过你的法眼,上次去愚室村,你要是不肯放我出去,我又怎么走得出月牙镇。” 江琳点头微微一笑道:“不错,去了一趟愚室村,小脑袋瓜还没被敲傻,我还以为,你这次会跟胭如雪一样,趁着夜半偷偷离家出走呢。” 落木道:“江姨,瞧你说的,胭如雪是离家,不是出走。” 江琳一脸无所谓道:“有区别吗?” 落木愣了一下道:“这个么,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江琳道:“那这次,你是准备离家啊,还是准备出走?” “这里是我的家,我离什么家,出什么走啊。”落木囔囔道:“我就去一趟白头城,把胭如雪平平安安带回来,江姨,你可别拦着我啊,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同意,我也是要去的。” 江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同意。” “你不同意,我就天天赖在你这里,一直到你同意为止”话说到一半,落木才反应过来江琳刚才说了什么:“慢着,咦,不对,江姨,你刚才说什么了?” 江琳道:“我说,我同意。” 落木啊了一声,道:“什么,你居然同意了?” 江琳眉头微挑道:“我同意啊。” 落木又啊了一声,道:“江姨你不早说,害我琢磨了一路,盘算着怎么跟你说这事你才能同意。” 江琳笑眯眯道:“你一问,我就说了,怎么算没早说?” 落木一脸狐疑道:“江姨,你真的同意了?我怎么不太敢信呢。” 江琳白了他一眼道:“臭小子,连你江姨的话都不信了吗?” 落木道:“不是我不信,是我不敢信,江姨,你这次可没按正常套路出牌啊。” 江琳似笑非笑道:“我有什么套路,不每次都是你变着法子套路我的吗?” 落木嘻嘻一笑道:“江姨,那你这次可是没按反套路的路数出牌啊。” “听你这口气,倒是希望我不同意吗?”江琳眉头一横道:“要不,我就按你的反套路来?” 落木赶紧连连摇头道:“哪能按我的来,整个月牙镇就数你最大,自然是依江姨你的来。” 江琳摇了摇头,感叹一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落木闻言,一头黑线,嚅嗫道:“江姨,我是男孩。” 江琳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男大还不如不留呢!” 落木心道,江姨,你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算是真的同意了吗? 瞧江琳脸色阴沉,他嘴里却不敢说话。 此时外面有人扶着一位病人进来,江琳对落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走,你赖我这里,顶个什么用,碍手碍脚,还不如胭如雪乖巧,等她回来,让她过来帮我。” 落木道:“江姨说的都对,我滚,你说的啊,胭如雪回来,我就让她过来帮你的忙。” 说完,转身就要溜。 江琳叫住他道:“让你滚,就滚啊。听我话说完,记住,你到了白头城,要是见到了那个人,不要提起月牙镇里你的那些个叔伯辈们。” 落木迟疑了一下,问道:“静叔也不能提吗?” “尤其不能提及静楼台,这点你务必要牢记在心里。”江琳正色道:“还有,到了白头城,若遇上有人请你吃小云吞,一定不要拒绝。” 落木郑重地点了点头,想要问及缘由,江琳不待他开口,就更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赶他出去。 落木话到嘴边,又强咽了回去。 见江琳不愿理他,便知趣地转身离开了。 第170章 世风日下 落木出了医疗所,走出没多远,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脚蹄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头青驴正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身后。 这不是莫铁匠平时散养骷髅坊中的青驴儿吗?落木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周,并没有瞧见莫铁匠的身影。 青驴儿走到他跟前,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道:“别瞧了,莫老儿没跟着来。” 自从上次它开口说话,吓走了骷髅坊里唯一的伙计之后,月牙镇里已经无人不知道它会说话的事了。 所以,它开口说话,路过的人和落木都不觉得奇怪。 落木道:“莫老先生不在,你怎么自己溜达出来了?” 青驴儿切了一声道:“小子,甭在我面前装礼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娃背地里一样唤他莫老儿。” 落木笑了笑道:“青老,您说得对,大家都这么熟了,太礼貌就见外了。” 青驴儿哒哒踢了两脚,鼻子喷出两股气,道:“什么青老,爷我老了吗?不准叫我老。” 落木摸了摸头,依着莫铁匠的叫法,道:“嗯,好的,小青,您不老。” 青驴儿怒道:“小青?你一个娃娃头叫我小青,有没有礼貌,懂不懂尊老?” 行,让你走在我前面,你有意见,让你跟在我后面,你也有意见。 落木苦着脸,想了想道:“小青爷?” 青驴儿按下蹄子,嗯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小子,上来,随我走。” 落木微微一愣,道:“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去?” 青驴儿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白头城吗?” 落木斜眼看着他道:“难道你也要去白头城?” 青驴儿道:“什么叫难道我要去,若不江琳那丫头求我,我才懒得去。” 落木哎了一声,心道:“原来又是江姨,我还真是怎么也逃不出她的魔掌心啊。” 青驴儿见落木没有动静,打个哈欠道:“你再不上来,我可要先回骷髅坊补觉去了!” 落木赶紧一跃翻身到青驴儿背上,道:“去,去。” 青驴儿见他上来,便不说话,驮着他一路往柳灞而去。 走了一段,落木觉得背后有些膈应,便随手道屁股后摸了一下,带出一个老葫芦来。 青驴儿见他拿起老葫芦,急忙叫道:“小子,那是江琳那丫头调给我的忘忧酿,你别给我开口洒了!” 落木将老葫芦放顺,挂回到青驴儿背上,道:“小青爷啊,我说你这只懒虫,怎么会听江姨的话,乖乖驮我去白头城,原来是贪没了她的忘忧酿,你胆气肥啊,这壶忘忧酿,静叔惦记了好久了,想喝都没喝到。你不怕,静叔知道了打断你的驴蹄子吗?” 青驴儿哼了一声,洋洋得意道:“我又没抢他的,是江琳这丫头自己给我的,他可打不着我。再说,我又没白要她来的,这不还要带你去走一趟白头城吗?” 话虽如此,但毕竟心里还是十分忌惮静楼台,此时已经上了柳灞,它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瞧,一溜烟狂奔跑出月牙镇去。 疾行了一路,眼看已经远离了月牙镇,青驴儿才放缓脚步,这一路急奔,都快要把落木屁股震开成两爿了。 落木暗暗叫苦,心道,这驴儿骑的,比起我骑卖给青衣铺子那匹白马可难受多了。 一念到那匹白马,不由地想起了胭如雪。 心事一起,一路无语。 路上连走了两日,除了青驴儿偶要口酒喝,两者相安无事。 这日,眼看日暮,青驴走在夕阳中,当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戈壁,它正好踏进一家小客栈。 落木一跃下了驴背,拍了拍它道:“行啊,小青爷,看来这路你熟啊,几日下来,总能在夜色来临之前,正好赶到一家客栈落脚。” 青驴也不理他,兀自找自己歇脚的地方去了。 客栈虽小,但路途偏僻,路过的客人并不多,所以客栈的房间空了许多。 落木定好房间,顺口打探道:“掌柜的,近日可有可有一位白衣的孤身女子到你这里投宿过?” 掌柜的眯着小眼睛,打量了一会落木,摇了摇头道:“不曾见过。” 待落木走远,掌柜的叹气一声,又摇了摇头道:“这年头真是坏人越来越小,小小年纪也不学好,就打起来采花的主意,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青驴隔着窗外道:“是哦,可真是世风日下,小小年纪就想采花,难道真有过一位孤身的白衣女子来此投宿过?” 掌柜垂首道:“是啊,别看她是位柔弱的小女子,可怀里抱着的一只猫看着可凶了。就这么一个女子,大道不走,偏还要打听过鬼门关的野路,大道人多不假,可野路对单身女子却是更加危险,也不怕路上遇上歹徒或是心生邪念之人” 掌柜的说着说着,抬起头,并不见有人,惊讶之中,环视了一圈,走出门口,也不见有人,只见一头青驴呆呆地趴在地上瞌睡。 他摇了摇头,佝偻着背边走回去,边自言自语道:“年纪大,都幻听了,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生意,再做几年,也该回乡下养老了。” 掌柜的还没走回到柜台后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阵沙尘扬过门口,听见一位壮汉的声音,在门外冲着他大声嚷囔道:“掌柜的,出来一下。” 掌柜在里面应了一声,走出门口,只见门外八人骑着八匹高头大马。 领头的一位刀疤脸壮汉见他出来,大声道:“掌柜的,可有过一位白衣的孤身女子在你店里住宿。”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 刀疤脸壮汉,摸出一锭银子,朝他抛了过去。 掌柜的伸手接住,道:“爷,确有这么一位白衣女子昨夜里在我店里住过,不过一大早就离开了。” 刀疤脸壮汉道:“可知她往哪里去了?” 掌柜的指了指去路道:“只见她朝斧国方向走了,去哪里却是不知了。” 刀疤脸壮汉一挥手,喝了一声:“走!” 八骑不做停留,扬鞭策马而去。 掌柜看着八骑卷起的一阵风尘,摇了摇头道:“姑娘啊,姑娘,别怪我漏了消息,也不是我贪图他的银子,实在是这帮爷,平时窜行在这路地界,小店惹不起啊。前面官野两路,只愿你与他们不同道,能避过一劫。” 第171章 荆棘之地 青驴爬起身来,叹气一声,心中自哀自怜道,紧赶慢赶的,赶到这里投宿,末了,还是得赶路,真是劳苦的命啊。 楼上一间窗户打开,落木一跃跳窗下来,正好落在青驴背上。 青驴扬起蹄子,就朝八骑方向追赶了过去,身后道上卷起一路尘烟, 青驴虽然跑得飞快,但它运用噐息落地,却是踏步无声,八骑在前面,也没有发觉他们跟在了后面。 骑到路岔口,刀疤脸壮汉犹豫了一下,将八骑分成两支,四骑走了官道,另外四骑跟着刀疤脸壮汉往野路上走。 赶到岔路口,落木和青驴丝毫没有犹豫,就直接跟着刀疤脸壮汉这支,往野路方向走去。 野路难行,路面时而狭窄,时而旷阔,虽然有夜色掩护,落木怕惊到四骑,让青驴儿只是远远跟着。 四骑沿着野路急赶了一阵,也没瞧见前面有出现胭如雪的身影。 穿过一片溪流干枯的石滩,前面总算出现了点绿色。 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林子,挡在从石滩穿入前方两壁石岩中间的必经路口。 四骑靠近灌木林子,林子中突然传来一声喝问:“何人夜行?” 刀疤脸壮汉脸色微变,急忙拉起缰绳,坐骑嘶鸣一声,在灌木林子前强行停住。 随后三骑也跟着拉起缰绳停住,刀疤脸壮汉朝林子中一拱手,道:“摩天帮路过此地办事,还请里面的朋友行个方便。” 说完,抓起一袋银子,朝林子中传出声音的方向抛了过去。 银袋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声音,袋子并未被林子中之人接过,而是直接掉落到地上了。 “摩天帮?没听说过。”林子中声音冷哼了一声道:“当老子是要饭的,还是打劫的?爷的话没听明白吗?前路不通,赶紧滚蛋!” 刀疤脸壮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压心头怒火,道:“不知里面的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此番急着赶路,随身盘缠所带不多,朋友留下号子,此道我们摩天帮常来常往,改日我等必然登门送上拜礼,此路可否先行个方便?” “真是不识好歹!”林中声音冷冷道:“是路不方便,又不是我不方便,你爱走就走。” 刀疤脸壮汉犹豫了一下,朝林中作了一揖道:“叨扰了!” 说完,驱动坐骑,小心翼翼地朝灌木林里小路缓缓踏步而行。 四骑入林,林中之人再未发声,眼看就快要走出灌木林,才渐渐放开马蹄。 哪知马步才放开,两旁灌木枝条突然快速活动起来,宛若游蟒,横扫过来,纷纷缠住马蹄,枝槾顺着马腿,游行而上。 刀疤脸壮汉大惊,蹬开马踏,身子凌空跃起。 边上有一位反应快的,也随他跃上空中,其余的两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灌木枝条死死缠住在马鞍上面。 此时,地面荆棘霎时怒放,满地突刺,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射朝空中射了上去。 刀疤脸壮汉与另外一人身子在空中,无依无遮,急忙取出随身武器,胡乱一阵狂舞。 可惜,荆棘突刺无孔不入,两人挡得一些,却挡不住大部分。 只听见两人惨叫两声,身子从空中笔直坠落下来。 落地之前,两人身上扎满了荆棘突刺,宛若两只刺猬。 还未及落地,两人已经气绝而亡。 灌木从两边游走过来,眨眼间就已经覆盖在两人身体上,覆盖在两人身上灌木枝条刺入他们体内,不一会就将连肉带骨头吞噬了个干净,吞噬之后,灌木枝条收缩回去,地面上转眼恢复如初。 另外两人被缠住在马身上,眼睁睁看着眼前景象,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脱身。 灌木枝条缠绕上来,纠缠之中,猛地往下一拽,就将他们连人带马撕拉落地。 两匹大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声,试图挣脱纠缠,无奈,它们越是挣扎,灌木枝条缠得越是紧,没几下功夫就都完全断了气。 留下两人惊慌失措,双手抓在地上,一阵乱爬。 一人,分开树丛,从灌木林中走出,远远地看着他们。 挣扎中的两人,一人瞧见那人身影,嘶声大叫道:“救命!” 那人冷冷看着他们,并不上前一步。 另外一人完全放弃抵抗,颤声道:“大爷饶命!” 那人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幽幽道:“你们临死都还不明白,我救不了你,也饶不了你,因为,杀你们的并不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灌木枝条已经纷纷刺入马匹和两人身上,将他们迅速吞噬了干净。 灌木枝条收缩回去,荆棘重新匍匐到地,刚才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人摇了摇头,道:“都告诉你们此路不通,你们还要找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着,转回身,正要返回丛林,突见落木骑着青驴,悄无声息地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那人吃了一惊,连退几步才定住,用手指着落木:“你,你是何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落木并没有回答,反指着他道:“你又是何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人在月色下看清落木容貌,见他年纪尚轻,淡定下来,道:“不管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此路不通!” 落木指了指小路两边的林子,道:“这片灌木林是你家的?” 那人摇了摇头。 落木犹豫了下,道:“那你就是劫道的强盗?” 那人怒道:“你才是劫道的,你才是强盗!” 落木道:“不是强盗,那你拦什么路?” “又一个作死的。”那人冷冷道:“言尽于此,你爱过自己过去,死了就别喊冤。” 落木哦了一声,催动青驴缓缓往前而行。 路过那人身边,那人冷冷见他过去,也不阻拦。 落木骑着青驴走出五十来米,停住,猛一回头,那人还留在原地,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 落木用手指了指前面灌木林子中的一棵貌似不起眼的荆棘,道:“它不是你家的东西?” 那人脸色微变道:“刚才之事,你也看见了?” 落木点头道:“看见了。” 那人道:“你都看见了,就该知道它不是我的。” 落木哦了一声,催动青驴继续往前走。 第172章 傀儡 落木走得越远,那人的脸色也越是紧张,眼看落木就要靠近那株荆棘灌木,终于忍不住叫道:“你刚才都看见那四骑是如何死的,还敢过去,不想要命了吗?” 落木道:“看来,它真不是你的东西,那就好办了。” 边说着,斩铁脱袖而出,青驴悠悠然,毫不在意地继续踏步行走过去。 两边灌木枝条,迅速游走过来。 青驴走过去,也没见它如何刻意,灌木枝条游走过来的时候,正好蹄子抬起,落地的时候恰巧稳稳踩在漫游过来的灌木枝条上。 灌木枝条一被蹄子踩住,立马动弹不得,一股噐息从蹄子反噬回去,其它枝条顿时变得僵硬无力。 地面荆棘突然盛开 落木心中冷哼一声,正等着你呢。 他一剑刺出,一团火焰化成一个火球砸狠狠在荆棘上面,刚刚盛开的荆棘飞刺,还没来得及飞射出来,就立刻变成了一团烟灰。 那株灌木中央,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青驴踏步走过那株灌木旁边,落木再次举起斩铁,火焰从斩铁上冒了出来。 那株灌木荆棘无风自摇,瑟瑟发抖,完全缩起荆棘,所有枝条匍匐倒地。 其中一根枝条,在地面上飞速刻画出两个字,落木借着火光往下细看,却是歪歪扭扭的‘饶命’二字。 落木道:“能立文字,妖?” 枝条迅速又写下一字:“是” 落木道:“好好的做妖不行吗?偏要在这里吞食活人,如此作恶,饶你不得。” 匍匐在地的枝条瑟瑟发抖得更加厉害了,写字的枝条飞速写字:‘不是,我被逼的’ 落木冷冷道:“借口,刚才四骑,我明明亲眼瞧见是你自己主动吞噬下去的,何人会逼你?” 说着,他马上想到了身后那人,他猛一回头,那人赶紧瞧见落木凌厉的目光,赶紧连连摇头。 荆棘枝条写道:‘不是他,看我’ 写完,见落木看过来,荆棘枝条纷纷收拢,灌木中央层层分开,好像剥开的红洋葱,在中心处,露出一道符印。 落木细细看了看符印,左右也看不明白,自言自语道:“这是何物?” 青驴传音给他道:“这是傀儡符,这只小妖看来是被人用此符控制了。” 落木呢喃自语道:“如何去掉此符?” 青驴传音道:“不难!” 说着,抬起蹄子,一脚粗暴地踏在傀儡符上,傀儡符顿时碎裂,转瞬凭空消逝了去。 傀儡符一去,那株荆棘灌木身躯一震,浑身轻松了起来,它飞快地收拢起剥开的枝条,重新匍匐在地,枝条在地面上飞快写下:“多谢” 写完之后,又迅速写下两字:“饶命” 落木见字犹豫了起来,这株荆棘灌木虽然被傀儡符控制,但也并不能排除它自己是否有吞食人类的恶性,如果如此,也还是个祸害。若就此饶过它,以后继续在此作恶,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过路之人。 可若这株荆棘灌木只是被控制,无法自拔,就此斩杀,却有些草菅妖命了。 他正犹豫不决,那株荆棘灌木的枝叶荆棘再次层层分开,一颗充满生机噐息的内丹从灌木主干的中心处吐露了出来。 这棵内丹内呈青色,个头虽小,但在其外边却溢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青驴儿盯着眼前的内丹,目光微微一亮。 此时,一直站在远处的那人两眼发亮,朝这边飞快地冲了过来,在那株荆棘灌木跟前站住,盯着荆棘灌木吐露出来的内丹,啧啧叫道:“果然是极品之妖!这位小兄弟,不如你将它让与我,你要什么条件,咱们都好谈。” 落木道:“你这是何意?” 那人愕然道:“内丹是妖的命门,它向你毫无保留地吐露内丹,是在向你认主,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 落木心道,我还真是不明白。他暗暗传音给青驴儿道:“小青爷,你怎么看?” 青驴儿眯起眼睛传音道:“一阶小妖” 落木传音道:“你这老妖就别在小妖面前摆谱了,你的意思是杀了,还是让给他?直说!” 青驴儿鼻口喷出两股气,怒气冲冲地传音道:“没礼貌,小子,你好歹先听我把话说完!” 落木见青驴儿莫名生气起来,传音道:“小青爷,您老别生气,有话,您请说,我听着就是了。” 青驴儿缓和语气,传音道:“虽是刚结出妖丹不久的小妖,器力不足,但在木妖之中,以其妖丹品质而论,资质可算木中极品。这种妖孽,可遇不可求,它肯屈服于你,你不趁机收了,难道还真想将这种好处让给别人?” 落木有些发愁地传音道:“小青爷,我明白了,可这要如何收?” “你从小待在月牙镇,那些老家伙们平时都只教会你掏鸟蛋吗?”青驴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传音道:“真是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啊!” 那人见落木没有动静,以为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便试探着继续跟他商量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主攻火息,应该修习的是火系,此妖属木,与我相和,与你却并无助益,你就将它让于我,我可用同等的火息宝物与你置换,可否?” 落木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不换!” 那人见落木不肯同意,不禁有些着急起来,道:“我看小兄弟你还不懂如何与妖立契,不如我来教你。” 说着,他上前一步,手心冒出一股噐息,噐息凝聚成一道器契,想要朝那株荆棘灌木的内丹落下去。 青驴儿心中冷哼一声,大胆,凭你也敢在爷面前耍诈骗抢妖! 它一步踏出,一股噐息从脚底涌出 那人刚要落契,立马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器压朝他压迫了过来,他心头一惊,也顾不上落契,急速往后退去,直到远远退出到器压之外,才匆匆止住脚步。 他顺着器压传导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青驴儿冷冷地盯着他。 刚刚感受到青驴儿的噐息压制,那人心中十分忌惮青驴儿,他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往前靠近半步。 第173章 收妖 青驴儿见那人被自己镇住,便不再理会他。 它转头瞪了落木一眼,传音道:“真是没用,要不是你小青爷我在这里,你连个小木妖都收不了,我传一道契约术纹给你,你给我学好了!” 落木赶紧连连点头。 青驴儿暗凝噐息,结成一道契约术纹,在落木脑海中浮现出来,落木调动噐息,依照那道契约术纹流转,在手心处形成一道器契。 他将凝成的器契朝荆棘小妖的内丹方向推送了过去。 闪着淡淡金光的内丹主动投入他推送过来的器契,任由器契融合了进去。 待器契印入内丹,与内丹噐息完成融合,荆棘小妖将内丹收回到荆棘灌木体内,它的枝条也随后纷纷收缩了回去。 青驴儿看了看它的体型,不免有些发愁道:“可惜此妖成妖没多久,尚在年幼,还不能化形,这么一大株,不方便带着走路。刚才尽忙着收了,却把这茬忘了。要么先让它留在此处,待我们回来时再将它带走。” 落木摇头道:“不妥,你都说了,它尚在年幼,把它留在这里,要是被别人捉了去,等我们回来时,还怎么带它回去?”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朝刚才退走的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叹气一声,连忙摆手道:“你都已经收了它,我即便捉它回去,它也是跟了你的,那我还瞎折腾个什么呀。” 荆棘小妖的枝条纷纷摇摆了起来,好像也是有些急了。 落木道:“你别摇了,晃得我头晕,既然你已经认我为主,我当然是要带你走的。” 荆棘小妖闻声,停止了摇摆。 落木随手取出花篮,花篮随他心念展开,抛落在地面,对荆棘小妖道:“进来。” 荆棘小妖从泥土中一跃而起,全身收缩起来,跃入篮中。 那花篮开始看着小,待荆棘小妖跳跃进来的时候,随着放开口子,露出一个格子空间,轻轻松松就将荆棘灌木装了进去。 装入荆棘灌木之后,落木随手一招,花篮重新落入手中,缩小成一个小铃铛大小。 花篮一现,青驴儿看得一阵发怔,见到落木收起花篮,暗自传音给落木道:“小子,你手里的宝器可是龛影篮,它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落木微微一愣,传音道:“它叫龛影篮吗?” 青驴儿传音道:“小子,你老实说,这个龛影篮,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落木传音道:“这个很重要吗?” 青驴儿冷冷哼了一声,传音道:“你要不怕自己死得快,那就一点都不重要。” 落木迟疑了一会后,传音道:“这个篮子是粼姐姐赠我的宝器。” 青驴儿皱眉传音道:“粼姐姐?可是粼白羽?” 落木传音道:“嗯,是她。” 青驴儿倒吸了口冷气,传音道:“还真是她啊,这等老妖婆的东西你都敢粘手,小子,你真是不嫌自己命大啊。” 落木闻言,心中暗道,你敢称粼白羽为老妖婆,依我看,你才不嫌自己命大呢。 嘴里却暗自传音道:“这龛影篮不是我顺她的,真是她自己送我的。” 青驴儿沉默了一会,传音道:“不管什么原因,爷劝你一句,离这老妖婆远点。龛影篮这等宝器,都能随手送了你,鬼知道她打着你什么主意。” 落木传音道:“你说的是,我以后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我也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青驴儿传音道:“这就对了,这事以后再说,先办正事,你问问刚收了的小妖,可有见过胭如雪。” 落木一脸无语地传音道:“你不说它只是成妖,还未化形,如何问?我刚把它装进去,不会又放它出来写字?” 青驴儿叹气一声,传音道:“还真个瓜娃子哦,你的器契已经融入进它的内丹,通过器契,它的识海与你是相通的。” 落木传音道:“原来如此,那可就容易了。” 他暗自沟通器契,进入荆棘小妖的识海,问道:“你可见过一位抱着像小猫模样灵兽的白衣女子骑一匹白马路过此地?” 荆棘小妖在识海也一样不会说话,浮现了几个字:未曾见过 不应该啊,难道胭如雪并没有走上这条野路,落木皱起眉头,想了想,又问道:“这条路我以前走过一趟,那时还不见有你,你是何时盘踞到此处的?” 荆棘小妖识海中浮现:今日傍晚 落木哦了一声,暗松一口气,心道,还以为跟错了路,按脚程和时间估计,胭如雪应该是在旁晚前就已经通过了这里,这荆棘小妖未见到,也在情理之中了。 他转念又问道:“何人拘你到此地?” 荆棘小妖的识海浮现:不知 落木道:“你被人落了傀儡符,拘到此地,竟然不知被何人拘使?” 荆棘小妖的识海浮现:那人出手太快我只见其背影未见真容 落木哦了一声,道:“不管是谁,看来拘你之人是留了一手的,不让你看见,就是怕从你这里露了形。我再问你,他以傀儡符控制,傀儡指令你做何事?” 荆棘小妖的识海浮现:吞杀过路之人 见荆棘小妖并无胭如雪的消息,落木就从它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青驴儿传音问道:“如何?” 落木传音道:“这个小妖今日傍晚才被拘使到这里,并未见到胭如雪路过。” 青驴儿传音道:“所以,拘使它之人,并不是拦截胭如雪的。” 落木低头沉思了一会,传音道:“拘使它之人的目的并非拦截胭如雪,而是拦截她的后路。” 青驴儿传音道:“那这人可太高估这个才化妖的小妖了,让它阻挡凡人还成,但若是遇上练息师,就你这种练息境巅峰都能把它烧成灰。” 落木传音道:“所以,拘使它之人要拦截的目标应该并非练息师,而是摩天帮这类普通武士。” 青驴儿传音道:“小妖确实器力低微,但我刚才破除傀儡符的时候,感应到控制傀儡符之人的器力不低,种下傀儡符之人看来并不简单,小子,后面的路上,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落木传音应声称是。 青驴儿不再说话,踏步走出灌木丛林,一路继续往前。 第174章 秦岭木家 身后那人落在落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他默默尾随落木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靠近过来,与落木并肩而行,搭讪道:“在下木森林,来自斧国四大世家的秦岭木家,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之前耍诈,想要在自己面前抢走荆棘小妖,落木心中有气,不想搭理他,暗催青驴儿加快跑路。 那人见落木态度冷淡,也不介怀,跟着青驴儿一起奔跑起来,居然也不落后。 落木瞥了一眼他脚下穿着一双精致的木质底靴,看着应该是一双行脚的宝器。 落木不肯与他说话,他的嘴里却是碎碎念不个停:“小兄弟,你刚收了那株荆棘小妖,这便宜可赚大了。不瞒你说,这个小妖我盯了好久了,嗯,要说多久么,在它还未化妖,植根在秦岭之时,我就盯上它了,那时我看出它的潜质,一直念着,等它化了妖,立马就连哄带骗把它收了。不想最后关头却便宜小兄弟你了。这个,这么说倒也不是兄弟我埋汰,虽然这荆棘小妖出身在秦岭,但这种事,也要有个机缘巧合。我不负苍天,奈何苍天负我,小妖负我啊!” 落木见他一副抓狂模样,淡淡道:“我来时,你可是已经早早守候在小妖左近,机会先给了你,你自己不取,怪谁?” 木森林一脸沮丧道:“这能怪我吗?你难道不曾见小妖身上被人下了傀儡符。” 落木道:“那又如何?” 木森林道:“那可是高等阶品级的傀儡符,非无法境之上不破,阶级以下强行破符,一旦被符主察觉反噬,必死无疑啊。你要不是有你家的驴”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青驴儿一眼,见青驴儿扭头瞪了他一眼,赶紧改成讨好的口吻道:“要不是有你家驴爷,这傀儡符怕是你我都拿它没辙。” 落木一脸恍然道:“原来如此!” 说着他心中暗道,难怪荆棘小妖小妖见我就拜,想必它当小青是我坐骑,原来是被小青这货给镇住了。 小青还真是位爷啊,之前小瞧它了,这么论下来,虽不知小青究竟在何境何阶,但铁打的是不会低于无法境了。 难怪这货,平时在月牙镇的叔伯面前也是牛气哄哄的。 木森林叹气一声道:“小妖啊小妖,枉我守护你这么久,你却倒头把自己送给了别人。” 落木道:“你就住在附近?” 木森林一愣道:“兄弟,难道你不知道秦岭木家?” 落木道:“我住偏远之地,确实不知斧国世家。” 木森林哦了一声道:“难怪,我秦岭木家是斧国四大世家,怎会住在如此荒野之地。” 落木道:“你既不住在附近,如何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你已经守护它好久?” “我是不住在附近,但这小妖原也不住这里啊。你看这小妖扎根这里,是被人拘了才在这里落地。它原本扎根在我木家秦岭祖地上,可是吸足了我家祖地灵气才化的妖。得,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既然它是被拘走的,为何我会知道它被拘到了这里。”木森林有些洋洋得意道:“在它结丹化妖之前,我就在偷偷它身上种下了一缕噐息,防的就是它化妖之后逃出祖地。” 说完之后,脸色转变得沮丧起来,道:“可惜我虽然追踪到了这里,却被傀儡符压制,还是收不了它。” 落木暗暗进入荆棘小妖识海,问道:“木森林之所言可是真的?” 荆棘小妖识海中浮现:真的,不过,不是我要逃跑出秦岭,那日我刚刚化妖,就给那个傀儡符主拘了过来 落木道:“那位傀儡符主可是跟这个木森林一般,看中了你的潜质,才拘走了你?” 荆棘小妖识海中浮现:应该不是,那位傀儡符主见到我时,我并未露出妖丹,他也未探查过我的妖丹,他拘我,应该是觉得我适合在这个关口的荆棘之地阻杀路过之人,才将我拘做傀儡工具的 落木退出荆棘小妖识海,暗道,看来这还真是木森林差了点机缘,而这小妖也是运气太霉,才化了妖,就被人顺手拘成了傀儡。 木森林道:“兄弟,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呗,将它让给我,你要什么条件,咱们都好谈。” 落木道:“没什么好谈的,我既已经收了它,岂会随便拱手送人,更何况,它也未必愿意跟你。” 木森林道:“我堂堂秦岭木家公子,它从小在秦岭长大,又是木系之妖,跟随我又不辱没了它,它如何会不愿意?兄弟,兄弟,只要你肯放手,别的事,兄弟你就不用管。” 落木淡淡道:“木兄,你还是没明白,刚才在你我面前,它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木森林闻言沉默了起来,良久之后才徐徐叹气一声道:“罢了。” 话虽如此,却依旧跟落木并肩而行。 落木见他并无恶意,也就没有刻意摆脱他。 走着,落木问道:“木兄是斧国人,可是从鬼门关方向过来的?” 木森林道:“是啊,往斧国的这条野路通往的就是鬼门关,过了鬼门关才是斧国地界了。” 落木道:“木兄从鬼门关方向过来时,可有见过一位手中抱着小猫的一般灵兽的白衣女子。” 木森林想了想道:“从鬼门关过来时,是有见过一位白衣女子,只是我当时急着赶路,并未细看她手中是否抱了一只小猫。” 落木眼光一亮,道:“你是在何处遇见过她的?” 木森林道:“这是条野路,说不好具体何处,按她的大概脚程算,她此刻应该是快要过鬼门关了。” 说完,木森林嘴里啧啧两声道:“此去鬼门关,路途之中没有歇脚旅店,一个年轻女子就敢单身过路,荒郊野外的,也不怕被人打劫去,做了谁家的小老婆。依我看,刚才被小妖吞噬了那几个摩天帮的人,就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被他们遇上,保不齐就带回去做了帮主小妾,啧啧” 木森林说着说着,觉察落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便打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木森林所言,正是落木此时心中焦虑,他黑着脸没有说话,青驴却自己加快了脚步。 第175章 美人月下 青驴大步一迈开,立刻将木森林远远拉开了出去。 木森林开始还努力追赶,但见青驴儿越跑越快,任由自己再怎么赶都追不上,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他远远望着落木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呢喃道:“这,这都什么人啊,这个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枉我还对他掏心掏肺的。抢着了我木家祖地的小妖不说,还重色轻友勒!” 青驴儿撒腿奔跑起来,速度飞快,落木只听见耳畔风声呼呼作响。 这是一条野路,平时行走之人本就十分稀少,此时已经是夜里,更不见路上还有其他人赶夜路。 鬼门关外,枯草萋萋。 一轮明月,半升空中。 夜色晴空之中,只有几颗星星不时无聊地闪烁着星光。 月光撒在鬼门关关口的石梁上,在石梁下面投下一个状若刀斧的浓黑阴影。 过了这道石梁,便是鬼门关内,鬼门关内就是斧国的地界。 虽然只是一道石梁之隔,但目光所及,鬼门关关口内外的景色却是截然不同。 关外,一副枯败的萧条,而关内却是草木青葱。 景色如此,可人至此处的感观却与景色正好恰恰相反。 关外看着萧瑟,却反有一股人间自然的暖意,关内看着青葱,却反而是凉意森森。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关谷之内,又让这份凉意平白增加了一份格外的清冷。 此刻,夜色已深,夜露湿透了山谷通向山峰的石径,沿着湿滑的石径上去,上面转角弯头山上,有一座木雕的古朴亭子。 没有树木遮挡,山间月色正好照亮了亭子。 整个亭子全由木头建造,木亭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 此刻,这张木桌上摆放了一套全木的茶具,茶具精致靓滑,与破落的木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一位裹着裘皮大衣的贵气男子,坐靠在木桌旁的亭栏上,他的手时不时收紧一下胸口的裘绒衣襟,将自己包裹得更加紧实。 他的脸埋在连体的裘皮帽子之中,只露出一双灰暗的眼睛。 在他对面的木栏,端坐着一位体态丰盈的美丽女子。 女子一身轻薄的丝绸,看似轻描淡写地随意,却又恰到好处地披裹在婀娜的身上,将她诱人的身材展露无遗。 两道黑色的丝绸纹路沿着脚踝螺旋到大腿上,让她本来已经修长的双腿显得更加亮眼。 女子十分熟练地煮茶,分茶,几个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偏偏都显露出一种媚人心扉的妖娆。 女子将分好的茶水,倒入木杯子,轻轻柔柔地放到裹着裘皮大衣男子的身边。 裘皮大衣男子端起木杯,小酌了一口,露出十分惬意的表情,道:“在鬼门关上,在这样的夜里,有明媚一人,独自为我月下煮茶,这样的故事,以后说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被称呼为明媚的女子莞尔一笑,道:“不管有没有人信,我今夜都在鬼门关上为君煮茗,此明媚之幸。”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明媚啊,明媚,你这张小嘴,就是到了鬼门关,也还是这么会说话。” 明媚幽幽叹息一声道:“可惜,还缺了把琴,否则,当为君抚琴一首,才不辜负了这样的明月,如此的夜色。” 裘皮大衣男子摇了摇头道:“不缺的,有你,就已经够了。” 明媚淡淡一笑道:“难道,你不想她吗?” 裘皮大衣男子闻言,目光微凝,盯着明媚的眼睛,若有所思道:“此刻,不应该是你更想她吗?” 明媚微微挑动了下眉毛,道:“我为何要想她?” 裘皮大衣男子放下手中木杯,道:“难道你不想她来吗?” 明媚摇了摇头,断然道:“不想!她来了,你这里还会有我的位子吗?”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沉默了一会,道:“但你我都知道,她一定会来。” 说着,他对明媚招了招手。 明媚盈盈一笑,站起身,温温柔柔地坐到他的身边,丰腴的身子轻轻依偎在他怀里。 裘皮大衣男子伸出手臂将她搂抱在怀中,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也纤长,修得比女人还要精致。 当他搂过明媚的时候,手臂渐渐收紧。 明媚的身子跟着他的手臂,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裘皮大衣男子灰暗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用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托起明媚的下巴,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神情。 娇艳的红唇,如兰的芳香。 裘皮大衣男子的手臂继续收紧,他搂抱在明媚腰际的手指收拢起来,明媚的身子被他越抱越紧,胸口紧紧压在他的胸膛,胸肺气息受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裘皮大衣男子道:“你,这是在挑逗我吗?” 明媚双额飞起一片红霞,吐气如兰,媚眼如丝,道:“郎心似铁,我挑动得了你吗?” 裘皮大衣男子没有回答,抱着她的腰际的手指反钩回来,纤长的指甲刺破了她腰间柔滑的丝绸,露出比起丝绸更加细腻柔滑的白玉凝脂。 裘皮大衣男子的手指没有停止,指甲缓缓从明媚白皙的皮肤浅刺进去。 明媚微微咳嗽了几声,咳嗽的时候她与裘皮大衣男子的胸膛激烈地摩擦。 指甲刺入皮肉,明媚感到一阵阵刺痛,但她的脸色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微笑,好像裘皮大衣男子的指甲刺入的是一块木头,而不是她的身体,唯一变化的是,她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露出如皓月一般皎洁的牙齿。 裘皮大衣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对明媚的反应,是喜还是不喜。 他的目光凝视着明媚的表情,而明媚也凝视着他的神情。 这时,似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突然静止了下来。 胸口挤压的撕磨中,明媚清晰地听见了裘皮大衣男子的剧烈的心跳声,他的目光炽热了起来,她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可就在此时,裘皮大衣男子却突然松开了她。 他转头望向鬼门关外,目光瞬间冰冷了下来。 鬼门关外,一头白虎,踏着枯草,正在月下信步而来。 第176章 最风情的月 这头白虎毛色雪白,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月光落在它身上,雪白的毛发熠熠银辉。 在这样的地方,这头信步来到关前的白虎,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但裘皮大衣男子的目光却落在了一位白衣女子的身上。 这位白衣女子骑在白虎身上,这女子如此美丽,当你看见她的时候,就完全忘记了她座下白虎的存在。 临到关前,白虎没有丝毫停留,就踏步走进了鬼门关。 白虎踏步走过鬼门关上的石梁投下的刀斧黑影的时候,白衣女子莫名感到一阵彻骨的阴冷,但饶是如此感受,她并没有去看头顶上造成阴森黑影的石梁,而是抬头望向远处木雕的亭子。 雕木亭子中,裘皮大衣男子手里环抱着如玉的明媚,目光却紧紧跟随着白衣女子移动的身影。 明媚轻轻咬了咬嘴唇,微微挣扎了一下,从裘皮大衣男子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白衣女子骑着白虎,沿着湿滑的石径走到雕木亭前时,明媚的呼吸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双额上的红霞也已经消退。 白衣女子一跃从白虎身上跳下来,轻轻盈盈地走入雕木亭中。 她在裘皮大衣男子对面自顾自地坐下,明媚站起身,一脸温顺地给她倒上一杯茶,轻轻揉揉地送到她桌边。 白衣女子默默看了她一眼,眉头微颦。 明媚腰间的衣衫被裘皮大衣男子指甲刺破,露出一个口子,一团血迹染红了一片腰间口子附近的丝绸。 明媚低头朝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白衣女子没有去碰明媚端过来的茶杯,转眼盯着裘皮大衣男子埋在皮帽中灰暗的眼睛,如此山中月光一般,清清冷冷道:“听说你在找我?” 裘皮大衣男子伸手出来,握住茶杯,茶杯在他的手心来回缓缓转动,身子微微往前凑近了些,目光在白衣女子身上上下打量着道:“妙玉海棠,不是我在找你,而是你主动约我在此相会。” 妙玉海棠淡淡道:“以你的身份和家势,不缺女人。” 裘皮大衣男子道:“哪里的女人能及得上桃花庵里的女人好?” 妙玉海棠微微摇了摇头道:“若说风月,桃花庵里有最温柔的风,最风情的月,但唯独没有好女人。明媚不适合你,人我带走,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裘皮大衣男子摇了摇头道:“妙玉海棠,你都追赶到了这里,难道还不明白吗?” 妙玉海棠的眉头微微一颦,道:“我不明白,也无需明白。” 裘皮大衣男子道:“不,你得明白!” 妙玉海棠沉默了会,道:“你究竟想让我明白什么?” 裘皮大衣男子盯着妙玉海棠乌亮的眼睛道:“妙玉海棠,你明白的,明媚不是我想要的。” “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令我伤心了。”明媚幽幽叹气一声道:“即便我真不是你想要的,这话也请不要在别的女子面前说出来才好,尤其不要在妙玉海棠面前让我如此不堪。” 她随手束起腰带,腰带挽结的位置正好掩住腰间刚才被裘皮大衣男子刺破的口子。 虽然明媚巧妙地遮住了破口,却无法完全遮住口子周围的血迹,血迹艳如红花,反让她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妖娆。 可饶是如此,裘皮大衣男子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妙玉海棠:“你应该明白的,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那你可有些贪心,大陆之上,叫过我老婆的,目前为止总共有三千五百八十一个,想娶我当小妾的少说也有一百多万个。”妙玉海棠叹气一声道:“我要是你的,你可让那些男人怎么活?” 裘皮大衣男子笑了笑道:“只要我自己快活就好,我管他们怎么活。” 妙玉海棠脸上显露出怜悯的神色道:“我要真是你的,你确定,你还能快活的起来吗?”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一怔,道:“你要是我的,我就是这大陆之上最快活的男人,我为何快活不起来?”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幽幽道:“死人是快活不起来的!” “凭你,还杀不了我。”裘皮大衣男子淡淡一笑道:“我可能死在桃花庵,可能死在你的床上,但绝不会死在鬼门关。妙玉海棠,如果你想杀了我,那今夜一定是约错了地方。” “看来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妙玉海棠道:“不是我要杀你,但你若说妙玉海棠是你的,那就会有一大把的男人想杀了你,这些人中,想杀你,又能杀了你的,至少在二十人之上。” 裘皮大衣男子冷冷道:“你这是在拿那些只配舔你脚趾头的男人威胁我吗?” “我不是在威胁你。”妙玉海棠淡淡道:“我只是在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说着,她的目光似无意又有意地望向鬼门关外。 裘皮大衣男子的目光也顺着他的目光转望向关外。 鬼门关外,枯草萋萋,月光依稀,不见人影。 裘皮大衣男子淡淡道:“你等的人,今夜不会来了。” 妙玉海棠道:“你知道我要等的是什么人?” 裘皮大衣男子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道:“妙玉海棠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鼻孔朝天,瞧不起人了啊,摩天帮这种渣,就算全帮出动,只要我不愿意,他们没有一人能踏进鬼门关半步。” “况且,按他们的脚程,就算是骑上最快的马,赶到这里,也要赶到天亮了。”裘皮大衣男子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你们女人也就能在床上逞能,但打架杀人,是男人的事。你是个女人,别和我比该男人做的事。” “听你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那些凡人武夫,更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柔弱的女人。”妙玉海棠目光微凝,迎上裘皮大衣男子的目光,道:“你这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确定想要的是我,而不是桃花庵的妙玉牌?”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一怔,缓缓道:“我两者都想要!” “你可比我想象的贪心多了。”妙玉海棠叹息一声,道:“如果那样,希望你不会死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第177章 贪心 裘皮大衣男子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些许暧昧道:“那不能啊,要是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妙玉海棠道:“我可没有给男人收尸的习惯,你要是死了,供养鬼门关中的花花草草,就挺好,下次再来鬼门关的时候,兴许我还能摘上一朵从你尸体上长出来的花朵,祭奠一下你的亡魂。” 裘皮大衣男子道:“你的主意不错,不如我现在就杀一人,把她的尸体留在这亭子边上,养养花养养草。美人养出来花朵,想必应该十分地娇艳,待来年我们再来摘上一朵。”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明媚一眼。 明媚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两步。 妙玉海棠对他的恐吓,面不改色,道:“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吓唬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真的好吗?” 裘皮大衣男子淡淡道:“我不是在吓唬女人,我是真的能杀女人。” 妙玉海棠闻言沉默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裘皮大衣男子刚才说的是真话。 良久,她才缓缓道:“一张妙玉牌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裘皮大衣男子正色道:“真的有那么重要!” 妙玉海棠道:“比明媚更重要?” 裘皮大衣男子毫不犹豫道:“更重要!” 妙玉海棠道:“也比我更重要?” 裘皮大衣男子犹豫了一下,沉默起来。 良久,妙玉海棠打破沉默道:“懂了!在我和妙玉牌之间,你选择了妙玉牌。” 裘皮大衣男子没有说话,眼神里有些挣扎,但算是默认了。 “可能会有些不甘心,但是啊,你做出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妙玉海棠道:“我现在不禁有些好奇,做出这样的抉择,对你来说,难吗?” “答案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对我而言,这样的抉择并非太难。”裘皮大衣男子道:“事实上,我想要的,和我所要的,并不相同,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贪心。在我心里,拿十个明媚也换不了一个妙玉海棠,我还不至于愚蠢到用一个明媚裹挟一个妙玉海棠。” 闻听此言,明媚皱起眉头,牙齿咬住下嘴唇,在白皙的牙齿映衬下,朱红的嘴唇显得越发娇媚。 裘皮大衣男子接着道:“但,或许,在你这里,一个明媚可以交换到一张妙玉牌。我现在也有些好奇,妙玉海棠,在你的眼里,究竟是一个明媚重要,还是一张妙玉牌更加重要。”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裘皮大衣男子闻言,放肆地大笑了起来道:“妙玉海棠,那你可比我更加贪心。” 妙玉海棠叹息一声道:“事实上,我并不比你贪心。和你一样,我想要的和我所能要的并不相同,不是吗?” 裘皮大衣男子道:“所以,如果一定要做出抉择,那你的选择是?” “我的答案可能会让你更感失望。”妙玉海棠道:“因为我的选择是没有选择。”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一怔,道:“妙玉海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妙玉海棠又叹息一声道:“看来你的消息并不是很灵通,很不巧,我手里的妙玉牌已经发完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裘皮大衣男子闻言从座位上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妙玉海棠嘶声道:“怎么可能?桃花庵一共就发出过两张妙玉牌,据我所知,你手里一共有三张妙玉牌,还有一张剩在你的手里,妙玉海棠,你骗不了我!” “看看你,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像被邻居家孩子抢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小男孩吗?”妙玉海棠啧啧几声之后,摇了摇头,道:“很不幸,你得到的消息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裘皮大衣男子渐渐冷静下来,重新坐了回去,道:“一个月以前?这么说,你是在最近刚刚将第三张妙玉牌也发出去了?” 妙玉海棠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真是不巧,你来晚了!” 裘皮大衣男子沉默了一会,道:“你的第三张牌究竟发给了谁?” 妙玉海棠道:“月牙镇落木。” “月牙镇落木?没听说过!”裘皮大衣男子道:“妙玉海棠,你骗我,你的妙玉牌怎么会发给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妙玉海棠道:“若是在几个月前,他或许还名声不显。但如今,我相信大陆之上的各国的机要组织,哦,应该还包括东疆,都记录下了月牙镇落木的名字。你说,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籍籍无名?” 裘皮大衣男子沉吟了会儿,道:“月牙镇最近倒确实是挺热闹的,我听说映月重现人间,静楼台一夜剑潇五百里,最近更是在愚室村斩杀了一尊疑似神邸分身,举世震惊,至于你说的这个落木” 妙玉海棠道:“你和大多数人一样,被静楼台的光芒闪瞎了眼睛。在月牙镇,你们的眼里只看见静楼台,但月牙镇不只有静楼台,你刚说的两件事,都与落木有关。” “我最近闭关刚出,虽然出了关,但对外面的事关心不多。”裘皮大衣男子道:“此人境阶如何?” 妙玉海棠道:“桃花庵得到的最后消息,他现在应该是练息境巅峰。” “什么?”裘皮大衣男子大声道:“妙玉海棠,你竟然将最后一张妙玉牌发给一个练息境,你疯了吗?” 妙玉海棠笑了笑道:“我也觉得我是疯了,但我想赌一赌他的将来,如果我赌对了,像今夜这样的事,大陆之上,没人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裘皮大衣男子沉默了一会,端起茶杯,一口将茶水都灌进嘴里,从嘴角吐出一片茶叶,缓缓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被你逼得更贪心一点了。” 明媚颤声道:“难道你想拿我交换妙玉海棠?这不可能!” 裘皮大衣男子道:“不是想不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眼前就只有这条路了。” 明媚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一直还有另外一条路?” 裘皮大衣男子道:“还有另外一条路?” 明媚咬了咬嘴唇,道:“你可以带我走!” “漂亮的女人果然都不够聪明。”裘皮大衣男子道:“如果我能带你走就把这件事了了,妙玉海棠还会夜入鬼门关吗?” “或许并不是不可以。”妙玉海棠道:“我还算是个有点姿色的女人,漂亮的女子脑子不太好用,我也是的。” 第178章 一场交易 裘皮大衣男人看了妙玉海棠一眼,摇了摇头道:“这样的话适合明媚,但不适合你,妙玉海棠,你就别拿我当傻子了。” 明媚道:“你要是敢带走妙玉海棠,你知道将被多少人追杀吗?那是一条死路!” 裘皮大衣男子傲然道:“不然呢,难道我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吗,要在你们女人面前做出这种事,我还是宁愿选择在逃亡中被人杀了干脆。” “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明媚柔声道:“她是妙玉海棠啊!” 裘皮大衣男子怔了下,随后郑声道:“不行,即使她是妙玉海棠也不行!” 明媚叹气一声道:“那你真会死的!” “是的,我会死。”裘皮大衣男子道:“但在死之前,我可以左拥妙玉海棠,右抱明媚,即使到了地下,还有你们俩给我陪葬。身为一个男人,就算死了,又夫复何求?”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男人啊,总是容易动不动就走极端,能好好活着不好吗?” 裘皮大衣男子嘶声道:“妙玉海棠,别总把话说的轻飘飘的,可是你把我逼上了绝路的。” “男人自己做错了事,总能找到借口把错推到女人身上,你也不例外。”妙玉海棠又摇了摇头道:“你心里应该明白,把你逼上绝路的人不是我。相反,我是来给你一条生路的。” 裘皮大衣男子目光微凝,道:“生路?你?” 妙玉海棠道:“我入鬼门关,是想要跟你做一个交易,明媚让我带走” 不等妙玉海棠把话说完,裘皮大衣男子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生路,妙玉海棠,你还不是一样要我放弃尊严,屈服于你,从此沦为大陆之上的一个笑话吗?” 妙玉海棠眉头微颦,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难道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裘皮大衣男子被她一瞪,语气一塞,没有再说话。 妙玉海棠接着道:“作为交易,我发出去过的妙玉牌,只要你能抢走其中任一块,桃花庵都与另外两块认作等同。” 裘皮大衣男子低头想了想,沉默片刻后道:“每一张妙玉牌都被你标记过牌主的印记,不是谁抢走妙玉牌,在你们桃花庵就能认的。如若按你所言,除非” 妙玉海棠道:“只要你能抢到三块妙玉牌之中的任何一块交还给我,我将抹除原有牌主的印记,重新标记你的印记,发放给你,承认你是妙玉牌主。” 裘皮大衣男子闻言,阴沉的目光立刻明亮了起来:“妙玉海棠,此言当真?” “我虽是小女子,但承诺过的话,就一定是比你们男人还要真的。”妙玉海棠道:“但前提是,今夜,我得带走明媚。” 裘皮大衣男子道:“妙玉海棠,不是我不信你的承诺。若你带走了明媚,我又如何保证你一定会兑现你的承诺?”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你这还不是不信我吗?” 裘皮大衣男子道:“没有质押的承诺,我是从来不信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女子对我作出的承诺。” 妙玉海棠对他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道:“如果我给你一个期限呢?” 裘皮大衣男子沉吟了下道:“如果要加一个期限,那么期限就在今夜,天明之前,如我无法抢到一块妙玉牌,那你我的交易就此作罢。” 明媚吃惊道:“天明之前?这如何可能?凌峰梅三渡远在南海,残原叶沸雪远在西域,最近的月牙镇落木也在千里之外,三位妙玉牌牌主所在之地,就算你此时赶去最近的月牙镇,也赶不及在天亮前来回。” 裘皮大衣男子淡淡道:“如果来不及,那就是你我三人的命数如此,怪不得别人。” 妙玉海棠道:“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远道赶来,给你点明一条生路,你却硬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裘皮大衣男子冷笑一声道:“妙玉海棠,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从他们三人之中抢到妙玉牌,却还要给我开出来这样的条件,这对你来说是交易,对我而言却是一个根本无法达成的任务,这样的交易于我又有何意义?” 明媚不解道:“凌峰梅三渡和残原叶沸雪,以公子目前的实力,确实不好明抢,但月牙镇的落木,境阶不过练息境巅峰,以公子现阶的实力,要从他手中抢到一块妙玉牌,并不难啊。” 裘皮大衣男子抬头看了明媚一眼,叹气一声道:“明媚,你的脑子要及得上床上本事的百分之一,也不至于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明媚闻言脸色通红,低眉顺目地不说话,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裘皮大衣见她模样,接着道:“这个落木的境阶确实不堪,但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月牙镇的落木吗?” 明媚涨红了脸,蠢蠢道:“那又如何?” 裘皮大衣男子又叹气一声,道:“现如今,谁不知道静楼台就在月牙镇,我就算能从落木手里抢走妙玉牌,走得出静楼台的月牙镇吗?” 明媚此时才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这么说起来,要想从落木手里抢到妙玉牌,似乎比从凌峰梅三渡或残原叶沸雪手里抢更加艰难。” “不是似乎,是一定!”裘皮大衣男子没好气道:“妙玉海棠,局势都弄成这样了,你还要戏耍于我,有意思吗?” “我深夜入关,可不是为了来戏弄你的。”妙玉海棠道:“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了。” 裘皮大衣男子盯着妙玉海棠的眼睛,见她目光之中并无轻佻,便没有吱声,等她把话说下去。 妙玉海棠道:“你刚才所言也不无道理,若落木身在月牙镇,你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抢走他手中的妙玉牌,但若他已经离开月牙镇呢?” 裘皮大衣男子一脸自负道:“只要静楼台不在他身边,只要他不依仗月牙镇,单打独斗,要取他身上的妙玉牌,对我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妙玉海棠妙目一转道:“若他在鬼门关呢?那你可敢继续与我交易?” 第179章 起风了 裘皮大衣男子略一沉吟,道:“若在天亮之前,落木出现在鬼门关,明媚随你带走。” “好,若这次你能在鬼门关中抢到落木手中的妙玉牌并亲手交到我手里,我保证这块妙玉牌从此之后是你的,永远!”妙玉海棠脸色微冷道:“若你做不到,明媚我带走,从此以后,不准你再踏足桃花庵半步!”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迷起眼睛道:“可以!前提是天亮之前,落木真的会出现在鬼门关。” “好!如是,天亮之前,落木是否出现在鬼门关,这是你我都首先要赌的事。”妙玉海棠道:“希望我们都不会赌输!” 明媚不安地皱了皱眉,看着妙玉海棠道:“妙玉海棠,难道落木今夜真的会来鬼门关?” 妙玉海棠用一种十分肯定的口吻道:“我相信他此刻正在赶往鬼门关的路上。” 裘皮大衣男子面露疑惑道:“你如何知道他已经在前往鬼门关的路上?” 妙玉海棠松弛下来,端起明媚放在她桌旁的茶,微微抿了一口,道:“因为,他才是我今夜真正要等的人!” 裘皮大衣男子手心默默地转动手中茶杯,恍然道:“原来你要等的并不是摩天帮,而是他。” 妙玉海棠道:“摩天帮只是引子,若没有摩天帮的人帮忙引路,我怕他走不到鬼门关。” “我一直困惑你为何会搬出摩天帮这种不入流的渣子当救兵,原来他们只是你的炮灰。”裘皮大衣男子啧啧两声道:“真是一帮愚蠢的人渣,妙玉海棠啊妙玉海棠,这些人可是为你而死的。”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道:“不,他们是因你而死的!” 裘皮大衣男子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女人啊!” 妙玉海棠道:“我只是将明媚被你挟持进鬼门关和我要赶往鬼门关的消息泄露给了摩天帮,摩天帮帮主邱老大听说明媚被你绑走,自告奋勇派人探路,若摩天帮有人因此丧命,难道不是因你绑走明媚所赐的吗?” 裘皮大衣男子瞧了明媚一眼,满脸不悦道:“邱老大这种俗物竟也配是你的幕下之宾?” 明媚眉头低垂,没有吱声。 妙玉海棠淡淡道:“明媚是我桃花庵六院魁首之一,你以为呢?” 明媚低声道:“我未见过邱帮主,只是听说他似乎十分仰慕于我。” 裘皮大衣男子一脸不屑道:“仅仅只是仰慕,就赶着来送命,这些愚蠢的男人啊。” 明媚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一挑,心道,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你所仰慕的是妙玉海棠,并不是我而已。 妙玉海棠道:“现在,你陪我赌的信心是不是又多了几分?” 裘皮大衣男子遥遥望向鬼门关外,此刻,关外依旧四下无人影,他的手指轻轻扣着木桌,徐徐道:“都到了这份上,无所谓信心。既然你都敢赌,我有什么不敢?妙玉海棠,我陪你赌,输了就是我们三人的命,赢了,就是你的第三张妙玉牌!输了我不亏,赢了我就赚到。” 明媚脸上露出焦虑之色,道:“那我们现在不需要做点什么么?难道就这样等到天亮吗?万一万一” 裘皮大衣男子淡淡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万一他在天亮之前还赶不到,那就请二位佳人陪我一起上路。” 明媚闻言沉默了起来,目光时不时望向鬼门关外。 妙玉海棠看起来并没有她的焦虑,云淡风轻道:“只有我们都赌对了,才会有妙玉牌的交易。如果你想要拿到妙玉牌,你最好还是祈祷天亮之前他会赶到。” “祈祷?如果祈祷有用的话,我还不如祈祷你手里还有一张妙玉牌。”裘皮大衣男子道:“妙玉海棠,我现在之所以愿意留下来陪你等,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比起落木,我更有资格拿到你的妙玉牌,为此我不惜赌上一死。” 妙玉海棠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眼高于顶,争强好胜,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裘皮大衣男子饶有兴趣道:“比如呢?” 妙玉海棠道:“比如你这个人大男人主义,但又还有几分骨气。你这个人充满戾气,却也有敢赌死的勇气。” 裘皮大衣男子幽幽道:“我赌的不是死,而是你。” 妙玉海棠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裘皮大衣男子道:“我赌你不想死,我赌你更不想拖着明媚一起死。” 妙玉海棠不以为然道:“你真正要赌的,不该是赌我不会陪你一起死吗?” 裘皮大衣男子微微一愣,叹气一声道:“明媚如此温顺体贴,我为什么还偏偏只喜欢总要撕破我脸皮的你。” 明媚心里道,那是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一样喜欢在得不到的女人面前犯贱! 她虽然心里这么嘀咕,脸上却露出来如沐春风的微笑,好像对裘皮大衣男子刚才话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受用的样子。 妙玉海棠道:“都说了,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妙玉牌。” 裘皮大衣男子道:“没有你,又哪里会有妙玉牌呢?若我因此而死,那也还是死在你的手里的。” 妙玉海棠抬头看了看山峰月色,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今夜带不走明媚,我真的不会介意让你死在我手里。” 裘皮大衣男子把妙玉海棠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道:“你没有随身宝器,连兵刃都没有一把,怎么杀死我?” 妙玉海棠看了他一眼,道:“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漂亮的女人。漂亮女人的武器是男人,男人才是漂亮女人最强大的宝器。” 裘皮大衣男子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恹恹道:“很显然,你所谓的宝器不是我。” 妙玉海棠眉头一挑道:“除非你愿意杀死你自己!” 裘皮大衣男子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了起来。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明媚薄薄的丝绸轻衫紧紧裹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体态衬托得更加丰腴,更加诱人。 妙玉海棠白衣飘飘,让人看着莫名想要亲近她,却又偏偏不敢靠近过去。 小雪随风从亭子外面往她怀里一跃,庞大的身躯缩小成一只猫的模样,稳稳落在她的怀里。 它慵懒地匍匐在妙玉海棠的臂弯,目光却冷冷地盯着裘皮大衣男子。 裘皮大衣男子下意识地紧了紧裘皮大衣,心里道,该死的,又起风了。 三人各自踹付自己的心事,无语 青驴一阵疾奔,跨过一个小山坡,前面就是鬼门关。 第180章 你来了 鬼门关! 青驴踏着枯草,放慢脚步,一人一驴,在月下,身影孑然,卓卓而行。 临到鬼门关关口,青驴在那道石梁下的阴影前站住,抬头眯着眼望了望横跨的石梁,忽然一跃而起,从石梁上面轻轻松松地飞跃而过。 裘皮大衣男子此刻正望向鬼门关关口,他微感诧异,目光微凝道:“有意思,他就这样进了鬼门关。” 妙玉海棠若有所思,感叹一声道:“他不是进了鬼门关,他是过了鬼门关。” “就凭他一跃就想过了鬼门关?”裘皮大衣男子不以为然道:“我想,此刻的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才是那道他跨越不过的鬼门关。” “我不管哪里是你的还是他的鬼门关,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都赌赢了。”妙玉海棠直到此时,才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因为落木不出所料,无约而来!” 他就是月牙镇的落木么?裘皮大衣男子收回目光,抬头看了明媚一眼,在明媚的眼里他看不到一丝喜悦。 裘皮大衣男子莫名有些若有若无的失落,对明媚道:“恭喜你,你自由了。” 说着,一挥手,明媚双腿上的黑色纹路突然活了起来,顺着她的脚脖子,像两条细长的黑蛇往地下游走,钻入到地下不见。 突然失去挟制,明媚身躯一下还没有适应过来。 也不知道是脱困后的喜悦还是紧张,她的酮体微微颤抖起来,在这样的月下,竟然是那样的摄人心魂。 裘皮大衣男子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嘴里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跟着明显的活动了一下。 就连妙玉海棠看得都有些痴了,心道,明媚,你可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尤物啊! 明媚觉察到裘皮大衣男子异样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将心情平静下来,身体也跟着安静了。 真是要命!裘皮大衣男子在这一刻,突然地有些懊悔起来,明明知道得不到妙玉海棠,为什么这些天,我会将近在身边的明媚得而不染?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因为,他听见了青驴越来越近的脚蹄声。 他知道,落木来了。 裘皮大衣男子按在木桌上手指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微微颤动了起来。 青驴拾阶而上,落木的身影渐行渐近,在木雕亭子外站住。 妙玉海棠朝他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落木微微一愣,道:“妙玉海棠,怎么是你?” 自从落木的身影出现在鬼门关,明媚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听见落木如此说话,轻笑一声,道:“有意思,难道你不希望是她吗?” 落木看了一眼妙玉海棠怀中雪白的小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还以为是她!” 他嘴中的她,谁都听得出来并不是妙玉海棠。 明媚瞪大了眼睛,看了妙玉海棠一眼道:“妙玉海棠,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男人在你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还有谁,比你更更能博出他的眼球?” 妙玉海棠微嗔,道:“明媚,你再说话,我就把你这个烂蹄子扔在这里不管了。” 明媚吐了吐舌头,闭上小嘴,不敢再说出什么话来。 裘皮大衣男子盯着落木上上下下盘桓了一遍,道:“你,就是月牙镇的落木?” 落木看了他一眼,先点了点头,而后微诧异道:“你是?” 裘皮大衣男子一脸正色道:“木家木附一!” “木家?”落木沉吟着道:“可是斧国的木家?” 木附一微微一笑,点头道:“乡野小子,多少还有些见识,也知道我斧国木家之威名。” 落木赫然道:“乡野小子孤陋寡闻,也是刚在今夜才知道斧国木家。” 妙玉海棠道:“那你一定还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位木公子是斧国木家未来的中流砥柱,他是木家立世以来最有潜资的练息师,前不久刚刚破境无法境,以后也是木家将来百年中唯一一位有望破境撼天境的练息师。” 谁都看得出,妙玉海棠将木附一的家世境界娓娓道来,是要引起落木对木附一足够的重视。 木附一并没有阻止妙玉海棠的提醒,相反,这样的话能从妙玉海棠嘴里说出来,让他如沐春风,暗暗沾沾自喜。 落木闻言,不由正眼再看了木附一一眼,由衷赞叹道:“木兄真是了不起!” 木附一傲然道:“拍马屁也没有用,该拿的我还得拿走,拿出来!” 落木又是微微一愣,道:“你要我拿什么?” “自然是妙玉牌!”木附一道:“你自己乖乖拿出来,免得我动手伤了你。” 落木转头看着妙玉海棠,皱眉道:“是你要的?”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道:“妙玉牌我已经发给了你,岂有自己要回来的道理?” 落木哦了一声,转头看着木附一,十分认真道:“那就是你自己要的?” 木附一道用盛气凌人的口吻:“就是我要的又如何,拿来!” 落木摇了摇头,皱眉道:“妙玉海棠问我要,我给,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至于你,是要抢吗?” 木附一冷冷道:“落木,我与你本无过节,但你不该抢走本该属于我的妙玉牌。现在妙玉牌在你手上,我就是抢了,你又能如何?” 落木一脸无辜地叹气一声,对妙玉海棠道:“我可不知道,拿了你的一张妙玉牌还能有这麻烦,早知道,临出门,我就送给庞小郎了。” “庞小郎?”木附一道:“一介赌徒,他也配?” 妙玉海棠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道:“庞小郎的确配不上妙玉牌,如果是他遇上今日的情形,我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妙玉牌双手奉上,跑得影子都没有,而且还没有一点点心理负担。” 落木想了想,好像以庞小郎的性子,倒确实会是做出这般没品的举动的。 落木道:“那你觉得眼前这位木公子就配得上吗?” 妙玉海棠莞尔一笑,道:“如果没有你,他算是最后一张妙玉牌的其中一个人选,但有了你,他就再也配不上了。” 第181章 来战 落木闻言,脑后一下就竖起了三条黑线,心道,姐姐,你这是怕他杀我不够快吗? 果然,木附一闻妙玉海棠所言,咬牙道:“妙玉海棠,你看男人的眼光还行,但你看练息师的眼光可真是太差了。待我杀了他,你再看看究竟是谁才真正配得上你的第三块妙玉牌。” 说完,凌空一跃,他的身子便如同离弦之箭出了亭子,飘飘然落在鬼门关内的谷底空地上。 落地之后,他手指亭外的落木,大声道:“落木,下来一战!我败,由你入关,你败,留下你手中的妙玉牌!” 落木眉头紧皱,一脸无辜地对妙玉海棠道:“妙玉海棠,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也一脸无辜道:“是他与你约战,这是你们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不过,我还是劝你下去一战,否则你就算进了鬼门关,也无法从此入关。” 落木迟疑了一下道:“你确定他已经破境无法境?” 妙玉海棠点了点头道:“十分确定!一个月前木附一破境无法境,随后闭关,十日前出关,目前应该境界已稳。” 落木一脸头大道:“那你可知我是何境阶?” 妙玉海棠道:“练息境巅峰。” 落木道:“你既知道,还要劝我与他一战?” 妙玉海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这是怕了吗?” 落木道:“我应该不怕吗?” “应该!”妙玉海棠道:“除你之外,还有凌峰的梅三渡,残原的叶沸雪,各持一块妙玉牌。能与梅三渡和叶沸雪,同持妙玉牌之人不应该会怕!” 落木道:“若我没猜错,梅三渡和叶沸雪此二人至少也在无法境之上,妙玉海棠,就算你要送我你的妙玉牌,是不是应该在等我破境无法境之后,再考虑考虑是否要将妙玉牌赠送给我?” 妙玉海棠莞尔一笑道:“这个,我也想过,但我怕等不及。放心,我们桃花庵会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一直一直等你长大。” 落木苦着脸道:“你们都这么坑,我怕将来没机会长大。” 妙玉海棠似笑非笑道:“那你还战吗?” 落木道:“我有选择吗?”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道:“没有,除非你也是庞小郎那样的货色!” “学庞小郎就算了,我还没丢不起那个人。”落木道:“那我还是战!” 说完,从青驴背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到谷底空地上。 青驴望着落木落地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就这么轻易被人给拱出去了?娃呀,在漂亮女人面前,你还是太嫩了点。” 妙玉海棠盈盈一笑,脸色恭敬道:“在您老面前,再漂亮的女人都显嫩了点!” 青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木附一可没有你有见识。” 妙玉海棠道:“他不是没见识,自从破境无法境之后,他就已经认不清自己了。” 青驴悠悠道:“自认为自己是天才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 妙玉海棠叹息一声道:“可惜木附一自己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青驴道:“他这样的人,即使能认识到这一点,他也一定会认为这是错的。” “您老的见地,真是让海棠汗颜。”妙玉海棠道:“我好奇的是,您老为何会容许落木这样的后生骑在您的身上?” 青驴的目光在妙玉海棠的脸上游走,在她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中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她的眼神只有恭敬,并没有半点戏谑。 青驴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懒洋洋道:“因为我跟你一样,可以用足够的时间忍耐和等待他慢慢成长。” 妙玉海棠沉吟了一会,道:“所以,您老也看好他?” 青驴道:“静楼台、江琳和莫铁匠都看好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看好?” 妙玉海棠转眼望向谷底落木的身影,眼光中闪烁着星星,道:“真是好令人期待啊!” 明媚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这一战,还是他?” 妙玉海棠瞪了她一眼,觉得她问的问题还是一如既往地蠢:“你说的,有一样是不值得我们期待的吗?” 明媚忧心忡忡道:“可是,区区练息境又怎么可能对抗无法境?这可是有两个大境界的差距!” “你的这个问题,我比你更想知道。”妙玉海棠遥遥指了指平谷中的落木道:“但这不是该我回答你的问题,因为这是他的问题。” 明媚皱眉道:“妙玉海棠,你挖的这个坑,是不是有点太深了啊!” 妙玉海棠不以为然道:“怎么能算是我挖的坑呢,如果你一定要算,那,明媚,这可是为了你才挖下的坑。” 明媚闻言,笑了笑道:“你这是要把我也推进坑里吗?” 妙玉海棠也笑了笑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刚把你从木附一的坑里拉出来。” 明媚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道:“是啊,是你才把我从一个坑里捞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你把我推进另一个新坑里。妙玉海棠,你挖的坑,为什么总是没人能拒绝?” 妙玉海棠柔声道:“对你,并没有什么坑,如果你会掉进坑里,那一定是你自己跳下去的,要跳进坑里还是待在坑外,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明媚道:“妙玉海棠,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在坑里了,因为我是最讨厌欠人情的,你给落木挖的坑越深,我要还他的人情就越多。” 妙玉海棠叹息道:“我怎么从未见你因欠我人情而耿耿于怀的,难道我连落木这个你才初见之人都不如了吗?” 明媚道:“欠你的人情我是从来都不介怀的,因为欠你的太多,我已经还不起了。” 妙玉海棠道:“明媚啊,你要还是这样的没心没肺的。下次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我真该考虑考虑是不是还会来救你出坑。” 明媚不假思索道:“你还是会的!” 妙玉海棠想了想道:“是的,我怕你死了,把欠我的债全都赖干净了,那我可真是太亏了。” 明媚低声道:“所以,我会尽量让你少亏一些。” 平谷中,见落木尾随飘落下来,木附一并没有马上动手。 他灰蒙蒙的眼睛默默地盯着落木看,直看得落木心里暗暗发怵。 第182章 自负 片刻之后,木附一摇了摇头,率先打破沉默道:“落木,任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妙玉海棠凭什么认为你会比我更有资格拿到第三块妙玉牌。” 他说话时候的口吻里丝毫不隐藏自己心中对落木的不屑。 落木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并未被木附一的挑衅所动摇:“木附一,只不过是一张牌而已,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木附一的眼神中闪烁着对妙玉牌的渴望:“落木,看来你还不明白拥有一张妙玉牌意味着什么?” 落木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啊,妙玉海棠随手赠我的一张妙玉牌,可以通行桃花庵,这对我这样的穷小子,逛桃花庵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用,但对你这样的世家子弟,应该不缺这点零花钱。” 木附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这是缺点零花钱的事吗?如果你知道另外两张妙玉牌落在谁手里,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了。” 落木的眼神一闪,道:“这个,我还真没那么无知。不巧刚刚从妙玉海棠那里听说,另外两张妙玉牌的牌主是凌峰梅三渡和残原叶沸雪。他们,很强?” 木附一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很强?那要看你拿他们跟谁比,比起大陆上的那些老家伙,现在的他们还算不上强。但,若假以时日,他们或有机会与老家伙门比肩,甚至超越他们。” 落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也就是说,此二人是练息师中的青年天才,将来都有可能突破撼天境。” 木附一一本正经道:“当然。” 落木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所以,是不是说,只要是妙玉牌牌主,在大陆之上的练息师眼里,将来都有可能突破撼天境?” 木附一道:“如果没有这个可能,那他也没资格成为妙玉牌主。” 落木哦了一声,道:“刚听妙玉海棠所言,你好像也是有机会破境撼天境的天才练息师。” 木附一傲然道:“当然!”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破镜撼天的未来。 落木道:“所以,你认为第三块妙玉牌理所当然应该是你的?” 木附一昂头道:“难道不该是吗?落木,你自己扪心自问,凭你这样的,将来可有信心破境撼天境?” 落木低头想了想,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对未知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并无!可妙玉牌是妙玉海棠的,要给谁不该是由她决定的事吗,她既然决定将妙玉牌赠送给我,那就是我该得的,跟我能否破镜撼天境又有什么关系?” 木附一冷冷哼了一声,道:“你连将来破境撼天境的信心都没有,还有什么脸死拽着妙玉牌不放。” 落木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缺的不是逛桃花庵的零花钱,你缺的是与凌峰梅三渡和残原叶沸雪举世并肩的名声。” 木附一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要的不是名声,而是被妙玉海棠认可,被大陆公认,只有我才有资格与梅三渡和叶沸雪那样的天才练息师并肩。” 落木道:“然后呢?” 木附一一愣道:“什么然后?” “然后,你不依旧是还你自己。”落木道:“难道就因为你拥有了一张妙玉牌,你将来就真的一定可以破境撼天境,可以比肩梅三渡与叶沸雪?” 木附一闻言不禁又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困惑。 落木道:“还是说没有这张妙玉牌,你就永无机会破境撼天境,永远要低梅三渡与叶沸雪一头?” 木附一沉默了会后,一脸蛮横道:“落木,你再多的花言巧语都没有用,反正你手中的妙玉牌,今夜我是要定了!” “这么说,你我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落木道,他的目光直视木附一,没有一丝退缩。 木附一道:“我给了你可避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落木道:“木附一,你已经破境无法境,而我不过是练息境。就算你今日胜了我,抢走了我的妙玉牌,以后传扬出去,那也是你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你以这样的方式夺取的妙玉牌,你认为会得到妙玉海棠真心的认可,还是会被大陆从此公认你拥有第三张妙玉牌的资格?” 木附一沉默了一会,道:“那你待如何?” 落木道:“你要想既得到妙玉海棠的认可,又被大陆公认,最好的方式当然是与我堂堂正正,公平一战。” 木附一略微犹豫了一下,道:“有何不敢,我就以练息境与你一战!” 雕木亭子旁,青驴摇着头哎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又有人上那小子的当了,木附一这个蠢货输定了!”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您老是不是以为木附一还不知道落木是一名御息师?” 青驴摇了摇头道:“木附一不是输在练息师的天赋上。” 妙玉海棠道:“那还未开战,你却以为他已经输了,依您看,他是输在了哪里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青驴过早的判断的话充满了疑惑。 青驴道:“木附一在他刚才犹豫了一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妙玉海棠想了想,道:“您是说,他的信心不足?可他是那么自负的一个人,他的信心怎么会出现问题?” 青驴带着一丝讽刺的口吻道:“木附一的自负是建立在无法境对练息境的碾压式优势上的,至于练息境同境对战,他的信心显然并没有他的口气那么大。” “男人的嘴啊,哄起男人真是比起哄女人还要损。“明媚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妙玉海棠,你给落木挖的坑,看起来他就要靠自己填平了。” 妙玉海棠摇了摇头,心道,明媚,你根本就不了解木附一,他虽然还无法与梅三渡和叶沸雪相提并论,但足以碾压同境同阶。 山谷底下,木附一负手而立,道:“落木,别说我欺负你,你远道而来,我将先手让给你!” 落木也不客气,拱手道:“承让!” 斩铁随手而出,迎空一剑直接斩向木附一。剑身上升腾起一团火焰,喷吐出来,随剑势喷涌而去。 木附一右手一伸手,一把生机盎然的白色木剑,稳稳落在他的手里。他轻轻一挥,一块木盾从地面拔地而起,挡在他身前。 木盾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正好将喷张过来的火焰完全挡在外面。 只是,木盾虽然挡住了火焰,却也被烧得一团漆黑,火焰散去,木盾却也轰然落地,变成一片炭灰。 木附一凝眸看着木盾落地成灰,道:“原来你控的是火息!难怪胆敢与我一战。” 就噐息而言,火息克制木息。落木控火,木附一控木,同境之下,显然对木附一不利。 但木附一并不以此为意,左手一伸,另外一把死气沉沉的焦黑木剑稳稳落到手中。 木附一轻轻一挥左手,刚才落下碳灰的地面上,两条黑纹从地下钻出来,碳灰随之聚拢起来,变成两条印着黑色纹路的黑蛇。 黑蛇高昂着头,身体上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它徐徐游走起来,阴森森的目光冰冰冷冷地盯着落木。 第183章 黑柳 明明噐息凝聚而成,但黑蛇冰冷的眼神中,又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动。 这是个什么东西?落木暗皱眉头,挥手一剑带着火焰,再次斩杀了出去, 不过这次,他的目标并不是木附一,而是两条游走的黑蛇。 噐息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轨迹,半空分叉出去,凝成两柄通红的火匕,分头刺向黑蛇。 黑蛇并不止步,也毫不避让刺杀过来的火匕,反而迎着火匕加速游走了过来。 火匕分别从两条黑蛇的蛇头下面切了过去。 黑蛇的蛇头下面脖子上不偏不倚地被火匕切过,凝聚成黑蛇蛇脖的碳灰随后微微散开,但很快就自动重新聚合了起来,浑然无伤。 落木暗吃了一惊,挥手紧接着又是一剑,激发出一大团火焰披头朝两条黑蛇烧了过去,焰火瞬息将两条黑蛇吞没入其中。 火焰的高温和炽热似乎能够熔化一切,但眼看着黑蛇被熊熊烈焰吞没,木附一却冷笑一声,似乎对被湮没在火焰之中的黑蛇毫不担心:“没用的!”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未落,两条黑蛇就已经从火焰之中,飞快地游走了出来,斩铁发出的火焰,对它们似乎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木附一左手一挥,黑蛇张开嘴,露出黝黑的蛇牙,突然飞飙起来,一左一右,同时朝落木飞扑了过去。 落木见烈焰根本阻它们不住,便急速往后退去。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两条黑蛇一击不中,也不接着追杀过来,停留在原地,冷冷盯着落木。它们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嘲讽。 “你以为你的火息正好可以克制我的木息么。”木附一道:“如果你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说明,你对木息的理解十分肤浅。火息与木息之间的克制不是绝对,而是相对的。你的火息可以克制生木,却无法克制死木。碳和灰虽然是木的死亡状态,但依然是木,而且还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木。” “落木,你我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境阶上的差距。”木附一接着道:“无法境对噐息本质上的理解和对噐息运用上技巧,从练息境到无法境的历练,领悟,经验,这些都是你与我之间实实在在存在的差距,这个差距不是简简单单因为我主动降境,你就能弥补的了的。” 落木十分认真地听着,没有反驳他的话,道:“有理,受教了!” 他心中暗自琢磨了一遍木附一刚才所说的话。 没错,木附一从练息境一路进阶破境到无法境途中所学,所历,所悟等等都是他在木附一面前无法弥补的短板。尤其是境界上破镜,每破一境,就是推开了一道全新的门,即使降境拉平与自己的境界差距,在压制在同境的木附一面前,自己依然是一只十分稚嫩的菜鸟。 这就是降维打击么? “你以为说服我降境而战,就能赚到便宜?”木附一道:“其实你错了,若我以无法境败你,对你而言,只要不死,就是一场难得的历练,而若我以练息境败你,就是你不死,你的道心必然受损,这个损失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弥补的。” “我答应以练息境与你平境而战,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摧毁掉你的道心,让你明白自己的渺小,明白与我,与另外两位妙玉牌主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从此再无接近撼天境的勇气和决心。”木附一道:“而这,就是你趁我闭关期间,掠夺走最后一张妙玉牌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落木淡淡一笑道:“那你做的可就有些多余了,我本就没有什么破境撼天境的勇气和决心,对于一个还在练息境的练息师,我可没想那么多。木附一,你是不是帮我想得太远了?” 木附一道:“这就是燕雀与鸿鹄的差距,你的眼光所及,与我的目光所见,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落木道:“所以啊,我又没有你的鸿鹄之志,即使你这只鸿鹄再怎么打击我这只燕雀,我现在不还是燕雀。我本就是沉泥,你再打击,又能怎样?” 木附一闻言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胸无大志,胸无大志之辈!妙玉海棠真是瞎了眼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能配拥有妙玉牌?” “即使如此,我也要让你败个明白!”木附一说着,左手一挥,道:“此剑,名曰黑柳,由我木家两大祖木之一的祖柳死木淬天火炼成,喂火而生,故无惧炎火。” 落木轻挥斩铁,回应他道:“此剑,名曰斩铁,也算些名声,不过只是废名,想必你也有些耳闻,在大陆之上,传闻中锋利第一的废器就是它了。唯一能引人关注的,就是它出自莫铁匠之手。” “万没想到,黑柳啊黑柳,你竟然要面对这等废器。”木附一呲了一声道:“破镜无法境之后,我就没想过,此生还会堕落到要应付一个区区练息境,更没想到会用黑柳对付一件废器。也罢,就当我今日入鬼门关替妙玉海棠收拾掉两件垃圾。” 说完,左手一剑,地上两条黑蛇的噐息被驱动起来,从两侧分开飞快游走,将落木堵在两头。 眼看两条噐息黑蛇从自己左右侧翼包抄过去,落木没有再次散发出火焰的噐息,相反,他将斩铁身上的烈焰全部收了回去。 “你这就放弃抵抗了吗,虽然火息对付不了黑柳,但你也好歹挣扎一下。”木附一道:“毕竟第三张妙玉牌现在还在你的手里,赢你太容易,妙玉海棠可是会颜面全无的。” 落木嘿嘿一笑道:“两条小黑蛇而已,还费不了我用火烤。” “两条小黑蛇?看来你还没有听懂我刚才是怎么给你介绍黑柳的。”木附一冷笑一声道:“不过,你听不听得明白也不重要了,因为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他左手往上一挑,黑柳散发出的噐息暗暗涌动。 左翼的噐息黑蛇被黑柳驱使,一跃凌空,随着黑柳给它的噐息加持,身子膨胀成一条黝黑的巨蟒。 噐息巨蟒俯首,张开獠牙大嘴,朝下方的落木迅猛地扑了下去。 第184章 死而生 落木也不退步,双手紧紧握住斩铁,斩铁迎风而长,一剑迎着噐息巨蟒的蛇头直接斩了过去。 那黑色巨蟒见斩铁斩落下来,居然也不逃避。 刹那间,斩铁将黑色巨蟒从蛇头中间斩开成两半。 被斩开的黑色巨蟒,顿时失去生气,只不过,扑落下来的趋势却并不减弱,分成两头扑撞在落木左右身旁的地面上。 落地的两条黑色巨蟒撞地之后,死气沉沉中散化开来,形成滚滚黑色浓烟,不一会儿就将落木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 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一条黑蛇也动了起来,只见它昂头竖起,飙飞半空,身子也跟着急剧膨胀。 当它蛇身落地的时候,宛若盘龙,将整团黑烟盘踞在其中,一颗巨大的噐息蛇头从半空中冷冷俯视下方浓浓的黑烟。 我再看你怎么逃,木附一一剑挥下,喝道:“去死!” 盘在半空的蛇头张开大嘴,一口往黑烟下面吞没了下去。 正此时,突见浓浓的黑烟中央卷起一阵飓风,飓风起处,黑烟之中的灰尘被纷纷吹散开去,飓风中央之处露出落木持剑而立,临危不乱的身影。 他的身影才显露出来,巨大的蛇头就一口将他整个吞没了进去。 落木眼前一黑,却并不慌张,斩铁一剑朝天,风息再次涌出,瞬息化成片片细密的风刃,风刃如暴雨一般爆发出,黑黝黝的巨大蛇头顿时被刺穿得千疮百孔,顷刻颓散成黑烟。 不等黑烟重聚,落木连续再出一剑,又一阵旋风刮起,黑烟随风飘散 “原来你不仅掌握了火息,还掌握了气息。”木附一凝眸看着落木道:“看来,我多少还是有些低估了你,不过,这样玩起来,总算有点意思了。” “我早说过烤你两条小蛇还用不了火。”落木哈哈一笑道:“刚送你的一阵风,可还够凉快?” “不够!”木附一一挥右手之中的木剑道:“此剑,名曰白桃,由我木家两大祖木之一的祖树桃木汲取祖地生气炼化而成,森罗万象,克制你的气息足够!” 落木道:“你们木家两大祖木尽落你手,木家对你可真够下血本的啊!” “这不奇怪,我身上背负的是木家的未来,木家倾尽资源落在我身上,理所当然。”木附一傲然道:“这是身在世家才能拥有的天然优势,不是你一个乡野小子羡慕的来的。” 落木道:“你要承担的是整个木家的未来,而我虽然只是个乡野小子,却只需要承担自己的未来就足够,为什么要羡慕你的?” “所以,你只能是只燕雀。”木附一道:“若你有朝一日,能像我一般有机会翱翔于天际,你的身上自然要背负起更多该属于你的责任。” 青驴闻言,颔首道:“有这点觉悟,这个木附一倒也不全是一无是处。至于落木,这小子早就已经背上了远比木附一更加沉重的负担,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觉悟到。” 妙玉海棠也点了点头道:“如果说木附一是木家的未来,那落木何尝不是月牙镇的未来。相比木附一要背负的木家,落木将来要背负起的月牙镇确实会更加沉重。” 明媚一脸同情道:“真是好可怜!” 妙玉海棠眉头微皱道:“你可怜的是落木还是木附一?” 明媚低声道:“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可怜吗?” 妙玉海棠杏目瞪了她一眼道:“明媚小姐,请收起你无谓的同情心,弱者是没有资格同情强者的,比起他们,更加可怜的应该是我们。” 明媚吐了吐舌头,低眉顺目地哦了一声。 谷中,落木略沉默了会,道:“难道拥有一张妙玉牌也算你要为木家担起的责任?” “这不是责任,拥有一张妙玉牌的意义,对我而言是妙玉海棠对我的认可,对木家整个家族而言,这是整个大陆对木家家势的公允。”木附一道:“所以,不管是对家族还是对我,你手中的妙玉牌我都是要定了!” “不要以为凭你的斩铁之利和气息就能压制住黑柳,你的剑,你的风,尽管来!”说着,木附一右手一挥,道:“我一样灭了你!” 话音未落,一棵棵生机勃勃的桃木拔地而起,将落木围绕在其中。 落木毫不犹豫,随手一剑,斩铁伸长出去,剑锋环走,从围住在四周的桃木从中间横切了过去。 桃木虽然坚硬,但也抵不住锋利第一的斩铁,立刻被从半腰斩断。 只不过,这些桃木被切断之后,马上就又一边愈合,一边生长了出来,生生不息! “没用的,难道你不知桃是最有生命力的木!”木附一道:“我知道你的斩铁虽然是废器,却是锋利第一,金是最弱的息,以金克木,能切断桃木,可你能斩断得了白桃的勃勃生机吗?” 落木默默不言,心念一动,缩回斩铁,一股气息从斩铁中涌出,化成叶叶风刀,从四面飞射了出去。 只听见一阵噗嗤噗嗤的声音,射杀出去的风刀纷纷扎入桃木,从桃木中间穿透出去,在桃木身上留下一个个贯穿过去的刀口。 这些刀口虽然细密,可惜桃木依旧巍然不动,空洞的刀口,眨眼间就边愈合边收拢了起来。 木附一摇了摇头道:“落木,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斩铁的剑锋不能,你的气息也一样不能真正伤害到白桃!” “那么火呢?”红彤彤的火焰从斩铁喷涌了出去,烈焰附着在桃木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桃木的表皮很快被烧焦了起来。 “故伎重演,还真是不死心!”木附一冷笑一声道:“就等着你放火呢!” 说着,挥动黑柳,刚才散在四周的烟灰迅速从四面八方重新汇聚过来,纷纷落在桃木的外面,形成焦黑的外壳,将斩铁的火焰与白桃的桃木隔离了开来。 火焰落在黑柳的烟灰上,就烧不进里面白桃的桃木。 刚才被烧焦了都桃木表皮自动剥落下来,融融入烟灰,黑柳之息越加膨胀起。 焦劈剥落,露出桃木崭新的表皮,焕然一新! 黑柳与白桃,不仅仅是黑与白的结合,更是生与死的融合。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第185章 灰飞 妙玉海棠凝眸看着木附一左右手中的一双剑器,道:“早就听闻木家两件祖木生死相依,以前不曾见识,一直一知半解,今日见了,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媚嘟噜着樱桃小嘴道:“木附一手持两件祖器,落木只有一件废器,这不公平啊!” 青驴淡淡道:“谁说斩铁是件废器了?” 明媚道:“不是吗?斩铁是大陆第一的废器,这个传闻已经盛传很久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的缪闻?” 青驴回想起从前,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叹息一声道:“一度我也以为斩铁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器,直到我和莫铁匠来到月牙镇,遇上了他。” 明媚目光灼灼道:“如何?” 青驴又叹息一声道:“那日我终于明白,斩铁在莫铁匠手里,真的就是一件废器!” 明媚闻言,刚刚明亮起来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道:“在莫大匠这等炼器大匠手中都是一件废器,落到落木手里,岂非更废了?” 妙玉海棠听出青驴的话外之音,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斩铁在莫大匠手里一直是废器,但落到了落木手里,它就是莫铁匠炼成的宝器了。” 明媚不解道:“此言何意?在莫大匠手里是斩铁,在落木手中难道就不是吗?” 妙玉海棠道:“你莫要忘了,莫大匠练就的宝器可都是举世名器!” 明媚皱眉反复揣摩了会妙玉海棠刚说的话,沉吟道:“你是说,斩铁即使在莫大匠手中也依旧是件废器,可唯有到了落木手里,就成了真正的名器,而不再是传闻之中的废器了?” 青驴意味深长地点头道:“斩铁只是一直再等待遇上一个对的人。莫铁匠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虽然我开始也一直不以为然,但事实证明,莫铁匠是对的,在炼器一途,我远不如他。” “从最近得到的关于月牙镇和愚室村的消息来看,落木确实是斩铁自己选定的那个对的人。”妙玉海棠目光微微一亮,道:“今夜,希望他们能在我们眼前再次证明这一点。” 明媚将目光转回到谷底,道:“听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更加充满期待了。” 木附一对斩铁的看法和妙玉海棠显然并不相同,他看着被围困在桃木中央的落木道:“落木,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犯了一个练息师选器上的一个致命性错误。” 落木道:“你是说,兵锋越强器藏越弱?” “这只是常识性的错误,却不是致命性的。”木附一摇头道:“你的致命性错误在于,明知兵锋越强器藏越弱的前提上,还要选择同时拥有两种噐息器藏的废器,这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器藏变得更加鸡肋,你手中的斩铁简直堪称废器之中的废器。” 落木道:“我不反驳你的常识,但我有一个问题,请问,莫铁匠为何要枉费心机炼就你口中这样的一件废器?” 木附一闻言一愣,是啊,我都能看出的问题,为何莫铁匠这种炼器大匠却看不出来,不仅如此,还要费尽心机将它炼出来? 落木道:“是莫铁匠看瞎了眼?还是莫铁匠只是一位徒有虚名的炼器大匠?” 木附一沉吟了一会道:“莫铁匠是大陆之上公认的炼器第一大匠,他炼就的宝器举世闻名,自然不可能徒有虚名。” 落木道:“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莫铁匠炼斩铁的时候,正好瞎了眼呗。” 木附一脸色微凛,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 虽然木家并没有莫铁匠出品的名器,但这种炼器大匠,没有一个世家,一个练息师愿意随便得罪。 “你有没有这么说过不重要,你鄙视我可以,但你鄙视斩铁,就是在鄙视莫铁匠炼器之能。”落木一挥手中斩铁道:“如果我今日不能凭斩铁以练息境胜你,有辱莫铁匠大匠之名,这一战,我必胜你!不为妙玉牌,只为莫大匠与斩铁正名!” 木附一道:“姑且抛开斩铁不论,在练息境就同时修行两种噐息,贪多嚼不烂,就凭你这种心浮气躁的练息心性,练息一途,必定难成大器!” 落木脸色渐冷道:“可惜的是,妙玉牌却偏偏落在了你口称的难成大器之徒手中。” “所以,我今夜必要败你。”木附一咬牙恨恨道:“妙玉海棠犯下的错,就由我来替她改正!” 明媚下意识地看了妙玉海棠一眼,妙玉海棠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他需要改正的是他自己的错误,并不是我的。” 木附一右手一挥,白桃器动,落木周边的桃木迅速往上生长,在他上方结成一个桃木圆穹。 结穹而成的桃木将落木彻底围困在其之后,穹顶之上的桃木上生出一根根锐利的木刺。 木附一一挥剑,喝了一声:“去!” 白桃木刺宛若倾盆暴雨,从空中纷纷射落了下来。 落木瞧见木刺生长出来,早就有了防备,他一剑刺空。 火焰凌空,在他的头顶上结成一道浮空的炎墙,炎墙成盾,将他护在下面。 木刺暴射在炎墙上,还没来的及刺透,就纷纷被烧灭成了漫空的飞灰。 木附一左手一挥,黑柳器动。 空中落下的飞灰凝结起来,与原来的黑炭火焦灰融合,重新凝聚成一条黝黑的巨蟒。 噐息巨蟒一头朝浮在半空的炎墙俯冲下去,通红的火焰对它并没有形成什么阻碍,但当它的蛇头刚穿过炎墙的时候,迎接它的是一片凌厉的风刀。 风刀暴射在蛇头之上,蛇头顿时崩溃,化成烟灰纷纷洒落下来。 落木不被烟灰重聚的机会,一剑出去,身边卷起一阵旋风,迅速将洒落的烟灰吹散开去。 烟灰虽然无法靠近落木,但被刮过之后,并不飘远,依然在桃木围成圆穹之中四处漂浮。 木刺不停地从桃木之中生长出来,不停地朝炎墙射落。 桃木圆穹之中的烟灰,越来越浓,落木身边的风依旧在吹卷,但烟灰却是越吹多,越来越逼近他的周围。 白桃和黑柳营造而成的无形威压,让落木的呼吸渐渐局促起来,他的目光所及,都是灰飞。 第186章 生死相依 “斩铁这种利器,能有多少器藏?落木,你还能有多少噐息可用?虽然用不了白桃与黑柳的两成噐藏,就足以把你的噐息消耗干净,但如果我用如此低劣的消耗方式败你,可就太抬举你,也显得我太无能了。”木附一冷笑一声道:“我送你一招,让你见识见识我木家祖木的独创器术,也叫你败得心服口服!” 木附一右手一撩,桃木圆穹上面,一条雪白的巨蟒浮游而出。 他左手上挑,桃木圆穹之中的飞灰纷纷漫过通红的炎墙,往上漂浮。 木附一双剑交叉,喝了一声道:“木家器术,生死相依,融!” 雪白的巨蟒往下游走,上浮的飞灰纷纷上扬。 灰蒙蒙的飞灰覆盖在白色巨蟒的鳞甲之上,不一会儿,原本雪白的巨蟒就全身黑白交错。 剩余的飞灰往四壁的桃木上飘走,桃木壁上也浮现出黑白相间的纹路。 黑白交驳的噐息巨蟒冷冷俯视下方的熊熊炎墙,全然没有一丝惧意。 木附一双剑往下一压,双剑噐息齐动催动:“去!” 黑白相融的巨蟒张嘴呲了一声,一头猛地朝烈焰炎墙撞了下去。 落木昂首仰望,看见黑白巨蟒穿入烈焰炎墙,如鱼跃入池面,炎墙受到冲撞,墙面烈焰四溅,噐息泛起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反观巨蟒蛇头,它冲过熊熊炎墙,居然没有落下一丝飞灰。 面对双木交融的木息,斩铁散发出的火息,无用! 无暇思索,落木一剑朝黑白巨蟒方向挥斩过去。 一片风刀从斩铁之中穿杀出来,纷纷朝黑白巨蟒刺杀了过去。 风刀纷纷扬扬刺杀在黑白巨蟒身上,却被全身覆盖了黑白相交融的鳞甲纷纷反弹了出去。 木附一冷笑着道:“没用的,白桃与黑柳的噐息融合,生死相依,风刀刺不破,火烧也不灭。” 落木凝眉道:“原来你是御息师?” 木附一傲然道:“这种程度的融息,不是御息师,你觉得做得到吗?” 落木道:“看来,是我大意了!” 木附一道:“即使你不大意,结果也并无分别。不要说我以无法境降境打击,即使我从来只在练息境,也足以败你!” 明媚眉头微颦,叹息一声道:“顶着木家建立世家以来最有前途的练息师光环,又有着御息师的先天天赋,确实值得木附一为自己骄傲了。” 青驴淡淡:“他是木家的骄傲,但这与落木何干?” 明媚看了青驴一眼,心道,是啊,有它在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笑了笑,笑得十分明媚,道:“您老还真是护短。” “该护短的时候,自然是要护的。”青驴打了个哈欠道:“不过,眼下并不需要。” 他们说话的时候,落木并没有闲着,他一收剑,将炎墙的火焰收了回来。 火焰一收,浮空的炎墙立刻消失了。 盘旋在落木头顶的巨蟒此时已经毫无阻碍,它一俯首头,呼啸着加速俯冲了下来。 落木一剑再次朝空,风刀再次闪现,纷纷扬扬朝巨蟒蛇头刺杀了上去。 “还来,都说了,生死双木融合之后的噐息巨蟒,你的风刀已然无用,真是黔驴技穷吗?”木附一连连冷笑道:“落木,如果你就只有这点能耐,那还真是不够看的!” 落木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眼看风刀与黑白相间的蛇头越来越近,斩铁再动,其中火息随之器动。 风刀之上,突然浮现出火云的器术纹路,黑色的火焰从术纹上燃烧起来。 气火双息相融,黑炎风刀噐息大盛,瞬息提速,朝巨蟒蛇头刺杀了过去。 此时的突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使巨蟒蛇头想要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空中,黑炎风刀一刀刀刺杀入蛇头 与之前不同的的是,这次风刀并没有被坚硬的黑白鳞甲弹开,而是凌空破甲而去。 黑白巨蟒发出一声嘶鸣,蛇头在黑炎风刀暴雨般的射击下,轰然崩溃,化成一片飞灰。 蛇头消失,黑炎风刀却并没有止步,而是继续沿着蛇身势如破竹一般贯穿了过去。 顷刻,巨大的蛇身涣散成灰飞。 黑炎风刀还是没有止步,纷纷一击刺杀在黑白相间的桃木圆壁上。 被击中的桃木立刻洞穿,露出一个大洞。 落木瞧好机会,一跃而起,从大洞中鱼贯而出。 木附一的脸色微变,望着已经破壁而出的落木,凝眉道:“原来你也是御息师!” 落木穿出桃木的围困之后,未见桃木追杀过来,便止住身影,回首道:“不巧,我也是。” “看来,我也大意了。”木附一道:“不过也好,持平了,现在的你总算有资格与我在练息境一战!” 他右手一挥,白桃器动,桃木破土而出,纠缠在一起,凝聚成一条更加巨大的白色巨蟒。 白色巨蟒破土而起,腾空而行,昂首穿梭在烟灰之间 木附一一挥左手,黑柳噐动,刚才飘散的烟灰,纷纷朝游走过来的白色巨蟒吸附上去。 不一会,雪白的白色巨蟒,变的黑白斑驳,再一次凝聚成了一条体格更加硕大的巨蟒。 而这期间,落木也没闲着,他挥动斩铁,火息喷涌出去,在山谷的四周和中央分别落下一团火焰,五处火焰通红,熊熊燃烧,将整个山谷照得通亮。 燃着黑炎的风刀同时也被收撤回来,盘旋在落木身后的上空,引而不发。 黑白交错的巨蟒盘旋起来缓缓游走,游走的时候,它直接无视了刚才落下的红色烈焰,但对落木身后上空盘旋的黑炎风刀却有几分忌惮,避而不前。 火焰烧不动黑白巨蟒,风刀也斩不动黑白巨蟒,但黑炎与风刀通过两种噐息融合而成的黑炎风刀却可以完全洞穿巨蟒身上的黑白鳞甲。 木附一盯着风刀之上的火云术纹,心道,这路火息术纹虽然有些古怪,但只要我动用虚空境之上的噐息,强化器络,如此融合黑柳与白桃之噐息,它断然还是斩融息巨蟒不动,只是我现在自限在练息境,器络融合的强度还无法完全扛住他的黑炎飞刀。如此一来,我和落木相比,在练息境的融息对抗中,反比他弱了些。 想到此处,木附一心中隐隐有些后悔答应与落木降境而战。 第187章 落尘生花 当然,这一丝丝悔意,在木附一心间,也就一闪而过。 虽然同为御息师,在融息上并占不到便宜,但自己依旧还有许多优势,而这些优势,木附一自认足以弥补自己在融息上的略微劣势。 噐息巨蟒在山谷上空徐徐绕走了几圈,木附一右手引动白桃,巨蟒的额头之上显露一枝浅白的桃花噐息印记。 巨蟒额头印记着桃花纹,看起来有几分不和谐,但生气却大增。 在木附一的强行催动之下,噐息巨蟒不再畏避黑炎风刀,一头朝落木扑了下去。 落木一剑凌空,盘旋着的黑炎风刀冲着扑过来的黑白巨蟒射杀了上去。 木附一犹豫了一下,挥动剑器,巨蟒终于还是在就要与黑炎风刀交锋之际,避开锋芒,飞速游走了开去。 落木一挥斩铁,黑炎风刀瞬间散了开来,疏散成一张刀网。 此时,扑过来的巨蟒虽然刚刚避开黑炎风刀游走,射上来的黑炎风刀全面散开之后,虽然由密变疏,器势减弱,但攻击范围却大幅扩大。 巨蟒庞大的身躯,要想完全避开黑炎风刀的刺杀却是不可能的。 木附一眉头微凝,心中冷哼了一声,催动巨蟒调转身躯,硬闯了过去。 零散的黑炎飞刀接二连三地刺在巨蟒身上,巨蟒被刺穿之后,稀稀疏疏地留下几个空洞。 巨蟒额头的桃花印记微微闪烁,刚才被洞穿的空洞立刻被弥补了起来。 这点伤害,也不过如此! 木附一继续催动噐息,巨蟒此时对零星的刀伤,浑然不顾,张嘴露出锋利的蛇牙,恶狠狠地继续朝落木扑了下去。 落木集中精神,盯住巨蟒额头上的桃花印记,暗暗分出一小股黑炎飞刀,这股飞刀之上的火云噐息突然增长,飞刀瞬息加速,一带连珠击杀过去。 噐息巨蟒虽然庞大,器势强势,但要单论起灵活和速度,却远远不如落木操控的这股黑炎飞刀。 骤然加速起来的黑炎飞刀,直接命中躲闪不及丢巨蟒蛇头,其中一支黑炎飞刀正中它额头之上的桃花印记。 一时间,烟灰漫天 不过,巨蟒额头上的桃花虽然零落下来,却并不凋零,反而焕发处一股强大的生机,散发出一片片花瓣,飘洒如雨。 木附一左手一收,黑柳器动,涣散出去的烟灰覆盖在浅白的桃花花瓣上。 桃花花瓣将烟灰吸收进去,不仅没有变黑,反而变得更加雪白靓丽起来。 花瓣偏僻分化,不一会,这些花瓣的数量比起黑炎风刀更多,也更密,如漫天雪花纷纷洒洒地落下 几片先落下的花瓣,落到身上,落木顿时感觉一阵刺痛。 他低头细看,那些噐息花瓣看着柔柔弱弱,边缘处却利如细刃,飘转过来,就从身上腕割了过去。 落木吃了一惊,手头黑炎飞刀已经全部飞散出去,此时不及回头,即使回头,也挡不住如此多的花瓣。 慌乱之间,一剑再次刺空,一团黑色火焰冲斩铁涌出,组成一道新的炎墙挡在他头顶上空。 可惜,花瓣依然潇潇洒洒地落下,黑炎虽然可以烧去部分生机,但只要桃花花瓣穿过炎墙,就立刻恢复过来。 “此乃我木家器术,名曰‘落尘生花’,此术对生死二木的融合控制要求甚高,即使是御息师,也需破境虚空境之后,才能完全掌握其中术纹,我也亦然!”木附一道:“但所谓器术,一旦掌握其器纹和操控之术,即使我此刻压制回练息境,虽然发挥出来的器势显弱,但器术依然可以运用。所以啊,落木,即使你花言巧语地诱骗我与你同境而战,这种器术上的优势依然是你无法克服的。” 他说话的时候,落木身上已经落下十多瓣桃花。 落木顾不上其它,运起斩铁朝花瓣一阵乱舞,花瓣遇上剑锋,立刻被切开,只是切开的花瓣反而重新生长起来,又变成一瓣桃花。 这样一来,花瓣反而越斩越多,落到落木身上的桃花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多。 有南八白牙护身,虽然肉体之伤可以迅速恢复,但那一阵一阵的肉疼,却是挥之不散。落木呲着牙一剑猛刺出去,一股旋风呼啸而出,落木钻到旋风的风眼中央,狼狈不堪地跟着旋风朝外面逃窜了出去。 木附一哪肯就此放过,暗暗催动噐息,那些桃花花瓣,聚拢起来,再次成型,形成一条花瓣形体的巨蟒,朝落木追杀了过去。 落木一边借着旋风护体,一边将黑炎风刀重新调集回来,朝花瓣巨蟒刺杀过去。 花瓣巨蟒遇上黑炎飞刀,也不硬碰。迅速散落开去,重新化成瓣瓣飞花。 这样一来,黑炎飞刀一下就失去了目标,加上飞花数量远在黑炎飞刀之上,根本无从阻挡。 明媚看着落木逃窜的狼狈模样,道:“这不公平!明明说好的练息境同境而战,木附一用的却是虚空境之后才能修习的器术,真是无耻啊无耻!” 妙玉海棠道:“虽然‘落尘成花’是木家虚空境之后的器术,但木附一现在的境界依旧被压制在练息境,所以他并没有违背与落木的约定,也没什么不公平的。” 明媚嘟噜起小嘴,负气道:“妙玉海棠,你究竟是站哪一头的?” 妙玉海棠盈盈一笑,道:“自然是站在我自己这一头的。” 明媚瞪大了眼睛道:“难道落木输了,你也无所谓吗?” 妙玉海棠淡淡道:“落木败了,那是他技不如人,我又能如何所谓?” 明媚道:“怎么无所谓?按照约定,落木要是败了,你的最后一张妙玉牌不就要落到木附一手里吗?” 妙玉海棠不以为然道:“谁说的?” 明媚将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不是你自己刚刚答应了木附一的吗?” 妙玉海棠道:“女人的话你也能信吗?” 明媚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指着妙玉海棠道:“你你” 妙玉海棠悠悠叹息一声道:“明媚,女人的话不可信,漂亮女人的话尤其不能信,木附一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明媚慢慢放下指着妙玉海棠的手,道:“妙玉海棠,以后你的话,我可不敢信了!” 妙玉海棠道:“不,你还是会信的。” 明媚眉头一横,道:“凭什么?” 妙玉海棠柔声道:“因为我只骗男人,从不骗女人,尤其不会骗你。” 明媚低头想了想,嗯了一声道:“好像是的。” 青驴暗自摇了摇头,心里道,女人呐! 第188章 覆灭 山谷底下,木附一看着一路逃窜的落木,心情十分愉快,他朝落木嘲笑道:“落木,难道你就只有逃命的本事了吗?” 落木没有答他的话,一边逃窜,一边暗暗思索对策。 ‘落尘生花’这种器术对他而言,的确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你越是与它对砍,它衍生出来的噐息桃花花瓣也越多,自然也就变得越强。 对这种越战越强的器术,逃避虽然可以暂时摆脱眼前的困境,但繁花之下,不要说战胜,就连战退都是不可能的。 他正头疼之时,一串文字突然在他的识海浮现出来:斩灭我给你点亮的那片花瓣 落木微微一愣,这是荆棘小妖与他独特的交流方式,荆棘小妖似乎看穿了些什么! 荆棘小妖是木妖,对木息这种本息特别敏感。 落木朝纷纷扰扰的花瓣方向望去,果然有一瓣看似毫不起眼的桃花花瓣通过识海在自己眼中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落木目光微微一亮,荆棘小妖所指的应该就是它了! 他不假思索,也不问是什么原因,暗暗调动一支黑炎风刀。 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在所有黑炎风刀之中,只有这支黑炎风刀离那片明亮起来的花瓣贴得最近。 落木刻意将刀身上火云悄悄黯淡了下去,火云加持减弱,它的速度也跟着下降。 这支黑炎风刀在失速的时候,紧追着的花瓣巨蟒的片片黑炎风刀已经杀了进去,噐息巨蟒再次分散成片片桃花,瞬间将这支黑炎风刀淹没在花海之中。 落木让它刀身上的火云一路继续慢慢黯淡下,同时徐徐收敛其中气息,火云纹黯淡之后,它不仅速度变慢,风刀刀身也慢慢变小了下去。 这支黑炎风刀,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强弩之末,即将消亡的模样。 就在黑炎眼看就要完全熄灭下去的时候,那瓣在落木眼中明亮起来的桃花花瓣已经近在眼前了。 落木突然催动火云噐息,黑炎风刀猛然明亮起,刀身骤然加速,一刀从落木识海看过去明亮着的那瓣桃花花瓣中央斩落而过。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片花瓣被切成两片之后并没有分化成两瓣,也没有恢复,而是无声无息地凭空消散了去。 木附一脸色大变,这个突然袭击很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然他已经觉察到了这一支落后的黑炎风刀,但见其噐息渐渐黯淡,自以为是落木噐息消耗不足,再加上桃花花瓣的攻击,就要自然消亡了,所以并未十分在意。 不想,这只是落木刻意麻痹他的伪装,等他反应过来时,那片桃花花瓣已经被斩灭,再也无法补救了。 这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他吃惊的不是落木斩落了一片桃花花瓣,而是落木不偏不倚地斩中那一片花瓣。 那一片看似不起眼的花瓣,却是‘落尘生花’的生机所在,我将它隐藏在纷纷洒洒如此之多的花瓣之中,落木是如何看破的? 如果说落木是一名虚空境之上的木息御息师,这或许还能解释出个一二,但落木明显不是。 ‘落尘生花’只要生机尚在,对同境的落木而言,几乎无解。 可若生机不再,那么,‘落尘生花’就不能再生桃花,这招器术的威力自然要大幅下降。 而这一点,落木很快就觉察了出来。 因为自从那片桃花花瓣被斩落之后,其它被黑炎风刀切开的花瓣,不仅没有重生出两瓣,而且也像之前斩中的那片被荆棘小妖点亮的花瓣一样,直接就凭空消失了去。 这场景不要说木附一和落木,就是明媚也都发现了异样,她好奇道:“木附一的‘落尘生花’的衍生能力只能坚持这么短的时间吗?这招器术似乎也并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强啊。” 青驴摇头道:“这不是器术持续时间长短的问题。” 明媚不解道:“那是?” 青驴道:“木附一的这招‘落尘生花’已经破了!” 明媚更加不解道:“破了,落木破的?何时破的?” 青驴看了明媚一眼,觉得没什么必要对她这么一个器术之盲继续解释了,敷衍着道:“反正,它就是破了!” 明媚对他敷衍的答案却好像十分满意,点头道:“嗯,反正是破了!” 反正是破了,破了就好,至于是怎么破的,其实她是毫不在意的。 木附一眉头微凝,双剑齐动,纷纷扬扬的桃花重新聚拢了起来,再次化成一条巨大的桃花巨蟒。 眼看噐息桃花回撤,落木也跟着收住脚步,旋风依旧围绕自己旋转。 他回身再出一剑,新生出的黑炎迅速融入到旋风之中。 很快,黑炎飞刀跟至,也随着黑炎纷纷融入旋风。 在风旋之中,黑炎风刀宛若过江之鲫纷纷游走在旋风之中。 木附一一挥剑器,噐息巨蟒朝落木飞扑过去。 此时,旋风正带着黑夜风刀,卷着黑炎,朝桃花巨蟒方向席卷了过来。 桃花巨蟒也不止步,一头朝气旋猛撞了过去。 落木伸手一斩,噐动! 气息与火息突然暴涨 桃花巨蟒一撞上气旋,炎烧与黑炎飞刀同时集中朝它的头颅招呼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切割声中,噐息巨蟒的巨大蛇头凌迟破碎,渐渐溃散,最终维持不住体型,再一次纷纷散开成片片桃花。 噐息桃花借着惯性继续冲撞进席卷过来的气旋之中,又立刻被在其中盘旋游走的黑炎风刀绞杀。 这些被绞杀的桃花,一旦被击中,立刻器散。 木附一挥动白桃,重新衍射出噐息生气,补充更多的噐息桃花进去,却无奈又迎上黑炎灼烧,风刀切割,不及恢复,又被烧杀割灭。 自从那片被荆棘小妖点亮的桃花被斩灭之后,‘落尘生花’就已经只见落尘,不见可以重生的生花了。 局势也随后迅速逆转,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落尘生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覆灭了。 落木张眼望去,此刻,空中只见被旋风吹得七零八散的漫天飞灰。 木附一的脸色微微泛白。 不可能的! ‘落尘生花’不应该覆灭在一位尚在练息境的练息师手中,即使是此境的御息师也不该啊!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张口问道:“我以为,我已经将那一瓣生机隐藏得极好,你是如何识破的?” 落木收回剑势,淡淡道:“运气好而已!” 运气?落木的解释很牵强,但木附一却欣然接受了。 有的时候,胜败之间,差的真的就是那么一丝丝无法解释的运气。 况且,除了运气,他也找不出一个更能说服自己的,导致‘落尘生花’整体覆灭的理由。 第189章 再来 运气吗?一个人运气可能一时好,但总不可能一直好! 念及于此,木附一刚才半悬起的心,又放平了下去。 也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落木身边的旋风和黑炎淡化了下去,于此同时,取而代之的是黑炎飞刀更多数量地生成了出来。 也该我反击了! 斩铁一动,整片的黑炎飞刀乌压压地朝木附一方向射杀了过去。 木附一目光微凝。 我偏不信运!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运气是否还有那么好? 再来! 他一挥手,黑柳器动,空中的烟灰化雨,纷纷沉落到地面上,渗入泥土。 随着,白桃器动,一根根桃木破土而出。 接受了更多烟灰滋养的桃木变得更加茁壮,这些桃木纠缠在一起,一条形态愈加巨大的黑白斑驳的巨蟒伏地而起。 木附一手中白桃遥遥朝巨蟒头颅方向一点,巨蟒长出双翼,一朵桃花印记在巨蟒额头之上再次浮现出来,刚才还黑白斑驳的巨蟒,顿时通体雪白。 黑炎飞刀如过江之鲫,桃花巨蟒振翼飞天,盘旋到半空,两者无畏无惧地对冲了过去。 巨蟒额头的桃花印记主动散开,巨蟒顷刻化成片片桃色飞花。 黑炎风刀一头扎入到飞花丛中。 空中顿时黑白交织,一时分不清哪里是飞花,哪里是黑炎风刀。 不过,很快,飞花与黑炎风刀相遇,花瓣越切越多,渐渐将黑炎风刀完全淹没了进去。 这一次,木附一祭出的同样是‘落尘生花’,不同的是,衍生出来的噐息飞花数量几乎翻出了之前的一倍不止,在与黑炎风刀的对杀中另外增生出来的更是以几倍速暴增,而且为了更好地隐藏其中的生机花瓣,木附一刻意地加快了花瓣的飘流速度。 如此多的花瓣,无规则地翻卷起来,就算是木附一自己都看得花了眼。 运气么?我偏不信邪!落木,你倒是再撞一次大运给我瞧瞧? 落木瞧着眼前景象,暗皱眉头,上一次能轻松斩灭生机,是在木附一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这一次木附一已经有了防备,再要想依样画葫芦破去‘落尘生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管如何,眼下首要之重是先要找出隐藏在万花丛中的那瓣生机花瓣。 他深入识海,问道:“哪一片是?” 识海中,默默弹出两个字:等等 落木看着纷飞的花瓣越来越近,暗冒冷汗,急道:“快!再等下去,我就要成肉片了。” 识海中,不紧不慢地弹出同样两个字:等等 落木后脑冒出三条黑线,道:“还等?等你个头,你丫的,这是要我等死吗?” 识海中,依旧不紧不慢地弹出同样两个字:等等 落木切了一声,一脸无奈道:“果然最后还得靠自己扛下所有!” 话才说完,桃花花瓣汇成急流,已经奔涌到了跟前。 落木双足一点,身子往后急退。 桃花流水哪会就此放过,跟着追涌了过去。 落木眼看就要逃不过,只好一跃凌空而起。 木附一冷笑一声,找死么! 桃花流水本就在半空,落木这一跃起来,空中无处借力,自然是更容易被桃花流水捕获。 果然,落木一跃之力很快势尽,而桃花流水却是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没有了运气,你还能有什么?都给我结束了! 木附一之前被落木斩灭了一次‘落尘生话’,心中原有的隐隐不安,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他承认,落木确实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加强大,但是,还不足以强大到能反败自己。 可是,很快,他才放下的那份不安,马上又被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落木在空中眼看势尽,却突然疾速地冲向空中,将眼看就要将他淹没其中的桃花流水飞速甩脱了出去。 怎么可能? 木附一的目光跟着落木腾空的身影望去,只见落木不知何时,伸长出一对黑白双翼,稳稳地飞行在空中。 靠!这家伙是妖不成?怎么还能长出一双羽翼? 木附一一时气窒,如果说落木之前斩灭生机靠的是运气,那么这次逃脱靠的却是他自己。 不论这黑白双翼是怎么来的,也不管落木是人还是妖,那都是他自己身上的东西。 也或者,那是件飞行宝器? 木附一凝视着黑白双翼,不是,至少不全是,他不仅仅能感受到黑白双翼之中噐息,而且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血肉生机。 丫的,原来是件活宝啊! 眼看追赶不上,木附一气急败坏地遥指空中的落木道:“落木,依我看,在练息境之中的练息师里,落荒而逃的能耐也就数你最强了。也罢,我放你逃命,但今日你已经败在我手下,妙玉牌给我留下!” “谁跟你说我要逃命了?”落木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地下太窄,小爷我飞高了看看鬼门关的夜景。” 木附一冷笑道:“不急,你好好看,看好了这谷中哪里是埋你的风水宝地,告诉我,爷我做个好事,待会就把你埋在那里。” 落木笑道:“小爷还小,收不了比我岁大的的孝子贤孙尽孝。你要是想把自己埋在这里,小爷我倒是可以帮个忙,帮你选上一块风水宝地。” “你以为逃到空中,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木附一怒道:“你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只会死相更难看!” 说着,桃花流水噐息涌动,重新汇集,再次形成一头体型膨胀了数倍的桃花巨蟒。 只要你不逃,我就能收拾掉你! 木附一举剑遥远凌空一指,喝了一声道:“给我吞了他!” 桃花巨蟒昂起头颅,气势汹汹,振动双翼,凌空而上。 落木重新聚起黑炎风刀,盘旋空中,尾随在桃花巨蟒周围,准备伺机而动。 既然荆棘小妖一时找不出那瓣生机桃花,也就没有必要混杀进去,自找麻烦了。 木附一似乎也看透了落木的想法,只管催动桃花巨蟒追杀落木,任由黑炎风刀尾随而不顾。 桃花巨蟒体型硕大,但其行速度和灵活程度,却远不及有灵犀双翼飞行的落木。 它虽然一直追着落木,却无法贴近落木,每次眼看靠近落木身边,却总能被落木振动双翼轻松逃脱。 第190章 无解 青驴看见落木左奔右逃,有点看不下了,它摇了摇头道:“小子没出息,就一条小蛇,也能被逼着逃命。” 明媚低声道:“瞧您老说的,哪有这么大的一条小蛇?” 青驴冷哼一声道:“蛇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 明媚感觉被噎了下,待缓过来,低眉顺目道:“您老说的对!” 妙玉海棠道:“他们这么玩下去,只怕就是到了天亮,谁也赢不了谁。” 青驴悠悠道:“放心,就算你有这个耐心,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人比你先失去耐心。” 妙玉海棠道:“依您老之见,他们二人之中,谁会先失去耐心?” 青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以为,谁会更想得到你的最后一张妙玉牌?”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 明媚颦眉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 青驴道:“你有何不明白的?” 明媚道:“自然是木附一更想要得到妙玉牌,但不是落木更不想失去妙玉牌吗?” 妙玉海棠若有所思道:“也对!” 青驴看了明媚一眼,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道:“你这小丫头终于聪明了一回。” 妙玉海棠皱眉道:“那我的问题,岂非无解?” 青驴道:“一定有解,只是答案不在你我。” 妙玉海棠慵懒地往后一靠,倚在亭子的栏杆上,道:“也是,以我目前对这两个男人的了解,还不足以得出答案,那就把答案交给他们自己。反正看戏的不累,至少,我比他们更有耐心。” 明媚叹息一声道:“真的心累!” 山谷上空的落木,一路逃避桃花巨蟒的时候,在识海之中也一直保持着和荆棘小妖的交流,要想破掉‘落尘生花’,他目前唯一的方式就是斩灭那片生机桃花,而要想斩灭生机桃花,必须先找到它。要想找到生机桃花,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荆棘小妖了。 只不过,荆棘小妖的答复依然是枯燥乏味地重复那两个字:等等 我不停地问同样一个问题,它不停地重复同样两个字。这样下去,岂非一直循环无解?这个荆棘小妖如此木讷,或许我该换一个方式提问了, 落木暗自想了想,不再直接问荆棘小妖是否找到那片生机桃花,改口问道:“上一次,为何你那么快就能找出那片生机桃花?”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写字道:因为我看见 落木恍然道:“所以,这一次,那片生机桃花一直被木附一隐藏在我的视野之外?”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写道:是的 落木接着道:“如果我看见,你是否就可以将它点亮?”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写道:只要看见就能一直点亮 落木心头一亮,道:“我明白了!你继续盯着,只要看见那片生机桃花,立刻给我点亮。”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写道:明白 落木一边飞行,一边暗自打量着追赶着自己不放的桃花巨蟒。 这条巨蟒由噐息桃花构成,通体雪白,生机桃花隐藏在万花之中,不管是颜色还是形态上都极易混淆,若不是有荆棘小妖协助,就算它在落木面前,单靠肉眼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雪白的桃花里里外外几层构建,如果说那片生机桃花一直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那它一定是被木附一刻意地隐藏在内层之中。 虽然木附一对落木给他的运气一说深信不疑,但他也不敢大意,每次动作起来,都是十分谨慎地将那片生机桃花更好地隐藏保护了起来。 眼下的情况,要想将生机桃花从万花丛中揪出来,除非将整条桃花巨蟒彻底打散,让它无处可藏,这样才有机会逼它出来。 可是,落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木附一的‘落尘生花’,越打桃花越多,器势也越盛的‘落尘生花’。 每每与桃花混杀的结果,就是每杀一次,繁花就以倍数级增长,重新聚合的桃花巨蟒也因此变得更大、更强。 但若你不出击,那就也只有逃命的份,永远无解! 或者,可以一击! 只是,这一击,必须足够暴力! 暴力一击之下,必须将桃花巨蟒身上的花瓣彻底打散开来,这样那片生机桃花就无处藏身。 不过,这一击的风险也是巨大的,越是暴力,摧残的桃花也必然越多,只要生机桃花不灭,那这样一击之后,带来的恶果就是桃花巨蟒的器势也必然是再次数量级暴长。 当然,在这暴力一击的同时,如果能及时的将那片生机桃花斩灭,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所以,如果要发动这样的暴击,必须及时找出那片生机桃花,并将其一击斩灭! 落木正盘算着是否要暴击桃花巨蟒,如果要暴击,该用何等手段进行暴击的时候,木附一先却动手了。 只见他双剑往上一挑,桃花巨蟒突然停止追赶落木,振翼昂头腾空而起,飞到比落木更高的上空。 落木停下逃亡的脚步,抬头仰望桃花巨蟒的时候,桃花巨蟒也正冷冷地俯视着他。 两者的目光短暂相遇,木附一一剑斩下,桃花巨蟒俯首,一张嘴,吐出一口浓郁的噐息。 顿时,空中飞花如雨,雨若飞刀,将整个山谷全都覆盖其中。 此时,如果落木若还想要逃,必须从这片桃花飞雨中穿过。 落木昂头看着漫天的桃花飞雨,不惧反喜,心道:“来得正好,我还正愁着你噐息不散。” 他刚才还在犹豫是否要对桃花巨蟒暴击,该如何暴击,见眼前情景,决心立下。 落木不退也不避,在空中稳定身形。 黑色羽翼扇动,空中浮现出黑色魁兽的虚影,白色羽翼随后凌空一扇,另一侧浮现出白色魁兽的虚影。 黑白两头魁兽的虚影一左一右,浮空在落木的头顶,两头魁兽默契地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昂首,张开獠牙大嘴,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声。 嘶吼声中,凭空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黑白风洞。 落木灵犀双翼齐齐一振,黑白魁兽的虚影对头一跃,合体成一头巨大的黑白魁兽,与此同时,两个黑白风洞也同时融合起来。 风洞之中,黑白轮动。 西风浩瀚,西风之中风刀烈烈 火云印记覆盖其上 第191章 围剿 落木一剑斩空! 西风爆烈,黑炎滚滚,直上云霄 黑白魁兽的噐息已经至虚空境,加上火云与器术融合的特殊加持,这个器势已经完全可以碾压整个虚空境! 这器势,怎么可能? 难道,难道这小子耍诈,难道他其实是虚空境? 不对,不对,虽然两头魁兽虚影散发出的噐息已经是虚空境,但他自身的境阶还是实打实的练息境巅峰。 所以,就像他可以引用虚空境以上的器术,只要落木本身的境阶依旧是在练息境,就不能算犯规。 木附一脸色剧变,这是他与落木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威胁。 但不管如何,所谓覆水难收,桃花巨蟒已经器动,不可能再收回来,如果要强制收回,也只会损失更加惨烈。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动‘落尘生花’ 抬头望去,黑炎西风烈,浩浩荡荡 木附一一挥剑,巨蟒桃花,磅礴雨下 两者在高空相遇,很快,器势更加强势的黑炎西风就将整片桃花雨吞噬了下去。 被吞噬的桃花,在黑炎西风中被切得七零八落,不过,这些七零八落的桃花碎片,悄无声息的默默重新愈合生长。 木附一感觉到了这些桃花再生的生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咬牙暗道,斩,你就尽情地斩,斩过这一波之后,这种强悍的器势你又能维持多久?而我,‘落尘生花’,只要生机不死,卷土重来之时,将脱胎换骨一般地更加强大,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落木自然也感觉到了桃花碎片后的生机重生,只是,他并不去管这些被切碎了的桃花,也任由它们再生。 黑炎西风烈席卷高空而上,终于一击杀入巨蟒蛇头,蛇头轰然溃散。 还是没有看见那片生机桃花! 黑炎西风呼啸而过,将整个蛇身全都卷入了进去,一时间桃花乱飞 落木张眼四望,正在他焦虑之中,识海中突然浮现荆棘小妖快速写下的文字:找到已点亮 落木大喜,目视高空,果然万花丛中,其中一片桃花花瓣在他眼中特别明亮了起来。 生机桃花! 被黑炎西风烈这等碾压式器势重击之下,所有桃花都被击散,这片被木附一刻意隐藏的生机桃花终于隐藏不住,暴露出了行迹。 这片生机桃花在空中飘飘躲躲,试图继续隐藏起来,只是可惜,它一旦被荆棘小妖在落木眼中点亮之后,就再也无法隐藏了。 落木调集噐息,黑炎西风烈之中的黑炎风刀从四面八方聚拢,朝生机桃花围剿了过去。 木附一心头一沉,原来他还有侥幸之心,努力将这片生机桃花再次隐藏保护起来,只要逃过这一波刺杀,‘落尘生花’不仅不死,还会强大数倍,那时再卷土重来,他依然有胜出之机,毕竟‘落尘生花’是越打越强的器术。 但现在眼看黑炎风刀都朝生机桃花冲杀过去,他瞬间明白了,落木所说的运气只是在刻意麻痹敷衍他的谎言,事实是,落木已经无比准确地从万花丛中找出了这片生机桃花。 他是如何做到的?木附一心头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因为他知道,一旦这片生机桃花被落木找出来,他根本无力在黑炎西风烈这样的暴击下护住那片生机桃花。 所以,他几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生机桃花被如流的黑炎风刀,刀刀斩过,在无声无息中寂灭。 生机桃花一被斩灭,其余残损的桃花立刻停止了再生。 青驴此时才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道:“这才像点干架的样子。” 妙玉海棠道:“看来您老一点都不担心啊!” 青驴看了她一眼道:“妙玉牌是你的,你都不担心,我又有何可担心的?” 明媚拍了拍鼓鼓的胸脯,丰满的胸脯一浪一浪荡漾起来,道:“可担心死我了!” 妙玉海棠切了一声,道:“明媚小姐,虽然我也是女人,但也请你注意一下你表达担心的方式!” 明媚放下拍胸的手,脸色通红了起来。 青驴扭过头,面不改色,心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此刻,斩灭了生机桃花之后的黑炎西风烈烈已经倒卷回来,再次将飘散在空中的飞雨桃花吞噬了下去。 这一次,被黑炎西风烈吞噬了的桃花,直接消散了个干净,再也没有再生出来一朵半片。 ‘落尘生花’竟然就这样再一次覆灭了,而且这一次覆灭得更加彻底! 木附一又惊又怒,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大意,那么这一次就是真正的完败了! 他举剑遥指落木,难压恼羞成怒的怒气:“你竟敢” 他的话音未落,落木一剑挥下,黑炎西风烈吞没巨蟒桃花之后并不停歇,从空中,朝他的方向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这一来,木附一现在的处境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暂时退走,避开黑炎西风烈此时正盛的器势锋芒当然是上策,但若如此,一身傲气的木附一颜面何在? 尤其还是在妙玉海棠面前,木附一可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他硬着头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硬扛! 飞灰急速落地,一根根桃木破土而出,与空中急坠的飞灰迅速融合,形成一张巨大的圆盾稳稳地挡在木附一的身前! 黑炎西风烈带着一股热浪席卷而至 黑炎风刀一刀刀猛烈地扎在圆盾上,桃木柳黑融息而成的圆盾眨眼功夫就被扎成了一个马蜂窝。 黑炎从被扎出的空洞上灌入进去,看似无比坚固的圆盾在被扎出的圆孔四周,被焚烧出一条条裂纹,一层层爆裂开来。 木附一也不知道是被热浪撩烧,还是心惊,额头上冒出一顿猛汗。 之前已经见识过落木融息而成的黑炎风刀,他心知单靠一块自己仓促之间融息而成的圆盾是定然无法阻挡黑炎西风烈这般器势的融息器术的。 但是,他又同时自负自己身为无法境的噐藏远胜过落木。 虽然眼下的境界被压制在练息境,但毕竟自己可是实打实的无法境,就算战力受到境界压制,器藏之中的噐息却依然是无法境的量。 不要说落木所持的是斩铁这等废器,就是有名器在手,单单就器藏噐息而论,绝对是可以完全被自己碾压的。 器势不足,我可以用器藏来弥补! 不等上一张圆盾就要在黑炎风刀的攻击下彻底崩溃,又一张融息圆盾崛地而起,挡在了他身前。 只要噐息足够,打起消耗战,木附一自信最终胜出的依然是自己。 攻守逆转,落木反守为攻,双翼一振,从空中俯冲下来。 第192章 弄影一箭 身后的黑白魁兽虚影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声,风洞被它带动起来,尾随落木凌空而下。 落木双脚落地,斩铁随心迅速生长出来,长长的剑身,一剑贴着地面朝着木附一的噐息圆盾横斩过去。 斩铁锋芒毕露,立马将圆盾与地面的生机瞬息斩断。 不等木附一运用噐息生机将断口愈合,紧随而来的黑炎风刀烈烈呼啸着奔涌过去,整块圆盾立刻被卷飞了出去。 没有了圆盾的防护。木附一一下就彻底暴露在了烈烈而行的黑炎风刀之下。 黑炎西风烈的器势疾行而至,此时,即使木附一的器藏足以凝聚出一百张同样的噐息圆盾,但时间上却是赶不及了。 面对山呼海啸一般的烈烈黑炎风刀,木附一终于露出来了开战以来从未表露过的恐惧表情。 这一刻,他知道,以练息境战,自己必败! 但是,他毕竟不是区区练息境啊! 凭什么我堂堂无法境,要被一个练息境逼得如此狼狈,如此窝囊? 木附一惊恐之中,倒退几步,被身后一团落木之前点燃照亮山谷的火红烈焰挡住去路,才止住脚步,他心头的无名怒火猛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木附一双手合并到一起,黑柳与白桃迅速交融,合二为一,融成一支新剑,新剑半黑半白。 刹时间,木附一身上噐势猛然暴涨! 他挥手一剑,一声龙吟破空而来,一条噐息巨龙腾空而至。 腾空巨龙迎头扑向黑炎西风烈,嘴里吐出一口强烈的龙息,龙息黑白如瀑,喷向咄咄逼人的黑炎西风。 黑炎西风的器势遭遇瀑流龙息,立刻被阻在半空。 瞬间,刚才还浩浩荡荡的黑炎西风烈,就被如瀑一般的龙息淹没了进去。 西风烈之中的黑炎飞刀搁浅而止 魁兽的虚影也在龙息中渐渐淡化,直至消失。 风止! 形势就在木附一一剑之间迅速逆转了。 巨龙熄灭黑炎西风烈,昂首俯视,两只龙眼,一黑一白,冷冷地漠视落木。 落木抬头仰望,遇见龙眼的目光,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噐势朝自己压制过来。 这种强烈的压制感,他曾经在愚室村中遭遇过,这是无法境焕发出的强烈器势! 惊怒之下的木附一在刚才彻底放弃了境界压制,无法境界的器势展露无遗。 “去死!”木附一一剑指向落木,噐息巨龙的大嘴缓缓张开,一股强大的器势压迫了下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失败和难堪只有拿落木的命才能补偿,所以,木附一决定,杀死落木! 一股强大龙息在巨龙空中凝聚起来,还未等它朝自己喷过来,落木就已经感觉到强烈的死亡威胁。 他本能的想要逃命,却又感觉到自己在噐息巨龙引而未发的龙息气势覆盖范围之下,已经无处可逃。 落木下意识地感觉到,即使此时自己凭借灵犀双翼,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也无法在噐息巨龙无法境的威慑压制下跑出龙息覆盖范围,而随后,龙息将至 两个大境界上差距,一下就压制住了灵犀双翼速度上带来的优势。 落木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这,就是大境界上的绝对碾压吗? 连跨两境之间的差距,居然如此遥远,遥远到自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最终,落木没有选择逃跑,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逃跑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所以他放弃挣扎。 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木附一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的快感,这让他一下找回了强者在弱者面前特有的那种优越感。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落木虽然并没有挣扎,但他的神态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他平静地看着因为兴奋面目有些扭曲的木附一。 他看着木附一的眼神里甚至露出一丝怜悯。 怜悯?临死了,还怜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怜悯谁? 不对,他的目光看着的是我,你这是在怜悯我么? 你,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怜悯我?木附一再一次被激怒了。 落木看见了木附一眼里冒出的怒火,目光依旧是那么平静。 他淡定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无法躲过噐息巨龙的龙息攻击,却并不会死。 落木放过木附一的眼神,抬头望向空中的噐息巨龙。 此时,噐息巨龙的龙息已经完成凝聚,喷发即将开始。 落木看着噐息巨龙的眼神里没有恐惧,相反有些好奇。 曾经也是在这里,他凭红妆给他一道器纹,融合了红妆火息,一举引发了凤息,瞬息将巴山竹燃成灰烬。 木附一引发的龙息,将会有何等器势?我倒是要拭目以待! 明媚瞧见落木不逃,也不顽抗,不由地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临死了,你还在好奇什么? 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居然也好奇了起来,他,究竟在好奇什么? 落木很快就回答了她的好奇,他望着高高在上的巨龙,道:“我很好奇,你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倒下?” 木附一闻言,觉得自己快要被落木气炸了,他手指着落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胡话,你他妈的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噐息波动,一朵噐息梅花凌空绽放,梅花化箭,一箭西来,划破茫茫夜空 绽放的梅花箭头一箭直接贯穿龙头,刚刚凝而待发的龙息嘎然而止,随后整条噐息巨龙消散如烟 木附一顿时怔住,而谷底同时和他一样怔住的还有落木。 木附一怔住是因为他没想到会凭空突然飞来如此凌厉的一箭,而且这一箭居然强大到一击直接射死他以无法境凝聚出的噐息巨龙。 落木怔住是因为他想到木附一的噐息巨龙必死无疑,但却没想到噐息巨龙会以这样的方式宣告死亡。 他下意识地朝木雕亭子方向望去,只见青驴也正朝他望过来,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小青出的手,在他预想中,这条噐息巨龙不是应该倒在小青手上的吗?可是除了它,现场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刚才还气的脸色发红的木附一突然想起一个人,顿时变得脸色煞白:“梅花弄影,弄影箭!是你,梅三渡!” 第193章 你不配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山谷深处响起,那声音淡淡道:“是我。” 木附一略沉默了一会,皱眉道:“梅三渡,连你也要帮落木吗?凭什么?” 山谷中,梅三渡道:“木附一,我不是在帮落木!” 木附一又沉默了一会,不解道:“那你的弄影箭又为什么要射杀我的器龙?” 梅三渡道:“因为如果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拥有一张妙玉牌,那将是对我的侮辱。” 言之意下就是你不配与我为伍,而我更不屑与你为伍,因为你不配! 木附一闻言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当然听明白了梅三渡的话外之音。 良久,他冲着谷中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梅三渡,难道在你的眼里,一个区区练息境的落木会比我更配拥有妙玉牌吗?” “木附一,难道你不明白,境界上的差距只是暂时的。决定一位练息师将来成就的,从来不是现在。妙玉牌是妙玉海棠的,落木是否值得拥有妙玉牌,是她这个牌主要决定的事,与我无关。”梅三渡略微顿了顿后,重复道:“我只是认为,你不配!” 木附一顿时气结,咬牙道:“梅三渡,我木家与你们凌峰,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不管谁更配拥有妙玉牌,这都是我与落木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硬要插手进来,你觉得合适吗?” “我本来也没想插手,因为这里本来看起来也并不需要我插手。”梅三渡道:“但是,你,犯规了!这就让我看不过去了。” 你犯规了!木附一心头一震,他明白,梅三渡所指的是他刚刚放弃了境界上的压制。这一点,就他战前与落木达成的练息境同境对战的约定而言,的确是明显犯规了。 木附一心中道,梅三渡,要你多事。 他心中虽然愤愤梅三渡多事,但对梅三渡却又是十分忌惮。他心知,以梅三渡的个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你要是还想继续在无法境压制落木,那等于现场给自己多招来一个无法抗衡的对手。 木附一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道:“对付落木这种练息低境,还用不了无法境,我刚才不过一时气极失控罢了。要败他,练息境足以!” 梅三渡道:“好,木附一,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 说完,就沉默了下去。 木附一心头暗自盘算道,看来,只要我还压制在练息境,梅三渡应该是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他凝神看了看自己手中之剑,黑柳和白桃已经在刚才的无法境中完成融合,此时即使退回到练息境,新剑已融成。这等于是自己去了一趟无法境,偷偷给自己炼了一把在无法境才能融炼的宝器回来。 有了这把新剑弥补自己凝形的弱点,噐息可以凝聚成龙,器龙比起器莽,器势上有着碾压性的优势,即使压制回练息境,凭这器势,要对付练息境的落木足矣! 想到这里,木附一嘴角不易觉察地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要梅三渡不再出手,即使压制到同境,他依旧有信心击败落木。 木附一将境界重新压制回到练息境,故意举起黑柳与白桃融合的新剑挥了挥。 山谷深处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这是木附一故意的试探,既然梅三渡没有发声,那就意味着他并没有限制自己使用手中新剑的意思。 果然,如梅三渡自己所言,他并非刻意要帮落木,他在乎的只是同境对战的境界公平。 这样,很好! 如此,落木,我必败你! 木附一不再犹豫,举起剑,一条游龙呼啸着盘旋而出,在空中发出一声龙吟。 木附一刻意地显摆新剑,这次聚息而出的是龙形而非蛇形,两者形态的差异十分明显,散发出的器势也是大相径庭。 这立即引起了明媚的注意,她远眺在空中耀武扬威的器龙,皱眉道:“这不公平,这器龙不还是木附一无法境的噐息所聚吗,木附一无法境融合的剑也应该拆回到练息境才是。” 说完,她下意识的朝山谷深处望去。 山谷深处依旧毫无动静,看来梅三渡并无意管管她所说的不公平。 明媚只好转头看了一眼妙玉海棠,心道,毕竟是妙玉牌牌主,如果妙玉海棠说话,或许梅三渡会给她面子,有所动作。 只是,妙玉海棠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于是,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青驴。 青驴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只要木附一的境界压制在练息境,我不觉得有什么有失公平的。” 明媚愕然道:“可那剑,您老倒是仔细瞧瞧,您老不觉得是木附一作弊了吗?” 青驴道:“如果你想要宝器公平,除非要求所有的练息师在同一境界必须使用相同一件宝器。” 明媚道:“这如何可能?” 青驴道:“所以,对练息师而言,所拥有的,不论是所持宝器还是自身天赋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公平的。相比之下,同境之下的境界公平已经是最大公平,其余需要你自己上战台应战之前就做好权衡。” 青驴凝眉道:“你就当他暗藏了一件宝器,到了这时,才拿出来做为压箱底的手段使用。这种事情,在战场上,也是一个练息师需要面对的临时变数。” 明媚又远远望了一眼平静的山谷深处,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不只是你的一个人的想法。” 青驴道:“相信梅三渡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论木附一这一战是胜是败,于他而言,在他动起这个投机取巧的心思的时候,他就已经败了。” 明媚道:“既然你们都觉得这一战,木附一已经败了,为何还要让这一战继续下去?” 青驴道:“因为虽然木附一已经败了,但我们还想看看落木是否也会败?” 明媚似乎听明白了青驴的话中之意,恍然道:“原来如此!”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道,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啊! 想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妙玉海棠,只见妙玉海棠已经从半依栏杆上坐直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谷底。 第194章 风来 明媚顺着妙玉海棠的目光,看了一眼谷中的落木,又转眼望向山谷深处,若有所思道:“所以,妙玉海棠,真正被你请来救我的并不是月牙镇的落木,而是凌峰的梅三渡!” 妙玉海棠道:“如果让你来请谁来鬼门关救你,你是会选择月牙镇的落木还是凌峰的梅三渡?” “这根本不用选择,当然是凌峰的梅三渡。”明媚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已经请了梅三渡来鬼门关,为何还要故意将落木引来?难道一个梅三渡,还不足以解眼前之困?” “你要这么说,可就太抬举木附一了。虽然我已经请了梅三渡,但这事的起因却在落木身上。这个结,该由他自己来解。”妙玉海棠道:“当然,这件事,他也是被卷进来的,即使有他的因,也未必一定要在鬼门关中解果。不过我那日恰巧路过月牙镇,反正同道,一时兴起,顺便就把他给拐了过来。” “所以,听说我出事后,你是否有后悔将最后一张妙玉牌赠给了落木?”明媚道:“也或者,其实在我出事之前,你就已经后悔了?”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明媚,你何出此言?” “妙玉海棠,我太了解你了,你引落木来到鬼门关,绝对不会是因为一时兴起。其实,你只想印证一下你自己的判断。”明媚道:“而在你起了印证之心的时候,说明你在赠送落木最后一张妙玉牌的时候,其实你的内心是犹豫的。” 妙玉海棠微微一笑,道:“这是我手心里的最后一张牌,难道我不该反复斟酌,焦思犹豫一下吗?” 明媚翘起嘴唇,哼了一声道:“怎么斟酌,如何犹豫是你的事,我只知道:落子无悔!” 妙玉海棠道:“我承认犹豫过,但并无后悔。身为一个女子,偶尔优柔寡断,是应该被谅解的,不是吗?” 明媚断然道:“不是!” 妙玉海棠对明媚的回答略感诧异,道:“如何不是?” 明媚道:“因为你是妙玉海棠!” 妙玉海棠叹息一声道:“妙玉海棠不也是一个女子吗?” 明媚没有回答她的话,柔声道:“你这样不好,下次别这样了!” 妙玉海棠犹豫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谷底,木附一道:“落木,虽然我降境之后的器龙,所掌噐息在练息境,但其器势足以碾压虚空全境。” 落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不巧,如你所见,我这黑炎西风烈是气火双息的融息器术,刚好也足以抗衡虚空全境!” “落木,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器龙,而你说的却是器术。”木附一道:“就算你的黑炎西风烈的融息器术能抗衡住我的器龙噐势,可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可抵挡得住我由器龙而发出的器术?” 落木闻言,不自觉间皱起了眉头,噐息是器术的基本,器术所能激发的威力,至少是噐息直接攻击的两倍以上。如果黑炎西风烈正好能抗衡住木附一的器龙噐息,那么由器龙引发出的器术呢? 不等落木回答,木附一直接下了一个结论,道:“你挡住不住的!” 是的,如果黑炎西风烈正好能抗住眼前这条器龙的攻击,那么一定是扛不住由器龙而发的器术攻击的。 木附一在无法境,以生死双木之息御龙,单凭器龙的龙息就轻轻松松地击溃了黑炎西风烈,此时,虽然再次降境,器势也由此转弱,但假以器术,依然还有重返无法境的器势可能,那时,碾压整个虚空境就不是说说而已。 想到这里,落木坦然点头承认道:“是的。” “你现在认怂也没有用,你挡不住也得挡!”木附一恶狠狠道:“因为这一次,我不会给你认输的机会!” 落木淡淡一笑,道:“那你可想多了,我也没想过要认输啊。” 木附一冷冷道:“那你就只能等死了!” 落木皱着眉头,叹气一声道:“不过因为一块妙玉牌,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你确定一定要论出生死才肯罢休吗?” 木附一道:“倒也不一定,如果你现在自废器藏,我还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的。” 落木道:“也好,总比没命强。” 木附一没想到落木回答得这么爽快,迟疑了一下,道:“你真要自废器藏?” 落木闻言立马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想。” 木附一耻笑一声道:“现在还不想?等你想到时候,已经没命了!落木,你可真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都这时候了,还嘴硬。” “我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身为一个练息师,我是不想拿自己的器藏开玩笑。”落木道:“如果以你现在的境界,只能调动器龙,并不能施展出以一招器龙为基的器术,我未战就被你连呼带骗地自废器藏,岂非愚蠢?”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也罢,我也让你死个明白。”木附一冷笑一声道:“我有一术,依托器龙发动,名曰:浮生如梦,此招可以为你送葬!” 说完,便不再与落木废话。 一剑扬起,噐动! 空中游龙长啸一声,游走夜空。 夜空中浮云生 生出的浮云遮住了月光。 失去月光的山谷之中,照亮谷中的通红火焰顿时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游龙浮走在浮云之间,若隐若现,爪子一掌雪白,一掌漆黑。 雪白与漆黑交融在浮云之间,浮游若梦,器势森然 明媚仰望空中,受到器势影响,丰满的酮体瑟瑟发抖,失色道:“这样的器势,落木可还扛得住?” 青驴凝眸看着夜空,摇了摇头道:“肯定扛不住的!” 明媚跺脚道:“那他怎么办?” 青驴的双眼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落木道:“这个嘛,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你的风,你的火呢?”木附一傲然仗剑而立,道:“别怂,有种来战!” 落木神色凝重,没有回应木附一的话,灵犀双翼一振,黑白魁兽的虚影浮现空中,两者空中相遇,融合成一头黑白巨魁,巨魁一声嘶吼,风洞浮现, 落木一剑迎空,喝道:“风来!” 一阵飓风从风洞之中烈烈而来,其中,风刀滚滚 第195章 俯视 木附一凛然不动,这种程度的西风烈,若仅仅对付普通练息境,确实有足够的碾压性威势,但在‘浮生如梦’之下,他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 他在等,等火来,等黑炎融入西风烈,形成他以为落木引以为傲的黑炎西风烈。 然后,再将其彻底摧毁! 那时,他要在落木眼睛里看见深深的绝望和无尽的恐惧! 落木此时远远望了木附一一眼,在木附一的眼神里,他看见了对弱小者的傲慢和蔑视。 虽然现在同在练息境,但这完全是一位无法境俯视练息境的眼神。 落木无形中被木附一的眼神刺痛了一下。 高高在上,无视羸弱,你有什么资格? 就因为你在无法境,就可以无视我的存在的吗? 凭你?也配! 在这一眼里,落木的斗志熊熊燃烧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眼里,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落木一剑挥出,凛然喝了一声:“火来!” 木附一下意识地转眼望向空中浩浩而上的西风烈,但令他惊讶的是,西风烈烈而行,却并不见黑炎浮现其中。 居然没有火!没有火息融合的西风烈算是个屁啊,这也够看的? 明明是一名御器师,却放弃了融息而战。 落木这小子不会真怂了,怂到噐息都调不动,融息都不会了? 然而,事实上,火息已经涌现,正当木附一正抬眼望向西风烈的时候,一团烈焰悄无声息地从斩铁中冒了出来。 这团火息并没有向西风烈融合,而是出现在了落木的跟前。 比起以前融合进西风烈之中的黑炎,这团火焰的噐息并不强烈,不仅不强烈,甚至显得有些微弱,微弱到全神关注着西风烈的木附一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它的出现。 然而,就是这么弱的火息,之上却隐隐浮现出火云纹。 可即使有火云纹加持,这样的弱小的火焰噐息,不管是要融入进西风烈,还是要直接攻击木附一,显然都是远远不够看的。 但即使微弱如斯,还是立刻引起了青驴的注意。 它的目光默默凝视着那团弱弱的火焰,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落木为什么会在‘浮生如梦’之下,释放出的却是如此微弱的火焰? 难道真是被‘浮生如梦’吓懵了后出的昏招?如果真是这样,这娃真是太年轻了,江湖历练还是远远不够啊! 但是,以我对这小子的了解,这小家伙绝对不会那么尿性。 刚才即使在木附一的无法境之下,这小子也没露出过惧意。 况且,他明明知道有我在背后镇场,即使败了,保命绝对无忧。 如果不是被吓懵了,那这团噐息微弱的火焰,他想攻击哪里,攻击什么? 青驴摇了摇头,迅速得出的答案是:这种程度的火焰,他什么都攻击不了。 那么,这团火焰放之何用?除非,并非要攻击什么。 青驴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斩铁之器藏已经耗尽,所剩噐息只能散发出如此弱小的火苗。 青驴站直了身来,不管落木要做什么,它要做的是,随时准备将这小子从‘浮生如梦’之下大危机中抢救出来。 还真是不省心啊!这还没到白头城呢。 青驴一动,妙玉海棠和明媚的目光立刻朝它看了过来。 这是落木下谷中应战之后,青驴第一次动起身来,这让她们意识到,此一次,落木遭遇到的恐怕是青驴不得不救的危机。 而也就在她们转移目光的这一瞬,落木已经动了起来。 当然,他虽然动了起来,动静却很小。 他只是,伸出手在眼前的火焰上轻轻一触。 然后,他就消失了。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在木附一的身后。 他从火焰中消失,又从火焰中来。 他来时的火焰正好在木附一身后,所以他来到时候正好在木附一身后。 斩铁轻轻往前一推,就从木附一身后无声无息地刺入了进去。 木附一正抬头仰望,突然感觉身子一凉,耳畔清晰地听见了体内传出来一声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发现原本流动的噐息突然停滞了下来。 随后,空中游龙静止在半空,浮云也停滞了下来。 西风烈还在席卷而上 浮云遇风而散,露出游龙的身影。 滚滚风刀,一刀刀刺杀在游龙身上,游龙身上黑白相间的龙鳞将风刀一片片震飞了出去。 眼看西风烈卷过游龙,凌乱散落渐行渐消 西风无用! 但木附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相反,他的表情是绝望的,因为他知道,‘浮生如梦’就要完了。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感应不到‘浮生如梦’的噐息,这意味着他不仅不能掌控‘浮生如梦’,而且也不再能维持凝聚成‘浮生如梦’的噐息。 在这种情况下,‘浮生如梦’剩下的只有自我崩溃。 果然,噐息游龙刚抵御住了风刀的刺杀,噐息就随后迅速奔溃了,如浮云一般飘散,散若云烟 落木往后一抽,斩铁从木附一身上抽了回去。 木附一的身体随后无法控制地缓缓倒了下去。 倒下的时候,他正好仰着头。 他仰头看着落木,落木也正低头俯视着他。 这时的木附一心里很难过! 败了,他很难过,但最让他难过的是:他知道,就在刚才,他的器藏废了! 不是一般的废,是彻底废了! 浮云尽散,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身影,月光如水,洒落下来。 月光照在脸上,木附一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木附一声音嘶哑着吼叫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一刻,他不已经不关心落木是如何成功刺杀了他的,器藏废了,心如死灰。 落木一脸平静地俯视着他,淡淡道:“你自己说的,废了器藏,可以留一命。你给我留了一个选择,我现在把这个选择还给了你。” 木附一眼珠里布满了红丝:“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已经做过一次选择。”落木道:“如果你一定还要做一次选择,那就不再是我的选择,而是你自己要做到的选择。” 说完,他收起了斩铁。 第196章 苍天白鹤 木附一的器脏已废,对落木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胜败已分! 看见落木准备转身离去,木附一终于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我承认被你的风刀转移了注意,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刚才的背后一击,他首先想到的是瞬移术。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因为他并没有感应到任何空间波动。 如果是瞬移,就算自己不能完全避过,但也绝对能避开被落木攻击的要害。 虽然木附一并没有完全把话问明白,但落木知道,他想问的是,自己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 落木道:“火遁。” 木附一瞪大了眼睛,道:“火遁?这不可能!” 各系的练息术之中,都有逃命用的遁术,其中的火遁是最鸡肋的。 噐息相连,才可遁,虽然刚才的确有一团火就在自己身后,但与其它几处火焰并不相连,这又如何可遁? 落木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你身后的火焰与我后发出的火焰不是寻常火焰,都是我的火云焰,可遁!” 他的话很简洁,但木附一却是听明白了,在落木的火云火焰之间,即使不相连接,亦可遁! 这违反了练息师对遁术的基本认知,不过木附一知道,虽然他以前还从未见识过这种火遁术,但真正高阶的遁术还是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所以,我竟然败在用来逃命用的遁术上!”木附一一脸沮丧地苦笑一声道:“而且还是最不入流的火遁术!‘浮生如梦’居然会败在区区火遁术上,真是他妈的太可笑了!” 落木摇了摇头,正色道:“‘浮生如梦’并不是败在火遁术上。木附一,这一战,只是你败给了我。” 的确,以落木现在的实力如果硬杠的话,是肯定接不下‘浮生如梦’的。 但那一团在木附一身后的火云焰,却是他提前就布下的,若没有那团火云焰,即使火云遁术再如何高明,他也无法悄无声息地逼近到木附一的身后。 从这种意义上说,木附一并非败在器术,更不是败在器势,木附一是败在落木早就布下火云焰陷阱之下。 火云遁术是遁术,遁术是用于逃命保命的器术,但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以致敌之命。 而他自己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看似不起眼,却足以致命的火云遁术陷阱。 “是的,败的并不是‘浮生如梦’,而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木附一平静了下来,他长叹一声,道:“这一战,让我明白了一个儿时游戏中的道理。” 落木道:“你指的是什么游戏?” “老虎、鸡、棒、虫子,棒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虫吃棒。”木附一道:“貌似最强大的老虎,遇上棒子也只有被打死的份。并没有什么器术一定是最强大的,只要你出对了牌,你就是最强大的。” 落木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木附一道:“可惜要我明白这个道理,付出的代价却是太大了。” 落木道:“如果你能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或许我们本可以好好谈谈,你也不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木附一凄惨地笑了笑道:“我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吗?” 落木道:“你并不会死!” 木附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对于一名练息师而言,废了器藏,与死又有何异?” 落木盯着他的眼睛,道:“并不是人人都是练息师!” 木附一闻言沉默了起来。 是的,练息师在人类之中只是少数的存在,即使不能成为练息师,依旧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活着,只是,曾经那么傲娇的他,甘心吗? 雕木亭子中,此时此刻十分安静。 妙玉海棠坐直的身子变得异常僵硬,小雪在她怀里直立起爪子,瞪大了眼珠子。 青驴随时准备伸出的蹄子好像也被冰冻住了。 终于,还是明媚后知后觉的惊呼一声,打破了平静:“木附一,竟然,败了!” 这时,妙玉海棠和青驴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青驴缓缓放松下蹄子,看似漫不经心地慢慢坐了下来。 妙玉海棠故作慵懒的躺靠回栏杆,看似随意地伸手摸了摸小雪。 这看似平常不过的抚摸,小雪却感觉出她抚摸自己时候,手指动作上的僵硬,不过它还是十分温顺地把脑袋耷拉回到了她的怀里。 明媚看了一眼妙玉海棠,又看了看青驴,并没有看穿他们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就不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吗?” 青驴淡淡道:“胜败乃是常事,不足为奇。” “这还不足为奇?”明媚道:“落木只是练息境,木附一可是无法境,练息境战胜无法境,这种事我听都从未听说过,何况还亲眼所见。” 妙玉海棠道:“明媚小姐姐,你这么说,夸张了点啊,你是不是忘了,他们刚才可是同境而战。” 明媚不服道:“什么同境而战?木附一的器龙明明是无法境带回来的,依我看,他刚才分明就是无法境!” 妙玉海棠的目光转向山谷深处,道:“你如果能让梅三公子同意你的看法,那我也就同意你的看法。” 山谷深处,传来梅三渡的声音道:“虽然我并不会同意明媚刚才的看法,但木附一即使刚才不压制境界,我以为,败的依然是他。” 明媚闻言笑得像桃花一般灿烂,道:“妙玉海棠,你可听清了?” “我听到的可是不同意。”妙玉海棠用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对明媚道:“明媚小姐姐,你可听清了?” “是吗?”明媚不以为意道:“我刚才可是听见梅三公子说,即使不压制境界,败的依然是木附一!” 妙玉海棠十分无语道:“小姐姐,你听见的只是后半句。” “是吗?”明媚道:“梅三渡前面说了什么,我没听见,自然就不能算了。” 妙玉海棠叹气一声道:“耍起无赖来,果然还是女人更擅长一些。” 青驴暗暗点了点头,心道:“您说的对!” 几乎与此同时,在谷中深处的梅三渡默默摇了摇头。 他朝林中招了招手,一只苍天白鹤从林中飞起。 第197章 新生 梅三渡轻轻一跃,轻轻盈盈地落到白鹤背上,白鹤冲天而起。 妙玉海棠站起身来,朝白鹤方向作了一揖,清脆的声音朗声道:“梅三公子,好事做到底,可否帮忙捎带明媚一个回程?” 白鹤在空中盘旋回来,稳稳落在木雕亭前。 月下,梅三渡乘鹤而来,轻潇洒脱,明媚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妙玉海棠朝梅三渡微微一笑,道:“有劳梅三公子了!” 梅三渡报之微微一笑,道:“有佳人同行,求之不得。” 妙玉海棠见明媚还在发痴,上去轻轻推了她一把道:“还不过去?难道你想走着回去?” 明媚哦了一声,走近白鹤。那白鹤体型硕大,一时不知如何上去。 梅三渡轻轻一跃,从白鹤背上跳落下来,伸手搂在明媚腰间,明媚由他抱住,双额微微泛红。 梅三渡抱住明媚,一跃落回到白鹤背上。 白鹤再次冲天而起,振翅高飞,遥遥而去 妙玉海棠眼看白鹤消失在天际,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雪,和青驴打了声招呼道:“此处事了,我也该回了,海棠与您老就此别过!” 青驴默默和她点了点头,算是别过。 小雪从妙玉海棠怀中跳出,迎风而长,化成一头雪白的白虎,妙玉海棠轻轻一跃,落在白虎背上,白虎朝山下缓缓而行。 沿途与上山的落木相遇,擦肩而过时朝他微微一笑道:“落木,拜托给胖子捎个话,来日我在桃花庵摆宴请他,日子由他挑。” 落木愣了愣,道:“妙玉海棠,出生入死的可是我,又关胖子何事?” 妙玉海棠头也不回道:“若不是胖子老在我耳畔叨咕你,我也不会特意赶去月牙镇给你奉上我的最后一张妙玉牌,胖子的这一场宴,我得请,至于你啊,你有妙玉牌在手,桃花庵随时恭候你的光临,也就无需我特意宴请了。” 落木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妙玉海棠,摸出妙玉牌,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以前一直不明白这张妙玉牌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我手里,原来还是胖子的功劳。胖子要是明白这其中缘故,怕是要趴在我家门口连吐三天血的。可是啊,胖子啊胖子,妙玉海棠没瞧上你,这事可真怪不得我。” 青驴见他上来,满脸不悦道:“怎么这么磨蹭,见到美女都走不动道了,快走,快走,难道你还想在山中过夜不成?” 落木一跃落到它背上,也没好气道:“没瞧见小爷我的小命都差点丢在这里了,您老不肯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数落上我了。” 青驴鼻子里喷出一口气道:“别不识好歹,这地方阴气太重,不宜久留,爷我催你离开,可是为了你好!” 它话还没说完,就驮着落木一溜烟往白头城方向跑去。 相比之下,白虎小雪的步伐就悠闲了许多。 经过谷底,妙玉海棠示意小雪在木附一身边停住。 木附一目光呆滞,依然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妙玉海棠知道,对他这个曾经踏破无法境的练息师而言,即使破了器藏,强盛的体格依旧健在,性命是无忧的。 他不动,并非动不了,而是不想动。 妙玉海棠从白虎身上跳下,取出一件雪绒的裘衣,披在他的身上。 木附一一动不动,由她给自己披上裘衣,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但心里却被妙玉海棠的举动温暖了起来。 妙玉海棠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对木附一而言都不可能是安慰。 所以,她给木附一披好了裘衣,就一跃回到白虎身上,准备无声地离开。 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木附一自己突然开口了,他用平淡但充满感激的口吻道:“谢谢你,妙玉海棠。” 然后又用深表歉意歉意的口吻道:“抱歉!” 妙玉海棠没有回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虽然我希望你的选择是错的。”木附一看着妙玉海棠和白虎的身影走出鬼门关后,渐渐消失在远方:“但,你总是对的。妙玉海棠,也许,我的眼光曾经看错了许多人许多事,但却一直一直都没有看错你。” “这样的我,是不是一直挺让你失望的?” “不,你应该对我就从没有过什么期待,所以,也无所谓失望。” “我一直以为,总有一日,我可以与你并肩同行,可今夜,我才知道,我只是能看着你的背影慢慢走远,以前是,现在也是,一直一直都是的。” “也好,总需要有人为你的背影送行,权当我就是那个人。” “要看清自己,真是一件终其一辈子都难解的题啊。作为练息师,我已经死了,一个练息师的一辈子对我而言竟是如此的短暂,但这也让我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 “为了一张妙玉牌,我究竟在纠结什么,在执着什么?” “妙玉海棠这样的女子,默默在台下看她翩翩起舞就该心满意足了。木附一啊木附一,是你不知所谓的自负,和你对妙玉海棠的执念,毁了你自己啊!” “我这算是放下了吗?人至生死,无谓争执,所以一切看淡了么?” “可我毁的还不止是自己啊,毁灭的还有整个木家将来的希望。” 天上的一颗星星眨了眨眼睛,木附一也对着它眨了眨眼睛。 他呆滞的目光渐渐清澈起来。 夜深起露,露水凝聚在他的发际。 一阵夜风吹过,露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好像是一行泪珠。 木附一双手撑住地面,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这么一动,更多的露珠从发髻上滑落下来,沿着双颊滴落在身旁那把半黑半白的新剑上。 这把由黑柳和白桃融合而成的新剑,在木附一器脏瞬息被毁之后,木附一在其身上的噐控制不及退散,依旧保持了融合后的模样。 木附一默默地看着它,心道,从此以后就只有你,不再有黑柳和白桃了。对黑柳和白桃而言是死亡,而对你却是新生。 新剑似有感应,剑身微微颤动。 第198章 全都是意外 失去器藏的木附一已经不能与新剑的噐息相连,但它似乎依然感应到了木附一此时此刻的心情。 木附一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剑柄。 新剑之中的噐息,自己涌动起来,噐息抚过木附一的脸颊,将他脸上露水拭去。 木附一任由新剑的噐息在脸上拂拭,淡淡地微微一笑道:“无妨,不必伤心,那不是我的泪,只是水。水,是不懂伤心的。” 新剑的噐息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流走,拂去他身上所有的露水。 木附一由它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一遍。 良久,木附一道:“我的器藏已毁,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这个废人了。” 新剑闻言,噐息萦绕着他,久久不散,仿佛是在回应着他。 木附一默默凝视着手中的新剑,又过良久,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决定,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若不弃我便不离,可好?” 新剑闻言,噐息渐渐平复下来,徐徐收回进器身。 木附一将新剑插入在地,站起身,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掉,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他将妙玉海棠披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裘衣倒展开来,穿在身上,此时的他看起来,去了几分阴桀,却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贵气。 山谷中不时传来几声夜鸠的鸟鸣声,这让本就阴气森森的山谷显得更加阴森。 这种感觉让木附一十分不适,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开。 他的目光遥遥望向鬼门关外 送走了妙玉海棠之后,鬼门关外早就就没了人迹。 但他默默地在等,等一人来。 木森林追赶不上青驴之后,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但他穿着行脚宝器,行走起来,虽然比不上青驴,速度比起马车却要快上许多。 这条野路一直通向鬼门关,本来就偏僻,又行夜路,平时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可今夜,这条野路却是有些邪门了,先是遇上不识好歹的一伙摩天帮帮众,后来又遇上落木,更诡异的是,他居然现在又遇上了来时曾经遇见过的那位白衣的美丽女子。 只不过,上一次相遇,那是他来,她去,此时正相反,他去,她来。 妙玉海棠骑着白虎与他擦肩而过时,好像心事重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没有男人的目光不会被妙玉海棠的美所吸引,木森林也不例外。 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时,才看清妙玉海棠骑的居然是一头白虎,白虎过去时一阵风,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木森林倒吸了一口冷气,咂舌道:“真是见鬼了!还担心她被贼人掳走去当了压寨的小妾,却不想也不是个善茬。身骑白虎,难怪美人如此,孤身一人也敢在这种地界行走夜路。” 自从遇见过妙玉海棠之后,木森林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惴惴不安起来。 怀着这种心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鬼门关。 鬼门关中有歇脚的木雕亭子,是个方便歇脚的地方,或许落木会在那里休憩。 但鬼门关内并无落木的身影,令木森林深感意外的是,他一进鬼门关,居然见到了木附一。 木附一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和木森林见到他的反应相反,他见到木森林的的时候,丝毫都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木森林本就是他在等待的那个人。 木森林快步赶过去,还没到木附一身边,就远远叫道:“小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附一等他走近,淡淡道:“我在等你啊。” “等我?”木森林奇道:“小叔,你怎知我会来鬼门关?” 木附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上下打量着他,皱眉反问道:“那株荆棘小妖呢?” 木森林一愣,挠头道:“小叔,你怎么知道我出秦岭,是去追那株荆棘小妖去了?” 木附一道:“那株小妖是我从秦岭带走,镇在路上,等你去收服的,如何会不知道?” 木森林啊了一声道:“掳走荆棘小妖的原来是小叔你啊。” 木附一道:“那日荆棘化妖,我怕它从祖地逃走,便先镇住带走,也正好帮我在路上挡个道。我知你在它身上种过跟踪噐息,把它放在野外,就等着你去收服。” 木森林一脸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叔,我知你是为我好,但你也好歹跟先我打个招呼呀。” “一时事急,顾不上。”木附一瞧木森林脸色不对,心头一沉,估摸着道:“不会是你把那株小妖给弄丢了?” 木森林一摊手,气鼓鼓道:“丢了!” 木附一眉头微皱道:“我已感应到种在荆棘小妖身上的傀儡符已破,原以为已经被你收去,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木森林哭丧着脸道:“小叔,你以为我们木家人人都像你一般天纵之资,你那个高阶的傀儡符岂是我现在这个境界说破就能破了的吗?” 木附一回想了想,道:“当时事急,随手摸了一道符就种下了,难不成,一不注意,错用了高阶的傀儡符?” “什么难不成,你就是!”木森林愕然,差点哭出声来:“小叔,你赔我荆棘小妖。” 木附一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自己喃喃自语:“能破去高阶傀儡符的可不是一般人,这一路过来的只见落木,难道是他?” “落木是何人?”木森林道:“是那个骑着青驴的小子吗?“ 木附一闻言,顿时失色,道:“还真是他!我早该料到是他的!难怪他能识别出‘落尘生花’的生机。” 木森林惊到:“居然能破‘落尘生花’,难道这个落木是月牙镇的那个落木?” 木附一苦笑一声到:“除了他,还能有谁?” “原来他就是月牙镇落木,他骑的青驴跑太快,我一路追过来,怎么也赶不上它的脚程。”木森林埋怨道:“小叔,你既遇上,怎么也不帮我截住他。” 木附一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截不住他。” 木森林诧异道:“我知这个落木不弱,但传闻他的境阶不过练息境巅峰,这个境阶怎么也不该是小叔你的对手才是啊。” 木附一淡淡道:“那你可高估我了,我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什么?”木森林跳起来叫道:“小叔你会败在那个落木手里?这不可能!” 在他的眼里,木附一就是木家青年子弟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那个落木看着也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后辈,一个区区练息境巅峰而已,已破无法境的小叔怎么可能会败在落木手里? 虽然木森林一时难以置信,但是,但是同时他也知道,以木附一的骄傲,能让他自己承认败了,那,那一定是真的败了! 第199章 不疼的 木森林突然想起什么,一脸不服气道:“一定是那头青驴大妖做怪,对不对?我亲眼看见那青驴一抬脚就破去你的高阶傀儡符,有它做帮手,那个落木就算胜了你,那也是胜之不武!” “青驴?”被木森林这么一提醒,木附一才想起当时落木进鬼门关,确实是骑驴而来,只是自己当时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落木身上,把那青驴忽视了。 依刚才木森林所言,青驴能轻松破去他的高阶傀儡符,其境界定在无法境之上。 想到这里,木附一不由后背发凉,难怪落木明知与自己境界上有巨大差距,但约斗之时,却不遑多让,毫无惧意,原来是有青驴这个大妖在给他压阵。 木森林见木附一怔怔不语,以为被自己说中,便接着忿忿道:“小叔不必如此丧气,以小叔的天纵之资,假以时日,必然超越他们,到那时,再把落木连同青驴大妖一起打回来就是。” 木附一神色黯然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木森林道:“怎么不可能,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我陪小叔一起打回去!” 木附一看了木森林一眼,笑了笑道:“把你能的,小叔自己的事,还不用你出头。” 木森林嗯嗯两声道:“那是,有小叔在,哪轮得到我出马,不过,带上我,给你摇个旗,助个威,还是可以的。” 木附一道:“森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荆棘小妖放让给你吗?” 木森林道:“是呀,以小叔你的眼光,不可能没看出祖地中荆棘小妖的品质。我们木家所有的重大资源都倾注在你的身上的,如果你要收取荆棘小妖,都是顺手的事。为何偏偏要把它让给我?” 木附一道:“虽然我占尽木家资源,白桃和黑柳两大祖木也尽在我手,但木家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只押注在我一人身上。纵观整个木家年轻后辈之中,除我之外,以你的天资最佳,那株荆棘小妖看似不起眼,却是木之极品,它刚刚化妖,以后有无数种可能,我把它放给你,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有早一日,在必要时,能接过我肩负的担子。” 木森林闻言吓了一跳道:“小叔,你别吓我,在木家,家族将来的担子只有你挑得起,我这小身板哪里扛得动?” 木附一遥望夜空,道:“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挑不动了。” 木森林此时突然觉察出木附一的口气已经不像平时那么自负,他有些隐隐不安道:“小叔,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败了一次吗?谁还没失败过啊。” “有的败,可以败无数次。但有的败,一次都不可以。因为,只要败了这一次,就彻底废了。”木附一道:“很不巧,我刚败了后面的一次败。” 木附一说着,分开白色的裘衣,露出被落幕刺穿的伤口。 “这,这里是器藏!”木森林看见他的伤口,顿时怔住,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是的!”木附一一脸平静道:“我的器藏已经废了,从此之后,我就连做一个练息师都不够格了!” 木森林扑过去,细细翻看木附一的伤口后,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木附一默默看着抽泣的木森林,等他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斩铁的锋很利,不疼的,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斩铁?那个落木干的?”木森林站起身来,信誓旦旦道:“小叔,我以后给你报仇,我找他拼命!” “给我报仇?”木附一笑了笑道:“你打得过他吗?还拼命?” 木森林怔了怔道:“小叔都打不过,我怎么打的过他。” 木附一道:“行,还没昏,头脑还算清醒。” 木森林咬牙切齿道:“我打不过他,我就给他下毒,我趁他不备,偷袭他,我” 木附一摆了摆手道:“木森林,你赶紧给我打住,如果你以后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旁门左道上,那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木森林一脸委屈道:“小叔,不是我要玩这些旁门左道,你也说了,我又打不过他,不来点邪的阴的,将来还怎么跟他斗?” 木附一瞪了他一眼道:“斗什么斗,我有让你跟他斗了吗?” 木森林愕然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小叔,这可不像你,这么大一口气都咽的下?” “我就是为了斗一口气,才落得现在的下场,难道你也要跟我一样吗?”木附一脸色沉了下来,道:“我已经输掉了自己,不能再输掉整个木家。” 木森林见木附一声色俱厉,不敢顶撞,垂头道:“小叔,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木附一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森林,你听好了,我是败给了落木,但真正败了我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木森林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小叔,我不明白。” “我败,是因为我从未真正认清我自己。即使今日不是败在落木手里,早晚也要败在别人手中。所以,落木只是我曾经的对手,却不是敌人,更算不上仇家。”木附一说着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这一点,森林,你必须明白。” 木森林沉默了一会,反复揣摩了木附一刚才的话,终于开口道:“小叔,我明白了!” 木附一微微眯起眼睛,道:“所以,我和落木没有仇,他跟你,更没有!” 木森林点头道:“小叔,拜托你别再唠叨了,这个落木,我以后避着他走就是了。” 木附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要你避着他。” 木森林愕然道:“小叔,我惹不起,难道连躲都躲不起了吗?你这样的要求让我情何以堪啊!” 木附一道:“你不是要避着他,也不是要躲着他,相反,我要你追随他。” “小叔,就算我与他无冤无仇,凭什么还要追随他?”木森林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他都把你害成来这样,还要我帮他,这个绝对不行。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到。” 木附一道:“你以为我只是要你去帮他吗?” 木森林眼珠子咕噜一转,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试探着道:“难不成,小叔你是想要我忍辱负重,故意投诚接近落木,然后趁其不备,一招结果了他!” 第200章 浮生 木附一伸手过去,在木森林头上狠狠凿了栗子,没好气道:“你就是听不明白人话,是不是?” 木森林摸了摸被凿过的脑袋道:“小叔,有话你好好说,不是我听不明白,是你说的不够明白。” “让你去追随落木的真实目的,不是要你帮他,而是要他将来能帮到你,能帮到木家。”木附一道:“我的器藏已经废了,以后,你才是我们木家的未来,落木这个人,只要他能以你为友,他一定会反过来帮助你,而帮助你,就是在帮我们木家。如果落木将来能帮到你,帮到木家,那我这一战输得多少还有些价值。” 木附一接着道:“斧国四大世家之中,木家势微。森林,你必须明白,木家需要你,而你需要落木。” “小叔,你这么说,你的想法,我大概是明白了。”木森林道:“只不过,我们木家虽然在斧国四大世家之中排名最末,但好歹也在四大世家之列,我觉得,即使要投靠,也还不至于要落魄到投靠落木这种练息境的乡野小子?” “你觉得?”木附一道:“那你可知道,落木的背后是月牙镇,月牙镇的背后是静楼台?” 木森林一怔,嘟嘴道:“落木虽然来自月牙镇,但以他这个境界,在月牙镇也不见得能得到静楼台的支持。” 木附一瞪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你眼里瞧不起月牙镇地处戈壁沙漠之中,但我们木家又何尝不是扎根在秦岭山莽之地。这些年,木家子弟,尤其是年轻一辈,极少在外面行走,借着世家的积累,夜郎自大。不要说别人,我就是你眼前的例子。再这么下去,木家被排挤出斧国四大世家只是早晚的事。我虽然不知这个落木在月牙镇有什么地位,但我相信妙玉海棠的眼光,如果静楼台不看中落木,她又怎么会不远万里,亲自把最后一块妙玉牌送到他的手上?” 木附一接着道:“如果落木将来能帮到你,帮到木家,那他不仅不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恩人。” 木森林吁了口气道:“这么说,他废了你的器藏的事,真的只能就此揭过了,可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木附一道:“我都放下了,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我的事都是小事,木家的事才是大事,难道连这点轻重你都分不清吗?” 木森林皱眉道:“道理我懂,可是,我们木家没有了你,还谈什么未来啊,小叔,你可别对我有多高的指望,我不行的!” “你行的!”木附一道:“我的天资虽然在木家之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但如果没有木家倾尽世家资源,我至少不会成长的那么快。你的天资并不比我差多少,只是,以木家现有的资源,只够扶植一人,所以,你就因我被埋没了。也是这个原因,我的心里对你一直是有负疚的,原来我希望荆棘化妖可以弥补给你,可惜也让我给弄掉了。” 木森林连连摆手道:“小叔,你可别多想,人各有命,这怪不了你。” “以前我会那么想,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木附一淡淡一笑道:“因为,我要把欠木家,欠你的,都一并还给你。” 木森林闻言,不解的看着木附一,等他说明白下去。 木附一伸手从地上拔起新剑,道:“森林,你认得它吗?” 木森林细细将他手中的新剑瞧了瞧,道:“它身上的噐息,我感觉很亲切,似乎有白桃也有黑柳的噐息,它是你将白桃和黑柳融息而成的吗?” 木附一点头道:“是的,我的器藏已废,无法将融息分解,以后再也没有白桃,也不会有黑柳了。” 木森林道:“那,它是?” “它是白桃和黑柳的新生,在等你赶来鬼门关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给它取好一个新名字。”木附一道:“从今以后,它叫‘浮生’” “浮生如梦的‘浮生’啊!”木附一叹息一声道:“这个名字是给它取的,也是给我自己取的。” 木森林道听着更加迷糊了。 也就在他的不解中,木附一突然倒转剑身,一剑干净利落地从被落木刺穿的伤口中刺了进去。 木森林大吃一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浮生已经一剑从器藏伤口贯穿了进去。 “小叔!”木森林惊呼一声,就要扑上去拔剑:“你这是要做什么?” 木附一伸手将他推开出去。 “为什么?”木森林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嘶声道:“小叔,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为什么还要自暴自弃?” 木附一的脸色此时更显苍白,他淡淡一笑道:“森林,你也太小看你小叔了,我这不是要自暴自弃,我这是废物利用。”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器血纷纷涌向被废了的器藏,插入在器藏之中的浮生微微发亮,大口大口地继续吞噬起来。 木森林的脸色吓得也苍白起来,好像他的器血也被浮生吞噬了一般,他指着木附一颤声道:“小叔,你你这是要献祭浮生,小叔,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木附一任由浮生吞噬,面色平静道:“木家好不容易才将我培养到无法境,一个无法境的器脏不能浪费在我手里。我的器藏虽然生不能再用,但浮生的噐息本就与我的器藏相连。只要我献祭浮生,浮生就会吞噬掉我的器藏,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温养,它将转变成剑灵的器藏。” 木森林道:“可是可是献祭之后,你将永远被禁锢在浮生之中,不入轮回,从此以后,你就只能以剑灵的方式存在了。” 木附一幽幽道:“是的,从此以后我将是浮生剑灵!也只有这样,我的器藏还能以另外一种方式保存下。” 木森林此时才明白木附一刚才为什么要说浮生这个名字也是为自己取的了,他咽呜着道:“小叔,这种活祭,你付出的不止是肉体,还有灵魂,值得吗?” 木附一道:“器藏一废,我练息师之路就已经断绝了。这样的一具残躯,活着对木家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我欠木家的,我自己还!” 他说话的时候,全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浮生之中。 第201章 亡魂殿 木森林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附一全身血肉给浮生完完全全地被吞噬了下去,这是献祭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最后,只剩下一个木附一略显黯淡的灵体,和刚吞噬完献祭生机勃勃的浮生。 “现在,把我对你的负疚也一并还给你!”木附一一挥手,浮生浮游到木森林面前,在他手指上轻轻一割,一滴器血滴落在浮生剑身上,很快就被浮生吸收了进去,在浮生中落下器印。 就在这一瞬间,木森林突然感应到了浮生散发出的噐息与自身器藏相连,他近乎本能地伸手一抓,将浮生盈盈握在手心。 “以后,浮生是你的了,而我,将与你同在!”木附一道:“森林,现在的你,身上寄托的,是我的希望,也是整个木家的希望。” 听到木附一的话,木森林感觉握在手心的浮生似乎一下沉重了起来。 木附一道:“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副担子有些沉,但小叔相信你能扛得住!” 木森林皱起眉头,咬了咬牙道:“木家两大祖木的融合,还有小叔你在,浮生已经是我们木家史上至强的宝器了。这样的宝器落在我手里,如果我还不肯扛,恐怕老祖宗都要从祖坟里跳出来把我打死了。” “你去找找落木,落木夜入鬼门关,一定是赶去斧国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去找到他,必要时,调用我们木家的资源,竭力助他。”木附一道:“森林,在你还未破境无法境之前,即使我献祭之后的器藏恢复到无法境,但你也只能主动发挥与你相同境阶的器力,并不能挥出我无法境力量。超出你自己境阶的力量,只能帮你被动防御,所以,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我在无法境等着你。现在,我需要些时间修养生息,这段时间里,我就不陪你了,你好之为之。” 说完,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浮生之中。 木森林收好浮生,月色下,凝神自言自语道:“落木,木家把注押在你的身上,你可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说着,木森林大步朝斧国方向的谷外奔走而去。 夜空中,一朵浮云飘走在月亮之下。 鬼门关中一下阴暗了起来,一股阴冷的黑烟从鬼门关口的巨石上冒出来,黑烟之中一个人影若有若无,那人影凝眸望向谷中,呢喃自语道:“最近是怎么了,什么路不好走,偏偏要来赶鬼门关,连鬼门关都热闹起来,那斧国之内是不是就更加热闹了?” 空中,浮云渐渐飘走,月亮又露出了脸蛋。 黑烟从巨石上消失,人影也不见了踪影。 白头城地处斧国的南端,是斧国的第二大城,与斧国王城罗泊城南北遥相呼应。 与其它王国王城一城独大不同,白头城虽然是斧国的第二城,但它的占据的城市地位,几乎可以与罗泊城这座王城抗衡。 而白头城之所以能如此威势,那是因为白头城的山上有一座恢宏的殿堂,它的名字叫‘亡魂殿’。 亡魂殿虽然位居白头城边角,但它却是白头城真正的掌管者。 说它是白头城的掌管者,那是因为白头城中不管是来上传还是下达的政令都是经过亡魂殿签署,才分发出去的。 亡魂殿创建在陈一生手里,但奇怪的是,身为亡魂殿殿主的他,如今却很少被人提起。 自从创建完成亡魂殿之后,陈一生就长居亡魂殿深院之中,不理政事,也极少在外面走动。 十五年前,白头城发生了一件震惊大陆之事,从此以后陈一生就失踪了。 久而久之,居住在白头城的百姓都将他的名字渐渐遗忘了。 也有传闻陈一生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那件事后,他就将自己埋在了一个无人知晓之处。 但不管如何传说,亡魂殿的殿主之位上却一直摆放着陈一生的名字。 这究竟意味着陈一生并没有死,抑或只是亡魂殿是要表明陈一生亡魂不死的理念? 落木骑驴进了白头城。 来到这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为白头城了。 因为,这里就是一座山城。 整个城市依山而建,这座山叫白头山,因为它的山顶上终年积雪,雪白了头。 白头城就建立在白头山下上,也因此而命名为白头城。 走在城中,青驴道:“白头城之所以叫白头城,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落木好奇道:“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陈一生是一个很懒很懒的人。”青驴道:“懒到他不想费脑筋,就取了这么一个一点都不费脑的名字。” 落木道:“依你这么说,白头城的名字是陈一生取的?” “除了他,谁还有资格给白头城命名呢?”青驴道:“世人皆传,白头城外亡魂殿,听着好似亡魂殿是白头城的附庸,其实陈一生开始在建造这里的时候,亡魂殿才是主城,但他性子孤僻,不好热闹,这才在建造之时,额外在山下建造了白头城作为亡魂殿的副城。” “所以,真实的情况其实是亡魂殿外白头城。”落木感叹一声道:“一座殿堂胜过一座城,这个陈一生还真是了不起,难怪莫大匠也要问他讨图纸。” 青驴道:“可不是,自从陈一生销声匿迹之后,大陆之上,就再无雄城了。” 落木道:“难道大陆雄城的图纸都是由他所制?” 青驴道:“大陆之上的六大雄城,有五座由莫铁匠建造,而这五座雄城的图纸无一例外,均出自陈一生之手。” 落木道:“所以,月牙镇要想一早建造成雄城,除了莫大匠,这个陈一生也是不可或缺的。” 青驴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当然!” 落木犹豫了一下道:“可这个陈一生已经消失多少年了,万一他真要是死了呢?” 青驴轻描淡写道:“并不会!” 落木道:“你为何如此确定?” 青驴道:“要是他已经死了,你觉得,静楼台和江琳会让你来这里吗?你觉得莫铁匠还会让夜月萧夜寻他要图纸吗?” “也是!”落木点头道:“这么说,他们一定知道陈一生还活着。” 青驴摇了摇头道:“并不知道。” 落木道:“那” 青驴道:“只是他们都觉得陈一生还活着。” 落木哦了一声,对静楼台、江琳和莫铁匠这种人而言,如果他们三人都觉得,那么就和是真实的现实没多大区别了。 第202章 酒鬼 白头城虽然不是斧国王城,但仅以商业的繁华程度而言,其实已经不亚于王城罗泊城。 落木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走月牙镇,但以前行走过的边陲之地,又岂能与眼前繁华的白头城相比。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繁华,一时也看花了眼。 在这样的城市,桃花庵和海坊、春风楼作为一个大都市的标配,定然是不会缺席的。 只要是附庸风雅的风月之徒,一定不会放过桃花庵,只要是赌徒一定不会错过海坊,只要是酒鬼,谁不想醉在春风楼? 青驴是从不介意别人把它看作酒鬼的,所以,它踏入白头城之后,他最想要去,也首先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春风楼。 白头城再是如何繁华,街道楼宇再是如何纷杂,对它而言,要找到春风楼那是简单不过的事。 一进了城,它就嗅着酒香,根本不用认什么路,就驮着落木上赶着去了春风楼。 远远的瞧见一人一驴朝着春风楼来,门口招客的小二哎呀一声,抛下正招呼的客户,以最快的速度,一溜烟冲到楼上。 不一会,一位胖乎乎穿着掌柜衣裳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从楼里迎了出来,笑容可掬,毕恭毕敬地朝渐行渐近的落木做礼,道:“春风楼白头城掌柜利丰见过落公子。” 落木也不见怪,从青驴身上跳下,回了一礼道:“利掌柜不必多礼,刚到白头城,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利丰一边将落木迎进去,一边连连点头道:“春风楼就是公子自己家里,有什么麻烦的,不论何事,尽管吩咐。” 青驴在背后冷哼了两声,一脸不满道:“嘿嘿,眼珠子都长哪里去了,只管照顾你家小爷,小青爷我就不顾了吗?” 利丰听见青驴说话,也不觉奇怪,一边回头赔礼一边道:“失礼,失礼了,利丰怠慢了,怎敢不顾小青爷,我家金大掌柜早就传信过来,千丁玲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小青爷,您瞧,这不,楼里最好的甲子号贵宾酒厅,早已腾空多日,备足了白头城中各种名酿做成酒席全宴,就等小青爷您大驾观临品鉴了。” 一听到酒酿全席,青驴的口水哈啦一下流出来,差点连到地上:“嗯嗯,那个金胖子还懂点礼数,知道给爷备酒,赶紧的,速速带爷入席去。” 利丰朝招来一个机灵的小二,对他嘱咐道:“你赶紧迎小青爷去甲字号酒厅,以后别人你也不用招呼了,只管伺候好小青爷就是了,记住,小青爷但有所需,必须管够!” 小二赶紧笑容可掬的迎上来,跟青驴做礼,道:“小青爷,您请随我来。” 青驴二话不说,扔下落木,抬起蹄子跟着小二就走。 落木看着它乐颠颠一溜烟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笑着道:“这位小青爷,嗜酒如命,就是一头醉生梦死的驴。以后我要在白头城混,也要仰仗它的帮助。利掌柜你多费费心,一定把这位爷照顾好了。” “一定,一定!”利丰连连点头,一路领着落木在早就空房以待的甲字号贵宾房里住下。 一切安排妥当,落木问道:“她进城了吗?” 利丰摇了摇头道:“还不曾。” 落木哦了一声,利丰自然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谁。对利丰的回答也不感到意外,一路赶来白头城,他走的是野路小道,这种道路,虽然难行,但对青驴而言,并无障碍。野路本就是近路,加上青驴一路疾行,赶在胭如雪之前进城,也在意料之中。 落木接着问道:“利掌柜,白头城的地头你熟,关于亡魂殿陈一生的行踪,你这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利丰摇了摇头道:“陈一生在白头城已经只是个传说,不要说最近的消息,自从我接管城中春风楼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关他踪影的消息。” 落木皱眉道:“这么说,陈一生岂非是无迹可寻了?” 利丰道:“在这白头城,春风楼、海坊和桃花庵是消息流通的地方了,春风楼中没有陈一生的消息,其它两处未必没有。不过,我听说陈一生并不好赌,所以,海坊中恐怕也难有他的消息。” 落木道:“那剩下的就只有桃花庵了。” 利丰道:“桃花庵本来就是市井之中消息最为灵通之处,如果那里也没消息,那白头城之中,恐怕就难有消息了。只不过,桃花庵虽然消息最为灵通,她们的消息却也最是最难得。” 落木道:“这是为何?” 利丰道:“因为那些消息都沉淀在桃花庵中的歌舞乐姬手中,桃花庵有桃花庵的规矩,她们对各类消息都有统一管制,这些女子看着招摇,但若无桃花庵允许,是不能透露从其它客人那里打探到的消息的。所以,即使她们手中有陈一生的消息,但要想从她们口中打探出来,却也不是件易事。” 落木默默点了点头,除了春风楼,海坊也是月牙镇的产业,海坊那边如果有陈一生的消息,庞小郎一定会第一时间令人传送过来,现在海坊没有动静,说明海坊中并无消息。 看来,真是要如庞小郎所料,到了白头城,自己是免不了要走一趟桃花庵的。 提起桃花庵,落木现在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在鬼门关中,偶遇妙玉海棠和明媚,那时候就该先问过她们。 至于他手中的妙玉牌,凭其出入在桃花庵,定会被捧为上宾,但是否可以以此探听到陈一生的消息,那他心里却是没底的。 他正思虑如何去桃花庵打探陈一生的消息,刚辞别出去的利丰,又回转了过来。 利丰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带了一人。 跟着来的是萧家之人,这在落木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说在意料之中,那是因为他料到自己此来之事,夜月萧夜定会提前知会白头城中的萧家。 说在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想到自己才在春风楼中落脚,萧家就来人拜会了。 可见,萧家在白头城中布了不少的眼线。 而萧家这么快就上门,也表明了萧家在自己面前并不想刻意隐藏这一点。 第203章 我们的天 利丰将人引到,就转身退走了出去。 来人面黄肌瘦,身体略显病态,也不知道是怕冷还刻意装饰,戴了一顶不知道是什么毛编成的帽子。 他对落木十分恭敬,上来就行礼,动作中规中矩:“在下白头城萧家萧记掌事萧愁云,见过落公子。” 落木也正儿八经地还了一礼,道:“月牙落木,想必萧夜已经跟你提起过我了。” 萧愁云立到一旁,恭恭敬敬道:“是,五公子令我,落公子一入城,即来见你。” 落木见他说话动作都十分规矩,规矩到几乎僵硬,有行伍之风,便道:“萧掌事可是行伍出身?” 萧愁云道:“败卒残兵,已经退伍多年,蒙五公子不弃,特调我来白头城掌事。” 落木道:“特调你来,可是为月牙建城图纸之事?” 萧愁云点头道:“正是,可惜至今无功,有负五公子所托,十分惭愧!” 落木道:“这么说,你来白头城的时间也并不是很久。” 萧愁云道:“还不足一月。” 落木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萧愁云道:“正要向落公子禀报此事,自到白头城,总共梳理了一百零五条陈一生相关的线索” 落木愣了下,道:“一百零五条相关的线索,那么多?” 萧愁云道:“是!只是将所有可能相关的线索都做了汇总,之所以梳理出这么多,是为防止忽略过任何一个可能。这其中,其实真正有用的线索并没有那么多,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排查,已经排除了八十八条线索,现在还剩下十七条线索,正在继续跟踪排查。” 落木吃惊地盯着萧愁云看了两眼,缓缓道:“这下,我知道为什么萧夜会特意将你抽调到白头城里来了。” 萧愁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用处,只是在军中做了几年斥候,在探查线索方面多多少少学练了些鸡毛蒜皮的本领。” 落木沉思了一会后道:“如果,我将白头城中春风楼和海坊的资源一起调配给你,你这些鸡毛蒜皮的本事,是否会更有用武之地?” 萧愁云闻言吃了一惊道:“萧家虽然在白头城中也安插了自己的势力,但比起春风楼和海坊还是大大不如,落公子真肯将他们的资源调配给我?” 落木道:“萧夜安排你处理的事,本来就是月牙镇的事。这事,只让你一个外人帮忙出力,我们自己却袖手旁观,这本就不合适。” 萧愁云低头沉吟了会,道:“只要是五公子安排的事,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春风楼和海坊已经开始自己协查此事,萧某愿听从他们差遣。” “差遣?差个什么遣?春风楼和海坊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要说敛财经商的本事,你是远不如他们,可眼下我们要做的事,他们却远不如你。”落木道:“你就说,春风楼和海坊对你调查陈一生有没有用?” 萧愁云道:“有用!太有用了!我们萧家在白头城的资源本就不足,要不是我抽调了一些萧家以前的斥候兄弟与我随行入城,原本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开展调查。落公子若能调用春风楼与海坊的资源给我,事情的进展自然会加快许多。” 落木道:“那就好说了,你出去到春风楼里转转,看看哪里合适,我让利掌柜给你腾出地来,你就在这里统一调配春风楼、海坊和你们萧家三家店资源。” 萧愁云略迟疑了一下后,犹犹豫豫道:“好!” 落木听他口气并不爽利,便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的?” 萧愁云拱手道:“萧某人微言轻,能调动萧记人手,只怕还调不动春风楼和海坊。” 落木看他脸色,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担心自己调不动春风楼和海坊,你是怕我调不动春风楼和海坊?”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萧愁云也就不遮掩了,直截了当道:“落公子,恕我直言,春风楼和海坊都是行业枭首,你年纪轻轻,要想只怕,这个你应该明白的,我确实有所顾虑!” “了解,你有这样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落木道:“我且先问你,你们萧家如今在白头城中的势力,我可调得动?” 萧愁云肃然道:“城中萧家势力,落公子但有所需,可随意调遣,无有不从!” 落木道:“这是萧夜给你们的指令,还是萧老太君的命令?” 萧愁云迟疑了下道:“我们直接接到的指令来自五公子。当然,听命于五公子,也是来自老太君的授意。” “明白了。”落木边说边走到门口,推开房门,瞧见利丰站在房间走廊的尽头等候,便朝他招了招手。 利丰立马朝这边快步赶了过来。 进了房间,利丰随手关上房门,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落木道:“利掌柜,白头城的春风楼可是由你执掌?” 利丰听了一愣,不知落木为何如此一问,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是,是啊!” 落木道:“这么说,你能调动白头城春风楼所有资源?” 利丰点头道:“是的!” 落木道:“那我问你,白头城中的春风楼,我可差遣得动?” 利丰听落木突然如此一问,以为出了什么差池,慌忙拱手作揖道:“白头城中春风楼,包括我在内,唯落公子所使。” 落木朝萧愁云道:“利掌柜的话,你可听清了?” 萧愁云盯着着利丰,病殃殃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问道:“利掌柜,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金大掌柜的意思?” 利丰堆出一脸笑容道:“萧老弟,你这就说笑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自己做主,这当然是金大掌柜的意思。” 萧愁云点了点头道:“春风楼没问题,那海坊呢,利掌柜也能代表海坊吗?” 利丰不痛不痒道:“春风楼是春风楼,海坊是海坊,海坊的事我可说不上话。只是,据我所知,海坊在这事的态度上,与春风楼是一样的。落公子既然到了白头城,那他就是我们的天。” 第204章 厚黑 萧愁云听完利丰所言,默默看了落木一眼。 落木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萧掌事有所疑虑也理所当然的,反正迟早要去,不如你现在就随我走一趟海坊。” 利丰闻言,笑道:“哪用劳驾两位前往,以我对丁赢的了解,我敢打赌,用不了一刻钟,他就会屁颠屁颠地出现在春风楼里。” 正说着,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郎朗的笑声:“幸亏利掌柜不是个赌徒,要不然,到了海坊砸场子,还不把我们海坊赌个底裤输光。” 利丰闻言,笑着边走过去打开门,边道:“丁赢,我对你的底裤可没什么兴趣。” 门一开,丁赢一身珠光宝气,活灵活现地出现门口,他一跨步走了进来,就先朝落木做礼,道:“白头城海坊坊主丁赢,见过落公子。” 落木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嗯,瞧着你这派头,还真是符合庞胖子挑人的风格。” 丁赢嘻嘻笑道:“落公子真有眼力,我就是庞大坊主这一派的。” 这个大咧咧的丁赢一来,现场原本严肃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 只有萧愁云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意,他盯着丁赢,一板一眼道:“丁坊主,难道你的海坊也归辖听命于落公子?” 丁赢瞧了他一眼,切了一声,傲然道:“萧兄,你这话问得可有些冒昧啊,什么叫难道我也归辖听命于落公子?” 萧愁云闻言,脸色微变,目光意味深长地转向落木。 利丰叹气一声,道:“丁坊主啊丁坊主,落公子可是就在你眼前,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萧愁云,你给我听好了,收回你的‘难道’!”丁赢拽起拳头,用信誓旦旦的口吻道:“我白头城海坊,生是落公子的人,死是落公子的鬼!” 落木脑后顿时竖起三条黑线,叹气一声道:“我现在知道庞胖子为什么要选你做白头城的坊主了!” 丁赢放下拳头,笑眯眯道:“为何?” 落木道:“因为你的脸皮比他还要黑还要厚,他选你做坊主,可是为他自己找了个垫底的垫脚石。” 丁赢闻言,马上又攥起拳头,信誓旦旦道:“能做庞大坊主的垫脚石,吾辈之幸也!” 利丰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伸出双手按下他的拳头,道:“丁大坊主,求你别再说话了,你再说下去,我昨夜咽下饭菜的都要吐出来了。” 落木摇了摇头,不去理会丁赢,朝萧愁云道:“萧掌事,你现在还有什么疑虑吗?” “没了!”萧愁云摇了摇头,拱手道:“确是萧某小看了落公子,萧某告罪!” 落木云淡风轻道:“小看我无妨,只要萧掌事不小看萧夜就行。” 萧愁云一脸正色道:“不敢,若五公子与落公子同至白头城,借利掌柜的话,那他就是我们白头城萧记的天。” 落木道:“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不论你是否对我有疑虑,我的安排,你依然会不偏不倚地执行下去,因为萧夜就是这么要求你的。” “是!但若心结不除,可能会影响我处理此事的判断。”萧愁云道:“我想,落公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落木点点头道:“你能想明白这点,就不愧是斥候出身。” 萧愁云道:“惭愧,比起五公子的眼光,我还差得很远。” “萧掌事,利掌柜,丁坊主,我这次赶来白头城,所为何事,想必三位心里都明白。此事,之前三位都已经在动用各自势力在追查陈一生的踪迹,既然大家的目标是同一个,不妨将三家的资源统一到一起,互通有无,统一调度。”落木道:“此事,我刚与萧掌事已经商议过了,利掌柜,丁坊主,你们俩可有异议?” 利丰和丁赢都摇了摇头道:“没有异议,自然都听落公子安排。” 落木道:“好,既然都无异议,三家资源都摆到桌面上来,由萧掌事统一调度,春风楼和海坊全力协助。” 利丰与丁赢互相对望了一眼,拱手道:“就依落公子安排!” 萧愁云朝利丰和丁赢拱手道:“多谢二位帮忙,萧某先行谢过!” 落木摆了摆手道:“此事是我月牙镇的事,萧掌事帮月牙镇做事,应该我谢你才对。海坊与春风楼的资源,但有所需,尽管调遣。春风楼和海坊若有不尽力,不劳萧掌事动手,我来揍扁他们。” 说完,他的目光在利丰和丁赢脸上扫过。 利丰与丁赢心头都莫名一凛,纷纷表明态度道:“落公子放心,不敢不尽力。” 萧愁云看了他们一眼,一脸正色道:“几位如此,萧某就更是不敢不尽力了。” 利丰道:“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三家同进退,不如就在春风楼中设个落脚,也方便大家一起议事,地盘由我春风楼出,如何?” 落木点了点头:“这事你自己提出来正好,我刚就想问你要个地方。” 萧愁云道:“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丁赢道:“我没意见,落公子住在你这里,这个点自然最好是安在你这里。我这就回去,把此事相关的事务人选统统差遣过来,交由萧兄指挥。” 商议妥当,丁赢自行赶回海坊调集资料人手。 萧愁云与利丰定好了地点,也各自散去。 这三人一撤,落木反倒闲了下来。 入了春风楼,见过了海坊丁赢,现在白头城中,还有一个地方,是必须要去逛逛的。 落木心思已定,只身出了春风楼,边逛边问,一路朝桃花庵行去。 白头城城主府之中,此刻正歌舞升平。 城主班卑儒别无所好,唯爱歌舞。 丝竹声声之中,一群舞姬翩翩起舞,班卑儒手中端着白玉酒杯,葡萄美酒在杯中微微荡漾。 此时,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的舞姬,无一不是身着薄缕,体态丰盈,眉眼妖娆,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在手舞足蹈之间摆弄出若有若无的媚惑,都足以让男人血脉喷张,蠢蠢欲动。 可班卑儒的眼里却看不到光,面色土灰,神色呆滞,似乎这些舞姬并没有丝毫吸引到他。 第205章 态度 城尉梁大鱼从外面一阵风赶过来,远远瞧见班卑儒两眼木讷的神色,不敢打扰,放轻脚步,默默立在他左下,时不时的观察一下班卑儒的脸色。 作为班卑儒唯一的心腹,班卑儒要是不开心,他一定会开心不起来。所以,在这群活色生香的舞姬面前,他此刻却是满脸愁云。 良久,梁大鱼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凑近到班卑儒跟前,低声道:“这些舞姬,小人可是按着大人您的标准一一精挑细选过来的,大人还是没有一个满意的吗?” 班卑儒听见梁大鱼的声音,良久回过神来,道:“你挑的这些舞姬,初一看,眼前一亮,再一看,略有姿色,回头再看时,就全都是些庸脂俗粉了。” 梁大鱼讪笑两声道:“小人的眼光自然是远远不如大人的。” 班卑儒看了他一眼,道:“也是,就你的眼光,也就只够看第一眼的。” 梁大鱼腆着脸道:“还请大人教我一二,日后好为大人分忧。” 班卑儒摇了摇头道:“我教得了你选人的眼光,你就选得到那种能真正动人心弦的美色了吗?” 梁大鱼哀叹一声道:“大人教训得是,动大鱼心者易,想动大人心者难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班卑儒道:“我班某寒窗苦读数十载,黄金成屋不假,却还是独守空房,哪得趁我心意的颜如玉,圣贤骗人呐。” 梁大鱼道:“都是大鱼的错,自追随大人左右,时时刻刻得大人照拂,却不能为大人解忧一二,大鱼惭愧!” “这个忧,你梁大鱼是解不了的。”班卑儒恹恹道:“说,这么急冲冲的,所为何事?” 梁大鱼道:“传闻的那个落木已经入城。” 班卑儒哦了一声道:“他果然还是入城来了,人现在何处落脚?” 梁大鱼道:“春风楼。” 听闻落木入住春风楼,班卑儒露出一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表情道:“春风楼是月牙镇金玉的产业,落木在春风楼落脚,情理之中。” 梁大鱼道:“可是,他前脚才进春风楼,萧记的萧愁云和海坊丁赢就前后脚也进了春风楼。” 班卑儒皱眉道:“这么巧?” 梁大鱼道:“更巧的是,春风楼、海坊和萧记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密集调查殿主的行踪。” 班卑儒道:“自从殿主不辞而别之后,也不止他们三家到白头城调查过殿主的行踪,这还算不上太巧。” 梁大鱼道:“可最近突然如此密集调查殿主行踪的,也就只有他们三家。” 班卑儒自忖一番后道:“你要这么说,就真有点意思了,落木才进春风楼,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去前去拜会了。” 梁大鱼道:“这一来,白头城中又多了一股暗访殿主的势力。” 班卑儒道:“大鱼啊,你这么算可就错了。” 梁大鱼微微一愣,道:“怎么错了?还请大人指教!” 班卑儒道:“是这样一来,白头城中少了三股暗访殿主的势力。” 梁大鱼诧然道:“怎么还少了?” 班卑儒道:“你都说了,春风楼、海坊和萧记是最近都在调查殿主行踪的势力,现在落木一来,他们就齐聚春风楼,这还不够明白的吗?” 梁大鱼闻言,眼光一亮,道:“大人是说,这三股势力,其实是同一股?” 班卑儒眯着眼睛道:“你说呢?” 梁大鱼道:“我明白了,这三股势力的背后就是月牙镇,这么说起来,最近在密集调查殿主行踪的,其实是月牙镇。” 班卑儒道:“这已经是明白不过的了,我好奇的是,这个月牙镇才显山露水不久,以前也没见他们探查殿主的消息,怎么最近就关心起杳无音讯的殿主来了?” 梁大鱼冷哼了一声道:“白头城可不是月牙镇,他们的手还伸不进这里。” 班卑儒道:“大鱼啊,他们的手不是伸不进这里,而是已经伸进来了。” 梁大鱼微皱眉头道:“大人说的是,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班卑儒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他们是在城中杀人了,还是在城中放火了?” 梁大鱼一愣道:“并没有。” 班卑儒道:“既然都没有,需要你应对什么?” 梁大鱼俯首道:“那难道我们就不管了,由着他们在白头城调查殿主吗?” 班卑儒道:“殿主可是白头城的殿主?” 梁大鱼沉吟了会道:“殿主自然是亡魂殿的殿主。” 班卑儒道:“既然殿主是亡魂殿的殿主,你觉得,你管的了吗?” 梁大鱼恍然道:“大鱼明白了,殿主大人是亡魂殿的殿主,亡魂殿的事,自然由亡魂殿管。” “大鱼啊,你要时刻谨记,你的屁股坐在的是白头城城尉,管的是白头城中之事,白头城虽未列雄城,但也远非一般城池可以比。小城重人情,大城靠规矩,我掌管白头城以来,白头城的百姓之所以安居乐业,靠的就是明白不过的规矩。”班卑儒道:“不管什么人,来到白头城,只要他守了白头城的规矩,他就是良民。只要是良民,白头城就都欢迎。所以啊,这个落木,还有萧记、春风楼、海坊,不管他们来自哪里,是何方势力,这都不重要。只要他们不在城中犯事,白头城容得下他们,这才是一个白头城城府该有的胸怀。” 梁大鱼俯身作揖,道:“小人狭隘了,大人教训得是。” “我这么说,并非让你放松城中的城防,相反,月牙镇不是小势力,他们来人了,你防控的任务就更重了,这是你我的职责所在,但我们的职责也就仅限于此了。”班卑儒道:“将他们调查殿主的情况随时通报给亡魂殿,其余的不必管,而且凭你,凭我,谁也管不了。” 梁大鱼低眉顺目地道:“是!只是,大人,我有一点不明白。” 班卑儒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大鱼道:“他们调查的可是殿主,我能得到消息,亡魂殿只怕所知比我更多。” 班卑儒点头道:“是啊,你能明白这点,还不算太笨,然后呢?” 梁大鱼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有必要将情况随时通报给亡魂殿吗?” 班卑儒道:“亡魂殿需不需我们通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我们必须向他们通报。大鱼,你要明白,需不需要是亡魂殿要判断的事,呈不呈报是我们的事。呈报不仅是你我的职责,也是白头城城府对亡魂殿该有的态度。” 梁大鱼点头正色道:“大鱼明白了!” 第206章 上楼 班卑儒挥了挥手,梁大鱼知趣地转身离去。 丝竹之声悠悠入耳,舞姬翩翩而舞 班卑儒将白玉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他侧身半躺倒在身后大椅上,眯起一双小眼睛,不一会就鼾声大作 在梦里,他依稀看见一位女子翩然而舞,他眼中的世界立刻明亮了起来。 原来,你只出现在我的梦里。 班卑儒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丝竹之声在耳畔,那位女子在梦中舞蹈 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在白头城中,桃花庵既比不上春风楼的奢华,也比不上海坊的豪气,却是城中最为盛名的所在,因为它艳! 大陆之上,越是繁华的城市,越是摆脱不了春风楼的奢,海坊的豪,桃花庵的艳。 艳绝天下的桃花庵在这个显得有些冰冷的白头城中,却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这团火烧在你心间。 从你跨进桃花庵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不自觉地燃烧了起来。 不,更准确的说,是你在瞧见桃花庵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已经开始燃烧了。 落木一身青衣,朴实无华。 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一介寒门。 桃花庵左右迎宾的两个年轻女子,身上随便解下一件首饰,都够买上他身上几十件这样的青衣。 见落木朝桃花庵门口走去,几位衣裳华丽的富态男人从落木身边经过时,都摇了摇头,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落木直接无视了他们的目光。 相比之下,落木走到门口时,门口两位年轻女子热切的微笑反让他如沐春风,她们微微做福迎宾手礼的时候,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好像两朵娇艳的鲜花,在春风中招展。 这种恰到好处的礼仪,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微微的诱惑,这让落木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两位年轻女子婀娜摇曳的身姿,因为他怕自己的心跳变得更快。 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所以,他强装淡定,脚步却默默加快着跨入了桃花庵。 两位年轻女子看着他的身影,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心道,就是他么,还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啊! 落木一进桃花庵,立刻投入到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因为整个桃花庵的装修装饰,从地面、墙壁到舞台、桌椅等等,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艳艳的红色。 此时白日,还不到桃花庵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但里面却也已经人头熙攘。 院里的中央是一个大型的舞台,不知何人在垂帘的红幕之后,弹着古筝。 一位浅绿衣裳的女子正在台上娓娓清唱。 落木四处张望,正不知该往何处去,突然闻到一阵怡人的芳香,听见身后一位女子柔柔的声音道:“公子请随我来。” 落木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这女子虽然淡妆素雅,但从衣着服饰上看,应该就是桃花庵中的女子,他迟疑着该怎么搭话。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此间是桃花庵中的大厅,招待些闲人俗客可以,像落公子这样的贵客,却是太过怠慢了,楼上设有你专属的雅苑,请公子随我移步上楼。” 落木奇道:“你,认得我?” 那女子道:“落公子说笑了,你是妙玉牌的牌主,桃花庵中又有谁人不识君?” 落木越发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妙玉牌的牌主的?” 那女子道:“落公子可能还不知,凡是妙玉牌牌主的影像,在各处桃花庵早已传遍,如今妙玉三牌已经凑齐。三位牌主的卓卓风姿,每位桃花庵中的女子无不捻熟在心。若是这样,我还认不出公子,这双眼睛就算是瞎了。” 话说到这份上,落木再有疑虑,那只能当眼前这位女子真是眼瞎了。 所以,落木一声不吭地随着女子绕过舞台,朝楼上走去。 当他踏上上楼台阶的那一步起,大厅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 这种被突然注视的感觉,让落木略感不适。 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出他的不适,微微一笑道:“落公子不必介怀,在这里,自从妙玉海棠发放妙玉牌,迄今为止,有资格踏足楼上的男子,包括你在内,也就三位而已。落公子初次踏足楼上,引人注目是难免的。以后落公子常来,慢慢也就会习惯了。” 她话音方落,就听见大厅之上,一位锦衣男子,大声道:“尊驾何人,也配上楼?” 那女子眉头微颦,道:“谁可上楼,尊的是桃花庵的规矩。落公子是我桃花庵贵客,芳菲迎落公子上楼,方公子有何异议?” 锦衣方公子道:“方某对芳菲姑娘自然是毫无异议,只是你迎的这位瞧着眼生,这初来乍到的穷酸,怎么就成了桃花庵的贵客?” 芳菲淡淡道:“来桃花庵的都是桃花庵的贵客,常来的是贵客,初来乍到的也一样是贵客。” 方公子道:“既然都是贵客,芳菲姑娘怎么就单独迎了他上去,莫非芳菲姑娘就只喜欢这种才冒牙的小嫩草?” 他的话才说完,大厅里的男人们纷纷哄笑了起来。 芳菲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方公子既然明了,又何必自讨没趣。” 方公子道:“若是如此,方某不服,我在桃花庵中日掷千金,难道还不如一个粉嫩的小白脸?” 芳菲脸色微冷道:“方公子慎言,桃花庵是艺院,不是妓院。” 方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放肆的表情,道:“都是卖的,有何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芳菲冷冷看着方公子道:“你在妓院可以耍泼摆横,而在这里,不行!” 方公子道:“芳菲,你都说了,来者皆是贵客,我来了,我掏钱了,我就耍泼了,又如何?” 芳菲叹息一声道:“看来方公子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桃花庵的规矩,在桃花庵,话可以乱侃,但泼是不能乱耍的。” 方公子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对芳菲道:“我就耍了,芳菲,难道你要过来打我不成?”说完,愈加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男人们也跟着满堂哄笑起来。 第207章 瓜子 芳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道:“方公子,你这可就是无赖了!” 方公子道:“怎么就无赖了,我来桃花庵付的都是真金白银,我瞧着你要带上去的小白脸,一副穷酸的样子,我敢打赌,他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摸不出来。” “不巧,我刚好能摸出一两银子,多了就没有了。”落木随手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手心,冷冷盯着方公子道:“方公子,你赌输了!” 方公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就一两银子,小子,你还真敢拿出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你也敢逛桃花庵?你可知道桃花庵里的一颗瓜子,都比你手里的一两银子值钱吗?” 落木淡淡道:“是吗?没想到桃花庵里的瓜子这么金贵。不过,你已经赌输了,不知道你赌输给我的钱,够不够买上桃花庵的一颗瓜子?” “够!”方公子抓起一把瓜子,一颗颗撒落在地,盯着落木,耻笑道:“够我手里这一把瓜子的,你要不要?” 不等落木回话,芳菲浅浅一笑道:“方公子客气了,桃花庵中的瓜子是比外面的瓜子是贵了些,但落公子想嗑瓜子的话,他想嗑多少,桃花庵都是管够的,不劳方公子破费。” “管够?”方公子道:“管他一颗瓜子吗,他的银子买得下桃花庵中的一颗瓜子吗?” 芳菲摇了摇头,道:“落公子想在桃花庵中嗑瓜子,不用买,随便嗑,不要钱!” “啥?”方公子愣了下,道:“芳菲,你这还带倒贴的,你这还要不要脸?” “你若是落公子,我可以更不要脸。”芳菲脸露鄙夷道:“可惜你不是,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方公子闻言脸色涨得通红,瞪着芳菲,怒道:“拿我跟一个穷酸比,芳菲,你知道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芳菲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在意!” 方公子用手指着芳菲道:“你你,芳菲,这就是你们桃花庵的待客之道吗?” 芳菲摇了摇头道:“不是!” 方公子又愣了下,道:“那你还敢羞辱我?” 芳菲道:“桃花庵从来不敢羞辱贵客的,但你不算在内。” 方公子道:“如何不是!芳菲,你自己说的,来者都是贵客,况且我掏的银子,比他们都多!” “来者皆贵客,但耍泼摆横的,付的钱再多都不算!”芳菲道:“方公子,你只听清了前半句,却没有听明白后半句。从你开始耍泼的那时起,你在桃花庵里就已经算不上什么贵客了。” 方公子道:“我有的是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我就不信你们桃花庵会把送上门的银子推回去。” “你很快就会信的,因为从此以后你将被供上桃花庵的黑名单,大陆之上所有的桃花庵大门将不再会向你开放。”芳菲道:“方公子,希望你以后能明白一个道理:银子是好东西,但不是最好的东西。在有些东西面前,银子不值一提。” 方公子恼羞成怒,咆哮起来:“芳菲,你算个什么货色,老子给你脸,你还能算是个玩意,老子不给你脸,你就什么玩意都不是,凭你也能将我逐出桃花庵?” 芳菲叹气一声道:“看来,我刚给你讲的道理,你是一点都没听明白。”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轻轻挥了挥手。 一缕清香从方公子所坐的位子上悄无声息地飘入方公子鼻口,方公子吸入那股清香,顿时满脸通红,如痴如醉,脖子一歪,噗通一声瘫倒在椅子上。 旁边一位穿着桃花庵衣装的杂役壮妇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把提起方公子的领子,扔到大厅空地。 杂役壮妇走过去,一手提着扫把,一手提起方公子的脚踝,将他贴着地面像拎垃圾一样朝门外倒拖了出去。 厅堂里刚才还骚动的男人们,霎时平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方公子打着呼噜以拖地的不雅姿态被拖走的背影。 一片安静中,红帘后面,古筝之声在高山流水 浅绿衣裳的女子在台上柔声歌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抱歉,打扰各位的兴致了。”芳菲微微一笑道:“托落公子的福,作为补偿,各位今日的瓜果水酒饮,一概免单。” 刚平静下来的堂客们闻言,发出一阵欢呼,不再去在乎方公子的死活。 欢呼声中,一个声音冷冷道:“芳菲小姐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欢呼声平静下,所有人都目光都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哥,他嘴里磕着瓜子,无视了众人的目光,目光掠过芳菲,最终定格在落木身上。 芳菲看了那人一眼,神色略显庄重了些,道:“梁公子,莫非你也有异议?” 梁公子吐掉嚼进嘴里的瓜子壳,道:“异议说不上,在我的印象里,还从未见过芳菲你像今天这样对客人发飙,所以,我很好奇,你身后的这位落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袒护?” 芳菲道:“梁公子说笑了,我维护的不是谁,而是桃花庵。” 梁公子道:“你这里上楼的门槛这么高,我都上不去,我不知道为何偏他可以?芳菲,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需要和大家好好解释一下?” 芳菲道:“梁公子身为白头城城尉梁大人的公子,地位尊贵,桃花庵在白头城中谋生,岂敢不尊,只不过,桃花庵楼上的门槛不止我白头城桃花庵的高,而是所有的桃花庵上楼的门槛对男子都是那么高。” 芳菲微微躬身,伸手缓缓迎向落木道:“这位落公子,他踏过的是我们所有桃花庵的上楼门槛,而不是我白头城桃花庵一家的门槛!我这样的解释,梁公子可还满意?” 芳菲如此一说,下面的厅堂里立刻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其中一人,忍不住大声问道:“莫非这位落公子手中有一张妙玉海棠的妙玉牌不成?” 此言一出,问出了众人包括梁公子的心声,厅堂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芳菲微微一笑道:“正是!” 下面立刻一片哗然。 第208章 坐下 梁公子阴沉着脸道:“芳菲,你这个解释我可不太满意,妙玉海棠的妙玉牌一张在凌峰梅三渡手里,一张在残原叶沸雪手中,我虽无缘拜会这两位,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躲在你身后的这位落公子,就算是改名换姓了,也没有那两位一丝一毫的风采。” 芳菲淡淡道:“梁公子翻的可都是老黄历了,数月之前,妙玉海棠的第三张妙玉牌,也是桃花庵中的最后一张妙玉牌已经发出了,这张牌就落在你们眼前的这位落公子手里,只不过这位落公子年纪尚轻,之前还从未光顾过任何一处桃花庵,我白头城桃花庵有幸抢得头筹,恭迎妙玉牌牌主落公子上楼,这是最起码的礼数。” 梁公子道:“能和凌峰梅三渡,残原叶沸雪齐名,不知这位落公子现在是何境阶?” 落木淡淡道:“练息境巅峰。” 大堂之中的堂客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嘘声。 梁公子站起身,道:“据我所知,凌峰梅三渡,残原叶沸雪均已突破无法境,落公子区区练息境,有何资格收获最后一张妙玉牌?” 落木道:“梁公子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对妙玉海棠不满?” 梁公子冷笑一声道:“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堂中一群人起哄道:“就是,就是,妙玉海棠是何人,要不满意,自然是对你,难道你连这点数都没有吗?可笑!” 落木朝大堂中环视了一圈,一伸手,妙玉牌浮现在手心,道:“妙玉牌在此,梁公子想要,可敢来取?” 梁公子瞧见妙玉牌。眼神顿时一亮,目露贪婪之色,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就平静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会后,道:“最后一张妙玉牌还真落在了你手里,另外两位牌主都在无法境之上,你既有妙玉牌在手,你的境界肯定也不会在无法境之下,你故意说低了境阶,不过是故意想要引我来抢你的妙玉牌,好让我当众出丑,我可没有那么蠢!”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既然你没那个胆子,那就给我闭嘴!”落木冷笑一声,缓缓道:“你,给我坐下!” 他的话音一落,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都望向梁公子,梁公子远远看着落木,落木的目光越见越冷。 梁公子不知怎的,额头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纠结之中,终于还是缓缓坐了下去。 瞧见梁公子落坐,大堂中看着他的目光,知趣地全都转移了开去。 芳菲不再说话,抬步将落木迎到楼上。 梁公子默默看着落木拾阶而上,落木每上一阶,好像都踩在了他的心头上。 他一沉默,就再无人异议,厅堂之中的堂客们默默看着芳菲带着落木走上去,直到落木被接入妙玉阁之中,才缓了神回来。 舞台上,绿衣女子还在婉婉清唱,歌声清澈如百灵,只是,此时的堂客们已经无心欣赏,纷纷私下议论起来。 “之前确有传闻,妙玉海棠已经发出了第三张牌,但从未见过牌主其人,今日算是印证了。” “这位落公子何许人?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妙玉海棠的青睐。” “大陆之上,不曾听闻有什么落姓的世家,这位落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瞧他的衣装打扮,也不像是世家子弟啊。” “难道是一介寒门?” “怎么可能,一介寒门也能拿到妙玉海棠的妙玉牌?瞧瞧拿到妙玉牌的前两位,梅三渡的背后是凌峰梅家,叶沸雪的背后是残原叶家,这可都是大陆之上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你们都不用胡猜了,年纪轻轻的落姓,在最近的大陆传闻之中只有一人。” “究竟何人?知道你的消息灵通,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其实你们当中已经有人猜到了,只是不敢信罢了。这个人虽然并不怎么起眼,却是姓落。” “难道,难道你想说的是月牙镇的那一位?” “月牙镇?可是静楼台的那个月牙镇吗?” “月牙镇最近名声鹊起,自然是因为有静楼台。可是,月牙镇最近发生的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里,还有一人都牵扯其中,而且关系重大。” “是何人?怎么未曾听说。” “静楼台的光芒太盛,以至一提起月牙镇,你们的眼里就只看得见静楼台。我猜,刚才那位应该就是月牙落木。” “月牙镇崛起了落姓世家?” “月牙镇只是个塞外小镇,哪来的世家,依我看,这个落木也还是一介寒门,只不过他的背后是静楼台。有静楼台给他撑腰,就是一介寒门,也不次于世家子弟。” “如此说来,也是啊,有静楼台站在他的身后,已经胜过大陆上无数世家。” “要真是这般,他能踏上桃花庵的上楼门槛也不为过,啧啧,只是年纪实在太轻了。少年如此,委实让人羡慕啊!” “这不还要说妙玉海棠的眼光毒啊,这才冒点尖的苗子,就被她给一把掐了。” “她的眼光要不够毒,哪会有那么多的才俊紧盯着她的妙玉牌不放呢。” “所以呢,要说便宜赚得最大的还要数妙玉海棠,发出去三张牌,一个桃花庵背后就站了三股势力给自己撑腰。” “可不是,要不然,这艳绝天下的桃花庵,怎么没什么人敢闹事呢。谁敢把凌峰、残原和月牙镇一并惹了?” “刚才那位方公子,就是自己不长眼啊,还以为有几两银子就能在桃花庵里得瑟。芳菲下手算是轻的,就是打折了腿,直接扔出喂狗,也没人管。” “就是,就是!” 妙玉阁之中,面向舞台的整片墙面是用特殊噐息凝聚而成的镜面,从雅阁之中往外面望去,一览无余,清晰透亮,但从外面朝妙玉阁中看,只能看见一帘不透光的红色镜面,丝毫看不清里面。 落木被芳菲引着入座,坐下之后,正好面对楼下舞台,妙玉阁的位置无疑是整个桃花庵中观赏歌舞最佳的观赏位置。 碳炉煨红,一壶水正微微冒着水汽。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淡淡的清甜。 第209章 喜欢 都入座之后,芳菲道:“落公子,好胆魄。” 落木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有胆魄,是那位梁公子胆子小了,不经吓。” 芳菲妙目流转,道:“落公子可真是练息境巅峰?” 落木道:“别人或许不知道,我既领了妙玉海棠的妙玉牌,桃花庵一定是知道我是何境何阶的,芳菲姐姐又何必多此一问。” 芳菲也不否认,盈盈一笑道:“不瞒公子,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但刚才见公子说话如此豪气,不禁令我有些怀疑了。” 落木道:“是凌峰梅三渡与残原叶沸雪盛名在外,我也就是狐假虎威,壮着胆子借着他们俩吓唬吓唬人罢了。” “落公子可不像是狐假虎威,刚才你那气势确实是挺吓人的。”芳菲道:“梁亮是白头城城尉梁大鱼的儿子,平时在白头城骄纵跋扈惯了,我都没想到,这么一位公子哥,被你一吓,他能乖成那样。” 落木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城尉的公子哥,这可得罪人了。” 芳菲见落木嘴里说得罪人了,却并没有一丝悔意,更没有惧意,心道,妙玉海棠会把最后一张妙玉牌交给他,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会心一笑,盯着落木问道:“落公子,那你可知梁亮是何境阶?” 落木道:“他挑衅练息境毫不犹豫,却不敢挑战无法境,若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位虚空境。” “公子猜的没错,所以,即使刚才梁亮敢接受你的挑战,想必公子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把他当众打趴下的。”芳菲道:“落公子,你刚才不是虚张声势吓唬梁亮,你是真的能把他镇住!” 落木不置可否地赫然一笑,一脸虚心道:“姐姐,我可只是练息境。” “是啊,一位练息境巅峰的御器师。”芳菲道:“据桃花庵的记录,败在你手里的虚空境,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落木没有反驳,反而感叹道:“桃花庵的消息的确灵通。” 她笑而不语,取出一个玉盏,里面并不加茶,提起水壶,倒上一杯,端送到落木眼前。 落木双手端过,小酌了一口,道:“这种泉水,不仅要取自深林雾泉,而且还需在清晨的阳光从林间照入,泉上水雾未散之前取用,才能煮出这份味道,芳菲姐姐真是有心了!” 芳菲微微一笑道:“听闻月牙镇静楼台平生只有两好,除了读书,就好煮茶。落公子来自月牙镇,想必没少煮茶,果然也是懂水的,此水虽然比不上西山的泉水,但也勉强还能将就一用。” 落木放下玉盏,若有所思道:“也知道西山的泉水,看来芳菲姐姐对月牙镇甚是了解啊。” 芳菲微微一笑道:“落公子乃是新晋的妙玉牌牌主,在桃花庵是无比尊贵的上宾,若是对你这样的贵客,我们都不去多加了解一些,岂非亵渎了你,也亵渎了妙玉海棠的眼光。” 落木略沉默了会,道:“你,似乎早知道我会来?” 芳菲微微颔首,不加掩饰道:“知道!” 落木凝眉道:“桃花庵真是不简单啊,我这才进城不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会来,何时会来,桃花庵就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芳菲便道:“落公子不必多心,桃花庵只是艺苑,可不是城尉府,怎么可能随时派人盯梢你的行踪。” 落木道:“那” “我是在之前收到明媚的关照,说你不日即将进入白头城,料你定会关顾桃花庵,让我多多留意,多多照拂,切切不可怠慢了。所以,这几日,白头城的桃花庵可是都盯紧了大门,随时都准备着恭候你的大驾。”芳菲道:“桃花庵没能耐知道落公子何时进的城,但落公子踏足桃花庵,芳菲还是能马上知道的。” 落木道:“原来是明媚啊,这么说来,我可是沾了她的光。那就难怪了。我也知她是你们桃花庵的一方庵主,和你们有联络也在情理之中了。” “明媚的桃花庵在斧国王都罗泊城,与白头城中桃花庵同在斧国地界,平时也就来往的多些。大陆各处桃花庵庵主之中,我与明媚的关系也是最要好的。”芳菲似笑非笑地盯着落木道:“虽然如此,但特意让我帮她关照一位男子,明媚这妮子还是第一次呢。” 落木被她的眼神凝视,有些尴尬地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过是在鬼门关中与明媚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能被她如此关照,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芳菲微微一笑道:“即使没有明媚特别关照,落公子手握妙玉牌,不管是到了哪里的桃花庵,桃花庵都是无不奉迎的,这可是你身为妙玉牌牌主该有的荣耀啊。” 落木道:“既然明媚已经特意关照过,那芳菲姐姐可知道我来此处所为何事?” 芳菲微微摇头道:“桃花庵盛名的是歌舞,落公子到了桃花庵中不是来听曲观舞的么?若不是,其余的芳菲可就不知了。妙玉牌主,也算是桃花庵自家人,落公子,你若是还有它事,不妨直言。” 落木道:“我来白头城只为一人。” 芳菲明媚看了他一眼,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道:“可惜明媚掌管的是罗泊城桃花庵,平时只在罗泊城,落公子若是要寻她,怕是来错地方了。好在,白头城与罗泊城都在斧国地界,虽有路途,但也不算太远。” 落木被她看得脸色微红,面露尴尬道:“芳菲姐姐想岔了了,我来寻的人不是她。” 芳菲微微一愣,莞尔笑了笑道:“是芳菲想当然了,不知落公子与我这桃花庵中哪位姑娘有缘,公子但报出她的姓名出来,我这就寻她过来与你相见。” 听芳菲如此说,落木就显得越加尴尬了:“芳菲姐姐,我到白头城,寻的不是位女子。” 芳菲一怔,掩嘴轻呼一声,良久才平心静气道:“原来,原来落公子喜欢的是男子,这这其实也没什么,自己喜欢就好,只是我桃花庵之中都是女子,这个,这个,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第210章 一抹青翠 落木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差点一头埋到土里,连连摆手道:“不是,那个,芳菲姐姐,你没听明白” 芳菲微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落公子不必解释,姐姐比你虚长些年岁,所见所知的人事也多了些,我明白的。” 落木闻言,急得额头都快要冒出汗了:“不是,芳菲姐姐,你你不明白!” 芳菲站起身,道:“落公子不必介怀,也不用解释,这种事,芳菲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也是十分理解的,既然公子只好男色,芳菲就不做打扰,先行告退了。嗯,公子放心,那个,此事,芳菲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说与第三人听。” 说完,她微微躬身,十分礼貌地作了一福,自行退了出去。 走出门口,她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一位如此俊俏的公子哥,也可惜了桃花庵的一张妙玉牌,真是好生浪费啊!” 落木怔怔地眼看着芳菲款款走出妙玉阁,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仰头哀嚎一声,道:“芳菲姐姐,你真的是不明白的。我说的,不是那个事啊!你倒是先听我说明白了,你再走啊!” 原本是想从芳菲这里打探一下亡魂殿陈一生的消息,现在她人都走没影了,还打探什么,这,这都什么事啊! 落木哀叹连连,端起玉盏,一口饮尽。 玉盏落到桌上,他低头叹息时,瞧见盏面上倒映出一抹似曾熟悉的青色。 落木吃了一惊,猛回过头去,不知何时,墙角处,一条小青蛇,也正盯着他瞧。 小青蛇见落木回过头来,丝毫不见慌张,一扭身,化成一位全身青翠的女子。 落木指着她,脱口而出道:“竹叶青,果然是你!” 竹叶青没有说话,似笑非笑地款款上前,十分熟络地挨着他,与他并排坐到一起。 她伸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品了品,赞道:“嗯,嗯,不错,不错,妙玉阁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这水比茶还好喝啊。” 落木一脸无语道:“拜托,这位小姐姐,你用的是我刚喝过的杯子。” 竹叶青点点头道:“知道啊,所以我才特意把水倒在了它里面,你难道没看出我是故意的吗?” 落木皱眉道:“我又不是你,不会下毒,你不必如此谨慎。” “我现在算是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会跟芳菲聊成那样了。”竹叶青叹息一声道:“小老弟啊,年轻是好,就是还太嫩了,你根本就不懂该怎么和女人聊天。” 落木漠然道:“不是我不会聊,是她根本没听明白。她都不愿听我解释,还怎么聊?哎,女人啊!” “是我也一样听不明白。”竹叶青伸出一只水灵白嫩的胳膊支到桌面上,凝眸盯着落木道:“话说,落公子,你可是真的只好男色?” “去,别闹!”落木没好气道:“竹叶青,你怎么也听不明白。” 竹叶青道:“你都没跟我说什么,我怎么会明白?” 落木道:“我刚都说过了,我到白头城是要找一个男人。” 话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这话说得对,又觉得哪里不对,说不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他端起竹叶青刚放下的杯子,略显不安地喝了一大口。 竹叶青看出他试图掩饰的局促,微微一笑道:“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落木刚喝进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看着落木狼狈的样子,竹叶青放肆地咯咯笑了起来。 落木有些恼羞成怒道:“竹叶青,别跟我聊些莫名其妙的,说说,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竹叶青道:“怎么这么一副不待见人的样子,看见我来,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落木黑着脸道:“每次见到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竹叶青道:“这次不同了,因为,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落木道:“你带的消息对我而言,不是坏消息就已经算是好消息了,说,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竹叶青收敛起玩笑的神色道:“是关于林千亩的事,你在愚室村让我带回去交换的筹码,宫后娘娘收下了。” 落木道:“所以,以后宫青柳也不会因为月牙镇那一战再找林千亩的麻烦了?” 竹叶青点了点头道:“是的,林千亩在月牙镇那一战反水的事算是过去了,这是宫后娘娘对你的承诺!” 落木道:“虽然本在意料之中,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竹叶青不以为然道:“对林千亩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对你,未必,因为你从此欠了夜月一个人情!” 落木淡淡道:“我这次欠的是宫青柳的,与夜月无关。” “我要是你,这种人情宁可欠夜月也不要欠宫后娘娘的。”竹叶青道:“嗯,另外,宫后娘娘让我提醒你,这个人情迟早是要还的。” 落木板着脸道:“我已经承诺过的事,自然会还,这个还不需要她提醒。” 竹叶青放松表情,嫣然一笑道:“如此,话已带到,我也算是幸不辱命了。” 落木歪头看着她道:“你到白头城,就只为了给我带来这个消息?” 竹叶青眉头轻轻一挑,道:“不然呢?” 落木一脸不信地盯着竹叶青道:“我到白头城,你也正好出现在了白头城,这么巧的事,你说是不然还是然?” 竹叶青也不避开落木的眼光,盈盈一笑道:“并非好巧,我本就在白头城里等你。说来,愚室村一别,好久不见,也甚是想念。” 落木直接无视了竹叶青的轻佻,眉头微皱道:“你也知道我会来白头城?” 竹叶青笑了笑道:“你这话问的可有点意思,你觉得自从与夜月在月牙镇一战之后,你还不会被列入桂花楼的重点监视名单吗?” 落木微微一愣,凝眉道:“原来是桂花楼,我可没想到我在你们夜月会这么受欢迎,桂花楼里,是谁在负责对我的监视?青云布衣吗?” 竹叶青淡然道:“我只能告诉,我的消息来自桂花楼,至于桂花楼中是谁在负责对你的监控,以我这人微言轻的份,是没资格知道的。” 第211章 风情 落木道:“就算你已经知道我会来白头城,但我来桃花庵可是临时决定的,而你看似早就在这里等候了,竹叶青,你可别告诉我,我临时起意赶到桃花庵的消息,也是来自桂花楼。” 竹叶青白了他一眼道:“你可真能高看我,你以为夜月的桂花楼是我家开的吗?” 落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道:“那么,你提前出现在这里可真是好巧啊。” 竹叶青笑了笑道:“这也算巧吗,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桃花庵吗?” 落木微微一愣道:“自然知道,那又如何?” “但凡是个男人,但凡有机会,谁不想逛一逛艳绝天下的桃花庵。”竹叶青道:“更何况,你的手里还握着一张妙玉牌。我虽然不知道你何时会进入白头城,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一个男人,一个手握妙玉牌的小男人,一定会出现在桃花庵,而我只要在这里听着小曲,观着歌舞等你出现就好了。” 落木淡淡道:“我来桃花庵的目的和你想的可不一样。” “可是,你这不还是来了吗?别找借口,男人啊,其实在这种事情上都是一样的,而且,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会低估一个男人内心潜藏的欲望,你,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小男人,但也不会例外。”竹叶青似笑非笑地盯着落木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因为,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桃花庵的诱惑。” 落木皱了皱眉头,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竹叶青目露风情,痴痴笑道:“你这么说,可是知道我想象的是怎么样的?” 落木微微一愣,被竹叶青的目光挑逗,脸上不由自主地通红了起来,道:“竹叶青,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必解释,我明白的。”竹叶青微微一笑道:“嗯,毕竟,再小,你也是个男人嘛。” 落木心中一急,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不是,竹叶青,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了?”竹叶青抬起胳膊,慵懒地伸了个腰,水蛇的身段,凹凸分明,婀娜多姿地地在落木面前展示出来,她缓缓站起身,风情万种:“不必解释,因为在这种地方,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说着,扭了扭腰,落木怔怔地看着她,正当以为她要化蛇而走的时候,竹叶青却又扭过头来,掩嘴轻笑一声道:“差点忘了提醒你,你刚才喝过水的杯子,也是我刚刚喝过水的。” 落木闻言悚然一惊。 竹叶青见他模样,摇了摇头,道:“还是年轻了啊,你果然还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呃,不必担心,虽然我有毒,但你刚喝过的杯子里并没有毒。” 说完,扭动腰肢,化身为小青蛇,从门缝中悄无声息地游走了出去。 竹叶青一走,妙玉阁中顿时清静了下来。 落木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桌上的玉盏,玉盏的杯沿上印着一个杏红色的唇印,上面还残留着竹叶青留下的淡淡唇香。 他摇了摇头,尬笑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说的,你们都听不明白呢?” 地面的影子微微晃动,黑衣少女从黑影中浮现出来。 她默默从桌边取过一块纸巾,将竹叶青留下的唇印擦拭干净,然后将清理好的玉盏放到一旁,自己取出一个木盏,木盏散发出淡淡的蔷薇幽香。 黑衣少女取过微微冒气的水壶,在木盏上起落有致地点水倒了一杯,送到落木桌前。 落木将木盏端起,一口入腹,清甜中伴着浅浅的幽香,顿时心旷神怡。 黑衣少女在他身边坐下,端起落木刚刚放下的木盏捧放在手心,小口地喝了起来。 落木道:“你泡的水,总是刚刚好。” 黑衣少女好像并没有听见他说话,支起双臂,望向红墙外面。 红墙外的舞台上,刚刚换上了一位艳丽的舞姬,幕后的古筝也换成了琵琶。 一声琵琶起,舞姬长袖飞扬,徐徐从空中落下。 袖落半空,琵琶声急如雨。 舞姬长袖短舞,身姿妖娆,翩翩如飞燕,疾行在风雨中 黑衣少女一眼就看得痴了,心道,真不愧是艳绝天下的桃花庵,一名寻常舞姬都能舞出这样的风采。 楼下堂客被舞姿吸引,纷纷喝彩起来,很快就将刚才发生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也没人再关注楼上的落木了。 黑衣少女边看边小口地喝着水。她的目光被舞台上的歌姬吸引,连木盏中的水已经喝完了,也没有察觉。 落木从她手中取过木盏,拎起水壶,点落下去,倒上一杯,移放到她手边。 黑衣少女十分顺手地拿了过去,端起来,小口地啄了一口,心道,嗯,你的泡的水,也是刚刚好的! 落木见黑衣少女不理会自己,只顾目不暇接地盯着窗外舞台,便问道:“你喜欢看这个?” 黑衣少女默默点了点头。 落木微微一笑,双手放到脑后,半躺下去,懒懒散散道:“虽然并没问到什么消息,不过,只要你喜欢,就也不算白来一趟。” 微微沉默了一会,落木道:“我刚才和她们说过的话,真的有那么难以理解吗,为什么她们都听不明白呢?” 黑衣少女闻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落木接着道:“或者,芳菲和竹叶青说的都没错,我真的一点都不懂女人?” 黑衣少女端起刚放下的木盏,又喝了一口,心道,你本来就是不懂的,不过,不懂其实也挺好的。 “在桃花庵中露过脸,应该很快,整个白头城都会知道我的名字,也很快,整个白头城都会知道,我就在这里。”落木道:“整个白头城都知道的事,亡魂殿没有理由不会知道。我好奇的是,亡魂殿知道了,消失无踪的陈一生是不是也会知道?” “至于竹叶青,这一次,在她的背后究竟是宫青柳还是夜月呢?” “竹叶青当然是宫青柳的人,但这一次桂花楼也动起来了,所以,我有这样的疑虑也不是没道理的。” “芳菲说过的话中,有一句,有点意思。” 黑衣少女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想说的,是哪一句? 第212章 乱了 落木一下就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接着道:“她说,桃花庵不是城尉府,不可能随时盯梢我的行踪。她这是故意在提醒我,从我进入白头城的那一刻起,我的行踪就已经落入了这个白头城城尉府的眼线眼里。” “这就有意思了,不仅竹叶青在这里守株待兔,白头城城府也已经早早地候着我的到来了。” “如此看来,城尉府中的这位梁家公子也并非无理取闹,他的目的,除了试探,还要将我的身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旦成为白头城中的公众人物,那我以后在白头城行走做事就处处招人耳目了。” “这可真有意思,是想要我见光死吗?” “至于那位看似鲁莽的方公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只是梁公子故意抛出来的一个拱火小卒子。” “城尉府是想告诫我,他们已经知道我来到了白头城,而且,我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啧啧,月牙镇现在还只是一塞外小镇,我也只是一个乡野小子,没想到,一离开月牙镇,我就这么引人瞩目啊。” “静叔啊静叔,你可真是光芒万丈,把我这株小草都照得这么亮。” “本来进白头城,还想着尽量低调点,现在看来,想低调是不可能的。” “大风刮起来了,我这棵小树苗只能随风摇摆。” “嗯,来而不往非礼也,城尉大人这么照顾我,也应该替他照顾照顾他们梁家的公子哥,他送我一个满堂华彩,我是不是也该回送他一个屁股开花。” 说着,他朝梁亮所在位置方向望去,发现梁亮早已经没了踪影。 落木愕然:“溜了?这小子属兔子的吗?好歹也是个城尉公子,这么没骨气?” 落木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不觉外面一曲一舞已经谢幕。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黑衣少女身影一晃,连带桌面上的木盏一起消失在黑影里。 红墙门外映出芳菲婀娜的身影,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落木道:“请进!” 芳菲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张玉牌。 落木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玉牌,因为他的手中也有这样的一张玉牌。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 “落公子应该认得出,这是一张妙玉牌。”芳菲道:“刚交给我这张牌的人说,这才是真正的第三张妙玉牌。” 落木眉头微皱,用一种十分笃定的口吻道:“牌还在我的手里,这不可能是第三张妙玉牌!” “这当然是一张伪造的妙玉牌,这种做工的妙玉牌虽然已经几乎可以乱真,但它依然没有可能骗过桃花庵。”芳菲微微一笑道:“因为妙玉牌不单单是一张简单的玉牌,妙玉牌之中有妙玉海棠独有噐息和牌主的印记。每一张妙玉牌都有它的相同之处,又有它的不同之处。” 落木道:“也就是说,三张妙玉牌看着一样,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 芳菲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每一个桃花庵都有鉴别妙玉牌的检验器具,没有一张假牌能混过我们桃花庵专用的鉴定器具。” “懂了。”落木道:“你跟我讲这些,是不是也想要鉴定一下我手中的妙玉牌?” 芳菲微微一笑,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玉牌道:“我知道,这是一张假牌,可既然有人把它拿了出来,还信誓旦旦地说它才是真牌,我若不一视同仁,验过一遍落公子你手中的妙玉牌,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落木看了芳菲一眼,道:“而且也难以排除你心头的一丝疑虑?” 芳菲道:“抱歉!确实是芳菲冒昧了,但,还请落公子谅解。” 落木道:“理解,毕竟我这个乡野小子之前从未进过桃花庵,就凭一个桃花庵中传看的影像,还不足以印证真身。妙玉牌是妙玉海棠发放的,桃花庵要查验,合情合理。” 他边说边取出妙玉牌,放到桌上。 芳菲上去恭敬地取过妙玉牌,拿出一件精致的玉器,将妙玉牌放入其中。 妙玉牌一放入玉器中,玉器立刻熠熠发光,光芒之中浮现出落木的虚影。 芳菲将虚影投射到落木身上,一道光从虚影中投照出来,从落木身上从上到下,扫描过去。 落木知道,芳菲的器具印证的除了体型还有噐息,他也不刻意隐藏噐息,任由虚影光芒扫过。 虚影光芒扫描过后,虚影泛出微微的光芒。 芳菲见状,收起检测玉器,将妙玉牌恭恭敬敬地重新放回到桌面。 落木收起妙玉牌,微微一笑道:“算是验过了?” “已经验明了!”芳菲屈膝作福,歉然道:“委屈落公子了!“ “验明是好事,说不上委屈。”落木目光微凝道:“但是,既然有人找上门来寻茬。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知道,这位拿着你手中玉牌的是何方人物,姓甚名谁?” 芳菲略迟疑了一下,道:“此人,自称姓落名木。” 落木微微一怔,莞尔笑了起来道:“这就更有意思了,不仅妙玉牌是假的,连姓名都要冒我的牌。对我这么用心,我要是不去见见他,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芳菲道:“落公子若想见他,只能劳驾你移步楼下了,这里的门槛,他还跨不上来。” 落木道:“不是我不愿移步,这妙玉阁里一进一出,实在太过惹眼,我初来乍到,能少生一事是一事,芳菲姐姐可有别的门路?” 芳菲微微一笑道:“落公子若是想要低调些,随我走后门下楼便是。” 说着,她轻轻一按门柱一处,噐息印合上去,后墙自动分开,露出一个后门。 落木道:“如此甚好!” 跟着芳菲从后门下了楼,芳菲带着他绕过厅堂人群,走进一间包厢。 包厢里面的一位少年正在里面来回焦灼地来回踱步,一见落木进来,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道:“落木,你怎么在这里?” 落木定睛一看,这少年正是自己赶往鬼门关途中遇见的那个木家少年木森林,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是你?” 芳菲微微一怔,道:“认识?” 落木和木森林异口同声道:“认识!” 芳菲意味深长地看了落木一眼,露出一副明白了的眼神道:“既然认识,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落木瞬即读懂了她眼神之中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 芳菲微微一笑,转身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十分体贴地将房门关了上去。 落木一下子就又凌乱了,良久才缓过神来。 第213章 云吞 落木没好气地瞪了木森林一眼道:“木森林,你什么时候改姓落,名叫木了?” 木森林笑嘻嘻道:“不是听说你有一张妙玉牌,我这才想用它来沾沾你的光,借来用用。没想到,这才拿出,就遇上本尊了,惭愧,惭愧!” “别告诉我,你身为世家子弟,还不知道妙玉牌是冒不了的?”落木盯着他的眼睛道:“说,木森林,你为何要故意引我出来?” “就知道骗不过你。”木森林收起嬉笑的脸色,一本正经道:“落木,我是特来投奔你的!” 落木瞪大了眼睛道:“投奔我?” “是啊!”木森林拱手道:“那夜与你一见,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今日特来投奔。” 落木没好气道:“扯蛋!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木家子弟,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世家子弟投奔我一个乡野小子,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要我说,哎,好,好像也是不那么能令人置信啊。”木森林尽可能地露出诚恳的脸色道:“但我是真的来投奔你的。” 落木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带你踏上妙玉阁,那我只能说抱歉了,妙玉阁的门槛不是我摆设的,你要想上去,就该自己去问妙玉海棠要一张属于你自己的妙玉牌。” 要一张属于自己的妙玉牌?这种事情,木附一已经尝试过一次了。 木附一做不到,木森林就更别想指望了。 言尽于此,落木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木森林也不追出去,兀自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小叔,不是我不听你的,是他自己不要我,这可怪不得我。只可惜浪费了小叔你的一张玉牌,那张玉牌虽然骗不过桃花庵,拿到外面忽悠一下别人还是可以的。” “杀人诛心啊!就是为了一张妙玉牌,小叔你才被他废了器藏,他偏偏还要拿妙玉牌说事。这是故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是想要看看我的诚意?”木森林低头沉思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木家虽然衰落,但怎么说,也还是斧国的四大世家,一个偏僻的月牙镇没有理由拒绝木家的好意。至于诚意吗,相信不久以后,落木,你就会看到木家的诚意。” 落木走出包厢,没有再回到妙玉阁,而是直接走出了桃花庵。 芳菲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黛凝眸,目光里情绪复杂,期待,忧伤,困惑等等 堂客们并没有觉察到落木的离开,瞩目着舞台上的歌舞,时不时发出几声喝彩。 梁亮并没有离开桃花庵,他只是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此刻,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妙玉阁和芳菲之间闪烁。 走在桃花庵街门口的大道上,落木的身影很快淹没在熙熙囔囔的人群之中。 与来时不同,此时在人群之中,落木隐隐感觉在自己的背后有几双眼睛在默默地盯着自己,这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木森林的突然出现,有些让他感到意外。 除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他与这个木森林并无更多交集,对于秦岭木家,他也并没有过多了解。最多的了解,也就是来自于与木附一在鬼门关的一战。 这一战之后,木附一器藏已毁。木家对他而言,即使非敌,却也绝非是友。在这种情况下,木森林投奔他的行为,明显有些刻意了。 虽然鬼门关一战之后,就没再见到木附一,但落木心中有一种直觉,他直觉木森林已经见过了木附一。 如果这样,那木森林来投奔他的主意,很可能与木附一有关。 木森林的投奔或许是在向他表达木家的态度,但木附一是秦岭木家未来最锋利的剑,现在这支剑已经折了,而且还是折在了自己手里。 这个时候,木森林对他伸出橄榄枝,表达出这种态度,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去了桃花庵一趟,并没有得到什么陈一生的消息,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身为妙玉牌的牌主,芳菲给足了他桃花庵该给的面子。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以芳菲的灵巧心思,落木每次提到的那个男人,她不可能猜不出落木所指的就是陈一生。 在妙玉阁,他几次想提及陈一生,都被芳菲巧妙地支应开了。 对于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芳菲,这个女人总能将自己的拒绝委婉到不着一丝痕迹。 果然,桃花庵中的消息,尤其是陈一生这种大人物的消息,是受到桃花庵的管制的。桃花庵内部的事,妙玉牌并无什么用处。 虽然如此,芳菲还是给了他已经被盯上的暗示,这也算是对他这个妙玉牌牌主的额外照顾了。 才入白头城,夜月、白头城城府、秦岭木家就已经纷纷在他面前登台亮相,这个程度的额外关注是落木并没有预想到的。 至于吗,其实,我到白头城来,不是来生事的,只是来找一人而已啊! 想到这里,落木的心中不由隐隐担心起了胭如雪。 虽然他进白头城的目标是陈一生,但起因却是胭如雪。 这些势力知道我到白头城,那恐怕也会知道我为何会进白头城。 如果我已经被这些势力盯上,那么,胭如雪呢?他们会不会也盯上了她? 落木边走边想,边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多虑了,这些势力盯上的应该只是月牙镇和来自月牙镇的我,至于胭如雪,一介凡人女子,应该并不会那么受人关注。 他正这么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人。 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迎面随时都有好多人朝你走来。 可在这迎面过来的人群之中,落木此时却只感觉到一人。 因为那人在人群之中,不知为何,突然在他眼里变得异常醒目起来。 这让他的目光不知觉地全都聚集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很瘦,长得就像是一根细长的竹竿,他在人群中穿梭,走到落木身边,微微一笑,道:“你好!” 落木也对他微微一笑,道:“你好!” 那人道:“落木?” 落木点了点头,道:“是我!” 那人哦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沿街小店,道:“我家二胖的小云吞做得不错,我请你啊!” 落木朝那家小店看了一眼,店铺不大,但桌椅摆设却古色古香,十分考究,店内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 奇怪的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其余的沿街店铺都挤满了人,偏这家店里门可罗雀,店内一个主顾都没有。 云吞,才入白头城,就真有人请我吃云吞?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从月牙镇出发前江琳特意叮嘱过他的话。 江琳说过,如果有人请你吃云吞,不要拒绝! 第214章 滋味 落木迟疑了一下,道:“你家的小云吞不错?” 那人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真心不错!” 落木又迟疑了一下道:“你请?” 那人道:“真是我请!不要钱!” 落木犹豫了下道:“那尝尝?” 那人堆出满脸笑容,道:“这么好吃的云吞,必须尝尝!” 说完,拉着落木就坐进了店里,店里只摆了一张餐桌,餐桌挨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那人拉着落木坐定之后,朝大锅后面喊了一声道:“二胖,开张!” 大锅后面一人懒洋洋道:“来多少钱一碗的?” 那人道:“今天这碗不要钱。” 大锅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道:“那可有点贵!” 那人道:“是贵点,还能烧吗?” 大锅后面的人道:“那得看看是谁。” 说着,一个胖乎乎的大脑袋从大锅后面钻了出来,盯着落木瞅了瞅,一脸狐疑道:“就是他?” 那人淡定地点了点头道:“是他!” 胖乎乎的大脑袋笑眯眯道:“小子,算你有口福,你要的这道小云吞可是我的拿手活,都停了十五多年没做过了,今天就拿你再开张一回。” 落木微微一笑道:“劳你的驾。” 胖乎乎的大脑袋道:“好勒,您就等好。” 说完,脑袋又缩了回去,听见后面窸窸窣窣地一个人忙乎了起来。 趁着空,落木朝店里店门四处瞅了瞅,道:“老板,我瞧着你这也是家老店,怎么连个店面招牌都不挂一个?”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的这家小云吞店的主顾与别家不同,不用挂牌子。” 落木好奇道:“都是做生意的,你家的主顾怎么个不同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别家店铺都希望能招揽回头客,我家店铺不同,我家只做新客,从不做回头客,不劳人家记挂,所以不用挂什么店名招牌。” “难怪你家店里不见主顾。”落木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人道:“老板,莫非你家开的是黑店?” 那人笑道:“你这就多心了,你想,有谁家黑店这么堂而皇之开在闹市?” 落木也笑了笑道:“倒也是。” 那人眯起眼睛,盯着落木道:“你既担心这里是黑店,为何还敢来?” 落木道:“因为,我到白头城之前,有一个人曾经跟我说过,到了白头城,如果有人请我吃小云吞,千万不要拒绝了人家的好意。” 那人脸色微微一僵,道:“能跟你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倒是极有见识的。虽然我家只做新客,但这小云吞的手艺,却是顶顶好的,你要说不亲口尝尝,就真是太可惜了。” 落木道:“我家住塞外小镇上,只吃过水饺,馄饨。这小云吞听说过,却从未尝过,不知它和水饺馄饨有何不同?” “瞧着都是面的皮,肉的馅,但这差别却是大了。”那人道:“这好比人有三六九等,各有各的用处。水饺、馄饨是吃的是滋味,小云吞嘛,吃的却是心情。” 落木道:“心情?” 那人道:“你若饿了,不会想起吃小云吞。但若你起了兴致,有了那份闲看云起云落的心情,心心念念的可就是飘散在水云间的小云吞了。” 落木若有所思道:“吃小云吞的如此,那做这小云吞的呢?” 那人道:“吃小云吞的人挑的是那份兴致,我家小云吞挑的自然是心有其致的人了。” 落木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难怪你这店里的没有什么人光顾,原来你的店,不是客人挑你们,反是你们在挑客人。” “斯言然也!”那人道:“不过,我家二胖会做的小云吞也是分样式的。” 落木眨了眨眼道:“他做小云吞,还看人下料?” 那人点了点头道:“给你做的这道小云吞,近十五年来,可是独一份。” “那我可真是幸有荣焉。”落木偏着头问道:“可知为何?” 那人正要说话,二胖已经端着一个缺口的粗瓷大碗上来,放到落木面前,道:“来店里,自然是要先尝尝我二胖做的小云吞的,你连小云吞都还没吃上一只,哪来这么多的问题?吃!” 那人笑眯眯道:“二胖说的是,你且先尝一口小云吞再说。” 落木低头朝碗里看去,只见碗面上撒落青葱,几只小云吞浮动在清澈的一碗清水中,如浮云在蓝天,又倒影在水中舒卷。 他心道,这份清雅,倒也确实惹人兴致,不觉有了口腹之欲。 他抬头去找筷子,却并不见筷筒,正尴尬间,那人递上一只同样是粗瓷的瓢羹,道:“吃水饺用的是筷子,品小云吞却该用瓢羹。” 落木道了声谢,一瓢伸入粗瓷大碗中,打捞起一只小云吞,几根青葱浮在勺子中,他小心地吹了吹了热气,一口将瓢羹吞进嘴里,吸了一下。 小云吞连着青葱和汤水吞进嘴里。 小云吞的丝滑连着青葱的清香,在他的口舌中荡漾开来。 二胖看他模样,笑眯眯道:“如何?” 落木将口里的小云吞咽下,小云吞的丝滑的感觉在咽喉间久久不散,他忍不住夸赞道:“真是难得的美味。” 二胖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虽然这一道小云吞,我已经十五年未动过勺了,但这手艺却绝不会落下。小哥虽然是新客,但这样的小云吞,你这一生也就只有机会吃上一次。” 落木微微一笑道:“这样的机会,我可得好好珍惜。” 二胖道:“小哥且先慢慢品尝,莫要吃快了,还差一道清汤正在做,待会再给你端来。” 落木道:“吃小云吞还需要另外配上汤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要的,要的,你要没喝过二胖配的高汤,你这顿小云吞就不算是真正尝过了。” 落木点头道:“刚下口的小云吞已算得上是极品美味,你再这么说,倒让我又多生出了几分期待。” 那人道:“说起期待,更甚的却是我们。” 落木哦了一声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那人道:“你的期待不过是在一口汤的时间,而我们做这一道小云吞的期待却已经是十五年了。” 第215章 你来了啊 落木看了那人一眼,若有所思道:“我期待的是一口小云吞的美味,你们期待的又是什么?” 那人笑眯眯道:“自然是期待你来品尝我们店里这一口独有的美味。” 落木从缺口的粗瓷大碗中舀起一颗小云吞道:“既然这么难得,你就不想也一起尝一尝吗?”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是店家,店家怎么能从客人碗里抢食?况且这是二胖专为你做的小云吞,别人是尝不出你嘴里独有的味道的。” 落木道:“你也不行?” 那人点点头道:“我也不行!” 落木吞下一口小云吞,将瓢羹放在碗里,道:“我不信!” 那人微微一笑道:“等你再品尝过二胖做的汤,你,一定会信的!” 落木道:“我突然有些好奇,看你们这个门店的样子,应该是一家老店了。你们这店在白头城开了这么多年,开创白头城的亡魂殿陈殿主是否也曾品尝过你们店里的小云吞?”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小店虽然有些经年,却还是开的不够早。” 落木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小店开张之时,陈殿主就已经销声匿迹,无缘得会。” “可惜了!”落木道:“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人道:“何事?” 落木道:“我原来以为,我在白头城一下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是因为月牙镇,是因为我。” 那人道:“难道不是?” “原来不是!”落木摇了摇头道:“原来是我高估了月牙镇,更是高估了我自己。” 那人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那又是何故?” 落木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难道会不知道?” 那人眯眼笑了笑,淡淡道:“我也就是白头城开店的一个小老板,又如何会知道?” “你知道的。”落木道:“包括你在内,你们盯上我,只有一个目的!” 那人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道:“什么目的?” 落木道:“你们都想知道亡魂殿陈殿主的下落。” 那人转露出一副愕然的表情,道:“想知道陈殿主的下落,为何要盯上你一个外来人?” 落木道:“因为你们都知道,我来白头城是为了找到陈殿主的。” 那人正要说话,二胖从里面大步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天青色的小碗,放到粗瓷大碗的旁边,乐呵呵道:“好了,好了,总算做好了。” 落木朝天青色的小碗看了一眼,这个小瓷碗做工精致,天青色的釉彩瓷面上没有一丝缺陷,这与旁边缺了口的粗瓷大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两者放在一起,看起来明显格格不入。 落木朝天青瓷碗中瞅了瞅,碗里的汤水不多,大概只有半碗,汤水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与瓷碗的天青色,天然映衬出蓝天白云的景色。 二胖放下的时候,汤水还在微微荡漾,好像白云在青天中飘动。 汤水荡漾中,碗里散发出淡淡的鲜香。 落木抬头的时候,看见二胖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道:“尝尝?” 落木没有犹豫,从粗瓷大碗里取出瓢羹,正要伸到小碗里,却马上被那人阻止了。 那人放下落木手中的瓢羹,道:“瓢羹是用来舀吃小云吞的,却不是用来喝汤的。”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小碗道:“碰了别的东西就串了味,二胖的这碗汤水,你端着喝就是了。” 落木笑了笑道:“讲究,难怪这汤碗做得小了。” 那人也笑了笑道:“尝尝?” “当然得尝尝!”落木道:“你都说了,没喝过二胖做的汤,就算不得吃过你们这店里的小云吞,都做好端上来了,不尝尝怎么行。” 说完,端起天青小碗张口喝了下去。 汤水入肚,鲜香绕口,果然美味,只鲜美过后,头脑却突然晕转起来,两眼一黑,噗通一声趴倒在餐桌上。 那人站起身,转身关上店门。 隐隐约约中听见那人再回过头来后,有些着急道:“二胖,你的汤料是不是下重了?” 二胖的声音道:“许是下重了些,十五来年没做过了,份量有些扣不准了” 那人有些忧虑道:“不会有事?” 二胖的声音十分淡定:“不会,不过多睡一会。此事事不宜迟,早睡早了。” 那人听着松了口气,道:“那倒无妨,反正没些时日他也醒不了。” 晕乎中,那人与二胖的声音越来越越远,越来越轻。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前方微微透出一丝亮光,那人和二胖的声音随着亮光浮现彻底消失了。 落木站起身来,热锅上还冒着热气,但四周已经不见了那人和二胖的身影。 他朝着亮光的方向走过去,发现那道亮光来自一条狭长的门缝。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道漏出光的门,徐徐打开 门后居然不是他进店的街道,而是另外一方陌生的世界。 门里面,半空悬浮着一株幽蓝的焰火。 这团烟火,感觉不出一丝温热,却照亮了里面的所有。 这里面,是一个幽静的后花园。 园林里面,有一潭平静的池水,池水中峥露出几块润滑的山石,池水上面有座小桥。 落木走上小桥,展眼望去,桥头的两端,沿着池水两岸,种着一排酷似垂柳又不像是垂柳的老树。 说这些老树酷似垂柳是因为它的枝叶仿佛柳枝一般垂落在水中,但待走近了看,却又不会觉得是垂柳了,因为它的枝干光滑锃亮,宛若铁杆,若不是其枝叶鲜嫩翠绿,还真要以为这是一棵棵布景用的假树。 落木跨过小桥,沿着池岸,向前而行。 走着走着,池水中一群悠闲的银鳞的鱼儿,突然争先恐后地朝前方弯头方向鱼贯而去。 落木好奇地跟着银鱼鱼群游走的方向走了过去。 前方弯头上,有一个水亭,亭子正好处在弯头顶上,远望过去,仿佛漂浮在水面上。 此刻的亭子中,有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手里抓了一把鱼食,正往水中散落 池水中的银鱼鱼群从池中各处纷纷朝亭子跟前汇聚过来,争先恐后地抢着撒落下来的鱼食。 这些鱼儿翻转着争夺起来,银鳞在那团幽蓝的火焰照耀下,时不时在水面上泛出点点耀眼的银光。 落木走近亭子。 那中年男人听见了脚步声,却并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继续喂鱼,淡淡道:“你来了!” 第216章 威胁 落木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你,认识我?” “并不认得。”中年男子道:“但我识得你!” 说着,他将手中鱼食全部撒入池中,银鱼争抢起来,纷纷跳出水面,一时间,银光在水面上闪耀成一片。 落木眉头微皱,道:“是你将我引进到这里的?” “不是!”中年男子道:“引你进入这里的是竹竿。” 落木道:“竹竿?” “看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中年男子道:“就是云吞店的那位掌柜。” 落木哦了一声,大概猜出他所指应该就是将自己引入云吞店的那人:“原来他的名字叫竹竿,倒真是人如其名。引我到这里的是竹竿,那你为何在这里?” 中年男子道:“我想进来看看你。” “看看我?”落木道:“我来了,但你却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 “看看你而已,又何须回头。”中年男子道:“自从你推门进来之后,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落木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空中的火焰,道:“怎么可能,除非你的眼睛长在上面。”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我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我的眼睛自然是长在我的头上。” 落木道:“那你又如何看我?” 中年男子道:“我能看见你,只因为,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落木沉思了一会,用手指了指头顶上空道:“难不成,你是在上面看着我?”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聪明。” 落木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中年男子道:“你自己想想。” 落木沉吟着道:“从吃了二胖的小云吞开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喝下了二胖的那碗白汤开始。哇靠,他们开的果然是黑店!” 中年男子道:“你现在可有后悔了?” 落木皱着眉头道:“是有些后悔了。” 中年男子道:“出门在外,不要轻易吃陌生人送的东西,你家大人小时候没教过你吗?” “正相反,出门之时,我家大人叮嘱我,唯美食不可辜负。二胖的小云吞和那碗白汤,都是难得一尝的美味。”落木笑了笑道:“据说,此生只有机会吃上一次,我现在所后悔的是,那个粗瓷大碗里的小云吞,还剩了两颗,早知喝了那口白汤就会到这里,我就该先把那剩下的两颗小云吞吃了,再喝那碗白汤。” 中年男子闻言微微一怔,旋尔也笑了起来道:“真是个贪吃的货!估计也是竹竿、二胖催得急了些,确实也是浪费了两颗小云吞。” 落木道:“你为何要见我?” 中年男子道:“你知道的。” 落木试探着道:“你也在找陈一生?” 中年男子道:“白头城里的,和来到白头城的,谁不想见一见亡魂殿殿主大人呢,你不也是吗?” 落木道:“我要见陈一生,是因为有事相求。” 中年男子道:“谁又不是呢?” 落木道:“你们要找陈一生,为何要纠缠到我头上?” 中年男子道:“因为你是自从殿主大人消失之后,最有可能找到他的人。” 落木不解道:“这是为何?”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道:“因为你来自月牙镇。” 落木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 中年男子道:“你可能觉得不是,但盯上你的很多人都觉得是。” 落木道:“那么,你呢,你盯上我,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这算是一个理由,但却是一个最差的理由。” 落木道:“那你的理由是” “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中年男子道:“我盯上你,更多的是因为你!” “我?”落木道:“为什么是我?” 中年男子道:“因为,若你都找不到殿主大人,那就更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落木道:“可我从未见过陈一生,与这位殿主大人根本就不熟!” 中年男子道:“这并不重要。” 落木道:“那什么重要?” “你既然来到我这里,我也不让你白来一趟。”中年男子道:“我知道殿主大人一个秘密,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落木道:“什么秘密?” 中年男子道:“对殿主大人而言,你很重要。” 落木微微一怔,道:“怎么可能?” 在他眼里,陈一生是一个十足的陌生人,反过来说,对陈一生而言,他也应该是一个陌生人。 中年男子道:“这个秘密,信不信由你。”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道:“所以,你觉得,正因为此,只有我才能找到陈一生。” 中年男子道:“正解。” 落木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中年男子道:“因为你我的目标是一样的,我帮助你,也就是在帮助我自己。” 落木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借助我找到陈一生,陈一生也未必会见你。” 中年男子道:“能找到他就够了,至于殿主大人是否会见我,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落木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找到陈一生?” 中年男子道:“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 说完,他指了指水面,道:“你看!” 落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中年男子所指之处,刚才还在抢食的银鱼纷纷散开沉入水底,水面水平如镜。 镜面之中,一匹白马从远处迤逦而行,马上骑着一位白衣的少女。 白马越走越近,渐渐看清白衣少女的脸。 那是胭如雪! 落木看着水面中渐行渐近的胭如雪,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中年男子道:“她正朝白头城而来,按脚程算,若无意外,明日便会进入白头城。” 落木声色渐冷,道:“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提醒你,只要她进入白头城,盯上她的可不只有我。你帮我找到陈一生,而我能保证她在白头城中的安全。” 落木一伸手,斩铁一剑斩了出去。 噐息化成数柄火匕,直接朝中年男子背后刺杀了过去。 红艳的火光刹那照亮了水面,中年男子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有回头,他的身子一动不动。 刺杀过去的火匕尽数从中年男子背后穿刺而过。 火匕毫无阻碍地传过去,遥遥消失在远方。 水面的火光跟着黯淡下去,水镜之中的胭如雪依旧策马而行 被火匕刺穿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他摇了摇头道:“何必呢,你应该知道,在这里,你伤害不了我分毫。” “我知道,你只是落在这里的神识,我也知道我伤不了你,”落木收起斩铁,道:“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刺你一剑,我心不平!” 中年男子不以为意,道:“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落木沉默了一会后道:“我凭什么信你?” 中年男子道:“你不需要信我,因为这个交易本身,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没有理由拒绝。” 落木道:“如果我并找不到陈一生呢?” “如果你找不到陈一生,那就是我赌输了,愿赌服输。而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中年男子道:“但无论如何,在结果没揭露之前,我必须坚信我会赢,而我赢,就是你赢。” 落木道:“还是胖子说的对,人生处处是赌徒啊!” 第217章 薄雾 “人生本就是一个不断做选择题的过程,而你每做出一次选择,都是在给自己压一次赌注,人,生来就是命运的赌徒。”中年男子道:“你与我不同的是,我所做过的选择,远多于你,对于押注这种事情,我比你更加娴熟,也更没负担。” 落木道:“我承认,这样的交易确实对我有利。但你也并没有那么高尚,失败了,对你而言,也并不会失去什么。这应该才是你毫无负担地押注在我身上的原因!” 中年男子道:“对于这一点,我并不会认同。你失去什么,并不一定会得到什么,但若你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落木微微沉默了一会,道:“有理!那么,你觉得,这场交易里,你可能会失去什么?” 中年男子也微微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用一种不知可否的口吻道:“有些东西,要等到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 落木笑了笑道:“你这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说了还是没说,在于你的看法,与我无关。”中年男子道:“你只需要知道,对我而言,这样的交易,还是需要一个前提做保障的。” 落木道:“前提?” “从你进入这里开始,你就已经被困在这里面了。我所说的前提是,你首先要能从这里走得出去。”中年男子道:“如果你连这里都走不出去,就没有和我交易的资格。” 落木闻言,回头朝来处望去,来处已经没有了门缝的痕迹,刚进来的大门也已经凭空消失了。 落木道:“如果我走不出去,会怎样?” “当然是会死!”中年男子淡淡道:“不要回头看,那扇门管进不管出,想出去,你的路在前方。” 说完,一步踏出,从亭子里踏入水面。 在水面之中的胭如雪正骑马侧身过去,不知是何原因,恰在此时蓦然回首 中年男子的脚尖落在水面的时候,镜面上虚影立刻消失了去。 银鱼从水下浮出来,汇聚在一起,垫在他脚下,宛若一艘银白的排阀,载着他远去 落木朝着他的背影,叫道:“你究竟是谁?”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没有回头,道:“你若能走出去,记住我们的约定,到亡魂殿来,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眼看中年男子在水面上渐行渐远,落木冲走进亭子。 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 在外面看,明明就一潭池水,但到了亭子里面,再往前看,前面仿佛一片汪洋。 落木遥望中年男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既然你能从这里这么离开,那我应该也能。 他低头看了看水面,水面微微泛着水波。 水面上没有木舟,银鱼也已经随着中年男子消失了。 落木微微振身躯,张开灵犀双翼,想飞上去一看究竟,不想,无论他无论他如何振动灵犀双翼,却始终都飞不起来。 落木微皱眉头,暗道,竟然是禁飞领域,这个地方确有些古怪,他想了想,收起灵犀双翼,取出一颗遁水珠吞入口中,学着中年男子,也一步踏入水面。 他的身子一遇上水,立刻沉入水中,他身边的两侧自然分成一条水道。 落木踏步在水道上,宛若行走在地面上。 沿着中年男子消失的方向,他踏足水道一路追赶过去。 落木沿着水道,疾行了一阵,水道却一直不见消失,仿佛永无尽头。 也不知在水中行走了多久,落木两侧遁水珠分出的水道渐行渐窄。 这是遁水珠效力就快消失的迹象,此时落木突然想起,自己并不会游泳。 原来入水之前,并未料想到遁水珠效力消失前还走不出水域,他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水下深不见底,不由心头一慌,紧赶着往水面上方行走。 待他露头出水面,却更加心慌。 因为他目之所及,全都是水域。 眼看两侧水道就快消失,慌乱间,取出龛影篮,抛到水面,一个翻身,跳到篮子里面。 才入花篮,遁水珠的效力就完全完全消失了,水道在水中完全闭合了起来。 落木低头打量了一下龛影篮,这龛影篮虽然并非完全密闭,却是疏而不漏,浮在水面上,居然一滴水都漏不进来。 他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环视四周,只见前方起了水雾,水波茫茫。 刚才那人是引我出去,还是故意诱我入水? 之前在亭子边,明明瞧见那人就从这里消失,怎么我行到此处却还是一片茫茫水域? 此时,回头无岸,前方茫茫。 如果那人说的没错,这里的出口在前方。 落木皱起眉头,硬着头皮催动龛影篮朝前面水雾方向缓缓而行。 刚进入水雾,雾气很淡。 隐隐中,感觉身后有人在注视。 落木回头,透过薄雾,看见中年男子正驻足在薄雾外面的水面,他脚底的银鱼已经消失。 落木看他的时候,他也正朝自己望过来。 也是直到此时,落木才隐约看见了他的脸。 水面波光浮动,薄雾一层层悄无声息地外溢出去。 眼看薄雾溢到眼前,中年男子往后退了退。 薄雾继续一层层外溢,很快就又到了他的跟前。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远远再看了落木一眼,凭空消失在水面上。 看起来,那人收回了神识。 落木心中暗道,他的神识不仅无法穿透薄雾,而且似乎还很忌惮里面。 中年男子一消失,那种被窥视的注视感也立刻跟着消失了。 越是往里面雾气越浓,落木催动龛影篮在雾气中小心翼翼地行驶了一段,渐渐看不清前后左右。 他取出斩铁,释放出火焰在剑身身上,浓雾之中,火焰照亮了四周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 前方目能所及处,除了浓雾,空荡无物,水面上面并无什么异样,倒是水面下面在火光照射下,泛起莹莹鳞光。 落木被水下波光吸引,低头看去,只见水面下一群银鱼围绕着龛影蓝迂回游动。 这是那群随中年男子离开时跟随到这里的那群银鱼。 中年男子无法进入到这里,这群银鱼却可以。 落木没有点亮火光的时候,这群银鱼安安静静地绕着龛影蓝迂回,此时火光照到水面下面,这群银鱼立刻活跃了起来,还不时有些许活跃的银鱼跳出水面。 开始的时候,跃出水面的银鱼只在龛影篮前头,随着龛影篮越来越深入浓雾中,鱼群越来越活跃,跃出水面的银鱼变得越来越多,一些银鱼甚至直接跃到龛影蓝上面。 第218章 一个岛 此时看见跃出水面的银鱼临近眼前,落木才把它们的模样看得清楚,这些银鱼嘴尖似箭,体型宛若刀面,遇上火光反射出一股透骨的阴寒气息。 其中一只银鱼跃出来后,直扑向了落木面门,落木无暇多想,本能地挥动斩铁将其轻松斩落成两截,两截银鱼身体跌落到水中,水下的银鱼顿时哗动了起来,纷纷跃出水面,朝落木扑杀了过来。 糟了!看来是刚才不经意地斩杀银鱼触怒了鱼群。 情况还不仅如此,刚被斩成两段的银鱼,并没有完全死去,入水之后,两段鱼身游动起来,互相靠拢到一起。 两截身体一靠近就互相黏合起来,不一会就彻底全活了过来。 飞跃出来的银鱼,如同箭雨一般,从四面扎向落木。 落木手忙脚乱地挥动斩铁挡杀了回去,刚开始还能舞动斩铁护住自己,可到了后来,出水的银鱼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有几只漏过斩铁舞动的空隙,在他身上切出几道伤口,也幸好有南八白牙护体,这种程度的伤口一下就痊愈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他斩杀的银鱼越多,水下的银鱼攻击就越是疯狂,而且源源不断,杀不死,更杀不光。 落木此时无法借助灵犀双翼逃离,不由慌乱起来,心道,这龛影篮子虽然也能在水面行驶,可毕竟比不得正儿八经的船能有个船舱,有个船舱好歹总能有个遮挡,就算没有船舱,就是盖个椭圆棚子挡挡也好啊、 他这个心念才一起,龛影篮自动往上伸展开来,不多时就形成一个椭圆的舱子,将落木全身上下罩在其中。 从水中跃出的银鱼纷纷扎在舱子上,即扎不进,也切不动。 落木在舱子之中,只听见密密麻麻的砰砰撞击声,仿佛一阵倾盆大雨落在了屋顶。 他暗松一口气,默默在舱子中听了一阵,见那些飞跃的银鱼被龛影篮全部挡住,龛影篮外面坚实无比,银鱼群根本攻击不进,便安下心来,调动噐息驱动龛影篮在茫茫水雾中继续前行。 一路上,落木心中暗道,这龛影篮还真是个宝贝,以前只知道用来装个东西,不想还有这个妙用。 难怪猴十三和小青爷见了这篮子干瞪眼,还是那两个大妖物有见识,之前确实是我眼拙了。 那群银鱼锲而不舍地追随着龛影篮,落木看不清外面情况,也不敢轻易加速,小心翼翼地驱动篮子在水雾之中缓慢而行。 在这片水雾的水域中,也没有什么方向,既然那位中年男子说了,出口在前方,那就一直一直往前行好了。 也不知道在水中行了多久,忽然听龛影篮地下传来一阵撞击声,感觉像是篮底撞到了石头这类的硬物。 接着过了不一会,龛影篮的前方也迎了一声撞击声,应该是撞在了什么上面。龛影篮被前方什么东西挡住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行。 落木竖起耳朵静听,此时银鱼的撞击声明显少了,只能听见稀稀落落的几声。 他调动心念,小心翼翼地将龛影篮前面的舱墙上徐徐开了一个小窗口,从小窗口望出去,前面是一片沙滩礁石,龛影篮正是撞在了浅水沙滩的一块大礁石上面,沙滩没有迷雾,一眼看去,清晰可见,居然是一个丛林密布的原始小岛。 看来是靠岸了,落木撤开前舱,从舱门出去,一跃落在礁石上,随手将龛影篮收了起来。 靠岸水浅,跟进过来银鱼数量本就稀少,现在失去龛影篮的攻击目标,纷纷回游了回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岛外的浓雾水域之中。 落木环视四周,眼前的这个小岛四周虽然被迷雾包围,但岛上却是一片清明。 上空那团蓝色的火焰宛若这一方领域的太阳,始终照耀着里面的一切。 小岛没了雾气遮拦,在它的照耀下,宛若白昼,一眼望去,岛上的灌草树木郁郁葱葱。 这个片地域究竟有多大?原来在亭子边上只看见一潭池水,一进去却浩如汪洋。 这块看似小岛的地方,一旦进去,是否也会变得得大如苍原? 可惜灵犀双翼在这个地方始终飞不起来,无法在空中一览全貌。 中年男子说,若困在这里,会死! 即使他所言只是危言耸听,也不能被一直被困在这里。 另外,中年男子说,胭如雪一天之后将到白头城。 对于这一点,落木并不怀疑。因为中年男子已经跟踪到了胭如雪,对她目前的行踪,只会比自己更加清楚。 胭如雪的行踪,他自己一路追踪下来,都没遇上,可那位中年男子却能随时跟踪到她。 这让落木心中隐隐不安,他不确定,除了中年男子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势力也盯上了胭如雪。 无论如何,都得尽快从这里走出去。 即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尽快能接应上胭如雪。 可这个陌生的领域,实在太大,要从哪里,要如何才能出去,他脑海茫茫一片,不知道从哪里理出头绪。 本来眼前这个地理,灵犀双翼可以是最大的助力,可惜,偏偏飞不起来。 或许,应该先找个人问问路再说。 可这一路行来,除了那位中年男子,未见他人,这个小岛丛林密布,不知其中是否会有人在其中居住。 从四周的环境看来,说到居住,这个小岛应该是这片领域中最适合居住的地方了。 想到这些,落木朝小岛的丛林之中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有些出乎落木的预料,小岛的地域并没有像外面的水域那样被无限放大。所见,还是进入之前的所见大小。 展眼望去,这个小岛看起来说大,不是很大,说小,却也不小。 进入丛林之后,脚底下灌木丛生,并没有什么明显可行的路。 很明显,这里没有人迹! 落木正犹豫该往何处去,识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排字:这里植物茂盛我去问问路 这是荆棘小妖和他交流的特有方式。 他应了一声好,龛影篮中放出荆棘小妖,荆棘小妖一跃跳入灌木丛中,扎根了下去,根系往地底下灌木和树木的根系中盘伸过去。 在这种环境,对落木而言举步维艰,但荆棘小妖却如鱼得水,很快就和附近的灌木和树木交流了起来。 第219章 愚的 过了一会儿,落木识海中浮现:十五年年前有一人来过这里 十五年前?二胖给他做小云吞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已经有十五年没做过这种小云吞了,如果十五年前有人来过这里,那人应该也是像他一般吃了一碗二胖的小云吞。 落木略沉吟了会,道:“你再去问问,那人现在还在这里吗?” 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还在 落木道:“再问,他去了何处?” 又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往西,最高峰 落木朝西方向抬眼望去,这个方向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是这个小岛的最高峰。 这个高峰的峰顶上,隐约看见一点异常明亮的灯火亮光。 看起来有人在那里点着灯火,估摸着,十五年前那人现在应该就在那座山峰的峰顶上。 莫非这片领域的出口就在最高峰处? 落木对荆棘小妖道:“你先进来,我们也朝西走。”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不用,这的地面我可以自由行走 落木想了想,收起龛影篮,道:“也行,你在后面跟紧我。”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不,这里草木茂盛,方便我前面探路,你跟紧我 落木道:“好!” 荆棘小妖不再说话,沿着地面,朝西方向迤逦而行。 它每走过去,就给后面清理出一条小路。 这样一来,落木跟在它后面,行走起来就方便多了。 越往丛林中走,树丛灌木就愈加茂密。 走着走着,荆棘小妖突然停了下来。 落木问道:“怎么回事?”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有毒 落木朝它前方望去,前面林间大树比起之前更加高大,但却远不如之前那么密集,上空蓝色火球的光芒照射下来,在大树的彼此参差之间落下的光芒将下面的地面照得通亮。 地面上的灌木也明显稀疏了,除了一种开着淡紫的矮小灌木,完全看不着其它的灌木品种。 落木盯着那些淡紫色的花朵,道:“是这花有毒?”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花没毒,有毒的是蛛丝 落木微微一愣道:“蛛丝?”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的,很细 落木缓缓后退两步,歪转脑袋,斜对着丛林中落下的蓝光细细看去。 果然,随着他脑袋和脚步的移动,蓝光中泛出微微的亮光。这应该是蓝光投射在蛛丝上的折射反应。 从反应出的亮点看,蛛丝布得十分细密,而且隐蔽,要想从中穿过,想要不触碰到其中一条是绝无可能的。 落木道:“能绕过去吗?” 荆棘小妖没有马上回答,它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和附近的草木交流。 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不能,这是往西边那座山峰的必经之路,除非你能飞过去 落木摇了摇头道:“能飞,我早就飞了。不如你再问问,这蛛丝之毒可解?” 又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有解,前面丛林之中灌木上开的紫花可解 落木恍然道:“难怪这密布蛛丝的丛林下只有这种开紫色花朵的灌木生长。”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但不好采,紫花周围也都布满了蛛丝 落木道:“这种蛛丝毒性很强吗?”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毒性倒不是很强,但只要触碰到,立刻麻痹 落木道:“如此密度的蛛丝,岂非还未采到花朵,就先被麻痹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 落木道:“所以,这些紫色花朵其实就是个陷阱。”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对你是陷阱,但我可以采到 落木道:“你不早说。”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这不能怪我,我刚和它们商量好,它们要是不同意,我也无法取到花朵 落木道:“好,那你先去采些过来再说。”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它们可以给我花朵,但有条件。 落木道:“什么条件?”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它们希望你能帮它们除掉困在它们周围的蛛丝 落木愕然道:“我要能除掉蛛丝,又何必要它们的花朵。”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问题是,若你不答应,它们就不会给我花朵 “什么鬼,这不就是无限流死结吗?”落木沉思了会后道:“你能强抢到花朵吗?”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或许可以趁其不备,抢到几朵,但那样你就更无法通过前面这片森林了 落木道:“为何?”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因为我只要去抢花朵,而它们就不会再帮我们,反而会借助蛛丝麻痹你 落木皱眉道:“不是我不愿帮助它们清理蛛丝,而是它们周围有这么多的蛛丝,我根本无法清理啊。”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你可以先答应它们,取到花朵再说,据我所知,它们这种灌木很单纯 落木愕然道:“你是让我欺骗它们?”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如果你能帮它们清除掉蛛丝,你是否会帮助它们 落木想了想道:“如果能清除,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那就不算欺骗 落木道:“你们是这么认为的?”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落木道:“那就是说它们未必会这样认为。”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 落木道:“为何同样是灌木,你和它们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荆棘小妖略沉默了会,在识海中道:因为我不是愚木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所以,我也不该是个愚民!”落木微微一笑,道:“答应它们!”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好 过了一会,荆棘小妖的树根贯穿入地底下,一条树根树枝从一株紫花下面小心翼翼地破土出来,紫色花朵十分默契地自己脱落下来,正好落到荆棘小妖伸出的树根枝条上。 荆棘小妖的树根抓住花朵,从地面上徐徐收了回去,不一会在落木跟前破土而出将花朵递给落木。 落木将花朵收过,道:“就这么一朵恐怕不够,前面蛛丝太多,你多收些花朵回来以防不测。” 荆棘小妖闻言,树根没入地面,分成十多枝出去,树根枝条索取处的紫花灌木也都十分配合,纷纷脱落花朵,送到荆棘小妖的树根枝条上,不一会,就又采了十余朵紫色花朵回来。 第220章 一只野猫 落木将荆棘小妖取来的紫色花朵一一收下,然后试探着先吞了一朵紫色花朵,在原地待了一会,感觉身体并无异样。 他取出斩铁,斩铁冒出火焰,落木轻轻一挥,火焰在边上轻轻一点,将一小团火焰留在原地,荆棘小妖怕火,本能地退后到一旁。 落木朝它道:“你且待在这里,看住这团火,我先过去瞧瞧。”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好 落木举剑而前,火光映明,蛛丝在跳动的火焰下,折射出点点亮光。 他小心翼翼地用斩铁剥开闪现亮光的蛛丝,一步一步往前而行。 这些蛛丝并不惧火,斩铁的火焰并不能将其烧毁,但却能被斩铁的剑锋斩断。 蛛丝被落木用斩铁剑锋挑落后,往边上自然散落开去。 如此小心翼翼一直走了十多米,也还都顺利。 落木正暗松了一口气,林间突然起风,刚被挑落开的细密蛛丝在四周随风起舞。 落木一下陷入了蛛丝的罗网之中。 他赶紧挥剑阻挡,可惜蛛丝细密绵柔,即使被斩断,却如断刀流水,随风漫过了过来。如此,总有些许飘落过来的蛛丝避无可避,纠缠到落木的面颊和手臂上。 这些蛛丝一落到皮肤,身体立刻感到一丝微麻,但这种微麻的赶紧并不影响落木的肢体行动,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落木知道,这应该是刚才吞下去的紫色花朵发挥了药效,中和了蛛丝上的毒素。 有了紫色花朵解毒,这些蛛丝并不能将自己立刻麻痹。但每解一次蛛丝之毒,体内的紫色花朵药力就被中和掉一些。 随着皮肤被越来越多的蛛丝纠缠,他渐渐感觉到肢体的酥麻感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开始影响到他的行动,这时,已经走了百来米,落木不再犹豫,又取出一朵紫色花朵强吞了下去。 依靠这朵紫色花的药力,落木又往前走了百来米。 百来米后,落木又吞下一朵紫色花朵。 他正准备继续前行,风吹更劲,蛛丝越加纠缠。 不远处,一丛紫色花朵的灌木枝叶被劲风吹开,花叶下露出一只全身漆黑的野猫。 虽说,这是一只野猫,但它全身皮毛锃亮,毛发丝滑不乱。 它的一双眼睛如一潭湖水一般蔚蓝。 野猫冷冷地盯着落木,双眼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目光冷漠而明亮,落木的目光一下就被它吸引了过去。 野猫冷静的目光,蓦然让落木想起了在月牙镇春风楼后院里养的那只猫,每次出没发现偷食的老鼠的时候,它的目光散发出的光芒也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猎食的目光。 它盯着的是自己的猎物,而落木就是它眼里的猎物。 落木莫名感到一股凉飕飕的气息,如芒在背。 野猫踏地无声,缓缓从紫色灌木丛中走了出来,轻轻一跃跳上一颗大树,麻溜地站在大树枝头,往下冷漠俯视落木。 野猫一上树,劲风突然停了下来。 落木抬头看着它,良久道:“妖?” 野猫冷冷盯着他,口吐人言:“人?” 落木道:“我看着不像是个人?” 野猫道:“看着像是个人,但也可能是个妖。” 落木道:“我就是人!” 野猫略沉默了一会,道:“我看着不像是个妖吗?” 落木冷冷一笑道:“你看着就是个妖。” 野猫幽幽道:“我看着是个妖,但其实,我是个人。” 落木闻言,用一种不信的狐疑眼光看着它,没有说话。 野猫道:“就知道你不会信,但若我问你一件事,你马上就会信。” 落木道:“这话,你不该先问了再说吗?” “也对!”野猫幽幽道:“我且问你,你可是吃过了一碗小云吞?” 落木一怔,脸色立刻变得僵硬起来,良久才道:“你如何会知道小云吞?” 野猫幽幽叹息一声道:“因为我也吃过那样的一碗小云吞。” 落木道:“二胖的小云吞?” 野猫点了点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是个人了?” 落木道:“我只能相信你曾经是个人,但现在,我宁可相信你是个妖。” 野猫道:“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变成我这副鬼样子的。” 落木道:“为何?” 野猫道:“因为,你若不变成我这副鬼样子,就只能死。” 落木道:“为何?” 野猫露出贪婪的目光道:“因为我已经看上你了!” 落木一听它这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野猫看着他异样的神态道:“你别误会,我对男人没兴趣,我看上的只是你这副身为人的躯壳而已。” 落木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个人,但你是个只能附身在野猫身上活命的人。” “你明白了也好,那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上你。”野猫抬起猫爪子指了指自己道:“自从变成这副鬼样子,我都不敢靠近水边,到了下雨天,我躲在洞里从不敢出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落木道:“为何?” “为何?”野猫在枝头上来回踱了两圈,嘶声道:“因为我怕从水里的倒影里瞧见自己的样子,我是人,不是什么妖,更不是一只令人作呕的猫!”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人来。”野猫道:“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你这不就来了吗?” 落木道:“我来了又如何,你一只猫,又能奈我何?” “看来你还不太明白你自己现在的处境。”野猫冷冷道:“可知,你现在已经在我囊中。”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知。” 野猫道:“可知你为什么能走进这片蛛丝密布的丛林?” 落木指了指灌木丛中的紫色花朵道:“因为我有这些紫色花朵,不惧蛛丝之毒。” 野猫道:“那你又可知为何我并不惧怕这些蛛丝?” 落木迟疑着道:“你也知道这些紫色花朵能解毒,你的手里应该也有不少这种紫色花朵。” 野猫闻言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笑完后,伸出爪子凌空抓了一把,猫爪上立刻缠满了蛛丝,道:“我当然知道这些紫色花朵能解毒,但我能在这里进出自如却并非因为这些花朵。” 野猫顿了顿后道:“因为我不需要!” 第221章 生存 说完,野猫一张口,一团蛛丝从嘴里源源不断地吐出,它吐出的蛛丝瞬息融进眼前的紫花灌木丛林,那些之前被落木挑落的蛛丝好像活了起来,纷纷相互吸引,重新连接起来,不一会儿,紫色灌木丛林的蛛丝变得愈加浓密,在落木和野猫的四周严严实实地包裹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雪白茧子。 落木大惊道:“原来这片丛林之中的蛛丝全都是你布下的。” 野猫又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怕这些蛛丝?” 落木道:“既然这些蛛丝是你布下的,那在我刚进入这里,触碰到第一根蛛丝的时候,你应该就已经察觉了。” 野猫道:“这是自然,每一根散布在林中的蛛丝,都是我分布在外面的噐息神经,只要你一触动,我就能马上察觉到。” 落木道:“所以,在我进入这片紫花丛林开始,其实你就已经在这里等着我了。” 野猫道:“是!” 落木道:“我好奇的是,你又如何确定我能走到这里?这里深入蛛丝花丛两百米地,而且,你的蛛丝,一旦触碰就能将人麻痹。” 野猫道:“这有何难,在你开始采集第一朵紫色花朵朵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你必定能走到这里。” 落木道:“不对,我的小妖采集这些紫色花朵时候并未触碰到一根蛛丝,你不可能感应的到。” “你很聪明,但你又很不聪明。”野猫看了他一眼,道:“的确,如你所言,我并不能感应到你采集了这些紫色花朵。但是,要想知道你采集了紫色花朵,并不一定需要通过蛛丝来感应。” 落木目光微凝,一下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用手指了指树下的紫花荆棘,道:“难道是它们?” 野猫道:“没错,在这片丛林之中,紫花稍有动静,它们都会马上通知我。” 落木冷笑一声道:“那它们有没有告诉你,我手中的这些紫色花朵,不是我自己采的,而是它们自己送到我手里的。” 野猫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落木接着道:“它们还有没有告诉你,它们之所以愿意送给我它们的花朵,是因为它们希望我能帮它们除掉你布下的这些蛛丝。” 野猫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依然没有说话。 落木道:“在进入这片紫花丛林之前,我以为它们希望我能帮它们擦除这些困住它们的蛛丝,但在看到你口吐蛛丝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野猫道:“何事?” 落木道:“它们希望的不是擦除掉丛林中困住它们的蛛丝,而希望通过我的手除掉你。” 野猫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道:“能想明白这点,至少还不算太笨,可惜,你走到了这里才明白,明白得太晚了!” “所以,我确实不太聪明。”落木道:“可你呢,好像也并不比我聪明。是,我是被它们暗算了,那你,不也是被它们算计了吗?” “看来,你到现在,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此方世界,更没有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野猫摇了摇头道:“这里是丛林,只有学会丛林法则,才能生存下去。它们早就学会了,而你还没有。” 落木默而不语。 “在这里,不论是谁,即使是一草一木都在为自己的生存绞尽脑汁。它们将你闯入的消息告诉我,是为了遵守我与它们约定的规则,这样,它们就能在我的地盘中继续生存下去。而它们送你花朵,将你送到我面前,是为了有机会除掉我,让它们将来能更好的生存下去。”野猫道:“若我夺走你的躯体,它们会从我这里拿到好处,退一步说,如果你真的能杀了我,那么它们就能摆脱我的控制,它们就能拿到更大的好处。” 落木道:“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它们都只有利而无害,受伤的只有你或我。” 野猫傲然道:“错!受伤的只能是你!” “如果我是它们,一定希望你在死前一直保持这种愚蠢的自信。”落木叹气一声道:“阴谋可怕,或许有解,阳谋不可怕,但无解!你就是一个无解的蠢货!” 对落木的嘲讽辱骂,野猫居然并不生气,它淡淡道:“所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它们很阴险?” 落木道:“难道你不觉得?” “你以为我不知道它们就是一群两面三刀的货色吗,但那又如何?”野猫道:“如果它们不主动送你花朵,你就没办法取到花朵吗?” 落木闻言沉默了起来,确实,如果紫花灌木不肯主动送花,他也一定会想出别的法子去拿这些紫色花朵。 如果拿不到这些紫花,那么,他就不会轻易深入这片丛林。 而如果他不进入丛林,那就不会落入野猫的陷阱,也不会被紫色灌木算计。 所以,野猫明明知道紫色灌木是主动将花朵送给他的,但这也正合它意。 所以,将落木诱入丛林中央,是野猫和紫色灌木对他的阴谋,也是紫色灌木对野猫的阳谋。 落木在意紫色灌木的阴谋,但野猫却根本不在意紫色灌木阳谋。 因为,它自信,陷入自己罗网陷阱中的落木,必死无疑! 野猫接着道:“如果我要强行夺走你的躯壳,你会束手待毙,放弃挣扎反击我吗?” 落木盯着野猫的眼睛,露出杀人的凌厉目光,道:“如果你真敢动手夺我身躯,我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拼死击杀你!” “看,这就是丛林法则:生存至上!它们所言所行,即使再阴险,只要对我并没什么损害,也威胁不到我的生存,我为何要在意?更何况,它们还给我带来了你的消息。”野猫道:“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重要的是,因为它们,你被成功地诱进到了这里。而这里,是我布下的整个蛛丝网的中心,只要你到了这里,你就已经无处可逃了。” 落木道:“所以,你以为,即使它们的用心再如何阴险,最终受伤的只有我。” “明白了这一点,你就该知道,你的挑拨,对我对它们都没有任何意义。在我们三者之间,我和它们都遵从并合理利用了丛林的生存法则,而你,什么都不懂。”野猫道:“所以,我们三国杀的局里,输的是你。残酷的是,输在丛林中,往往就意味着死亡。当然,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接受我,一旦我占据了你的躯壳,我现在的这副躯体,可以留给你,这样,你也就会跟我现在一样,变成丛林之中的一只野猫继续流浪,继续生存下去。” 说完,野猫歇斯底里地怪笑了起来。 第222章 茧子 野猫神经质的古怪笑声响彻丛林,也不知道是丛林中吹起的风还是受到了野猫的惊吓,林子中的紫色灌木瑟瑟发抖起来。 等野猫的笑声平静下来,落木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并没有!”野猫摇了摇头道:“如果一定要有的话,我可以让你自由选择死的方式,比如:自裁!” 落木道:“不,我还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 野猫哦了一声,眯着眼睛,道:“比如?” 落木盯着它的眼睛道:“比如,我也可以选择杀了你!” “杀了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已入我囊中!只有我杀了你!”野猫伸出爪子指了指四周厚实细密的蛛丝白茧,眯着双眼道:“就算你能杀了我,就凭借你手里剩下的那几朵花朵,你以为你还走得出去吗?” 落木一挥斩铁,斩铁上升腾起一团火焰,道:“破了你这个茧子,不信我出不去。” “没有用的,这是息茧,这些蛛丝来自我的器藏,你的剑能挑断几根蛛丝,但蛛丝成茧,如水滴成溪。你的剑锋再利,也不过是抽刀断水,你斩不断的!至于火,就更不要妄想了,我的息茧,什么火都烧不了。”野猫道:“想破茧而出,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一生没有别的本事,我唯一的本事就结茧。我结出来的茧子,凭你一把破剑,破不了!” 落木道:“你如果只会结茧,没有别的本事。那也就只能将我困在这里,又如何能杀我?” 野猫阴森森道:“我不用自己动手杀你,只要将你困在这个茧子里,等你死就够了!” 说完,伸出爪子,凌空一抓,茧子中立刻伸长出一个线头,空中闪出一点寒光,朝落木面门射杀了过去。 落木一跃躲过,刚飞过的线头一头扎入茧子的另外一边,横在茧子之中。 落木剑指野猫,道:“这就动杀招了,你糊我呢!” 野猫怪笑一声道:“我可没糊你,我是真的只会结茧!” 说着,又一挥爪子,又一个线头伸长出,朝落木方向射了下来。 落木急忙跳着躲开。 野猫继续挥动爪子,一根根线头陆陆续续伸长出来,前仆后继地射向落木。 这些线头虽然都被落木一一躲过,不过,这些被他躲过的线头贯穿到另一头,两头连接起来,不一会儿,茧子之中,都是横七竖八的茧线。 这样一来,落木可以腾挪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小。 他挥出斩铁朝茧线斩去,剑锋落在线上,茧线绵柔,看似难以着力,可剑锋过去,却如吹毛断发,茧线干净利落地无声而断。 落木心中暗喜,野猫却是狠狠吃了一惊,怪叫道:“我的茧线不比蛛丝,绵柔至极,不是区区刀锋可以如此轻易斩断的,你用的是何方宝器?” 落木道:“我所持者,宝器斩铁!” 野猫低头想了一会,道:“斩铁?没听说过,小子,说说,你的宝器是何人所制?” 落木道:“大匠莫铁匠所制!” 野猫怪叫一声,眼中冒光道:“原来是莫铁匠那个老家伙所炼制,这就难怪了。莫铁匠炼制的宝器从无凡品,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化回人形之后,正缺一件宝器,你手中的斩铁我要了!” 落木冷笑一声道:“斩铁是我的随身宝器,你要不了!就算到了你手里,你也用不了!” 野猫阴笑一声道:“怎么会用不了?别以为我解不了其中器印,就拿它没办法。放心,我一定会在你脱出人壳之前,让你乖乖将它的器主器印转让给我的,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落木又冷笑一声道:“一只蠢猫而已,凭你也想掌控斩铁?瞧瞧你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子,生不如死的人是你!” 野猫闻言怒道:“我说了,我是人,不是什么狗屁的猫!” 落木嘲讽道:“那是你这些年一直不敢照镜子,一直在欺骗你自己。等你照过镜子,你就会知道,你就是一只在丛林中流浪的野猫!” 野猫勃然大怒道:“去死!” 说完一双爪子同时挥动起来,茧子之中,线头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头出来,朝落木射杀过去。 落木挥动斩铁,边躲边斩。 开始,还能躲过,也能将射杀过来的线头纷纷斩断,可这些线头被斩断后并不消失,而是挂在里面,这些断线越挂越多,落木腾挪的空间被限制在越来越局促的空间。 只要一不小心皮肤触碰到茧丝线头,酥麻程度远胜之前在林中行走时碰到的蛛丝。 遇上这种情况,落木只有急忙吞下紫色花朵避免被麻痹。几番下来,手头的紫色花朵越用越少,不一会就只剩一朵了。 野猫见落木已经被压制在极小的空间,已经难以腾挪躲避,冷笑道:“不陪你玩了!” 嘴里吐出一口,茧子之中的被落木斩断了的断线立刻被互相勾连起来,眼看就要把落木包裹进去。 落木见状居然毫不慌张,反而大笑了一声道:“那小爷也不陪你这只蠢猫玩了!” 说着,斩铁上升起一团烈焰。 野猫眯着眼,道:“蠢货,早跟你说了,什么火都烧不了我的茧丝!” 落木没有理会野猫,他伸出手,在烈焰上轻轻一触,立刻在眼看就要被彻底包裹的茧子之中消失了身影。 野猫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茧子,良久才缓过神来,用爪子拍了拍脑袋,懊恼道:“这算什么?这他妈的算什么?火遁?有这样火遁的吗?他妈的,这算什么?这样都能被他逃跑出去,还讲不讲武德?年纪轻轻的,就有莫铁匠的宝器榜身,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野猫在枝头上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趴在树枝上打了个哈欠,接着自言自语道:“逃!好,你倒是逃了去,但只要你想前往西峰,你就别想绕过我的丛林。除非你能飞过去,可惜即使你有一双翅膀也没用,因为这个鬼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起来。我有的是时间,而留给你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了。小子,你早晚会乖乖回来自投罗网。” 荆棘小妖的神识与落木相连,虽然看不见落木,但也能感觉到落木身处的困境。 它正焦虑不安,突然身边的火焰微微晃动,落木的身影从火焰中踏步走了出来。 第223章 为人 瞧见落木安然无恙地从火焰中走出来,荆棘小妖略松一口气,在识海中道:什么情况 落木道:“很明显,我们被这些紫花灌木阴了!它们不是要让我帮忙擦除蛛丝,而是要我去杀了那只会吐丝的猫,或者被那只会吐丝的猫杀死!” 荆棘小妖沉默一会,在识海中道:是我的错,我以为它们很单纯,原来单纯的是我 落木道:“别想那么多,没有它们提供的花朵,我也走不了那么远。走不进这片灌木丛林,我也不会知道这丛林有那只野猫埋下陷阱等着我。只要没有被它们真的阴到,那它们的阴险一样对我就没有什么伤害。那只野猫说的对,这里是丛林,丛林有丛林的生存法则,我们也要学会在丛林中如何生存下来。”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幸好你留了一手,才全身而退 落木抬头遥望西峰,道:“退是不得已,终究还是要想办法穿越这片丛林,才能到达那座西峰,否则,我们还是会被困死在这里。” 荆棘小妖瞧着前方的丛林,被那只野猫加持了蛛丝之后,结丝成茧线,白色茧线覆盖在丛林中,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瞧着眼前这个样子,以后要想通过这片丛林,更难了!想到这里,荆棘小妖不由又暗暗焦虑起来。 落木道:“你再去找那些紫花灌木谈谈。”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还谈,都被它们阴过一次了,你就不怕再被它们阴一次 落木道:“能这样阴我们的,凭这些普通紫花灌木的木头脑袋,怕是还想不出来。它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不知是人还是妖的东西在主持局面,你把它给我找出来,找到它后,你跟它说,我要跟它直接谈谈。”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好 过了好一阵,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确实有你说的这么个东西,似木妖,又似个人,它同意和你谈谈,我已将我的识海投射过来,你现在可以在识海直接跟它谈 落木道了声:“好!” 话音方落,识海中就浮现出一排字:你想找我谈谈 落木道:“是的。” 识海中沉默了一会后接着浮现:你就不怕再被我坑一次 落木道:“这是丛林,能坑到我,是你的本事,有本事,你大可以再坑我一次。” 识海中又沉默了一会,继续浮现一排字:如果必要,我并不介意再坑你几次,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必要 落木也略沉默了会,道:“你,是人还是妖?” 识海中浮现:你见过木头的人吗 落木道:“没有,但我刚见过野猫的人。” 识海中浮现:那是只疯猫,除了它自己,谁都不觉得它还是个人 落木道:“那你呢,你觉得你自己是人还是妖。” 识海中浮现:我现在只是块木头而已 落木道:“所以,你也曾经为人?” 识海中沉默了起来,似乎是默认了。 落木道:“是谁把你和那只野猫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识海中浮现:是我们自己 落木道:“怎么可能?” 识海中沉默了。 良久,落木道:“你们为何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识海中浮现:为了活着 落木道:“难道那只野猫说的是真的,人在这里,如果无处附身,只有死?” 识海中浮现:是真的 落木道:“可你们刚进来的时候,不该是跟我现在一样,有着自己的躯体吗?” 识海中浮现:那是曾经 落木道:“为何要附身其它,那你们曾经的躯体呢?” 识海中浮现:都已经化成了这片丛林之中的肥料 落木皱眉道:“是谁杀了你们?” 识海中浮现:没有谁,在这个地方,人的躯体只能活上七天,除非你能在七天内成为踏上西峰之巅的那个人 落木目光一亮,道:“你是说,西峰之巅上有人,而且现在还活着?” 识海中浮现:是的,在这里,要想作为人活着,唯有踏上西峰之巅。十五年前,有一人从这里过去,在最后一天,他踏上了西峰之巅,上面的灯火被点亮,此后一直亮到现在 落木道:“所以,这十五年来,这个地方,只有一人活着?” 识海中浮现:是只有一人,还以人的形式活着。现在你应该是这里仅活着的第二个人,只是不知道,七日后,你是否依然还能身而为人地活着 落木道:“七日?七日后会发生什么?” 识海中浮现:七日后,你的身躯将化为尘土,依然那句话,除非你在七日前登顶西峰 落木道:“所以,即使那只野猫夺取了我的身体,它也最多能占用七日?” 识海中浮现:是的,除非它能带着你的身体在七日内登顶西峰,而这对它而言,显然是不可能的 落木道:“所以,它真的就是一只疯猫?” 识海中浮现:它只是不愿正视现实,自从他依靠附体野猫而活着之后,为人的执念一直困扰着它 落木道:“那么,你呢,难道你就甘心一直身为一丛灌木而生存下去?” 识海中沉默了一会,浮现:我没有那只疯猫的幻想,我只希望能脱离这片疯猫霸占了的丛林,自由地生存下去 落木也沉默了一会后,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识海中浮现:因为比起把你作为礼物送给那只疯猫,我更希望能你能杀死疯猫,活下去 落木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在我进入丛林前就告诉我这些?” 识海中浮现:因为那时候我并不确定是你能杀死疯猫,还是你会被疯猫杀死 落木道:“难道你现在就能确定了?” 识海中浮现:至少我能确定,疯猫并不容易杀死你,那你就有机会杀死它 落木道:“我的机会,也同样是你的机会,不是吗?” 识海中浮现:是的 落木道:“既然这样,你我为何不联手,这样杀死那只疯猫的机会岂不是会更大?” 识海中沉默了一会,浮现:我可以帮助你,但并不会和你联手 落木道:“为何?” 识海中浮现:因为我承担不起也不愿承担和你联手失败后的代价 第224章 下水 落木道:“谁也做不到万无一失,若我失败了,一样要付出代价,但你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可能成功?难道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识海中沉默了会后,缓缓浮现:我和你不同,我的胆子很小,而且我要付出的代价远比你惨重 落木也沉默了会,道:“如果你不与我联手,你又如何能帮我?” 识海中浮现:我能帮你彻底免除蛛丝之毒 落木道:“用你们的那些花朵,那一朵,两朵可不够?野猫结丝成茧,要解毒,你们的花朵消耗巨大,而你若再送我许多花,野猫定会觉察。” 识海中浮现:不是花朵,那些花朵只能解去蛛丝一时之毒,而我可以让你免疫蛛丝之毒 落木道:“免疫蛛丝之毒?你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识海中浮现:我每十年结一颗果丹,只要你服了我的果丹,再多的蛛丝都毒害不了你分毫 落木道:“原来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识海中浮现:我出不来,果丹藏在我根系,让你的小妖悄悄来取 荆棘小妖识海中道:好 过了一阵,荆棘小妖的树根从地面破土出来,根须上托出一颗淡紫色的果丹,借着树木掩护,悄悄送到落木手中。 落木取过果丹,果丹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落木看着手心中的果丹,犹豫了一下,道:“这果丹,可服?” 识海中没有回答,因为它知道,它的回答对落木而言没有意义。 倒是荆棘小妖在识海中答道:可服 落木哦了一声,张口将手中的果丹吞了下去。吞服之后,他上前走到覆盖蛛丝的边缘,伸手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就近的一根蛛线。 果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麻痹感觉,全身上下安然无恙。 落木赞道:“果然是颗好东西,多谢!” 识海中浮现:你不用急着谢我,记住,不管你与那只疯猫将来斗成如何,我都不会出手助你,相反,如果你败了,那也是你的小妖趁我不备,盗取了我的这颗果丹,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承认是我送了你这颗果丹 落木道:“明白!我胜,那是你助我,我败,反正横竖与你无关,你可真是够聪明的。” 识海中浮现:我不是聪明,我只是胆小,也比你更怕死,况且这对你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除非你甘心七日后在这里化身为尘土 落木道:“所以,除了感谢,我对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识海中浮现:是的 落木笑了笑道:“你可真不客气。” 识海中浮现:我不能待太久,如果你没有别的可谈的,我就退出了 落木道:“你怕待在我的识海里,被那只疯猫察觉?” 识海中浮现:是,在你进入丛林之前,我必须退出来 落木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胆小,还是该夸你坦诚。” 识海中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它已经退走了 落木道:“你找到的这块木头,不是真胆小,而是谨慎,十分谨慎。”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它肯拿出果丹帮你,已经是它敢做的极限了 “拉不到帮手,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落木道:“但是若这块木头只想拿好处,却不承担相应的代价,真当我是傻子吗?它不肯下水,我偏要拉它下水。”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我随你进去 落木道:“不用,没有果丹护体,对你而言,进去无异于直接掉入陷阱,于我反成累赘。”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沉默了一会,道:好,那我就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你 落木道:“不必,我已经留了一团火焰在这里,这团器焰,够燃两个小时的,两小时内,若有意外我随时可以逃遁出来。疯猫守在它的网中央,不会跑出它编织的罗网之外,这里不需要你接应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茫然道:那我 落木取出龛影篮,道:“待会我进去,若有机会冲出罗网,就一去不回头了,你且先进来。”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好 起身一跃,跳入龛影篮中。 落木收起篮子,挥手一剑,斩开前面白茫茫的茧线,剑身表面吹出微微风息,将茧丝吹开,随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野猫在丛林中央的枝头上感应了茧线的异动,从枝头站起,张眼朝落木过来的方向望了过来。 它看着落木隐约的身影,神情变得警觉起来,自言自语道:“才逃出去,这么快就敢再进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次,不用再忌惮蛛丝的毒性,再加上斩铁自带风息开路,没有多久,落木就熟门熟路地再次来到了野猫的树下。 此时,野猫已经抽走了之前原本困住落木的空茧子。 它冰冷的眼神盯着落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瞧了瞧,道:“小子,你可是吞了果丹?” 落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啊,不然我怎么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 野猫眯眼道:“你怎么能拿得到果丹?” 落木笑眯眯道:“我要说是偷的,你信吗?” 野猫一脸狐疑地盯着落木,似信非信。 落木道:“那,我要说,是木头送我的,是不是更可信?” 野猫冷笑道:“那你可真是记吃不记打,刚被诱骗了一次,又被诱骗第二次进来。你的脑子,真还不如那些木头。” 落木也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被诱骗的是我,而不是你?” 野猫一脸不屑道:“诱骗我?你了解它们吗?它们或许会帮你,但绝无与你联手反抗我的胆量。” 落木道:“你还真是够自大的,如果我告诉你,这一次它们肯给我果丹,真的是准备与我联手杀了你,想必你也是不会信了?” 野猫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你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疑神疑鬼,分出心思来提防它们,你好趁机对我下死手。” “难道你真的觉得,你以为的那些木头脑袋就像你想的一般蠢,蠢到不用一丝提防吗?”落木道:“我若是它们,即使再蠢,若有一个明显可以刺杀死你的机会,一定不会放弃。” “这点我相信,但是它们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在这个中央地块上,它们根本进不来。”野猫淡淡道:“你不知道这一点,而它们却十分清楚,所以,它们再蠢,也不会与你联手。” 落木闻言微微一怔。 第225章 笼中之物 野猫冷笑一声道:“倒是你,愚蠢至极,明明已经掉进了它们的坑里还不自知。” 落木道:“是不是掉进它们的坑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你挖的坑。” 野猫眯着眼道:“已经知道是个坑,你还敢跳进来,你是傻还是蠢?” 落木冷冷道:“至少我还不疯。” 野猫并没有被他激怒,淡淡道:“不着急,在这个鬼地方,只要你不死,你早晚有一天会疯的。” 落木道:“你即知如此,为何还要盘亘在这里,你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野猫闻言发出一阵怪笑,像看白痴一样盯着落木道:“离开这里?十五年前,只有那人登顶西峰,可即使如此,这十五年来,他也依旧被困在巅峰之上,无法出去。至于其他之人,更惨,不是沦为野兽就是变成植株。离开?若能离开,谁会待在这种鬼地方?” 落木道:“那你们为何还要进到这里?” 野猫道:“进这里的人,有的是因为有所求,自己进来的。有的,是被亡魂殿关进来的。不过,不论进来的是谁,都无一例外地吃了一碗该死的小云吞。” 落木道:“这片领域难道是亡魂殿的囚牢?” 野猫道:“不是,亡魂殿的囚牢在亡魂殿中。这里,被关进来的,是被亡魂殿流放的流放之徒。只不过,被流放进这里的,比被关进囚牢更惨。当然,除了这些被流放之徒外,还有的人,变着法子,想法设法混进来。” “还有人想混进这种地方来?”落木不解道:“为何?” “因为,弱肉强食的丛林是弱者的地狱,却是强者的天堂。”野猫道:“除了强以外,每一个想混进这里之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野猫道:“喂,小子,说说你自己,因何被流放到这里?” 落木道:“流放?为何我就不能是自己混进来的?” “区区练息境,你可真敢抬举你自己。”夜猫不屑地冷笑着道:“自从我到这里来之后,就没见这里有过比你更弱的练息师。要是自己混进来的,你是有多么想不开啊?” 落木道:“还是说说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野猫道:“我会到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没必要告诉一个将死之人。” 落木道:“不会是因为好奇?” “好奇?”野猫道:“胡说八道,谁会好奇这种鬼地方?” 落木故作叹息一声:“别人或许不会,但你会啊。好奇害死猫,说的不就是你吗?” 野猫闻言顿时大怒道:“胡说,我才不是猫,我进来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一样是个人。” 落木道:“可你现在就是只猫。” “混账小子,你一定会后悔你刚说过的话。”野猫怒道:“因为我要把你变成一只猫,一只真正的猫。” 说完,猛吐出一口,四周树林之中的蛛线立刻浓密了起来,不一会就又编织起一个巨大的茧壳。 这一次,落木已经见怪不怪。 野猫伸出爪子,搭在茧线上,如弹奏弦乐一般,手爪如飞。 茧壳四周随着它的爪子舞动,冒出一个个线头出来,从四面八方,射向落木。 落木早有准备,一剑斩出,风息从斩铁之中涌出,化成片片风刀,风刀随着气息,一阵狂卷,纷纷斩向射杀过来的茧线。 一时间,茧壳之中,到处是风刀飞舞。 这气息的器势看起来似乎已经占据了整个茧壳,可古怪的是,这些风刀遭遇上从茧壳中激射而出的茧线,不仅斩它不断,反而像弹皮球一般,被茧线的韧劲反弹了回来。 这些被反弹的风刀调转刀口,纷纷朝着落木反射了回来。 野猫冷笑一声:“小子,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挑战本大爷,你这与找死何异?” 落木暗吃了一惊,他之前试用斩刀锋便能将这些茧丝轻易斩断,原以为祭出风刀亦能。不想,眼前的情况与所料完全相反。 他赶忙将凝聚风刀的噐息倒撤回来,撤回的气息在自己四周聚成一个圆穹的气盾。 被反弹回来的风刀,纷纷撞击在气盾上,如疾风暴雨一般,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 虽然反弹的风刀被无形的气盾全无死角地挡住,并没有对落木造成什么伤害,但茧线也趁势凌空而下,这些茧线激射下来的线头一样被圆穹气盾挡住。只是,与那些弹回的风刀不同,这些线头绵柔,被气盾挡住之后,并没有弹开,而是顺势吸附在气盾上面,不一会,圆穹气盾上面就覆盖了白茫茫的一片。 野猫飞舞的爪子停止下来,嘴角微微蠕动。 覆盖在圆形气盾上的茧线跟着它的嘴角也微微蠕动起来。这些蠕动的线头,好像一只只蠕虫在气盾上爬动。 这群密密麻麻蠕动起来的线头,看得落木一阵头皮发麻。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些线头蠕动,落木隐隐感觉到气盾上的噐息在一点点消失,好像被这些线头吸食了去。 随着噐息被蛛线蚕食,气盾的盾壁变得越来越稀薄。 落木暗暗调动更多的气息补充进去,可是不一会,又被茧线吞噬了去。 新补充的噐息就好像是水倒进了海绵里面,不停地被吸干,永远填不满。 气盾外面传来野猫刺耳的怪笑声:“小子,不管你有多少噐息,早晚都会被我吸干。有种,继续挣扎啊,别像上次一样灰溜溜地逃命!” 虽然已经将落木困住,但野猫心里也清楚,如果落木依旧借助火遁逃命,它也无法阻止。 可落木心中也知道,借用火遁虽然此刻马上就能逃命,但如果仅仅依靠火遁来回逃遁,他永远无法通过眼前的这片丛林。 他一边补充噐息继续维持住气盾,一边叫道:“嘿,外面的猫,我劝你赶紧收手,否则别怪我对你下死手!” 野猫闻言怪笑连连,道:“凭你,还要对我下死手?瞧瞧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死样子,你能吗?” 落木大声道:“外面的猫,你要还不肯收手,千万别后悔!这可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了!” 野猫气极,阴阳怪气道:“别,您老可别这么客气,有什么本事,您尽管使出来。爷爷我除了怕你夹着尾巴逃命,别的都不怕,也绝不会后悔!” 落木大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会别怪我心狠。” 野猫怒道:“不过是我的一只笼中之物,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要不是怕动静大,弄坏了你的一身好皮囊,老子早就弄死你了。别那么多废话,有种你别逃就是!” 落木大声道:“小爷我站得稳,立得正,这次绝不逃跑,有种,你也别逃!” “我逃?我会逃,我逃你个鬼!”野猫牙齿咬的咯咯响:“胡言乱语什么,你疯了你!” 落木叹息一声道:“一会你就知道,究竟是谁疯了!” 说完,纵身一跃,眼看就要靠近气盾圆穹,突然撤去气盾,提剑,往上奋力一斩。 斩铁剑锋,直入原来厚积在气盾圆穹上的茧线。 乱成一片麻的茧线遇上斩铁剑锋,立断! 第226章 诛心 落木挥臂在空中抡动斩铁转圈狂舞,在茧线中间斩开一个空洞,身如游鱼,从空洞中间游走而出。 摆脱茧线围困,他的身形并没有停,而是继续借势往上猛冲,一剑刺入上方茧壳,茧壳呲的一声,应声而破,立刻被斩铁剑锋洞穿。 落木的身影从空洞中央破茧而出! 野猫冷冷地看着他的身影,脸色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 因为落木仗剑破茧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相反,落木虽然已经破茧而出,脸色上却并无一丝一毫的喜色。 因为,此刻他抬头一眼望见,头顶之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一个更加巨大,也更加细密的丝茧,这个巨大丝茧将整个中央地区完完全全地覆盖了进去。这样一来,他刚破了一个茧,却落入了一个更大的茧。 野猫盯着落木,冷笑一声道:“我给你准备的,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落木没有吱声,因为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野猫语言上的挑衅。 他感觉到的压迫不仅仅在上方那个更大的蛛茧。 刚刚被他破洞的丝茧,正被丝丝入扣地迅速边弥补着,边从下往上反压过来,。 这样一来,落木就已经完全被困在了两个丝茧的中央。 野猫伸出锐利的爪子,阴森森道:“说好的,有种,你别逃!小子,你可别千万食言啊!” 说着它的两个爪子,上下迅速勾动起来。 茧线的线头在两个茧子之中,上下同时生长出来,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白鸦鸦的。 落木隐隐感觉到,野猫这种程度的攻击,一旦发动起来,如果不能及时借助火遁逃走,即使茧丝无法麻痹自己,也一定会被如此数量的茧线捆成一个肉粽,无法逃脱。 斩铁剑锋虽利,可毕竟只是兵锋,不像噐息可以扩散,它所能斩断的茧丝也毕竟有限。 而看眼前情况,斩断之数远不及新生出来的茧丝数量,更何况被斩断的茧丝很快就能重新黏合。 如果仅靠剑锋,最终迟早会被被这些茧线掩埋。 可即使被逼迫到如此程度,落木依然没有选择逃跑。 不仅如此,斩铁除了剑锋展露,剑身之上也没有覆盖任何其它的噐息。 虽然火息,气息对茧丝无用,但人至绝境,明知无用,挣扎也是本能。 落木表现出来的冷静,令野猫微微感到一丝意外,不过这种感觉也就在它心头一闪而过,它心中暗道,真不逃吗?这小子这次倒还真有点种,只是,你死撑面子的结局,却只有乖乖把你的身躯给我留下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夺取落木的人类身躯,自己即将再次生而为人,野猫不由心神荡漾,一双眼里都同时泛出了熠熠亮光。 此时,没有吱声回应它的落木,突然伸出手,取出一物,朝它挥了挥,大叫了一声道:“嘿,猫,你看,这是什么?” 野猫闻声,手爪一顿,好奇地朝落木挥手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不知何时,落木的手里抓了一件小东西出来。 野猫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那件小东西突然一下变大了起来。 变大的东西,显露出一个巨大的镜面,正是粼白羽借给落木的那件宝器:镜花水月。 野猫一眼看到镜子,顿时被镇住了。 它清晰的看见,镜子里面有一只猫正怔怔又好奇地望着自己。 野猫的声音一下变得沙哑起来,它伸出爪子,指着镜子里的猫,嘶声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落木淡淡道:“这不是什么东西,很明显,这是一只猫!” 野猫闻言,它的身躯忍不住地颤抖起来,镜子里的猫也跟着它颤抖起来:“大胆,你是哪来的野猫,敢混进我的地盘?” 落木道:“能进你的地盘的猫,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野猫闻言惊慌起来,叫道:“不,这不可能是我,它是猫,我是人,我不是猫!” 落木指着镜子里的野猫道:“不,你就是猫,不信,你对着镜子自己好好照照你自己!” 野猫道:“不,我不要照镜子,镜子里的猫绝不是我!” 说着它用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镜子中的猫也跟着捂起了脸。 野猫眼睛的余光从指缝里看见了镜子中和自己一样捂脸的猫,终于彻底崩溃了,它绝望地怪叫一声,转身就朝树丛外面飞奔逃去。 “杀人莫过诛心,我也不想这么狠的,我给过你机会的,只是你自己放弃了。”落木看着野猫逃走的身影,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大声叫道:“喂,说好的啊,有种,你别逃啊!” 野猫充耳不闻,一路从树丛中飞跃过去,将罩在中央的大茧撕放开一个缝隙,从缝隙之中逃窜了出去。 眼看野猫已经逃窜出去,落木也不追赶,收起镜花水月,避开上下两个茧子的覆盖,稳稳落到一棵大树枝头。 虽然野猫已经逃窜出去,但它也只是一时受到精神刺激,待它缓过神来,一定会重新杀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落木正寻思着从野猫刚撕开的口子中尽快穿出蛛茧,突然听见中央的大蛛茧外面出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落木心头一惊,因为他听出,这是那只刚逃走的野猫发出的尖叫声。 他将气息覆盖在斩铁之上,一跃而起,迅速又小心翼翼地从刚才被野猫撕开的口子穿梭了出去。 他一穿出蛛茧,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刚刚逃窜出去的野猫。 它眼里的蔚蓝正在渐渐黯淡去,透出的是无比的绝望。 因为,它就要死了! 一根带着紫花的灌木刺尖,从它的下腹刺入,直接从它的脑袋中贯穿而出。 很明显,野猫刚从自己中央地盘逃窜出来,就被眼前的这株紫花灌木伏击了。 这株灌木的伏击,快、准、狠,一出手就没有给野猫留下任何可能活命的机会。 野猫的身体被贯穿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起来,不一会就只剩一身毛皮。 它身上的噐息从皮毛上溢出,如尘烟一般散去。 第227章 自缚 就在落木以为野猫的身体要彻底枯萎的时候,刚才吸干它的灌木刺尖上涌动一股生命的气息,这股生命气息的反向涌入进野猫的身体。 野猫眼看就要干瘪的身体渐渐变得丰盈起来,原来已经完全黯淡下去的眼睛,突然睁开,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 而灌木刺尖反而渐渐萎缩枯萎,枯萎继续往下扩散,不一会,刺尖的整支紫花灌木就变成了一株干瘪的枯木。 此时落木的身形已经在蛛茧旁落下,他默默地盯着眼前的野猫,凝神望着它,良久,道:“是你?” 苏醒过来的野猫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躯,它扭了扭身子,道:“是我!” 落木道:“你杀了它?” 野猫道:“是的。” 落木道:“它,死了?” 野猫:“它死了!” 落木沉默了一会,道:“如它之前所言,如果能找到别的生命附体,它是不是还能以另外一种形态继续活下去?” 野猫:“在这里,死过一次之后,只有一次重新附体活命的机会,它已经附体过一次,再也没有机会了。” 落木道:“所以,它这次是真的死了?” 野猫道:“死透了!” 落木道:“它已经逃了,你未必一定要杀了它。” “它逃走了,你就可以一走了之,对你来说,或许并无必要杀死它。但对我而言,十分必要!”野猫道:“它此时逃走,日后必还会回来。它刚被你影响了神智,精神陷入极度错乱,在这种状态下冲出中央的茧子领域,对我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狙击机会,若此时不杀它,以后也许永无机会。” 落木沉默了一会,道:“为了这个机会,你已经等待了多少年?” 野猫道:“整整二十六年八个月零九天。” 落木道:“都数到了天,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野猫:“等你尝过了度日如年的囚禁日子,你也会记得这么清楚。” 落木感叹道:“你隐忍了二十六年,终于成功刺杀了它,以后,这片丛林就是你的了。” 野猫摇了摇头,道:“我杀它,不是为了这片丛林。” 落木道:“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自由?” “自由?”野猫道:“你的想法怎么会像那只疯猫一样天真?” 落木道:“难道不是?除了这点,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更恰当的理由。” 野猫道:“你知道那只疯猫为什么在你身后的布下了这么一块被它的蛛丝隔离出来的区域吗?” 落木道:“那是它的蛛丝领域,我记得它对我说过,在那片中央区域,你们进不去。现在看来,它之所以对你们封闭了那块区域,是为了提防你们,尤其是为了提防你的偷袭。” 野猫道:“是的。” 落木沉吟了一会,道:“所以,在这片丛林,疯猫困住了你们,而它自己其实也被你们困在了自己的网中央。”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可见比那只作茧自缚的疯猫聪明多了,那只疯猫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一点。”野猫幽幽道:“这片丛林是我的牢笼,同样,也是它的牢笼。” 落木道:“要想挣脱这个牢笼,不是你杀了它,就是它杀了你?” 野猫道:“是的,除此无解!” 落木道:“你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而它却至死都没明白。” 野猫道:“所以,我和它之间,早就注定了,死的那个一定是它!” 落木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它已经困住了你,这二十六年来,它本有无数机会可以杀死你,为何一直没对你下手?” 野猫冷冷道:“因为它蠢!” 落木道:“你两次将我坑骗到它跟前,它明明知道你不是为了帮它送去猎物,而是送我进去杀死它。我每次故意挑拨你们,而它却还反而一直在维护你,为何?” 野猫微微一怔,道:“因为它疯!” 落木道:“如果喜欢一个人是疯的,那它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野猫闻言又怔了一下,沉默了起来。 落木道:“所以,我猜的是对的,它,应该是很喜欢你的!我问过它为何会进入到这里,它避而不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 野猫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枝叶随着一起婆娑起来。 落木默默看着它,四周到处都是紫花灌木,此刻的它在这群紫花灌木丛中,看起来却是那么孤独。 落木道:“所以,你也是知道的,他困住你,只是因为太喜欢你。” 野猫厉声尖叫起来道:“一只猫,有什么资格喜欢我?” “所以,明明知道,即使夺了我的身体,也只能维持七天,它还是歇斯底里地想变成人,因为它不想在你面前变成一只猫的样子。”落木道:“它,是为你疯的,也是被你逼疯的!” 野猫淡淡道:“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喜欢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它喜欢你,你确实没有义务也喜欢它。但,你却杀了它,这对它太残忍!”落木道:“我原来以为,它眼中临死前的绝望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但现在我明白了,让它绝望的并不是死亡,而是会毫不留情,毫不犹豫,一击击杀了它的你!” “不,它真正该感到绝望的,是它自己。”野猫嘶声:“它应该知道,这里是丛林!在这丛林中,一只猫喜欢上一丛灌木,该有多可笑!它疯了,可我没疯,也不会陪它疯!它没杀我,是它的选择,而我杀了它,是我的选择。” 落木道:“疯猫没杀你,是因为喜欢你。而你杀了它,也绝不会只因为你讨厌它喜欢你。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杀死它的原因了吗?” 野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张口吐出一口蛛丝,伸出爪子,在茧子上轻轻勾了一下,刚才被撕裂开的口子,蛛线蠕动,迅速弥合了起来。 裂口弥合之后,野猫收回爪子,看着脸色微变的落木,有些得意道:“这,就是我要杀死它的原因。” 第228章 继承 落木神色凝重地盯着刚被野猫修复的丝茧,有些不解道:“这不可能!如果你能控制丝茧,疯猫又怎么能凭蛛丝丝茧困住你?控丝结茧之术,是那只疯猫的器术,你怎么也会?” 野猫笑了笑道:“因为我刚杀了它啊!” 落木依然不解道:“这与你杀了它有何关系?” “看来,你对这里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野猫道:“在这里,不管你杀了谁,除了可以占据他的肉身外,还可以直接融合它的器脏。更重要的是,只要它在你面前施展过的器术,你都可以从融合的他的器脏中继承该器术的器纹,从而掌控相应器纹的器术。” 落木道:“所以,你杀它,是为了融合它的器脏,继承它的结茧器术?” 野猫道:“是的!在这里,你掌握了越多的器术,你的生存机会就越大。” 落木沉默了会道:“虽然你融合它的器脏,继承了它的结茧器术,可你却要放弃掉你原来的躯壳和器脏,值得吗?” 野猫道:“你错了,作为弑主,我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本体,还是占据它的身躯,我现在变成了猫,只是因为我选择了它的身躯。至于器脏,我说的是融合,并非交换,即使我选择了疯猫的身躯,我原来的器脏依然还在我身上,只是,杀了它之后,我的器脏会自动融合掉它的器脏。这是这里的丛林法则!” 落木道:“这样的法则,鼓励弑杀,真是太残酷了。” 野猫道:“丛林法则,生存至上!现在,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说它就是一只疯猫了吗?在这里,谁都没有资格谈情说爱。” 落木嘲讽它道:“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死在你所爱的人手里?” 野猫淡淡道:“你不用这么明白地讥讽我,杀了它,我的心里没有一丝负疚,就如,如果是它杀了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一丝意外。” 落木道:“所以,你杀它的时候,它也没有觉得意外,有的只是绝望!” “它这样的疯子能在里存活了二十多年,已经算是个奇迹。”野猫道:“它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在这里生存,不是我杀了它,它也早晚会死在别人手里。比起死在别人手里,它应该庆幸被我杀死。” 落木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所说的丛林法则是真的,你就不怕被我知道后,杀了你吗?” 野猫眯起眼睛,发出一阵清脆的怪笑,道:“我能告诉你这些,当然是不怕的。蒙脸不杀人,杀人不蒙脸,这个道理在丛林中一样适用!” 落木道:“想杀我?只要我刚才愿意,完全可以杀死疯猫。我能杀它,也一样能杀了你,还是你觉得我会像那只疯猫一样,对你心慈手软?” “虽然我现在占了那只疯猫的身体,但我可不是疯猫。”野猫道:“我还不会疯狂以为,你也会喜欢上我。” 落木淡淡道:“我确实不会对饲养宠物,和养花养草感什么兴趣。” 野猫眯起眼睛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甚至十分讨厌我。” 落木道:“对你,说不上喜欢,却也无所谓讨厌,我只是替那只疯猫有所不值罢了。” 野猫啧啧两声道:“那我只能说,你跟疯猫算的上是同病相怜,也是一个多情的人。但在丛林之中,无情的人比起多情的人更容易活下来。” 落木道:“你觉得,我活不下来?” 野猫道:“这点我并不确定!” 落木哦了一声,感觉野猫话里有话,便道:“那你能确定什么?” “你要明白,在这里,西峰之巅下,除了你之外,别无人体。”野猫道:“所以,我能确定的是,你一定会死上一次,不过,你依然然可能通过附体而活下来,但是,你绝不会再以人的模样活下来。” 落木道:“你这是对我七日之内踏上西峰之巅没有信心,还是觉得我的身体早晚会被丛林之中的附体野兽抢夺?” 野猫叹息一声道:“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落木道:“你呢,不怕我杀了你,夺取你的器术?还是你想跟疯猫一样,想杀了我,夺取我的肉身?” “你的肉身确实令人垂涎,但看看也就罢了,我可不真会起什么念想。”野猫又叹息一声道:“因为,我还不想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我占据你的肉身,在那些凶兽环视之下,离死也就不远了。” 落木道:“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野猫冷冷道:“但这并不妨碍我要杀了你!” “你想杀了我?”落木道:“如果不是像疯猫一样为了抢夺我的肉身,那你只有一个目的。” “是的,除此之外,你应该很容易猜得出,我杀了你,只为了融合你的器脏,获取你的器术。”野猫眯眯笑道:“练息境巅峰,你的境界确实是弱了些,但无妨,在这里,境界并无用处,有用的只有器藏和器术。” 落木道:“你能看穿我的境阶,说明你在进这里之前,至少在虚空境之上。” 野猫道:“在这里,你是我所知的唯一一个练息境。” 落木尬笑一声道:“也就是说,我是这丛林之中唯一的一只小白兔。” “所以,你应该明白,在这里,你要想活下去,很难。”野猫道:“你本有机会杀死疯猫的,但你却放过了它,放过了它,你就失去本该属于你的疯猫茧术。如果你有了疯猫茧术,那我也不敢对你出手,现在,你是否已经开始后悔,后悔没有在我之前杀了那只疯猫?” 落木道:“的确后悔了,早知道它会被你杀死,不如我杀了它。如果我杀了它,我将可以利用它的器术,接管这片蛛丝丛林,那你也就不敢有杀我之心?” “至少,我不敢轻易冒险。”野猫道:“可惜,你放过了它,却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在丛林之中,仁慈是对自己残忍,而凶残才是丛林野兽的美德。” 落木道:“如果你一直在窥视我和疯猫的战斗,那你就应该明白,疯猫困不住我,你也一样困不住我。” 野猫道:“火遁吗?” 落木道:“是的,疯猫不能,你以为,你就能阻止我火遁而走吗?” 第229章 痛快 野猫低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我承认,如果你要借助你的火遁术逃命,以我现有的手段根本来不及阻止你。” 落木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杀我?” “我不杀你,你也是一样要死的,何苦还要逃来逃去?”野猫道:“你想想,你火遁回去又如何,七日之内,你过不去,还不是一样要死在这里?” 落木道:“依你所言,反正都要死,我为何要选择死在你的手里?” “虽然都是死,但怎么死还是有区别的。”野猫道:“在这里,所有练息师,死了之后,都有一次附身活命的机会。但并不是什么野兽植株都可以附体的,只有能容纳练息器藏的器体才能被死去后的练息师附身。若被杀死之后,不能及时找到附身之体,那才是真的死了。” 说着,野猫伸出爪子指了指枯萎在一旁的紫花灌木躯体:“你若乖乖死在我手里,我保证可以让你附身进我原来的躯体里。” 落木冷笑一声道:“你是说,你杀了我,保证我可以变成一丛灌木?” “不然呢?”野猫冷笑连连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除了变身成以一株风吹雨淋的灌木,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落木道用手指了指丛林之中的一棵大树,道:“就算一定要附身,我为何要选择一株灌木,而不去选择这些参天大树?” “等你死过一次,你就会明白的。器体不是随处可见的,这些大树只是树,还没长成器体,除了我原本的躯壳,在这附近你根本找不出其它能让你附身的器体。而你,如果不能在三息的时间内完成附体,只有烟飞灰灭!”野猫怪笑起来道:“卑微地活着,也是一种活法。在死亡和附身为一丛灌木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落木道:“我当然是选择活着!” “明智的选择!乖乖死在我手里,我会让你继续活着!”野猫道:“除此之外,你也没有选择,因为这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落木道:“我如何相信,杀了我之后,你会让我顺利附身进你原来的躯壳?” “只要你想明白了,我为何一定要杀了你,你就会相信的。”野猫道:“我不关心你的死活,我只关心的是你的器术。虽然我还没有见识你别的器术,但你这样玄妙的火遁术,我平生还从未见识过。这等高阶的遁术,对需要在丛林中活命的我来说,可是真是太有用了。在你施展出你的火遁术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落木道:“你将我的死都安排得这么好,我几乎都感动得想要求你现在就杀了我。” 野猫发出一阵怪笑道:“不用求,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杀了你!” 落木道:“可我刚才又一想,我为什么一定要死?而且还要死在你这种卑微阴暗的小动物手里?” 野猫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没有别的活路啊!” “不,我有。”落木盯着它蔚蓝的眼睛道:“杀了你,我一样能活,而且活得更好,不是吗?” 野猫阴笑一声道:“不是!真是个愚蠢的人类,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即使你真能杀了我,你也一样不能活!” 落木道:“为何?” 野猫道:“因为,你已经中毒了!” “中毒?”落木道:“吃了你的果丹,这些蛛丝已经毒不到我了。” 野猫带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落木道:“蠢货!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中的毒并不是疯猫的蛛丝之毒?” 落木脸色微微一凛,沉吟着道:“难道难道是你给我的果丹有毒?” 野猫点了点头,得意地咯咯大笑道:“是的!所以啊,其实你并不比那只疯猫聪明,那只疯猫好歹知道一直提防着我,而你,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骗着吞下了我给你的果丹。” 落木叹息一声道:“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我的确不该轻信你的!” 野猫脸带讥讽之色道:“信任本身就是一种毒,你中的毒可真是不轻啊!” 落木眉头微皱道:“你的果丹之毒,可有解药?” 野猫道:“这种果丹,生长在我附身的灌木器体上,本身就器体自己生出的果丹。这种果丹每二十年结一颗,果丹分阴阳,一轮为阴,一轮为阳,阴阳互解。我附身之后,二十年前得一颗阴丹,你运气好,今日刚结出一颗阳丹,就被你吞了。” 落木道:“所以,我的毒,只有你的阴丹可解?” 野猫道:“是的,除了我的那颗阴丹之外,你中的果丹之毒无药可解!” 落木道:“既然有解药,而且解药就在你手里,我杀了你,取了你的阴丹解毒,不就行了?” 野猫格格笑起来道:“首先,你一个练息境杀不了我,其次,即使侥幸杀了我,你也不可能从我身上取走阴丹。” 落木道:“为何?” “这个问题,你问得十分愚蠢。”野猫道:“我既然会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些,你觉得我还会将那颗阴丹带在身上吗?” 落木道:“你被那只疯猫困在这片丛林,即使你并没有带在身上,也一定就藏在这片丛林里,我大可以杀了你之后,慢慢找!” 野猫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现在体内并没有感觉到异样,那是因为你吞下去的果丹毒性并不会马上发作,它的毒性要在半个小时之后才会散发出来,而且它不是一颗普通的果子,它是一颗器丹,但如果你杀了我,它的毒性立刻就会发作出来,这种毒一旦发作,立刻毙命,你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那颗阴丹。” 落木道:“这么说,除了在杀死你之前,吞下阴丹,我体内的毒,无解?” “无解!”野猫道:“在你吞下那颗我给你的果丹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定了。现在的你,除了选择被我杀死外,只能等待毒发身亡。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 “不管怎么死,都不可能是痛快的。”落木叹息一声道:“所以,我选择痛快地活下去!” 说着,他取出龛影篮,荆棘小妖一跃,跳出来,落地生根。 第230章 境界无用 落木对荆棘小妖道:“我吞下那颗果丹之前,可是问过你能不能吞服的。现在问题来了,你来解决。” 荆棘小妖也不吭声,一条根枝破土而出,伸长到落木跟前,枝梢在他眼前散开,露出一颗果丹。 野猫一眼看见那颗果丹顿时脸色大变,它举起爪子,指着那颗果丹,嘶声朝荆棘小妖叫道:“混蛋,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荆棘小妖放开识海,道: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野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的那颗阴丹!” 落木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你的,那我就更加不用客气了。” 说着,伸出手将荆棘小妖送过来的果丹,一口闷进嘴里,吞了下去。 几乎同时,野猫爪子一勾,一根蛛线朝荆棘小妖托着果丹的枝条激射了过去。 可惜,落木与荆棘小妖早就防备,不能蛛线射到,落木就已经吞下果丹,而荆棘小妖也早将枝条收缩了回去。 野猫眼见一击无功,气得浑身发抖:“无耻小贼,你们居然敢偷走,偷吃了我的果丹!” 落木哈哈大笑道:“可是你自己刚说的,那不是你的果丹。” 野猫微微一愣,强压怒火,缓缓收回爪子,朝落木道:“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前,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果丹的毒性和解毒之法?” 落木指了指扎落在地的荆棘小妖道:“知道的是它,不是我。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野猫闻言,也转头盯着荆棘小妖。 荆棘小妖放开识海,道:别忘了我的本体是灌木,你虽然附体在紫花灌木的身上,但你的本体并非灌木,所以,我比你更加了解它们。 野猫沉默了一会,又问道:“这片丛林虽然算不上很大,但也不小,你在林子外待的时间并不长,就算你猜到阴阳果丹互解,你是如何这么快就找到那颗阴丹的?” 荆棘小妖继续放开识海,道:你的城府虽然很深,但以我的认知,你附身的器体灌木却很单纯。果丹是你的器体灌木所结,果丹自然也是依据你的器体灌木本身的本能在收藏,而我了解它的习性,要找出它的收藏并不难。 “该死的小妖,你敢坏我的好事,你给我等着,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杀了你!”野猫放过荆棘小妖,转而咬牙切齿地对落木道:“就算你能解了毒,也无妨。现在,你的死法只剩一条路。” 落木淡淡道:“我想活,眼前的出路也只有一条,杀了你!” 野猫道:“杀了我?你可是这里唯一的一个练息境,除了杀死你自己,你谁都杀不了。” “如果不是我放了那只疯猫一条生路,刚才它就应该死在我的手里。”落木道:“我能杀了将你一直困在这里的它,也一样能杀了你!” 野猫发出一阵咯咯怪笑,道:“要是你刚才真的杀了它,我会直接放你过去,不加丝毫阻拦。但可惜的是,杀了它的是我。现在的我,已经继承了它的器术,它的蛛丝领域,已经比它更强大。杀你,我有十二分的把握!” 落木道:“十二分?你确定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我为什么没有?”野猫道:“就算没有杀了疯猫,杀死你一个区区练息境,对我而言,依然绰绰有余。” 落木道:“既然如此,你还跟我废话那么多?” 野猫怪笑一声道:“那是我想让你死个明白。” “你可没这个善心。”落木道:“你废话那么多,只是想要掩饰你心中的不安,虽然不知道你内心不安的是什么,但你,并没有杀我的把握,或者说没有那个勇气。” 野猫咪起眼道:“是吗?” 落木盯着它的眼睛道:“不是吗?” 野猫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两人僵持了一会,野猫叹息一声道:“好,我承认,确实被你看穿了。我的内心深处确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 落木移开眼神,默默地等它说下去。 野猫接着道:“我怕你不顾一切,拼死逃窜出去。我刚附身进疯猫的身体,我怕一时没还适应,追不上你,被你逃了出去。我更怕的是,你逃窜出去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杀了你,你就别的附身野兽杀了,那我可就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了。” 落木闻言,眉头微皱道:“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难道突然就不怕了吗?” “现在不怕了!”野猫道:“因为,刚才在跟你废话的时间里,我已经重新梳理好了疯猫留下的蛛丝,这些蛛丝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新的牢笼,现在,你已经不可能从我这里逃窜出去了。” 它说话的时候,张开爪子一挥,四周的树丛一下收紧了起来,蛛丝化线,白茫茫的一片,从丛林枝叶后面收紧过,俨然就是一个新茧子。 野猫一跃跳在网茧中央,怪笑连连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用你的火遁从这里逃离出去。” 落木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确实,刚才在他心中,第一个浮想上来的念头就是借助火遁马上逃出去。 “没用了。”野猫道:“如果你此刻火遁回去,我保证你会看见一个新茧子。我会在这里给你准备一个茧,又怎么会忘记给你的那团火苗附近也编织一个。现在的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落木道:“你跟我废话的这阵功夫,还真是没闲着。” 野猫道:“好奇害死猫,你不该听我那么多废话的。” 落木叹息一声道:“我的确是太好奇了,即使是现在,我依然好奇,你和疯猫究竟是何境界?” 野猫道:“告诉你也无妨,在我们进入这里之前,疯猫刚刚破阶无法境,而我,虽未破无法境,却也离无法境只有半步之遥。” 在愚室村,落木强烈的感受到过无法境对自己的那种境界强烈压迫感。落木闻言不由一怔,道:“这不可能!我跟疯猫连斗两番,我完全没有从它的身上感觉到境界上的压制。”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野猫道:“在你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这里,境界无用!” 第231章 一声叹息 落木不解道:“境界无用?” 野猫道:“只要进入这里,所有人的境界都会停留在同一个层面。” 落木道:“所以,在这里,不论是练息境,虚空境还是无法境,都在同一个境界层面,并无差别?” 野猫道:“是的。” “难怪我与野猫相差两境,却感觉不到境界的一丝压迫。”落木道:“既然境界无用,那在这里,什么有用?” 野猫道:“有用的自然是器术,谁的器术越高,越多,谁在这里就越强。” 落木道:“正因为如此,你才杀了野猫,也想要杀了我。” “人,得认命,遇上我就是你的命。”野猫道:“现在,该知道的,也已经都知道了,安心赴死!” 落木道:“既然你我的境界都在同一个层面,你又有何把握杀我?” “我再给你上最后一课,境界与境界之间差的不只是器势强弱,还有临战的战术与战技。器势可练习,但临战的战术与战技是需要经历岁月和实战的磨练。在这里,境界可以拉平,但临战的战术与战技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是拉不平的。现在,你和我最大的差距,在于战术与战技。”野猫道:“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器术。” 落木道:“你夺了疯猫的器术,但它的器术虽然可以困住我一时,却无法将我长久围困。更何况,有了你的果丹加持。你杀了疯猫,对你的确更多了一份器术增持,但对我却是构不成实质的伤害。” “有了果丹护佑,你确实可以无惧蛛丝之毒。但疯猫的茧术,不只有毒。茧术是困术,能困住你就已经足够了。”野猫道:“只要你逃不出去,我就能杀了你。别忘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夺命器术。” 落木道:“所以,你自己的器术才是杀人的。” “是的!”野猫道:“我的这一术,是准备用来杀疯猫的,没想到却留下来杀你了。” 落木闻言,心头一沉。 因为,他感觉到野猫杀机已动。 野猫一爪突然拍入地面。 落木隐隐感觉不妙,也不多想,将龛影篮随手抛了出去。 野猫见落木没有激发出火焰,反而抛出龛影篮,心中略感意外,但它依旧不信落木不会火遁逃走:“晚了,即使你躲起来火遁回去,也是一样的命运,因为我在这里和你的退路上都同时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若不逃,那就只有就地等死!” 它的话音还未落,地面上发出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爆破声中,一根根木刺,细密如针,从地面暴射出来,密密麻麻。 落木感觉到地面异动时,已经晚了,大惊之下,瞧见地面暴刺飞射出来,四面八方,来不及等到龛影篮落下,挥剑绕住四周一阵狂舞。 可惜,暴刺太多密,来的也太快,他才举起斩铁,就身上就被射了一片。 身上一阵刺痛,不觉挥剑速度一滞,更多暴刺扎了进去,不一会,全身扎得密密麻麻。 幸亏龛影篮从空中落下之后,将他全身罩住,后面爆炸出来的木刺纷纷扎在篮子上,只听见外面一阵细密刺耳的针扎声。 落木见暴刺被龛影篮完全挡住,才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低头一看,只见全身都是长短不一点木刺,浅的扎入皮肉,深的直入肺腑,穿体而出。 他伸手将刺入要害的一些长刺硬生生拔了出来,长刺一被拔出,被刺穿的伤口,迅速自己愈合了起来。 落木心中暗自庆幸道,幸好有南八白牙护体,否则还真要被当场射杀了。 爆炸的木刺来得猛,去得也快。很快,龛影篮上就不再听见爆炸声,爆发的木刺稀稀落落,也跟着没了声响。 听见野猫在外面道:“你比我想象的可蠢多了,原来以为你即使你不火遁出去,也会忍痛拼命刺破茧子,鱼死网破地一搏,没想到不用我动茧,你就把自己扣在篮子里等死了。” 说完,它盯着龛影篮子仔细观察了一会,见篮子中没有什么动静,自言自语道:“这就死透了?不对,不对,应该还没有死透,我还感应不到继承了他的器纹器术,估计还差着口气。” 野猫小心翼翼的一跃从茧网中落下,伸出爪子挠了挠龛影篮,见龛影篮上连个抓痕都没落下,道:“是个宝贝,可惜我还不能化人,用不了宝器,可惜了,可惜了。” 野猫自言自语地惋惜了一阵,伸出爪子叩了叩龛影篮,道:“小子,都伤成这样了,铁定是活不了,你现在浑身是刺,已经生不如死,不如我帮你个忙,让你超脱痛苦。” 落木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你要如何帮我” 野猫道:“你的篮子挡着,我进不来,你放开它,我立马给你一个痛快,总比你熬着死强。” 龛影篮中沉默了一会,落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好!” 野猫闻言,眼光一亮。 龛影篮徐徐升起,里面露出被扎成了刺猬一般的落木,落木脑袋低垂,看似已经奄奄一息。 野猫见落木这副模样,摇了摇道:“早知如此,你必不会逞强与我一战,可惜,现在伤成这样,后悔也已经晚了。” 它的话音还未落,落木突然抬起头来。 野猫微微一惊,只见落木目光炯炯,完全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落木对它微微一笑,伸手对它挥了挥,道:“你看,这是什么?” 野猫还没反应过,它的头却已经近乎本能地朝落木挥手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落木的手里抓着镜花水月,镜面上了映出了野猫的身影。 野猫身躯一震,伸出爪子指着镜子,精神错乱地嘶声叫道:“这是谁?“ 这次,落木没有回答,在识海中,对荆棘小妖喝了一声道:“动手!” 荆棘小妖的一根主干枝条,突刺而出,一击直接刺穿野猫脑袋。 野猫身躯一震,眼珠中的蔚蓝,渐渐溃散。 居然被偷袭了,就要死了吗?感觉到生命气息正在涣散,它一脸不甘地盯着落木,道:“怎么会这样?” 落木冷冷盯着它的眼睛,道:“看来我又猜对了,疯猫附体在猫的身上,它这二十多年的执念,已经深深烙印在这具器体的脑海,变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应激反应。你刚占据它的躯体,却无法改变它长久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 野猫闻言一怔,随后惨笑一声:“疯猫,最终,还是你杀死了我,我恨你!” 落木道:“好奇害死猫,你既杀了它,就不该选择附体在它的身上,你的无情,对它很残忍,对你,也一样。” 野猫低头叹息一声,道:“这是它的命,也是我的命,疯猫,我不欠你的了!” 它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变成了一片死灰,一股噐息从野猫的肉体上如云烟飘散。 接着,野猫的肉体很快干瘪了下去。 空中,留下野猫最后一声叹息,一切都结束了! 第232章 收术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明明是一个擅长木系的练息师,偏偏要放弃灌木本体,选择一只猫,她看着城府很深,却并不聪明 落木道:“这并不难理解,她被困的久了,对自由的向往已经变成了渴望,有一具可以更加灵活走动的猫体放在她的眼前,她当然是要首选猫体的。” 荆棘小妖收回枝条,将野猫的器体也捎带了回来,在识海中道:这具器体 怎么处理 落木想了想道:“把它和那具灌木的器体都一起收进龛影篮里。”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了一声好,将野猫和灌木的器体都收进了龛影篮里。 落木道:“你刚杀了野猫,可有什么收获?”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感觉器藏中的噐息一下充盈了许多 “看来,它并没有骗我们,你刚才应该是已经融合了野猫的器藏。”落木道:“检查一下器纹。” 荆棘小妖沉默了一会,兴奋地在识海中道:我感受到了两道器纹 落木道:“野猫的编丝和灌木的爆刺?”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的 这样我也有自己的器术了 多谢 落木道:“不必谢我,我将野猫留给你杀,只是因为它们的器术更适合你。”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爆刺是木系器术,正好适合我用 ,编丝似乎可以融合 ,待我再揣摩揣摩 ,野猫刚用的爆刺噐息 ,现在与我相融, 我先帮你身上的木刺清除干净, 去刺有些痛 ,你先忍忍 落木道:“好。” 荆棘小妖将身上的枝条全部伸展开,结集在落木身边,枝条上散发出一股噐息,落木身上的木刺受到这股噐息感应,被荆棘小妖散发出去噐息猛地以收,从落木身上脱离反射出去。 落木全身一阵刺痛,幸亏这种疼痛只在木刺同时拔出的瞬息之间。 这些木刺被拔出之后,落木被刺伤的身体自己很快就痊愈了起来。 落木呲着牙道:“要不是你融合了她的器藏,这一身的刺,真不知道要拔到猴年马月了。” 荆棘小妖荆棘小妖在识海之中道:野猫是无法境 灌木也已是虚空境巅峰 它们这样的练息师怎么可能只有两种器术 落木想了想道:“野猫刚才应该只说了一半,以它们本身的境界,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器术,但你也确实从它们之中只继承了两种器术,我估计即使是你杀了野猫,也只能继承它们身上你所见识过的器术 荆棘小妖在识海之中道:好像确实如此 落木道:“你能继承两种器术,已经是你的机缘,不可贪心啊!” 荆棘小妖在识海之中道:是 说着,他想起入林子之前,与这些紫花灌木的约定,道:“既然你融合了野猫的器藏,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这林中的蛛丝,将他们全都收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之中道了声:好 伸出一根枝条搭在一条蛛丝上,噐息顺着蛛丝渗入丛林。 林子之中,蛛茧化线,蛛线化丝,蛛丝千丝万缕,纷纷被收回到荆棘小妖的器藏之中。 没过多久,整个丛林之中已经看不见一丝蛛丝。 丛林之中的紫花灌木没了蛛丝束缚,纷纷伸展开枝条,无风摇摆,转炎望去,林中仿佛涌起了紫色的花浪,花浪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声音,灌木肢体匍匐,朝落木方向纷纷拜倒。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这些紫花灌木虽不是器体 但也已经了初萌的灵识 也知道感恩 落木点点头,朝林子中匍匐的紫色灌木道:“你们不必谢我,我只是兑现了与你们的承若。” 荆棘小妖将落木的话往林中传递了出去。 紫色灌木闻言,竖起身姿。 其中一株,枝头微微颤抖,一朵紫色花朵随枝飘落下来。 其余紫色灌木纷纷仿效,每一株的身上都不多不少抖落下一朵花来。 抖落的花朵汇聚起来,花朵与花朵之间,一朵一朵,互相吸引,彼此融合了起来。 不一会,这些汇集的花朵就全部融合到了一起,最终结成一颗果丹。 果丹下面的一株紫色灌木伸展出枝条,将果丹接住,朝落木方向,将果丹传给了下一株灌木。 紫色灌木一株接着一株传递过来,最后传送到落木跟前。 落木刚吃过果丹的亏,看着眼前的这颗果丹,不由犹豫起来,一时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放心收下 这,些灌木将自己全身药力凝聚在一朵花上 ,这千百朵花凝聚成的果丹 ,对别人是剧毒, 但对服用过阴阳果丹的你而言不仅无毒 ,收藏在身上,还能驱解百毒 落木闻言心头一喜,伸手将果丹收入囊中后,双手合十,道:“多谢!” 紫色灌木枝叶摇摆,发出一阵阵声浪,算是对他回应。 走出野猫的丛林,落木抬头看了看空中的蓝色火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他感觉空中的蓝色火焰似乎变得明亮了些。 然后,他转眼望向西峰之巅。 西峰之巅上的一盏明灯,在这个小岛上,仿佛是迷海之中的灯塔之光,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正当他此时遥望西峰之巅的时候,他不知道,西峰之巅的那盏明灯之下,有一人,也正朝他的这个方向远望过来。 那人一席裘衣,轻挥羽扇,自言自语道:“十五年了,终于又有人登岛了,无论你是谁,可千万别死!” 身在远处的落木自然听不见他的话。 转出野猫的丛林,下面是山凹。 这里无法飞行,要想到西峰,只能一座山一个谷地翻爬过去。 野猫的丛林在山,下面的山凹是谷。 谷地被山峰遮挡,空中蓝色的火焰只能照到山谷半腰。 上半腰还好,到了下半腰,没有了光照,地面上生长出来的都是一些喜阴喜湿的茂密植物。 这谷下面,偶尔有些积水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小小的溪流,这些临时汇聚而成的小溪,水流很小,基本被生长茂盛的蕨类植株覆盖,如不细看,都觉察不出下面有水流。 越往下走,地面越是湿滑难行。 幸亏有荆棘小妖在前面开路,有坑有洼的,都被它避了开。 第233章 过路的 落木高举着冒着火焰的斩铁,紧紧跟在荆棘小妖身后,谷中越走越安静。 幽幽暗暗中,水滴之声,都清晰入耳。 除了水声,时不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声音,刚开始听着像是一阵微风吹过去,枝叶磨娑的声音,落木并没有十分在意。 可临近谷底,四下无风,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然若有若无地传来。 这不由地让落木警觉了起来。 经过野猫的丛林之后,他对山林之中的生灵,保持十分的警惕。 落木在识海中对荆棘小妖道:“停一下,你先去四处问问情况我们再走。” 荆棘小妖停止脚步,在识海中道:好 过了一会,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奇怪 ,我发出的问询,这里的植株 ,没有回应 落木微皱起眉头。 事出无常必有妖,他待在原地,竖朵静听,此时,四周突然没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静默良久,那种声音一直都没再出现。 落木环顾了下四周,拱手作礼,朗声道:“我只是个过路,别无他意,若有打扰,万请见谅!” 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 再过了一会,一个声音道:“你,杀了那只疯猫?”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声音冷冷道:“撒谎,你若没杀死那只疯猫,怎么可能走到我这里?” 落木道:“疯猫是死了,但杀死它的不是我。”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道:“是谁?” 落木道:“如果你了解疯猫,你应该已经能猜到是谁了。” 那声音又沉默了一会,感叹着道:“是她!我早就说过,那只疯猫早晚会死在她的手里的。” 落木道:“还真是让你说对了。” 那声音道:“也不对,她杀了疯猫,却会放过你?” 落木道:“她当然不肯放过我。” 那声音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你,不对,她不放过你,你怎么可能活着走到这里?难道是你” 落木道:“是的,她想杀了我,所以,我只好杀了她。” 那声音道:“撒谎!她杀了疯猫,会变得更强,你一个区区练息境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落木没有回答,反问道:“她和疯猫比起来,孰强孰弱?” 那声音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疯猫强,否则也不能困住她那么多年。” 落木道:“疯猫比她强,却被她杀了。她比我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杀了她?” 那声音道:“你不懂,不一样的。小子,你别想拿这种歪理糊弄我。” 落木道:“既然你不信,那不妨你给我一个能走到这里的理由。” 那个声音想了想,犹豫着道:“莫非她放过了你?” 落木道:“你觉得你的理由,会比我的解释更合理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起来。 “你不肯信我的话,只是不愿相信我一个练息境能杀了它。”落木道:“你们都知道在这里境界无用,但在你们的骨子里,却依旧还是以境界划分强弱。在你们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一个虚空境杀了一个无法境,更无法接受一个练息境杀了一个即将踏入无法境的虚空境。” 那个声音道:“被一个小辈爬到头上撒尿,还要献上头颅,是你,你能接受吗?” “确实很难接受。但我不是要爬到谁头上撒尿,更没想要谁的头颅。”落木道:“我只是个过路的,路过宝地,但愿相安无事。” 那个声音又沉默了会道:“知道你是个过路的,但你不该从我这里路过。” 落木道:“不是我故意要从你这里路过,而是我要去的地方只有这条路。” 那声音哦了一声,道:“你想去西峰?” 落木道:“你明白这里的规则,我眼下的情况,除了去西峰,已经无处可去。” 那声音道:“不,其实你还有一条路。” 落木哦了一声道:“请指教!” 那声音道:“如果真是你杀了她,你可以退回到疯猫的丛林。只要你退回去,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 落木道:“你是要我退回去等死吗?” 那声音阴森森道:“退回去,你顶多七日之后失去一个人身,但若你不肯退回去,你就真的会死!” 落木道:“如果我失去人身,是否就永无出去之日。” 那声音道:“是的,但总比死了强。” 落木道:“像一只野兽一样活着,也并不见得比死了强。” “刚踏足这个岛的人,都像你现在这样,以为能凭一己之力踏上西峰之巅,逃出生天。”那声音道:“可现实却是那么残酷,除了十五年前的那个人,不是死了,就是附身苟活着。” 落木道:“可毕竟还是有人踏足西峰之巅。” 那声音道:“即使能踏足西峰之巅又如何,十五年了,不还是一样没能逃出生天。” 落木沉默了会道:“至少他还能按人的样子活着。” 那声音叹息一声道:“那又如何?” 落木道:“那是为人最后的尊严。” 那声音道:“尊严?等你到了临死前的那一瞬间,你会发现,尊严算个屁。不论是狗是猫,是虫是蚁,你得先活着。” 落木嗯了一声道:“是的,得活着。” 那声音道:“你听明白了,就赶紧退回去。你占疯猫的地盘,此后你我井水不犯河,各自安好。” 落木道:“可我不仅得活着,我还得从这里活出生天。” 那声音沉默了会,缓缓道:“所以,你一定要从我这里强行闯过去?” 落木道:“是的,劳驾让让!” 那声音幽幽道:“想要我让让也可以,但你得先死上一回。” 落木道:“何必呢,你我无冤无仇的,我不过过个路而已,何苦拼个你死我活的。” “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的。要是我今天就让你这么过去,明天就会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的凶兽,杀进来抢夺我的地盘。”那声音道:“这个例不能开!” 落木不解道:“它们要抢你的地盘,与我过路何干?” 那声音道:“你知道野兽为什么拼死都要守护自己的地盘吗?” 落木没有吭声,等他接着说下去。 第234章 滴水之音 那声音接着道:“那是因为,如果它们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那就不配拥有地盘。你进入我的地盘,已经是对我的冒犯,让你退回去,也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如果还让你活着从我的地盘里过去,在它们眼里,我就真的不配有自己的地盘了,它们不来抢我的还抢谁?” 落木叹气一声,道:“你们可真行,好好活不行,偏偏把自己都活成了一群丛林之中的野兽。” “这里能活下来的人都已经是一群野兽,或者说,这里已经没有了人。”那声音道:“用不了多久,如果你还能侥幸活着的话,你也会是。到那时,你再回头想想你今天说过的话,就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落木道:“生而为人,如果要活而为兽的话,我宁愿死。” 那声音缓缓道:“你还真是太年轻了啊!罢了,多说无益,既然你这么固执,那我就送你一程!” 话音落后,就没了声响。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四周静寂,偶尔传来几声水滴落溪的声音。 斩铁上的火焰照亮了落木的四周,但光亮并没有照出多远,就被周边幽暗的阴蕨遮住了光线。 落木环视四周,看不见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何物,也看不见,它身在何处。 除了斩铁身上仅有的光亮,四周一片幽暗。 这一安静下来,落木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阴森森中,潜伏着某种未知的恐怖。 幽暗之中的攻击早晚会来,但你不知道它何时会来,会从何方来,会如何来。 冥冥中,好像听见一声来自深渊的嘶声尖叫。 尖叫声从无尽的黑暗中来,好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拖入进深渊。 落木闻声,心头控制不住的一悚,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下就被拽入了黑暗。 大惊之下,他本能地瞧了一眼手中的斩铁,他看见,斩铁上火焰依然在燃烧,却发不出任何光亮,好像被眼前的黑暗吞噬了下去 一股莫名的恐惧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知道,此刻那声音一定正在某处盯着自己,他知道,此刻更要万分谨慎,不该有这些影响自己行动的情绪,可是,内心的恐惧无法阻止。 落木突然在瞬息之间明白,自己不是因为黑暗而感到恐惧,他的恐惧来自黑暗中的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的攻击已经在有声无息之间攻进了他的心头。 黑暗在四周蔓延,恐惧也在四周蔓延。 落木强振精神,既然红炎放不出光亮,他干脆收了进去,转而释放出黑炎,重新覆盖在斩铁剑身之上。 黑炎一涌现出来,虽然没有光亮,但它本身散发出的热度,却将落木四周迅速温暖了起来。 黑暗依然在,但阴冷却快速退散了出去。 恐惧也随之消失。 落木心头一振,看来黑炎能驱散的不仅仅是阴冷,还有这莫名的恐惧。 幽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在这窸窸窣窣的声响之中,夹杂着一声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一声滴水声,被掩盖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之中,好像就是丛林之中滴水入溪的声音,但落木的耳朵却没有因此放过对这一声的注意。 他对重新响起的窸窸窣窣声并没有感到意外,但细辨这滴水声之后,他瞬间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听出,这一滴滴水声,与之前滴水入溪的声音有着细微的不同。 水滴入溪时的声音伴着入水时与随水流流动撞击,滴水的波纹很快就被流水化去,而这一滴,却如滴入水平如镜的水池,滴水入镜,池面一圈圈规律地荡漾开来 随着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落木双脚下面的地面突然陷了下去,他的双脚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陷了下去。 他赶紧低头往下瞧,无奈下面依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落木暗皱眉头,试着将双脚提起来,却发现越挣扎,陷得反而越深,才几下的功夫,身体已经陷到了膝盖,他赶紧停止不动。 他不动,四周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此时,那声音在黑暗中道:“挣扎无用,还不算太笨。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你若此时还能往前跨出一步,我就亲自送你出去。” 落木道:“你很聪明,想骗我再走一步,只可惜,我既然明白挣扎无用,又怎么会傻到还想提步往前,陷得更深?” 那声音阴森森地笑道:“你已经陷得够深了。陷到这种程度,你已经无法逃脱,束手待毙!” 落木道:“既然这样,你为何还不靠上前来?” “不急,这是我的地盘,我可以慢慢整死你。”那声音淡淡道:“我也有的是手段弄死你!” 落木道:“我不过是一个练息境,你在怕什么?” 那声音道:“怕什么?你以为我是在怕你吗?” 落木道:“难道不是吗?” 那声音道:“当然不是。我是怕你死得太快,影响我此时狩猎的心情。” “狩猎?”落木道:“你可是刚才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我退回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 那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看不清你的底细,能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落木道:“此时就不同了?” 那声音道:“此时已经明白你铁了心要过我的地盘,而我又已经将你困住。你如今已经是困兽,成了我陷阱之中的猎物。我何妨享受一下狩猎的乐趣。” 落木道:“你只是困住了我,并不代表你就能杀了我。” 那声音道:“你难道还不明白,能困住你,就能杀了你。” 落木沉默了一会,道:“我杀死她的时候,以为她的胆子已经够小了,没想到你的胆子比她还要小。” 那声音道:“我不是胆小,我是谨慎!” 落木道:“归根到底,就是怕死罢了。” 那声音道:“你不用激我,我有的是耐心,耐心到可以陪你聊到死。” 落木沉默了一会道:“所以,你所谓的手段就是等到七日后,我在这里脱体而死吗?” “那你可高估我的耐心了,我保证会在你脱体之前的那个时刻杀了你。”那声音阴森森道:“你已经是我的猎物,我怎么会放过杀死你的机会。” 第235章 三次机会 落木叹息一声道:“你杀了我,的确可以继承我身上的器术。但我若没有猜错的话,我未在你眼前施展过的器术,即使你杀了我,也是无法继承的。” 那声音阴笑一声道:“这点就不用你操心的,我一定会在你临死前,给你一个充分表现的机会。” 落木道:“看你的这些阴险手段,你应该是阴系的练息师,所以你才会盘踞在如此阴暗的谷底。” 那声音道:“没错,这样的地方,不仅四周的凶兽不敢轻易进入,而且也最适合作为我狩猎的主场。这也是这里成为我的地盘的原因。” 落木道:“每个野兽的地盘都是自己的主场。” 那声音道:“没错,只要是自己的地盘就不容许他人侵犯。那只疯猫就是犯了这个大忌,容下了她,所以才会死在她的手里。” 落木道:“你是想说,相比那只疯猫,你的地盘更加稳固?” 那声音道:“那是当然的,疯猫只控制了自己一半的地盘,而我控制的是整个地盘。” 落木道:“所以,从我踏进这里开始,就在你的控制之内?” 那声音道:“你要明白,不是阿狗阿猫撒几泡尿,就是自己的地盘了。能在控制范围之内的,才能算是自己真正的地盘,从你踏足我的地盘开始,你就已经处于劣势。” 落木道:“你觉得,你现在已经控制住我了吗?” 那声音道:“不信你试试?” 落木一剑斩了出去,黑炎化刀,朝那声音的方向纷纷扬扬地刺杀了过去。 黑暗的山谷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零星几个地方还闪起了火星。 显然,这一击并没有对那声音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这一击之后,落木感觉自己的身子又沉了一段下去。 待平静后,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就这点本事,可伤不到我,更别想脱困了。” 落木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趁机偷窥我的器术。” 那声音道:“是又如何?不使用器术,你连我的毛都伤不到一毫。你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踏足西峰之巅的吗?如果你就这点本事,就算你退回到疯猫的地盘,也守不住。如果疯猫的地盘你都守不住,那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你可真够替我操心的。”落木道:“可是啊,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在这里立足。” “到了现在,你还妄想着踏足西峰,逃出生天吗?”那声音道:“年轻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连我这里都别想逃出去,还幻想些什么。” 落木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守在你自己这个阴暗的地盘里吗?” 那声音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落木道:“因为你从来不给自己希望,不要说踏足西峰,逃出生天,就是踏出自己的地盘一步,你都不敢想。” 那声音沉默了起来。 落木道:“你这样的人,即使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固步自封的懦夫。” 那声音并没有被落木激怒,而是冷冷道:“那你呢,一个天真爱幻想的小屁孩,你以为就凭你无知无畏的幻想,就能战胜一切?梦可以做,但别太当真,因为是梦,终究会醒,醒来后的世界,才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而我,就是你眼前的残酷现实。”那声音接着道:“与其幻想着逃出生天,你还不如多想想,如何在这里活命。” 落木道:“你虽然困住了我一时,但你并不能一直困着我。” “只要你还在我的地盘,我就能一直困着你。”那声音道:“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眼前的现实,你看清楚了之后,希望你还能保持着你现在的幻想和天真。” 说着,黑暗中露出一丝裂缝,外面的光亮从缝隙中漏进来,微弱的光芒,微微照亮了落木的四周。 落木借着微光环视四周,只见自己深陷在一个漆黑的泥塘。 那个声音道:“试问,你如何在完全陷入泥潭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落木沉默了会道:“这是你的噐息泥塘,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完全陷落前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那声音道:“你试之前,我提醒你,你每试一次,就会失去一次机会,以你现在的状况,你最多还有三次机会!” 落木道:“那我可得好好珍惜这三次机会了。” 那个声音道:“那就让我瞧瞧,你有什么本事杀了她!” 落木一剑斩出 这一剑,他没有斩向那个声音,而是斩在了自己的周围。 一道黑炎绕着他的四周形成一个圆柱的炎墙。 那个声音冷笑一声道:“口气比谁都狠,战技却比谁都弱,如此低级的保命器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话音才落,落木四周突然明亮了起来。 那个声音黑暗之中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见黑色炎墙之上,冒出红艳艳的火苗,这些红艳的火苗照亮了落木四周。 黑暗的气息覆盖在炎墙周围,试图将红艳的火苗吞噬进去,却还没靠近,就被黑炎驱散。 那个声音,转眼望向落木,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一击往下陷落下去。 “居然阻断了我的噐息。”那个声音的眼光一下明亮了起来:“好低级,却又好高明的火焰术。” 落木道:“看来,我的机会不只有三次。” 那个声音道:“只要你还陷在泥塘里,你就依然还是困兽。” 落木道:“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但你是不是忘记了,阳克阴,火属阳!在噐息上,你并不占优势。” 那个声音道:“阳克阴,阴亦克阳。你在我的地盘里,自然是我占优势。” 落木道:“就算是躲在你的地盘里,你只敢躲在暗处,你的器势就已经败了。” 那个声音道:“你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些阴系的练息师。你们这些阳系的练息师骨子就看不起我们阴系,而这恰恰是你们阳系会死在阴系手里的原因。” 落木道:“其实,我懂的。” 第236章 疯癫 那个声音淡淡道:“不,你不懂,年轻人总以为自己已经了解整个世界,但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懂。” “你呢,老气横秋,什么都懂了?懂了以后呢?”落木道:“懂了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勇气。” 那个声音道:“我并不需要勇气,从来不需要。” 落木道:“那你需要什么?” 那个声音道:“一击致敌的机会。” 落木皱眉道:“你是个刺客?” 那个声音阴森森道:“没错,进来之前,我是个刺客,一个在黑暗中生存的刺客。” “刺客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职业。”落木皱眉道:“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了你。” 那个声音道:“你的火息确实可以抵御黑暗,但单凭你一个练息境的器术,就想要杀我,是绝无可能的!” “我明白了,原来你忌惮的从来不是我自己本身的器术,而是疯猫和她的器术。”落木道:“我的火系器术与你的噐息相悖,即使你能继承,能发挥出来的器势也要大打折扣,你真正垂涎的,是想从我这里继承疯猫和她的器术。茧术和爆刺这样的器术,对你这样的一个阴系刺客,才是真正有诱惑的器术。” 那个声音道:“没错,如果有疯猫的茧术盘丝,我的地盘将更加坚固,而她的爆刺,对一个刺客来说,就再实用不过了。” 落木道:“所以,你困住我,却没有下死手,就是为了逼出这样两样器术。” 那个声音道:“如果得不到这两个器术,杀了你,对我并无意义。” “你还真是看不起我啊。”落木道:“但你是不是忘了,令你垂涎的两个器术,现在恰恰就在我身上。” “我当然没有忘。”那个声音道:“相反,我很庆幸这两个器术落到了你的身上。” 落木道:“所以,在你的眼里,比起疯猫和她,我要好对付得多?” 那个声音道:“这是显而易见的。” “想见识疯猫和她的器术,可以!”落木道:“有本事,你先破了我的炎墙防御再说。” “要破你的防御不难。”那个声音道:“不过,在我破防之前,善意地提醒你一下,疯猫的茧术编制的茧子,有着极强的防御,必要时,别忘了用哦。” “多谢提醒,那我也友情提醒你一下,疯猫的茧术可不只是防御术。”落木道:“希望,你见识了疯猫的茧术之后,还能活着。” “活着,当然得活着,还没见识爆刺,我怎么能死。”那个声音道:“倒是你,千万别死得太早。” 落木道:“放心,没看见你全身爆刺之前,我怎么会舍得死。” 那声音没有再说话,黑暗之中的裂缝悄无声息地缝合了起来。 没有了微光,但落木建立的炎墙依旧熊熊燃烧,继续照亮着他的四周。 幽幽暗暗中又听见一声水滴落的声音 那声音道:“第一滴泪曰恐惧,已经在你脚下,再让我看看你是否还能承受得起第二滴泪。” 滴水声后,黑暗之中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落木虽然看不见,但他却清晰的感应到了波纹荡漾开的张力。 波纹每荡漾开一圈,黑暗的噐息就增加了一层。 一层,一层叠加起来,黑暗汇集过来,卷成乌云,覆盖在圆柱炎墙的上方。 乌云一层一层缓缓堆积起来,从上至下,压迫在炎墙上面。 临近的红炎受到乌云噐息压迫,纷纷倒卷下来。 乌云继续往下压迫 黑炎烈烈地灼烧着压迫下来的乌云,靠近点乌云沿着圆柱炎墙,被烧出一个圆环的空隙。 波纹继续荡漾开来 乌云没有停止,继续压迫下来。 刚被烧开的空隙,与黑炎彼此消耗,缓缓被压迫下来的云层覆盖。 落木暗暗催动噐息,黑炎虽然依然奋力燃烧,但架不住乌云滚滚,越堆越多。 原来高耸的圆柱炎墙,被一层层覆盖,覆盖进去的红炎立刻就熄灭了,被彻底覆盖进去的黑炎挣扎着,但终究抵挡不住乌云压境,也渐渐熄灭下来。 落木抬头望上去,只见炎墙正以缓慢的速度,从上而下,一圈一圈地熄灭 随着红炎和黑炎的熄灭,炎墙一层,一层往下覆灭 受到乌云盖顶无形的压迫,落木的心跳噗通,噗通,越跳越快。 乌云压过一半炎墙之后,炎墙的噐息明显衰弱,多余的乌云如潮汐往下漫了下去。 不一会,整个炎墙的上面和外围全部都是覆盖着浓墨一般的乌云。 在滚滚乌云之中,炎墙宛若风雨飘渺之中的一盏灯笼,忽明忽暗。 那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第二滴泪,曰摧城!疯猫的丝茧可以隔绝外部噐息,不想死,还不快快使用疯猫的茧术?” 落木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那声音连声阴笑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落木道:“你无非是想要见识疯猫的茧术,从而能有机会继承,可我偏偏就不用疯猫的茧术。” 那声音冷冷道:“你现在还有结茧的机会,晚了可就只有等死了。” 落木亦冷冷道:“在这里,境界无用,不管你是何等境界,与我无异,你这是哪来的信心?” “在这里,境界确实无用。但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那声音道:“境界无用,地盘却有大用。若是今日换成疯猫在这里,我也敢也能击杀了它。但若换成我在它的地盘,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命。你在我的地盘上,就已经输掉了一半。” 落木道:“我进疯猫的地盘的时候,它也是这么想的,但却是它输掉了所有。”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道:“我不是疯猫,我不会给你逃命的机会。” 落木道:“我并不想逃命,更不需要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但若你不肯给机会,我也不会给你逃命的机会。” 那声音哑然而笑道:“我没想到你杀了疯猫,不仅仅继承了它的器术,还传承了它的疯癫。破不了第二滴泪,要逃命的是你,否则,只有死!” 第237章 第三滴 落木道:“你以为你能压制我的炎墙,我就无法突破你的第二滴泪吗?” “除了用疯猫的茧术保命,你还能干什么?”那声音道:“在这里,你想要突破摧城,没可能的。我劝你,还是先保命要紧。” 落木道:“我就破给你看!” 说着,身后的黑白灵犀双翼伸展开来。 那声音见落木生出双翼,微微一怔,但很快坦然了,道:“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原来是想飞出去,别想了,没可能的,在这里谁都别想飞起来。” 落木没有继续与那声音废话,双翅猛地一扇,两股旋风呼啸而出,瞬息形成一个双卷,在他四周螺旋。 那声音道:“是气息!原来你还有气藏气息,但还是没用的,空费力而已,你见过什么风能吹散黑夜的吗?” 落木朝席卷起来的双气旋望去,那声音所言确也不假。 气旋在浓郁的乌云云层中旋转,乌云噐息虽然纷纷被搅动起来,但并无法吹散。 这就好像,一滴墨水滴入杯子中的水里,你在杯子中再如何搅拌,也无法阻止杯水变黑。 落木道:“风不能吹散黑夜的黑,那火呢?” 那声音不屑道:“炎墙上的火,很快就要灭了。你的炎墙在摧城面前,顶不了什么用。” 落木闻言,斩铁一挥,收回噐息,炎墙瞬息全灭:“既然无用,那我就收了它。” 四周立刻黑暗了下来,只听见两个气旋围绕在落木身旁的呼啸声。 没有了炎墙的阻挡,此刻即要结茧也来不及了,乌云摧城之下,等于自杀! 那声音一愣,嘶声大叫道:“小子,你疯了吗?” 落木没有回答,在收回炎墙之后,又一剑迅速接着斩了出去。 他的四周马上亮了起来。 只见呼啸的双气旋上,腾腾燃烧起黑红相间的火焰。 火焰随着气旋席卷,靠近他身边的乌云纷纷被燎烧而散,他脚下的泥塘也被卷飞,露出了脚脖子。 那声音望着熊熊燎动的烈焰双旋,震惊道:“你你居然是御息师!” 气火相融,火烧火燎! 能将自身噐息相融,瞬息做到这种程度的练息师,也只可能是御息师了。 确认了这一点,那声音一下子头大了起来。 同境阶之下,御息师绝对是可以碾压其他练息师的特殊存在。 在境界无用的这里,等同于同境同阶,一名御息师天生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 在这里,无论你进入这里之前是何境何阶,境界上的天然优势,一下就被抹平,但御息师与寻常练息师之间的天赋差距,却依然存在,不仅依然存在,而且在这种境地,这种差距会更加彰显。 在这里的地界上,你最怕的不是遭遇一名高境界于你的练息师,而是最怕遭遇一名御息师。 那声音突然懊悔起来,若早知道落木是一名御息师,或许就不会招惹他,甚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过去,毕竟在这里,向一名御息师低头,并不是一件足以令人羞愧的事。 只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他一下明白了区区练息境的落木为何能斩杀疯猫和她,也明白了落木为什么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表现得那么自信。 身为一名御息师,在这种境界压制之地,落木有自信到狂妄的资格。 也就在他的思念之间,第二滴泪,摧城,破了! 烈焰滚滚的双旋从落木身边一圈圈席卷过去,火烧云散,风卷残云,噐息散尽之时,整个山谷,乌云也已经散尽,山谷上面红艳艳的,好像晚霞挂满天空。 黑夜破晓,山谷之中的天,亮了! 落木朝那声音发声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蕨草丛中,露出一条乌鳞黑蛇的蛇头。 落木看见它的时候,那黑蛇正眯眼看着落木。 这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刺得它有些不适应。 乌鳞黑蛇口吐人言,道:“你,居然在我的地盘破了摧城!” “我说过,我能破,你怎么道到现在才信了?”落木道:“现在,你还想见识见识疯猫和她的器术吗?” “不想!”乌鳞黑蛇吐了吐和乌鳞一般黝黑的蛇信,恶狠狠道:“我现在,只想尽快杀了你!” 落木道:“现在的你,不应该尽快逃命的吗?” 乌鳞黑蛇道:“如果我现在逃命,你会放过我吗?” 落木道:“如果我刚才逃命,你会放过我吗?” 乌鳞黑蛇低头想了想,咬牙道:“不会!” 落木道:“你的答案也正好是我的答案。” 乌鳞黑蛇道:“所以,我还是杀了你好了!” “问题是,你能吗?”落木道:“难道你还有第三滴泪?” 乌鳞黑蛇看见落木说话的时候,眼里的目光狡黠地闪烁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道:“你原来你一直在诈我!” 落木道:“这里可是你的地盘,我怎么会诈你?” 乌鳞黑蛇道:“你明明一开始就能破开我的黑暗,可你却一直隐藏你御息师的身份,忍到现在才发出这一招,你,你分明是想诈出我更多的器术。” 落木道:“我为什么要诈出你的器术?” “因为你想继承我的器术。”乌鳞黑蛇咬牙切齿道:“小子,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响亮,只可惜,我的器术与你所习相悖,就算被你继承,对你也并没有多少用处。” 落木道:“既然如此,你更没必要将你的器术掩着藏着了,劳驾你把你的器术都亮个相,让我一并瞧瞧啊。” 乌鳞黑蛇闻言被气得鼻孔冒烟,道:“你当爷是来给你演戏的吗,你有心情看,爷我还没心情给你演!” 落木道:“只要你不想死,你会的!” 乌鳞黑蛇冷冷道:“那你也要有命看!” 落木道:“这么说,你果然还有第三滴眼泪?” 乌鳞黑蛇昂首吐出一团黑气,地面上阴暗之中的黑影随着黑气升腾,黑气迅速在山谷之中弥漫开来,上空刚才还红彤彤的火烧云,迅速被黑气淹没,山谷重新陷入了黑暗。 幽幽暗暗之中,又一次听见水滴落的声音 滴水之声扩散,水波一圈圈荡漾 第238章 三五 落木举起斩铁,一团黑红相间的火焰,在剑尖燃烧,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的四周。 随着水波荡漾,幽幽暗暗之中,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声音,听着似乌鳞黑蛇在蕨草丛中游走发出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声, 但随着水波一圈圈扩散,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好像一群虫子密集地在篮子中蠕动,听着直让人头皮发麻。 落木不敢大意,警觉地环视四周。 幽暗之中,一条乌鳞黑蛇昂头从蕨草丛中游走出来,接着是两条,三条,四条,六条,十条, 越来越多,一模一样的乌鳞黑蛇从他的四周游走出来,乌压压的一片。 落木微微振翅,一缕风息化成风刀,一刀斩向其中一条乌鳞黑蛇。 眼看风刀从乌鳞黑蛇的蛇头贯穿而过,那条乌鳞黑蛇的身影只是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完全恢复了身形。 风刀无用! 如此,这些乌鳞黑蛇并非真正的蛇身,应该就是那条乌鳞黑蛇的黑影器息分身,风息对黑影无用,自然也伤害不了这些黑影分身。 落木犹豫了一下,挥了挥斩铁,斩铁剑尖上的黑炎分出一缕,化成炎刀,一刀斩向一条靠得最近的乌鳞黑蛇。 这次,黑炎同样一刀直接贯穿了乌鳞黑蛇的蛇头。 蛇头化成一缕黑烟,整条乌鳞黑蛇转眼消失了。 黑炎能克制黑影,果然,这些乌鳞黑蛇是黑影所化。 乌压压的乌鳞黑蛇窸窸窣窣地围拢过来,似乎对落木斩铁剑尖上的火焰有所忌惮,靠近火光照亮的外围,便不敢轻易上前。 不多时,就沿着火光外围的光圈将落木团团围在中央。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下来。 四周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落木借着火光,看见光圈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都乌鳞黑蛇,光圈后面,幽幽暗暗之中,黑压压的还不知道围了多少。 这些乌鳞黑蛇高昂着头颅,目光冷冰冰地盯着落木,落木也警惕地环视着它们。 两者对峙了片刻,终于,一条乌鳞黑蛇飙飞起来,张开蛇牙,扑向落木。 落木催动一缕黑炎化刀,一刀迎头斩过去。 乌鳞黑蛇被准确无误地斩中蛇头,瞬息湮灭。 没等落木松一口气,周围的乌鳞黑蛇纷纷狂飙起来,疯狂地朝落木飞扑了过来。 落木见势头不妙,挥动斩铁,一剑再次斩出一个黑红相间的炎墙。 飞扑过来的乌鳞黑蛇迎头撞在炎墙上面,立刻湮灭。 可后面的乌鳞黑蛇并没有因此停止下来,反而越来越多的朝炎墙疯狂地飙飞过来。 数不清的乌鳞黑蛇一条接着一条前仆后继地撞击炎墙,不一会,炎墙就被撞得千疮百孔。 其中一些乌鳞黑蛇从这些疮孔中飙进来,落木一边要控制噐息弥补炎墙,一边要分出炎刀斩杀穿过炎墙的乌鳞黑蛇,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其中一条乌鳞黑蛇趁乱,张开蛇牙,一口咬在落木的脚脖子上。 落木感觉腿脚一麻,等调动炎刀将咬住的乌鳞黑蛇斩杀,却是已经晚了。 有毒! 只是黑影分身,怎么还会有毒? 落木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噐息运转不觉慢了下来。 这一来,炎墙的疮孔就越漏越多了。 这些乌鳞黑蛇虽然只是分身,却与真蛇一般灵活狡诈,见孔就钻。 都是些活物,比起之前的泥塘乌云可要灵活多了,攻击性也更强,更狠的是,居然还能带毒。 落木眼看一下抵挡不住,干脆放弃炎墙,随手抛出龛影篮,将自己罩住。 乌鳞黑蛇穿过渐渐熄火的炎墙,将龛影篮团团围住。 靠在前面的,有些飙起来,朝篮子撞过去,有些张开蛇牙,一口狠狠咬在篮框上。 只是,这些乌鳞黑蛇,无论是撞是咬,都无法撞开龛影篮,不仅如此,被围攻的龛影篮连破损都没有一丝。 落木躲在龛影篮中暗暗松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千穿万穿,龛影篮子不穿,还是粼姐姐疼我,送了我这么一个好宝贝! 外面闹腾了一会,眼看无法突破龛影篮的防护,乌鳞黑蛇纷纷安静了下来。 一条乌鳞黑蛇从幽暗之中,昂首窸窸窣窣地游走过来,路过之处,其余乌鳞黑蛇纷纷让出一条道。 它在龛影篮子边上停住,道:“第三滴眼泪,可还够你受的?” 落木躲在龛影篮中,道:“打不过,就咬人,这是小儿打急了才用的烂招,你好歹也是堂堂练息师,连这种烂招都用,丢不丢人?” 乌鳞黑蛇道:“我是刺客,不怕丢人,只怕杀不死人。” 落木道:“你以为单凭你这点伎俩就能杀死我了?” 乌鳞黑蛇道:“你现在还不会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落木笑道:“我活得好好的,你唬不到我。” 乌鳞黑蛇冷笑声声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已经中了我的蛇毒,现在蛇毒应该进器脏,你已经调不动噐息了?” 落木闻言沉默了起来。 “这只是开始。”乌鳞黑蛇道:“我附身的蛇体名叫,三秒钟入器脏,五分钟毒发身亡。你已经活不过五分钟。” 落木沉默了一会,道:“我不明白,咬到我的明明只是一个分身,怎么还能毒到我?” “也让你死个明白,我的第三滴泪,名曰化身。”乌鳞黑蛇道:“你以为咬到你的只是我的一个分身,却不知道在我这个分身咬到你的那一刻,我却还能将毒液通过分身分化到它的蛇牙之上。” 落木叹息一声道:“难怪第三滴泪,名叫化身,而不是分身。” “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分身只是噐息之体,而化身不仅仅是分身,我随时能将蛇体真身分化到其中一具分身上。”乌鳞黑蛇道:“你终究还是太大意了,在的蛇毒面前,不管你是普通练息师还是御息师,只要中了毒,结果都是一样的。” “确实是我大意了,我早该想到的,你的第三滴泪一定会比第一滴和第二滴更危险。”落木道:“我一门心思在防你的分身,却没去防你分身化身身上的蛇毒。” 第239章 爆刺 “你自持御息师的身份,太过自负了!”乌鳞黑蛇道:“你要早一些抛出这个宝器篮子,或者使用疯猫的茧术护身,即使我用的是化身,也无法近你身旁。可惜啊,可惜!” 落木道:“我要死了,你有什么可惜的?” 乌鳞黑蛇道:“我要对付你这个御息师,不能再给你太多发挥器术保命的机会,只能使尽全力,一心一意杀你。我所可惜的是,你这一死,我就再无机会传承疯猫的茧术和她的爆刺了。” 落木道:“疯猫的茧术,你的确是没有机会见识了。但她的爆刺之术,你还是有机会见识到的。” 乌鳞黑蛇摇了摇头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虚张声势威胁我,有意义吗?” 落木道:“当然是有意义的,我至少可以满足你半个愿望。” “我可惜的不只是我没机会见识到她的器术,我更可惜的是你此时已经无法调用噐息,没有噐息,还谈什么器术。”乌鳞黑蛇道:“况且她的爆刺要发挥出全部威力,必须提前埋伏爆刺,你不仅无法调用噐息,之前更没有时间埋伏爆刺。疯猫的茧术我没机会见识,她的爆刺就更没机会了。可惜,这两术在这里就要永远失去传承了。” 落木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临死都没有使用疯猫的茧术?” 乌鳞黑蛇冷笑一声道:“因为你蠢,一个御息师的身份让你狂妄到无比愚蠢!” 落木道:“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为一名御息师,明明可以融合火气双息,发动烈焰气旋,对付你的这些黑影分身,却为何还要狼狈地躲进篮子里面?” 乌鳞黑蛇冷冷道:“因为你的愚蠢,让你中了我的蛇毒,中了我的蛇毒,你是不是御息师就已经不重要了。” “很可惜,两个问题,你全都答错了。”落木道:“更可惜的是,你答错了题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乌鳞黑蛇不屑地讥讽道:“能比你中毒而亡更惨吗?” “那要看,你觉得全身被插满木刺而亡,是不是比中毒更惨。”落木道:“依我看来,全身被扎成一个刺猬会更惨,相信我,你被扎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想被那样再扎第二次。” “想必你已经被扎过一次,当然绝不想被扎第二次。”乌鳞黑蛇道:“而我,一次都不想被扎。” 落木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如果你不想被扎成刺猬,你就不该靠近这里。” “这里?难道你已经将爆刺埋伏在这四周?”乌鳞黑蛇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不可能的,你没有时间,也没机会!你不过想唬走我罢了,爷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刚才答错了第二道题。”落木道:“在你被扎成刺猬之前,我不妨告诉你这一题的答案:我之所以会狼狈地躲进篮子里,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将你引进爆刺雷区,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我自私的原因,我再也不想再一次被爆刺扎成一个刺猬了。” 乌鳞黑蛇阴笑声声道:“爆刺你是爆不了了,但我承认,你的牛皮确实是要吹爆了!” 落木道:“看来我怎么说你都是不会信了,那我就让你看看,究竟要爆的是木刺还是牛皮!” 乌鳞黑蛇道:“你就继续吹,再不吹,你这辈子都没时间,也没机会吹了。” 落木道:“好,那就爆!” 他的话音才落,龛影篮外面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爆炸声中,夹着乌鳞黑蛇一声惨痛的尖叫。 龛影篮上密密麻麻地传来一阵针扎的声音。 爆炸声停歇下来,木刺的声音也随后平息下来。 落木打开龛影篮,手中的斩铁上升腾着黑红相间的烈焰。 烈焰照亮了四周,此时,已经看不见乌鳞黑蛇的暗影分身,乌鳞黑蛇全身都被扎满了长短不一的木刺,它满脸惊惧地盯着落木,眼神里充满了不信,它的声音痛苦而沙哑:“不可能,不可能的,自你进入山谷之后,我就一直盯着你,你不可能有时间,有机会埋下爆刺的。” 落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它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埋下爆刺。” 乌鳞黑蛇嘶声道:“你耍我呢,那这些爆刺从何而来?” 落木道:“自然是有人埋下的,只不过埋下的人不是我,而是它!” 说着,落木用手指了指呆在他身旁草丛之中一直默不作声的荆棘小妖。 “是它,怎么会是它?”乌鳞黑蛇顺着落木所指方向,看见了混在蕨草之中毫不起眼的荆棘小妖。 “是的,就是它。”落木道:“就好像我不该忽略你的蛇毒,你也不该忽略了它的。” 乌鳞黑蛇的心此时彻底沉了下了去,因为它一下想明白了许多事:“难怪你一直不用疯猫的茧术,也没有做出任何预埋爆刺的举动,原来你不是不用,是你根本就用不出来,因为杀死疯猫和她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它!你只是一直再诱导我坚信,杀死疯猫和她的是你,从而忽略了一旁的它。” 落木淡淡道:“是的,正因为你忽略了它,才给它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在这里周围埋下爆刺。” 乌鳞黑蛇咬牙嘶声道:“即使你破了第三滴泪,又如何?你中了我的毒,一样会死,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 “你想与我同归于尽,我可不想。”落木摇了摇头,起裤脚,露出被乌鳞黑蛇咬过的腿脚,那腿脚上被咬过后中毒的黑印已经荡然无存,不仅如此,蛇牙咬下的牙印也没有一丝牙口的痕迹。 乌鳞黑蛇两眼盯着他的腿脚,瞧了又瞧,眼神彻底混乱了:“你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我的化身明明咬了你的。” 落木道:“这点,你不用怀疑你自己,只不过,你也要相信,你的蛇毒并毒不死我。” “所以,是你自己解了毒?”乌鳞黑蛇道:“难道是她的果丹?不,你要是吃了她的果丹,也一样活不了的。” 第240章 别后悔 落木取出紫色灌木给他的果丹放在手心,道:“不是她的,是它们的。” 乌鳞黑蛇脸色大变,道:“这是它们的凝丹,疯猫和她一直想逼它们做出凝丹!这不可能,疯猫和她都没得到,你如何会有?” 落木道:“你既然认得,就应该知道我如何才能得到。” 乌鳞黑蛇恨声道:“一群低贱的杂碎,竟敢坏我好事!此方事了,我回头烧它们个干净!” 落木道:“你不敢进疯猫的丛林,忌惮的不仅仅是疯猫的丝茧,也忌惮那些与你蛇毒相克的紫花荆棘。” 乌鳞黑蛇呲牙道:“我认栽,但爆刺并没有杀死我,那你也就错过了杀死我的机会。在我的地盘上,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活命。” 落木道:“并不是爆刺不能杀死你,而是我故意让荆棘小妖减少了爆刺的数量,所以你现在才能重伤而不死,留下一口气。” 乌鳞黑蛇眨了眨眼,似信非信道:“如果你能在一击之间杀了我,为何还不下死手?我可不信你会故意对我手下留情。” 落木道:“我没有让荆棘小妖一击杀了你,是因为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乌鳞黑蛇迟疑着道:“是什么话?” 落木道:“你说过,你的器术与我所习相悖,并不适合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的器术确实不适合我,也不适合荆棘小妖。所以,我决定,我和它都不杀你。” 乌鳞黑蛇目光闪烁,虽然心中并不会信,但依然抱有一丝希望,道:“真的?你们真的不会杀我?” 落木点了点头,十分认真道:“我们不杀你!” 乌鳞黑蛇犹豫了一下,忍痛试探着往后退了退,道:“那你可别后悔!” 落木和荆棘小妖默默看着它小心翼翼地后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也绝不会后悔!” 乌鳞黑蛇幽幽道:“我可不信你的鬼话!但我要逃命,你也拦不住我,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就是我的主场。” 说着,昂头吐出一口黑气。 黑气所及,立刻黑暗里下去,乌鳞黑蛇的身影瞬间湮没在茫茫黑暗之中。 落木眼看着乌鳞黑蛇消失了身影,依旧没有动。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真的放它走吗 落木淡淡道:“它走不了!”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这里毕竟是它的地盘 让它逃回黑暗 就抓不住它了 落木道:“在黑暗之中,你寻不见它,我也捉不到它,但有人会抓住它的。”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谁 落木没有回答,因为此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荆棘小妖心头一凛,因为它听出这个声音发自刚刚逃走的乌鳞黑蛇。 在乌鳞黑蛇自己的地盘上,什么能让它感到如此恐惧? 落木高举着斩铁,在黑红火焰的照耀下朝乌鳞黑蛇尖叫传来的方向疾奔过去。 荆棘小妖赶在他前面,拨开蕨草,给落木分出道路。 两者一前一后,很快就找了乌鳞黑蛇。 在烈焰的照耀下,只见乌鳞黑蛇全身上下被一株漆黑的蔷薇紧紧缚住,动弹不得。 落木和荆棘小妖赶到的时候,火光已经照到了乌鳞黑蛇身上,但它的双眼却并没有转向他们,而是死死盯着黑暗之中,那是黑色蔷薇盘亘过来的方向。 荆棘小妖顺着乌鳞黑蛇放目光望去,只见束缚乌鳞黑蛇的蔷薇另一头上,源于一把黝黑的短剑,短剑刺在黑暗里,剑身上铭刻着蔷薇的花纹。 乌鳞黑蛇死死盯着的正是这把短剑,它的目光已然绝望,但绝望之中乏起一丝微光:“夜蔷薇,这,这是夜蔷薇?” 它的目光从短剑身上移开,顺着剑身上面望去。 握住这把短剑是一位黑衣的蒙脸少女。 黑衣少女默默地看着它,没有说话,因为她从不说话。 落木接过乌鳞黑蛇的话,替她回答道:“是的。” 乌鳞黑蛇听见了落木的回答,目光却没转向他,而是继续盯着黑衣少女的眼睛,道:“你是谁,夜蔷薇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黑衣少女依然没有说话。 落木也没有回答它的话,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他也答不上。 他只知道,有一天,黑衣少女突然就有了夜蔷薇。至于是怎么来的,她没说,他也没有问。 他所知道的,只是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它叫夜蔷薇。这样的剑器,再适合她不过了。 良久,乌鳞黑蛇的目光从黑衣少女身上移开,仰头绝望地叹息一声道:“我现在可以信你了,你的确不会杀了我,因为她才是那个更适合杀了我的人,你是故意把我的命留给她的,你真是好歹毒啊!”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落木幽幽道:“没错,这里是你的地盘,但却也是她的主场。” 乌鳞黑蛇忍痛挣扎了一下,低声哀求道:“我不逃了,你可以不用杀我的,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做你的狗,这里我比你熟,我可以给你带路,给你” 黑光一闪,乌鳞黑蛇的话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夜蔷薇一剑刺穿了它的头颅。 落木看着它绝望而不甘的眼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只是你说的话,她不信。” 乌鳞黑蛇被刺穿头颅之后,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随后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一股噐息从蛇身上飘散。 山谷之中的黑暗,如云飘散。 天空中一道蓝色火焰,从空中照射下来,此时的山谷虽然被山峰遮挡,依旧阴暗,但却没有了黑暗。 黑衣少女用蔷薇挑起枯萎的乌鳞黑蛇,往落木方向甩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消失在阴暗的黑影之中。 落木放开龛影篮,将乌鳞黑蛇的灵身收了进去。 见落木收拾停当,荆棘小妖终于忍不住在识海之中道:她是谁 落木道:“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你只要记住,她也是你的主子。”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落木抬头看看了看天空,感觉天空之中的蓝色火焰又明亮了一些。 转眼,他再望向西峰之巅,自言自语道:“我离你可是又近了一步。” 第241章 短尾黑貂 乌鳞黑蛇一死,山谷之中就没了危险。 只是落木隐隐感觉到,山谷外面,有眼光在窥探。 走出山谷之外,这种感觉就变得愈加强烈。 一路继续朝西峰而行,森林之中,偶见有零星野兽出没。 只不过,这些新遭遇的野兽都不靠近,只是远远地朝他张望。 刚开始,落木还不由地紧张起来,但遇多了,才发现这些野兽虽然默默盯着他,但都避而不前。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看来这些野兽不比乌鳞黑蛇和疯猫他们,它们没有自己的地盘 只是些游走的野兽 , 只要不去招惹它们 , 它们也不会轻易招惹你。 落木道:“如此看来,在这里,能有自己地盘的才算得上凶兽,这里的野兽之中,能算得上凶兽的应该并不多。”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是的, 不是凶兽是不配有地盘 ,也不敢有自己的地盘的 ,希望我们能太平地踏足西峰之巅, 不至于沦落成它们。 落木道:“凶兽能独霸一方,也是厮杀出来的。这个地方,在境阶无用,器术继承的丛林规则之下,只有杀的越多才会越强,我们想要太太平平地踏上西峰之巅,是不可能的。”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嗯,现在的西峰之下 ,只有你一个人身 ,寻常野兽不敢惦记 ,那些凶兽却未必 。 落木点头道:“凶兽的确是个麻烦,人身已经够让这些久为野兽的凶兽垂涎的了,若被它们知道我还是御息师的体格,怕只要凶兽都想拼死一搏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境界无用 ,御息师的躯体在这里是最强灵体 ,只要拥有了御息师的灵体, 就可能踏足西峰之巅, 甚至逃出生天, 若我是它们, 怕是拼死也要抢夺的。 “幸好刚才及时阻止了乌鳞黑蛇出逃,否则消息被它泄露出去,我们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凶兽的围攻。”落木道:“面对一只凶兽还不可怕,要是面对一群凶兽,我们可就真成困兽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这里除了你, 沦落在这里的练息师都是妖身灵体 ,我本就是妖体 ,在这里行走并不引人瞩目 ,你是人体 ,就算凶兽不知你是御息师, 也很难不被关注。 落木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下道:“要想不引起它们不必要的关注,不如变身妖体。”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好奇地问道:你竟能变身妖体 落木道:“我有粼姐姐的镜花水月宝器在手,变身妖体并不难,麻烦的是,镜花水月变身有境界限制,困在这里的练息师境界都比我高。我身为御息师,虽然能跨一境。万一不巧找了个无法境变身,那不用它们围攻,自己就先爆体而亡了。”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我倒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落木道:“什么法子?” 荆棘小妖在识海中道:在还未找到合适的妖体变身之前 ,你不妨变成我的模样行走 落木想了想道:“倒也是一个安全的应变法子,可以一试。” 他取出镜花水月将荆棘小妖模样摄入其中,让荆棘小妖跳回龛影篮中收起,再将自己变身成荆棘小妖模样在丛林之中行走。 果然,变身成荆棘小妖之后,即使偶有丛林之中的野兽见到他,也当是个寻常妖体,爱搭不理,不再像人身行走那么招人瞩目了。 出了乌鳞黑蛇的山谷,一路西行,路上不停,连走了一阵山路,并未有什么凶兽的地盘挡道,这倒多少让落木感到些意外。 看来,凶兽找地盘,也不是随意抢占一块,而是有挑有选的。野猫和乌鳞黑蛇的地盘上地域噐息明显比周边浓郁,只有这样的地方,凶兽才会去霸占成自己的地盘。 落木一心想着尽快逃离,不想招惹这里的是非,只要不是必经之路,遭遇有浓郁噐息的凶兽地盘,尽量绕走。 如此一来,不会与凶兽照面。 不过,路上倒是不时会偶遇一些林中行走的野兽。 令落木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偶遇到野兽,纷纷东行,行走到现在,还未见有一只野兽西行。 东行那是疯猫和乌鳞黑蛇地盘所在方向,难道是路过疯猫和乌鳞黑蛇地盘时闹出的动静,已经惊扰到了这里的野兽。 他正思索着低头而行,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嘿,嘿,走路怎么不看道呢?” 落木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短尾黑貂站在不远处,指手画脚地直冲着自己嚷囔。 落木随着它张牙舞爪的方向瞧了瞧,原来自己正在狭路路口上,挡住了它的去路。 落木往前挪了挪身子,让出路口,道:“抱歉,低头走道,没瞧见你。” 短尾黑貂见落木已经腾挪过身子,也不与他计较,小心翼翼的从落木身旁,飞快地侧身而过。 它路过卡口后,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问道:“前面已经完事了吗?” 落木被它问得摸不着头脑,道:“完事?完什么事?” 短尾黑貂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不是从东边来的?” 落木道:“我刚从东边过来。” 短尾黑貂一脸狐疑道:“你刚从东边过来,怎么会不知何事?” 落木想了想,迟疑着道:“莫非是东边的地盘出了事?” “何止出了事。”短尾黑貂用手指了指空中的蓝色火焰道:“没见火焰在东边增亮了两次,这意味着有两个地盘上的凶兽被挑了。” 落木挠头道:“闷头赶路,没怎么注意呢。” 短尾黑貂啧啧道:“出这么大多事,你居然都没注意到,你真不该附身在灌木上,依附久了,人都变得跟跟木头一般迟钝了。” 落木故做哀叹道:“我也不想的,只是当时也没得选。” 短尾黑貂也跟着叹息一声道:“也是,但凡有的选,谁会愿意附身在野兽植株身上。” 落木道:“是啊!咦,你都知道东边的地盘凶兽被挑了,怎么还往东去?” 短尾黑貂道:“两个地盘凶兽被挑了,这不意味着一下空出来两个地盘,有势力有实力的野兽肯定会趁机去争夺这两个地盘。” 落木哦了一声道:“难怪一路看见野兽东行,原来是争着要去抢地盘的,你也是要赶着去抢地盘的吗?” 第242章 野兽群落 短尾黑貂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哪有那么多野兽去抢地盘,它们大多跟我一样,是去看热闹的,用不了多久,那两块地盘就会被新晋崛起的凶兽霸占,中间免不了一顿厮杀,你不想去瞧瞧吗?” 落木连连摇头道:“我就不去了,神仙打架,我去了怕连带遭殃。” 短尾黑貂上上下下地细细瞧了瞧他道:“你,练息境?” 落木知道瞒不过,便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也难怪你胆子小,在这里的野兽里,练息境确实弱了些。”短尾黑貂狐疑着道:“不过,你不敢凑热闹,不往东行也罢了,怎么还往西行?” 落木奇道:“我不往东,便往西,有何不妥?” 短尾黑貂瞪大眼珠道:“你不敢往东,如何还敢往西?” 落木一愣道:“东边出了事,自然往西跑,难道西边也出了事?” 短尾黑貂道:“你难道没听说有新人入岛了吗?” 落木支吾着道:“听,听说了,这与新人入岛何干?” 短尾黑貂道:“这些年,凶兽各自的地盘已经稳固下来,许多年没有变化了。今日两个凶兽突然接连被挑,必然是刚进岛的新人所为啊。” 落木不解道:“便是新人所为,与西行又有什么关系?” “你附身灌木,也变成榆木脑袋了?”短尾黑貂道:“新人上岛,必然西行。” 落木道:“新人西行又如何?” 短尾黑貂道:“要是普通新人也就罢了,这次上岛的新人,一来就连挑掉两个地盘凶兽,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这种新人西行,西边的凶兽必定要动了。” 落木道:“这个新人即使西行,也未必敢惊扰西边地盘的凶兽。” 短尾黑貂道:“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呢,这已经不是新人敢不敢闯入凶兽地盘的事了,越往西的地盘凶兽越是凶悍,它们盘踞西边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早依附上一个强横的人身,借机再次冲击西峰之巅,逃出生天吗?这次上岛的新人,一上岛就已经被它们盯上了,即使新人不入它们地盘,也难保不会在地盘之外截杀。” 落木暗自皱眉道:“我瞧着,这里的附体野兽植株也不在少数,依此看,上岛的练息师也不少,每次有新人上岛,西边都会动起来?” 短尾黑貂道:“要西边都动起来,哪有这么容易。一般新人,连一个地盘都过不了,这种新人不强,他们的人身自然也强不到哪里去,这种人身对西边没有什么吸引力,根本惊动不了它们。” 落木故意附和着叹息一声道:“我当年就是一个地盘都没过。” 短尾黑貂道:“也难怪你傻傻什么都不懂,就你这样,劝你赶紧回头,东边不过凶兽抢地盘,只要不靠近,瞧个热闹还是可以的。西边要真动起来,才真正是神仙打架,你敢去凑热闹,不怕一个不小心殃及鱼池,把自己小命都要折进去?” 落木点头道:“那是,那是,我好不容易趁乱从东边跑出来,不想西边更不能去了。” 短尾黑貂道:“不能去,不能去,我往东边去,固然怀了去东边看热闹的心思,可更要紧的还是要去东边避祸的。” 落木道:“原来如此,难怪野兽们都不往西行。” 短尾黑貂道:“你从东边来,可有遇见那个上岛的新人?” 落木道:“倒是远远瞧见一人影,不过我胆子小,不敢靠近去瞧。” 短尾黑貂啧啧连声道:“可看出那人是何境界了?” 落木道:“我离得远,看不清,况且我境界低微,就算靠近了也看不穿。” 短尾黑貂道:“也是,也是,让你瞧了也瞧不透,除非那新人也是练息境,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落木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能挑两头凶兽的不可能是练息境的。” “也不见得。”短尾黑貂道:“你说这新人会不会是御息师?” 落木心头微惊,表面却不露声色道:“不能,御息师可不多见,哪能说是就是。” 短尾黑貂道:“也是,这么多年来,除了踏上西峰之巅的那人,就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御息师。” 落木道:“西峰之巅上的那人也是御息师么?” 短尾黑貂瞪大了眼睛,道:“是啊,你竟连这都不知?这么些年,你怎么混的?” 落木道:“惭愧,惭愧,一直呆在东边外围,所知甚少。” 短尾黑貂道:“你进岛有多少个年头了?” 落木故做估摸状,道:“算来也该有十五个年头了。” 短尾黑貂哦了一声,想了想道:“十五年,入岛算短的了。不过你那年还是比较热闹的,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年,有三人入岛。不过听说运气都不太好,三人之中没有一人能通过一个地盘。” 落木顺着短尾黑貂的话道:“是啊,我不就是那年被卡在东边外围,一直进不来吗。” 短尾黑貂道:“所以,你好不容易混进来,就急着往西边赶死去?” 落木道:“这不,才从外围进来,里面情况也不熟,一路瞎奔波,走错了道吗。” 短尾黑貂道:“我看你也是个落了单的,不如你跟着我一起走。” 落木犹豫了起来,没有吭声。 “真是不知好歹。”短尾黑貂道:“这里可不比你在外围,落了单,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什么野兽群落伏击了。” 落木一愣道:“野兽群落?什么群落?” 短尾黑貂道:“跟你说了,这里不比外围,除了有地盘的凶兽,普通野兽要想抱团存活下来,只有结成各自的野兽群落,抱团取暖。你孤身一人在这里混,没有群落保护,早晚被野兽干掉。” 落木哦了一声道:“你也是野兽群落的人?” 短尾黑貂点头道:“当然是呢,不然怎么活到现在。你跟我走,我介绍你加入我们的群落,以后你在这里混,也有个活命的依仗。” 落木暗自思忖,也好,前面的凶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如借机先混到它们之中,了解清楚,再西上不迟。 想着,他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了!” 短尾黑貂摆摆手道:“也不必谢我,都是沦落之人嘛。对野兽群落而言,人越多群落也越强,你加入我们的群落,对你是好事,对群落也是好事,以后大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落木嗯了一声,连连点头。 短尾黑貂抬头望了望东边,犹豫了一下道:“也罢,东边的热闹不去瞧了,我先领你去入群再说。” 第243章 三月半 落木道:“我看你现在也是单身一人行动,看不出是否是入了群落的,如何才能算是入了群落?” 短尾黑貂道:“你只瞧我外表自然是看不出的,每个群落有自己的独特印记,被群长赋过这个印记的,就算是入群了,日后在林子中行走,遇上事,只要你显露出群印,别的野兽就知道你哪个群落之人,轻易不会动你。” 说着,短尾黑貂伸出爪子,掌心升起一团噐息凝雾,噐息上显露出一个三个半月相连的印记。 短尾黑貂指着印记道:“这就是我们群落的印记,我们的群落叫三月半,你加入我们群落之后,一旦遇上事,就放出这个印记,别的野兽就知道你是我们三月半群落的人了。” 落木点头道:“原来如此!” 短尾黑貂道:“你速随我来,见过我们群长之后,我再东行去,或许还来得及赶去瞧瞧东边的地盘之争。” 落木道:“不急的,你若急着去看热闹,不妨先去。” 短尾黑貂道:“那可不行,你没群印在身,万一碰上好事的野兽,我可护不住你。你能活着单身走到这里,已是万幸。别废话,先随我去见群长再说。” 落木点头道了声好,跟着短尾黑貂匆匆往林子走去。 走在路上,落木问道:“三月半的群长是何人?” 短尾黑貂道:“这里每个群落的群长都不是固定的某人,每个群落的群长都是群中最强之人,只要群中出现比原来群长更强者,群长就会被接替。群落的群长虽然不如地盘凶兽,但也算是一方强者了。” 落木道:“如此,群长更替,群印也会给接替掉吗?” 短尾黑貂道:“不会,群印会由上一任群长传承给下一任。” 落木道:“这么算来,三月半有过几任群长了?” 短尾黑貂道:“算下来,现在的群长,已经是第三任了。” 两者边说边聊,最后穿行进一个小云杉林。 短尾黑貂在一棵高大的云杉下面停住,抬头朝树上喊了一声:“群长!” 云杉树上浓密的云杉叶子动了动,枝叶叶后面露出一头金钱云豹的脑袋。 金钱云豹一脸冷漠地盯着短尾黑貂,懒洋洋道:“是你啊,唤我何事?” 短尾黑貂道:“群长,我带了一位落单的过来入群。” 金钱云豹眼光一亮,转眼看了看落木,道:“是它?” 短尾黑貂点了点头道:“是它,这位兄弟刚从东边外围混进来,还未入过群落。” 金钱云豹哦了一声,朝落木道:“你要入群?” 落木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刚从东边来,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还望群长收留。” 金钱云豹道:“在这里入群不难,入群的规矩只有三条。其一,但你一旦入了三月半,就不能再加入其它群落,如果你日后违背此条,三月半所有野兽都会对你群而攻之。” 落木点头道:“明白。” 金钱云豹接着道:“其二,但凡有三月半的兄弟遇难,所有三月半的兄弟都必须前往赴救,若无故不往,我将收回你的群印,将你踢出三月半,并通告其它群落。” 短尾黑貂:“如果那样,在这丛林之中,不但再无别的群落会收留你,而且还会对你这个失去保护的落单客群起而攻之。” 金钱云豹道:“当然也有例外,除非你自己有早一日拥有自己的地盘,蜕变成地盘凶兽。这也是第三条,如果你真有能力有机会变成地盘凶兽,也请你庇佑曾经庇佑过你的三月半。” 落木道:“这第三条不是必须遵守的吗?” 金钱云豹道:“当然不是,群落没有资格和地盘凶兽讲条件,第三条是三月半的希望和请求,当然,如果从三月半出去的地盘凶兽愿意庇佑三月半,作为回报,三月半也将力所能及地为提供庇佑的地盘凶兽服务。” 落木道:“明白了。” 金钱云豹道:“你既明白了,可有异议?” 落木道:“没有。” 金钱云豹点了点头,道:“释放出你的噐息。” 落木释放出一团噐息。 短尾黑貂在一旁指导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你要将你的噐息雾化。” 落木依言将刚释放出的噐息化成一团器雾。 金钱云豹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伸出脚掌,在落木的器雾上轻轻拍了一下。 当它爪子拍过去后,落木的器雾显露出一个三月相连的器印。 短尾黑貂道:“成了,有了这个三月半的群印,以后你就算是加入三月半了。” 金钱云豹道:“收起来,以后遇事,再把它亮出来。” 短尾黑貂道:“丛林的野兽都知道这是三月半的群印,你有了它,以后在林中行走也就多了一份依仗。” 金钱云豹道:“若有遇险,将此印放上天空,三月半的兄弟定会竭力赴救。记住,若见到别的兄弟释放此印,你亦要竭力往救。” 落木收起器雾印记,点头道:“是!” 金钱云豹一跃跳回到树上,朝短尾黑貂和落木道:“还有何事?” 短尾黑貂道:“就带这位兄弟入群,其余无事。” 金钱云豹挥挥爪子,一脸困意地躲回到云杉枝叶后面,懒洋洋道:“无事就自行退去,别扰我睡觉。” 短尾黑貂应了声是,带上落木离去。 出了云杉林,短尾黑貂道:“瞧着时间还早,我去东边瞧瞧热闹,兄弟你可以一起去。” 落木道:“我刚从东边来,就不回去凑热闹了。” 短尾黑貂道:“也好,那兄弟你自便,我先去了。” 落木还未道声好,短尾黑貂已经化成一道黑影,朝东边飞奔而去。 落木本还想跟它多打听打听西边凶兽的事,见它已经远去,也不好叫它。 他想了想,抬头望了望远处的西峰,继续西行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短尾黑貂的身影却在刚才的方向显露了出来。 它跳上树枝,朝落木离去的方向远眺,确定落木已经离开,转身奔进云杉林。 云杉林中,金钱云豹早已拨开枝叶,露出身影,此时的它,双目炯炯有神,没有一丝困意。 短尾黑貂在金钱云豹所在的云杉树下止步。 第244章 尔虞我诈 金钱云豹与它的眼神默默对望,彼此沉默了一会。 略微沉默后,金钱云豹缓缓道:“你确定是他?” 短尾黑貂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他!” 金钱云豹低头沉吟了会,迟疑着道:“我瞧他不过是练息境,如何能连挑两个地盘凶兽?你不会弄错了?” 短尾黑貂用十分笃定的口吻道:“不会错!他虽然只是练息境,但却是一名难得一见的御息师。” 金钱云豹闻言眼睛一亮,道:“原来如此,那就全对上了。” 说完,它伸出爪子,催动器息,爪子上升起一团器雾,器雾上的群印闪亮起来,一个个小黑点在器雾中若隐若现,金钱云豹的爪子在器雾中的一个黑点上一点,这个小黑点立刻亮了起来变成亮点,这个小亮点正在向西方移动,隐隐约约是落木西行移动的轨迹。 金钱云豹朝短尾黑貂道:“我先行一步,你继续随后盯住他,切不可叫他走丢了。” 短尾黑貂道:“是!” 金钱云豹在枝头一跃而起,转眼消失在丛林之中。 短尾黑貂也随后飞奔起来,朝落木远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四周安静了下来。 云杉树下的树荫微微颤动,黑衣少女的身影从树影中浮现出来。 她朝金钱云豹和短尾黑貂远去的方向默默望了望,眉头微皱,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树阴之中,好像从没来过这里。 落木不紧不慢地在丛林之中前行。 丛林之树枝上枝叶随风婆娑,他隐约感觉头顶上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警惕地停下脚步,再抬头定睛往前方望去,只见山风徐徐,枝摇叶动,并不见其它。 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短尾黑貂小心翼翼地跟后面的树丛中,刚才落木止步,它也随着止住脚步,躲进树荫下。 它见落木继续前行,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埋怨道,群长也太自负了,纵然你的御气术再好,好歹也绕个路,别从他头顶掠过,要是被觉察了,岂非多事。 虽是心里埋汰金钱云豹的不谨慎,见落木动了,便要继续跟踪下去。 不想,才要起脚,突然感觉脚底传来轻微的刺痛。 短尾黑貂皱了皱眉头,暗道,光顾着跟前面的了,脚下踩刺了也没注意。 它低头一看,只见一根荆棘的针刺从脚背上刺出。 看到荆棘,短尾黑貂一下浮现出落木的荆棘形态,心头吃了一惊,再细看,只见这跟荆棘针刺与寻常荆棘并不完全相同,针刺上覆盖了细细的蛛丝,这些蛛丝好像是一层绒毛覆盖在荆棘针刺上面。 一惊之下,短尾黑貂不顾许多,便想拔腿就走。 不想,它一拔腿,发现腿没动,反传来一阵酥麻。 这是被麻痹了的感觉! 短尾黑貂大惊,试图挣脱起来,可惜,全身上下僵硬得像块石头,根本就动不了。 它的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短尾黑貂闻声,顿时一头冷汗,它眼睛都余光顺着刺中自己的荆棘方向瞟了过去。 只见一丛荆棘正从它身后缓缓而前。 短尾黑貂瞠目结舌,满脸震惊,道:“不,不可能,你明明在我前面” 从它身后走到跟前的荆棘停下脚步,没有说话,默默像看一个傻瓜一样地看着一脸惊慌的它。 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我的确一直在你的前面,但你却也确实忽略了你的身后。” 短尾黑貂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又一丛一模一样的荆棘正戏嘘地看着它。 短尾黑貂的心沉了下去,颤声:“你你们” 毫无疑问,刚才发声的是落木。 “是的,是我们!”落木道:“这次进入小岛的,可不止我一人。” 短尾黑貂面如死灰,叹气一声道:“是我大意了,一进岛就能连挑两个地盘凶兽之人,怎么可能会简单。” 落木幽幽道:“说,你为何会盯上我?” 短尾黑貂道:“你是入岛的新人,盯上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落木道:“我以为我易身成荆棘小妖模样,已经够低调了。你又如何知道我就是那个入岛的新人?” 短尾黑貂道:“你的模样确实算低调了,我原本也并没有盯上你,是你一开口说话,就自己露形了。” 落木低头想了想道:“我自以为编的话,还说的过去,不知是哪里露了形?” 短尾黑貂道:“你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露了痕迹。” 落木想了想自己与短尾黑貂所说的第一句话,那句话并没有包含什么能暴露的东西。 短尾黑貂见他沉默不语,便提醒他道:“你说了一声抱歉。” 落木微微一愣,道:“那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你见过野兽会道歉的吗,这里的野兽从不会说抱歉。”短尾黑貂道:“野兽与野兽相遇,遭遇挑衅,首先想到的是亮出自己的爪牙,彰显自己的凶狠,让对方知道自己绝不是好惹的。与野兽道歉,你得到的绝不会是谅解,而被对方认为你软弱,下场只有被撕烂。你刚入岛,也还没有依附兽体,即使化了形,也还是人的举止言行,这就是你的破绽。” 落木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被你一语看破,竟还不自知。但你仅凭这一言半语,就完全确定我是入岛新人,是不也武断了些?” 短尾黑貂道:“你道歉,确实引起了我极大的怀疑,但还不至于就此完全笃定你就是入岛新人。所以,为了印证我到怀疑,我又问了你一个问题?” 落木皱眉道:“你指的是哪个问题?” 短尾黑貂道:“我问你,你是哪一年进的岛。” 落木道:“我记得,我说的是十五年前,难道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短尾黑貂道:“那一年,我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无一人进岛!” “原来你说那一年有三人进岛,是故意挖坑诓我。”落木恍然道:“我顺着你的话说,就掉进了你挖的坑里。” 短尾黑貂道:“不要说那一年,只要是这里的野兽都知道,从来就没有一年有过三人入岛的记录。” 落木叹气一声道:“所以,我就是那个你眼里无知无畏的入岛新人。” 第245章 几个问题 “如果这样我还不能确定,那我真是颗榆木脑袋了。”短尾黑貂道:“你不该开口跟我说话的,你开了口,要识破你并不难,倒是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落木道:“原来我也并没有对你有什么怀疑,但你不该看破我的境界的。” 短尾黑貂微微一怔:“练息境?这有什么问题?” “你既然知道我连挑了两个地盘的凶兽,就不该以为我对这个岛,对这里的丛林一无所知。”落木道:“在杀死它们之前,我至少从它们口中知道,这个岛,除了我,还从没有进来过练息境的练息师。你能看穿我的境界,自然就已经知道我是那个入岛新人。” 短尾黑貂唉声叹气道:“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并未多想,没想到在这里让你起了疑心。” 落木道:“不仅如此,你还试图试探我是否会是御息师。” “没错,我笃定你是那个入岛新人,不免有些好奇,连挑了两个地盘凶兽的你是否会跟那人一样,是个御息师。”短尾黑貂道:“而你也在不经意间露了底。” 落木道:“你是指,我当时说,西峰之巅的那人也是御息师吗?” 短尾黑貂道:“是的,重点在于你说的时候加了一个‘也’字。” 落木道:“我会加这个‘也’字,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御息师,所以一不小心,下意识地多加了一个‘也’” “这其实更加印证了你就是那个入岛新人”说着,短尾黑貂突然一怔,道:“不对,你既然已经怀疑我,怎么可能还会这么不小心,你,你是故意的?” “你现在能想明白,虽然晚了些,却还不算太蠢。”落木淡淡一笑道:“这个‘也’字确实是我故意加的,只是为了更加确认一下我的怀疑,而你后来的反应,也确实更加印证了我的怀疑。” 短尾黑貂目光黯淡下来,叹息道:“是我太蠢了,你这样的人,即使只是练息境,我也不该有丝毫的大意,更不该主动招惹的。” 落木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要盯上我了吗?” 短尾黑貂道:“这还用说,自然因为你是刚入岛的新人啊。” 落木道:“还不想说实话吗?你要是地盘凶兽,盯上我,我不会感到一丝奇怪,但你不过一只普通野兽,连三月半群长都算不上的野兽。你这样的野兽,还没资格对我打什么主意。”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道:“单凭我一人,的确不够格打你的主意,但你应该知道,我是三月半群落的。” 落木目光微凝,道:“你是说,那头金钱云豹?” 短尾黑貂默不作声。 “凭它,还不够资格,也不够胆量。”落木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它,刚才我不会那么轻轻松松就出了云杉林。它着急忙慌地赶到我前面去,是想通知什么人?” 短尾黑貂闻言,一颗心瘫了下来,嚅嗫道:“你自然什么都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 “当然是为了验证我猜得对不对。”落木道:“这么说,我猜对了?” 短尾黑貂一声不吭。 落木道:“告诉我,那头金钱云豹跟什么人勾结,或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短尾黑貂道:“你不能杀我!” 落木道:“我为何不能杀你?” 短尾黑貂悠悠道:“因为,你是三月半的人,而我也是,三月半的规矩,自己人不杀自己人!” “我记得那头金钱云豹与我说的入群三条之中,没有一条说,三月半的人不能杀三月半的人。”落木道:“你们把我拉入三月半,不也是想监控我的行踪,找机会杀了我吗?” 短尾黑貂脸色苍白道:“你别忘了,我有三月半的群印,只要我释放出群印,三月半群落的野兽马上会赶来救我。” 落木摇了摇头道:“我杀你很快的,快到它们没来得及赶到。” 短尾黑貂道:“就算在他们赶到前,你杀了我,它们也会为我报仇。” 落木道:“好,就算这样,那我问你,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能力释放出你的群印吗?” 短尾黑貂道:“我” “已经被麻痹的你,不能!”落木道:“所以,只要我想杀你,你必死无疑。” 短尾黑貂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落木道:“因为告诉了我,就算不会死在我手里,也早晚会死在金钱云豹和与你们勾结之人手中?” 短尾黑貂似乎被说中心中所想,默而不语。 “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个大概。”落木道:“会打我主意,敢打我主意的,无外乎地盘凶兽,刚才金钱云豹一溜烟赶我前头去,它所去的方向与我相同,是西边,所以,与你们勾结的一定是西方的地盘凶兽。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短尾黑貂道:“这是你自己猜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你既然都能猜到,为何还要问我?” “我能猜的只有这些,但这对要过境凶兽地盘的我,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落木道:“你不肯告诉我这个地盘凶兽是谁,无非是怕以后被报复。不如这样,我不问你它是哪方地盘的凶兽,你也不需要告诉我它是谁。我初入小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缺乏一个向导,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想了解的此中的凶兽情况,我便不杀你。”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道:“你当真只要了解小岛的情况就好?” 落木点头道:“当真。” 短尾黑貂道:“我告诉你小岛之中所知情况,你就当真不会杀我?” 落木又点了点头道:“当真!” 短尾黑貂眨了眨眼,道:“不骗我?” “不骗你!”落木道:“就算骗了你,你也不过是告诉我一些岛中的情况,于你并无损失,也无一害,你根本不需顾虑。” 短尾黑貂犹豫了一下道:“那姑且问我试试,凡是岛中情况,岛中野兽都知道的情况,我可以答你,但若你问到不该问的,我是绝不会说的!” 落木点头道:“行!你只需答我岛中大家都知道的情况就足矣。” 短尾黑貂道:“那你问。” 第246章 独眼黑熊 “那我就从你身边开始问起。”落木道:“那头金钱云豹说自己是三月半第三任群长,可是真的?” 短尾黑貂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自然是真的。” 落木道:“既然它是第三任,那第一任和第二任群长可还活着?” 短尾黑貂道:“第一任群长已经被杀了,第二任群长倒是还活着。” 落木哦了一声道:“那第二任群长现在何处?” 短尾黑貂道:“它还能活着,自然是已经成了一方地盘凶兽。” 落木道:“它的地盘在西方?” 短尾黑貂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也众所周知的事,告诉他也无妨:“是的。” 落木道:“它的地盘在踏足西峰的必经之路上?” 短尾黑貂道:“是的。” 落木道:“由此西行踏足西峰,还有几处凶兽地盘是必经之路。” 短尾黑貂想了想道:“只要你不绕路,有两处是必经的。” 落木哦了一声道:“两处地盘在西方,而且还盘踞在必经之路上,这两个地盘的凶兽想必是大凶了?” 短尾黑貂道:“西峰之下,它们已经是最强的两个凶兽了,称之为大凶也不足为过。” 落木道:“这两个大凶之中,三月半的第二任群长地盘与另外一位,那个离我们更靠近。” 短尾黑貂道:“当然是三月半的第二任群长了。” 落木道:“它是一头什么样的野兽?” 短尾黑貂道:“它是一头独眼黑熊。” “原来是头独眼黑熊啊。”落木道:“它是何境界?” 短尾黑貂道:“我只见过它两三回,我的境界尚在虚空境,境阶低于它,还无法看透它的境界,但岛中一直有传言,入岛前,它已经是无法境。” “又一个无法境。”落木唏嘘道:“幸好在这里境界无用,否则我一个练息境怕是一个地盘凶兽都难对付的了,这里的无法境还真是泛滥啊!” 短尾黑貂道:“这倒还不至于,在这里的附体野兽绝大多数是虚空境,能至无法境的并不多。在这里,虽说境界无用,但无法境毕竟是无法境,虽然这里噐势平衡,但其本身的器术和实战能力不是虚空境所能抗衡的。境阶在这里,一定程度上还是实力的体现。无法境在岛中基本都是一方地盘凶兽了,再次也是群落群长。” 落木道:“这头独眼黑熊是修炼何系的练息师?” 短尾黑貂道:“据说是气系。” 落木道:“据说?” 短尾黑貂道:“与它斗过的野兽都已经死了,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落木道:“那它的看家本领,你总听说过一二的。” 短尾黑貂犹豫了一下道:“这个” 落木道:“你可以不说,但要我饶你一命,我得先能活着,在我踏入西峰之前,若我活不了,那也你别想活。” 短尾黑貂愤愤道:“你这不是要耍赖吗?” 落木道:“我哪里耍赖了?” 短尾黑貂道:“明明说好的,我告诉我所知道的岛中情况,你会放过我的。” 落木道:“是啊,可我没说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放过你啊。” 短尾黑貂气得两眼转咕噜,道:“你你坑我” “我又不知道岛中的真实情况,你要是胡言乱语,诓我去送死,那我岂不是白白被你坑了。所以,你好好说话,到了西峰我自然放你。”落木淡淡道:“如果未到西峰,我死了,你也只好随我陪葬了。所以,我问的话,你可要千万,千万想好了再说。别一不小心,坑了我,也害死了你自己。” 短尾黑貂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我说,但你别忘了你刚说过的话,要真能到西峰,你一定要放了我。” “只要那时候我还活着,就忘不了。”落木道:“我现在即使给你各种承诺,都没有用,你也未必会相信。但你只要明白一点,在我到达西峰之前,你还点用,到了西峰之后,你对我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短尾黑貂咬牙道:“既然这样,我为何还要帮你?” 落木轻描淡写道:“那时,你虽然对我无用,对我却也无害,杀你已无必要,还不如随手放了你。这样的理由,你能信吗?” 短尾黑貂苦笑一声道:“我能不信吗?” “我若是你,一定会选择信的。”落木道:“帮我,对你并无坏处。若我能到达西峰,或许敢打我主意的都已经被我杀了,那样,你也不用担心被凶兽、群落报复,不是吗?” 短尾黑貂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只听说,独眼黑熊最可怕的是它的一只眼。” 落木奇道:“独眼黑熊是气系练息师,怎么可怕的会是它的眼?” 短尾黑貂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听说,毕竟,与它战斗过的野兽,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落木道:“都没人活着,你又如何听说的?” 短尾黑貂道:“是我们群长一次说漏了嘴,让我听到的。” 落木道:“是那只金钱云豹,它又是如何知道的?” 短尾黑貂道:“独眼黑熊杀死我们第一任群长的时候,只有金钱云豹在场。它是唯一一个见过独眼黑熊战斗还活下来的野兽。” “所以,金钱云豹能活下来成为第三任三月半群长并非侥幸。”落木道:“按照三月半群落中的第三条规则,能从群落里出去成为一方地盘凶兽的,将庇护三月半群落,当然作为回报,三月半也将竭力为这个地盘凶兽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服务。” 短尾黑貂闻言默然不语。 “所以,你们三月半群落如今其实就是独眼黑熊的附庸。”落木盯着短尾黑貂的眼睛接着道:“所以,金钱云豹着急忙慌地赶着去的地方应该就是独眼黑熊的地盘。” 短尾黑貂目光闪烁依然默不作声。 “所以,你与我本就不是偶遇。”落木道:“若我没猜错,不仅是你,你们三月半群落的野兽都被金钱云豹散落出去寻找我的踪迹。当然真正想要寻找我的并不是它,而是它乃至整个三月半为之服务的地盘凶兽:独眼黑熊。”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告诉你的。” 第247章 疾行术 落木放过短尾黑貂心虚的眼神,从短尾黑貂的闪烁其词中,他知道,自己所猜没有错。 “如此看来,西方的大凶确实已经因我动了起来,关于这点,至少你之前并没有骗我。”落木撇开独眼黑熊的问题,道:“看来,你对独眼黑熊所知有限,那么我们就先来聊聊你们的群长金钱云豹。对它,你总是熟悉的。” 短尾黑貂支吾了一下道:“略知一二。” 落木道:“它有什么看家本领。” 短尾黑貂道:“这个不是秘密,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它的看家本领就是逃命。” 落木道:“逃命?” 短尾黑貂道:“是的,在这个小岛上,不管是什么,都无法飞行,所以行动最快的就是地行器术,群长的疾行术,是我在这岛中所见,最快的地行术。” 落木道:“能有多快?” 短尾黑貂道:“快到独眼黑熊都无法困住它,据说这也是它能在独眼黑熊眼皮下活下来的原因。” 落木道:“这个疾行器术有点意思,难怪它敢自负到从我头顶直接掠过去。” 短尾黑貂道:“是有点意思,用来给独眼黑熊跑腿最是合适不过了。” 落木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对你们这个群长不太服气啊。” 短尾黑貂道:“群长当为群里之中最强之人,三月半之中,最强的并非是它,但它有这个逃命伎俩,还有独眼黑熊给它撑腰,就顺理成章地占了群长之位。” 落木笑了笑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最强的不一定是能拼的那一个,三月半中,单打独斗,可能从独眼黑熊手下活命的,除了金钱云豹,还有谁?” 短尾黑貂愣了一下,寻思着道:“除了它,怕也没谁了。” 落木道:“所以,在你们眼里,它或许不是三月半中最强的那一个,但在独眼黑熊眼里,它就是你们三月半中最强的那个,它来当三月半的群长并没有什么问题。” 短尾黑貂道:“再说怎么说,只有逃命的本事,终究还是难以服众。” 落木道:“既然难以服众,你们群落之中,可有人挑战过它?” 短尾黑貂道:“那倒是没有。” 落木道:“就凭这一点,它就已经足以服众。” 短尾黑貂依旧不服气道:“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落木暗自摇了摇头,没有再试图继续说服它,转而问道:“你的境界可是虚空境?” 短尾黑貂道:“是啊。在岛中,你这样的练息境是绝对的另类,最强的是为数不多的无法境,其余的都是像我这样的虚空境。” 落木盯着短尾黑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虚空境,那可就好办了。” 短尾黑貂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落木取出镜花水月,对着它照了照,将形态摄了进去。 短尾黑貂不知他意欲何为,吓得不敢吱声。 “别怕,说好的我活着,你就活着。”落木微微一笑道:“只是借你的形态一用。”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你想易形成它 落木道:“是的。” 荆棘小妖不无忧虑地在他识海中道:你不怕它骗你吗 ,万一它并非虚空境 ,而是无法境 ,那你一旦易老它的形, 岂非危险。 “它并不知道镜花水月易形的局限,应该不会故意在境界上欺骗我。”落木道:“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还得先试过再说。” 说着他取出紫花荆棘的灵体抛在地上,将镜花水月中的短尾黑貂模样对着它照了照,心中默念:变。 紫花荆棘的灵体应声变成了短尾黑貂的模样。 落木观察了片刻,见被易形成短尾黑貂的紫花荆棘并无异样,便心中默念一声:解 紫花荆棘应声变回来原来模样。 紫花荆棘现在虽然只是个灵体,但它的噐息依然是上一个附身之体的境界,这么试下来,可以确认短尾黑貂并没有撒谎,它确实就是虚空境。 落木随手将将紫花荆棘的灵体收回龛影篮中,朝短尾黑貂道:“我待会也将你收进篮子里面。这岛中的路你熟,在我到达西峰之前,你就好好待在里面给我指路。记住,凡能避开的地盘凶兽,都避开它们的地盘,避开不过的,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短尾黑貂低声道:“知道了,你放心,在到西峰之前,我不会把你带到坑里,我还不想把自己坑死。” 落木道:“行,你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你我已经在一条船上,我好你才好,我没事,你才能没事。” 说着,他将短尾黑貂装进了龛影篮中,然后将自己易形成短尾黑貂模样。 有了短尾黑貂这个向导指路,在西行路上,不仅能走些捷径,还能顺利避开不是必经的凶兽地盘,一路下来,确实让落木省了不少事。 刚绕走过一个凶兽地盘,短尾黑貂道:“过了这里,下一个挡路的就是独眼黑熊的地盘了,这个地盘绕不过去。金钱云豹应该已经把你的情况通报给独眼黑熊了,现在,它们应该就在地盘里等着你。” 落木道:“在西方,又是必经的地盘,占据这种地盘的凶兽,必定是对人身有所图的大凶了。” “是啊,霸占这种地盘的凶兽,必然是想要寻找机会逃出生天的大凶,要想逃出岛中生天,必须踏足西峰之巅,而要想踏足西峰之巅,必须是人身。”短尾黑貂道:“当然,它们所图的并不是普通人身。” 落木皱眉道:“那大凶寻求的是?” “普通人身若亦能踏足西峰之巅,大凶早就上西峰了。”短尾黑貂道:“这岛中唯一一个踏足西峰之巅的那人,就是御息师之体。” 落木道:“所以,大凶盘踞在西方必经的地盘上,所谋的也是御息师之体。” 短尾黑貂道:“虽然即使拥有御息师之体,也未必能踏足西峰之巅,但不是御息师之躯,绝无踏足西峰之巅的可能,这点是岛中野兽们的共识。” 落木道:“难怪你遇上我之时,要试探我是否是个御息师?” 第248章 黑风岭 短尾黑貂道:“是的,我之所以要试探你的体质,是因为这点对试图踏足西峰的大凶而言,很重要。” 落木道:“所以,这个消息,现在已经被金钱云豹带给了独眼黑熊?” 短尾黑貂默而不语,算是承认了。 落木道:“你给我讲讲独眼黑熊的地盘。” 短尾黑貂道:“那是一个小山岭,山岭虽然并不高,但山岭之中沟壑纵横,终年风声呼啸。传闻独眼黑熊穴居的山洞,常常刮出一阵阵黑风,岛中的野兽都将它的地盘称之为黑风岭。” 落木道:“这么听起来,独眼黑熊的黑风岭是一个拥有天然气藏的地盘,它修习气息,霸占这种地方做自己的地盘再合适不过了。” 短尾黑貂道:“你要去西峰,必须翻过黑风岭。这种地方大风飞卷,不要说有独眼黑熊挡道,就是让你过,你也得小心翼翼才行。” 就在落木赶往黑风岭的时候,金钱云豹已经提前赶到了黑风岭外。 它的身影一路过来快若闪电,但到了黑风岭外便不敢造次,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踏足进入黑风岭。 迎面大风吹来,将金钱云豹的皮毛刮得倒竖起来。 金钱云豹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山岭沟壑之中的一个巨大的洞穴中传来一个声音:“来者何人?” 金钱云豹朝沟壑之中的洞穴大声道:“老大,是我!” 洞穴中的声音道:“是你,可是有入岛之人的消息了?” 金钱云豹大声道:“正为此事而来。” 洞穴之中哦了一声,随着一阵黑风,一头体格硕大的独眼黑熊从洞穴之中跨步而出。 黑风吹得金钱云豹差点被卷飞起来。 独眼黑熊按下风头,黑风顿时消散。 没有了风,独眼黑熊的身形顿时清晰起来,只见它一只瞎了的眼睛斜戴着黑眼罩,另外一只独眼炯炯有神:“那人现在何处?” 金钱云豹道:“正朝这里西行而来。” 独眼黑熊瞪了它一眼,道:“你没盯着他,不怕他跑丢了吗?” 金钱云豹伸出脚掌,一股器雾浮现出来,其中一个小亮点在器雾之中若隐若现,它得意洋洋道:“这个您不必担心,我已哄他入了三月半,他身上有三月半的群印,现在他的行迹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况且,我还让短尾黑貂随后跟踪,绝对可保万无一失。” 独眼黑熊道:“这新人什么来路,你可搞清楚了?” 金钱云豹道:“他一路挑了疯猫和乌鳞黑蛇的地盘,现在正易形成一株荆棘小妖” 金钱云豹还待要讲下去,被独眼黑熊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在意,我要知道的是,他可是一名实打实的御息师?” 金钱云豹道:“还不敢明着试探,怕惊动了他,但目前从我们旁敲侧击,套出来的情况看,他应该就是一名御息师。” “如此甚好。”独眼黑熊一只独眼闪闪发亮道:“如果此事可成,我蜕下这身黑熊器骸灵体就赠与你,有了这副器骸灵体,可助你成为一方凶兽,我西去之后,这块地盘全交给你。” 金钱云豹匍匐在地,满眼欢喜道:“多谢老大!多谢老大成全!” 独眼黑熊道:“你现在谢我还早了点,待我拿下新人再说。” 金钱云豹一脸谄媚道:“这对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独眼黑熊道:“在我地盘上,虽然有地利的优势,但毕竟他是一个御息师,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金钱云豹道:“据我所知,他虽然是一名御息师,但他的境界不过是练息境,这样的境界对您来说,绝对不足为患。” 独眼黑熊眼睛一亮,道:“当真?” 金钱云豹道:“确定无疑!” “好,好,好!”独眼黑熊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在洞口来回踱起步道:“入岛之人居然是一个练息境的御息师,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怕是以后再也没有这般好的的机遇了。” 金钱云豹舔着脸道:“我一打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来报了。” 独眼黑熊道:“做得好!此事除了你可还有别的野兽知道?” “除了我和群落里的短尾黑貂之外,并无他人知晓。”金钱云豹道:“那位入岛之人十分谨慎,易形成了不起眼的灌木,为了防止它被其它群落和凶兽发现,我还特意赋了他三月半的群印,这样别的群落和凶兽就更难发现他是刚入岛的新人了。“ 独眼黑熊点头道:“还是你办事稳妥,不愧是我在三月半选中之人。” 金钱云豹哈腰道:“承蒙您的光照,我才坐得稳群长之位,一直无以为报,今日总算能帮得您上点忙。” 独眼黑熊道:“短尾黑貂办事可算机灵?就要到嘴的肥肉,可千万被它给跟丢了。” 金钱云豹道:“这小子机灵的的很,您老就放心。万一入岛之人被其它凶兽发现,它定会及时释放群印通知我们。” 说着,它将器雾之中短尾黑貂的黑点也一亮起来道:“你看,它们正朝这边赶来,很快就会进入黑风岭。” “那我就在里等他。”独眼黑熊止住脚步,目视黑风岭外,阴森森道:“要想翻过我的黑风岭,可得把你的一身皮囊给我留下。老子能不能踏足西峰之巅,逃出生天,就要靠你了。” 说着,它朝金钱云豹招了招手道:“你且先进洞内躲躲,别杵在外面惊走了他。” 金钱云豹道了一声好,收去器雾,朝黑风岭深处中走过去,不过它并不进独眼黑熊出来的洞穴,而是找个洞穴一旁的沟壑将自己身形隐藏了起来。 独眼黑熊看着它消匿的背影,心中冷笑几声,这头金钱云豹表面恭顺听话,其实还是处处提防着我,你不肯进洞也罢,我原本确实对你的疾行术有几分挂念,但还需要你替我办事,不至于现在就要对你下手,况且我还要专心对付入岛的新人,眼下也顾不上你了。 想到这里,它抬手一挥,一股噐息在黑风岭中散发出去,山岭之中的风渐渐停歇下来,呼啸之声也随之消失,整个山岭平静了下来。 风平浪静,静待君来! 第249章 大凶狂飙 这时的黑风岭,瞧着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山岭。 独眼黑熊抬头朝山岭外的来路望了望,心中暗道:“不管你是谁,我布的网已经张开了,就等你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安排好一切,独眼黑熊转身进入自己的洞穴隐藏了起来。 过不了多久,易形成短尾黑貂的落木朝黑风岭飞奔而至。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紧张地提醒他道:“这里就是黑风岭了。” 落木在黑风岭前止住脚步,朝里面望了望,微皱眉头道:“你不是说黑风岭终年刮大风的吗,怎么如此平静?” 短尾黑貂道:“以前一直如此,今日奇怪了,怎么风平浪静了。” 落木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独眼黑熊已经在里面候着我了。” 短尾黑貂的声音道:“如果这样,这里的风头应该是独眼黑熊刻意压下来,还引你进去的。这明显是个陷阱,你还要进去吗?” 落木道:“进去!当然要进去,不进去,如何过黑风岭?” 短尾黑貂道:“里面可是大凶:独眼黑熊,你进它的地盘,不会死?” 落木道:“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死,否则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短尾黑貂闻言不再吭声了。 落木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步踏入黑风岭,连走了几步,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他便停住脚步,朝山岭中细声喊道:“群长,群长,你在里面吗?” 金钱云豹听出是短尾黑貂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朝它挥挥手掌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落木道:“新人就要到了,我赶前一步过来通知你们。” 金钱云豹朝他招手道:“别杵在那了,赶紧过来,别惊到入岛之人,前功尽弃。” 落木快步赶到金钱云豹身旁,短尾黑貂的个子小,很容易就在边上跟着金钱云豹隐藏了起来。 金钱云豹小声数落它道:“新人都到哪了?不好好跟在他后面,你赶他前头来做什么,可别把他给弄丢了。” 说着,便又要伸出脚掌,想要放出器雾查看落木现在的位置。 落木赶紧压住他的脚掌,阻止他道:“群长,别看了,就要到了,这里噐息都被隐藏起来了,你就别节外生枝,露出噐息,万一被他觉察出来可就麻烦了。” 金钱云豹想了想,也是,便放下脚掌。 过不了多久,黑风岭外,荆棘小妖徐徐而来。 金钱云豹两眼一亮,私下传音给独眼黑熊道:“就是那丛灌木的灵体器骸,他来了!” 独眼黑熊躲在洞穴的阴暗处,没有回声,不用金钱云豹提醒,它的目光早就盯上了刚露形的荆棘小妖。 果然如金钱云豹所言,这个入岛新人行动十分谨慎,临近黑风岭时,脚步明显放缓了下来。 待到黑风岭口,荆棘小妖干脆停下了脚步,只见它扎紧根系,似乎在试探什么。 独眼黑熊自负已经收尽山岭器息,对荆棘小妖的试探并不以为意。 倒是金钱云豹一脸紧张,唯恐被荆棘小妖试探出什么,转身逃走。 荆棘小妖在岭口待了片刻,似乎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威胁,重新起步,小心翼翼地走进黑风岭。 随着荆棘小妖一步一步踏入黑风岭,金钱云豹一颗心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独眼黑熊的目光冷冷着跟随着荆棘小妖前行的脚步。 荆棘小妖好像并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危险等着它,不紧不慢地翻越沟壑,渐渐靠近独眼黑熊的洞穴。 临近洞穴的时候,荆棘小妖放慢了脚步,隐隐有些不安。 它停下脚步,抬眼朝洞穴中望去,只见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独眼黑熊觉察到荆棘小妖的不安,心中冷笑道,都到了这里,就算被你发现,也已经晚了。你,已经入我网中,想逃也逃不掉了! 幽幽暗暗之中,它一挥熊掌,黑风岭中原本被压制的噐息,猛地爆发出来。 一时间,狂风呼啸,气息奔涌。 事发突变,身上枝叶乱晃,荆棘小妖吃了一惊,根系赶紧深入地面,匍匐下来,稳住身形,它个子不高,很快就扎稳了脚跟。 只是,它才勉强稳住身形,便听见山洞之中传来一声暴喝:“狂飙!” 暴喝声中,吹刮到它身上的狂风突然消失。 风在它身边席卷起来,形成一阵暴风。 爆发狂卷,露出一个暴风眼,荆棘小妖瞬间就被困在了暴风眼里。 金钱云豹见状面露喜色,道:“成了,成了!落入狂飙的暴风眼里,他逃不掉了。” 落木朝暴风方向望去,荆棘小妖身在暴风眼的中心。 在狂飙的暴风里,暴风眼却是最平静的,没有一丝风。 但没有被狂风吹卷的荆棘小妖,面色反而惶惶起来,因为在它的四周,全都是风暴。 风暴之中,密密麻麻的风刀宛若过江之鲫,在风暴中来回游窜,地面上被卷入的石块,树木,瞬息被游蹿的风刀切割成了粉末。 独眼黑熊的声音在风暴中洪亮地响起:“欢迎你来到我的黑风岭!” 荆棘小妖举目四望,并看不见独眼黑熊的身影,眼神更加惊慌。 幽暗之中,独眼黑熊目光微凝,道:“你就是那个刚入岛的新人?” 荆棘小妖默不作声。 独眼黑熊道:“不必装了,你已经被我识破,乖乖现出你的人类原形。” 见荆棘小妖依旧不做声,也不动,金钱云豹一跃跳出藏身的沟壑,朝荆棘小妖叫道:“别挣扎了,你已经被困住,逃不出黑风岭的。” 荆棘小妖闻言,朝它传来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眼里充满了愤怒。 金钱云豹直接无视了它的目光,道:“你的行藏,我早已看破。人贵有自知之明,纵然你是御息师,但你也不过是区区练息境,凭你是不可能有机会踏足西峰之巅的。与其枉死在路上,不如现在脱下你的皮囊,我们给你留下一个附身灵体器骸活命的机会,以后你还是我三月半之人,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如何?” 荆棘小妖心中怒道,如何你个头!可惜它还未化形,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第250章 水滴声 金钱云豹见荆棘小妖不做声,即不答应,也不反驳,以为它有些心动,便接着循循诱导道:“我知道放弃人身,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失去人身,总比惨死在这里强,你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你瞧瞧,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说着,它扬掌一拍,拍碎落木一旁藏身的石头,露出落木短尾黑貂的身形。 金钱云豹指着灰头土脸的落木道:“瞧瞧它,刚进岛里的时候,可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还不也是一样附身成了一只弱弱的小野兽。” “别说是我们,就是地盘上的凶兽,不也都是野兽之身。你不要以为能单挑了那只疯猫和乌鳞黑蛇就有什么了不起,在这岛上的地盘凶兽之中,它们只能算是个看门的。在真正的大凶兽面前它们根本不值一提。” 金钱云豹见荆棘小妖还是不做声,便接着道:“是人是兽,根本的还是灵魂,身体不过一副躯壳罢了,等你习惯了之后,你就会发现,其实兽躯比人体更适合在这丛林中生存。” 说着,它又指向西峰道:“谁不想踏足西峰,可能上西峰之巅的,不过那人而已,其他挑战西峰之巅的都成了灰飞。以你的实力,就算能踏足西峰,也不过在西峰之巅下多埋了一寸灰,何苦?” 落木闻言,心道,你既明白这些道理,怎么不好好劝劝洞里的独眼黑熊?跟我废话这么多。 他方念及此,洞穴之中的独眼黑熊不耐烦道:“闭嘴!” 金钱云豹恹恹退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好心好意想帮你,倒讨了一声骂。” 独眼黑熊冷冷道:“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我数三下,三声过后,你若不现出真身,俯首求饶,我便立时绞杀了你,直接让你灰飞烟灭。” 落木跳出来道:“不好,不好,要是绞杀了,他的身体岂非千疮百孔,不好附身了。” 独眼黑熊在洞穴中一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关你何事,滚一边去!” 落木知趣地往后退了退。 金钱云豹幸灾乐祸地也瞪了他一眼道:“就你多嘴。” 荆棘小妖在落木识海中道:这下如何是好 ,我已经被困死在里面 。照这器势,那头独眼黑熊真要动手, 我必死无疑啊。 落木道:“不必担心,我刚刚已经提醒过它。它既然准备附身,肯定不会破坏自己的形体,它现在投鼠忌器,绝不敢轻易绞杀你。” 荆棘小妖在落木识海中急道:万一它听不进你的话,可如何是好? “放心,这头独眼黑熊能混成一方大凶,绝不会是个傻子,一定听得明白的。我这话也不仅仅是说给它听的,也是说给金钱云豹听的。一副千疮百孔的人身,即使被独眼黑熊得到,也要它有胆量附身进去。” 荆棘小妖在落木识海中不解道:它为何不敢? 落木道:“千疮百孔的人身必然是极其虚弱的,它要此时附身进去,也会变得极其虚弱。你想想,这时,金钱云豹正好就在它身旁,会不会趁机给他致命一击?” 荆棘小妖在落木识海中道:我明白了, 即使金钱云豹不会乘机袭击 ,这种情况下 ,独眼黑熊也不敢冒险的 。 落木道:“所以,你就且把心放肚子里,独眼黑熊想要杀你,绝不会用狂飙这么狂暴的器术。”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胆战心惊道:虽说如此 我被困在这里 ,看看周边器势就毛骨悚然, 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你可得尽快救我出去。 落木道:“你稍安勿躁,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荆棘小妖闻言,心头稍安,不再吱声了。 此时,独眼黑熊已经在洞中大声数数:“三二” 它连数两声,见荆棘小妖依旧一动不动,不免有些焦虑起来,正考量最后一个一是否要马上数落下去,耳畔在幽暗之中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滴水声音。 独眼黑熊心头一惊,因为在这个洞穴十分干燥,从未有过水滴,既然没有水滴,又何来滴水之声。 一惊之中,脚下突地松软起来,它下意识地抬了下腿,却发现根本抬不起,不仅抬不起来,反而往下陷落了进去。 此刻,它心头一凉,脑海中马上想起乌鳞黑蛇传闻中的三滴泪器术之中的第一滴:沦陷! 挣扎中的它现在正在沦陷,独眼黑熊想到这一点,立刻停止了动作,果然,他一不动,脚底也不再继续下陷。 金钱云豹带来的消息和丛林之中都传闻是真的!他挑了乌鳞黑蛇,继承了它的看家器术:三滴泪。 可是,又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被困在我的狂飙风暴之中,怎么可能脱身发动这种暗黑中才能发挥出来的器术? 想到这里,独眼黑熊抬眼望向洞外,荆棘小妖依旧被困在狂飙的风暴中,匍匐着一动不动。 他明明还困在其中,又如何让我沦陷? 不等独眼黑熊想明白这一点,幽幽暗暗中,他又听见了第二滴滴水声。 独眼黑熊听见其声,一下头大了起来。 水滴声一圈圈荡漾 洞穴霎时变得更黑暗了,黑暗到完全遮挡住了它望向洞外的视线。 随着水波荡漾,独眼黑熊在黑暗之中感觉累到渐行渐浓,渐浓渐重的压迫感觉。 这应该是是第二滴泪:摧城! 此时,独眼黑熊的第一念想就是马上跳出自己的洞穴去,可是此时的它已经沦陷,根本跳不出去。 不过,即使这样,它也并不慌张。 毕竟,这是在它的地盘,它依然有着自己的底气。 独眼黑熊张开大嘴一吸,黑风岭中的气息源源不断被吸入它的嘴中。 狂飙中的风暴失去气息支撑,化成一阵狂风,渐渐消散。 荆棘小妖眼看风暴消失,哪还会继续待在原地,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黑风岭外逃去。 金钱云豹瞧见荆棘小妖逃走,便要追赶过去,不过才迈出一步,马上就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它心想,现在形势还不明朗,独眼黑熊在自己地盘都困不住他,我要冲上去,弄不好就成了它们两家打架的炮灰。 第251章 乌云 想到这里,它默默退回原地,退回时候看见落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它。 它挥了挥爪子,浑然不以为意道:“看什么看,有本事你追上去啊?” 落木往后退了一步,道:“群长,瞧你说的,你都不敢追,我追上去不是送死吗?” 金钱云豹冷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是个怕死鬼。” 落木没有吭声,心中却道,以你一身逃命的本事,恐怕三月半中没有谁比你更怕死了。 金钱云豹自然不知道落木心里数落了它什么,它奇怪的是,刚才明明没有看见荆棘小妖发动什么器术,甚至什么动作都没有,怎么狂飙风暴就自己凭空消失了。更令它奇怪的是,眼看荆棘小妖逃走,独眼黑熊居然也没有从洞穴里追杀出来。 难道,难道,这个新人连在自己地盘之中的独眼黑熊都无力阻挡,或者不敢招惹吗? 想到这里,想起自己已经得罪了落木,不由一身冷汗。 就在金钱云豹胡思乱想的时候,洞穴之中已经发生了剧变。 独眼黑熊吸足气息,一张嘴吐了出来。 洞穴之内,顿时狂风大作,滚滚黑风夹着飞沙走石,冲出到洞外。 金钱云豹吃了一惊,本能地纵身一跃,远远跳离洞穴门口。 待它落地,方想起短尾黑貂,再看时,原来所在位置已经被黑风遮盖,看不清短尾黑貂身在哪里。 金钱云豹自言自语道:“这小家伙也太不机灵,看我都逃了,也不知道跟着逃命,独眼黑熊打起来,哪里会顾及你的性命。” 洞穴中,独眼黑熊吹出了半口,发现洞穴之中的乌云噐息虽有变淡,却并没有被彻底吹散。 相反,不一会,洞中乌云就重新汇聚起来,层层压迫回来。 独眼黑熊暗皱眉头,心道:这是暗黑噐息,不是气息可以吹走的,还是要先想法子逃出洞去,洞外光明,摧城这种暗黑器术就没可用武之地,到时器术就算没有自解,器势也必定会被大幅削减。 想到这里,它低下头去,将口中另外半口气猛吹向脚下周围。 这股气下去,脚下陷落的黑暗泥塘被吹得黑泥纷飞,感觉脚下黑暗污泥被驱散大半,独眼黑熊借着风力托举,奋力一跃,跳出黑暗泥塘,头也不回地朝洞穴外面冲过去。 眼看就要冲到洞口,迎面突然卷起一阵热浪。 只见洞口的黑暗乌云中突然熊熊燃烧起黑色的烈焰,这股烈焰本身黑色,虽在燃烧,却暗黑无光,和乌云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独眼黑熊被乌云烈焰阻挡,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这?这是暗黑乌云与黑炎的融息,他果然是御息师! 独眼黑熊眼看这眼前熊熊燃烧的乌云黑焰,又惊又喜。 惊的是,落木的融息能力之强超出了它的预料,喜的是,落木这身御息师之躯的体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悍,如果自己能夺取附身进去,那自己踏足西峰之巅,又多了一分胜算。 就在它惊喜之间,乌云摧城层层压迫过来,其中黑炎烈烈随行。 独眼黑熊一掌拍出去,四周狂风大作,狂飙再起。 狂飙暴风之中风刀游走,将压迫过来的黑炎乌云阻挡在风暴之外。 独眼黑熊置身在风暴眼中,原来受到的黑炎乌云的压迫感被风暴阻挡之后,已经荡然无存。 这时,它腾出空暇,再次将目光望向洞外。 被狂飙席卷过后,黑炎乌云被扫荡出些许云层空隙,透过这些空隙,它隐约看见荆棘小妖拔腿往黑风岭外狂奔。 而此时,洞穴之中的黑炎乌云并没散去,反而反复纠结继续压迫在狂飙风暴周围。 这一刻,独眼黑熊才猛地反应过来,荆棘小妖绝非落木! 妈的,被金钱云豹坑了! 独眼黑熊转眼望向金钱云豹,只见金钱云豹正躲在远处,探头探脑地朝洞穴中张望,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暗骂道,等我收拾了眼下的新人,定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碎尸万段! 它的目光姑且放过金钱云豹,往洞穴内外巡视起来。 荆棘小妖并非刚入岛的新人,那这人现在一定就还在附近。 黑风岭中平时除了它,并无其它野兽。 今日被它放进来的出了金钱云豹、短尾黑貂,也就只有荆棘小妖了。 荆棘小妖已经逃去,金钱云豹尚在。 短尾黑貂! 短尾黑貂呢? 独眼黑熊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在它眼中毫不起眼的短尾黑貂。 落木能易形成荆棘小妖,自然也能易形成短尾黑貂!想到这里,独眼黑熊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金钱云豹坑了。 只是眼下大敌当前,它也没功夫找金钱云豹算账了。 它转向搜寻短尾黑貂,目光搜寻了一圈,外面乌云遮眼,短尾黑貂个头小,要躲起来也不易发现。 独眼黑熊暗皱眉头,又一掌下去,调集更多气息注入狂飙。 狂飙气盛,风力顿时增强,风暴眼朝外围迅猛地扩散出去 黑焰乌云的压迫被狂飙反制,往外围退散开去。 独眼黑熊冷笑一声,即使你是御息师又如何,这里可是我的黑风岭,在黑风岭,有源源不断的的山岭风洞气藏器息供我调用,一样能压制住你。 黑炎乌云大片退散开去,洞口处,显露出短尾黑貂的身影。 独眼黑熊盯着短尾黑貂,道:“是你?” 落木知道被它看破,干脆解开易形,露出真身,道:“是我!” 独眼黑熊道:“很好,你本来有机会趁机逃走的,现在,你没机会了!” 落木淡淡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逃命的。” “不逃命,就只有送命了!”独眼黑熊道:“你能有这个自觉很好,你的命,我收下了。” “我的命硬,你收不了。”落木道:“我倒是建议你好好听听那只金钱云豹的劝,踏踏实实做一只野兽好好混日子,别整天盯着遥不可及的西峰。” 一提起金钱云豹,独眼黑熊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怒吼一声道:“它懂个屁!” 金钱云豹在远处听见吼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心道,我这又是哪里惹着它了。 第252章 蔷薇化身 独眼黑熊大踏步向前,狂飙风暴跟着它一路席卷过去。 占尽地盘之利,黑炎乌云不及它的气息雄浑,一路被风卷开去。 不多时,独眼黑熊庞大的身躯就出现在了洞口。 没有了黑暗遮挡,黑炎乌云的噐息就显得更加稀薄,无法阻挡风暴。 独眼黑熊带着狂飙风暴,十分狂暴地一跃而出,洞穴外面顿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即使金钱云豹躲在远处,也被外溢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来。 落木往后急退,避开狂飙风暴的席卷。 洞穴之中,黑衣少女的身形在洞口的黑暗之中若隐若现。 她眼看独眼黑熊已经脱离洞穴,跟到洞口,便没有再追杀出来。 “原来这次上岛的,不止你一人!”独眼黑熊道:“难怪你连闯几个凶兽地盘都还安然无恙,这是老天要把你送到我这里,你认命!” 眼看难以触及,黑衣少女一挥夜蔷薇,撤去噐息,也不说话,身影融入洞穴黑影之中,瞬息消失不见。 独眼黑熊脸色微变,道:“原来是影,这么算起来,上岛的依然是你一人。那就简单了,解决掉了你就行。” 落木道:“看来,你是既不愿听劝,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独眼黑熊冷笑一声道:“不用商量,直接纳上你的人头就是。” 说着,猛一跺脚,整个黑风岭都震了一震。 黑风岭中你的地盘器藏被强行抽取出来,狂风从黑风岭四周猛刮起来,在外围又生成一个狂飙风暴。 这个新生成的狂飙风暴将整个黑风岭严严实实地包围在其中。 金钱云豹眼看自己也被包围在其中,脸色大变,它遥遥望见荆棘小妖此时已经逃到黑风岭外面,不由又惋惜又羡慕,心道:早知如此,不如学那荆棘小妖早早逃到外面。 独眼黑熊朝落木踏前一步,它身边的狂飙风暴也随着往落木方向狂暴地逼迫过去。 落木见逼迫过来的气息异常狂暴,不敢直接硬碰,只好往后退走。 独眼黑熊一步步往前,风暴也一步步压迫过去,声音如雷:“你逃不掉的!” 落木一路后退,很快就退无可退,因为退走到后面,也是一个风暴。 一前一后,两个狂飙肆虐的风暴将他夹在中间。 前不可进,后亦无路可退。 焦灼之间,正无计可施,身后黑影浮动,黑衣少女从他身影中浮现。 落木皱眉道:“胡闹,回去!” 黑衣少女没有管他的呼喝,挥动手中的夜蔷薇,一剑插入地面的影子上。 几乎同时,黑风岭中的诸人耳畔,听见一声滴水之声。 独眼黑熊冷笑一声道:“第三滴泪吗?这里可不是乌鳞黑蛇的山谷,也不是黑暗的洞穴,看你怎么施展。” 黑衣少女没有理它,只管催动夜蔷薇中的黑暗噐息注入进落木的身影。 落木的身影浮现出一朵朵黑色蔷薇,随着身影扩散开来,一个接一个黑衣少女的黑影化身从蔷薇中飞跃出来。 独眼黑熊脸色微凝,此时它才关注起黑衣少女手中之剑:“你手中的,难道是夜蔷薇?” 黑衣少女依旧没有理它,一剑挥出去,黑影化身中,跳出一个,手持夜蔷薇的化身,直接朝狂飙风暴中冲杀了过去。 独眼黑熊止步在原地,等黑衣少女的黑影化身冲入风暴,一挥熊掌。 风暴中的风刀纷纷集中起来,往黑衣少女的黑影分身方向碾杀了过去。 黑衣少女的黑影分身在风中还能勉强稳定身形,待风刀密密麻麻地斩落下来,黑影分身顿时被切成段落。 只是这些黑影段落并不马上消失,而是试图继续聚合起来。 风刀可以斩散噐息,却无法完全斩断黑影。 独眼黑熊心中暗道,早听闻乌鳞黑蛇的化身不同于寻常分身,果然更加麻烦。 风是斩不断影黑影的,这点落木之前也已经尝试过。 但也并非完全无解,只要气息足够狂暴,消耗掉黑影化身的噐息,黑影化身自然消散。 而眼前的狂飙风暴足够狂暴,狂暴到黑影段落不及黏合,噐息已经被耗尽。 被耗尽噐息的黑影分身最终一晃,完全在风暴之中消失了。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独眼黑熊冷笑声声道:“尔等小辈也敢小看我,区区一个黑影化身,不过螳臂当车,徒来送死!” 落木若有所思,朝黑衣少女看了一眼,笑道:“确实是我们不对,一个化身,小器了,怎么也得凑上十个八个的,才够意思。” 黑衣少女意会地点了点头,再挥一剑出去。 十个黑影化身同时朝刚才被风暴杀灭的黑影化身方向扑了过去。 “还来!”独眼黑熊道:“再来多少,都一样是白白送死!” 说着一挥熊掌,风暴之中的风刀聚集起来全部朝这个点碾杀过去。 黑影化身前扑后继,毫无畏惧地朝风暴中扑了进去。 一时间,只见黑影闪烁,风刀猎猎 黑影化身虽然无畏,但依旧挡不住猎猎风刀狂暴猎杀下的消耗。 眼看最后一个黑影化身就要被消耗湮灭。 突然一阵狂风来,狂风形成一个龙卷,龙卷之中风刀猎猎 独眼黑熊感受到气息突变,暗暗一惊,转眼朝龙卷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落木身上黑白双翼齐飞,转眼虚化,两头黑白魁兽的虚影浮现在半空,龙卷在魁兽的噐息催动下,横卷过去,像一个圆锥气钻,一头扎进独眼黑熊的狂飙风暴。 风刀汇集在圆锥气钻的锥头,从一点突破,瞬息在狂飙风暴之中钻出一个空洞。 独眼黑熊目光凝重,暗道,原来你是火气双息的御息师。 本来以狂飙风暴的狂暴,即使落木以龙卷气旋偷袭,也不能突破风暴形成的屏障。不过,刚才独眼黑熊为了对付黑衣少女的化身,将狂飙风暴之中的风刀尽数调往斩杀黑影化身。此强彼弱,风暴其它位置的气息自然薄弱了许多,这就给了落木避实击虚的机会。 口子一旦撕裂,就覆水难收。 龙卷形成的圆锥气钻趁势而入,原本还只是个小洞的空洞迅速扩大,不一会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空档。 黑衣少女催动夜蔷薇的噐息,落木地面上身影从空档游走了进去。 第253章 风穴 独眼黑熊的暴风眼中,地面转瞬间就黑影覆盖。 幽幽暗暗之中,又听见一声滴水声。 滴水声中,独眼黑熊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它脚下瞬息松软,双脚陷入了进去。 这是,第一滴泪:沦陷。 有了之前的经验,独眼黑熊并不紧张,它冷笑一声道:“在洞穴之中,你尚不能将我沦陷,在洞穴外面,黑暗优势尽失,又能奈我何?” 它的话音才落,脚下黑影微微波动,蔷薇的藤蔓从黑影中生长出来,沿着双脚往上将它四肢牢牢束缚,蔷薇上生出的刺,扎入它的双腿,一阵刺痛。 独眼黑熊受疼,嘴里发出一声怒吼,四肢却是动弹不得,庞大的身躯反陷了下去。 此中的附身野兽,附身之后无法操纵宝器,四肢受制,噐息也同时受制。 好机会!落木当机立断,一跃而起,身影顺着龙卷形成的圆锥气钻,从狂飙风暴的空档之中冲了进去。 圆锥气钻卷动的气息隐藏了他的身形,但他的身影才穿入空档,落入狂飙风暴的风暴眼中。 他的身影一现,独眼黑熊马上就发现了。 只是,即使被发现,现在的独眼黑熊已经无法动弹。 斩铁微寒,一剑朝它硕大的头颅刺杀了过去。 就在此时,独眼黑熊突然停止了怒吼。 神态从狂暴一下变得沉稳,它独眼的目光一闪,一咧嘴,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落木见独眼黑熊神情突变,心头一凛,明明看独眼黑熊已经无法动弹,却感觉哪里不对,可偏偏不知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让落木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莫名的忌惮,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气势已起,他动若脱兔,把自己从外面猛地弹射进来,现在的他无异于一只射出的箭,无法回头了。 独眼黑熊看到了落木眼睛的顾忌,顾忌中有几分无法回头的惊慌。 这种神情,它十分熟悉,那就是一头野兽一脚踏空,即将掉入陷阱时候的神情。 这一刻,落木虽然不知道你自己一脚踩下去之后会掉入什么样的陷阱,但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踩上了独眼黑熊的陷阱。 这龙卷形成的圆锥气钻洞开的狂飙风暴空档就是引诱他进去的陷阱口子。 在他冲进风暴空档的时候,就从陷阱里掉了进去。 只是到了此刻,他还不知陷阱里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 “就等你来!”独眼黑熊身躯一震,斜拉的眼罩吊带猛地崩断。 眼罩落去,露出一只半垂眼皮的眼睛。 落木心中一振,这个独眼黑熊的另外一只眼睛原来并不瞎。 就在他的一念之间,独眼黑熊的眼皮往上一抬,露出乌黑的眼珠,眼珠干净而明亮。 独眼黑熊眼罩后的眼睛眨了一下,冷冷道:“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独门器术:风穴。” 说着,它的眼眶突然深陷进去,眼睛变成一个黑漆漆的空洞,空洞一出现,四周的空气都被吸收进去。 首当其冲的是落木的圆锥龙卷,龙卷的气息被吸入独眼黑熊的眼睛风穴,如泥牛入海。 落木的身形已在半空,被独眼黑熊的眼睛风穴吸引,控制不住地加速朝黑洞中卷飞了过去。 黑衣少女见状大惊,立即放弃继续束缚独眼黑熊的打算。身影一晃,没入黑影,瞬息间又在落木身下的身影中浮现,她不及多想,伸手一抓,一把抓住落木的脚踝。 落木被她抓住,身形一滞,但很快就被风穴巨力牵引,连黑衣少女一起拖起来朝眼睛风穴移动过去。 黑衣少女一剑刺入地面黑影,黑色的蔷薇迅速扎入黑影,依靠蔷薇的纠缠,勉强稳住两人身体。 “你以为你利用化身声东击西,故意吸引我的风刀器息,我会不知道吗?”独眼黑熊道:“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故意卖一个破绽好将你吸引进来之后关门打狗。一个练息境能有你这样的能耐着实已经了不起,但你应敌的经验却还是太菜了。对我这样的无法境而言,这是你无法弥补的短板。” “别挣扎了。”独眼黑熊接着道:“虽说境阶无用,但这里是黑风岭,这是我的地盘,我掌控着黑风岭的气藏,有了这些气藏的支持,即使没有宝器的器藏支撑,我的噐息之强,依然远胜于你,你挣扎不了多久的!” 落木一边被独眼黑熊的眼睛风穴牢牢吸住,一边被黑衣少女死死拽住,看着是浮在空中,其实这情形比刚才的独眼黑熊被束缚的更加难以动弹。 幸好斩铁在手,虽然此时无法稳固噐息,勉强还能借斩铁发出零零星星的风息与火星,只是,这些噐息才出斩铁,就被眼睛风穴吸没了,根本无法威胁到独眼黑熊。 不仅如此,随着噐息消耗,暴风眼中的黑影快速淡去,扎在黑影之中蔷薇,也渐渐松动起来。 黑衣少女脸色苍白,心中悸动不已。 没多久,果然如独眼黑熊所言,在风穴源源不断的噐息吸引下,黑色蔷薇终于支持不住,扎人的根系从淡化的黑影之中脱离出来。 没了蔷薇的支撑,抓住落木不放的黑衣少女也被风穴吸引过去,朝独眼黑熊的眼睛风穴方向飞去。 落木大惊,近乎本能地想蹬腿将黑衣少女反踢出去,但他才微微缩腿,黑衣少女立刻把他抓得更紧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衣少女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得一见的愤怒和决绝。 此时,他猛地想起,她是自己的影,若自己死了,她也无法活下去。 想到这里,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要想救她,首先得自救! 想她活,我就不能死! 混乱之中,突然听见短尾黑貂在龛影中惊慌失措的叫声:“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彻底完蛋了,我早提醒过你,独眼黑熊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是个风穴,这么大的风吸可如何是好,要是有什么能堵住他的眼睛就好了。” 落木听见短尾黑貂的声音,心中一动。 眼看就快被吸进风穴,落木不假思索,抓出龛影篮,奋力朝独眼黑熊风穴眼眶方向扔了过去。 龛影篮顺风朝风穴飞去 第254章 麻痹大意 独眼黑熊初瞧见一个篮子凌空飞来,并不以为意,不想篮子临近眼眶风穴,突然撑开,加上风穴吸引,猛地扣在眼眶上面,竟然一下封住了风穴。 这个剧变来得太快,不等独眼黑熊反应过来,龛影篮已经扎在它眼眶上,顿时眼眶四周鲜血直流。 独眼黑熊剧痛难忍,本能地伸出熊掌,去扒龛影篮。 可是龛影篮已经扎在眼眶,加上风穴巨大的吸力,牢牢反吸,根本扒不出去,它不仅扒不开,龛影篮子反而更深地陷入眼眶之中,疼痛得更加剧烈。 此时的风穴,不仅无法吸收,反而因为龛影篮将自己扎了个血肉模糊。风穴吸引越大,对自己的伤害就越大。 独眼黑熊想要撤去风穴,却又无奈洞口被龛影篮封住,根本无法闭合。 而于此同时,虽然风穴被龛影篮堵死,一下失去风穴吸引,但落木连带黑衣少女的身体依旧趋势不减,朝独眼黑熊方向撞了过去。 眼看就要撞上,落木顺势一剑刺杀过去。 独眼黑熊正头疼欲裂,没有留意到落木,斩铁一下贯穿它的头颅。 独眼黑熊嚎叫一声,跌跌撞撞倒了下去。 倒地之后,独眼黑熊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起来,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干瘪的灵体。一股噐息从灵体上飘散 落木站稳脚,心有余悸的转身看了看黑衣少女,黑衣少女也刚落地,正好朝他看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没有说话,黑衣少女看似松了一口气,转身没入黑影不见。 见黑衣少女无恙,落木也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空中,空中的蓝色火焰愈加明亮了起来。 独眼黑熊一死,封锁黑风岭中的狂飙风暴也随之消失。 金钱云豹看见落木突然逆转战局,当场震惊了。 直到落木回过身,朝它望过来,才缓过神来。 看见落木气势汹汹的目光,金钱云豹又惊又怕,祭起疾行术,朝黑风岭外逃窜而去。 落木见它身形疾快如风,身形才动,就原地消失,心道,这身路行逃命的本事倒是不错。 金钱云豹急行如风,眼看已到岭口,就要逃出黑风岭,也不见落木追来,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道,我斗不过你,但你也别想追上我。只要你追不上我,又能奈我何? 而它却不知,落木此时正望着它一溜烟的影子,心中念道,你逃不了的! 金钱云豹才出黑风岭口,突然在身后听见一声喝:爆! 随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金钱云豹闻声一惊,此时已经来不及退,也不能退回去,它不假思索,猛地加急步伐,朝前冲了过去。 爆炸声中,木刺漫天飞扬。 不远处,只见荆棘小妖冷冷地盯着它。 金钱云豹刹那明白过来,难怪着荆棘小妖要往这里逃,原来一直等在这里埋伏爆刺,就是为了这一刻伏击我呢。 麻烦了! 金钱云豹眉头微皱,但并不恐慌,它心道:要是别的野兽,被爆刺之术伏击,定难逃逃命。 可惜,你伏击的是我。以我的速度,虽无法避开所有爆刺,但避开要害,逃走性命却并不难。最多不过是挨你几根不致命的木刺,那又何妨? 几根木刺,待我逃出之后,再慢慢处理就是。 爆刺飞天而起时,金钱云豹以极快的速度硬着头皮穿越过去。 果然,和它预想的几乎一样,它灵巧而飞快地避开了绝大多爆刺的攻击,仅在身体的不紧要除被扎了几根木刺。 而这种程度的伤害,本就在金钱云豹的预料之中,甚至比预料的伤害还要轻微。 金钱云豹穿过爆刺的覆盖范围,从荆棘小妖的头顶一掠而过。 荆棘小妖似乎没有预料到它居然能成功逃出爆刺的伏击,眼睁睁看着它逃过去,也没有继续试图出手拦截。 很好!逃出来爆刺伏击,在金钱云豹看来,就是已经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金钱云豹不禁露出来惬意的微笑。 只是,它露出微笑的时候,明明感觉已经笑了出来,但脸上的肌肉却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金钱云豹心头一震,暗觉不妙。 不论何事,逃走再说! 金钱云豹感觉不对,却也不做计较,速速运走疾行,不想,这一想动起来,全身上下都僵硬不支,噐息也无法流畅。身形失去动作和噐息依仗,凌空一头载了下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金钱云豹的身躯撞落在地上,沿着地表硬生生地顺着惯性往前滑出十多米,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才止住。 金钱云豹被撞得眼冒金星,加上身下皮毛被地表碎石刮过,比被扎了几根木刺还疼。 只是,此时的金钱云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想挣扎着起来逃命。 可惜的是,对现在的它,只能想想而已,因为它的全身已经彻底麻痹。 所以,我被麻痹了? 金钱云豹这时才真正陷入了惊恐之中。 若被麻痹,即使它的疾行术再如何飞快,又有何用? 明明已经逃过爆刺的伏击,顶多不过被刺了几根木刺而已,怎么会? 想到这里,它眼角的余光,朝刺在身上的木刺瞟了瞟。 这一瞟之下,它马上明白了个大概,因为这些木刺上有一层淡淡的白绒。 不,这不是什么白绒!而是蛛丝,是那只该死的地盘凶兽疯猫的蛛丝! 所以,是荆棘小妖杀死了疯猫,继承了它的蛛茧之术。 完了,完了,大意了,我只顾爆刺,却没想到爆刺上还沾了蛛丝,蛛丝自带麻痹,我是被这不起眼的蛛丝麻痹了! 荆棘小妖窸窸窣窣地缓步而前,爬在金钱云豹撞上的石头上,以一种猎人收获猎物的眼神默默看着它。 金钱云豹被它盯得瑟瑟发冷,要不是此时已经全身麻痹,它已经全身发抖起来了。 全身受制,此时的荆棘小妖要杀它,不过是伸伸手指头的事。 金钱云豹自知死亡临近,全身像掉进了冰窟窿。 但荆棘小妖只是冷冷看着它,并没有动手,而是伏在石头像它一样,一动不动。 金钱云豹颤悠悠道:“你不杀我吗?” 第255章 挑拨 荆棘小妖一声不吭。 “您杀了三个地盘凶兽,在这里,已经有资格成为一方凶兽,只要您放过我,我以后定以您马首是瞻,三月半群落以后也完全听命于你。”金钱云豹见荆棘小妖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动心思,便接着道:“我知道丛林之中,甚至在三月半群落里,有不少野兽觊觎我的疾行术,但您附身的是植株,就算你杀了我,继承了疾行术,对您的速度增益也并不大,还不如您放过我,您以后多了我一条狗,也比您杀了我,收个于您无用的疾行术有用多了。” 荆棘小妖眨了眨眼,依旧默默地看着它,好像饶有兴趣听它继续讲下去,这让金钱云豹心头一振,看到了一线活命的希望。 此时,黑风岭中的落木已经收拾好龛影篮和独眼黑熊的灵体,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金钱云豹听见落木渐行渐近的的脚步声,它心中一凛,以落木刚才刺杀独眼黑熊的杀伐果断,对自己肯定不会像眼前的荆棘小妖一样优柔寡断。 听着落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种紧迫感压也跟着压在金钱云豹心头。 不行,得在那小子走过来之前,赶紧说服眼前的荆棘小妖,金钱云豹道:“我不知道您和黑风岭中的那人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们只是携手合作,其实大可不必,他不是侥幸踏足西峰之巅,从此离去,就是死在西行的路上。您和这样人的合作,最终并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您只是假意与他合作,伺机夺取他的人身,那您不如现在偷偷解了我身上的麻痹。他以为我已经被麻痹,必然不会多做防备,届时我趁其不备,拼死助您一击刺杀了他。他身上现在已经继承了独眼黑熊的器术,您若杀了他,独眼黑熊的器术也会被您继承。您身负疯猫和独眼黑熊两大地盘凶兽,尤其是独眼黑熊这种大凶的器术继承,在这里足以称霸。届时,不论你是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称霸,还是踏足西峰之巅,那还不都是随您高兴的事。” 荆棘小妖眨了眨眼,在落木的识海中道:这头豹子能混成三月半的群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说它疾行术逃命的本领, 就是一口花言巧语 ,挑拨离间的本事 ,也非同凡响啊 。 落木微微一笑道:“我觉得它讲的也不无道理,我要是你,估计都要被它说服了,要不,你听它所言试试?” 荆棘小妖闻言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了落木的话外之音,不由有些后怕,全身瑟瑟发抖起来,在落木的识海中道:该死 ,我现在明白了 ,它故意挑拨的不仅仅是我 ,他这也是在故意挑拨你提防我甚至对付我, 它好借机逃命。 落木道:“别小看这些野兽,在外面,这些人可都是说境阶有境阶,说身份有身份的人物,玩弄起手段来,你我还远不是他们对手。” 荆棘小妖在落木识海中道:若你不是我的主人, 若我也是这里一方野兽 ,怕真会经不起它的挑拨 ,着了它的道 。 金钱云豹见荆棘小妖枝抖叶动,以为荆棘小妖被自己说动,正暗暗得意,还想再加把劲,继续挑拨下去,不想荆棘小妖的目光突然变冷,像看白痴一样冷冷盯着它。 金钱云豹心中一惊,刚到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此时,落木已经越走越近。 金钱云豹听着落木的脚步声,不由冷汗直冒。 见落木过来,荆棘小妖从石头上爬了下来。 落木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看着一脸惊慌的金钱云豹道:“其实,是不是要杀了你,我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你除了给独眼黑熊报个信以外,你好像也并没有怎么对我有过什么不利。” 金钱云豹眼光一亮,似乎又重新看到来一线生机,赶紧道:“不是好像,我一头无足轻重的小兽,那敢起对您不利的心思,我给独眼黑熊报信,也是被它逼的。你一进岛,它就逼我把三月半的野兽散出去,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它是大凶,我们这种小野兽哪敢不从。您大人有大量,宽宽手,就饶过我。” 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落木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荆棘小妖道:“可惜你不敢对我下手,却背地里挑拨离间,试图挑拨我和它自相残杀。” 金钱云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嘶声道:“我哪敢挑拨您们,我没有挑拨” 它话说到后面,见荆棘小妖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它,越说越没底气,到最后就说不下去了。 “不,你有!我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挑拨自己人的阴险小人了。”落木冷冷道:“所以,我还是决定杀了你!” 金钱云豹惊恐万状,刚想竭力喊出‘饶命’,斩铁已经一剑刺穿它的头颅。 金钱云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血肉之躯萎缩起来,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副干瘪的灵体。 荆棘小妖老练地收起金钱云豹的灵体,故意抛落在龛影篮中的短尾黑貂身边。 短尾黑貂瞧见金钱云豹灵体,吓得一震一震的,颤悠悠道:“是它们想杀你,想害你,我可不敢的。说好的,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它就是个阴险小人,我和它不一样,我还提醒过你,要注意独眼黑熊的眼睛的。” “你倒是真提醒过我要小心独眼黑熊的眼睛,但你却没有告诉我要提防它的哪只眼睛啊。”落木道:“我刚才可是就差点死在它的瞎眼里!” 短尾黑貂赶紧解释道:“这怪不得我啊,我也只是从金钱云豹口中道听途说的,我哪知道独眼黑熊将它的看家本事藏在那只伪装瞎眼的眼睛里。刚才要是你被吸进风穴里面,我也逃不掉,一样被风穴吞噬进去。” 落木故作沉思道:“好,姑且信你一回。记住,你要跟金钱云豹一样起什么小心思,最好不要被被我发现,否则你会比它死得更难看。” 短尾黑貂道:“别拿我跟它这个阴险的卑鄙小人比,我还不想死,所以你最好也别死。” 第256章 它是人 落木点了点头道:“你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金钱云豹自以为聪明的愚蠢,放心,只要你别犯它的愚蠢,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忧心忡忡道:“但是,只要你还有踏足西峰之巅的妄想,你就很难不死。” 落木道:“我不需要你跟到西峰上,只要我踏足西峰,就会按我们的约定放过你,至于我是否能,如何能踏足西峰之巅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短尾黑貂用不安的口吻道:“你能说的这么轻松,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过了黑风岭之后,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落木道:“你是说黑风岭后盘踞在西峰脚下的最后一位大凶?” 短尾黑貂嗯了一声道:“西行西峰的路上,越靠近西峰的地盘凶兽越是凶悍。西峰脚下的这一位大凶,可是岛中最凶悍的大凶。能穿越过它的地盘的,也只有西峰之巅上的那人而已。” 落木道:“依你这么说来,岛中最可怕的应该是西峰之巅上的那人。” 短尾黑貂道:“那是当然,能踏足西峰之巅必须踏过大凶地盘。” 落木道:“既然当年那人曾经踏足西峰脚下,又上了西峰之巅,为何这位西峰脚下的大凶还活着?” “这就是那位大凶的可怕之处了!”短尾黑貂道:“据说当年那人上岛之后,一路西行,被挑了一处地盘之后,沿途地盘凶兽无人敢挡,直到西峰脚下,踏足那位大凶的地盘之时,才被阻击。” 落木沉吟着道:“可现在,那人已经踏足西峰之巅,而西峰脚下的那位大凶依然盘亘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当初那一战,究竟是谁胜了?” “岛中的野兽,即使是刚才被你所杀的独眼黑熊也不例外,无一人敢靠近西峰脚下那位大凶的地盘,那一战,岛中只有传闻,却并无一人亲眼见到。”短尾黑貂道:“我所能知的是,当年他们之间确有一战,那一战之后的大凶依然活着,至于谁胜谁负,就无人知晓了。但无论如何,能与那人一战,而且还活下来,就已经足以证明那位大凶的可怕。” 落木道:“可知这位大凶附身的是什么野兽灵体?” 短尾黑貂道:“不知,除了那人之外,没有人见过它的真身。” 落木道:“所以,不仅没有野兽敢靠近它的地盘,而它,也从未出走过自己的地盘。” 短尾黑貂道:“我只听说,它是除那人之外,最接近西峰之巅的人,闯巅沦落之后,就一直盘亘在西峰脚下不出。久而久之,就成了西峰的守门凶兽。 ” 落木道:“独眼黑熊与它比起来如何?” “不是我吓你,独眼黑熊与它相比,怕给它提鞋都不配。”短尾黑貂叹气一声道:“不是我看不起独眼黑熊,它只是被重获人形的执念懵逼了自己的双眼。其实,即使它得了你的器骸灵体,也没有可能从这里出去。” 落木想起刚才与独眼黑熊一战,差点就命丧风穴,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地抬头仰望,西峰已经不远,跨过黑风岭,就在眼前。 以刚才与独眼黑熊一战闹出的巨大动静,那位蛰伏在西峰脚下的大凶不可能没有察觉。或许此刻它正等他羊入虎口。 越是接近西峰的地盘凶兽对人身灵体的渴望越是强烈,这也应该是它们刻意将地盘压在西峰下最重要的原因。 “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短尾黑貂见落木沉默起来,转而安慰他道:“毕竟,你也是这十五年来挑掉独眼黑熊,进击到西峰脚下的第一人。你在岛中有这样的战绩,已经十分了不起了。即使你陨落在这里,只要找机会附身野兽灵体,也绝对是当自无愧的地盘大凶。” 落木皱眉摇了摇头道:“可惜我对当一名地盘大凶并没有什么兴趣。” 短尾黑貂幽幽道:“你想逃出生天哪有这么容易,就算你侥幸过了西峰脚下的大凶地盘,你也未必能踏足西峰之巅,就算你踏足西峰之巅,你也未必能出生天,十五年前的那位踏足西峰之巅之后,不也还是被困在西峰之巅上。” 短尾黑貂的话说的都是实情,但落木并没有被它的话打击到。 都走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好退缩的了。 他没有再易形,随手将荆棘小妖也收入龛影篮中。 迤逦翻过黑风岭,眼前豁然就是西峰。 到了此时,总算能一见西峰真容。 令落木吃惊的是,西峰居然耸立在一潭湖水中央。 湖中荷叶田田,青翠欲滴,一直接连到西峰。 不翻过黑风岭,谁会知道有这样的风景,谁会知道西峰居然是个岛中之岛。 落木赶到湖边的时候,空中没来由的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 湖中的景色渐渐迷蒙了起来。 这就来了吗? 落木一挥斩铁,地面上升起一团火焰,火焰驱逐了四周的细雨,冒着白色的水汽。 不知道为何,他在湖边驻足时,没有去看迷蒙的湖水,而是抬头望向西峰之巅。 他隐隐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此时,西峰之巅,是否有一双眼睛,也正朝自己凝望? 细雨迷蒙了湖光,也迷蒙了山色。 只有西峰之巅上的那盏灯,反而更加明亮了起来。 在灯光投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那人正朝西峰下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穿过细雨,略过落木,微微停顿之后,最终落在西峰脚下的一个水亭里,水亭建在水面上,宛若一片巨大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 水亭中本来空空荡荡,但那人的目光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多了一人。 一人? 是的!一人! 落木微微一怔,这是他进入此方世界以来,第一次见到人。 一位娉婷女子,亭亭玉立,站在水亭中央。 她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忧郁。 那人的目光落到水亭中的时候,她抬头朝西峰凝望,漠视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落木站在湖边,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忧郁,莫名地伤感起来。 那人在西峰之巅叹息一声,收回目光,也不知道是在对落木说还是在对那位水亭之中的女子说:“十五多年了,你终于出现了。” 水亭之中的女子,撑开一把油纸伞,踏入湖中,在湖面上的莲叶上赤足而行。 落木遥遥望见,一位美人在微雨中走来,顿时怔住了。 “它,是人?”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惊叫起来:“不,这不可能!西峰之巅下不可能有人!” 第257章 一口汤 那女子在湖面的荷叶上站住,目光上下打量着落木,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落木定了定心神,道:“你,知道我会来?” 那女子道:“你过了乌鳞黑蛇的地盘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一定会来。” 落木道:“为何?” 那女子道:“因为你连过疯猫和乌鳞黑蛇的地盘,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位御息师。” 落木道:“我承认,我确实是御息师,但我也不过是区区练息境,而且,我刚刚差一点就死在独眼黑熊手里。” 那女子道:“可最终,还是独眼黑熊死在了你的手里,不是吗?” 落木道:“是的,但也只是侥幸而已。” “你觉得这是侥幸?”那女子若有所思道:“那你觉得,你吃了一碗二胖的小云吞,是不幸还是侥幸?” 落木皱起眉头,叹气一声道:“无所谓不幸还是侥幸,在白头城,只要有人请我吃小云吞,我都不会拒绝的。” 那女子略显惊讶,目光粼粼,定在落木的双眼,道:“所以,你之前已经听说过白头城中二胖的小云吞?” “我进城前,就听说过二胖的小云吞,只是我并不知道,吃了他的小云吞会沦落到这里。”落木道:“所以,能被人邀请吃小云吞,是侥幸,但沦落到了这里,确是我的不幸。” 那女子略微沉默了一会,道:“我若没猜错,你不仅吃了二胖的小云吞,还喝了一碗他做的汤。” 落木微微一愣,道:“我的确喝了他的一碗汤,那又如何?” 那女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二胖的汤做得很不错。”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道:“汤?什么汤?我进来的时候,只吃了一碗小云吞,可没喝过什么汤啊,你居然还多喝了一碗汤?” 落木没有理会短尾黑貂,道:“汤是不错,不过,好像二胖的汤料放重了。” 那女子盯着落木的眉尖,细细看了看道:“难怪了!” 落木被她看得心里发怵,道:“汤料有何不妥?” 那女子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你的死气比别人进来的时候重,原来是二胖的料放重了。” 落木皱眉道:“那又如何?” 那女子道:“就是你在这里会比别人死得快,别人进这里有七天的人身寿命,而你只有五天。” 落木啊了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这对你而言,七天五天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女子道:“因为,从你进来的时间算起,今天正好是第五天。” 落木道:“这还没有区别,区别大了,五天,五天,今天就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今天你就会死在这里,那你还会觉得五天和七天有区别吗?” 落木闻言目光微凝,道:“所以,你就岛上传说中镇守西峰山门的那位大凶?” “别被女人美丽的外表欺骗了,我就是它们所传说的那位大凶。”那女子道:“能到这里,是你的侥幸,但遇上我却是你的不幸。” 落木道:“你,真是人?” 那女子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落木道:“你不是人!” 那女子眉头微颦,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我哪里不像是人了?” 落木道:“你没有哪里不像,你哪里看着都像是个人,但我知道你绝不可能是人。” “明白了!”那女子松开眉头,哦了一声道:“因为你知道,人在这里不可能以人身活上七天?” 落木道:“不是吗?” 那女子道:“不管是不是,我劝你还是当我是个人。” 落木道:“为什么?” 那女子道:“因为比起死在凶兽手里,我想,你应该更愿意死在人手上。” 落木摇了摇头道:“不管死在谁手里,都不是件什么好事,相比起来,我当然还是更愿意好好活着。” 那女子道:“想活着,你便不该贪吃二胖的小云吞。到了这里,生死就由不得你了。” 落木站在湖岸边,道:“这个湖是你的地盘?” “是的!想入西峰,这里是你必须要迈过的门槛。”那女子道:“但是,这道门槛,你迈不过!” 落木想了想道:“如果我不入湖中,你还会杀我吗?” “不会!”那女子道:“过了今日,你自己就会死,我又何必动手。” 落木闻言,哦了一声,一脚踏入湖中。 那女子脸色微变,道:“你就这么想寻死吗?” 落木摇了摇头道:“既然熬不过今日,必死,不如跨一步求生。” 那女子道:“有点意思,我现在有点明白二胖为什么要给你上汤了。” 落木叹气一声道:“因为他想让我死得更快一点?” 那女子道:“不,他是想让我死得更快一点。” 落木微微一怔,道:“要真是如你所言,那这个二胖可比你我都更有意思。” “可惜,这里由不得他。”那女子冷冷道:“在这里,我才是天!” 说着,她伸出芊芊素手,往上一翻。 天空中立刻出现了一片云朵,云朵一下就遮住了天空之中的蓝色火焰,天顿时昏暗下来。 空中的微雨停了下来。 一股强大的噐息,在她身旁微微荡漾。 这一刻,落木一下就体会到短尾黑貂说过的话,貌似强大的独眼黑熊,在她面前,真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翻手为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器压,实在太强大了!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吓得惊叫了一声:“妈呀!” 要不是被麻痹不动,它的神情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短尾黑貂嚅嗫着道:“要是岛中的地盘凶兽瞧见如此威压的她,还有谁敢动起争夺人身,踏足西峰的念头?这女人太可怕了!” 虽然早就料到她的强大,但亲眼所见,她的强大还是超出了短尾黑貂的预料。 它的第二反应是,落木死定了! 它的第三反应是,那我岂非也死定了! 落木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眼前的女人身上散发出器势,给他的感觉,正如她刚说过的话。 她,就是这里的天! 第258章 勇气 “我不明白。” 强势的器压之下,落木镇定心神:“强大到你这种地步,为何当初依然会陨落人身,至今无法踏足西峰之巅?”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现在的你,是否还有踏足西峰之巅的勇气?” 落木也没有回答她的话,抬头望向西峰之巅:“当年,巅峰之上的那人在这里,你是否也问过他一样的问题?” 那女子摇了摇头:“正相反,这个问题是他当年问过我的问题。” 落木心头略微一震,良久,又问道:“我很好奇,你回答他了吗?” 那女子淡淡道:“我答了。” 落木:“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那女子道:“我说,这不是勇气的问题。” 落木点了点头:“这确实不是勇气的问题。” 那女子哦了一声道:“所以,这也是你的答案?” “是的!这是一条我必须要走下的路,无关勇气。” 落木:“就算你是这里的天,我也要闯到天外去。” 那女子略微沉吟:“为何?” 落木:“我有我的背负,我不能留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里。” 那女子:“背负吗?不管你背负的是什么,在你踏入湖中的那一刻起,就只能随你一起沉入湖底。” 落木:“你的湖困不住我!” 那女子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回头看一眼,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 落木闻言,回头一望,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他回头时,只见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浩瀚湖水,原本就在身后的黑风岭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才从水岸踏入一步而已。 那女子道:“你已经困在水中央。” 落木若有所思:“因为这是你的地盘?” 那女子:“并不是,但你也可以这么以为。” 落木随手抛出龛影篮,龛影篮落水成舟,他纵身一跃落入舟中。 那女子瞧了瞧龛影篮子,道:“这是你的宝器?” 落木点了点头:“现在是我的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所以,它原来是粼白羽的?” 落木脸色一怔:“你,你认识粼姐姐?” 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那个老妖婆还没死吗?” 落木笑了一声道:“她活得光鲜亮丽,怎么会死?” 那女子:“那你可有的担心了,敢取了她的宝器,迟早被她吞个骨头都不留渣。” 落木:“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龛影篮子是她送我的。” 那女子露出怜悯的表情:“那你更惨了,我就没见过那个老妖婆会有这么好心的,铁定在打你什么主意。” 想想自己粼白羽给自己的印象,感觉眼前女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反正你要死在这里,也就不用多想以后的事了。”那女子道:“龛影篮,我收下了。” 说完,一挥手,湖面上无风起浪,浪潮排山倒海一般朝龛影篮拍卷了过来。 落木心念一动,龛影篮子瞬息伸展开,变成一个木球,将落木包裹在其中。 巨浪前呼后拥地拍打在木球上,虽然并无法伤到木球,但木球在巨浪中翻滚,落木身在其中,被转得头晕目眩。 眼看木球被卷向空中,那女子一挥手,湖面之上一只只水箭,破湖而出,密密麻麻地射向木球。 木球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滚,无法躲避开水箭的攻击。 但水箭纷纷射在它身上,依旧无法射伤其中一二。 那女子微皱眉头:“粼白羽那个老妖婆的篮子倒也麻烦。” 说着,她纤纤玉手,凌空一抓,湖面上的巨浪中伸长出一只由湖水聚成的大手。 将龛影篮化成的木球抓在手心,那只大手盈盈一握,水气压在木球上,木球受到挤压,在里面咕噜咕噜翻滚了起来。 这样一来把困在里面的落木转了头晕目眩,但化成木球的龛影篮在翻滚之中自动卸去了大手掌握中的噐势,水流从球面上宣泄而下。 那女子见龛影篮依旧未被破解,便道:“你难道想躲在老妖婆的篮子里一辈子吗?别忘了,你只剩一天的命,我耗得起,你可耗不起!” 落木躲在龛影篮中,暗暗叫苦。 他心知那女子所言非虚,消耗战对自己不利,但却一时拿不出更好的对策。 那女子执掌水系噐息,与他的器火相克,又有水湖之中的水息加持,若用自己擅长的火攻,在她面前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至于气息,虽不像火息容易被克制,可在水面上,所谓风声水起,水借风势,要是掌握不好,弄不好反而让那女人受益。 此时他甚至想到,先借火遁逃出湖面再重常计议,可他这一逃,龛影篮岂非就白白送给那女人了。 龛影篮在他手中,越用越发觉得好用,心中如何会甘心就此放弃。 落木在龛影篮中勉强站住身形,他一咬牙,拼了! 一剑挥出,龛影篮的表面印出一道道火云印记,烈焰从火云印记中猛地喷涌出来。 乍看上去,龛影篮木球一下就变成了一个赤焰火球。 落木猛一催动噐息,木球飞动起来,表面的烈焰铺张开来,将湖水凝聚的大手手心烧出一个空洞。 火球从空洞之中飞窜了出去,远远脱离碧水大手覆盖的区域。 那女子面上略显诧异,哦了一声,目光微凝:“火云印记!那个猴头什么时候开始传承它的火云术了?粼白羽的随身宝器,猴十三的火云术,少年,你究竟是什么人?” 落木刚从碧水大手之中逃脱,哪里还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他放开木球包围,龛影篮子再次变形成一叶木舟。 上方有无名岛噐息压制,无法破空飞行,他压低木舟,贴浮在湖水上面,催动火云噐息,推动木舟朝西峰方向飞驰而去。 那女子望着他逃窜的身影:“果不出所料,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御息师,还有火云纹托底,连木与火都能如此融合得恰到好处,只可惜,你依旧是逃不出去的!” 她一挥手,火舟前方,波澜翻涌,浪涛卷起器千堆雪。 落木瞧见眼前情景,暗暗叫不妙,卷起的水浪层层叠叠,要是猛冲过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直接被埋葬在滚滚波涛之中。 慌乱之间,他急忙调转火舟,火舟几乎贴着迎头巨浪,从浪底转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只听见身后一个个浪头拍下,传来惊涛拍岸的轰鸣。 第259章 风声火起 此时,落木也顾不得回头看,只管奋力催动火舟逃命。 幸亏斩铁之中火息强劲而充沛,巨浪终不如火舟被火息推动起来的速度。 不多时,火舟急行如火箭,从巨浪堆中飞窜出来。 只不过,虽然逃得性命,却还是被外围涌起的巨浪逼转了回来。 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逃出不去的,不信,你可以再试试。” “我给你机会!” 落木抬头望去,西峰就在眼前,看似一步之遥,却宛如天堑无法逾越过去。 身后湖水淼淼,已看不见归途。 要想踏足西峰,眼前是一道必须要跨越的天堑。 落木知道,这道天堑不是湖水,而是自己眼前这位随手撑着油纸伞的翩翩女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火舟转动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它没有冲向西峰,而是朝那女子直冲了过去。 那女子依旧一动不动,淡淡道:“你终于有勇气对我出手了吗,我还以为你只有逃命的勇气。” 落马哪管她什么废话,既然出手,便无犹豫。 他一剑斩了出去。 火息化刀,蜂拥着朝那女子射杀了过去。 “总算有点斗志了!”那女子随手一覆,覆手为雨。 在她的身前,一阵雨落。 雨落下来,空中成箭。 箭雨与火刀相遇,火灭为烟,雨灭成雾。 互相绞杀之间,烟雾迷蒙。 迷蒙之中不时见火光闪灭,不时见雾气升腾。 烟雾越来越浓,只是箭雨之下,没有一把火刀能刺杀出浓雾。 落木心念之间,龛影篮生长出弧度的蓬顶,从浓雾之中冲杀了进去。 只听见头顶上,雨箭声声射落,四周烟雾迷眼。 落木身后黑白双翼伸长出来,同时扇了出去。 狂风暴起,烟雾尽散。 前方现出那女子的身影。 “气息么?” “原来你执掌双息, 一个双息御息师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但你区区练息境,就急不可耐地同修双息,你确定你自己不是在拔苗助长了吗?” “就算你有这个天赋,你确定你的器藏足以应付同时驱动双息的消耗吗?” 落木闻言,嘴上不说,心中却道,你操心的可真有点多。 双翼凌空,黑白魁兽的虚影浮现空中,两只魁兽凌空一跃,互相融合,变成一头黑白斑驳的巨大魁兽。 魁兽昂首一声嘶吼,空中出现一个气穴空洞。 西风烈烈而起。 风刀簇拥,游刃如鱼。 湖面之上,波澜起伏。 莲叶跟着摇摆不定。 那女子身上衣袂飘飘,身形却是纹丝不动,手中的油纸伞也没有丝毫晃动。 西风烈烈而行 “你自己的器术吗?”那女子带着嘲讽的口吻:“有那么点气势,你要是不死的话,下次我家生火的时候,你可以帮点忙。” 落木闻言不由恼火起来:“不用下次,我这就帮你升起火来!” 斩铁一剑斩出。 烈烈西风之中,顿时火焰滚滚。 风刀与火焰相融,火云印记覆盖其上,刀身之上立刻烈焰腾腾。 一时间,风声火起。 烈焰风刀席卷过水面,水面上立刻生起白雾,只是不等白雾弥漫,立刻被烈烈西风吹走散尽。 那女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生火做饭得看时辰,你这会儿烧得早了些。” 落木也咧嘴一笑:“早烧早开饭,没什么不妥。” 那女子道:“好,那你就早开饭,别噎着!” 说着,微微跺脚。湖面上一排水柱喷涌出来。 那女子随手一挥,一排排水柱凌空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堵厚厚的水墙。 水墙方成,烈焰西风即至。 西风席卷在水墙上面,风头的火焰在前头。 水墙微微荡漾,火烧火燎中,墙面上水雾滋滋作响。 烈焰风刀随后,从水墙上射杀了进去。 水汽烟煴之中,只听见一阵噗呲噗呲的声音。 水墙上的水流被风吹刀刺火烧之后,渐渐稀薄。 但于此同时,风刀烈焰和西风之势也在被渐渐消耗。 那女子冷笑一声,微微跺脚。 湖面上,水珠源源不断地再次注入到水墙之中。 不多时,水墙就渐渐恢复了原状,而烈焰西风却渐损渐消。 随着最后一柄烈焰风刀湮没在水墙之中,湖面上风平浪静。 果然,在她的器场地盘上,水息依旧充分占据了主场的优势。 落木即使有着御息师融息的先天优势,火气双息融合。 但在她的主场,依然被明显压制住了。 那女子一挥手,水墙如土崩瓦解一般,散落湖中。 落木表面依旧淡定,但心中不免有些惶惶不安。 眼前这女子的器势对他几乎是碾压性的压制。 对他发动的攻击,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松瓦解。 一路行来,他已经体会到,在这个境阶无用的岛上,强大的无非两类。 其一毫无疑问是已经占据了噐息地盘的地盘凶兽,其二就是像他这样的御息师。 在翻过黑风岭之后,他已经连挑了三个地盘凶兽,这让他踏足西峰之巅的信心一路爆棚。 毕竟御息师的先天优势,外加三个地盘凶兽的器术继承,尤其是在斩杀独眼黑熊之后,让他一度自以为,踏破最后一个凶兽地盘,亦并非难事。 可眼前的现实,将他的自以为是的自信击了个粉碎。 好在,那女子并不急于攻击,似乎在十分耐心地试探他的器术。 是想在杀死我之前,套出我所能的器术吗? 这样她就能将我自己的器术和传承过来的器术一网打尽。 可即使你知道她的盘算,为了保命,你还会在乎隐藏自己的器术吗? 这就是她这个岛中最强大凶会占据最靠近西峰的原因了。 只要守住西峰入口,不管什么入岛新人,还是夺取了人身的凶兽,最终都会通过这里,而她只要斩杀最后到达她地盘之人,一劳永逸。 那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呆立不前的落木。 “你还有什么器术,不妨一起使出来,让我瞧瞧!” 落木心道,我要是把器术都使出来让你瞧过,是不是就该你要真对我下死手了。 那女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你要想藏私,会死得更快!” 天空微明,落木抬头看了天色,刚才落过一阵雨,遮住空中蓝色火焰的云层散了开来。 第260章 莲叶何田田 蓝色光芒重新照到落木身上。 他若有所思:“我不藏私,我有一招,就怕你见了,也学不会!” 那女子微微一笑:“学不会就不用学,杀了你就好。” 落木:“这一招,需要点耐心,你若想见识,就等着瞧。” 那女子淡淡道:“无妨,我不急,也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落木从龛影篮中放出荆棘小妖。 “这是你的契妖?这就是你的招数?”那女子愕然:“这种招我还真学不会。” 落木摇了摇头:“你别小看了它,它不是我的招数,但我要给你看的这一招,它会,我不会,所以只有放它出来。” 那女子道:“一个小妖,都还未及化形,会有什么像样的器术。” “你别糊我,惹我生气,随手就灭了你!” “你应该知道,我要入岛,首先要经过的地盘就是疯猫的地盘。” 落木指了指荆棘小妖:“是我挑了疯猫的地盘,但杀死它的不是我,而是它。” 那女子沉吟着道:“你是说,这小妖继承了疯猫的茧术?” 落木:“不仅如此,除了疯猫,它还杀死了疯猫地盘上的那株紫花灌木。” 那女子:“也就是说,这个小妖还继承了那株紫花灌木的爆刺之术?” 落木点了点头:“没错!它同时继承了疯猫的茧术和紫花灌木的爆刺。” “这个两个器术,是伏击的器术,需要时间结集。” “你不是想见识器术吗,可敢给它布埋器术的时间?” “想激我?”那女子冷笑一声,云淡风轻道:“不是我被你激将,而是这种器术,我就是让你布在我身旁,也伤不到我分毫。你让它尽管布,我给它时间。” 落木怕她反悔,赶紧对荆棘小妖道:“还不快去!” 荆棘小妖一跃跳下木舟,浮游在湖水上面,小心翼翼地朝那女子靠近过去。 那女子也不阻止,由着它靠近过来。 荆棘小妖并不敢靠她太近,绕着她一圈浮游,边游走,边在水中布下爆刺,同时在爆刺的木刺之中融入细细的蛛丝。 那女子看着荆棘小妖在自己眼前布刺融丝,有些讶异:“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这只小妖,居然也有融息的天赋,化形之后,将来就是先天的妖术师了。” “妖术师在妖族之中,也堪称妖中御息师了。” “可惜,它已经成了你的契妖,否则倒是可以留下来,平时给我看个山门。” 荆棘小妖边布爆刺,心中边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就是个看山门的,还想要留我给你看什么门? 它绕着那女子浮游了一圈后,布下的茧丝爆刺完整地合围了起来。 爆刺本是木息,最佳的伏击是埋在土下,不着痕迹,待来犯之敌入伏之后,突然发动。 但此时在水中央,无土可埋,只能漂浮在水面上,无法隐藏。 这样,虽然是伏击之术,其实却已经是明牌。 好在那女子任由它将茧丝爆刺围在周围,如此,虽然算不上伏击,但也已经将她围困在中央。 荆棘小妖布完茧丝爆刺,不敢停留,迅速游走回来。 落木放下木舟浮在水面上,将它接了上来。 随后催动木舟后退到爆刺覆盖范围之外,木舟停在莲叶丛中。 见他停稳,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爆吗? 落木遥望木舟停在的莲叶丛一直延绵到那女子脚下的莲叶,按目前的布置,一旦引爆,那女子必定被覆盖其中。 “爆!” 荆棘小妖闻言毫不犹豫催动噐息。 那女子四周的茧丝爆刺几乎同时微微颤动,突然炸裂开来。 而也几乎同时,浮在水面上的一颗颗茧丝爆刺周围生出一个个水泡,这些水泡一个接一个将才炸裂开的茧丝爆刺包裹在其中。 茧丝爆刺炸裂出来的尖刺多如牛毛,一根根暴飞出来,纷纷针刺在包裹的水泡上。 水泡受到攻击,随之膨胀起来,水泡的泡壁由厚转薄,最后承受不住的薄弱处被刺破开来。 只听见一阵啪啪啪的声响,水泡好像一个个被刺破的气球,爆裂开来,变成片片水花,纷纷洒落在水面上。 刺破水泡的茧丝爆刺冲破阻碍,纷纷扬扬朝四面八方散发出去。 爆破的噐息冲击下,水面波纹在各个爆刺爆炸点上荡漾起来,一个个波纹彼此撞击。 那女子身在各个爆破点围困的中央,脚下的莲叶也随波波伏。 她看从四面八方散发过来的茧丝爆刺,依然不动。 她不动,只因她无需动。 这些茧丝爆刺虽然冲破水泡的包围,但也几乎势尽。 漫天的茧丝爆刺纷纷扬扬,就好像一阵细雨落在她跟前,却无一能近她身旁。 轰轰烈烈的一场爆刺炸裂,在她面前,不过是放了一场无足伤害的烟花。 荆棘小妖瞪大了眼睛,原本它自认自己布下如此密集的茧丝爆刺即使无法伤到那女子,至少也能将其逼退。 可眼前的女子居然半步不退,信似花港观鱼。 此时此刻,它完全体会到了落木刚才被那女子碾压时的惊惶。 而与它相反,此时的落木却反而淡定了下来。 从荆棘小妖触发茧丝爆刺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关注在爆刺的攻击上。 因为他虽然不知道那女子会使出什么手段,但他知道,以茧丝爆刺的器势,必定无法伤害到那女子。 荆棘小妖和那女子的目光都关注在炸裂开来的茧丝爆刺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女子脚下的莲叶下面。 那女子莲叶的下面,在蓝色火焰刀照射下,印出莲叶的影子。 莲叶连着莲叶,莲叶的影子接着莲叶的影子,最后与木舟的影子相连。 而落木的身影,倒映在木舟的影子上。 水纹波动的时候,莲叶浮动,莲叶浮动的时候,莲叶下的影子也在晃动 就在茧丝爆刺纷纷掉落湖中时,莲叶下的影子突然刺杀出一股噐息。 那女子刚刚还闲看爆刺如微雨,此时虽未低头,但脸色已经微变。 她雪白的赤足点了一下荷叶,身形在田田莲叶上疾退 她的脚尖才离开荷叶,荷叶黑影之中,夜蔷薇刺杀了出来。 黑衣少女破影而出。 那女子急退散落的茧丝爆刺扎在她的油纸伞上,发出铮铮的声音。 第261章 三条命 在铮铮响声和湖面上噗嗤嗤的落水声中,夹杂着一声不易觉察的滴水声。 这一声,虽然被混着下分乱之中,但那女子刚刚退定,赤足在另一片莲叶上站定,便听出了这声水滴声。 只不过不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莲叶已经沉陷了下去。 她低头一看,只见不知道何时起,眼前成片的莲叶之下的影子爬到莲叶之上。 原本一片碧绿的莲叶,乌压压地一片。 而她雪白的赤足在黑影之中沉陷了下去。 这,就是地盘凶兽乌鳞黑蛇的第一滴泪吗? 那女子虽然赤足沉陷到脚踝,却毫无惊慌之色,也不做任何挣扎。 身形略沉陷就稳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时,湖面上的茧丝爆刺已经落尽,水面上一个个细小的波点被波澜迅速淹没。 她看了黑衣少女一眼,目光转向落木,目光微凝。 “原来是影!” “这才是你真正要让我见的术吗?” 落木道:“我说过,这一招,你学不来的。” “影无法继承,你的这一招,我的确学不来。” “用茧丝爆刺做掩护,用你的影执行真正的刺杀,你很聪明。我承认,你的这一招,完全出乎我的意外,但很可惜,你依然没有成功。” 那女子道:“只可惜,这样的伏击刺杀,你只有一次机会。” 落木:“或许这样的机会确实只有一次,但这次机会我还没有用完。” 那女子:“那只是你的想法,在我看来,在你的影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落木:“她杀死了地盘凶兽乌鳞黑蛇!” “我看出来了,她已经继承了乌鳞黑蛇的三滴泪。” 那女子淡然道:“但难道你以为,凭一滴泪的黑影泥潭就能困住我?” 落木:“她有的可不止是黑影泥潭。” 落木的话音还未落,黑色的蔷薇从那女子脚下的泥潭中钻了出来,沿着女子的双足往上蔓延。 那女子并不逃避,任由蔷薇缠绕上来。 她的目光定格在蔷薇藤蔓上,脸色微凝,露出异样的眼光:“居然是夜蔷薇?”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黑衣少女,似乎想看透她黑纱之后的脸。 然后,目光转向黑衣少女刺入在黑影之中的小剑。 小剑的剑身上铭刻着一支绽放的黑色蔷薇花朵。 “难怪你能杀了乌鳞黑蛇。”那女子道:“我好奇的是,夜蔷薇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黑衣少女默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落木道:“这样的问题,就别再问了,她不会说,而我也不知道,所以回答不了你。” “你带给我的惊喜可真是不少啊!”那女子转眼望向他:“粼白羽的龛影篮,猴十三的火云术,现在又冒出一个掌控夜蔷薇的影。”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都问第二次了,不回答你好像不太礼貌。”落木道:“我叫落木,我来自一个塞外的小镇:月牙镇。” 那女子沉吟了一会:“月牙镇?没听说过!” “一个塞外小镇,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落木道:“若你有机会逃出这里,相信你以后一定听说的。” 那女子:“我有没有机会逃出去不用你操心,但你,一定是没机会了!” 她说话的时候,蔷薇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胸口。 一朵黑色的蔷薇花朵盛开,枝蔓分开两支,绕向她的手臂。 那女子低头看着胸口的蔷薇花,赞道:“果然是那朵暗夜的蔷薇!” “还是那么美!” 黑衣少女闻言,心道:“难道你以前见过绽放的夜蔷薇?” “蔷薇虽美,但如果你们以为它能将我束缚,那可就错了。” “我由着它来,只是想看一眼夜开的蔷薇花。” 那女子微微抬头:“现在,既然我已经看过,退散!” 说着,她握着油纸伞的手转了一下,油纸伞旋转起来,噐息跟着旋动,刚爬到她身上的黑色蔷薇连花带藤被切成一段一段,一片一片,从她身上散开,退落下去。 黑衣少女眼看束缚已断,也不继续纠缠,一剑挥动。 耳畔再次传来一滴水落的声音。 每片莲叶上的黑影好像突然变活了一样,纷纷从四周接连的莲叶上一跃凌空,凌空的黑影变化成手持夜蔷薇的黑衣少女模样,黑压压地一个个朝那女子刺杀了过去。 那女子凝眸道:“这就是第三滴泪:化身吗?” 说着,她一挥手,湖面上沸腾起来,一只只刀鱼从湖水中飞跃出来。 鱼身如刀,一刀刀刺向黑衣少女的化身。 刀鱼穿透黑衣少女的化身,化身顿时虚化,凭空消失。 不一会,还不及逼近那女子队身边,刚才还黑压压一片的黑衣少女的化身烟消云散,一个不留。 那女子道:“乌鳞黑蛇有三滴泪,我知道你还有一滴泪,但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器力了。” “这里不是乌鳞黑蛇的地盘,它的三滴泪是暗黑器术,没有了暗黑的器场,在我这里能发挥出来的器力不及五成。” “我说过,身为影,你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我不提防有你的情况下,最初刺杀的那一刹那。” “现在的你已经露了形,没机会了!” 黑衣少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那女子所言也确是实情。 此时空中的云朵已散,蓝色火焰照亮了整个湖面,暗黑的器术在这里使用起来十分勉强。那女子本身已经十分强大,再加上地盘器场加持,以自己的能耐,根本威胁不到她。 黑衣少女犹豫进退之间,那女子微微跺脚,脚下被黑影泥潭拖入下去的莲叶一震,莲叶周边的黑影噐息被一震而散。 没有了黑影泥潭的拖累,莲叶重新浮出水面,那女子原本陷入的赤足也跟着莲叶浮了上来。 黑衣少女见黑影泥潭已经消散,便不再犹豫,身子消失在黑影之中。 那女子微微一笑,略带欣赏的口气:“走的倒是干脆。既然无法助你,也不留下来成为累赘。落木,你有这样的影,是你的幸运。” 落木默而不语。 “这就是你的背负吗?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一定要踏足西峰之巅的理由了。” “你身上背负着三条命,在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有踏足西峰之巅的理由了。” 那女子道:“事关三条命,对你而言,踏足西峰之巅是你必行的路,确实已经无关勇气!” 落木道:“所以,你别逼我拼命!” 那女子:“敢闯到我地盘的,谁不拼命?不是我逼你拼命,是你自己要拼命。” 落木:“还是不一样的,我拼的可是三条命!” 短尾黑貂心中叹气一声:“不,你拼的是四条命啊,还有我的命!” 那女子道:“对你而言是三条命,对我而言,只要取你一条命足矣。你死,皆休!” 落木一咬牙,道:“拼了!” 他一挥斩铁,剑身上火焰熊熊燃起。 第262章 刀鱼 木舟浮出湖面,气息化风,推动木舟再一次朝着那女子方向冲了过去。 那女子一挥手,她的跟前又掀起一排巨浪,巨浪之中一群刀鱼在浪尖穿梭跳跃。 看着飞跃的刀鱼,落木心念一动。 巨浪滚滚拍下时,落木取出镜花水月,湖面上闪亮了一下,他的身影连同木舟消失在巨浪之中。 巨浪涌过,湖面渐渐平静。 那女子眺望湖面,湖面上看不见落木踪迹。 她眉头微颦,目光穿透湖面,在湖水中搜寻。 水中只见刀鱼在湖底穿梭,也不见落木踪迹。 难道这么快就被刀鱼吞食了个干净? 不,以那小子的能耐绝不会死得那么快。 只是,若他还没死,此刻又在哪里? 她的目光继续下沉,落到湖底的水草,礁石 而她不知,此时的落木已经易形成一条刀鱼,混迹在刀鱼群之中,随着刀鱼群漫游。 混迹在鱼群之中游走,他感应到那女子的目光也渐渐离远。 在水中,仰望了一下天空的蓝色火焰,大概辨别出方位。 脱离鱼群,悄悄朝西峰脚下游走过去。 刚才湖面上凶险重重,湖面之下却是十分平静。 水草青青,湖底的礁石倒映着湖光山色。 落木不敢靠近那女子,远远绕着她游。 与那女子几番交手过来,他知道,在她的地盘上,想要凭实力胜她几无可能。 为今之计,要尽快逃离出她的这片水域地盘,脱离了她的地盘,还或有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游走,眼看就要从水亭右侧绕游过去,突然听见那女子一声轻叱:“起!” 随着她的声起,一条条刀鱼飞跃出湖面,在蓝色火焰刀照耀下,鱼鳞闪闪 落木暗暗吃了一惊,看着成片飞跃出湖水的刀鱼,突然明白那女子的意图,那女子似乎觉察出他可能混迹在刀鱼之中,所以驱使刀鱼凌空,那些刀鱼受她驱使,一声令下,全部凌空跃出,而他却不明所以,没有随着那些刀鱼凌空飞跃,只是,等他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 那女子的目光一眼朝在刀鱼中唯一落单的他望了过来。 落木见其目光,佯装不见,依旧缓缓游走。 “原来你在这里!还装!”那女子道:“这里是我的水域地盘,只要被我盯上,你就无处可藏了!” 她一挥手,落木两边的水流突然压迫过来。 落木感觉呼吸困难,更知道已经被发现,便毫不犹豫跃出水面,凌空中解开易形。 落木吐出一口水来,心道:“这女人心思缜密,还是瞒她不过。” 那女子道:“你倒是能随机应变,差点就让你逃出我的地盘。” 落木叹气一声:“可惜还差点。” “易形术是个旁门之术,不过也被你用得恰到好处。”那女子道:“看来不逼一下,还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能耐。” 落木:“你掌控水系,我身上火气双息的器术,对你的用处有限,你何苦逼我?” 那女子盈盈一笑:“艺多不压身,我不管你还有多少器术,多多益善!” 落木苦笑一声:“你真是瞧得起我,我只是区区练息境而已。” 那女子:“这里对境阶可没有偏见,我也一样。” 落木:“那我就只有故伎重演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你想给我重演什么故伎?” 落木再次放出荆棘小妖:“爆刺拿来!” 荆棘小妖闻言放出一堆趁着刚才空隙赶制出的爆刺圆球。 落木一手抓起一个,暗中嘱咐对荆棘小妖:“我叫‘扔’,你就将尽可能多的爆刺朝她扔过去,我叫‘爆’,你就将扔出去的爆刺引爆。” 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了声好。 那女子任由落木安排荆棘小妖,既不攻击,也不阻止。 落木喝了一声:“扔!” 随手将手中的一颗爆刺圆球朝那女子远远扔了过去。 荆棘小妖身上枝条齐齐发动,一根肢体抓住一个爆刺圆球,随着落木抛出的圆球远远朝那女子方向抛了过去。 一时间,爆刺圆球宛若一个个炮弹朝那女子轰了过去。 那女子仰头看去时,爆刺圆球上突然锃亮,升腾起熊熊烈焰。 那女子道:“倒是故伎,但你这次虽然放弃了茧丝,却融合了火息,又避开了湖面,因势利导,趋利避害。” “这样攻击比起你上次的伏击长进了不少,不算是重演。” “但单靠你这点伎俩,又如何能伤到我?” 落木也不答话,眼看爆刺火球飞到了那女子上空,再喝一声:“爆!” 荆棘小妖闻声催动噐息,爆刺火球凌空炸裂开来。 也几乎同时,一个巨大的水泡从水中冒出来,将那女子围护在正中央。 爆炸开的木刺穿过表面的火焰,火云噐息融透进去,每根木刺上都燃着火焰。 落木一挥斩铁,噐息驱动,将更多噐息注入到火焰,瞬息驱动爆刺,爆刺炸裂开时宛若暴雨飞针本就速度极快,被火焰驱动之后,变得更快更猛。 只听见一阵呲呲的声响,火焰木刺扎在水泡上面,冒出丝丝白气。 那女子早有准备,挥手之间,湖面水息源源不断地补充上去。 火焰爆刺才刺出空隙裂缝,立刻被补充上来的水息迅速弥合。 一阵爆刺之下,护在那女子上面的水泡虽受千针万刺,却并没有一处被刺穿。 那边才爆裂,落木又紧接喝了一声:“扔!” 荆棘小妖不管三七二十一,身上枝条抓起爆刺圆球就又向那女子方向狠狠扔了过去。 落木也趁着混乱,将手中的另外一颗爆刺圆球扔了出去。 只不过,他扔出去的方向,与刚才扔的方向正好相反,他扔出的爆刺圆球没有飞向那女子,而是飞过水亭,向水岸方向落去。 那女子正在应付眼前的火焰爆刺,但并没有放松观察周围的变化,尤其没有放过落木的一举一动。 落木刚反向抛出爆刺圆球,她就马上觉察出了异样。 她转眼望向那颗飞向水岸的爆刺圆球时,落木又斩了一剑,第二波扔出去的爆刺圆球立刻又变成了烈焰熊熊的爆刺火球。 第263章 运气 那女子眉头微皱,她上次刚吃过一次亏。 上次,落木声东击西,她差点被黑衣少女伏击成功。 那女子心知落木绝不会平白无故朝水岸上扔爆刺圆球,可一下又不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作为。 就在她思虑是否要阻止的时候,落木喝了一声:“爆!” 第二波爆刺火球当空爆炸。 火焰木刺再次密密麻麻地朝水泡的球面上扎落了下去。 那女子思虑之间,水泡噐息的加持略有松懈,其中几处露出来明显的缝隙,有几根火焰木刺甚至穿透过来,射落在她的油纸伞上。 不过落下的火焰木刺也基本势尽,焰火已灭,只剩木刺,轻松被油纸伞的伞面弹落出去。 那女子凝足精神,催动水息,水息迅速将缝隙重新弥合了起来。 此时,她眼角的余光瞧见那颗爆刺火球已经在水岸上空炸裂。 炸裂的木刺并没有攻击哪里,而是落地在水岸上面汇聚成了一团火焰。 他发动了两波如此剧烈的爆刺火球轰炸,就是为了牵制住我,趁乱将那颗爆刺火球炸裂成一团火焰? 不,绝不会这么简单,他费这么大周章,一定是想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向落木,只见落木一挥斩铁,斩铁上腾起一团火焰。 刹那间,那女子突然想起什么,一挥手,水岸边上卷起一堆汹涌的浪花。 而也几乎同时,落木面带喜色,伸出手指在斩铁腾起的火焰上轻轻一触。 他的身形在原地瞬息消失,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岸边的火焰上。 终于逃出那女子的水域地盘了! 落木双脚落在水岸边,满脸欢喜,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滞了! 因为,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水浪汹涌地迎头扑了过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巨浪就把他连同岸边的火焰一起从岸上倒卷了回去。 落木大吃一惊,挣扎起来,迅速斩出一剑。 一阵狂风起来,狂飙风暴席卷起来。 在巨浪之中,风刀与风暴齐飙,狂暴地在巨浪中飙出一个空洞。 那女子冷哼一声,凌空一抓。 巨浪收敛起来,变成一只碧水巨手,将落木困在手心,巨手收握起来,噐息随着层层压迫下来。 落木眼看狂飙出一个空洞,哪里还敢滞留其中。 当机立断,放弃狂飙,祭起疾行术,脚底生风,从空洞之中疾行狂奔。 他才从空洞中疾走出去,巨手就紧紧握力气了,身后传来一股碾压的噐息。 落木不敢回头,夺路狂奔。 直到没有感觉到器息压迫,才敢止步回头。 心中暗暗庆幸在黑风岭传承了金钱云豹的疾行术,否则自己刚才根本来不及逃命。 在疾行中站定,发现自己方才刚刚上岸,就又被那女子硬生生地逼到了她的水域地盘。 落木惊魂未定中强振精神,远远望着云淡风轻的那女子:“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借火遁上岸的?” 那女子道:“怪你运气不好,我认识粼白羽,也认识猴十三,对火云火遁术多少还是了解一二的。在你将爆刺火球抛向岸边的时候,我确实也没马上看明白,但当我瞧见你的剑生出火焰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 落木叹气一声:“遇上你,我的运气就没好过。” 那女子道:“人不能总靠运气,水系的练息师通常运气会比较好,我的运气好了,你的运气自然就差了。” “在你的器场地盘上,处处被你压一头。” 落木皱起眉头:“一路行来,我挑过三个器场地盘,也挑了三个地盘凶兽,从未受到过这般碾压式的压制,你,是何境阶?” 那女子笑而不答:“你猜!” 落木心道:我猜个头啊! 短尾黑貂提醒了一声:“这里境阶无用,你问她是何境阶,并无意义。” 短尾黑貂所言有理,略一沉吟,落木改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总算问到重点了。”那女子道:“我是何人?若你能逃出生天,迟早会知道,若你逃不出去,也不配问我。” 落木:“所以,我问到了一个没有答案的重点。” “虽然你还不配得到答案,但至少你已经触摸到了重点。” 那女子:“在这里,境阶从来不是重点,如是,你一个练息境怎么可能走到这里。决定你能走到哪里的关键,在于:你是何人?” 落木若有所思:“我是何人?我是何人?” “因为我是落木,所以那个云吞店的掌柜才邀请我进店。” “因为我是落木,所以二胖特意给我上了一道汤?” 那女子冷笑一声:“你猜的没错,他们送你进来之前,就已经断定你能走进我的地盘。” 落木:“所以,给我奉上了一碗断头汤?” 那女子摇了摇头:“的确是碗断头汤,不过喝的是你,但他们要送到的人却是我。” 落木诧然:“他们怎么会断定我就能给你灌下那碗断头汤?” 那女子淡淡道:“那你可就太高估你自己的,他们并不能断定,你只是他们送进来的一个赌注,他们不过是拿你押注,赌上一局。” “赌输了,你会死,赌赢了,我会死!” “我死了,当然是他们最希望的结局,你死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不是吗?” 落木:“既然这样,你我都被人家算计,又何必斗得你死我活?” “不是你死我活,是你死,我活!” 那女子微微一笑:“既然他们把你这碗断头汤都被我端过来了,我要不把你收了,也太对不住他们了。” 落木闻言,心中暗暗叫苦,你们一边拿我压赌注,一边拿我赌气,你们玩你们的,玩的却是我的命。 可我现在虽知如此,却也只能陪他们玩命。 江姨啊江姨,你教我到了白头城要吃小云吞,这次可是被你活生生坑在这里了! 那女子看他面露苦涩,以为他心生胆怯:“你脱不了我的地盘,必死无疑,还要继续挣扎下去吗?” 落木苦笑一声:“你觉得,我除了鱼死网破,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你终于明白你自己的处境了吗?”那女子道:“从你进入这里开始,你和那些野兽并无区别,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头困兽。” 落木沉默了一会,缓缓道:“那你呢?” 第264章 青龙器兽 那女子闻言微微一怔。 落木毫不犹豫,突然暴走! 他脚下贴着水面,疾走如风。等那女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临近水亭,继续往水岸方向飞奔。 好快!这个疾行术是上层的逃命术,他留到这时才显露无遗,看来真是黔驴技穷,想要夺命狂奔了。 那女子眉头微颦 。 不过,只要还在我的水域地盘,你再快也快不过我。 她心念起时,一挥手。 一排巨浪无风而起,宛若一线潮水,汹涌奔腾着,挡在了落木的身前。 出乎那女子意料的是,落木这次居然并不回头,也不止步,而是继续笔直朝着迎面扑来的潮水巨澜冲了过去。 那女子心知如此一线的潮涌巨浪,落木根本无法避过,这在意料之中,可人逃难避祸是本能,如此不要命地奔赴巨浪,与自杀何异? 她心中感叹一声,还真是要鱼死网破,逞凶困兽之斗了吗? 这小子现在看起来终于像头野兽了! 也就在她感慨之时,落木灵犀双翼突然生长出来,凌空虚化,黑白魁兽的虚影对头一跃,虚影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头巨大的黑白斑纹魁兽。 与上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合体的虚影魁兽并无双眼,只有一只紧闭着的独眼。 独眼猛的睁开,眼眶豁然下陷变成一个黑漆漆的风洞。 这是器术:黑风洞! 我怎么忘了他斩灭了黑风岭中的独眼黑熊,黑风洞不就是独眼黑熊的看家器术吗? 那女子心头微惊。 眼看一线潮涌巨澜滚滚而来,黑风洞洞开之下,形成一个漩涡,将迎面的潮水狂吸了进去。 靠近黑风洞的巨浪潮水迅速被吸干。 那女子微惊之下,赶紧催动噐息,加速水息流动,试图将被黑风洞吸收进去的水流弥补起来。 可惜,黑风洞一出现,就猛烈地狂吸风洞四周水流,那女子催发噐息的弥补一时来不及补充。 此长彼消,黑风洞前,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转瞬间,狂奔暴走的落木已经冲到跟前,他一挥剑,黑白魁兽睁开的独眼闭了起来。 黑风洞眨眼消失! 黑白魁兽的身影随后虚化消失。 落木一步不停,身影从洞开的巨浪中间冲了过去。 等巨浪的噐息弥合空洞之时,他的身子已经穿梭了过去。 他身影穿过去的时候,荆棘小妖也没闲着,朝身后抛出一窝爆刺圆球,封住后路。 爆刺圆球在他们身后迅速引爆。 因为起爆太近,太快,不少爆炸的木刺也扎在了不及完全防御的落木后背上,背后衣衫顿时染红了一片。 短尾黑貂看落木如此拼搏,心中咋呼:这是不惜命的逃命,真他妈的够疯狂! 落木也管不了锋芒在背,一步不停,疾走而行。 此时,那女子已不在原地,踏浪过来,见爆刺迎头密密麻麻地扎过来,也不躲避,执伞而行。 那油纸伞看着面薄,却将暴飞的木刺悉数挡下。 眼看就要落木就要奔到水岸,那女子眉头紧锁,似乎终于下了个决定。 手中油纸伞忽然透亮,印在油纸伞伞面上的青龙突然活了过去,从伞面上消失。 落木耳畔听见一声震耳的龙鸣。 临岸湖畔,一条巨大的青龙从水中浮现。 一股强大的噐息迎面压迫过来,落木大惊,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 他不及细想,强止脚步,往后急退! 等他站定身形,定睛细看,只见那青龙盘旋在湖畔,已经彻底封住他的上岸之路。 被再次阻击,多多少少还在意料之中,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明显觉察到这条青龙,并非由噐息凝聚,而是事实在在的本体。 这,这怎么可能? 这他妈的又是何方神圣? 难道,难道这才是那女子的野兽本体? 落木转接头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的身影并没有消失。 只见她执伞踏波而行,油纸伞上散发出浓郁的噐息。 落木脸色剧变,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女子手中的油纸伞:“它居然是器兽,这这是你的宝器?” 那女子定住身形,淡淡道:“在我手里的自然是我的宝器!” “这不可能!”落木惊叫起来:“这里的野兽,即使是大凶兽,附身化兽之后,就会消失,即使有宝器,也无法使用!你怎么还会有宝器留身,而且还能御用宝器?” 那女子:“这个问题,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答案,只是你自己还不愿相信罢了,不是吗?” 落木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骇然道:“你,难道你真的并不是大凶,你只是伪装成大凶,你你根本就是个人?”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可从来没有伪装过什么大凶,我一直以来就以本来面目示人。以为我是大凶的一直是你自己。” 落木回头一想,好像真是,那女子一直就这样,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凶兽,倒是自己从见她开始,一直把她当成了占据此处器场地盘的大凶兽。 落木忽然又想起这里的人身禁制,不解地皱起眉头:“但这也不可能!你是何时进入这里的?” 那女子:“数数也该有十五多个年头了。” “十五多年了?”落木道:“都过去十五多年了,你如何可能在这里还保持人身?” 那女子轻声笑了笑,低头想了想:“罢了,到了这份上,反正你不死也得死,我就不骗你玩了。” 落木一愣,疙疙瘩瘩道:“你你骗过我什么了?” 那女子:“二胖的那碗汤,并非只有你喝过,当年我也喝过一碗。” 落木愈加不解:“那你不应该死得更快,人身更加无法保持吗?” 那女子又笑了笑:“这才是我骗你的地方。” 落木有些抓狂:“你,你究竟骗了我什么?” 那女子:“二胖的那碗汤不是加快人身消亡,而是让你在这方世界,永保人身的!” “什么?”落木震惊之中,豁然明白过来:“难怪你在西峰巅峰之下十五多年,依然为人,可是,你为何要骗我?”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不骗你,你又怎会如此拼命?” 第265章 猫鼠 落木愈发看不透那女子:“你既不缺人身,为何引我拼命?对你又有何好处?” 那女子:“并无什么好处,却也没有什么坏处。我只是好奇,白头城中的云吞店,这次会给我带一个什么货来送死。” 落木忿忿:“所以,这对你来说,就是玩了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 那女子无视了他的愤怒:“不然呢?” 落木:“猫捉老鼠的游戏?你有考虑过被戏弄的老鼠的感受吗?” 那女子嗤之以鼻;“在这个游戏里,我是猫。猫捉老鼠,猫为何要考虑一只老鼠的感受?” 是啊,猫为何要考虑老鼠的感受? 落木强压心头的愤怒,缓缓道:“所以,以你的能耐,不是你不能踏足西峰之巅,而是你不想踏足!” 那女子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你又错了。” “不是我不想踏足西峰之巅,而是我不屑踏足!” 落木:“所以,你是故意守在西峰山门。” 那女子默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落木:“我现在明白,为何白头城中的云吞店要送人进来杀你了。” “因为你堵住了这方世界的出口,是你破坏这里本来的秩序!” 那女子冷冷道:“那又如何?” “秩序规则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他们没本事杀我,就别怪我改变他们的什么规则,什么秩序。” 落木脑海中灵光一闪:“你守在这里,不就是想要阻止有人踏足西峰吗,如果我现在退回去,你是不是也就没有必要杀我了?” 那女子:“原来确实如此,但你刚才问的太多,也知道得太多,所以,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比较好一点。” 落木汗然:“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 那女子:“你这是想骗我,还是想要骗你自己?” “你一路西来,难道不知道,进入我地盘的,就没有一个能活着。”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 落木:“可我还想活下去!” 所以,先保命要紧! 他一挥斩铁,一团火焰生了起来。 他伸出手,朝火焰触摸了过去。 那女子默默看着他,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所以落木的手十分顺利地碰到了斩铁上的火焰。 但,当他触摸到火焰的时候,脸色又一次剧变,身体刹那间僵硬起来。 他转头望向那女子,那女子也正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讥讽意味的怜悯。 半晌,落木才道:“怎么会?” 那女子没有回答,一挥手,湖水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原来回头无岸,此时却已经能一眼望到黑风岭的对岸。 那岸边上,落木原来留下的火焰,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落木整个人都震住了,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退路。 现在,这条退路断了! 那女子:“你以为我已经见过你火遁一次,还会给你留下第二次火遁的机会吗?” “你应该明白,对你而言,在我面前,火遁只有一次机会,但之前那一次火遁你选错了方向也选错了地点。” “人,总要在必要的时候做选择,人,也总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现在,你眼前看到的,和你将面对的,就是你要为自己承担的后果。” 落木抬头望向西峰之巅:“西峰之巅上的那人呢?为何他能活着通过你的地盘?” 那女子眉头微颦:“他是一个例外。” 落木:“所以,并非所有到过你地盘之人都会死。” 那女子重复道:“我说了,那人是个例外!” 落木:“例外?对你说是个例外,还是对他说,是个例外?” 那女子冷冷道:“这个你没资格知道,难道你还想跟他比?” 落木:“我不想跟谁比,我只想知道,他为何就成了那个例外,或许我也可以成为另外一个例外。” 那女子:“还不死心吗?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看到的不是一线生机,而是彻底绝望。”“十五年前那一战,他胜不了我,而我却也无法阻止他。” “他能活着,是因为那人是他,而你,除了先天御息师之外,什么都不是!” “你不是他,绝不会再有什么例外!” “虽然如此,但你是除他之外,唯一一个能逼我动用宝器的器术之人,就这一点,你已经足以骄傲了。” 那女子接着道:“白头城的云吞店,你不该进去的。进去了,这里就是你的命!” 落木:“你都说了,是我的命,那就是我的命,不是你的!” 那女子冷笑一声:“我说过,在这里,我就是天,只要我想要,你的命就是我的。” “在我的地盘上,别对我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蠢话!” 落木缓缓道:“我也说过的,我不能死,我的命不只是我的命!” 那女子:“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关!” “死到临头,才开始知道惜命,也太晚点了!” 落木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我不能死,也不会死在这里!” 那女子哦了一声,戏嘘的口吻:“你觉得,你能胜我?” 落木不假思索:“不能。” 那女子:“还是你觉得,你能杀我?” 落木摇了摇头:“更不能!” 那女子:“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不会死在这里?” 落木摇了摇头:“反正我不能,也不会死在这里。” 那女子:“你这小家伙说话好没道理,若不是我刚才与你绞斗过,也与你说过话,我一定会以为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至于你是傻子还是疯子,我也懒得理,毕竟你在这里早已经是一个死人,我和一个死人较什么真。” 落木远远盯着她的眼睛:“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同样的话,你要问几次?人死万事休,我是谁,你已经无需在意,还是想想你有什么遗言可以交代的。” “当然,交不交代遗言,其实也一样没有意义,因为你的遗言,在这里只能是遗言。” 落木:“所以,你猫捉老鼠的游戏,要结束了吗?” “老鼠终有一死,猫总不能一直玩下去。” “既然你这么坚定地认为你不会死,那就证明给我看!”说着,那女子指了指对面的水岸:“只要你能上岸,就算你赢,我放你过去!” 第266章 家底 落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水岸,水岸看似并不遥远,但此时在他看来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那女子道:“要想上岸,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你要还想有所保留,一定会死!” 说着,握住油纸伞的纤纤玉手,往上一抛。 油纸伞升向空中,边升边伸展开来,转眼就覆盖了整个湖面。 那女子一挥手,四面湖水喷涌上空中,湖水从油纸伞的伞骨中吸入,又从扇面上飞泻而下。 飞泻的湖水将整个湖面封闭得严严实实,落木张眼望向四周,自己已经被困在水牢之中。 他张开噐息,四处测探出去,四面八方无懈可击! 首先慌乱起来的是荆棘小妖,它在落木识海中慌张起来:“完了,完了,困在死胡同了!” 无懈可击,也终要一击! 落木一挥剑,一道火柱冲向空中,朝着油纸伞面下面燎烧过去。 水克火,但火克木!油纸伞是那女子的宝器,也是水牢的核心。要想冲出,必须冲破水牢,欲破水牢,先烧了油纸伞再说! 那女子眼看着一片火光升空。 这小子倒是能一眼找出破局的关键所在,可惜,我就是把要害露给你又如何,就凭你这种程度的噐息,也想破我宝器? 她自巍然不动,还不及火柱临近,伞面上波光一闪,青龙盘入到伞架之中,张开一吐,一道飞瀑凌空泄下,正好迎着燎烧上来的火柱。 火焰遇水即灭,眨眼功夫,火柱就被完全浇灭。 落木吃了一惊,水灭火本在意料中,可他的火云火焰不同凡火,虽然水息克制火息,但绝不是一般水息可能一浇即灭的。 那女子立在涌起的浪花潮头:“猴十三没告诉过你,青池龙泉的水正好能克制火云火焰吗?”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大叫了起来:“青池龙泉,我知道她是来自何方了!布云行雨的龙家,她是青水宫龙家的人,清水龙王,但这怎么可能,泗野大战之后,青宫龙家已经全宫覆灭,中土再没有过他们的消息,怎么会还会有人活着?” 落木既不答那女子的话,也没时间去琢磨短尾黑貂的话。 一步踏出,身边狂风暴起,风刀在狂风中盘旋游走。 那女子遥遥朝狂风暴一指,伞面上落水化箭,铺天盖地地射向狂风暴。 水箭与狂风暴相遇,虽然狂风挡不住水箭,但水箭穿入风暴,其中游走的风刀立刻绞杀了过来。 一时间,被射中的风暴气息暴走,被风刀绞杀了的水箭,化成水气飘零,水雾弥漫天空。 幽幽中,落下一滴水的声音。 滴水声后,油纸伞下的黑影中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随着波纹一圈圈荡漾开,黑影中的噐息一层,一层叠加起来。 黑影之中的黑暗噐息汇集过来,卷成乌云, 乌云一层一层缓缓堆积起来,从下至上,翻滚着朝油纸伞压迫了过去。 油纸伞上水流从乌云中喷泄而过,暗黑的乌云依旧往上压迫。 乌云与流水看似互相穿透,互不阻碍,但两相交错之后,流水在变小,而乌云也在变淡。 无形之中,两种噐息彼此消耗。 落木在风暴眼中,一把抓住荆棘小妖,借着水雾和乌云掩护,奋力朝空中高高抛了出去。 荆棘小妖收缩体型,身形宛若一支尖枪,穿过迷雾。 等它露出身形的时候,已经逼近伞面。 小妖发动全身枝条,将刚才趁着时间空隙赶制出来的茧丝爆刺圆球,朝青龙方向扔了过去。 青龙瞧见它现身,并不惊慌,张口一股水息成柱喷了出去。 水柱形成水枪,一击射中荆棘小妖,将它从空中笔直击落了下去。 半空中,荆棘小妖发动噐息,茧丝爆刺当空引爆。 密密麻麻的茧丝爆刺在伞架下面爆飞出去。 一时间,青龙周围的伞架下面全都是爆发而出的茧丝木刺。 眼看青龙无处可躲,它的身形突然闪了一下,凭空消失,而几乎同时,伞面上的青龙印记明亮了起来,青龙覆印其上。 看着伞架下漫天飞舞的茧丝木刺,那女子眼神微凝。 烧不动油纸伞,就想先除去青龙吗? 这家伙的思维倒真是极其敏捷。 而且他刚才发出的器术环环相扣,彼此掩护,充满算计。 难怪他能走到这里,若遇到的不是我,这岛中确实没有任何凶兽可与其匹敌。 落木遥看青龙逃去,心中暗叫可惜。 遥见荆棘小妖从空中坠落,他祭出龛影篮将它接了下来。 荆棘小妖折了几根枝条,一声不吭,挣扎起来,匍匐在龛影篮上。 青龙差点被暗算,大怒,从印记中再度浮现,昂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鸣。 龙鸣之声,响彻整个山岛。 岛中群兽,闻声瑟瑟发抖。 龙吟声中,那女子随手一翻,凭空生成云朵,云朵之中一股强大的噐息威压下来,乌云渐渐淡去。 其下,显露出黑衣少女的身影。 “家底都露出来了吗?”那女子微微一笑:“如果你就只有这点家底,想活命,还远远不够。” 感受着强大的器场威压,落木不禁凛然汗下。 在这里,那女子实在太强大了,在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他的一些小算计,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可即使此时,他心中依然坚信,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他如此坚定的信念,来自于对江姨毫无保留的信任。 因为他相信,叮嘱他进白头城吃云吞的江姨,绝不会让他进来送死。 可是,凭什么? 即使他再如何对江姨的安排坚信不疑,要闯出这里,只能靠他自己。 能用的家底都被掏出来过了,现在他,正如那女子所言,黔驴技穷! 那女子说得没错,不拼尽全力,是看不到一线生机的。 落木咬咬牙,一剑煌煌,双翼齐振。 黑白魁兽凌空融合成一头巨大的独眼魁兽。 器藏之中,火息尽出,黑炎从他四周扑腾出去, 独眼魁兽嘶吼一声,风骤起。 西风在黑炎火海中烈烈而行,此时落木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云小韵,若是她在,再融合一曲燎原,器势定可增幅几倍。 还是故伎重演吗? 这样的招数,之前已经无用,现在又能如何? 那女子队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觉的察失望神色。 第267章 四息御息师 黑衣少女一剑刺入黑影,一咬牙,将夜蔷薇中的暗黑噐息尽数驱使出去。 幽幽中,又传来一声滴水声。 湖面上暗影浮动,乌云蜂拥,摧城之势滚滚而起。 第二滴泪:摧城 落木在识海道:蛛丝 荆棘小妖被击落之后,受伤严重 闻言,它奋力支撑着趴到龛影篮口,将全部枝条伸张开来。 乌云之下,蛛丝追随着西风 落木一剑斩出。 西风化刀,将蛛丝卷盖其上。 刀身黑炎烈烈,刀身之下倒影绰绰,如影随形 一息,二息,三息,四息! 这居然一下融合了四息! 那女子默数了一下噐息,心道:区区练息境,哪怕是御息师,居然能一下融合四息! 四息御息师! 这个小子的御息天赋着实惊人! 也难怪过了十五年,白头城中的云吞店会送他进来。 四息相融,这一下,器势增加,何止四倍! 短尾黑貂的眼光一闪一亮。 在黑风岭中,当时看他斩杀独眼黑熊,胜的多少有些侥幸。 现在看来,独眼黑熊敢挡他道路,纯粹是作死! 虽然如此,落木心中的不安却还是有增无减。 这样的器势之下,对独眼黑熊那种程度的对手,只要被压制在练息境,多来个,恐怕也够杀了。 可现在,要面对的是那女人! 这可不是什么附身大凶,而是活生生的,手掌宝器的青宫龙家啊! 这样的器势下,若打动不了那女人,恐怕反而会将其激怒,被她当场镇压! 就在落木心中隐约不安中,那女子动了! 她抬头,朝青龙伞面上看了一眼。 青龙在扇面的印记上一闪,原地消失。 它再出现时,已经在那女子头顶上的云朵里。 蛛丝风刀燃着黑炎,烈烈而行。 所过之处,湖面水汽蒸腾。 风刀倒影,在水汽之中穿梭。 一时间,乍看上去,湖面在一路沸腾。 太多的风刀,拖着烈焰,一时分不清,是刀山还是火海。 只见刀山如万马奔腾,火海如洪水宣泄。 那人在西峰之巅,目光炯炯,呢喃道:“十五来年了,云吞店总算送了个像样的人头过来。” 人头! 是的,在他眼里,即使已经能逼迫出青龙的落木,依旧只是个给那女子送的人头。 刀山火海,暗影浮动。 如此器势压迫过来,那女子依旧巍然不动。 她只是挥了挥衣袖,青龙的身影在云朵中浮游,所过之处,水汽漫漫。 而也就在她挥手之间,落木突然也动了起来。 他脚踏疾行,收起羽翼,身影在湖面上晃动了几下。 等他身形站定的时候,已经转到了那女子的背后一侧。此时,羽翼重现,独眼的黑白魁兽,忽然睁开眼睛,眼眶深陷进去。 一个黑风洞瞬息显露出来。 落木挥手一剑,将所剩所有噐息注入黑风洞。 黑风洞猛烈地吸收起来。 对面的刀山火海,受到吸引,迅猛地朝黑风洞飞来。 所过之处,完全覆盖了那女子所在的整片浪潮。 前冲,后吸,前后呼应之下,刀山火海,暗影浮动中狂暴地奔赴起来,其速度与器势一下又被提升一倍不止。 这小子用术,总能出乎我的意料,如此布局器术,将器术的器势层层叠加,所用器术的器势已经增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实在是聪明啊! 那女子虽然心中如此感叹,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因为,落木在动的时候,青龙在云朵之中也没有闲着。 此时,她原本翻开的手,反覆了一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空中,立刻下起了一场暴雨! 暴雨如注,落雨成箭,从空中铺天盖地地射杀下来。 布云行雨! 布云行雨! 这就是青宫龙家的布云行雨! 短尾黑貂心中大叫,怕影响到落木,不敢叫出声,心中十万分的不安。 要完蛋了吗? 青宫龙家! 那女子可是青宫龙家之人! 黑衣女子抬头望向天空,密密麻麻的雨箭之下,自知无力抵挡,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转身融入黑影不见。 荆棘小妖趴在龛影篮中,仰望空中,心中压制不住地绝望。 落木眼看黑衣女子融入黑影,也不管荆棘小妖想法,一挥将它收入龛影篮中。 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了整片水湖。 首先遭遇到的是,刀山中的火海。 青龙行云,布下的不是寻常的湖水,而是青宫龙泉之水。 青宫龙泉之水凝聚而成的箭雨,完全压制住了火云烈焰。 虽然此刻落木运用的全部是黑炎,但依然无法抵御漫天的龙泉箭雨。 此消彼长,火海渐渐熄灭下去! 箭雨穿过火云黑炎,虽然覆灭了火焰,但落入火焰刀箭雨也被消耗。 只是,落木已经将器藏之中的火息一下耗尽,即使斩铁之中息种不灭,但无法马上补充上来。 而那女子所布之水,却是源源不绝。 落木只能眼睁睁在看着黑炎被一点点浇灭。 箭雨依旧下,前仆后继! 火焰熄灭之后,直接射在蛛丝风刀之中。 箭雨的器压凌空而下,稳稳压制住了刀山噐息。 箭雨密密麻麻地射落下来,刀山之中的蛛丝风刀顿时被射得七零八落。 也幸好有蛛丝缠护,虽然被射中,但并没有立马被射断,射穿,大多只是被射得残缺不全。 最惨的其实还是落木。 龛影篮落在远处,他虽能及时将荆棘小妖收进去,却来不及收到身边,给自己遮挡箭雨。 眼看箭雨射落下来,火息,气息均已耗尽,只好硬着头皮,挥动斩铁护住全身。 可惜,这些箭雨虽由雨水凝聚,却并非寻常雨水,噐息所至,击打在斩铁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所幸斩铁不愧是兵中第一,体质不仅锋利而且坚韧。 箭雨射在剑身上,并不能射穿射残。 只是,单凭体力兵锋消耗,又如何能抗衡噐息箭雨。 雨,一箭箭射落下来。 落木发麻的手臂很快不支,其中几支雨箭穿过疏漏,直接射穿他身体。 箭雨噐息跟着压迫下来。 落木无噐息防御,体格承受不住,被器势压迫得半跪下来。 这样一来,挥舞斩铁越加吃力,更多箭雨穿透过来,射到身上。 不多时,身上已经中了二十多箭。 幸好有南八白牙护体,这些箭伤让他感受到剧痛,却还无法将他射死。 此时,刀山已经在箭雨之下崩溃瓦解。 第268章 五息 那女子见落木身中中二十多箭,依然顽强支撑,眉头微颦。 远处的短尾黑貂看得心情激荡,感叹一声: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怪物啊! 微微一怔之后,那女子心道:拼到这种程度,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也就在她心念之间,落木身上又被几只雨箭射穿过去。 即使有南八白牙护体,一旦体力不支,万箭穿心之下,也是必死无疑了! 落木眼看雨箭川流不息,心中暗暗叫苦。 发麻的手臂,微微一颤,一支雨箭射到身上,听见当的一声响。 这支雨箭居然没有射穿身体,而是被弹了出去。 落木吃了一惊,伸手去摸刚才被雨箭射到的地方。 一个硬物被他摸了出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原来是愚公的面具! 愚公的面具! 落木心念一动,随手戴到脸上,立马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噐息在面具中涌动。 这,这是炼化愚公香火的噐息! 面具之中的噐息融入他的器藏,和斩铁同时勾连了起来。 落木无瑕思索,一剑斩出。 一股噐息涌出,形成一个护盾,将他全身上下护住。 射落在护盾上的雨箭纷纷被弹了出去。 落木不知道,就在他刚才动用愚公面具中噐息的时候。 这方世界之外,月牙镇中,月牙西舍的水池上,神香石微微颤动了起来。 林千亩此时正在水池边,虽然神香石的颤动十分轻微,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他下意识地转眼望向静楼台的时候,发现静楼台正凝视着神香石。 “静叔,落木刚刚调用了炼化的香火之息。” 林千亩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他不会有事?” 静楼台放下手中的书:“他还能调用神香石的噐息,那就说明他现在没事。” 林千亩:“白头城是斧国之地,白头城边上又是亡魂殿,落木只身前往,你们就不担心吗?” 静楼台微微一笑:“连他江姨都不担心,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说着,神香石又颤动了起来。 静楼台脸色微凝,不去看那神香石,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林千亩见他模样,欲言又止。 您老嘴里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未必这么淡定,不然,你的翻书怎么比平时快了许多? 那女子瞧见落木戴上的愚公面具,原来他还有一件保命的宝器。 待见落木一剑凝盾,她直接感应到了愚公面具之中的噐息,目光微凝。 落木眼见射落的雨箭纷纷被弹落,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愚公面具噐息凝聚出的护盾,居然防御住了青宫龙泉水息凝聚的雨箭。 刚才抓出愚公面具,他也就当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能挡多少是多少,不成想居然完全防御住了雨箭。 愚公面具之中的噐息,是炼化香火而成。 这股香火噐息,居然如此强悍! 他暗暗感应了一下愚公面具,其中并无器藏,但不知何时起,里面冒出了一个器穴,当他调用噐息之时,噐息源源从器穴中涌出来。 落木的神识感觉到愚公面具中器穴的另一头,连接在从愚室村中带回来的神香石中。 这其中炼化的是愚公的香火!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林千亩为何要留在愚室村中重建愚公庙,也明白了为何愚室村中的翼族拼死也要夺回神香石了。 有了愚公庙和神香石,再加上林千亩这个跟自己签订契约的祭司,能将愚公庙中的香火吸收进神香石。 现在放在月牙西舍中的神香石无异于他的一个体外器脏。 这一刻,他似乎又看见了一线生机。 那女子凝视着护住落木的护盾,原来以为你肉身自愈,已经是最后的底牌。 现在看来,这副面具才是你真正的底牌! 她遥遥一指,其它地方的雨箭收敛起来,青宫龙泉的雨,暴雨倾盆,全都朝落木方向怒射了下去。 只听见愚公护盾上叮当作响,此时落在护盾上雨箭,比荆棘小妖爆刺爆炸时候都木刺还要密集! 强攻之下,虽然愚公护盾还能挡住雨箭的攻击,但落木也感觉到护盾的噐息也被消耗,盾壁越来越薄。 这里毕竟是那女子的地盘,再加上她的油纸伞宝器,器藏噐息有着绝对的优势。 透过器穴,落木感觉到神香石中的噐息所剩渐行渐少。 如此僵持消耗,神香石中炼化的愚公噐息耗尽之时,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透过护盾和暴烈的雨箭,他依稀瞧见刀山和风刀暗影残落崩散在湖面上。 落木心中思忖,与其坐等愚公噐息耗尽等死,不如最好尽力一搏,换取最后一丝生机。 主意已定,他双手紧握斩铁,噐息牵动,神香石中所剩噐息尽数狂暴地从愚公面具的器穴涌入。 落木暴喝一声,一剑全力斩了出去。 愚公噐息倾泻而出,湖面上忽然风起云涌,愚公噐息纷纷融入进残落崩散的风刀与暗影。 愚公噐息融入之后,虽然刀依然是残刀,影也依然是残影,但却一扫刚刚败落的颓废,纷纷一振,重新汇聚起来。 五息! 他居然还能再融一息! 感慨中,那女子目光微亮。 西风重卷而来 西风之中,残刀缺影,狂暴起来,刀山倒着暗影,呼啸着扑向那女子。 湖水涌动中,那女子衣袂飘飘,虽然依然稳稳地立在潮头,但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器势,此刻的她终于脸色微变,眼中露出一丝焦虑。 这噐势,这股五息相融的噐息 相比她眼中的一丝焦虑,她心头也是大震。 望着扑面而来的刀山倒影,一股强烈的噐息压制过来,那女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与落木对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 落木再次御器融息,虽然风刀与暗影已经残缺,也没有了落木最具攻击力的火息,但重新融入愚公噐息的风刀和暗影所展露出来的器势却更加可怕。 青宫龙泉之雨可以完全克制住火云火焰,但却无法压制愚公噐息。 如果任由如此器势的刀山与倒影俯冲过来,那女子也没有信心可以单凭一己之躯与之抗衡。 她眉头深深皱起,一挥手,放弃继续攻击落木。 第269章 一手遮天 空中雷雨俱下,脚下潮翻浪涌。 如此器势之下,落木知道,他提剑向天,只是临死前的一个摆设,一种态度,其实并无意义。 叹息声中,他终于放下斩铁,张开双臂,将黑衣少女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 黑衣少女没有拒绝他的拥抱,默默的伸出双手,轻轻柔柔地反抱住他。 落木附在她耳畔,柔声道:“抱歉!” 黑衣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颤,柔声道:“够了!” 落木闻声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黑衣少女抱紧他:“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这次,落木听得真真切切,嘴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无比遗憾。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吗? 可惜,你肯跟我说话,我以后却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布云行雨,雷鸣箭雨! 不要说落木此时已经噐息耗尽,就是在他噐息巅峰之时,也是必死之局! 可就是在这样的必死之局下,龙小雨的目光却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来。 西峰之巅,那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落木身上上,而是落在龙小雨的眼里,他的目光随着龙小雨的凝重而凝重了起来。 他不知道在这种局面之下,龙小雨为何反而如此凝重。 但他的心绪,却一下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一刻,时光仿佛停滞,空间仿佛窒息了。 短尾黑貂的心提到了嗓门上,电光雷鸣之中,它只听见自己抑制不住的的急剧心跳声。 至于荆棘小妖,它反而是淡定的,毕竟谁都已经尽力了。 落木竭尽全力,黑衣少女尽力了,它自己也已经拼尽了器力。 既如此,何憾,不如生死看淡! 唯一不甘的是落木,他不甘心死在这个野兽之地。 他更不甘心拖着黑衣少女、荆棘小妖一起死在这里。 不甘之中,他的心中控制不住地绝望,但在这本能的绝望之中,他又至始至终没有放弃那一丝希望。 即使此刻,他依然对江姨的嘱咐坚信不疑。 他坚信,江姨不会把自己送进一个必死之地。 江姨既然熟知白头城中的云吞店,就一定知道吃了二胖的云吞会进入这里,而只要进入这里就一定会被龙小雨阻击。 因为,她知道这方世界,就一定会知道西山脚下的龙小雨。 只是,江姨啊,江姨,我已经拼尽了器力,布云行雨,雷鸣箭雨之下,哪里还有生路? 哪里还有生路? 如果你给我留了生路,为何到现在还不出现? 我在等待你,而你又在等待什么? 他突然感觉斩铁颤动了一下。 神识不由自主地堕入斩铁之中。 落木从高处往下俯视,斩铁之内除了已经开辟出来的风火二息以及吸收过骨刀的的三个器穴,其余之处依旧一片迷茫。 而火息与风息的器穴好像刚被打干的泉眼,除了器藏深处的器种还能隐隐感觉到有新生出的微弱器息缓缓流出,器藏外面的的噐息已经枯竭。 见此情景,落木唯有叹息。 叹息声中,迷茫的深处突然剧烈地振动了起来。 一只巨手从迷雾中伸出来,从他神识身边一路生长出去,他的神识一下被带了回去。 神识虽然已经从颤动动的斩铁内回来,但他心里依旧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悸的巨颤。 这次颤抖起来的不仅仅是他手中的斩铁,还有整个湖面,不,不仅仅是湖面,黑风岭也在颤抖,甚至整个西峰都在颤动。 西峰之巅,那人脸色剧变。 如此巨变几下,龙小雨依旧不懂。 他的目光已经从龙小雨的眼睛转向斩铁,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呢喃道:“龙小雨,是什么让你如此如临大敌,你究竟在等待什么?” 斩铁一振 一股强大的噐息从斩铁身上溢了出来,噐息自动成半圆,凝息成盾, 雷鸣箭雨,电闪先至,暴击在圆盾上!电光四射,湖面上倒映出出万丈光芒。 圆盾虽被雷雨重击,却是巍然不破。 龙小雨的目光并没有去关注刚生成的器盾,而是和那人一样落在了斩铁身上。 居然还隐藏了如此强横的噐息,雷击而不破。 这股噐息,似曾相识。 黑衣少女此时从震颤中缓过神来,她松开落木的怀抱,目光死死盯着落木手的斩铁。 落木手中的斩铁,此时越发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一只巨手,从斩铁中伸了出来。 巨手伸长上去,穿过圆盾,凌空一抓。 空中落下的雷电,居然尽数被它抓在手心。 箭雨随后而至,暴烈地射击下来 已经抓住雷电的巨手,紧握起来,一拳砸向空中 箭雨还没来得及射到拳头上,就被拳头轰击上去的噐息凌空震碎,水息全部溃散开来。 溃散的箭雨,失去噐息控制,无法凝聚,顿时化成了漫天的雨水,纷纷洒洒地落了下来。 震碎箭雨的拳头噐息并没有因此止步,继续轰向空中,直击在滚滚云朵上。 一击之下,云朵如云烟消散。 青龙早就见势不妙,不等拳头噐息砸中云朵,就远远逃走了出去。 它盘旋在半空,身上雷光闪烁,围绕着拳头俯首发出一声声令人发颤的龙吟。 似乎感受到青龙的挑衅,拳头一扬手,将之前抓住的雷电,朝青龙甩了过去。 空中顿时电闪雷鸣,朝青龙轰击了过去。 青龙自持雷电之躯,正犹豫是迎击,还是退避出去,龙小雨一挥手,它的身影一晃,就在原地消失,落回到油纸伞上的印记上。 它的身影才消失,拳头轰击过的雷电就在它消失的地方汇集成电闪雷鸣的雷笼。 雷笼缩小起来,变成一个球,炸裂开来。 顿时,高空之上,噐息荡漾,连高空中的蓝色火焰都晃动了起来。 青龙见此情景,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后怕不已。 这雷击融合了那拳头本身的噐息,一击之力居然比我的雷击强悍了如此之多。 幸好主人及时强行将我抽离,否则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就在刚才,龙小雨不仅将青龙强撤出去,自己也随后远远退走了出去。 这是落木入湖以来,她第一次被逼退。 巨手并不追击,徐徐收缩了回去,隐入斩铁之中不见。 此时,空中雨水已经落尽,斩铁也不复颤动。 短尾黑貂再一次目瞪口呆,自从入湖以来,它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惊呆过多少回了,它颤抖着,用嘶哑的颤音道:“这,这又是何方神圣?不带这么玩的,要命了,我的小心脏哟,都碎了几回了!” 落木眼中一片茫然。 你问我,我哪知道? 第270章 我是谁 话虽如此,落木的神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追入斩铁之内,只见那只巨手正在斩铁的空间中收缩回去,消失在浓浓的迷雾深处。 他的神识朝巨手消失方向落去,半空就被迷雾阻隔,任由他怎么挥舞,也拨不开层层迷雾,只好将神识又收了回来。 眼前,湖面上渐渐风平浪静。 西峰之巅,那人震惊之下,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低头略作沉思,呢喃道:“难道是他?” 龙小雨此时已经收回油纸伞,就如她初来时候的模样,盈盈撑伞在手中。 经历过刚才的巨手一击,青龙伏在伞面上,现在还是胆颤不已。 龙小雨却反而十分淡定,脸上不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凝重,也没有了杀意。 她遥遥望着落木:“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究竟是谁了!” 落木微微一愣,若有所思:“我是谁?” 龙小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所以,若我没有猜错,那个叮嘱你一定要尝一尝白头城中小云吞之人,应该是江琳。” 落木又微微愣了愣:“你认识我江姨?” “你叫她江姨?”龙小雨凝眸道:“你果然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看得出来,你被培养得很好,当年,让她带走你,现在看来,是对的。” 沉默了一会,龙小雨道:“现在,我也知道白头城的云吞店为什么非要邀请你进云吞店,还特意给你奉上一碗当年我求之而他们不予的汤。” 落木:“你不是也喝过二胖的汤了吗,不然如何在这里一直保持人身?” 龙小雨微微一笑:“那碗汤不是二胖为我做的,当年是我骗他为别人做了一碗,我偷偷喝了的。” 落木啊了一声,惊讶道:“难道以你的身份,都还不能让二胖给你做碗汤吗?” 龙小雨:“你不懂,正因为我是龙小雨,他就越不敢给我做。” 落木沉吟着道:“难道是他们怕你喝了汤就不肯出去吗?” 龙小雨微微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可是我龙小雨要喝的汤,岂是由他们说不给就不给的。” 落木汗然:“那可是你骗来的。” 龙小雨:“骗人是女人的天性,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他们连这点都不懂,又怎么怪得了我?” 落木嘴上不说,心中却嘀咕:女人就是女人,那怕强悍如她,也还是由着女人的性子。好,你要硬是这么说,那就是你有理了。 龙小雨并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接着道:“二胖给你多喝了一碗汤,是怕你此方七日内,你赶不到这里,出不了西峰。” “可是,他们应该知道你可是青宫龙王啊!”落木道:“他们即使对我这么一个练息境小辈再有信心,也最多相信我可以赶到西峰脚下,绝不会对我踏足西峰抱有信心。” “我初见你时,也以为你是他们送进来送死的棋子,只是对二胖给你喂汤有些不明所以。” 龙小雨:“但看到你刚才的最后一击后,我一下就彻底想明白了,他们和江琳把你送进这里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落木对江琳要他务必品尝一下白头城的小云吞,一直困惑到现在,忍不住问道:“他们送我进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琳要你进入此中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让你逃出西峰,如果真那样的话,送你进来没有意义。” “至于白头城的云吞店,他们虽然也怀了将我逼出这里的小心思,但最主要的目的和江琳是一样的。” 龙小雨冷笑一声:“他们是特意送你来见我的!” 落木更加不解:“他们为何要特意送我来见你?” 龙小雨:“因为他们都想印证一件事。” 落木追问道:“何事?” “究竟是何事,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龙小雨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刚才将你器藏之中的那只手给逼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落木:“刚才那只巨手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他们偏要你来印证?” 龙小雨道:“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也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合适印证他们想知道的那一点。” 落木隐隐感觉到龙小雨已经敌意大减,紧张的情绪也随之缓和下来。 他若有所思:“所以,你行云布雨,雷闪箭雨,并非为了杀我,而只是要逼出那只巨手现身?” 龙小雨:“我行云布雨是因为你真的激怒到了我,那时的我真的是想杀了你。” “直到你的面具挡住了行云布雨,我大概猜到那个叮嘱你吃白头城小云吞的人是江琳,也隐约猜到了他们送你到我这里的目的。” “至于,雷闪箭雨,确实是为了逼你器藏之中的那只巨手现身。” 落木:“我很好奇,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为何还要让他们得逞?” 龙小雨:“因为我也很好奇,甚至比他们更想知道他们想印证的那件事。” 落木:“那件事,对你这样特立独行之人而言,也有那么重要吗?” 龙小雨:“很重要!即使明知是被他们利用,我也一定要印证出一个结果来!” 落木:“如果那只巨手不肯现身,结果又将会如何?” 龙小雨:“雷闪箭雨之下,我并无保留。” “因为我知道,若我还有所保留,那只巨手必定不会现身。” “我必须把你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 落木心中一阵后怕:“所以,若它不现身救命,那我一定会死?” 龙小雨用十分肯定的语气:“是的,如果那样,你必死无疑!” 落木嘶声:“你们玩你们的,凭什么拿我的命来押赌注,你们知道我的命里还压着几条命吗?” 龙小雨淡淡:“如果你不是你,那你的命并不重要,死了也就死了,这方世界,不知道死过多少野兽,也不在乎多死你一个。” “而如果你是你,那你想死也死不了。” 落木:“所以,我现在应该庆幸我就是那个你想要印证的我,而不是感到愤怒?” 龙小雨:“难道不是吗?落木,你给我记住,学会接受现实,远比你只会发泄愤怒,更重要。” 一直默默听着的黑衣少女伸出手,盈盈握住落木因爆发出怒火还在发抖的手。 待他心绪平复下,转身融入黑影不见。 第271章 乘早滚蛋 良久,落木抬头远望西峰之巅。 “你们都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印证的结果,现在,你还要阻止我踏足西峰吗?” 龙小雨:“既然你已经证明了是你,我就没必要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 “但我若是你,一定会借此机会,先回过头去,大杀四方,将那些野兽尤其是凶兽的器术尽可能多地传承过来。” “毕竟,不是谁都机会喝过二胖做的汤。” “喝过二胖的汤,你已经不用担心你的人身受制规则,而且现在的你,在西峰之下,出了这片湖,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荆棘小妖闻言,顿时眼光发亮。 而短尾黑貂虽然身体已经被麻痹,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龙小雨的话,对落木而言,确实充满了诱惑。 这岛中的野兽对他而言,现在几乎就是一件件鲜活的器术宝库。 对一名练息师而言,任是谁都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 但落木还是摇了摇头:“它们虽然附身野兽,但终究还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仅仅为了器术传承,就要收割他的生命,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 “我一路西来,已经刻意在避开它们,只要它们没来打我的主意,也不是刻意要挡我的道,它们放过我,那我也放过它们。” “况且,我进白头城可不是为了进这里来杀人的,白头城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必须尽快出去。” 龙小雨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惋惜:“可惜了二胖的那碗汤,就被你这么浪费了。” 落木:“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龙小雨微微颔首:“我还不想就这么出去。你出去后,要是还能遇上白头城云吞店里的那两个混蛋,给我捎句话。” 落木:“好,你想要我带什么话,我一定如实转告。” 龙小雨:“你告诉云吞店里的两个白痴,以后别再来打我的主意。” “我若想出去,自然会出去,我若不想走,凭他们,也没能耐赶我走。” “惹毛了我,我把此中野兽全都杀个干净。” 落木闻言,背后一阵发凉,因为他知道,依着龙小雨的脾气,惹火了她,她真会也真能把这里的野兽屠个寸草不生。 他点了点头:“好!你的话我记住了,若还能遇上他们,我一定带到。” “我在白头城中还有要事要办,不宜久留,多谢龙王放我一马,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就要溜! 龙小雨挥手,一排水浪止住他:“站住!难道这一架,你就当是白打的了吗?” 落木刚转过身,闻言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心中暗暗叫苦:莫非她反悔,又不肯放我走了? 正当他心中惴惴不安之时,龙小雨轻拂衣袖,飞出两件东西出来,落在落木跟前。 落木定睛一看,只见一件是个透明的白玉瓶子,瓶子中装着碧绿的泉水。另外一件是一道符,隐隐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了云雨与雷霆之力。 他正不知何意,龙小雨道:“谁刚才还忿忿不平?你既然到了我这里,不送你两件东西就走,你出去之后,江琳定会笑我小气。” “这两件东西,算是我给你的的见面礼,也算是刚才一战赔你的,送你压压惊。” “这白玉瓶子,取自青宫龙泉的噐种,其中种育青宫之中的龙泉龙涎,龙泉龙涎可助你恢复噐息,一滴可恢复三成,三滴可恢复全部噐息。” “你宝器之中的那只巨手,在外面不可显山露水,否则会给你带来无尽麻烦,切记!” “我送你一道符,此符一出,调用的是我的龙王器术:雷闪箭雨。关键时刻,或可保你一命。” 落木闻言大喜,赶紧收入怀中,俯首称谢道:“多谢龙王前辈赏赐!” “前辈?”龙小雨面露不喜:“你叫江琳江姨,却叫我前辈?被江琳白捡了这么多年便宜还不够,还要让她赚我的?” 落木犹豫了一下,听她口吻,似是江姨故交,我还未穿越过来之前的婴儿期,可能她就认识,便试探着道:“龙姨” 龙小雨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以后都这么叫了。” 落木乖乖连应了几声。 龙小雨抬头朝西峰之巅望了一眼:“你上去见了西峰之巅上的那人,也替我带句话。” 落木点头:“好!您说?” 龙小雨道:“你告诉他:趁早滚蛋!” 落木闻言,脱口啊了一声。 龙小雨:“你怕什么?这话我让你带给他的,又不是你说的。记住,我要你带的话,一字都不许落!” 落木点头道:“龙姨放心,我一定一字不落地给您带到!” 龙小雨挥挥手:“去!” 落木如遇大赦,随手召回落在湖面上的龛影篮,正要踏波而起,又听见龙小雨道:“且慢!” 落木心中咯噔一下,身体一僵。 只听见龙小雨道:“你的剑器何名?” 落木闻声松了一口气:“器名斩铁。” 龙小雨道:“斩铁,嗯,倒是个好名字,我记下了,去!” 落木应了一声,头也不回踏步疾行而去。 一路到岸,龙小雨果然没有阻止。 他心中又松了一口气,怕再生出什么变故,疾步快行,踏足西峰而上。 龙小雨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叹息一声:“果然孩子还是要带在身边养,还是婴儿的时候,我们几个抱他,那时他最是黏我了,现在却如此生分了。” “不过,总算出息了,也罢,也罢!” 眼看落木已经消失在西峰之中,她一挥手,收起油纸伞,一踏步,身影就回了水亭之中。 西峰之巅,那人随着她身影望向水亭,水亭四周波澜不惊,里面已经没了龙小雨的身影。 落木踏入西峰之后,一路快奔,几乎落荒而逃。 直到深入西峰丛林深处,他才缓下步伐来。 龙小雨刚才对她释放足够的善意,他也嘴里叫着龙姨,但毕竟是今日才初次见面,很难马上生出如江姨那般的亲近感。 刚停下脚步,就听见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惊魂未定地叫起来:“吓死我了,总算跑出来了。” 落木此时才想起它来,将它从龛影篮中倒腾出来。 短尾黑貂跌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连连叫了几声哎呦,一头撞到一旁的石头上才停止。 它此时依旧被蛛丝麻痹,身子还不能动弹。 第272章 活金 落木一伸手,将它拎起来,放平到地上,叫荆棘小妖吐了一朵紫花出来,塞进它嘴里。 短尾黑貂嘴里含了紫色花朵,麻痹立解。 它一跃跳开,活动了下身骨,嘴里呢喃:“这一路折腾的,没死,也要被吓死了。” 落木对它挥了挥手:“我说过,到了西峰就放你自由,你走。” 短尾黑貂迟疑了一下,盯着落木:“说话算话,你真的肯放我走?” 落木点点头:“你走,我说话算话。” 短尾黑貂往后退了两步道:“那我真走了!” 落木不耐烦地朝它挥了挥手道:“你走。” 短尾黑貂一跃而起,往前窜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道:“我真走了!” 落木不胜其烦,瞪了它一眼:“滚!” 短尾黑貂迟疑了一下,突然倒窜回来,道:“我可以不走吗?” 落木被它这一闹搞得莫名其妙,奇道:“你这是在闹哪一出,我抓住你时,你想逃命。现在我放你走,你怎么反而不肯走了?” 短尾黑貂一脸郁闷:“此一时,彼一时。我哪知道镇守西峰脚下的大凶居然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人也就罢了,我哪知道这个活生生的人,居然是青宫龙王,这也太吓人了!” 落木道:“你知道又如何?” “你把我扔在这里,上面是西峰之巅,下面是青宫龙泉,我上上不去,下下不去,被困死在这里,吓也要被吓死。”短尾黑貂哭丧着脸:“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何西峰从无野兽生存了,谁能谁敢在那人和青宫龙王的地盘之间活命啊?” 落木闻言,心道:还真是,自上西峰以来,还未见过有野兽在这里活动过的踪迹。 他故作不解:“西峰从来都在那人和青宫龙王的地盘之间,即使你还不知道西峰脚下的大凶是青宫龙王,但也必然知道西峰脚下定是西峰之巅以下最强悍的大凶。我踏过黑风岭时,你还不曾有这样的想法,这会儿怎么就变了想法?” 短尾黑貂:“这个岛中,只要你踏入凶兽地盘,不是你死就是它亡。那时,我被你擒住,与你有约在先,自然要赌你能踏足西峰。” “若你真能踏足西峰,那西峰脚下的大凶必死。那时,你放过我,我就可以逃命回去。”“现在,你已经踏足西峰,而那青宫龙王依旧镇守在西峰脚下,我如何可能从她的地盘逃命回去?” 落木点点头:“你这么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你要有能耐从龙小雨的地盘逃命回去,那还不如直接踏顶西峰。” “就是,就是!”短尾黑貂一脸阴云:“你现在把我扔在这里,你让我以后如何存活?” 落木:“我已经按约定放过你,你还待还要如何?“ 短尾黑貂:“看着我这一路来与你同生共死的份上,不如,你再将我装进你的篮子里,带我一起离开。” 落木想了想:“我将你装回龛影篮里倒是不费什么事,但你现在是野兽之身,即使能随我踏足西峰之巅,逃出这里,出去之后,你还是野兽之身,可能再无机会化回人身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在这岛中,只要抢到入岛新人的人身,倒是有机会恢复人身,可这岛中地盘凶兽各镇一方,哪有轮到我这种小兽的份,即使机缘巧合,让我侥幸抢到人身,也绝无跨越青宫龙泉,踏足西峰之巅的可能。”短尾黑貂道:“反正里外都是野兽,还不如逃出这里,还能活得更快活些。” 落木取出龛影篮:“既然你自己都想明白了,就自己进来,至于是祸是福,且按天命。” 短尾黑貂闻言道了一声多谢,纵身一跃,麻溜地跳入龛影篮中。 落木收起龛影篮,取出龙小雨交给他的白玉瓶子,毫不吝啬地一口气连喝三滴下去,器藏顿时重新充盈如初。 三滴下去,再看白玉瓶中的龙泉龙涎,一点不剩。 虽然他器藏之中的气火两息都蕴含器种,噐息恢复已经比寻常器藏要快上数倍,但刚才与龙小雨一战,已经倾尽器息,要完全恢复还需时间。 巅峰之上有那人存在。 他估摸着此人能跨过龙小雨的地盘,其实力应该与她在伯仲之间。 如此,登顶之前,自然是丝毫不敢大意的。 眼看巅峰只在咫尺之间,他想起胭如雪此时应该已经进入白头城,心中不由暗暗着急起来,不想再在这里荒废时间等待器息恢复。 况且龙小雨交给他的白玉瓶子取自青宫龙泉的器种材质,即使此时将其中龙泉龙涎全部饮尽,假以时日,还会重新充盈。 无论如何,在踏足西峰之巅之前,必须恢复到器藏全盛状态! 收起空空如也的白玉瓶子,他继续朝西峰之巅,迤逦而前。 一路行来,果然如此方世界的传言,西峰之中不仅再没有凶兽出没,就是普通野兽也不见一只。 越是临近巅峰,树木越是稀少,山岩却是越见越多,越高处越是巨大。 一路无碍,落木顺顺利利地到了西峰巅峰之下,眼前一块巨大的金黄色大门封死在巅峰路口。 果然,即使过了龙小雨的青宫龙泉,也不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踏足巅峰的! 落木在金黄的大门口站定,试探着释放出一缕气息,噐息化成风刀,风刀一刀疾射出去,正中金黄大门。 被击中处,金黄大门凹出一个小切口,风刀直接穿没来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凹陷的小切口,待风刀过去,眨眼间就完全弥合了起来。 “这是一块活金,活金之中蕴含金息器种,可以自愈,你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短尾黑貂倒吸了一口冷气,感慨一声:“都说西峰灵秀,居然孕育出了这么一大块活金。” 落木心道:这短尾黑貂本事不算大,见识倒是不小,每次在关键时刻,还能提点出关键的一二,带上它倒也不是一无用处。 虽然风刀一击无功,但毕竟还是切了进去,既然一把风刀不够,那我就来玩点大的。 他手握斩铁,风息呼啸而出, 汇集成片片风刀。 第273章 简单粗暴 一剑斩出,风刀纷纷飞射向金黄的大门,刀叶射没在大门之中,大门的门面上被硬生生击出坑坑点点。 只是,这些坑点,如微雨落在湖面上,虽然波纹荡漾,却不起波澜,很快就消失了去。转眼,金黄的大门马上又恢复如初。 这,这块活金的自愈也太强悍了。 落木收起气息,催动火息,直接动用黑炎,一剑再斩! 黑炎化刀,刀刀扎入大门,一闪而没。 金黄的大门,被炎刀射穿之后,不仅坑坑点点,还将射入的刀口附近活金也被融化。 只不过,活金虽然被融化,很快就凝固起来,将刚才的刀口填补,刚才还坑坑洼洼的大门,很快就又一次恢复如初。 气火二息都没有对金黄大门造成什么破坏,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落木正思考该改用什么手段,荆棘小妖在他识海中道:要不,让我来试试 它不由分说,冒出龛影篮,抓起爆刺,直接朝金黄大门扔了过去。 落木急忙往后退去。 他才站定,就听见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 爆刺一个一个在金黄大门上炸裂。 大门四周顿时爆刺乱飞,如此密度的攻击,不要说金黄大门无法移动,就算它是个活物也无法逃离出去。 只是, 即使如此,爆发的木刺密密麻麻地将金黄大门扎出一个个细点,金黄大门还是眨眼间就完全恢复了。 木息的攻击也是无用! 落木暗皱眉头,三息已然无用,他所剩下的噐息手段,只有御器融息了。 融息之后的器力,可以一下增长数倍,但即使如此,他并不觉得就可以以暴力攻破金黄大门。 这扇大门,就好像是一滩湖水,细雨自然无恙,暴雨虽然更加暴烈,能在湖面击打出出一片水花,但依然无法摧毁一片湖水。 正发愁间,他突然想起猴十三的那个巨石洞门。 落木踏前上去,收起噐息,一剑伸长,直接刺入金黄大门。 斩铁剑锋锋利无比,看似坚固的金黄大门,一下就如戳豆腐一般刺透入了进去。 落木双手紧握剑柄,一边用劲,一边默念:长长 斩铁一路伸长出去,势如破竹,越刺越深,刺深到一定程度,感觉助力突然消失,手上一松。 这感觉,应该是一剑完全刺穿了金黄大门。 落木心中暗喜,上下左右纵横切了开去。斩铁剑锋之下,金黄大门就像是一块豆腐,不一会就被切出一个方块。 斩铁真不愧是公认的兵锋中第一! 落木心中才感叹过,却马上又发愁起来。 斩铁销金如泥不假,但它剑锋过于锋利,剑过无痕,切口细密,它的剑锋才过去,切口立刻就融合了,刚刚切出的方块,转眼就不见了痕迹。 如此一来,等于无功而返。 此时,短尾黑貂一跃从龛影篮中跳出来,咋咋乎乎叫道:“落木,你只管切,只要你切出一块来,我保准一头撞开它。” 落木迟疑了一下:“你别看着这大门肤浅,其实十分厚实,若不是我手掌的是斩铁,一般兵器根本无法切出缺口。就是我刚才切成的方块,以它的厚度估计,至少重过千钧。你可别逞强,撞破了自己的小脑袋。” 短尾黑貂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道:“你只管切,只要你切就是,要切得快!快到被我撞上前,它还没来得及融合,我一定能撞开它。” 落木:“那就姑且一试,这块活金愈合极快,留给撞的时机稍纵即逝。待会我切开切口,你可要抓住机会。” 短尾黑貂应了一声好,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金黄大门。 落木双手一起用力,催动斩铁在金黄大门上以极快的速度切出一个圆块。 短尾黑貂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就像一个炮弹发射了出去,重重撞在落木刚刚切成的方块。 方块砰的一声,被撞开,就像是一扇大门上开了一扇窗口,缓缓往后打开。 落木眼睛一亮,可惜,那块方块只往后开了一条缝,就停了下来。 他定睛细看,只见他最早切开的方块一边,已经重新融合,牢牢固住了受到撞击之后正打开的方块。 方块停止下,其余被切开的边缝,随后也迅速愈合了起来。 不一会,刚刚撞开的缝隙就被完全填补,金黄大门又恢复如初。 短尾黑貂撞在大门上,反弹回来,瞧见眼前情景,摸着脑门,懊恼不已。 落木此时却反而目光一亮,他心念一动,黑炎覆盖在斩铁剑身之上,抡足力气,在大门中央画了一个圈。 金黄的大门立刻被切出一个圆,这个圆圈被黑炎焚烧过去,切口比起之前的方块变得宽大了许多。 落木朝短尾黑貂大喝一声:“再来!” 短尾黑貂一跃而起,冲弹出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被斩铁切融出来的圆圈中央。 此时的圆圈切割加上焚烧,还来不及融合就被整块撞飞了出去。 金黄大门的中央露出一个圆洞,圆洞徐徐收拢起来。 落木哪会错过这个机会,脚踏疾风,朝圆洞中冲了过去。 途中,顺手将反弹回来的短尾黑貂拎在手中。 也就在眨眼之间,大门上的圆洞还来不及融合,一人一貂从圆洞就已经从中央穿梭了过去。 落木才穿过大门,眼前就闪过耀眼的灯光。 他提剑护在身,剑身遮住部分照耀过来的光芒,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发出光芒的灯柱下。 灯柱地下,刚被短尾黑貂撞飞出去的黄金圆块滚落着咚咚作响。 金黄的圆块一头撞在灯柱上,倒伏下来,晃荡了几下,终于落地不动。 圆块停止动静,四下宁静下来。 灯柱被撞,灯柱上的灯火还在幽幽来回晃荡,晃荡中,身后大门上的圆洞已经弥合起来,恢复原状。 落木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灯光,看清灯塔下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 他随手放下手中的短尾黑貂,短尾黑貂呲溜一下躲到他的身后。 落木见它似有惧意,取出龛影篮将它又收了进去 白衣男子并不关心短尾黑貂,他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着落木。 良久,才道:“虽然早料到你一定能突破这道大门的阻碍,踏足巅峰。但还是没想到,你这破门的方式竟如此简陋而粗暴。” 落木微微一愣,虽然他已猜到自己身在何处,但还是问道:“请问,这里已经是西峰之巅?”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轻描淡写道:“是的。” 落木环视四周,在这巅峰之上,除了特别醒目的灯柱和灯柱上的灯火,以及一间再简陋不过的小木屋,这里就只剩下嶙峋的石头盘亘在周围。 看过四周的环境,并没有看见什么出口,他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第274章 那个人 白衣男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是不是,未曾踏足这里之前,对这里抱着各种幻想,但等你真正踏足这里时,却发现所谓的西峰之巅,竟然比山下更孤陋。” “现在,你是否对群兽梦寐踏足的巅峰大失所望?” 落木放下眉头:“大失所望算不上,但确实有些失望。” “你以为山下草木茂盛,那巅峰之上,就该是繁花似锦,生机勃勃,那才是巅峰该有的样子。”白衣男子道:“但你眼前的,才是巅峰真正的本来面目。” 落木:“最美的风景不该是在巅峰吗?” 白衣男子:“最美的风景从来不在巅峰。” 落木:“不然,为何登山之人都抢着登顶?” 白衣男子:“因为,只有你身在巅峰,才能俯视此方世界整片的风景,放眼之下才是最美的景色。” 落木闻言,从巅峰往下俯视。 只见此中世界层林叠嶂,山峰之下的青宫龙泉波光粼粼。 岛的四周雾气蒸腾,整个岛屿宛若仙境,顿时心旷神怡。 良久,他收回目光:“有理!” 说完,落木反过来细细打量眼前的白衣男子:“所以,你就是岛中传说中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被困巅峰十五年的那个人,那人就是我。” “被困巅峰十五年?”落木:“我听说,这里是此方世界唯一的出口。你早已踏足巅峰,为何还依旧被困在这里?”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因为,这十五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出路。” 落木闻言心头一沉,沉吟着道:“难道传闻是假的?” 白衣男子:“传闻没有假,如果你想逃离这里,西峰之巅的确是此方世界唯一的出口。” 落木默默又环视了一遍四周,试探着道:“我看这里上不能登天,下不能入地,哪里有出口?” 白衣男子不答,只是淡淡道:“你自己的出口,得你自己去找。” 落木犹豫了一下:“不会只有击败了你,我才能找到出口?” 白衣男子笑了笑:“这里已经是西峰之巅,我又不是镇守地盘的大凶,你击败我又有何用?” 落木闻言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那我四处找找,前辈你不会介意?” 白衣男子指了指小木屋:“都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地盘凶兽,只要你不进那屋,我不介意你到哪里去找。” 落木看他的神态,确不像是要阻止自己寻找出口的样子,便绕着巅峰徐徐绕走了一圈,除了小木屋没有进去,其余地方一处不落地细细查看了个遍。 只是,依旧没有找出什么出口的蛛丝马迹。 白衣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来回查探,一声不吭。 落木正摸不着头脑,听见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暗暗传言给他:“我听说巅峰之上的灯柱和灯火有些古怪。” 落木:“有何古怪?” 短尾黑貂:“我听说,无人踏足西峰之巅时,这里的灯火一直是熄灭的。只有有人踏足西峰之巅之后,这里的灯火才会被点燃起来。” 落木:“那又如何?” 短尾黑貂:“重点是,踏足西峰之巅之人从这里离开后,这里的灯火又会熄灭,直到下一人踏足巅峰,才又会重燃。” 落木沉吟了会:“你是想说,从这里离开之人,极有可能是借助这里的灯火离开的?” 短尾黑貂:“如果传闻是真的,我觉得肯定与灯火多少有些瓜葛,你不妨多探究一下那根灯柱与灯火。” “你说不无道理。”落木暗暗点头:“只是,这人踏足巅峰已经十五年,照这么算来,这里的灯火也已经点燃了十五年,要是能借灯火出去,恐怕他早就出去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走到灯柱下,仔仔细细地揣摩了起来。 只是,任他怎么看,这灯柱除了瞧着结实,也就是一杆普通不过的灯柱。 他抬头望向灯火,灯火除了火焰是蓝色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古怪,倒是灯火之下的灯盏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挂在灯柱上的灯盏并不止一个,只不过被点燃只有一盏。 落木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回头指着燃烧着的灯火,问白衣男子道:“这是前辈你点亮的灯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那是我的灯火。” 落木若有所思:“你的灯火?所以,我也可以点亮属于我的灯火?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与其问我,不如你自己一试。” 落木道:“有理!” 斩铁中冒出一点星火,轻飘飘落在灯柱上面其中一个空盏之中。 空盏上霍地腾起一团火焰。 落木感觉到自己的噐息被那空盏吸收过去,供养着新生的火焰。 透过新生的火苗,他的神识隐隐约约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难道,难道这火焰真的就是逃离这里的出口? 思念及此,他一挥斩铁,更多火息,源源不断地注入进灯盏,新生的火焰受到更多噐息滋养,立刻壮大了起来,扑腾着火苗燎烧到地面。 透过此时的火焰,外面的世界越加清晰起来。 果然如此! 落木大喜,便要踏步进去。 此时,听见身后的白衣男子道:“且先止步!” 落木闻言一震,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脚步,回过头,一脸警惕地望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相逢便是有缘,还未请教小兄弟的姓名?” 落木:“小子落木。” 白衣男子又指了指他手中的斩铁:“宝器何名?” 落木道:“斩铁。” 白衣男子哦了一声:“我记下了。” 说过之后,就不说话了。 可虽然他没有动静,落木却不敢走。 他试探着指了指自己升起的那团火焰:“我觉得出口应该就在其中,你不一起走吗?”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那是你的焰火,你的出口,与我无关。” 落木抬头看了看另外一团火焰,恍然道:“那是你的火焰,所以,其实你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出口,也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白衣男子点头:“是的。” 落木奇道:“出口明明就在你眼前,为何你还会被困在这里十五年?” 白衣男子道:“因为困住我的并不是这里,我的出口十五年前就已经点亮,但这是我的出口,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出路。” 第275章 再见 说话的时候,白衣男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青宫龙泉中的水亭里。 水亭中人去楼空,此时依旧空无一人。 他的心,陡然失落了起来。 落木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青宫龙泉,心中暗道:他留在这巅峰之上不走,难道是因为龙小雨? 不管是不是,你不愿离开,我却是赶着要离开的。 他小心翼翼道:“如果我就此离开,前辈你应该不会阻止我的?” 白衣男子收回目光,白了他一眼:“如你所见,这里地方并不大,哪个小木里面屋也就勉强摆的下一张床,我为何要留你下来跟我抢地方?” 落木闻言,心头一宽,拱手作揖:“那我就不多做叨扰了,就此别过去。” 说着,他再次踏步走向火焰,眼看就要跨步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青宫龙王让给前辈你捎句话。” 不等白衣男子反应过来,他接着道:“她说:趁早滚蛋!” 白衣男子闻言,双眼精光四射,踏出一步就逼进到落木跟前。 落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手揪住落木胸口,大声道:“这话,真是她说的?” 落木被他揪住,完全被他的器势压迫,全身动弹不得,大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青宫龙王要我一字不落地带给你的。” 白衣男子的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的眼睛:“你不骗我?” 落木:“我不骗你,真的,真的是青宫龙王说的。龙王所言,一字不敢落下。” 白衣男子一把将他放下,闪身退了回去,朝青宫龙泉之中的水亭方向,欢天喜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龙小雨说的!小雨,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哈哈哈” 落木看他一副癫狂模样,愕然呢喃:“这人莫非有病吗?”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撇了撇嘴,道:“他可不就是有病!” 落木心道:管他有病没病,我还是快闪为妙。 可是,他才又抬步起来,又听见白衣男子道:“你就这么走了吗?” 落木心中咯噔一下,表面却强装笑容对白衣男子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指教?” 白衣男子指了指滚落在灯柱脚下的那块黄金圆块:“好不容易斩下的活金,你这就扔下不要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落木的心思活动了起来,这可是块活金,要能弄回去,就等于种了一棵摇钱树。 之前不是他不想拿,而是在白衣男子面前,他不敢造次。 眼前这人能踏过青宫龙泉,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他怕自己动手去拿,会惹怒了白衣男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听他自己提起,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带走。不由心动,嘴上却十分客套:“这块活金虽然是我斩下来的,但它落在你脚下,便是你的,我如何敢动。” 白衣男子笑了笑:“本来确实不想给你,但瞧在你帮我带了话的份上,今日心情大好,就让你取了去。” 落木闻言大喜:“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衣男子挥挥手:“拿走,拿走,这东西拿到外面是个宝贝,在这里却一无用处,你拿走便是。” 落木取出龛影篮,将活金装了进去。 他怕再生出什么变故,一步疾风,直接踏入火焰。 他的身影一进火焰之中,就消失了。 随着落木的消失,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瞬息熄灭了下去。 白衣男子看着落木升起的火焰在自己眼前消失,自言自语起来:“粼白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连龛影篮都舍得送他。” 已经消失在火焰之中的落木自然听不见他的嘀咕,他只感觉眼前一晃,眼前已经变了一个地方,眼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客房,他正平躺在床上。 耳畔听见一声喜出望外的声音:“落公子,你醒了?” 还不等他细看,只见一个小厮的背影,那小厮冲出房间,大叫着道:“利掌柜,利掌柜,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落公子醒了,落公子醒过来了” 利掌柜?落木翻身起来 难道这里是春风楼,我离开时,是在云吞店中,怎么回来时,却到了春风楼? 他正疑惑间,利丰一阵风似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看见落木已经翻转醒来,满脸喜色,大声道:“落公子,你可总算是醒来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落木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利丰道:“是云吞店的何老板把你送回来的。” “是他把我送回来的。”落木道:“他送我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昏迷不醒吗?” “是啊,你都昏迷了七天了,可把我们吓死了。”利丰点着头道:“你要再醒不过来,我们都筹划着把你送回月牙镇了。” 落木又问道:“云吞店的何老板把我送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说法?” 利丰:“何老板说你不知何故晕倒在他们家店门口,只听见你嘴里一直叫着春风楼,想着你应该是春风楼的客人,便把你送回到了春风楼。” 落木没好气道:“难怪我会回到春风楼,那可得好好谢谢这位何老板。” 利丰:“定是要谢的,他将你送回当日,我已经好好酬谢过他了。” 落木冷哼了一声,笑了笑:“酬谢恐怕还不够,改日我还要特意登门拜谢的。” 利丰听落木口气不善,也不明所以,含糊着道:“那是,那是,一切全凭落公子做主,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两人正说着话,丁赢大呼小叫地也赶了过来,萧愁云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 丁赢绕着落木上蹿下跳,嘴里哇哇大叫,好久才安静下来。 落木骂道:“你要再嚎叫下去,我没死,也要被你吵死了。” 丁赢挠了挠头,知趣地退到一边。 落木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萧愁云:“她进城了吗?” 萧愁云这才上前道:“进城了!“ 落木:“什么时候?” 萧愁云:“六日前,也就是你昏迷之后的第二天。” 落木想起那方世界之中,黑衣人对他说过的话,。 胭如雪确如他所估算,第二日就进了城,他倒是没有骗我。 第275章 再见 说话的时候,白衣男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青宫龙泉中的水亭里。 水亭中人去楼空,此时依旧空无一人。 他的心,陡然失落了起来。 落木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青宫龙泉,心中暗道:他留在这巅峰之上不走,难道是因为龙小雨? 不管是不是,你不愿离开,我却是赶着要离开的。 他小心翼翼道:“如果我就此离开,前辈你应该不会阻止我的?” 白衣男子收回目光,白了他一眼:“如你所见,这里地方并不大,哪个小木里面屋也就勉强摆的下一张床,我为何要留你下来跟我抢地方?” 落木闻言,心头一宽,拱手作揖:“那我就不多做叨扰了,就此别过去。” 说着,他再次踏步走向火焰,眼看就要跨步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青宫龙王让给前辈你捎句话。” 不等白衣男子反应过来,他接着道:“她说:趁早滚蛋!” 白衣男子闻言,双眼精光四射,踏出一步就逼进到落木跟前。 落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手揪住落木胸口,大声道:“这话,真是她说的?” 落木被他揪住,完全被他的器势压迫,全身动弹不得,大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青宫龙王要我一字不落地带给你的。” 白衣男子的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的眼睛:“你不骗我?” 落木:“我不骗你,真的,真的是青宫龙王说的。龙王所言,一字不敢落下。” 白衣男子一把将他放下,闪身退了回去,朝青宫龙泉之中的水亭方向,欢天喜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龙小雨说的!小雨,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哈哈哈” 落木看他一副癫狂模样,愕然呢喃:“这人莫非有病吗?” 短尾黑貂在龛影篮中撇了撇嘴,道:“他可不就是有病!” 落木心道:管他有病没病,我还是快闪为妙。 可是,他才又抬步起来,又听见白衣男子道:“你就这么走了吗?” 落木心中咯噔一下,表面却强装笑容对白衣男子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指教?” 白衣男子指了指滚落在灯柱脚下的那块黄金圆块:“好不容易斩下的活金,你这就扔下不要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落木的心思活动了起来,这可是块活金,要能弄回去,就等于种了一棵摇钱树。 之前不是他不想拿,而是在白衣男子面前,他不敢造次。 眼前这人能踏过青宫龙泉,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他怕自己动手去拿,会惹怒了白衣男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听他自己提起,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带走。不由心动,嘴上却十分客套:“这块活金虽然是我斩下来的,但它落在你脚下,便是你的,我如何敢动。” 白衣男子笑了笑:“本来确实不想给你,但瞧在你帮我带了话的份上,今日心情大好,就让你取了去。” 落木闻言大喜:“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衣男子挥挥手:“拿走,拿走,这东西拿到外面是个宝贝,在这里却一无用处,你拿走便是。” 落木取出龛影篮,将活金装了进去。 他怕再生出什么变故,一步疾风,直接踏入火焰。 他的身影一进火焰之中,就消失了。 随着落木的消失,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焰,瞬息熄灭了下去。 白衣男子看着落木升起的火焰在自己眼前消失,自言自语起来:“粼白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连龛影篮都舍得送他。” 已经消失在火焰之中的落木自然听不见他的嘀咕,他只感觉眼前一晃,眼前已经变了一个地方,眼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客房,他正平躺在床上。 耳畔听见一声喜出望外的声音:“落公子,你醒了?” 还不等他细看,只见一个小厮的背影,那小厮冲出房间,大叫着道:“利掌柜,利掌柜,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落公子醒了,落公子醒过来了” 利掌柜?落木翻身起来 难道这里是春风楼,我离开时,是在云吞店中,怎么回来时,却到了春风楼? 他正疑惑间,利丰一阵风似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看见落木已经翻转醒来,满脸喜色,大声道:“落公子,你可总算是醒来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落木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利丰道:“是云吞店的何老板把你送回来的。” “是他把我送回来的。”落木道:“他送我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昏迷不醒吗?” “是啊,你都昏迷了七天了,可把我们吓死了。”利丰点着头道:“你要再醒不过来,我们都筹划着把你送回月牙镇了。” 落木又问道:“云吞店的何老板把我送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说法?” 利丰:“何老板说你不知何故晕倒在他们家店门口,只听见你嘴里一直叫着春风楼,想着你应该是春风楼的客人,便把你送回到了春风楼。” 落木没好气道:“难怪我会回到春风楼,那可得好好谢谢这位何老板。” 利丰:“定是要谢的,他将你送回当日,我已经好好酬谢过他了。” 落木冷哼了一声,笑了笑:“酬谢恐怕还不够,改日我还要特意登门拜谢的。” 利丰听落木口气不善,也不明所以,含糊着道:“那是,那是,一切全凭落公子做主,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两人正说着话,丁赢大呼小叫地也赶了过来,萧愁云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 丁赢绕着落木上蹿下跳,嘴里哇哇大叫,好久才安静下来。 落木骂道:“你要再嚎叫下去,我没死,也要被你吵死了。” 丁赢挠了挠头,知趣地退到一边。 落木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萧愁云:“她进城了吗?” 萧愁云这才上前道:“进城了!“ 落木:“什么时候?” 萧愁云:“六日前,也就是你昏迷之后的第二天。” 落木想起那方世界之中,黑衣人对他说过的话,。 胭如雪确如他所估算,第二日就进了城,他倒是没有骗我。 第276章 线索 落木接着问道:“她现在何处?” 萧愁云皱起眉头:“亡魂殿。” “亡魂殿?” 萧愁云的回答既在落木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怎么会去亡魂殿?” “为何不将她接到这里?难道你们没有看见胭如雪进城?” 萧愁云与利丰和丁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萧愁云道:“我们的人一直在城门静候胭小姐进城,只不过,盯上她的,并不止我们三家。” 落木:“你是说,亡魂殿的人,也一直守在城门等她?” 萧愁云道:“是的,在她进城的那一天,亡魂殿的人早早就等候在了城门口。” 落木道:“所以,他们从你们手里劫走了胭如雪?” 萧愁云苦笑一声道:“并不是。” 丁赢蹦出来:“就算是亡魂殿,敢从我们手里抢人,我们跟他们拼了就是。” 落木:“那她如何会落到亡魂殿手里?” 萧愁云道:“不是亡魂殿抢了她走,是她自己要跟亡魂殿走的。” 落木看了利丰一眼 利丰道:“萧兄所言不假,的确是胭小姐自己坚持要跟亡魂殿走的,也正因为此,我们才不好强抢。” 落木沉默了一会,叹气一声:“所以,亡魂殿确实是早知她会来。” 萧愁云道:“从你进城的第一天起,白头城之中的各方势力,就已经无人不知你身在白头城,也无人不知她会来到白头城。” 丁赢凑上前:“老大,我们要不要冲进亡魂殿去抢人?” 落木白了他一眼:“抢你个头,就凭你们海坊的三瓜两枣也想干得过亡魂殿,你以为亡魂殿是跟你一样开赌坊的吗?” 丁赢嚅嗫道:“这不还有春风楼和萧家吗?” 落木:“自己惹祸还不够,还要带上春风楼和萧家,你白长这么大个脑袋啊?” 萧愁云道:“在白头城中,确实无人敢招惹亡魂殿,但是,胭小姐落在亡魂殿手里,落公子会放心吗?” 落木:“放心!白头城中,还有比亡魂殿更安全的地方吗?” “你们暂时不用担心胭如雪,她的事,我来处理。” “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在查寻陈一生上。” “我不在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找出陈一生的蛛丝马迹?” “这段时间,我调集来三家人手,逐一排查了剩余的线索,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都同时指向了两个地方。”萧愁云道:“陈一生在消失前,去过一家店” 落木脱口而出:“云吞店?” 萧愁云一愣:“落公子是如何猜到的?” 落木:“这家店我可是刚去过,把我送回来的不就是这家店的掌柜吗。你既然已经调查到了这家店,那就与我说说这家店的情况。” 萧愁云道:“这家店说起来算是白头城中的老店了,白头城建城伊始就开张了。” “几乎可以说它见证了白头城的历史,按说能开成老店的生意应该都不错,可这家店例外,开店以来,生意一直是稀稀落落的,尤其是最近十多年,就没有开张过。” 落木:“准确的说,应该是近十五年来,只开张过一次,只接待过一个食客。” 萧愁云道:“没想到落公子才到白头城这么短的时间,了解的情况比我还准确。”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们这十五年来接待的唯一一个食客,就是我。”落木:“在你们还没查到他们身上前,他们反倒是先找上了我。” 利丰:“落公子是他们掌柜送回来的,那时候我们还没调查到他,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落公子这些天昏迷不醒,莫非就是吃了他们店中的云吞,中了毒?” 丁赢插嘴:“瞧你说的,这几天我们都给落公子检查了多少遍,他身上可是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落木笑了笑:“倒是吃了他们店里的一碗云吞,却不是中了什么毒,顶多算是喝了他们的一碗迷魂汤。” 丁赢冷哼了一声:“所幸老大无事,否则,我把他们店刨了!” 萧愁云道:“你刨了也无用,这家店平时就不开张,现在店中一如往昔,已经没人了。” 丁赢一嘟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信他不回来。” 落木道:“除了这家云吞店,还有哪里有线索?” 萧愁云:“桃花庵。” 丁赢拍手道:“早听闻陈一生不好酒,也不好赌,原来他好这一口。” 萧愁云没有理他,接着道:“陈一生每次去桃花庵,只捧一人歌舞。那晚,他去了桃花庵看了一场那位舞姬的歌舞,从此消失。” 利丰沉吟道:“陈一生的失踪,在白头城中,至少有十种以上的传说,我也听说过其中一个传闻,他是最终消失在桃花庵中的,你排查出来的线索确切吗?” “我排查出来的只是陈一生的行踪线索,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并不能确定陈一生是最终消失在桃花庵中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就消失在那一晚,而且那一晚,线索都指向了桃花庵。”萧愁云道:“桃花庵是我们排查下来的最后线索,有用的线索都指向了这里,也断在了这里。” 说完,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落木,目光之中各有各的意味。 落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再去一趟桃花庵就是了。” 丁赢拍拍胸脯:“要是我有妙玉牌在手,我愿为老大捐躯在桃花庵。” 落木瞪了他一眼,一脚踢过去:“滚蛋!” 丁赢笑嘻嘻退后一边:“老大都有了妙玉牌,何不夜夜就宿桃花庵,日日笙歌,好不快活自在,住什么春风楼啊,但凡有要事,我等上门禀报就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托公子的福,好名正言顺混到桃花庵里去。”利丰瞪了他一眼:“看不上春风楼,现在就滚!” 丁赢:“利掌柜怎么这么小心眼,刚才说笑来着,我又没有妙玉牌,您老犯不着跟我生气。” 几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将他晾在一旁,没有理他。 落木:“桃花庵固然是要去一趟的,不过,去之前,我还是要先去一趟亡魂殿。” 萧愁云皱眉:“亡魂殿偏居一方,虽说白头城外亡魂殿,但亡魂殿的大门,除了对城主府的公务人员敞开,其余人,除非亡魂殿召唤,是进不了亡魂殿的。” 落木道:“几位难道都还从未进过亡魂殿?” 三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第276章 线索 落木接着问道:“她现在何处?” 萧愁云皱起眉头:“亡魂殿。” “亡魂殿?” 萧愁云的回答既在落木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怎么会去亡魂殿?” “为何不将她接到这里?难道你们没有看见胭如雪进城?” 萧愁云与利丰和丁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萧愁云道:“我们的人一直在城门静候胭小姐进城,只不过,盯上她的,并不止我们三家。” 落木:“你是说,亡魂殿的人,也一直守在城门等她?” 萧愁云道:“是的,在她进城的那一天,亡魂殿的人早早就等候在了城门口。” 落木道:“所以,他们从你们手里劫走了胭如雪?” 萧愁云苦笑一声道:“并不是。” 丁赢蹦出来:“就算是亡魂殿,敢从我们手里抢人,我们跟他们拼了就是。” 落木:“那她如何会落到亡魂殿手里?” 萧愁云道:“不是亡魂殿抢了她走,是她自己要跟亡魂殿走的。” 落木看了利丰一眼 利丰道:“萧兄所言不假,的确是胭小姐自己坚持要跟亡魂殿走的,也正因为此,我们才不好强抢。” 落木沉默了一会,叹气一声:“所以,亡魂殿确实是早知她会来。” 萧愁云道:“从你进城的第一天起,白头城之中的各方势力,就已经无人不知你身在白头城,也无人不知她会来到白头城。” 丁赢凑上前:“老大,我们要不要冲进亡魂殿去抢人?” 落木白了他一眼:“抢你个头,就凭你们海坊的三瓜两枣也想干得过亡魂殿,你以为亡魂殿是跟你一样开赌坊的吗?” 丁赢嚅嗫道:“这不还有春风楼和萧家吗?” 落木:“自己惹祸还不够,还要带上春风楼和萧家,你白长这么大个脑袋啊?” 萧愁云道:“在白头城中,确实无人敢招惹亡魂殿,但是,胭小姐落在亡魂殿手里,落公子会放心吗?” 落木:“放心!白头城中,还有比亡魂殿更安全的地方吗?” “你们暂时不用担心胭如雪,她的事,我来处理。” “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在查寻陈一生上。” “我不在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找出陈一生的蛛丝马迹?” “这段时间,我调集来三家人手,逐一排查了剩余的线索,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都同时指向了两个地方。”萧愁云道:“陈一生在消失前,去过一家店” 落木脱口而出:“云吞店?” 萧愁云一愣:“落公子是如何猜到的?” 落木:“这家店我可是刚去过,把我送回来的不就是这家店的掌柜吗。你既然已经调查到了这家店,那就与我说说这家店的情况。” 萧愁云道:“这家店说起来算是白头城中的老店了,白头城建城伊始就开张了。” “几乎可以说它见证了白头城的历史,按说能开成老店的生意应该都不错,可这家店例外,开店以来,生意一直是稀稀落落的,尤其是最近十多年,就没有开张过。” 落木:“准确的说,应该是近十五年来,只开张过一次,只接待过一个食客。” 萧愁云道:“没想到落公子才到白头城这么短的时间,了解的情况比我还准确。”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们这十五年来接待的唯一一个食客,就是我。”落木:“在你们还没查到他们身上前,他们反倒是先找上了我。” 利丰:“落公子是他们掌柜送回来的,那时候我们还没调查到他,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落公子这些天昏迷不醒,莫非就是吃了他们店中的云吞,中了毒?” 丁赢插嘴:“瞧你说的,这几天我们都给落公子检查了多少遍,他身上可是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落木笑了笑:“倒是吃了他们店里的一碗云吞,却不是中了什么毒,顶多算是喝了他们的一碗迷魂汤。” 丁赢冷哼了一声:“所幸老大无事,否则,我把他们店刨了!” 萧愁云道:“你刨了也无用,这家店平时就不开张,现在店中一如往昔,已经没人了。” 丁赢一嘟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信他不回来。” 落木道:“除了这家云吞店,还有哪里有线索?” 萧愁云:“桃花庵。” 丁赢拍手道:“早听闻陈一生不好酒,也不好赌,原来他好这一口。” 萧愁云没有理他,接着道:“陈一生每次去桃花庵,只捧一人歌舞。那晚,他去了桃花庵看了一场那位舞姬的歌舞,从此消失。” 利丰沉吟道:“陈一生的失踪,在白头城中,至少有十种以上的传说,我也听说过其中一个传闻,他是最终消失在桃花庵中的,你排查出来的线索确切吗?” “我排查出来的只是陈一生的行踪线索,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并不能确定陈一生是最终消失在桃花庵中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就消失在那一晚,而且那一晚,线索都指向了桃花庵。”萧愁云道:“桃花庵是我们排查下来的最后线索,有用的线索都指向了这里,也断在了这里。” 说完,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落木,目光之中各有各的意味。 落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再去一趟桃花庵就是了。” 丁赢拍拍胸脯:“要是我有妙玉牌在手,我愿为老大捐躯在桃花庵。” 落木瞪了他一眼,一脚踢过去:“滚蛋!” 丁赢笑嘻嘻退后一边:“老大都有了妙玉牌,何不夜夜就宿桃花庵,日日笙歌,好不快活自在,住什么春风楼啊,但凡有要事,我等上门禀报就是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托公子的福,好名正言顺混到桃花庵里去。”利丰瞪了他一眼:“看不上春风楼,现在就滚!” 丁赢:“利掌柜怎么这么小心眼,刚才说笑来着,我又没有妙玉牌,您老犯不着跟我生气。” 几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将他晾在一旁,没有理他。 落木:“桃花庵固然是要去一趟的,不过,去之前,我还是要先去一趟亡魂殿。” 萧愁云皱眉:“亡魂殿偏居一方,虽说白头城外亡魂殿,但亡魂殿的大门,除了对城主府的公务人员敞开,其余人,除非亡魂殿召唤,是进不了亡魂殿的。” 落木道:“几位难道都还从未进过亡魂殿?” 三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第277章 见一人 利丰一脸为难:“公子要进城主府,我们有的是办法将你引荐进去,但你要进亡魂殿,我们全都没辙。” 落木微微一笑:“不用你们为难,亡魂殿我自己去就行了。” 萧愁云:“落公子可是有自己的路子?” 落木:“我刚到白头城,哪来的路子。” 萧愁云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公子无邀而往,不怕亡魂殿不肯待见吗?” 落木:“亡魂殿已经在邀请我了,怎会不肯待见?” 萧愁云一怔:“这是何时的事,这几日,公子可都在昏迷之中。” 落木:“亡魂殿的邀请也就在我昏迷的这几日,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萧愁云:“怎么可能?这几日,你这里可从未有外人光顾过。” 落木微微一笑:“亡魂殿在城门接走胭如雪,就已经是对我的邀请。” 萧愁云恍然:“我明白了,亡魂殿知道只要接走了胭如雪,你就一定会前往亡魂殿。” 丁赢怒道:“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要挟。” 落木:“虽然我也并不喜欢亡魂殿这种邀请的方式,但亡魂殿早晚要去一趟的,他们既然想见我,我就去一趟。” 丁赢面露愁色:“虽说如此,亡魂殿该不会是想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利丰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你才喜欢入瓮,你才是瓮中之鳖呢。” 丁赢这次没有反驳,挠了挠头,自觉地退后一边。 落木也不与他计较:“不过是去一趟亡魂殿,你们不用担心什么。我来白头城,固然是为了求见陈一生的,但与他,与亡魂殿并未有什么利害冲突。我无有对亡魂殿不利,亡魂殿也没必要对我不利。” “再说呢,亡魂殿中,或许还有一位故人,正等着与我相见。” 萧愁云:“故人?落公子在亡魂殿中还有故人相识?” 那方世界的事情,一时也解释不清,落木干脆笑而不答。 他向三人问清了亡魂殿的去路,出了春风楼,径直出了白头城,往亡魂殿而去。 话说白头城外亡魂殿,但亡魂殿并是不在白头城的郊外,而是建在白头城后白头山山头的背面。 这个建筑年代其实并没有像中土雄城那么久远,但看上去却好像已经历经沧桑,仿佛是一个古老的遗迹。 它建造的位置设计得十分巧妙,处在白头山巅的阴背角,这里虽然地处山顶却是终年不见阳光,光线照在白皑皑的山头积雪上,寒冷的雪光被反射在亡魂殿上,亡魂殿不仅没有感受到山顶光亮的温暖,反而在寒光笼罩下变得更加阴寒。 亡魂殿集白头山的背山之阴,和白头山巅上反射之寒,地势上是一处极阴之地。 在落木见到亡魂殿前,在他的意识里,亡魂殿应该完全是一个阴森暗黑的地域存在。 等他见到亡魂殿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亡魂殿的屋顶和外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黑色,而是清一色的白。 这种白,是无比纯净的白,白的一尘不染。 恍惚间,落木甚至产生了一种误觉,好像自己眼前所见并不是亡魂殿,而是一处供奉神明的殿堂。 当然,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离亡魂殿越近,阴寒的感觉越甚。 亡魂殿的大门口,有两个白衣素裹的值岗护卫值岗,远望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两尊雕塑,走近了才看清是两个一动不动的阴森岗哨。 落木走近门口的时候,大门徐徐打开。 一股彻骨的阴风从大门里吹出来,令冷不防的落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阵阴风过去,更令他惊讶的是,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居然不是亡魂殿的人,而是胭如雪。 除了胭如雪,还有那匹白马紧紧跟随在她左右。 落木没有停止脚步,直接朝胭如雪走了过去。 两个雕塑一般的门岗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他们说,你会来。”胭如雪抱着小魁兽在大门口站住,凝眸看着落木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小魁兽见到落木,雀跃起来,一跃跳到落木怀里。 落木揉了揉它的脑袋,对胭如雪道:“我早晚会来这里,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比我早。” 胭如雪看着落木的眼神里有欢喜,也有担忧:“虽然我并不希望你来,但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落木微微一笑道:“你不该不辞而别,让我们为你担心。” 胭如雪眉头微颦:“我离开月牙镇,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你为我担心。这里是我该来的地方,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落木:“我都来了,找陈一生的事情,以后就交给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这几日在亡魂殿,他们待我很好,我并不需要担心自己,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胭如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引你来这里。”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你的担心可就多余了。”落木道:“你会被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和他们的约定,而我会来这里,是我要来见一人,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而被他们诱引过来的。” 胭如雪哦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那是我多心了,若是如此,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人,或许他也是你要来见的人。” 说完,带着落木走进亡魂殿。 两个雕塑一般的岗哨依旧一动不动,任由落木随着胭如雪走了进去。 亡魂殿的殿内殿外完全是两个风格。 外面看亡魂殿像是一个光明圣殿,里面看亡魂殿,就是一个森罗世界,与殿外截然相反,这里面的墙壁、地面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清一色的黑。 亡魂殿内本来就已经阴气森森,加上这种纯粹而刻意的黑,让人这里的环境更增了一份阴森。 整个殿堂除了大门,没有一个窗口,取不到外面的光,殿堂之中,挂着各种灯盏,灯盏上无一例外的燃烧着幽蓝的灯火。 幽蓝的灯火不时地跳跃着,让人不禁联想起夜间坟山上的鬼火。 落木不由暗皱眉头,这里的气氛,让他感觉十分不适。 第277章 见一人 利丰一脸为难:“公子要进城主府,我们有的是办法将你引荐进去,但你要进亡魂殿,我们全都没辙。” 落木微微一笑:“不用你们为难,亡魂殿我自己去就行了。” 萧愁云:“落公子可是有自己的路子?” 落木:“我刚到白头城,哪来的路子。” 萧愁云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公子无邀而往,不怕亡魂殿不肯待见吗?” 落木:“亡魂殿已经在邀请我了,怎会不肯待见?” 萧愁云一怔:“这是何时的事,这几日,公子可都在昏迷之中。” 落木:“亡魂殿的邀请也就在我昏迷的这几日,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萧愁云:“怎么可能?这几日,你这里可从未有外人光顾过。” 落木微微一笑:“亡魂殿在城门接走胭如雪,就已经是对我的邀请。” 萧愁云恍然:“我明白了,亡魂殿知道只要接走了胭如雪,你就一定会前往亡魂殿。” 丁赢怒道:“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要挟。” 落木:“虽然我也并不喜欢亡魂殿这种邀请的方式,但亡魂殿早晚要去一趟的,他们既然想见我,我就去一趟。” 丁赢面露愁色:“虽说如此,亡魂殿该不会是想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利丰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你才喜欢入瓮,你才是瓮中之鳖呢。” 丁赢这次没有反驳,挠了挠头,自觉地退后一边。 落木也不与他计较:“不过是去一趟亡魂殿,你们不用担心什么。我来白头城,固然是为了求见陈一生的,但与他,与亡魂殿并未有什么利害冲突。我无有对亡魂殿不利,亡魂殿也没必要对我不利。” “再说呢,亡魂殿中,或许还有一位故人,正等着与我相见。” 萧愁云:“故人?落公子在亡魂殿中还有故人相识?” 那方世界的事情,一时也解释不清,落木干脆笑而不答。 他向三人问清了亡魂殿的去路,出了春风楼,径直出了白头城,往亡魂殿而去。 话说白头城外亡魂殿,但亡魂殿并是不在白头城的郊外,而是建在白头城后白头山山头的背面。 这个建筑年代其实并没有像中土雄城那么久远,但看上去却好像已经历经沧桑,仿佛是一个古老的遗迹。 它建造的位置设计得十分巧妙,处在白头山巅的阴背角,这里虽然地处山顶却是终年不见阳光,光线照在白皑皑的山头积雪上,寒冷的雪光被反射在亡魂殿上,亡魂殿不仅没有感受到山顶光亮的温暖,反而在寒光笼罩下变得更加阴寒。 亡魂殿集白头山的背山之阴,和白头山巅上反射之寒,地势上是一处极阴之地。 在落木见到亡魂殿前,在他的意识里,亡魂殿应该完全是一个阴森暗黑的地域存在。 等他见到亡魂殿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亡魂殿的屋顶和外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黑色,而是清一色的白。 这种白,是无比纯净的白,白的一尘不染。 恍惚间,落木甚至产生了一种误觉,好像自己眼前所见并不是亡魂殿,而是一处供奉神明的殿堂。 当然,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离亡魂殿越近,阴寒的感觉越甚。 亡魂殿的大门口,有两个白衣素裹的值岗护卫值岗,远望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两尊雕塑,走近了才看清是两个一动不动的阴森岗哨。 落木走近门口的时候,大门徐徐打开。 一股彻骨的阴风从大门里吹出来,令冷不防的落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阵阴风过去,更令他惊讶的是,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居然不是亡魂殿的人,而是胭如雪。 除了胭如雪,还有那匹白马紧紧跟随在她左右。 落木没有停止脚步,直接朝胭如雪走了过去。 两个雕塑一般的门岗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他们说,你会来。”胭如雪抱着小魁兽在大门口站住,凝眸看着落木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小魁兽见到落木,雀跃起来,一跃跳到落木怀里。 落木揉了揉它的脑袋,对胭如雪道:“我早晚会来这里,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比我早。” 胭如雪看着落木的眼神里有欢喜,也有担忧:“虽然我并不希望你来,但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落木微微一笑道:“你不该不辞而别,让我们为你担心。” 胭如雪眉头微颦:“我离开月牙镇,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你为我担心。这里是我该来的地方,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落木:“我都来了,找陈一生的事情,以后就交给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这几日在亡魂殿,他们待我很好,我并不需要担心自己,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胭如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引你来这里。”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你的担心可就多余了。”落木道:“你会被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和他们的约定,而我会来这里,是我要来见一人,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而被他们诱引过来的。” 胭如雪哦了一声,眉头舒展开来:“那是我多心了,若是如此,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人,或许他也是你要来见的人。” 说完,带着落木走进亡魂殿。 两个雕塑一般的岗哨依旧一动不动,任由落木随着胭如雪走了进去。 亡魂殿的殿内殿外完全是两个风格。 外面看亡魂殿像是一个光明圣殿,里面看亡魂殿,就是一个森罗世界,与殿外截然相反,这里面的墙壁、地面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清一色的黑。 亡魂殿内本来就已经阴气森森,加上这种纯粹而刻意的黑,让人这里的环境更增了一份阴森。 整个殿堂除了大门,没有一个窗口,取不到外面的光,殿堂之中,挂着各种灯盏,灯盏上无一例外的燃烧着幽蓝的灯火。 幽蓝的灯火不时地跳跃着,让人不禁联想起夜间坟山上的鬼火。 落木不由暗皱眉头,这里的气氛,让他感觉十分不适。 第278章 浮屠院主 殿堂并不高,却很大,跟着胭如雪一路走过去,能看见殿堂内零零星星有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员。 这些人,看见胭如雪与落木过来,也不管他们,只顾各自干着各自手头的活计。 与落木不同,或许几日来胭如雪已经适应,对这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适。 “这里是亡魂殿的主殿。”胭如雪边走边给落木介绍:“我听说,只有亡魂殿全员议事的时候,才会全体云集在这里。所以,虽然这里是主殿,但平时并没有多少人。” 落木奇道:“我听说,白头城的政令进出都要通过亡魂殿,从这种意义上说,其实亡魂殿才是白头城最高的府衙机构,这么大一个机构,所属人员并不在少数,亡魂殿的人不在主殿公干,平时都去了哪里?” 胭如雪道:“亡魂殿的人平时都是在地下公干。” 落木一怔:“地下?” “是的!”胭如雪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前面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因为亡魂殿是往下而建的,亡魂殿的主体在地下,而不是在地面。” 落木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负手从大殿的后堂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 “是你?”从声音和体态上,落木依稀分辨出,这是在那方世界之中,将他引入岛中之人。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是我!” 落木盯着他道:“现在,我算是有资格和你交易了吗?” 黑衣男子:“你能够踏进亡魂殿的大门,就已经足以说明你已经有资格了。” 落木沉默一会:“在找到陈殿主之前,我可以放心把胭如雪交给你们保护吗?” 黑衣男子道:“你当然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我们,如果亡魂殿都保证不了她的安全,那在白头城,谁还能保证?” 落木:“在白头城,就没有你们亡魂殿办不成的事,我很好奇,为何你们自己不去寻殿主,却让我一个初入白头城,对亡魂殿不知底细之人去寻找?” 黑衣男子:“你以为亡魂殿会放弃找寻陈殿主吗?寻找殿主一直是我们亡魂殿的首要任务,只是可惜,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我们亡魂殿至今没有找回殿主。” 落木:“你们就没有想过,你们之所以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黑衣男子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 落木:“为何?” 黑衣男子:“这个问题,等你找到他,我自然会告诉。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只要殿主还活着,只要他能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落木沉吟了一会:“所以,你认为,殿主可能真的已经死了,或者他就算还活着,也已经回不来了?”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上前一步喝了一声:“大胆,你竟敢诅咒殿主!”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你的问题,现在也是你的问题。” “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案。” 落木凝眸,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谁?”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傲然道:“此乃我亡魂殿浮屠院院主广吾陵大人,现代掌亡魂殿。” 落木拱手作揖:“失敬,原来是广殿主。” 广吾陵闻言,脸色微变,不受其礼,退闪一边,摆手道:“我乃浮屠院院主,只是代掌亡魂殿,岂敢妄称殿主,落公子莫要折煞我,以后切莫如此称呼。” 落木见他忌讳自己给他的称谓,便改口:“广院主,如此,你还要在我身上赌下去吗?” 广吾陵道:“当然!买定离手,赌局既然已经开场,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我赌你能找到殿主,而你要赌的比我更多,不是吗?” 落木故意哦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更多?” “月牙镇在寻求殿主的地图图纸,这个消息,在白头城早就不是秘密,而最近又传来一个消息,你身边的这位胭如雪姑娘,得了一种怪病,她身上被鬼祟附身,这病只有我们殿主大人才能治。所以,你来白头城,有两件事要做,而这两件事都与殿主有关。”广吾陵不加掩饰道:“这么说起来,你要赌的难道不是比我亡魂殿还要更多?” 落木微皱眉头:“月牙镇寻求殿主地图图纸本不是秘密,但胭如雪被鬼祟附身的传闻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就在白头城传开了。”广吾陵微微一笑:“至于消息都源头,不应该是在你们月牙镇吗?” 落木:“无风起浪,广院主难道也这么容易轻信这样的传闻?” 广吾陵道:“原来我也是不敢全信的。” “所以,你将我困在眼中之时,就接走了胭如雪。”落木道:“按你我约定,保护胭如雪,是在我出了那方世界之后起效,但你却提前接走了她,为的就是想要印证这个传闻?” 广吾陵并不否认道:“寻常的鬼祟附身对你们月牙镇的几位大人而言,要除之不难,而这位胭如雪姑娘却要远赴白头城,寻求殿主帮其除祟, 你如果是我,难道就不会好奇吗?” 落木凝眸道:“结果呢?” 广吾陵道:“我的结论是,传闻并非谣言,胭如雪姑娘身上的鬼祟除了殿主,无人能解。” “你凭什么下这个结论,凭你的眼睛中的那方世界?”落木盯着广吾陵的双眼:“我很好奇,困住我的究竟是你的哪一只眼睛。” 广吾陵微微一笑:“看来你对我亡魂殿所知甚少,对浮屠院也一点都不了解。”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浮屠堂执掌亡魂殿中重器:生罗眼。你并非被困在院主的眼中,而是被困在院主执掌的生罗眼中。” 落木哦了一声:“亡魂殿中居然有如此重器,广院主可否让我一观?”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傲然道:“都与你说了,生罗眼乃我亡魂殿重器,岂能让尔等外人一观。” 广吾陵微微一笑:“生罗眼中除执掌者外,只能出入一次,让他一观无妨。若不让落公子一观,只怕他也不会信。” 说完,他朝落木招了招手:“落公子,请随我来。” 第278章 浮屠院主 殿堂并不高,却很大,跟着胭如雪一路走过去,能看见殿堂内零零星星有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员。 这些人,看见胭如雪与落木过来,也不管他们,只顾各自干着各自手头的活计。 与落木不同,或许几日来胭如雪已经适应,对这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适。 “这里是亡魂殿的主殿。”胭如雪边走边给落木介绍:“我听说,只有亡魂殿全员议事的时候,才会全体云集在这里。所以,虽然这里是主殿,但平时并没有多少人。” 落木奇道:“我听说,白头城的政令进出都要通过亡魂殿,从这种意义上说,其实亡魂殿才是白头城最高的府衙机构,这么大一个机构,所属人员并不在少数,亡魂殿的人不在主殿公干,平时都去了哪里?” 胭如雪道:“亡魂殿的人平时都是在地下公干。” 落木一怔:“地下?” “是的!”胭如雪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前面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因为亡魂殿是往下而建的,亡魂殿的主体在地下,而不是在地面。” 落木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负手从大殿的后堂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 “是你?”从声音和体态上,落木依稀分辨出,这是在那方世界之中,将他引入岛中之人。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是我!” 落木盯着他道:“现在,我算是有资格和你交易了吗?” 黑衣男子:“你能够踏进亡魂殿的大门,就已经足以说明你已经有资格了。” 落木沉默一会:“在找到陈殿主之前,我可以放心把胭如雪交给你们保护吗?” 黑衣男子道:“你当然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我们,如果亡魂殿都保证不了她的安全,那在白头城,谁还能保证?” 落木:“在白头城,就没有你们亡魂殿办不成的事,我很好奇,为何你们自己不去寻殿主,却让我一个初入白头城,对亡魂殿不知底细之人去寻找?” 黑衣男子:“你以为亡魂殿会放弃找寻陈殿主吗?寻找殿主一直是我们亡魂殿的首要任务,只是可惜,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我们亡魂殿至今没有找回殿主。” 落木:“你们就没有想过,你们之所以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黑衣男子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 落木:“为何?” 黑衣男子:“这个问题,等你找到他,我自然会告诉。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只要殿主还活着,只要他能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落木沉吟了一会:“所以,你认为,殿主可能真的已经死了,或者他就算还活着,也已经回不来了?”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上前一步喝了一声:“大胆,你竟敢诅咒殿主!”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你的问题,现在也是你的问题。” “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案。” 落木凝眸,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谁?”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傲然道:“此乃我亡魂殿浮屠院院主广吾陵大人,现代掌亡魂殿。” 落木拱手作揖:“失敬,原来是广殿主。” 广吾陵闻言,脸色微变,不受其礼,退闪一边,摆手道:“我乃浮屠院院主,只是代掌亡魂殿,岂敢妄称殿主,落公子莫要折煞我,以后切莫如此称呼。” 落木见他忌讳自己给他的称谓,便改口:“广院主,如此,你还要在我身上赌下去吗?” 广吾陵道:“当然!买定离手,赌局既然已经开场,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我赌你能找到殿主,而你要赌的比我更多,不是吗?” 落木故意哦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更多?” “月牙镇在寻求殿主的地图图纸,这个消息,在白头城早就不是秘密,而最近又传来一个消息,你身边的这位胭如雪姑娘,得了一种怪病,她身上被鬼祟附身,这病只有我们殿主大人才能治。所以,你来白头城,有两件事要做,而这两件事都与殿主有关。”广吾陵不加掩饰道:“这么说起来,你要赌的难道不是比我亡魂殿还要更多?” 落木微皱眉头:“月牙镇寻求殿主地图图纸本不是秘密,但胭如雪被鬼祟附身的传闻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就在白头城传开了。”广吾陵微微一笑:“至于消息都源头,不应该是在你们月牙镇吗?” 落木:“无风起浪,广院主难道也这么容易轻信这样的传闻?” 广吾陵道:“原来我也是不敢全信的。” “所以,你将我困在眼中之时,就接走了胭如雪。”落木道:“按你我约定,保护胭如雪,是在我出了那方世界之后起效,但你却提前接走了她,为的就是想要印证这个传闻?” 广吾陵并不否认道:“寻常的鬼祟附身对你们月牙镇的几位大人而言,要除之不难,而这位胭如雪姑娘却要远赴白头城,寻求殿主帮其除祟, 你如果是我,难道就不会好奇吗?” 落木凝眸道:“结果呢?” 广吾陵道:“我的结论是,传闻并非谣言,胭如雪姑娘身上的鬼祟除了殿主,无人能解。” “你凭什么下这个结论,凭你的眼睛中的那方世界?”落木盯着广吾陵的双眼:“我很好奇,困住我的究竟是你的哪一只眼睛。” 广吾陵微微一笑:“看来你对我亡魂殿所知甚少,对浮屠院也一点都不了解。”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浮屠堂执掌亡魂殿中重器:生罗眼。你并非被困在院主的眼中,而是被困在院主执掌的生罗眼中。” 落木哦了一声:“亡魂殿中居然有如此重器,广院主可否让我一观?”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傲然道:“都与你说了,生罗眼乃我亡魂殿重器,岂能让尔等外人一观。” 广吾陵微微一笑:“生罗眼中除执掌者外,只能出入一次,让他一观无妨。若不让落公子一观,只怕他也不会信。” 说完,他朝落木招了招手:“落公子,请随我来。” 第279章 灵体 落木跟着广吾陵走下厅堂台阶。 到了地下,果然如广吾陵和胭如雪所言,亡魂殿的核心在地下,下面院落割据,机构错落其中,人来人往。 广吾陵带着落木从正厅一路走到底,只见黑曜的岩墙之上,供奉着一只睁开的竖眼。 落木朝竖眼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 竖眼之中深邃无边,并看不清里面,但却可以清晰看见其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 落木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噐息,这是那方世界小岛上空的那朵蓝色火焰特有的噐息。 广吾陵道:“这就是生罗眼,落公子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落木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那眼中的噐息。” 广吾陵道:“生罗眼中自有世界。” 落木:“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 广吾陵道:“但生罗眼之所以安置在浮屠堂,为浮屠院执掌,却是因为它能明辨邪祟亡灵,这也是忘魂殿浮屠院的首要权责。” 落木:“院主可在生罗眼中看见胭如雪身上附身何物?” 广吾陵略沉默了一会后道:“我在生罗眼里,并没有在她身上看见亡灵也没有看见什么邪祟。“ 落木:“既然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如何会断定传闻是真的?” 广吾陵道:“我是没有看见传闻中的鬼祟,但我看见了一道光明的灵智,那根本不是什么鬼祟,也不是什么亡灵邪祟,其中甚至有一股神圣的气息。” “有意思的是,这个灵智的本体居然是一道噐息。” 落木沉默了一会,忧心忡忡地看了胭如雪一眼:“你果然还是看见了!” 广吾陵道:“只要是灵体,就逃不出生罗眼的眼界。” 落木沉吟了会:“既然并不是什么亡灵邪祟,它依附在胭如雪身上,又会如何?” 广吾陵道:“它的本体噐息十分强大,现在被另外一道噐息压制着,暂时无事,而且它已经有了灵智,时长日久,怕早晚会突破压制。” 落木:“突破了压制又会如何?” “失去了压制,它就会侵吞掉胭如雪的灵魂,自己占据进去。”广吾陵道:“在被另外一道噐息压制住之前,它已经融进胭如雪的魂魄,如果强行清除,胭如雪也会一起魂飞魄散。” 落木:“亡魂殿以掌控灵体见长,难道你们也没有将其清除斩杀之法吗?” “除了借助殿主的斩魂宝器七星黄泉运用斩魂术斩灭那道灵体,无解。”广吾陵道:“所以,以此看,传闻并不假!” 落木狐疑着道:“传闻忘魂殿的灵魂器术冠绝大陆,我不信能斩灭那道灵智的宝器只有你们殿主的七星黄泉一件宝器。” “能斩灭灵体的宝器,在我亡魂殿中就不在少数,但能将纠缠在胭如雪灵魄中的灵体斩灭的却只有殿主的七星黄泉运。”广吾陵道:“不仅如此,即使有了七星黄泉运,没有殿主独有的斩魂术,也是枉然。” “落公子,你要想斩灭附在胭如雪姑娘身上的那道灵智灵体,除了找到殿主,请他出手,别无它途。”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附和道:“也不是我们院主小瞧你,若还有别的路子,你们又何必离开月牙镇,赶到白头城来。” 落木感叹一声:“可惜陈殿主已经失踪多年。” “落公子既然已经来到白头城,不妨安下心来追寻殿主。”广吾陵道:“如果还有人能寻到殿主,我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你。” 落木:“是什么理由,让你对我如此盲目自信?” 广吾陵道:“最近十五年来,无人能走出生罗眼,落公子却做到了。” 落木:“就凭这个理由?” 广吾陵道:“就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公子刚从生罗眼中出来,应该知道如今的生罗眼中有什么样的存在。能从他们的地盘走出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公子?” 广吾陵虽然没有言明,但落木知道他的话中的可怕存在所指。 “如你所知,我有足够的理由寻找陈殿主。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理由?” 广吾陵:“殿主是我们亡魂殿的殿主,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落木道:“这是常理,但我在看来,还不足够!” “没有陈殿主的亡魂殿,不也依旧安安稳稳地坐镇了白头城十五年。” “那么十五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 广吾陵道:“亡魂殿之所以能安稳的坐镇过去的十五年,那是因为陈殿主的余威尚在,就算有什么势力觊觎亡魂殿,也不敢打亡魂殿的主意。” “但是,他们能按捺十五年,能继续按捺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吗?” 落木沉默了一会:“即使陈殿主不在,亡魂殿有生罗眼这等重器,广院主何来这么强的的忧患意识?” “生罗眼是亡魂殿重器,但却不是利器。”广吾陵道:“它有一方世界,也能明辨灵祟,却并不能靠自己的意识杀一人,斩一灵。” 落木若有所思:“所以,陈殿主的七星黄泉才是你们亡魂殿的真正的镇殿利器,现在,这把利器消失了,你们的危机感也就来了。” “是的,我代掌亡魂殿十五年,无一日不是如坐针毡的度过的。”广吾陵道:“在中土,白头城虽然还算不上雄城,但殿主在时,已经隐隐有了雄城之相。”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哼了一声:“若不是殿主十五年前失踪不见,此时的白头城恐怕已经是中土第七大雄城。” “如今的中土,皇室凋零,诸侯称王,各方土地强者居之。”广吾陵道:“殿主在时,亡魂殿虽然委身斧国,却也是独立的一方势力,白头城也因此被做大,如今,殿主失踪多年不见,白头城这块肥肉难免不被其他势力觊觎。” 广吾陵接着道:“月牙镇欲想索求殿主的地图图纸,不也是起了将月牙镇打造成中土雄城之心吗?但若是静大人陨落,即使有了殿主的地图图纸,你们月牙镇还有可能打造成雄城吗?” “显山露水的月牙镇不能没有静大人,风雨飘摇的亡魂殿也不能没有殿主。这样的理由,足够了?” 落木:“你这么一说,算是够了。” “陈殿主要是被寻回,回归亡魂殿,你们亡魂殿自然从此再振雄风,而我却未必就能得到陈殿主的地图图纸,陈殿主也未必会答应斩灭附身胭如雪的灵体。” “这么算来,即使帮你们忘魂殿寻回陈殿主,我也未必能得偿所愿,是不是也太吃亏了?” 第279章 灵体 落木跟着广吾陵走下厅堂台阶。 到了地下,果然如广吾陵和胭如雪所言,亡魂殿的核心在地下,下面院落割据,机构错落其中,人来人往。 广吾陵带着落木从正厅一路走到底,只见黑曜的岩墙之上,供奉着一只睁开的竖眼。 落木朝竖眼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 竖眼之中深邃无边,并看不清里面,但却可以清晰看见其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 落木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噐息,这是那方世界小岛上空的那朵蓝色火焰特有的噐息。 广吾陵道:“这就是生罗眼,落公子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落木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那眼中的噐息。” 广吾陵道:“生罗眼中自有世界。” 落木:“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 广吾陵道:“但生罗眼之所以安置在浮屠堂,为浮屠院执掌,却是因为它能明辨邪祟亡灵,这也是忘魂殿浮屠院的首要权责。” 落木:“院主可在生罗眼中看见胭如雪身上附身何物?” 广吾陵略沉默了一会后道:“我在生罗眼里,并没有在她身上看见亡灵也没有看见什么邪祟。“ 落木:“既然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如何会断定传闻是真的?” 广吾陵道:“我是没有看见传闻中的鬼祟,但我看见了一道光明的灵智,那根本不是什么鬼祟,也不是什么亡灵邪祟,其中甚至有一股神圣的气息。” “有意思的是,这个灵智的本体居然是一道噐息。” 落木沉默了一会,忧心忡忡地看了胭如雪一眼:“你果然还是看见了!” 广吾陵道:“只要是灵体,就逃不出生罗眼的眼界。” 落木沉吟了会:“既然并不是什么亡灵邪祟,它依附在胭如雪身上,又会如何?” 广吾陵道:“它的本体噐息十分强大,现在被另外一道噐息压制着,暂时无事,而且它已经有了灵智,时长日久,怕早晚会突破压制。” 落木:“突破了压制又会如何?” “失去了压制,它就会侵吞掉胭如雪的灵魂,自己占据进去。”广吾陵道:“在被另外一道噐息压制住之前,它已经融进胭如雪的魂魄,如果强行清除,胭如雪也会一起魂飞魄散。” 落木:“亡魂殿以掌控灵体见长,难道你们也没有将其清除斩杀之法吗?” “除了借助殿主的斩魂宝器七星黄泉运用斩魂术斩灭那道灵体,无解。”广吾陵道:“所以,以此看,传闻并不假!” 落木狐疑着道:“传闻忘魂殿的灵魂器术冠绝大陆,我不信能斩灭那道灵智的宝器只有你们殿主的七星黄泉一件宝器。” “能斩灭灵体的宝器,在我亡魂殿中就不在少数,但能将纠缠在胭如雪灵魄中的灵体斩灭的却只有殿主的七星黄泉运。”广吾陵道:“不仅如此,即使有了七星黄泉运,没有殿主独有的斩魂术,也是枉然。” “落公子,你要想斩灭附在胭如雪姑娘身上的那道灵智灵体,除了找到殿主,请他出手,别无它途。”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附和道:“也不是我们院主小瞧你,若还有别的路子,你们又何必离开月牙镇,赶到白头城来。” 落木感叹一声:“可惜陈殿主已经失踪多年。” “落公子既然已经来到白头城,不妨安下心来追寻殿主。”广吾陵道:“如果还有人能寻到殿主,我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你。” 落木:“是什么理由,让你对我如此盲目自信?” 广吾陵道:“最近十五年来,无人能走出生罗眼,落公子却做到了。” 落木:“就凭这个理由?” 广吾陵道:“就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公子刚从生罗眼中出来,应该知道如今的生罗眼中有什么样的存在。能从他们的地盘走出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公子?” 广吾陵虽然没有言明,但落木知道他的话中的可怕存在所指。 “如你所知,我有足够的理由寻找陈殿主。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理由?” 广吾陵:“殿主是我们亡魂殿的殿主,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 落木道:“这是常理,但我在看来,还不足够!” “没有陈殿主的亡魂殿,不也依旧安安稳稳地坐镇了白头城十五年。” “那么十五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 广吾陵道:“亡魂殿之所以能安稳的坐镇过去的十五年,那是因为陈殿主的余威尚在,就算有什么势力觊觎亡魂殿,也不敢打亡魂殿的主意。” “但是,他们能按捺十五年,能继续按捺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吗?” 落木沉默了一会:“即使陈殿主不在,亡魂殿有生罗眼这等重器,广院主何来这么强的的忧患意识?” “生罗眼是亡魂殿重器,但却不是利器。”广吾陵道:“它有一方世界,也能明辨灵祟,却并不能靠自己的意识杀一人,斩一灵。” 落木若有所思:“所以,陈殿主的七星黄泉才是你们亡魂殿的真正的镇殿利器,现在,这把利器消失了,你们的危机感也就来了。” “是的,我代掌亡魂殿十五年,无一日不是如坐针毡的度过的。”广吾陵道:“在中土,白头城虽然还算不上雄城,但殿主在时,已经隐隐有了雄城之相。”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哼了一声:“若不是殿主十五年前失踪不见,此时的白头城恐怕已经是中土第七大雄城。” “如今的中土,皇室凋零,诸侯称王,各方土地强者居之。”广吾陵道:“殿主在时,亡魂殿虽然委身斧国,却也是独立的一方势力,白头城也因此被做大,如今,殿主失踪多年不见,白头城这块肥肉难免不被其他势力觊觎。” 广吾陵接着道:“月牙镇欲想索求殿主的地图图纸,不也是起了将月牙镇打造成中土雄城之心吗?但若是静大人陨落,即使有了殿主的地图图纸,你们月牙镇还有可能打造成雄城吗?” “显山露水的月牙镇不能没有静大人,风雨飘摇的亡魂殿也不能没有殿主。这样的理由,足够了?” 落木:“你这么一说,算是够了。” “陈殿主要是被寻回,回归亡魂殿,你们亡魂殿自然从此再振雄风,而我却未必就能得到陈殿主的地图图纸,陈殿主也未必会答应斩灭附身胭如雪的灵体。” “这么算来,即使帮你们忘魂殿寻回陈殿主,我也未必能得偿所愿,是不是也太吃亏了?” 第280章 消息 广吾陵微微一笑:“虽然能帮上落公子的只有殿主,但只要能寻回殿主,我等一定竭力恳请殿主帮忙,让落公子得偿所愿。”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掷地有声道:“落公子要真能寻回殿主,若他不肯帮忙,我就一头撞死在他跟前!” 广吾陵脸色微变:“昆非农,生死慎言!” 落木朝昆非农作了一揖:“广院主所言甚是,昆先生不必如此激烈。不管如何,先行谢过。” 昆非农也不避,手持镰刀昂首受之。 落木转眼盯着广吾陵:“若是侥幸寻回陈殿主,广院主断不可言而无信!” 广吾陵拱手作揖,郑重道:“万万不会!” 落木:“我此来,还为验证一事。” 广吾陵:“何事?” 落木:“白头城中的那家云吞店,可是广院主的浮屠院所开?” 广吾陵沉吟了一下:“云吞店” 落木道:“广院主是明白人,不要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家云吞店?” 昆非农脸色微凝:“他说的可是何竹竿和二胖的云吞店。” 广吾陵微微颔首:“白头城中,只有一家云吞店,我自然知道落公子说的哪家,只是这家云吞店与我无关,也与浮屠院无关。” 落木:“事关找寻陈殿主的下落,广院主可不要瞒我。” 昆非农道:“落公子勿怪,不是广院主要瞒你,这家云吞店确实与他无关。” 落木脸色微凛:“没有吃过二胖的那碗小云吞,我也进不了生罗眼,生罗眼归浮屠院执掌,生罗眼就在眼前,你们却说云吞店与你们无关?” 广吾陵道:“落公子有所不知,生罗眼确实落在浮屠院,也归我执掌,但云吞店却从来都游离在浮屠院之外。” 见落木一脸狐疑,昆非农一旁解释起来:“这么说,浮屠院虽然执掌生罗眼,但打开生罗眼的钥匙却一直在云吞店里,除此之外,浮屠院与白头城中的云吞店并无瓜葛,更无隶属关系。” “云吞店之前已经关张了十五年,我们都以为他们随着殿主一起失踪了,直到我看见你进了生罗眼,我才知道,他们又开张了。”广吾陵感慨着道:“我知道落公子询问云吞店的事,是想问我要竹竿与二胖的消息。但是,很可惜,知你进入生罗眼,亡魂殿就已经火速派人进入白头城搜寻,我们翻遍了白头城,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来过,却也再次消失,就像他们当年随着殿主消失了一般。” 落木沉吟道:“陈殿主失踪前留下的线索不多,若你们所言非虚,那云吞店的这条线索可就断了。” 广吾陵闻言摇了摇头:“并不然。” 落木默默看了他一眼,等他说下去。 广吾陵接着道:“殿主失踪之后,他们也已经消失十五年了,可你来了,他们就又出现了。” 落木:“所以,我找不见他们,但或许,他们还会来找我。” 广吾陵:“不是或许,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觉得,他们一定还会来找你。” 落木:“这也是你一直看好我能找到陈殿主的原因吗?” 广吾陵并不否认:“毕竟,竹竿和二胖是殿主亲信之人,我相信他们不会无故在十五年之后将你引入生罗眼。你能从生罗眼中脱困,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 落木:“无论如何,还请广院主继续搜寻竹竿和二胖的踪迹,如有消息,务必也报我知晓。” 广吾陵道:“这个自然。” 见过了胭如雪,也见识了生罗眼,并没有得到云吞店的消息,落木随后便离开了亡魂殿。 离开亡魂殿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走胭如雪。 胭如雪看起来也无意随他离开。 亡魂殿阴寒,但胭如雪对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并没有违和感。 相比繁华的白头城,性格寡淡的她似乎更喜欢也更适应亡魂殿。 送走了落木,小魁兽有些不舍地跳回到胭如雪怀里,咽呜两声,埋头又呼呼睡了过去。 昆非农见胭如雪转回来,对广吾陵道:“他倒是真放心把胭如雪小姐放在我们亡魂殿,就不怕我们真把她扣做人质吗?” 广吾陵道:“他是个聪明人,现在的白头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对他来说,相比白头城,胭如雪自然是放在我们亡魂殿更为安全。” 昆非农皱起眉头:“可是,现在的情形,难道亡魂殿就安全了吗?” 广吾陵道:“至少,在找到殿主之前,她在这里还是最安全的。” 昆非农道:“那落木呢?我们真的不需要派人看着他吗?” “不用,看着他,只会束缚他的手脚,于事无益。”广吾陵摇了摇头:“我知道,白头城中,肯定不止一股势力想看住他,但对亡魂殿而言,只要看住胭如雪就已经足够了。” “看住胭如雪,比起看住他,确实也要简单多了。”昆非农点了点头,却依旧有些不安:“白头城最近暗流涌动,盯上胭如雪的势力,不过是想以她为质,但盯上了落木的势力,可能会直接想要他的命,我担心他还没找到殿主,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谁的手里了。” 广吾陵淡淡道:“如果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还能指望他帮我们找到殿主吗?” 昆非农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并没有在亡魂殿中得到什么线索,但落木出了亡魂殿的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 亡魂殿是白头城中的地头蛇势力,他来白头城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不得不触犯到他们。现在看来,亡魂殿即使不会助力,至少也不会成为自己的阻力。 这对落木而言,如同解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除了亡魂殿的隐忧,落木最担心的就是胭如雪了。 白头城不比月牙镇,这里是名义上是斧国的城池,实际是被亡魂殿掌控。陈一生失踪之后,其他势力也在其中暗中渗透。 虽然春风楼、海坊和萧家的势力也穿插其中,但就算三股势力合在一起也还不足以震慑城中其它势力。 亡魂殿接走了胭如雪,其实也正中他下怀。 毕竟,白头城唯一能震慑各方势力的,也就只有亡魂殿了。 正如广吾陵所言,在他眼里,亡魂殿即使未必可靠,却是安放胭如雪最安全的地方了。 但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是,比起胭如雪,他才是更危险的。 第280章 消息 广吾陵微微一笑:“虽然能帮上落公子的只有殿主,但只要能寻回殿主,我等一定竭力恳请殿主帮忙,让落公子得偿所愿。” 手持死神镰刀的小矮人掷地有声道:“落公子要真能寻回殿主,若他不肯帮忙,我就一头撞死在他跟前!” 广吾陵脸色微变:“昆非农,生死慎言!” 落木朝昆非农作了一揖:“广院主所言甚是,昆先生不必如此激烈。不管如何,先行谢过。” 昆非农也不避,手持镰刀昂首受之。 落木转眼盯着广吾陵:“若是侥幸寻回陈殿主,广院主断不可言而无信!” 广吾陵拱手作揖,郑重道:“万万不会!” 落木:“我此来,还为验证一事。” 广吾陵:“何事?” 落木:“白头城中的那家云吞店,可是广院主的浮屠院所开?” 广吾陵沉吟了一下:“云吞店” 落木道:“广院主是明白人,不要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家云吞店?” 昆非农脸色微凝:“他说的可是何竹竿和二胖的云吞店。” 广吾陵微微颔首:“白头城中,只有一家云吞店,我自然知道落公子说的哪家,只是这家云吞店与我无关,也与浮屠院无关。” 落木:“事关找寻陈殿主的下落,广院主可不要瞒我。” 昆非农道:“落公子勿怪,不是广院主要瞒你,这家云吞店确实与他无关。” 落木脸色微凛:“没有吃过二胖的那碗小云吞,我也进不了生罗眼,生罗眼归浮屠院执掌,生罗眼就在眼前,你们却说云吞店与你们无关?” 广吾陵道:“落公子有所不知,生罗眼确实落在浮屠院,也归我执掌,但云吞店却从来都游离在浮屠院之外。” 见落木一脸狐疑,昆非农一旁解释起来:“这么说,浮屠院虽然执掌生罗眼,但打开生罗眼的钥匙却一直在云吞店里,除此之外,浮屠院与白头城中的云吞店并无瓜葛,更无隶属关系。” “云吞店之前已经关张了十五年,我们都以为他们随着殿主一起失踪了,直到我看见你进了生罗眼,我才知道,他们又开张了。”广吾陵感慨着道:“我知道落公子询问云吞店的事,是想问我要竹竿与二胖的消息。但是,很可惜,知你进入生罗眼,亡魂殿就已经火速派人进入白头城搜寻,我们翻遍了白头城,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来过,却也再次消失,就像他们当年随着殿主消失了一般。” 落木沉吟道:“陈殿主失踪前留下的线索不多,若你们所言非虚,那云吞店的这条线索可就断了。” 广吾陵闻言摇了摇头:“并不然。” 落木默默看了他一眼,等他说下去。 广吾陵接着道:“殿主失踪之后,他们也已经消失十五年了,可你来了,他们就又出现了。” 落木:“所以,我找不见他们,但或许,他们还会来找我。” 广吾陵:“不是或许,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觉得,他们一定还会来找你。” 落木:“这也是你一直看好我能找到陈殿主的原因吗?” 广吾陵并不否认:“毕竟,竹竿和二胖是殿主亲信之人,我相信他们不会无故在十五年之后将你引入生罗眼。你能从生罗眼中脱困,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 落木:“无论如何,还请广院主继续搜寻竹竿和二胖的踪迹,如有消息,务必也报我知晓。” 广吾陵道:“这个自然。” 见过了胭如雪,也见识了生罗眼,并没有得到云吞店的消息,落木随后便离开了亡魂殿。 离开亡魂殿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走胭如雪。 胭如雪看起来也无意随他离开。 亡魂殿阴寒,但胭如雪对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并没有违和感。 相比繁华的白头城,性格寡淡的她似乎更喜欢也更适应亡魂殿。 送走了落木,小魁兽有些不舍地跳回到胭如雪怀里,咽呜两声,埋头又呼呼睡了过去。 昆非农见胭如雪转回来,对广吾陵道:“他倒是真放心把胭如雪小姐放在我们亡魂殿,就不怕我们真把她扣做人质吗?” 广吾陵道:“他是个聪明人,现在的白头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对他来说,相比白头城,胭如雪自然是放在我们亡魂殿更为安全。” 昆非农皱起眉头:“可是,现在的情形,难道亡魂殿就安全了吗?” 广吾陵道:“至少,在找到殿主之前,她在这里还是最安全的。” 昆非农道:“那落木呢?我们真的不需要派人看着他吗?” “不用,看着他,只会束缚他的手脚,于事无益。”广吾陵摇了摇头:“我知道,白头城中,肯定不止一股势力想看住他,但对亡魂殿而言,只要看住胭如雪就已经足够了。” “看住胭如雪,比起看住他,确实也要简单多了。”昆非农点了点头,却依旧有些不安:“白头城最近暗流涌动,盯上胭如雪的势力,不过是想以她为质,但盯上了落木的势力,可能会直接想要他的命,我担心他还没找到殿主,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谁的手里了。” 广吾陵淡淡道:“如果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还能指望他帮我们找到殿主吗?” 昆非农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并没有在亡魂殿中得到什么线索,但落木出了亡魂殿的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 亡魂殿是白头城中的地头蛇势力,他来白头城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不得不触犯到他们。现在看来,亡魂殿即使不会助力,至少也不会成为自己的阻力。 这对落木而言,如同解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除了亡魂殿的隐忧,落木最担心的就是胭如雪了。 白头城不比月牙镇,这里是名义上是斧国的城池,实际是被亡魂殿掌控。陈一生失踪之后,其他势力也在其中暗中渗透。 虽然春风楼、海坊和萧家的势力也穿插其中,但就算三股势力合在一起也还不足以震慑城中其它势力。 亡魂殿接走了胭如雪,其实也正中他下怀。 毕竟,白头城唯一能震慑各方势力的,也就只有亡魂殿了。 正如广吾陵所言,在他眼里,亡魂殿即使未必可靠,却是安放胭如雪最安全的地方了。 但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是,比起胭如雪,他才是更危险的。 第281章 虫子 出了亡魂殿,翻过白头山后,阴寒的感觉越行越散。 自从进入白头城,无论落木走到哪里,他都隐隐感到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偷偷盯着他。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久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 而现在,他突然觉得不习惯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被盯上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而复来的阴寒。 这里已经远离白雪皑皑的山头,山脚下的白头城城中的喧嚣已经清晰可闻,虽然还在高山丛林之中,但按平时,这片区域早就已经没有了寒意。 奇怪的是,就从刚才的那一瞬间起,阴寒的气息越来越强。 落木没有停止脚步,但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这股阴暗的气息与亡魂殿中的感受相似,难道是亡魂殿? 虽然已经翻过山头,但毕竟还在白头山上。 这里离亡魂殿并不算远,不管是何方势力暗藏在附近,已经是对亡魂殿的冒犯。 而在白头城,无人敢冒犯忘魂殿。 亡魂殿在殿堂之外,并不设置暗哨。 落木正这么想着,丛林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虫鸣。 这声虫鸣夹杂在风吹叶动、鸟鸣和白头城中传来的喧嚣之中,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但一声虫鸣之后,笼罩在空气之中的阴寒,居然悄悄退散。 阴寒退去,从树丛中漏下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起来。 只是,明媚之中,丛林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就在一瞬间,白头城下的喧嚣声突然消失了。 不仅如此,周围风吹叶动的婆娑声,也跟着消失了。 落木抬头望向树丛,风依旧在吹,叶依旧在风中摇摆,但他却听不到一丝丝声响。 默默加快脚步,地面上也没有脚步声。 就在虫鸣声后,万物无声,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无声世界。 这也太诡异了! 落木毛骨悚然,心跳怦然加快。 要是平时,他定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可此时,他只能感觉到心跳,却听见不见半点心跳声。 慌乱之间,落木张嘴大吼了一声。 可是,依然没有听见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落木终于不再假装步伐淡定,脚踏疾行,刚准备飞奔下山,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蹄子落地的声音。 那蹄声,稳稳地一步踏着一步。 蹄声打破了刚才的平静。 依稀间,听见山下白头城中的喧嚣随着蹄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地传来。 落木听见蹄声,心头一振,心跳跟着平缓了下来。 他再抬头看,只见树木枝叶随风飘摇中,也跟着蹄声的节奏,不时传来婆娑的声响,这个声响就好像是漏出来的一样。 刚才由虫鸣营造出来的无声世界,就好像被那蹄声踩出了几条断断续续的裂缝。 这蹄声好熟悉。 落木转眼朝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头青驴正稳稳地踏步而来。 他眼神一亮,果然是小青! 小青此刻没有了以往的肆意洒脱,每一步都走得郑重其事,恰如其分。 落木从没见过小青的眼神这般凝重过。 他乍见小青,惊喜之下,心头又是一沉。 一步踏出,疾行而行,一跃跳到小青背上。 小青停止向前的脚步,略微停了一下, 转身,依旧稳住步伐,一步一步踏步下山。 一路下山,山林之中的声音,渐渐从断断续续变得连贯起来,声音也渐渐响亮。 身边的一切,又从无声世界中恢复了过来。 小青一声不吭,脚步渐渐加快,一步也不回头,一直行到山脚下,踏入白头城,才渐渐放松下来。 落木见小青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敢吭声。 小青将落木驮到春风楼下,后蹄子一蹬,将落木从背上 下来,头也不回,直奔春风楼给它专门备下的天字号包厢,沿途大叫道:“小二,小二,给青爷上好酒,最贵最烈的那种,爷要压压惊!” 利丰远远听见叫声,从楼上奔走下来,见小青已经一溜烟冲进了宾席里。 他愣了愣,见落木正好走过来,问了声好后道:“这位青爷自从进城以来,日日陶醉在酒席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什么时候出的门,这一回来,就喊着给自己压惊,究竟怎么回事?” 落木没有答他的话,摆了摆手:“给它,给青爷上春风楼里最贵最烈的酒。” 利丰应了一声,也不再追问究竟,转头安排去了。 落木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进天字号包厢。 包厢的门一推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小青踏平在柔软的大椅上,正张嘴一吸,一瓶酒坛中的酒形成一个酒注落入它的嘴里。 不多时,小二从门外抱着一大坛子酒进来。 落木上前接过小二手中的酒坛,打开酒坛,径直搬到小青身旁。 小青又张嘴一吸,一口就将一坛酒吸个干净。 落木朝看得惊呆的小二道:“这酒,窖里还有多少?” 小二道:“还有十五六坛来着。” 落木:“去去,先搬个十坛上来,剩下的不卖了,都给青爷留着,再跟利掌柜打个招呼,速速再进个百来坛来给青爷备着。”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招呼几个伙计,一起下酒窖搬酒去了。 小青揉了揉肚皮,斜着眼:“小子,现在知道讨好你青爷我了?” 落木嬉皮笑脸道:“自家人,哪里还需要讨好,这都是孝敬您的。” 小青伸出蹄子,踢了他一脚:“好好说话,你这副德性,青爷我不习惯,有事说事。” 落木道:“刚才白头山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青眯起朦胧的醉眼:“阴家来人了,虫子也来了,小子,你的麻烦越惹越大了。” 落木:“阴家?” 小青:“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健忘,你在月牙镇杀的阴倾就是阴家子弟,你杀了人家子弟,现在人家阴魂不散,找你麻烦来了。” 落木:“难怪我在白头山上一直阴寒逼人,原来是阴家的人作祟。” 小青:“阴家好说,姑且不论。小子,你什么时候招惹到了那只虫子?” 落木:“什么虫子?” 低头想了想:“莫非你说的是那声虫鸣?” “除了那只虫子,哪会有那样古怪的虫鸣声。”小青道:“都到了斧国,虫鸣招魂,无声杀人。你连这个都没听说吗?” 第281章 虫子 出了亡魂殿,翻过白头山后,阴寒的感觉越行越散。 自从进入白头城,无论落木走到哪里,他都隐隐感到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偷偷盯着他。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久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 而现在,他突然觉得不习惯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被盯上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而复来的阴寒。 这里已经远离白雪皑皑的山头,山脚下的白头城城中的喧嚣已经清晰可闻,虽然还在高山丛林之中,但按平时,这片区域早就已经没有了寒意。 奇怪的是,就从刚才的那一瞬间起,阴寒的气息越来越强。 落木没有停止脚步,但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这股阴暗的气息与亡魂殿中的感受相似,难道是亡魂殿? 虽然已经翻过山头,但毕竟还在白头山上。 这里离亡魂殿并不算远,不管是何方势力暗藏在附近,已经是对亡魂殿的冒犯。 而在白头城,无人敢冒犯忘魂殿。 亡魂殿在殿堂之外,并不设置暗哨。 落木正这么想着,丛林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虫鸣。 这声虫鸣夹杂在风吹叶动、鸟鸣和白头城中传来的喧嚣之中,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但一声虫鸣之后,笼罩在空气之中的阴寒,居然悄悄退散。 阴寒退去,从树丛中漏下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起来。 只是,明媚之中,丛林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就在一瞬间,白头城下的喧嚣声突然消失了。 不仅如此,周围风吹叶动的婆娑声,也跟着消失了。 落木抬头望向树丛,风依旧在吹,叶依旧在风中摇摆,但他却听不到一丝丝声响。 默默加快脚步,地面上也没有脚步声。 就在虫鸣声后,万物无声,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无声世界。 这也太诡异了! 落木毛骨悚然,心跳怦然加快。 要是平时,他定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可此时,他只能感觉到心跳,却听见不见半点心跳声。 慌乱之间,落木张嘴大吼了一声。 可是,依然没有听见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落木终于不再假装步伐淡定,脚踏疾行,刚准备飞奔下山,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蹄子落地的声音。 那蹄声,稳稳地一步踏着一步。 蹄声打破了刚才的平静。 依稀间,听见山下白头城中的喧嚣随着蹄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地传来。 落木听见蹄声,心头一振,心跳跟着平缓了下来。 他再抬头看,只见树木枝叶随风飘摇中,也跟着蹄声的节奏,不时传来婆娑的声响,这个声响就好像是漏出来的一样。 刚才由虫鸣营造出来的无声世界,就好像被那蹄声踩出了几条断断续续的裂缝。 这蹄声好熟悉。 落木转眼朝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头青驴正稳稳地踏步而来。 他眼神一亮,果然是小青! 小青此刻没有了以往的肆意洒脱,每一步都走得郑重其事,恰如其分。 落木从没见过小青的眼神这般凝重过。 他乍见小青,惊喜之下,心头又是一沉。 一步踏出,疾行而行,一跃跳到小青背上。 小青停止向前的脚步,略微停了一下, 转身,依旧稳住步伐,一步一步踏步下山。 一路下山,山林之中的声音,渐渐从断断续续变得连贯起来,声音也渐渐响亮。 身边的一切,又从无声世界中恢复了过来。 小青一声不吭,脚步渐渐加快,一步也不回头,一直行到山脚下,踏入白头城,才渐渐放松下来。 落木见小青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敢吭声。 小青将落木驮到春风楼下,后蹄子一蹬,将落木从背上 下来,头也不回,直奔春风楼给它专门备下的天字号包厢,沿途大叫道:“小二,小二,给青爷上好酒,最贵最烈的那种,爷要压压惊!” 利丰远远听见叫声,从楼上奔走下来,见小青已经一溜烟冲进了宾席里。 他愣了愣,见落木正好走过来,问了声好后道:“这位青爷自从进城以来,日日陶醉在酒席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什么时候出的门,这一回来,就喊着给自己压惊,究竟怎么回事?” 落木没有答他的话,摆了摆手:“给它,给青爷上春风楼里最贵最烈的酒。” 利丰应了一声,也不再追问究竟,转头安排去了。 落木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进天字号包厢。 包厢的门一推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小青踏平在柔软的大椅上,正张嘴一吸,一瓶酒坛中的酒形成一个酒注落入它的嘴里。 不多时,小二从门外抱着一大坛子酒进来。 落木上前接过小二手中的酒坛,打开酒坛,径直搬到小青身旁。 小青又张嘴一吸,一口就将一坛酒吸个干净。 落木朝看得惊呆的小二道:“这酒,窖里还有多少?” 小二道:“还有十五六坛来着。” 落木:“去去,先搬个十坛上来,剩下的不卖了,都给青爷留着,再跟利掌柜打个招呼,速速再进个百来坛来给青爷备着。”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招呼几个伙计,一起下酒窖搬酒去了。 小青揉了揉肚皮,斜着眼:“小子,现在知道讨好你青爷我了?” 落木嬉皮笑脸道:“自家人,哪里还需要讨好,这都是孝敬您的。” 小青伸出蹄子,踢了他一脚:“好好说话,你这副德性,青爷我不习惯,有事说事。” 落木道:“刚才白头山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青眯起朦胧的醉眼:“阴家来人了,虫子也来了,小子,你的麻烦越惹越大了。” 落木:“阴家?” 小青:“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健忘,你在月牙镇杀的阴倾就是阴家子弟,你杀了人家子弟,现在人家阴魂不散,找你麻烦来了。” 落木:“难怪我在白头山上一直阴寒逼人,原来是阴家的人作祟。” 小青:“阴家好说,姑且不论。小子,你什么时候招惹到了那只虫子?” 落木:“什么虫子?” 低头想了想:“莫非你说的是那声虫鸣?” “除了那只虫子,哪会有那样古怪的虫鸣声。”小青道:“都到了斧国,虫鸣招魂,无声杀人。你连这个都没听说吗?” 第282章 蚱蜢的虫鸣 落木摇了摇头:“我就一个乡下小子,哪听说过什么虫子。” 小青道:“刚才我要是晚到一步,你小子可就死定了。” 落木:“你要说阴家找我麻烦,我也就认了。这虫子又是何方神圣,我没招他惹他,他为何想要杀我?” “还问我,这要问你自己。好好的,你招惹离宫作什么?”小青瞪了他一眼:“谁不知道虫子是离人身边一把刀。在斧国地盘上,离宫要杀你,我能护你一次,未必能救你两次。” “斧国离宫?斧王离人?”落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斧王这样的大人物,我一个乡野小子哪里招惹得上他?” 小青也是一脸疑惑:“说来也是,你小子才入斧国几日,一路也有我跟着,就算你想招惹离宫,也没有什么机会啊。” “难道是那只虫子找错人了?不对,不对,虫子又不是瞎子,绝不可能找错人。” “小子,你自己好好想想,细细想想,自己给想明白了,别将来自己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落木苦着脸:“小青爷,这一路,你也是跟着我过来的,你可见过我遇上过一个离宫之人?” 小青想了想:“倒是未曾。” 落木道:“那你让我从何想起?” 两人正说着,小二带了几个伙计,将十坛子酒一并搬了进来。 小青瞧见酒坛,闻道酒香,两眼发亮,也无心继续数落落木了。 它抱上一坛酒:“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想不想。今朝有今朝醉,先喝酒再说。” 落木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天字号包厢,就去找萧愁云。 萧愁云一如既往地满脸愁色,虽然三家的势力还在追查陈一生的踪迹,但陈一生的消息断在了云吞店和桃花庵之后,就一直没什么新进展了。 他一见落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落公子,亡魂殿可有云吞店的消息?” 落木摇了摇头:“云吞店只跟陈一生有些瓜葛,却与现在的亡魂殿没有多大联系。我见到了广吾陵,忘魂殿关于云吞店的消息,并不比我们知道的多。” 萧愁云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说,云吞店方面的线索依旧是断的。” 落木道:“先不说这个,你可知道虫子?” “虫子?”萧愁云微微一愣:“什么虫子?” 落木愕然道:“不应该啊,你也没听说过虫子?小青爷说,虫子可是斧王离人身边一把刀。” 提及斧王离人,萧愁云顿时恍然:“原来你说的是离宫的蚱蜢大人。” “嗯,蚱蜢也是种虫子,估计小青爷说的就是他了。”落木道:“陈一生的线索既然断了,你就先放下。近段时间你关注一下离宫在白头城中的动向。” 萧愁云应了一声:“离宫向来不直接管辖白头城,他们的人在白头城从来都是监而不动,也从来没有听说离宫在白头城安插过什么像样的人物,落公子怎么会关盯上他们?” “不是我要关注他们,是他们盯上了我。”落木皱眉道:“蚱蜢已经进城了。” “什么?”萧愁云惊道:“蚱蜢长年盘踞在离宫,随身斧王左右,极少出罗泊王城,他怎么会来到白头城?” 落木:“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到白头城,但我知道,他想杀我。” 萧愁云又是一惊:“蚱蜢怎么会要杀公子,公子是招惹了离宫还是招惹了蚱蜢?” 落木一脸头道:“这就是我要你关注离宫在白头城中新动向的原因了。萧愁云,我要你查一查,究竟是离宫想要杀我,还是蚱蜢想要杀我,他们想杀我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萧愁云拱手道:“此事事关公子安危,兹事体大,我马上重新调集人手,全力彻查此事。” 说完,急匆匆撇下落木,兀自重新安排三家人手,重新调整手头作业。 自从白头山上听见那声虫鸣之后,落木的脑袋完全是蒙的。 他先是被蚱蜢释放出的器场完全镇住了,而后是被蚱蜢的名头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依常理论,以离宫蚱蜢这种身份与境阶,还不至于对他一个月牙镇的练息境出手。 可事实上,他就对自己动手了。 从小青的举止言谈上看,它虽然踏破了蚱蜢的无声世界,将自己带走,但并没有与蚱蜢发生直接冲突,显然对蚱蜢也是十分忌惮的。 白头山上,小青要是没有及时赶到,以自己之力对抗蚱蜢,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必死无疑啊! 这都什么情况?在进白头城前,他最担心的是亡魂殿,现在倒好,进出亡魂殿无事,出了亡魂殿,先遇阴家,再闻虫鸣,一个比一个棘手。 除了他们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势力对自己虎视眈眈。 仔细想来,自己孤身上亡魂殿,显然是严重低估了隐藏在身边的风险。 还没有找出陈一生的行踪,自己反倒陷入了重重危机。 落木回到自己房间,渐渐冷静下来。 他将自己进入白头城之后的事情,在脑海中来回细细梳理了一遍。 竹叶青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夜月的势力已经进入白头城。 只是来见他的是竹叶青,竹叶青给他带来的是宫青柳和解的善意,这让他一度放松了对夜月的警惕。 没想到的是,夜月不仅来了竹叶青,阴家也来人了。 阴顷死在月牙镇,与他有仇,趁他远走月牙镇之际寻仇,这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但若说,这只是阴家与他的私人恩怨,他却不见得会认同。 阴家依附于宫青柳,在这种时候,阴家出现在白头城,要说宫青柳完全不知情,他是绝对不信的。 来白头城要解决的事情,还没找到头绪,自己反倒先陷入了一场旧怨。 阴家是一个麻烦,但真正让他后怕的却是离宫蚱蜢。 蚱蜢一声虫鸣,阴家之人马上退走,这已经足以说明,蚱蜢更可怕。 蚱蜢虫鸣? 我与蚱蜢无冤无仇,无亲无故,他为何要对我鸣虫? 此时的落木已经从后怕之中清醒过来。 蚱蜢虫鸣,固然可能是要杀我。但也可能,只是想镇退阴家之人。 如果是前者,就要让他继续头痛下去了。 如果是后者,那至少说明蚱蜢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相反还有心相助,如果真是这样,不是坏事,反是好事。 当然,这只是一种臆想,落木的内心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乐观。 第282章 蚱蜢的虫鸣 落木摇了摇头:“我就一个乡下小子,哪听说过什么虫子。” 小青道:“刚才我要是晚到一步,你小子可就死定了。” 落木:“你要说阴家找我麻烦,我也就认了。这虫子又是何方神圣,我没招他惹他,他为何想要杀我?” “还问我,这要问你自己。好好的,你招惹离宫作什么?”小青瞪了他一眼:“谁不知道虫子是离人身边一把刀。在斧国地盘上,离宫要杀你,我能护你一次,未必能救你两次。” “斧国离宫?斧王离人?”落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斧王这样的大人物,我一个乡野小子哪里招惹得上他?” 小青也是一脸疑惑:“说来也是,你小子才入斧国几日,一路也有我跟着,就算你想招惹离宫,也没有什么机会啊。” “难道是那只虫子找错人了?不对,不对,虫子又不是瞎子,绝不可能找错人。” “小子,你自己好好想想,细细想想,自己给想明白了,别将来自己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落木苦着脸:“小青爷,这一路,你也是跟着我过来的,你可见过我遇上过一个离宫之人?” 小青想了想:“倒是未曾。” 落木道:“那你让我从何想起?” 两人正说着,小二带了几个伙计,将十坛子酒一并搬了进来。 小青瞧见酒坛,闻道酒香,两眼发亮,也无心继续数落落木了。 它抱上一坛酒:“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想不想。今朝有今朝醉,先喝酒再说。” 落木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天字号包厢,就去找萧愁云。 萧愁云一如既往地满脸愁色,虽然三家的势力还在追查陈一生的踪迹,但陈一生的消息断在了云吞店和桃花庵之后,就一直没什么新进展了。 他一见落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落公子,亡魂殿可有云吞店的消息?” 落木摇了摇头:“云吞店只跟陈一生有些瓜葛,却与现在的亡魂殿没有多大联系。我见到了广吾陵,忘魂殿关于云吞店的消息,并不比我们知道的多。” 萧愁云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说,云吞店方面的线索依旧是断的。” 落木道:“先不说这个,你可知道虫子?” “虫子?”萧愁云微微一愣:“什么虫子?” 落木愕然道:“不应该啊,你也没听说过虫子?小青爷说,虫子可是斧王离人身边一把刀。” 提及斧王离人,萧愁云顿时恍然:“原来你说的是离宫的蚱蜢大人。” “嗯,蚱蜢也是种虫子,估计小青爷说的就是他了。”落木道:“陈一生的线索既然断了,你就先放下。近段时间你关注一下离宫在白头城中的动向。” 萧愁云应了一声:“离宫向来不直接管辖白头城,他们的人在白头城从来都是监而不动,也从来没有听说离宫在白头城安插过什么像样的人物,落公子怎么会关盯上他们?” “不是我要关注他们,是他们盯上了我。”落木皱眉道:“蚱蜢已经进城了。” “什么?”萧愁云惊道:“蚱蜢长年盘踞在离宫,随身斧王左右,极少出罗泊王城,他怎么会来到白头城?” 落木:“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到白头城,但我知道,他想杀我。” 萧愁云又是一惊:“蚱蜢怎么会要杀公子,公子是招惹了离宫还是招惹了蚱蜢?” 落木一脸头道:“这就是我要你关注离宫在白头城中新动向的原因了。萧愁云,我要你查一查,究竟是离宫想要杀我,还是蚱蜢想要杀我,他们想杀我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萧愁云拱手道:“此事事关公子安危,兹事体大,我马上重新调集人手,全力彻查此事。” 说完,急匆匆撇下落木,兀自重新安排三家人手,重新调整手头作业。 自从白头山上听见那声虫鸣之后,落木的脑袋完全是蒙的。 他先是被蚱蜢释放出的器场完全镇住了,而后是被蚱蜢的名头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依常理论,以离宫蚱蜢这种身份与境阶,还不至于对他一个月牙镇的练息境出手。 可事实上,他就对自己动手了。 从小青的举止言谈上看,它虽然踏破了蚱蜢的无声世界,将自己带走,但并没有与蚱蜢发生直接冲突,显然对蚱蜢也是十分忌惮的。 白头山上,小青要是没有及时赶到,以自己之力对抗蚱蜢,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必死无疑啊! 这都什么情况?在进白头城前,他最担心的是亡魂殿,现在倒好,进出亡魂殿无事,出了亡魂殿,先遇阴家,再闻虫鸣,一个比一个棘手。 除了他们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势力对自己虎视眈眈。 仔细想来,自己孤身上亡魂殿,显然是严重低估了隐藏在身边的风险。 还没有找出陈一生的行踪,自己反倒陷入了重重危机。 落木回到自己房间,渐渐冷静下来。 他将自己进入白头城之后的事情,在脑海中来回细细梳理了一遍。 竹叶青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夜月的势力已经进入白头城。 只是来见他的是竹叶青,竹叶青给他带来的是宫青柳和解的善意,这让他一度放松了对夜月的警惕。 没想到的是,夜月不仅来了竹叶青,阴家也来人了。 阴顷死在月牙镇,与他有仇,趁他远走月牙镇之际寻仇,这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但若说,这只是阴家与他的私人恩怨,他却不见得会认同。 阴家依附于宫青柳,在这种时候,阴家出现在白头城,要说宫青柳完全不知情,他是绝对不信的。 来白头城要解决的事情,还没找到头绪,自己反倒先陷入了一场旧怨。 阴家是一个麻烦,但真正让他后怕的却是离宫蚱蜢。 蚱蜢一声虫鸣,阴家之人马上退走,这已经足以说明,蚱蜢更可怕。 蚱蜢虫鸣? 我与蚱蜢无冤无仇,无亲无故,他为何要对我鸣虫? 此时的落木已经从后怕之中清醒过来。 蚱蜢虫鸣,固然可能是要杀我。但也可能,只是想镇退阴家之人。 如果是前者,就要让他继续头痛下去了。 如果是后者,那至少说明蚱蜢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相反还有心相助,如果真是这样,不是坏事,反是好事。 当然,这只是一种臆想,落木的内心实际上并没有这么乐观。 第283章 营造 现在的落木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宁可把事情往坏处想,也不敢忽视可能的风险。 按目前的情景,在萧愁云还未探明蚱蜢的意图之前,他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就是春风楼。 这倒不是说春风楼是自己的地盘,有多强,而是因为有小青这么一尊大妖镇在这里。 现在的小青,就是春风楼的门神,有它在,落木是安心的。 当然,如果小青这尊门神也挡不住,他不想安心也是没用的。 只不过,如果他只能躲在春风楼,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萧愁云的线索已经陷入死胡同,原来指望能从亡魂殿中找到些云吞店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亡魂殿了。 剩下的另外一条线索,断在了桃花庵。 要想从桃花庵手中弄到线索,手持妙玉牌的落木显然是最佳的人选。 去桃花庵可以,但得带上小青。 可小青现在正陶醉在酒池里,没人能把他从酒池里拖走。 落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有一个法子,麻烦是麻烦些,却也还算稳妥。 夜幕降临。 落木取出镜花水月,照出短尾黑貂模样。 趁着夜色,一溜烟从窗户溜走出去。 他跳上屋檐,一路往桃花庵方向过去。 半路上,听见龛影篮中,短尾黑貂呢喃:“本尊就在这里,你还要变我模样作甚,你有何事,我替你办去就是。” 落木道:“出了小岛,你倒是安静了许多,要不是有事要办,都把你忘了。” “这是我的事,要自己办,不劳你操心。喂,话说都带你出了西峰,逃出生天,你还赖在龛影篮做什么,不想回家去吗?” 短尾黑貂叹气一声:“回家,回什么家?就我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还能回家见人吗?何况我本就是个孤家寡人,回什么家?” 落木道:“你不回家,难道想要一直赖在龛影篮里不成?” 短尾黑貂嘿嘿两声:“你带都把我带出来了,就别这么小气,好事做到底,龛影篮里有的是地方,也不差我一块栖身之地。” 落木揶揄它:“你要想赖在龛影篮里也可以,不过,白吃白住可不行。” 短尾黑貂苦着脸:“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还欺负我一个小野兽。” “小野兽?生罗眼的小岛上的野兽,再差也是虚空境,无法境之上不在少数,你现在已经脱困,不受小岛境界无用的禁制。以你的境界,都能压制住我了。”落木道:“不成,不成,这么一算,带着你,我怎么感觉身边带来了一个炸弹,一不小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把我给炸了。” 短尾黑貂没好气道:“炸什么炸啊!要还在岛上,炸了你,还能抢走你的人身,现在炸了你,有什么用,还不等于把我自己的窝都给炸了。” 落木:“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这也不是你能赖在我这里的理由啊。” 短尾黑貂道:“谁说我要白住你的了。想当年,我也是在中土闯荡,境界姑且不说,经验和见识总比你要多得多。” 落木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 短尾黑貂道:“你可别不服气,论天赋,我或许远不如你,可论资历,你可比我差得远了。不是我倚老卖老,资历这种东西,没有时间沉淀,没有跌过一个一个坑,是练不出来的。我可以把我的资历传授给你啊。” 落木又切了一声:“你自己都说了,资历这种东西,是练不出来的,你如何传授给我?” 短尾黑貂道:“比如,你现在如果继续直走,你就会发现,这条路虽然直,但其实是走不通的。” 落木停下脚步,狐疑着道:“为何?” “因为你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白头城的府衙。”短尾黑貂道:“白头城的府衙的外围,设置了器场警戒,即使一只外来的苍蝇飞过过去,都会被飞箭当场击落。除非你想从箭林弹雨中硬闯过去,否则,你现在就要准备往左拐了。” 落木跳到屋檐高处,朝前方望去,两百来米的地方灯火通明,俨然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府,看来短尾黑貂所言并不假。 短尾黑貂懒洋洋的躺平,倒负双手在后脑勺上:“你现在信了,这就是资历的价值。能让你少走弯路,少掉坑。” 落木奇道:“对这里的地理这么熟悉,你到过白头城?” 短尾黑貂切了一声:“什么叫到过白头城,陈一生营建白头城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当年这里营造施工,都是我负责,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落木哦了一声,心道:没想到你还是当年建造白头城的包工头。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既然负责过白头城营建,那你与陈一生可相熟?” 短尾黑貂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陈一生为何要建造白头城?” 落木道:“我听说,是他不喜亡魂殿被世俗琐事打扰,所有就建造了白头城。” “陈一生除了偶尔会去一趟桃花庵,平时都躲在亡魂殿不出,而我从未进入过亡魂殿,你说我与他熟不熟?”短尾黑貂道:“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他负责出图,我负责营建,如此而已。” 落木:“还指望从你这里套出点陈一生的线索,看来又要白瞎了。” 短尾黑貂:“也不见得,白头城中的这座桃花庵,也是我营建的。你不是要去桃花庵吗,那里我也熟啊。” 落木:“要说亡魂殿你熟,我还感点兴趣,你要说桃花庵你熟,又有何用?” 短尾黑貂道:“你对桃花庵没兴趣,难道你对桃花庵的二楼就没有一丝丝好奇吗?” 落木心道:这小东西还不知道我有妙玉牌在手,以为我上不了二楼呢。 他佯装好奇:“难不成你还能上桃花庵的二楼?” 短尾黑貂道:“我造的楼阁,怎么不能上?别人难上二楼,对我而言,就跟回家一样。” 落木:“你也别吹牛,有本事你带我上去看看。” 短尾黑貂:“这有何难,你跟我走就是。” 落木心道:我现在易形而往,不方便在桃花庵现身,也不好拿出妙玉牌,有它向导,出入桃花庵倒是方便了。 第283章 营造 现在的落木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宁可把事情往坏处想,也不敢忽视可能的风险。 按目前的情景,在萧愁云还未探明蚱蜢的意图之前,他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就是春风楼。 这倒不是说春风楼是自己的地盘,有多强,而是因为有小青这么一尊大妖镇在这里。 现在的小青,就是春风楼的门神,有它在,落木是安心的。 当然,如果小青这尊门神也挡不住,他不想安心也是没用的。 只不过,如果他只能躲在春风楼,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萧愁云的线索已经陷入死胡同,原来指望能从亡魂殿中找到些云吞店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亡魂殿了。 剩下的另外一条线索,断在了桃花庵。 要想从桃花庵手中弄到线索,手持妙玉牌的落木显然是最佳的人选。 去桃花庵可以,但得带上小青。 可小青现在正陶醉在酒池里,没人能把他从酒池里拖走。 落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有一个法子,麻烦是麻烦些,却也还算稳妥。 夜幕降临。 落木取出镜花水月,照出短尾黑貂模样。 趁着夜色,一溜烟从窗户溜走出去。 他跳上屋檐,一路往桃花庵方向过去。 半路上,听见龛影篮中,短尾黑貂呢喃:“本尊就在这里,你还要变我模样作甚,你有何事,我替你办去就是。” 落木道:“出了小岛,你倒是安静了许多,要不是有事要办,都把你忘了。” “这是我的事,要自己办,不劳你操心。喂,话说都带你出了西峰,逃出生天,你还赖在龛影篮做什么,不想回家去吗?” 短尾黑貂叹气一声:“回家,回什么家?就我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还能回家见人吗?何况我本就是个孤家寡人,回什么家?” 落木道:“你不回家,难道想要一直赖在龛影篮里不成?” 短尾黑貂嘿嘿两声:“你带都把我带出来了,就别这么小气,好事做到底,龛影篮里有的是地方,也不差我一块栖身之地。” 落木揶揄它:“你要想赖在龛影篮里也可以,不过,白吃白住可不行。” 短尾黑貂苦着脸:“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还欺负我一个小野兽。” “小野兽?生罗眼的小岛上的野兽,再差也是虚空境,无法境之上不在少数,你现在已经脱困,不受小岛境界无用的禁制。以你的境界,都能压制住我了。”落木道:“不成,不成,这么一算,带着你,我怎么感觉身边带来了一个炸弹,一不小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把我给炸了。” 短尾黑貂没好气道:“炸什么炸啊!要还在岛上,炸了你,还能抢走你的人身,现在炸了你,有什么用,还不等于把我自己的窝都给炸了。” 落木:“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这也不是你能赖在我这里的理由啊。” 短尾黑貂道:“谁说我要白住你的了。想当年,我也是在中土闯荡,境界姑且不说,经验和见识总比你要多得多。” 落木故作不屑地切了一声。 短尾黑貂道:“你可别不服气,论天赋,我或许远不如你,可论资历,你可比我差得远了。不是我倚老卖老,资历这种东西,没有时间沉淀,没有跌过一个一个坑,是练不出来的。我可以把我的资历传授给你啊。” 落木又切了一声:“你自己都说了,资历这种东西,是练不出来的,你如何传授给我?” 短尾黑貂道:“比如,你现在如果继续直走,你就会发现,这条路虽然直,但其实是走不通的。” 落木停下脚步,狐疑着道:“为何?” “因为你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白头城的府衙。”短尾黑貂道:“白头城的府衙的外围,设置了器场警戒,即使一只外来的苍蝇飞过过去,都会被飞箭当场击落。除非你想从箭林弹雨中硬闯过去,否则,你现在就要准备往左拐了。” 落木跳到屋檐高处,朝前方望去,两百来米的地方灯火通明,俨然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府,看来短尾黑貂所言并不假。 短尾黑貂懒洋洋的躺平,倒负双手在后脑勺上:“你现在信了,这就是资历的价值。能让你少走弯路,少掉坑。” 落木奇道:“对这里的地理这么熟悉,你到过白头城?” 短尾黑貂切了一声:“什么叫到过白头城,陈一生营建白头城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当年这里营造施工,都是我负责,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落木哦了一声,心道:没想到你还是当年建造白头城的包工头。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既然负责过白头城营建,那你与陈一生可相熟?” 短尾黑貂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陈一生为何要建造白头城?” 落木道:“我听说,是他不喜亡魂殿被世俗琐事打扰,所有就建造了白头城。” “陈一生除了偶尔会去一趟桃花庵,平时都躲在亡魂殿不出,而我从未进入过亡魂殿,你说我与他熟不熟?”短尾黑貂道:“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他负责出图,我负责营建,如此而已。” 落木:“还指望从你这里套出点陈一生的线索,看来又要白瞎了。” 短尾黑貂:“也不见得,白头城中的这座桃花庵,也是我营建的。你不是要去桃花庵吗,那里我也熟啊。” 落木:“要说亡魂殿你熟,我还感点兴趣,你要说桃花庵你熟,又有何用?” 短尾黑貂道:“你对桃花庵没兴趣,难道你对桃花庵的二楼就没有一丝丝好奇吗?” 落木心道:这小东西还不知道我有妙玉牌在手,以为我上不了二楼呢。 他佯装好奇:“难不成你还能上桃花庵的二楼?” 短尾黑貂道:“我造的楼阁,怎么不能上?别人难上二楼,对我而言,就跟回家一样。” 落木:“你也别吹牛,有本事你带我上去看看。” 短尾黑貂:“这有何难,你跟我走就是。” 落木心道:我现在易形而往,不方便在桃花庵现身,也不好拿出妙玉牌,有它向导,出入桃花庵倒是方便了。 第284章 那男子 短尾黑貂暗中给落木指路,一路过去果然顺畅,轻松避过城防暗哨。 眼看靠近夜色中灯火辉煌的桃花庵,短尾黑貂却指引落木绕进桃花庵边上的一家烟酒铺子。 此时夜晚,铺子已经关门。 短尾黑貂带着落木呲溜,溜进铺子后院。 与后院的隔墙上,有一处镂空的通风窗面。 短尾黑貂释放出一缕噐息,印在窗面上,窗面无声无息地露出一个空洞。 短尾黑貂指引落木从空洞中进去,空洞里面漆黑。 落木升起一团火焰,照亮四周,只见前面是一个走道,走道虽然并不宽敞,却也足以方便一人进出。 落木现在易形成了短尾黑貂的体型,在里面行走起来,更是绰绰有余。 他沿着走道一路前行,走了一段,隐约听见前面传来歌舞之声。 落木心中暗道:看来是已经进了桃花庵,早听说越是高超的建造,越是喜欢给自己留下一条隐蔽的暗道,这小东西营建桃花庵的时候,也给自己留了一条暗道,不知这条暗道通向哪里? 他正疑惑,前面渐渐明亮起来,这条暗道终于到了出口,出口处被明亮光线剪出一个鹅卵的椭圆,隐约像是一个镜面。 落木灭掉火光,贴近出口,只见光亮的对面,端坐着芳菲,芳菲正凝视着他。 他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两步。 短尾黑貂道:“休要惊慌,这是一面单向透明的镜子,她在镜的正面,而你在镜子的反面。你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你。” 落木闻言,稳住脚步,再细看对面的芳菲。 果然,他刚才退后两步,芳菲却浑然不觉,神态丝毫未变,依然凝视着她刚才的方向。 她在镜子的正面? 原来她正在照镜。 落木刚定下心,却又听见芳菲道:“你来了。” 落木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他正惊疑不定,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来了。” 一个男子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到芳菲身后,看着镜子里的芳菲道:“好久不见,你是出落得越来越有魅力了。” 芳菲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道:“青春已经离我远去,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只是多余了一些富余的魅态。” 那男子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青春才是多余的幼稚,现在的你才是女人最该有的样子。” 芳菲没有摆脱他落在自己肩头上双手:“当年的她,在你眼里,又是个什么样子?” 那男子微微一怔,徐徐收回搭在芳菲肩头的手:“她跟你们都不一样。” 芳菲:“有何不一样?” 那男子:“她是一团火。” 芳菲:“一团火?” 那男子:“是的,一团耀眼的烈火,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芳菲:“包括陈一生?”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缓缓道:“陈一生是个意外!” 芳菲:“但出了意外的却是她!” 那男子:“所以,我才说那是一个意外。” “既然你说出了意外的是她,为何陈一生也失踪了,至今不见踪影?”芳菲道:“难道陈一生真的死了?” 那男子:“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死了!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芳菲哦了一声:“都失踪十五年了,你为何还觉得他并没有死?” 那男子:“他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陈一生了。” 芳菲道:“你来白头城,为的是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就不能是为你吗?” 芳菲脸色冰冷:“要是十五年前,你肯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会感动得要死。但现在,我只当你说的是骗小姑娘的场面话,一丝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芳菲,你变了!” “是的,你没有变,而我,变了!我已经不是那个能把男人的甜言蜜语当饭吃的小姑娘了。”芳菲道:“今天再见,你是不是很失望。” 那男子:“我为何要失望,现在的你不正变成了我所期待的样子吗?” “我青春的幼稚是只为一个男人保留的,而我现在的魅力,是散发给我眼前所有的男人的。”芳菲盯着镜子里的男人,露出微讽的口吻:“你确定,这真是你所期望的样子吗?” 那男子一怔,叹息一声:“所以,我没有变,却不再是以前在你的眼里的样子了。” 芳菲道:“不是你,她死了的那天开始,你们男人在我眼里的样子就全都变了。” 那男子又沉默了一会:“不是男人变了,是你看男人的眼光变了,芳菲,是你变得成熟了。” “成熟么?”芳菲道:“成熟到变成了我曾经讨厌的样子。” 那男子:“人最终都会长成自己曾经讨厌过的样子。” 芳菲道:“你呢?是否现在的你,也是过去的你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那男子:“这一点,男女并无分别。” 芳菲幽幽道:“我很想知道,如果她还活着,今日的她是否依然还会是曾经的那个她。” 那男子:“她是不一样的。” “是啊,她是一团火,只要不熄灭,她就依然是一团火。”芳菲道:“她不该来白头城,不该遇见我,更不该遇见陈一生。” 那男子:“她太天真了,她以为她可以照亮陈一生,却不知道陈一生和他的亡魂殿一样阴暗。” 芳菲:“你是在为她惋惜,还是在嫉妒陈一生?” 那男子道:“我承认,我嫉妒陈一生,一个消失了十五年的人,却没有一天被人遗忘。他那样的男人,活该被人嫉妒。” “陈一生消失了十五年,你也已经离开白头城十五年了。”芳菲道:“为什么要回来?是因为那家云吞店又开张了,还是因为那位名为落木的少年进了白头城?” 那男子道:“都不是。” 芳菲一脸疑惑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把你也引进了白头城。” “都不是,也全都是。”那男子道:“是因为落木一进白头城,那家云吞店就好巧不巧地开张了。” 芳菲沉默了一会:“所以,你以为落木与陈一生有关?” 那男子道:“不是我以为,我相信现在白头城中盯上落木的各方势力,全都是这么想的。” 第284章 那男子 短尾黑貂暗中给落木指路,一路过去果然顺畅,轻松避过城防暗哨。 眼看靠近夜色中灯火辉煌的桃花庵,短尾黑貂却指引落木绕进桃花庵边上的一家烟酒铺子。 此时夜晚,铺子已经关门。 短尾黑貂带着落木呲溜,溜进铺子后院。 与后院的隔墙上,有一处镂空的通风窗面。 短尾黑貂释放出一缕噐息,印在窗面上,窗面无声无息地露出一个空洞。 短尾黑貂指引落木从空洞中进去,空洞里面漆黑。 落木升起一团火焰,照亮四周,只见前面是一个走道,走道虽然并不宽敞,却也足以方便一人进出。 落木现在易形成了短尾黑貂的体型,在里面行走起来,更是绰绰有余。 他沿着走道一路前行,走了一段,隐约听见前面传来歌舞之声。 落木心中暗道:看来是已经进了桃花庵,早听说越是高超的建造,越是喜欢给自己留下一条隐蔽的暗道,这小东西营建桃花庵的时候,也给自己留了一条暗道,不知这条暗道通向哪里? 他正疑惑,前面渐渐明亮起来,这条暗道终于到了出口,出口处被明亮光线剪出一个鹅卵的椭圆,隐约像是一个镜面。 落木灭掉火光,贴近出口,只见光亮的对面,端坐着芳菲,芳菲正凝视着他。 他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两步。 短尾黑貂道:“休要惊慌,这是一面单向透明的镜子,她在镜的正面,而你在镜子的反面。你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你。” 落木闻言,稳住脚步,再细看对面的芳菲。 果然,他刚才退后两步,芳菲却浑然不觉,神态丝毫未变,依然凝视着她刚才的方向。 她在镜子的正面? 原来她正在照镜。 落木刚定下心,却又听见芳菲道:“你来了。” 落木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他正惊疑不定,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来了。” 一个男子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到芳菲身后,看着镜子里的芳菲道:“好久不见,你是出落得越来越有魅力了。” 芳菲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淡道:“青春已经离我远去,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只是多余了一些富余的魅态。” 那男子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青春才是多余的幼稚,现在的你才是女人最该有的样子。” 芳菲没有摆脱他落在自己肩头上双手:“当年的她,在你眼里,又是个什么样子?” 那男子微微一怔,徐徐收回搭在芳菲肩头的手:“她跟你们都不一样。” 芳菲:“有何不一样?” 那男子:“她是一团火。” 芳菲:“一团火?” 那男子:“是的,一团耀眼的烈火,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芳菲:“包括陈一生?”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缓缓道:“陈一生是个意外!” 芳菲:“但出了意外的却是她!” 那男子:“所以,我才说那是一个意外。” “既然你说出了意外的是她,为何陈一生也失踪了,至今不见踪影?”芳菲道:“难道陈一生真的死了?” 那男子:“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死了!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芳菲哦了一声:“都失踪十五年了,你为何还觉得他并没有死?” 那男子:“他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陈一生了。” 芳菲道:“你来白头城,为的是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就不能是为你吗?” 芳菲脸色冰冷:“要是十五年前,你肯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会感动得要死。但现在,我只当你说的是骗小姑娘的场面话,一丝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芳菲,你变了!” “是的,你没有变,而我,变了!我已经不是那个能把男人的甜言蜜语当饭吃的小姑娘了。”芳菲道:“今天再见,你是不是很失望。” 那男子:“我为何要失望,现在的你不正变成了我所期待的样子吗?” “我青春的幼稚是只为一个男人保留的,而我现在的魅力,是散发给我眼前所有的男人的。”芳菲盯着镜子里的男人,露出微讽的口吻:“你确定,这真是你所期望的样子吗?” 那男子一怔,叹息一声:“所以,我没有变,却不再是以前在你的眼里的样子了。” 芳菲道:“不是你,她死了的那天开始,你们男人在我眼里的样子就全都变了。” 那男子又沉默了一会:“不是男人变了,是你看男人的眼光变了,芳菲,是你变得成熟了。” “成熟么?”芳菲道:“成熟到变成了我曾经讨厌的样子。” 那男子:“人最终都会长成自己曾经讨厌过的样子。” 芳菲道:“你呢?是否现在的你,也是过去的你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那男子:“这一点,男女并无分别。” 芳菲幽幽道:“我很想知道,如果她还活着,今日的她是否依然还会是曾经的那个她。” 那男子:“她是不一样的。” “是啊,她是一团火,只要不熄灭,她就依然是一团火。”芳菲道:“她不该来白头城,不该遇见我,更不该遇见陈一生。” 那男子:“她太天真了,她以为她可以照亮陈一生,却不知道陈一生和他的亡魂殿一样阴暗。” 芳菲:“你是在为她惋惜,还是在嫉妒陈一生?” 那男子道:“我承认,我嫉妒陈一生,一个消失了十五年的人,却没有一天被人遗忘。他那样的男人,活该被人嫉妒。” “陈一生消失了十五年,你也已经离开白头城十五年了。”芳菲道:“为什么要回来?是因为那家云吞店又开张了,还是因为那位名为落木的少年进了白头城?” 那男子道:“都不是。” 芳菲一脸疑惑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把你也引进了白头城。” “都不是,也全都是。”那男子道:“是因为落木一进白头城,那家云吞店就好巧不巧地开张了。” 芳菲沉默了一会:“所以,你以为落木与陈一生有关?” 那男子道:“不是我以为,我相信现在白头城中盯上落木的各方势力,全都是这么想的。” 第285章 叫火舞的女子 芳菲道:“难道你们都以为,消失了十五年的陈一生可能就要回来了?” 那男子:“至少,有这个可能。” 芳菲:“那就是说,陈一生可能真的还活着。” “这十五年来,没人敢肯定他还活着,但更没人敢肯定他已经死了,否则亡魂殿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那男子转开话题:“我听说,落木来过你这里?” 芳菲:“前几日的事。“ 那男子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芳菲嫣然一笑:“一个青春懵懂的少年,来桃花庵,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那男子:“别人或许不需要,但他,应该还有更好的理由。” 芳菲道:“手持妙玉牌,以他这样的年纪,可谓春风得意,这算不算是一个更好的理由?” 那男子:“他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是一个恃牌而骄的纨绔子弟吗?” 芳菲:“你觉得呢?” 那男子:“落木来你这里,难道没有问起过陈一生或者她?” 芳菲:“我也以为他可能会问起他们,但他却没有。” 那男子沉吟着道:“如此看来,他对陈一生的了解,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多。但我相信,只要他想找到陈一生,迟早他会查到你这里来的。” 芳菲哦了一声:“如果他真的查到我这里,你是希望我告诉他点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那男子:“芳菲,我知道,不管你是怎么决定的,我现在都影响不了你。” 芳菲冷冷一笑:“十五年的功夫,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那男子:“不是我没有那么自信了,是我在你面前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芳菲:“是啊,我已经过了会被花言巧语的男人哄骗的年纪。”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但是,如果你想要陈一生回来的话,就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你也想要陈一生回来?”芳菲道:“你不是很嫉妒他的吗?” 那男子:“我是嫉妒他得要死,但亡魂殿没有他,早晚会撑不下去。” 芳菲:“也是,你这样的男人早就没有了自我,只有是非。” 那男人:“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 “怪你?”芳菲道:“你是高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那男人叹息一声,转身缓缓离去。 芳菲默默从镜子里看着他离开后,摇了摇头,嘴里呢喃:“你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自己的真面目,真不知道十五年前的我,怎么会看上你的?” 说完,她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陈一生,你还准备要逃避多久?” 此时,外面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芳菲就起身离开了。 落木躲在镜子后面,偷听芳菲与那男子说话,听得半懂不懂。 他对短尾黑貂道:“十五年前,你已经在白头城中,你可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她是谁?”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火舞,那是一位十五年前惊艳全城的女子,你要早来个十五年,亲眼一睹芳华,定会感叹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倾国倾城的赞美。” 落木的脑海中浮现过妙玉海棠、妩媚、芳菲的影子,感叹一声:“桃花庵还真是从来不缺这样的女子。” 短尾黑貂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桃花庵之人。” 落木一愣:“我听说,陈一生平时都在亡魂殿深居不出,唯有来桃花庵欣赏一位女子歌舞之时,才会走出亡魂殿,难道陈一生所欣赏的那位女子并不是你所说的火舞?” “陈一生所欣赏的女子除了火舞,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女子?”短尾黑貂道:“这事在当年的白头城传得沸沸扬扬,可是人尽皆知。” 落木不解:“可她既然不是桃花庵之人,又如何会在桃花庵中歌舞?” “那就是芳菲的缘故了。”短尾黑貂道:“火舞虽然并不是桃花庵之人,但她自幼喜爱歌舞,歌舞之技即使在舞技殿堂桃花庵中也无人能出其右。” “中土之中,舞台无出桃花庵,火舞那样的舞者不上舞台,如明珠暗藏,听闻芳菲与她是闺中好友,偶有邀她在桃花庵中一展歌舞。” 落木道:“原来如此。” 短尾黑貂叹息一声:“可惜,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却香消玉殒在了白头城。” 落木:“陈一生当时还在亡魂殿,谁能谁敢在白头城杀死她?” 短尾黑貂道:“正是因为陈一生,她才死在了白头城。” 落木:“怎么会?她是如何死的?” 短尾黑貂幽幽道:“除了陈一生,在白头城还有谁能杀了她。” 它的答案,完全出乎落木的意料,不由啊了一声。 短尾黑貂道:“传闻火舞当年就是死在你眼前的这间房子里,当时这间房里除了火舞,只有陈一生。” 落木:“那可有人看见陈一生杀了火舞?” 短尾黑貂道:“这倒没人亲眼所见。” 落木:“既然没人亲眼所见,怎么就肯定是陈一生杀了火舞?” “当时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凶手不是他还能是别人吗?”短尾黑貂道:“白头城中没人能在陈一生眼前杀人,除非凶手就是他自己。” “况且,此事出以后不久,陈一生就失踪了。这就更加印证了,他就是杀死火舞之人的传闻。” “这个推论合理,却并不合情。”落木道:“火舞与陈一生有仇?” 短尾黑貂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落木:“那是有怨?” 短尾黑貂道:“也不曾听说,倒是传闻火舞死之前,两人还是惺惺相惜。” 落木:“那陈一生为何还要杀了火舞,这明显不合情。” “起意杀人,只在瞬间,哪里需要什么合情合理。”短尾黑貂道:“连陈一生都默认了,还需要什么情理?” 落木:“陈一生自己默认了?” 短尾黑貂道:“火舞之死,当年在白头城传得沸沸扬扬,他不曾为自己澄清半句,而后直接消失,不是默认又是什么?” 落木:“火舞已经死了,承不承认又有何用?” 短尾黑貂哼了一声:“如果火舞死在他手里,那他就是凶手。如果火舞是死在别人手里,那他就该为火舞报仇,玩失踪还算是个男人吗?” 落木:“陈一生当年是欠你账款了,还是赖你账了?” 短尾黑貂一愣道:“都不曾。” 第285章 叫火舞的女子 芳菲道:“难道你们都以为,消失了十五年的陈一生可能就要回来了?” 那男子:“至少,有这个可能。” 芳菲:“那就是说,陈一生可能真的还活着。” “这十五年来,没人敢肯定他还活着,但更没人敢肯定他已经死了,否则亡魂殿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那男子转开话题:“我听说,落木来过你这里?” 芳菲:“前几日的事。“ 那男子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芳菲嫣然一笑:“一个青春懵懂的少年,来桃花庵,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那男子:“别人或许不需要,但他,应该还有更好的理由。” 芳菲道:“手持妙玉牌,以他这样的年纪,可谓春风得意,这算不算是一个更好的理由?” 那男子:“他在你眼里,难道就只是一个恃牌而骄的纨绔子弟吗?” 芳菲:“你觉得呢?” 那男子:“落木来你这里,难道没有问起过陈一生或者她?” 芳菲:“我也以为他可能会问起他们,但他却没有。” 那男子沉吟着道:“如此看来,他对陈一生的了解,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多。但我相信,只要他想找到陈一生,迟早他会查到你这里来的。” 芳菲哦了一声:“如果他真的查到我这里,你是希望我告诉他点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那男子:“芳菲,我知道,不管你是怎么决定的,我现在都影响不了你。” 芳菲冷冷一笑:“十五年的功夫,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那男子:“不是我没有那么自信了,是我在你面前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芳菲:“是啊,我已经过了会被花言巧语的男人哄骗的年纪。”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但是,如果你想要陈一生回来的话,就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你也想要陈一生回来?”芳菲道:“你不是很嫉妒他的吗?” 那男子:“我是嫉妒他得要死,但亡魂殿没有他,早晚会撑不下去。” 芳菲:“也是,你这样的男人早就没有了自我,只有是非。” 那男人:“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 “怪你?”芳菲道:“你是高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那男人叹息一声,转身缓缓离去。 芳菲默默从镜子里看着他离开后,摇了摇头,嘴里呢喃:“你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自己的真面目,真不知道十五年前的我,怎么会看上你的?” 说完,她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陈一生,你还准备要逃避多久?” 此时,外面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芳菲就起身离开了。 落木躲在镜子后面,偷听芳菲与那男子说话,听得半懂不懂。 他对短尾黑貂道:“十五年前,你已经在白头城中,你可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她是谁?” 短尾黑貂沉默了一会:“火舞,那是一位十五年前惊艳全城的女子,你要早来个十五年,亲眼一睹芳华,定会感叹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倾国倾城的赞美。” 落木的脑海中浮现过妙玉海棠、妩媚、芳菲的影子,感叹一声:“桃花庵还真是从来不缺这样的女子。” 短尾黑貂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桃花庵之人。” 落木一愣:“我听说,陈一生平时都在亡魂殿深居不出,唯有来桃花庵欣赏一位女子歌舞之时,才会走出亡魂殿,难道陈一生所欣赏的那位女子并不是你所说的火舞?” “陈一生所欣赏的女子除了火舞,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女子?”短尾黑貂道:“这事在当年的白头城传得沸沸扬扬,可是人尽皆知。” 落木不解:“可她既然不是桃花庵之人,又如何会在桃花庵中歌舞?” “那就是芳菲的缘故了。”短尾黑貂道:“火舞虽然并不是桃花庵之人,但她自幼喜爱歌舞,歌舞之技即使在舞技殿堂桃花庵中也无人能出其右。” “中土之中,舞台无出桃花庵,火舞那样的舞者不上舞台,如明珠暗藏,听闻芳菲与她是闺中好友,偶有邀她在桃花庵中一展歌舞。” 落木道:“原来如此。” 短尾黑貂叹息一声:“可惜,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却香消玉殒在了白头城。” 落木:“陈一生当时还在亡魂殿,谁能谁敢在白头城杀死她?” 短尾黑貂道:“正是因为陈一生,她才死在了白头城。” 落木:“怎么会?她是如何死的?” 短尾黑貂幽幽道:“除了陈一生,在白头城还有谁能杀了她。” 它的答案,完全出乎落木的意料,不由啊了一声。 短尾黑貂道:“传闻火舞当年就是死在你眼前的这间房子里,当时这间房里除了火舞,只有陈一生。” 落木:“那可有人看见陈一生杀了火舞?” 短尾黑貂道:“这倒没人亲眼所见。” 落木:“既然没人亲眼所见,怎么就肯定是陈一生杀了火舞?” “当时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凶手不是他还能是别人吗?”短尾黑貂道:“白头城中没人能在陈一生眼前杀人,除非凶手就是他自己。” “况且,此事出以后不久,陈一生就失踪了。这就更加印证了,他就是杀死火舞之人的传闻。” “这个推论合理,却并不合情。”落木道:“火舞与陈一生有仇?” 短尾黑貂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落木:“那是有怨?” 短尾黑貂道:“也不曾听说,倒是传闻火舞死之前,两人还是惺惺相惜。” 落木:“那陈一生为何还要杀了火舞,这明显不合情。” “起意杀人,只在瞬间,哪里需要什么合情合理。”短尾黑貂道:“连陈一生都默认了,还需要什么情理?” 落木:“陈一生自己默认了?” 短尾黑貂道:“火舞之死,当年在白头城传得沸沸扬扬,他不曾为自己澄清半句,而后直接消失,不是默认又是什么?” 落木:“火舞已经死了,承不承认又有何用?” 短尾黑貂哼了一声:“如果火舞死在他手里,那他就是凶手。如果火舞是死在别人手里,那他就该为火舞报仇,玩失踪还算是个男人吗?” 落木:“陈一生当年是欠你账款了,还是赖你账了?” 短尾黑貂一愣道:“都不曾。” 第286章 妆台 落木呵呵两声,揶揄它道:“那你怎么这么看他不顺眼?” 短尾黑貂道:“看他不顺眼又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他是亡魂殿殿主,就能掩盖他犯下的罪了吗?” 落木:“行,算你行,有本事,待我寻到陈一生,你再在他面前也这么说一说。” “你要真能找到陈一生,我就真敢说。”短尾黑貂弱弱道:“反正我躲在龛影篮里,他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落木笑了笑:“还以为你敢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原来也就这样胆量。” 短尾黑貂嚅嗫:“至少我敢说,你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指责我的不是?” “我跟你不同,我现在还有求于陈一生,无故得罪他做什么。”落木道:“你要真想骂他,那也要等他帮我办完了事再说,否则坏了我的好事,别怪我把你从龛影篮里扔出去。” 短尾黑貂叹气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了,见利忘义,见利忘义啊。” 落木道:“你别以自己有点正义感,就可以给别人乱扣帽子,事有轻重缓急,做事也有轻重缓急,你这叫冒失,而我才是忍辱负重。” 短尾黑貂切了一声,也不接话,心中却道:你一个屁大点的娃懂什么忍辱负重?我为了待在你的龛影篮中,就不与你计较了,这才叫忍辱负重。 落木自言自语:“听刚才芳菲与那男子谈话的口气,她一定知道点什么陈一生的线索,我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 短尾黑貂道:“还找什么机会,都已经到了这儿,我带你出去,直接找她去就是了。” 说着,也不问落木答不答应,释放吃噐息手印,按在镜子背面,镜背微微荡漾起来,落木略微犹豫了一下,一跃而起,从镜背后跳出去,落到房间里面。 落地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里面摆放了一张化妆台在镜子前面,化妆台边上,摆放着一排精致的衣架,中间衣架上挂着一套炫彩的舞姬戏装,戏装之内隐隐有器息暗流,一眼看上去溢光流彩,光彩夺目。 落木呢喃自语:“看摆设,这里应该是一个舞姬专用的衣装间。” 短尾黑貂道:“没错,这是桃花庵中,特供火舞专用的房间。” 落木走近衣架,端详戏装,不由感叹起来:“那这一套就该是火舞的戏装了,光看这一套戏装,就已经如此绚烂,大概可以想象到火舞当年在这舞台是如何光彩夺目了。” 短尾黑貂道:“伊人已逝,你就别在这里长吁短叹了,抓紧时间办你自己的要事要紧。” 落木走到窗帘遮蔽的窗台,略微拉开窗帘,从窗台的缝隙中望出去,房间正对着舞台上面,这里应该是在桃花庵的二楼了。 舞台的正对面是专供妙玉牌牌主的房间,两个房间遥遥相对,是桃花庵中最好的观众厅。 他心想,这里是火舞的梳妆房,要在这房间见芳菲,太过唐突了,不如先过去妙玉牌牌主的房间再寻她说话。 他对短尾黑貂道:“你可能带我偷偷溜进对面那间,不要让人察觉?” 短尾黑貂:“这有何难,你跟着我走就是。” 它指引落木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到妙玉牌牌主的房间。 在这里化回原形,他刚刚落座,便听见走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落木起来,贴着门口,看见芳菲正朝这边走过来。 芳菲经过门口时,他在门后叫了一声:“芳菲姐姐。” 芳菲闻声,微微一怔,止住脚步,转身过来,推开房门,瞧见落木在里面,一脸诧异道:“还真是落公子,你是何时来的?该死,那群死丫头,落公子这等贵宾来了,怎么也不过来通告我一声。” 落木道:“芳菲姐姐,你可别怪她们,我也是刚到,就算她们要通报你是也来不及的。” 芳菲淡定脸色,款步走进房间,将落木上下打量了一番:“落公子,坊间传闻你近日在春风楼中昏迷不醒,难道不是真的?” 落木微微一笑:“桃花庵的消息果然是最灵通的,我确实昏迷了几日,不过今日刚刚苏醒过来。” 芳菲不动声色:“原来如此,不知落公子被谁做了手脚?” 落木道:“我那日从你这里出去,恰巧路过一家云吞店,吃了他们一碗云吞,不想就中招了,连着昏迷了几日。” 芳菲:“要依落公子所言,白头城中的云吞店重新开张了的消息也是真的了。” 落木道:“你知道哪家店?” “白头城中只有一家云吞店,我岂会不知?”芳菲微微一笑:“那是竹竿开的店,二胖掌的勺,落公子说的可是这家?” 落木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也认得竹竿和二胖。” 芳菲道:“认得,十五年前还很熟,不过自从他们在白头城消失以后,就没再见过了。” 落木迟疑了一下:“芳菲姐姐与竹竿和二胖相熟,那想必也与陈一生相熟。” “我与他熟,也不熟。”芳菲道:“白头城建成之后,桃花庵是陈一生唯一一个会偶来落脚的地方。” “在白头城中,除了桃花庵,没有别的地方和他更熟的了。只不过,他来桃花庵,只为火舞,我与他因此相识,却算不上熟。” 芳菲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落木一眼,开门见山道:“落公子此次前来,想必不是来观赏桃花庵的歌舞,而是来问陈一生的旧事的?” 落木:“白头城里已经传遍了,我进白头城就是要寻陈一生的。而今有些线索到了桃花庵这里,小弟我只能厚着脸皮来叨扰姐姐了。” 芳菲微微一笑:“落公子不必客气,但问无妨,只要芳菲知道,无不实言相告。” 落木道:“我想知道,陈一生在桃花庵的最后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芳菲凝眸,沉默了一会,眼里里露出哀伤,缓缓道:“落公子,说的是火舞死的那一晚吗?” 落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第286章 妆台 落木呵呵两声,揶揄它道:“那你怎么这么看他不顺眼?” 短尾黑貂道:“看他不顺眼又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他是亡魂殿殿主,就能掩盖他犯下的罪了吗?” 落木:“行,算你行,有本事,待我寻到陈一生,你再在他面前也这么说一说。” “你要真能找到陈一生,我就真敢说。”短尾黑貂弱弱道:“反正我躲在龛影篮里,他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落木笑了笑:“还以为你敢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原来也就这样胆量。” 短尾黑貂嚅嗫:“至少我敢说,你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指责我的不是?” “我跟你不同,我现在还有求于陈一生,无故得罪他做什么。”落木道:“你要真想骂他,那也要等他帮我办完了事再说,否则坏了我的好事,别怪我把你从龛影篮里扔出去。” 短尾黑貂叹气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了,见利忘义,见利忘义啊。” 落木道:“你别以自己有点正义感,就可以给别人乱扣帽子,事有轻重缓急,做事也有轻重缓急,你这叫冒失,而我才是忍辱负重。” 短尾黑貂切了一声,也不接话,心中却道:你一个屁大点的娃懂什么忍辱负重?我为了待在你的龛影篮中,就不与你计较了,这才叫忍辱负重。 落木自言自语:“听刚才芳菲与那男子谈话的口气,她一定知道点什么陈一生的线索,我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 短尾黑貂道:“还找什么机会,都已经到了这儿,我带你出去,直接找她去就是了。” 说着,也不问落木答不答应,释放吃噐息手印,按在镜子背面,镜背微微荡漾起来,落木略微犹豫了一下,一跃而起,从镜背后跳出去,落到房间里面。 落地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里面摆放了一张化妆台在镜子前面,化妆台边上,摆放着一排精致的衣架,中间衣架上挂着一套炫彩的舞姬戏装,戏装之内隐隐有器息暗流,一眼看上去溢光流彩,光彩夺目。 落木呢喃自语:“看摆设,这里应该是一个舞姬专用的衣装间。” 短尾黑貂道:“没错,这是桃花庵中,特供火舞专用的房间。” 落木走近衣架,端详戏装,不由感叹起来:“那这一套就该是火舞的戏装了,光看这一套戏装,就已经如此绚烂,大概可以想象到火舞当年在这舞台是如何光彩夺目了。” 短尾黑貂道:“伊人已逝,你就别在这里长吁短叹了,抓紧时间办你自己的要事要紧。” 落木走到窗帘遮蔽的窗台,略微拉开窗帘,从窗台的缝隙中望出去,房间正对着舞台上面,这里应该是在桃花庵的二楼了。 舞台的正对面是专供妙玉牌牌主的房间,两个房间遥遥相对,是桃花庵中最好的观众厅。 他心想,这里是火舞的梳妆房,要在这房间见芳菲,太过唐突了,不如先过去妙玉牌牌主的房间再寻她说话。 他对短尾黑貂道:“你可能带我偷偷溜进对面那间,不要让人察觉?” 短尾黑貂:“这有何难,你跟着我走就是。” 它指引落木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到妙玉牌牌主的房间。 在这里化回原形,他刚刚落座,便听见走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落木起来,贴着门口,看见芳菲正朝这边走过来。 芳菲经过门口时,他在门后叫了一声:“芳菲姐姐。” 芳菲闻声,微微一怔,止住脚步,转身过来,推开房门,瞧见落木在里面,一脸诧异道:“还真是落公子,你是何时来的?该死,那群死丫头,落公子这等贵宾来了,怎么也不过来通告我一声。” 落木道:“芳菲姐姐,你可别怪她们,我也是刚到,就算她们要通报你是也来不及的。” 芳菲淡定脸色,款步走进房间,将落木上下打量了一番:“落公子,坊间传闻你近日在春风楼中昏迷不醒,难道不是真的?” 落木微微一笑:“桃花庵的消息果然是最灵通的,我确实昏迷了几日,不过今日刚刚苏醒过来。” 芳菲不动声色:“原来如此,不知落公子被谁做了手脚?” 落木道:“我那日从你这里出去,恰巧路过一家云吞店,吃了他们一碗云吞,不想就中招了,连着昏迷了几日。” 芳菲:“要依落公子所言,白头城中的云吞店重新开张了的消息也是真的了。” 落木道:“你知道哪家店?” “白头城中只有一家云吞店,我岂会不知?”芳菲微微一笑:“那是竹竿开的店,二胖掌的勺,落公子说的可是这家?” 落木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也认得竹竿和二胖。” 芳菲道:“认得,十五年前还很熟,不过自从他们在白头城消失以后,就没再见过了。” 落木迟疑了一下:“芳菲姐姐与竹竿和二胖相熟,那想必也与陈一生相熟。” “我与他熟,也不熟。”芳菲道:“白头城建成之后,桃花庵是陈一生唯一一个会偶来落脚的地方。” “在白头城中,除了桃花庵,没有别的地方和他更熟的了。只不过,他来桃花庵,只为火舞,我与他因此相识,却算不上熟。” 芳菲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落木一眼,开门见山道:“落公子此次前来,想必不是来观赏桃花庵的歌舞,而是来问陈一生的旧事的?” 落木:“白头城里已经传遍了,我进白头城就是要寻陈一生的。而今有些线索到了桃花庵这里,小弟我只能厚着脸皮来叨扰姐姐了。” 芳菲微微一笑:“落公子不必客气,但问无妨,只要芳菲知道,无不实言相告。” 落木道:“我想知道,陈一生在桃花庵的最后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芳菲凝眸,沉默了一会,眼里里露出哀伤,缓缓道:“落公子,说的是火舞死的那一晚吗?” 落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