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0,赶海养全家,鱼获惊呆妻女》 第1章 重生90赶海 “李克垚,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 一声绝望哭喊,震得李克垚头疼欲裂,他猛然清醒。 眼前的女人脸颊因愤怒涨红,泪水盈眶。 这面容,竟是他多年前就过世的妻子赵颖。 赵颖和儿子小宝,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这曾是李克垚一辈子的愧疚,每当夜晚入睡他经常梦到她们。 此刻,他有些恍惚。 “妈妈不哭,巴巴坏,坏巴巴!”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是小宝,被吵架声惊醒,抿着嘴,瞪着李克垚。 小宝瘦小白净,眼睛很大,耳垂有颗痣。 明明六七岁,却因营养不良,看着只有四五岁。 赵颖一把搂住小宝,泪水再次滑落。 她通红的眼睛瞪了李克垚一眼,牵着小宝头也不回进了里屋。 李克垚环顾四周。 两间四处漏风的土房,窗户用白色塑料糊着,风一刮就哗哗响。 外面还有一间摇摇欲坠的厨房。 这是他的老家李家村,他家的老屋。 老屋塌掉后,他修了别墅,土房子只在梦中出现。 难道是在做梦? 李克垚站起身,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真实的疼痛让他咧嘴,倒吸冷气。 不是梦。 他回到了过去,重新变成二十多岁? 墙上挂着的日历,赫然写着:1990年5月4号! 李克垚如遭雷击,不住颤抖。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1990年5月5号,明天傍晚,赵颖和小宝的尸体会在海边被发现。 就是今天,他动手打了赵颖, 还逼她去跟着同村的李言去了小红灯笼的足疗店上班,还赌钱。 赵颖心生绝望,带着小宝,走上了绝路,选择了跳海! 怎么办? 前世的他,醉酒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便有人告知他妻儿的死讯。 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他要如何才能让赵颖打消寻死的念头?除非,赵颖相信他能浪子回头。 赵颖最恨他赌钱,恨他对母子俩不管不顾。 这次逼赵颖去足疗店,正是他牌友李言出的主意。 前世的自己,真混账!竟听信李言的鬼话,把媳妇往火坑里推,还动手打了赵颖? 李克垚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妻儿是被自己逼死的,他不是人,是畜生! 赵颖在气头上。 李克垚去敲房门,只听见屋里赵颖低声哄着小宝: “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不饿了!” 小宝却哭喊着: “饿,肚子好饿!” “小宝,别急,爸爸一会给你弄点吃的……” 李克垚一听小宝喊饿就急了。 他冲进厨房,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把白面条。 想想小宝那瘦弱的身材,长期营养不良就是饿的。 不行,他得给孩子弄顿好的。 既然重生,这辈子他要妻儿无恙,活得好,活得体面,活得风光! 李克垚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换上雨鞋,拿上铁钳铁锹和水桶后出了院门。 李家村是泥巴路,瓦房带猪圈柴房,茅房是大坑上架块木板,低头便见蛆虫涌动。 村里只有村长家有台14寸黑白电视,只能收一个台,天气不好就满屏雪花。 九十年代的沿海地区,由于饮食习惯、经济条件或认知局限, 有一些体积小、繁殖快,且易捕捉的海鲜未被广泛食用。 多数农村人还是会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只有偶尔打打牙祭才会去赶赶海。 李家村下面还有五个村子,李家村和王家村靠海,别的都靠山。 李家村靠海的区域大多还都是礁石,路不好走风浪也大,只有退潮的时候才比较适合去赶海。 李家村的位置并不适合赶海,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上山劳作。 一天的农活干下来,晚上也没有太多的体力赶海了。 不过王家村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沙滩,说到赶海大家还是喜欢去那里。 李克垚拿着手电筒直奔海边而去,在礁石堆里边看边走。 记忆中,那边有很多小乌贼,小黄鱼,青鳞鱼,海螺蛳,螃蟹等海货。 九十年代,那些小乌贼,小黄鱼、青鳞鱼等都没什么人吃,因个体小(10-15)肉少,价格低廉,多晒成鱼干或做饲料。 不过它们偏偏有一个好处就是繁殖快,趋光性强,夜间用灯光诱捕极易进网。 而且潮水退后,浅滩礁石缝中常藏有被困的小乌贼。 李克垚却知道,二三十年后这东西的价格可不便宜,能做出无数美食。 今天家里没菜,正好抓来应急。 海边,李克垚踩着礁石往前走了一段,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先用手电灯光照射。 到处都是小乌贼,几乎不用特意去抓。 太多了,泛滥成灾。 半透明的灰白色的小乌贼,一只3~5厘米有一两多。 李克垚手快,专抓5厘米的扔进桶里。 很快,桶里便传来哗啦啦的爬行声。 不费什么劲,李克垚就抓了满满一大桶,估摸有二三十斤。 他提着小乌贼往家走。 路上,迎面碰上村口开小卖部的刘嫂子。 她手里提着条一二斤的鱼。 看见李克垚,刘嫂子脸色一沉,把鱼往身后藏了藏。 她随即一叉腰,拦住了李克垚的去路。 这动作,让李克垚当即愣住。 “一个大男人,成天不下地,吊儿郎当的,我那一百块啥时候还?都三年了! 再不还,等你家收谷子,我就让我男人去背你家谷子去!” 刘嫂子家是开小卖店的,日子宽裕,消息也灵通。 李克垚今早打媳妇的事,她门儿清。 她打心底瞧不上这二混子。 李克垚在她店里赊账三年,她见一次提一次。 搁以前,李克垚定会嬉皮笑脸糊弄过去,气得刘嫂子跳脚。 可此刻,李克垚想起前世,最难时刘嫂子还肯赊他一百块, 这就是恩情,虽说嘴碎,但心却不坏。 “嫂子放心,钱,我肯定还,就这几天。” 李克垚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刘嫂子看着他背影,直摇头,压根不信他能还钱。 一扭身,就把李克垚馋得抓人都不吃的小乌贼也要弄来吃的事,在村里传了个遍。 “这李克垚,穷疯了?连肉都没多点的小乌贼也上嘴!” “赵颖真是鲜花插牛粪上了,这二混子,一辈子没出息!” 村民的嘲讽,李克垚一概不知,也不在乎。 回到家,小宝在院里玩泥巴。 李克垚快步过去,抓了只小乌贼就放在地上引小宝。 “小宝,来玩小乌贼了。” 小宝站着,迟疑地看他,不过来。 这爹,他不亲。 从小妈妈带,跟李克垚生分得很。 可那满满一桶直往外爬的小家伙,到底勾起了孩子的好奇。 他蹲下,瞅着地上那只,试探着伸了小手。 “巴巴,黏……小乌贼爬手……” 一声 “巴巴” 李克垚鼻子发酸,有些激动。 “这个给你玩,剩下的别碰。 爸一会下面条给你吃。” 李克垚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心疼他细胳膊细腿。 小宝早产,又长期营养不良,比同龄孩子矮一头。 前世,李克垚对孩子只有吼骂,小宝怕他,总用怯生生的眼神瞅他。 赵颖自杀带上小宝,也是因为李克垚太不靠谱,孩子留给他,只会害了小宝。 重活一世,李克垚见小宝不搭理他也不恼, 反而搬来小凳子让他坐好,自己则埋头洗刷小乌贼。 半透明的小乌贼,把不能吃的地方挤了出来后,反复洗了好几遍,在换上清水。 那种大个的,他打算做油焖小乌贼。 小个的,一会儿放进面条里。 不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一大盘。 他手脚麻利地处理好小乌贼, 肉稍作腌制,备好葱姜蒜,入锅爆炒,倒了一点啤酒, 按照前世的记忆做法,开始烹制油焖大乌贼。 浓郁的香气从小院飘出。 一股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院里玩耍的小宝闻着味儿,蹬蹬蹬跑到厨房,好奇地盯锅里的油焖小乌贼。 他小鼻子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突然喊: “巴巴,好饿!好香……” 李克垚心头一热,孩子终于肯主动亲近他了! 他立刻蹲下,筷子夹起小乌贼肉,吹了吹,喂到小宝嘴里。 小家伙嚼了嚼后哧溜一下吞下去,咂咂嘴: “好吃!巴巴,真好吃!” “嘿嘿,一会多吃点!” 儿子喜欢,李克垚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谁家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李克垚隔壁是他二叔家。 二婶张桂芳正在院里喂鸡,闻到香味,忍不住嘀咕: “怎么像隔壁飘来的?那二流子舍得吃顿好的了? 他家那儿子瘦得快跟小鸡仔子了……” 张桂芳说话刻薄。 她儿子李安军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在省城读书,明年毕业,这是她的骄傲。 李克垚比李安军大几岁,却是个混子,两人天差地别。 张桂芳素来看不起李克垚,闻到香味,第一反应就是李克垚偷了她家鸡。 她慌忙撒谷子唤鸡,仔细清点,浑然不知那是小乌贼的香气。 隔壁,李克垚做完油焖小乌贼后把面条也已煮好。 小宝碗里堆满雪白小乌贼,香喷喷的,馋得他口水直流。 第2章 第一桶金 李克垚给小宝搬好凳子,让他坐在上面等面凉些再吃。 可小宝那模样,一刻也等不及。 “小宝,去喊妈妈一起吃饭。” 李克垚朝里屋喊了几声,赵颖毫无反应, 依旧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这让他心有些慌。 只能让小宝去喊。 小宝虽饿,但还是蹦蹦跳跳着去了: “妈妈吃饭啦!好香!巴巴做的面条,还有好香好香的乌贼吃……” 他用小手比划着小乌贼的大小,可赵颖根本不信。 李克垚从没做过饭,再说家里也早就断粮了。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用那手镯去换点吃的,让小宝做个饱死鬼…… 便是死,也得让小宝吃顿饱饭再上路! “傻孩子,你爸爸哪里会做饭?” 赵颖苦笑,把小宝搂进怀里。 这孩子,跟着她算是遭了大罪。 可就在这时, 一股异香忽然从敞开的房门飘进来,赵颖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不由心生狐疑。 再低头看看小宝,她有些不敢相信。 “巴巴会做乌贼,香香的乌贼肉!妈妈你等着,我端来给你看!” 小宝嘟起嘴,语气里满是不乐意,转身就要跑去端那盆油焖乌贼。 赵颖跟着小宝出了房门,一眼便瞧见桌上那一大盆油焖小乌贼。 那股异香,正是从盆里散发出来的。 这东西,居然能这么香? 这是李克垚做的?赵颖满心疑惑, “妈妈你看,巴巴做的小乌贼!我没骗你,都是巴巴做的!” 小宝蹦跳着坐到凳子上,面前的碗里堆满了雪白的乌贼肉,几乎要盖过下面的面条。 “媳妇,别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李克垚脸上堆着笑,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和小宝饿肚子了,不打你,不让你在受一点委屈。 来,尝尝我的手艺!” 可惜,赵颖并未因此动容。 她没吭声,也不看他,低头端了碗面,挨着小宝坐下。 李克垚夹起一只小乌贼,放进赵颖碗里。 赵颖有些为难,想把小乌贼扔掉,可这毕竟是肉。 家里穷成这样,哪能浪费粮食。 她硬着头皮尝了一口,眼睛蓦地亮了。 这小乌贼的味道,简直绝了!肉质紧实弹牙,鲜香无比。 第一次吃小乌贼的赵颖,竟有些失神。 李克垚做的小乌贼,原来这么好吃? 又一只小乌贼肉放进她碗里。 这次赵颖没有犹豫。 这么好吃的东西,多吃点,吃饱了,走的时候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心底已存死志,对李克垚夹的乌贼,便不再拒绝。 这一盆乌贼足有好几斤,用啤酒焖烧,味道确实惊艳。 赵颖细细品尝,回味无穷。 两人之间依旧沉默,好歹不像上午那般剑拔弩张。 小宝碗里的面条有些掉在桌上,他会立刻用筷子夹起来塞进嘴里,一点不浪费。 每吃一口乌贼,他都会偷偷看一眼李克垚。 “小宝,爸爸好不好?只要小宝听话,下次爸爸还做小乌贼给你吃,而且还会给你买糖果!” “糖果?巴巴我要吃糖果!我要吃糖!给我买糖的就是好巴巴!” 小宝一听见糖,眼睛都亮了。 他长这么大,都是看别人吃糖,最多捡人家丢的糖纸舔舔,就觉得快乐得不行。 一提起糖果,小宝吐字都清晰了不少。 他那急切又兴奋的模样,让赵颖看得几乎落泪。 小宝太苦了,跟着她别说吃糖,就算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她若真要离开这世道,定会带上小宝。 这孩子,也是命苦。 “好,下午我就去挣钱,给你买糖果,晚上我们吃顿肉!” 李克垚心头一软, “巴巴保证,以后一定让你们吃饱穿暖。” 前世赚下万贯家财,可最亲最在意的人都不在了,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他重生回来,绝不能再让赵颖心怀死意,更不能让她带着小宝走上绝路。 只是家里这顿吃完,已无隔夜粮。 他得赶紧想法子挣钱,给小宝买糖,让日子好起来。 让赵颖相信他浪子回头,打消寻死的念头,愿意和他好好把小宝养大。 眼下,他说什么赵颖都不会信。 李克垚收拾好碗筷,对赵颖讲,他下午带小宝去趟城里, 把家里剩下的小乌贼卖掉,看能不能换点钱。 吃剩下的,还有二十斤左右油光乌亮的小乌贼。 李克垚记得,前世这时,县城里已有一家大排档开始卖油焖大乌贼。 当时还是新鲜菜式,吃的人不多,晓得的更少。 但那家大排档老板,就凭着一手烹制小乌贼的绝活,生意火爆异常。 很快就有人跟风,蒜蓉的、麻辣的,食客越来越多,竟形成了一条小乌贼街。 那时,这东西的价值才真正显现出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占先机, 用这乡下人嫌弃的小乌贼,赚到第一桶金,让妻儿有饭吃。 “小宝在家,别跟着去了,太远。” 赵颖不想让小宝离开她的视线。 她若要死,定会带上小宝,不会丢下他。 至于李克垚说去城里挣钱,赵颖只当耳旁风。 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呢? 还不是把她们娘俩吃饭的钱都骗走了。 最后家里钱都输光了,她和小宝饿肚子不说,李克垚还动辄打骂。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小宝,爸爸带你去买糖,好不好?” “好!我要和巴巴去买糖吃!” 小宝开心地直拍手。 赵颖却吓的心惊肉跳,甚至担心李克垚会不会把小宝卖了抵赌债。 “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再信我最后一次。” 李克垚看出她的疑虑,一再保证, “我很快会带小宝回来的。” 他把小乌贼装进桶里提着,然后背起小宝准备出门。 从李家村到县城,走快点也要四五十分钟。 背着小宝,速度自然慢下来。 但李克垚舍不得放下儿子,反而想借这机会,和小宝好好亲近, 让他真正接受自己这个父亲。 而且,把小宝带在身边,他才能稍稍安心。 赵颖舍不得小宝,有这份牵挂在,或许就不会轻易寻死。 带上小宝,李克垚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土房。 赵颖一个人在家……应该,不会出事! 第3章 救命钱与催命绳 李克垚还是不放心,赵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 他猛地想起父母家今天妹妹李萍萍放假在家。 李萍萍在镇上读初三,是家里唯一能指望暂时照看赵颖的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父母那边。 李萍萍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稀黄,扎着马尾,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蹭蹭退后几步,手下意识背到身后。 “大哥,我、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李克垚心头一涩,自己以前是有多混账。 他尽量放缓语气: “萍萍,哥不找你要钱。 你嫂子……她心情很不好,你今天去我家陪陪她,跟她说说话。 我去趟城里,很快回来,回来给你买城里最时髦的头花!” 李萍萍怯怯地瞅着他,那双酷似母亲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这还是那个只会伸手要钱、张口骂人的大哥吗?但 “头花” 两个字,还是让她有些意动。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 “哥,你……你可不许再打嫂子了。” “绝对不会!哥跟你保证!” 李克垚斩钉截铁。 李萍萍这才点点头。 李克垚不敢耽搁,背起小宝,提着那小半桶精挑细选过的小乌贼,快步往县城赶。 这一趟,必须快去快回,天黑前一定得把钱挣到手,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放心赵颖。 小宝趴在他背上,小手不安分地揪着他的衣领。 “巴巴,汗……” 小家伙感受到他脖颈的湿热,小声嘟囔, “小宝,要下来,自己走。” 这话像一股暖流淌过李克垚的心,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小宝乖,爸爸不累,背着你走得更快!” 他笑着,脚下更有劲了。 从李家村到县城,不算太远,有小宝奶声奶气的陪伴,李克垚竟不觉得疲惫。 他凭着前世记忆,七拐八绕,很快找到了夜市里一个位置偏僻的大排档。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胖老板,正指挥着一个伙计洗刷小乌贼。 那些小乌贼大小不一,远不如李克垚桶里的好。 李克垚把小宝放下,牵着他,将桶递过去: “老板,收新鲜小乌贼不?你瞧瞧我这货,个顶个的个大!” 胖老板狐疑地打量他一眼,接过桶,往盆里一倒,眼睛顿时亮了。 这批小乌贼确实品相极佳,比他从贩子手里收的强多了。 “嗯,不错。 什么价?” “老板,这都是我自己赶海捞的,绝对新鲜。 您给个实在价,要是用得好,我天天给您送这种货,保证没一只死的!” 李克垚牵着小宝,显得老实可靠。 胖老板掂量了一下: “九毛一斤。 货都这么好,明天你再送来。” “成!九毛就九毛!” 李克垚爽快应下。 这年头,识货的人还不多,他得抢占先机。 过秤,不多不少,二十斤,老板点了十八块钱给他,都是些零碎的一块两块。 十八块!李克垚捏着这沓钱,心头火热。 九十年代,十块钱就能买不少肉菜了。 他先花一块钱买了十个肉包子,塞了两个到小宝手里,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 又花五毛钱买了十来颗水果糖,五颜六色的糖纸晃得小宝眼睛都直了。 小宝迫不及待撕开一颗,先伸到李克垚嘴边: “巴巴,舔!只能舔一下哦,可甜可甜啦!” 那小脸上既有分享的喜悦,又有怕被爸爸一口吃掉的纠结,看得李克垚哈哈大笑。 这小人精! 他没急着回去,又领着小宝,凭着记忆和口才,在夜市里转悠,向另外几家大排档推销他的小乌贼,或者村里常见的小黄鱼、青鳞鱼。 前世做生意的经验让他如鱼得水,很快又谈妥了几家供货的意向,连价格都敲定了大概。 回村的路上,李克垚路过一家小饰品店。 他想起对妹妹的承诺,走了进去。 给李萍萍挑了个鲜红的蝴蝶发夹。 他又在柜台前逡巡,目光落在一个淡蓝色蝴蝶形状的发夹上,蝴蝶翅膀上镶着几颗亮晶晶的仿水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赵颖皮肤白,戴这个一定好看。 他咬咬牙,买了下来。 两个发夹花了两块多。 剩下的钱,李克垚买了十斤米,一斤五花肉,半斤猪肝,兜里揣着最后八块钱,这才心满意足地背起小宝,匆匆往李家村赶。 李家村,李克垚家里。 李萍萍坐立不安,时不时偷偷打量赵颖。 嫂子今天太不对劲了,魂不守舍的,眼睛空洞洞的,像是没了魂。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嫂子不知什么时候, 从床底下翻出一条粗麻绳,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绳子上摩挲。 然后,赵颖的目光开始在屋里四处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眼神,看得李萍萍头皮发麻。 “嫂子,小宝可聪明了,我教他认字,一学就会!” 李萍萍没话找话,想把赵颖的注意力拉到小宝身上, “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当大学生!”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萍萍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些人情世故。 “大学生……” 赵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呵呵,小宝是苦命的孩子……我会带他走的……” 带他走?去哪里? 李萍萍的心猛地一沉。 她再也坐不住了,焦急地望向门外,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 “哥怎么还不回来……” 嫂子这个样子,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李萍萍急得快要哭出来。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李克垚背着小宝踏进院门。 李萍萍几乎是扑过来的,拉着李克垚压低声音, 飞快地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那条粗麻绳。 李克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赵颖,她真的想在屋里寻短见?死志如此坚决? 前世,明天傍晚,她和小宝的尸体就会在沙滩上出现。 他记得前世自己醉酒昏睡,莫非赵颖最初是想在屋里了结,因他在家酣睡,才改了主意, 抱着小宝在海里寻了短见?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看到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要让她为小宝活下去! 李克垚从兜里掏出那个红色蝴蝶发夹,又拿出两块钱,塞到李萍萍手里。 “这是给你的发夹,这两块钱,明天带去学校用。” 李萍萍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记忆里,这个哥哥只会从她手里骗钱,何曾给过她东西? 第4章 救命稻草 这还是第一次,哥哥送她东西,像做梦一样。 “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明早还要去学校。” 李萍萍捏着发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李克垚以前确实混,自己霸占着老屋,把父母弟妹都赶了出去了。 若非母亲有些积蓄,在村里另盖了三间土房,一家人都不知要如何安身。 整个李家村,也就他们两家还是土坯房。 前世,他与家人往来稀疏。 小宝死后,妹妹辍学离家,也再无音信。 这次主动请妹妹帮忙,也是想借机缓和下关系。 李萍萍走后,李克垚立刻扬声道: “媳妇,帮我烧火,小宝饿了,我给你们做饭!”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赵颖迟疑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不是她不做饭,是家里除了院外小菜地里的一点青菜辣椒,米面皆无。 小宝在厨房里跑来跑去,把李克垚买的糖果往赵颖嘴里塞。 “妈妈吃糖!巴巴买的!还有肉肉,巴巴买肉肉吃!” 糖果抵在唇边,赵颖的眼眶瞬间红了,猛地抱住小宝,泪水险些滚落。 多好的孩子,知道心疼她。 可她,却想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李克垚一边切肉,一边留意着赵颖的神色。 “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 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找到卖小乌贼的地方了,一斤九毛。 村外海边那多的是,明天我们一起去抓,抓了去城里卖。” “以后我不赌了,好好过日子。 挣了钱,给小宝做好吃的。 人家说,小孩多喝骨头汤,多吃肉,才能长高。” 他手脚麻利,肉和猪肝很快切好。 猪肝做了汤,大部分肥肉熬了猪油装进罐子,剩下的炒了盘辣椒。 一大锅白米饭也煮好了。 饭菜上桌,白米饭的香气弥漫开来,赵颖的鼻子发酸,眼圈更红。 嫁给李克垚,她何曾正经吃过一顿白米饭?大多是窝头、玉米、红薯这些杂粮。 家里的那点白面条,是她攒了许久都舍不得动的细粮。 早上白面条,晚上白米饭,赵颖恍惚觉得,这像是临死前的断头饭,倒也值了。 李克垚说小乌贼九毛一斤,这话让她微微一怔。 她咬了咬唇,看看一旁狼吞虎咽的小宝,终是忍不住。 “你中午弄回来的那种小乌贼,真有人要?九毛一斤?” “有人要!小乌贼好吃,只是很多人不会做。 城里人慢慢会喜欢的,销路肯定好。 明天你要是没事,咱们一起去抓,两人能快点,别让人瞧见。” 李克垚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还给你带了包子!” 他买了十个肉包子,路上怕小宝饿,一个没动,全带了回来。 此刻放在饭锅里稍微蒸了蒸,热气腾腾地递给赵颖。 “韭菜鸡蛋馅的,尝尝。” 赵颖没有接,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小宝抬起头,嘴巴油乎乎的。 “妈妈,包子是巴巴给你留的!巴巴一个都没吃,说都带回来给妈妈吃!” 小家伙正大口吃着猪肝。 猪肝被李克垚用特殊方法腌制过,没有丝毫腥气。 记忆中,小宝从未吃过荤菜,这还是他第一次尝猪肝。 赵颖的眼泪终于无声滑落。 她飞快抬手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把包子夹进了小宝碗里。 “嗯,小宝也吃一个。” 这顿饭,小宝吃得格外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赵颖虽然沉默,但眼泪没再掉下来。 只是不大搭理李克垚,心底的恨意显然未消。 李克垚清楚,前世的自己太渣,赵颖怎么怨他都不为过。 但明天,就是前世赵颖带着小宝离开人世的日子。 晚上,李克垚提出让小宝跟自己睡。 他解释是想让赵颖好好休息。 这些年,两人分床,小宝一直跟着赵颖。 今天跟李克垚进城一趟,小宝明显亲近了他不少,也愿意跟他一起睡。 夜半。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克垚,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第5章 一线生机 他听到了咯吱的开门声,还有轻微的脚步挪动。 赵颖没睡,她起来了。 这深更半夜的,她想做什么? 李克垚脑中闪过前世赵颖冰冷的尸体,又忆起妹妹下午那番话,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该不是想一个人在家里寻短见? 这个念头让他再也躺不住,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房门口,悄悄拉开一条缝隙。 月光惨白,从敞开的院门斜照进来,勾勒出赵颖孤寂单薄的背影。 她手里,赫然攥着一根粗实的麻绳,正怔怔地望着门梁。 清冷的月华洒在她身上,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颊,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像冰。 村里人都说他李克垚走了狗屎运,捡了个仙女回家。 赵颖并非本地人。 当年李克垚的父亲去外地,遇上个浑身脏污的女乞丐,一时心软给了几个馒头,她便一直跟着李克垚的父亲回了李家村。 洗净之后,才发现这乞丐竟是个绝色美人。 只是她似乎失了忆,前尘往事一概不知,只记得来李家村后的点滴。 父母做主,让李克垚娶了赵颖。 可李克垚总觉得自己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本该娶个更好的,却摊上个来路不明的乞丐,亏大了。 所以洞房之后,便三天两头对她非打即骂。 若非她怀了孕,李克垚怕是早就将赵颖赶出家门了。 小宝出生后,他嫌孩子吵闹,索性搬到偏屋睡。 后来沉迷赌钱,家里愈发艰难,他甚至偷卖米面油去赌,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此刻,那根麻绳在赵颖手中,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李克垚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真的要上吊! 黑暗中,他喉咙发紧,用尽力气挤出一声带着颤抖的呼喊: “小宝!小宝,哎呦,小宝怎么掉床底下了?” 赵颖的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麻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忙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李克垚和小宝的房间。 亮灯后。 床上的小宝揉着惺忪睡眼,一脸茫然。 “没事,没事,爸爸以为你滚到床底下去了。睡,乖,睡。” 李克垚故作轻松地拍着小宝,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 准备冲进来的赵颖脚步顿住,似乎松了口气。 她在门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 “小宝……要不要跟妈妈睡?” “嘘,别吵醒他,刚睡熟。”李克垚压低声音。 门外沉默片刻,传来赵颖回自己房间的脚步声。 李克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但他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 赵颖对他已然心死,求死之念如此强烈。 前世,明天傍晚,她和小宝的尸体就会在海滩上被人发现。 明天,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想尽一切办法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为了小宝,也为了自己,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绝不能再让她走上那条不归路。 李克垚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又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是赵颖起床了。 他看向怀里,小宝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口水,他忍不住在儿子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李克垚小心翼翼地下床,生怕惊醒小宝。 小家伙睡得沉,只是咂咂嘴,翻了个身,脸上甚至漾开一丝笑意,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院子里天色蒙蒙亮,赵颖已经在厨房忙碌,院坝也被她扫得干干净净,墙角放着半篮子带着露珠的青菜。 这一幕让李克垚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动。 他快速洗漱完毕,走进厨房,帮着赵颖生火。 昨天剩下的肉不能久放,早上便都炒了,还熬了一锅肉汤。 小宝醒来,一家三口围坐吃饭。 “巴巴,肉肉真好吃!”小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地打了个嗝。 “嗯,今天你和妈妈跟爸爸一起去抓小乌贼,抓了乌贼,我们进城换钱买更多的肉肉。” 李克垚摸了摸小宝的头。 小宝现在明显与他亲近许多,愿意主动与他说话,这让他心中泛起暖意。 前世,小宝直到死,都未曾主动喊过他一声“爸爸”。 “好呀好呀!帮巴巴抓乌贼,买肉肉!”小宝拍着小手。 李克垚借着小宝的兴奋劲儿,看向赵颖: “今天我们一起去抓乌贼,你也帮着照看小宝。抓完了,一家人进城卖乌贼。”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 “我想攒点钱,下半年送小宝去念小学一年级。” 赵颖捧着碗,手指微微收紧。 小宝上学这句话,让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来到海边,李克垚带了个网兜,先将几处岩石沟的口子堵上,舀干了水,在淤泥里翻捡着小鱼和小乌贼。 赵颖默默地提着两个水桶,岸边放着一个麻袋。她也拿起另一个小网兜,在一旁帮着李克垚捕捉,将小乌贼放进桶里。 小宝则蹲在桶边,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戳桶里的乌贼。 “哇!”一声哭喊,小宝的脚卡进岩石缝里了。 “说了别乱走动,只能在原地看着!”李克垚闻声,赶紧跑过去帮小宝把脚拽了出来。 小心地将儿子的袜子脱了下来,揉着小脚。 小宝的脚上,一道清晰的红痕。 小家伙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赵颖一把将小宝搂进怀里,满眼心疼。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沙滩方向,轻声开口: “要不……我带小宝去那边玩玩沙子,这里太危险了。” 第6章 催命符 带小宝去那边玩玩沙子? 李克垚心里一惊,前世的时候,就是今天下午,有人在海边发现了溺水的赵颖和小宝。 “不行,海边那人少不安全,小宝,你是小男子汉了,在树荫下坐着吃糖,等我们忙完了,就带你进城好不好,别哭了。” 李克垚此时赶紧剥开手中的糖纸,因为怕手里有泥巴弄脏了糖果,他非常小心。 眼睛红红的小宝,嘴巴被李克垚塞了一颗桔子软糖! 小宝想哭,但嘴里却很甜,他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却笑了,重重的点头。 “嗯,巴巴我还要吃糖,我要吃肉肉,我不哭,不哭!” 小宝这哭中带着笑坚强的模样,让一边的赵颖也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提带小宝去海边那边的事情。 而这边李克垚和赵颖继续抓小乌贼。 很快,他们带来的二个水桶都装满了,估计有四五十斤了。李克垚看着都放不下,先回去做饭吃,下午去城里! “我带小宝先回去,你一会回来吃饭就好。” 赵颖手牵着小宝表示先回去。李克垚本来想点头,看看天突然又摇头。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刚好也饿了。” 今天李克垚决定,不管在哪,都要跟着赵颖和小宝一起,寸步不离,不然他不放心,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就是今天。 赵颖和小宝已经不在人间了! 赵颖看了李克垚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一家人赶紧回家,此时已经是五月天,大中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两人回家后,李克垚主动做饭。 把小鱼用昨天的猪油煎的香喷喷的,炒一盘青菜后再煮饭。 一上午李克垚和赵颖都在抓乌贼,一直忙碌着就没歇着,这会肚子饿的咕咕叫,白米饭端上来的时候,一家人吃的非常香。 “吃了饭我去借刘嫂子家的板车,卖了乌贼也能买点东西回来,而且,小宝在板车上还能睡一觉。” 今天这乌贼不少,足足有五六十斤,得赶紧送到城里去,要不然会死。 而且李克垚觉得,藕塘的乌贼虽然多,但是手抓和网兜抓是越来越困难了,要想扩大产量,就得像后世那样搞一些笼子。 就是用铁丝和渔网做成一个个诱捕乌贼的笼子,然后放进去一些死鱼虾,或者带有腥味的牛肝等东西,那些晚上出来觅食的乌贼,会自己往笼子里面钻! 这比自己弯腰在藕塘里抓乌贼的速度快多了。 “这天热,要不我和小宝在家等你就好了。” 赵颖不想跟李克垚一起进城,她心底那口气还没顺,要让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还和李克垚有说有笑,她真做不到! “没事,中午你们睡一会,太阳小一点,我们就进城。” 李克垚不容置疑的来了一句,今天,他是绝对不会扔下赵颖和小宝进城。 毕竟他一旦进了城,就根本不知道村里的赵颖和小宝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又像前世一样溺水而亡,那么他也没再次活下去的勇气! 赵颖见李克垚这么坚决,而且,还让自己带着小宝午睡一会,而他则去刘嫂子家借板车。 这年头板车用的已经不多,公路上有三轮车进城,一个人一次五毛钱,李克垚舍不得也没钱。 只能用板车往城里送货了。 李克垚去借板车时候,刘嫂子有些不乐意,嘟囔了一句。 “你还欠我一百块没还了,你啥时候还呀,这板车可不便宜,你要是弄坏了咋办?” “刘嫂子,这不着急用呀,要去一趟城里,回头我也不白用,一次给你五毛钱成不成?这不要是哪天有钱了,就把你的欠账给还了。” 李克垚嘴巴甜,又是许诺回来给刘嫂子五毛钱,又是许诺有钱还账,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那板车给借来了。 等李克垚厚着脸皮把板车拉回家门口的时候,原本有些不高兴的脸上,马上换了一副笑面孔。 李克垚不想把不开心的情绪带回家里。 屋子里赵颖和小宝正在午睡。 李克垚看到后悄悄退出来,看了一下这会天正热,索性找来一些铁丝,开始做抓乌贼的笼子。 前世的时候,他见过那些笼子,一个足有一二米长,都是用铁丝鱼线还有渔网绑好的,上下都有绳子系好,还模拟乌贼的习性,给笼子里做了一些容易进去不好出来的孔! 李克垚就坐在院子里做事,不时会看看屋子里,他就守在这里。赵颖和小宝都在屋子里,他就不相信,今生自己守着她们还会出事? 赵颖睡的很不踏实,不停的做噩梦。这让她整个人有些神思恍惚的。 等李克垚喊她和小宝起来的时候,她整个脸色都非常差。 “我头晕,要不,我和小宝就留在家里,你去城里!” 临出门赵颖再一次尝试和李克垚沟通,希望带着小宝留在家里,可是李克垚死活不肯答应,甚至还瞪了赵颖一眼。 这让赵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她想起昨天李克垚还动手打她的情景。 所幸她默不作声,跟在李克垚身后。 那两桶小乌贼被放在板车上。 板车上还放了一床破被子,小宝就坐在被子上,却显得十分兴奋,因为他从来就没坐过板车。 只觉得非常好玩。 而等到一出村,李克垚就停下了板车,在一个打谷场上弄了一些稻草,然后垫在板车下面,让小宝坐的更舒服一些。 这还不算,李克垚还示意赵颖也坐上板车。 却把赵颖吓了一跳,说什么都不肯上板车。 “快坐上去,你这磨磨蹭蹭的太慢了,等这样进城,晚上我们要摸黑回来了,快点。” 李克垚发现赵颖一个特点,那就是虽然有些倔强,但脾气还是比较好,很听她的话。前世的时候,自己虽然动不动就打赵颖。 但是她几乎都是忍气吞声,不知道为什么前世会带着小宝投水自尽? 李克垚正想着这事,却碰到村里有人喊,说是李言中午在海边打到了一条有二十多斤的大鱼。 听到这话的李克垚心底咯噔一下。 李言中午在海边打鱼? 第7章 板车上的温情 前世的时候,他喝醉后一直睡觉,根本不知道李言在海边打鱼的事,也没人告诉他。 赵颖和小宝尸体捞上来后,他也没见过李言的人影。 按理说,如果李言中午在海边,肯定会看到赵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投水自尽? 除非… 一个大胆的猜测让李克垚脸色变了。 这个李言,前世鬼迷心窍跟着他鬼混,还欠着三千块赌债。 就是他怂恿自己让赵颖去足疗店打工还债。说到底,这李言不是东西。 “你怎么还在走路,快坐上去!” 想心事的李克垚看到赵颖还在地上走,语气重了。配上难看的脸色,赵颖低着头坐上板车,紧紧抱住小宝。 板车带勒得李克垚肩膀火辣辣地疼。 前世游手好闲,哪吃过这种苦。 此时他只想媳妇儿子少受罪,哪怕累,脚下也走得飞快。 天气热,他得赶紧把乌贼送出去,死了就不值钱了。 赵颖看着李克垚额头的汗,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可李克垚依旧笑呵呵的,浑身都是劲。 李克垚心情很好。 赵颖和小宝就坐在他的板车上,每用力走一步,都觉得踏实。 路上赵颖几次要下车,都被李克垚拦住,让她坐着,自己拉车。 只有这样,李克垚心底才觉得畅快舒服。 前世这个时候,赵颖和小宝恐怕已经没命了。 这一世他们好好的坐在板车上,凭这一点李克垚就觉得浑身是劲。 平时五十分钟的路程,李克垚拉着板车连走带跑,半个多小时就赶到县城。 按照昨天找好的几家店子,他把小乌贼送过去。 赵颖带着小宝,吃惊地看着游手好闲的李克垚。 这会像换了个人,熟络地和那些小老板聊天,拉关系,天南海北地闲扯。 称乌贼时,他总是够称后最后抓几只稍微小点的白送。 送得不多,但让那些小老板对他印象不错,结账十分爽快。 第一家卖了二十斤,第二家三十斤,第三家十斤… 货送出去后,李克垚手里有五十多块钱,厚厚一叠,沉甸甸的。 对贫穷的李克垚一家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很多上班族一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 九十年代人民币购买力相当强。 很多东西几毛钱,西瓜几分钱一斤,几毛钱买个大西瓜,十块钱去菜场鱼肉菜都能买齐。 今天带了板车,李克垚打算多买点米面肉。 小宝干瘦,不好好补补,李克垚看着心疼。 五十多块钱,李克垚拿出二十块给赵颖。 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钱我不要,你挣的…” “拿着,男人挣钱媳妇花,天经地义,你手里有钱多给小宝做点好吃的…” 李克垚爽快豪气地把钱塞进赵颖手里。 前世他钱多,围着的都是算计他钱的人,哪有像赵颖这样,穷成这样还把钱往外推! 赵颖拿着钱,面色复杂。 今天这二十块,还有昨天的五块,这是她跟了李克垚后,头一回被他塞钱。 以前,李克垚连家里的谷子都卖,连给小宝借来看病的钱都骗走。 可这回,他像变了个人。 李克垚带两人去了肉铺,这年头大家肚子里没油水,好肥肉早卖光了。 肉铺只剩下猪肝猪腰猪下水和一些瘦肉,还有随意扔一边的骨头。 “这二根筒子骨多少钱,猪肝、猪心肺怎么卖?” “筒子骨三毛钱一斤,这两根四斤二两,你给一块二。猪心肺一副一块钱,猪肝这大块两块钱给你算了…” 太阳偏西,屠夫猪下水也卖得便宜。 五块钱不到,李克垚弄了大袋子荤菜。 特别是筒子骨,现在被人嫌弃没肉都是骨头,后世炖汤却比肥肉贵。 最后李克垚花三块钱买了一块猪板油,相对贵,五毛钱一斤,比骨头贵多了。 买东西时,李克垚看到卖牛肉摊子东西卖光了,只剩一块血糊糊的牛肝,上面苍蝇飞来飞去! 牛肝好大,怕有十几斤,黑红腥臭。但李克垚看到时眼睛一亮,跑过去和老板套近乎,一块钱买下。 用蛇皮袋装着,血流出来,到处都是! 赵颖迟疑地退了一步,想不明白李克垚买这东西干嘛? 但没多问,默默找袋子装好牛肝,放到板车上,担心牛血流出来弄脏板车,回去刘嫂子不乐意,下次借板车就难了。 李克垚又看到路边卖鸡蛋,一毛八分钱一个,大手一挥买了二十个。 赵颖眼睛瞪直了,觉得这男人太会花钱了!这才多大功夫,十几块钱快花完了。 以前,他们家一个月用不到十块钱。 李克垚又咬牙买了三十斤大米,二十斤面粉,花掉差不多十块钱。 对他家来说,这是最奢侈的一次。 李克垚花钱速度,看得赵颖心惊肉跳。男人真是败家,花钱像流水。 不过,小乌贼真挣钱,赵颖心底琢磨着。 看着塞满的板车,李克垚突然一拍脑袋。 “哎呀,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走,你们跟我来…” 李克垚算计着手里剩下不到十块钱,还有最重要的东西没买,拉着板车就往一个方向去。 李克垚去了水产品门市。 这里没有他要的乌贼笼,只有渔网鱼线。 加上家里的铁丝,他能自己动手做诱捕笼。 有工具肯定比网兜捞快,他要多找几家收货点,坚持送货。 第一桶金需要慢慢攒。毕竟,他现在一穷二白,吃饭都难。 买了渔网鱼线,天快黑了。 赶回去估计很晚。 李克垚摸了摸兜里剩的几块钱。 他决定奢侈一回,带妻儿去城里天桥下的路边摊吃点东西。 回去做饭要折腾到半夜,小宝肯定饿不住。 “走,吃牛肉面去!” 牛肉是好东西。这年头的牛是吃草的老弱病残耕牛。 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牛骨熬的汤浇在上面。老板舀一勺牛肉铺碗里,撒一把碧绿的葱花。 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那香气让原本没精神的小宝眼睛亮了。 “巴巴,我要吃!” “来,老板三碗牛肉面,不放辣椒。” “太多了,贵!”赵颖有些迟疑。 这年头路边摊牛肉面也要一块钱一碗,三碗就是三块钱。 对他们一贫如洗的家来说,很贵。 “没事,都吃饱。庆祝一下!” 赵颖沉默了。想不明白有什么可庆祝的。 她摸了摸兜里李克垚给的二十块钱,心底踏实了些。 冒着热气的牛肉面放在面前,一人一大碗,小宝眼睛放光,碗比他脸都大。 “吃,吃。”李克垚夹自己碗里的牛肉往小宝碗里堆。 又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夹过去些,汤快溢出来了。 这年头牛肉便宜,老板肉给得多,李克垚给小宝夹了几块,又把剩下的牛肉夹给赵颖。 自己只留了一碗白面,牛肉全给了妻儿。 即便这样,李克垚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吃着面,看着小宝和赵颖,眼睛湿润了。 小宝突然抬头,“巴巴,牛肉面不好吃吗?你怎么哭了。给,吃牛肉,可香了。吃了牛肉就不哭了。” 小宝把碗里的牛肉往李克垚碗里送。 “爸爸不爱吃牛肉,爸爸喜欢吃面条,小宝多吃牛肉才能长高,爸爸是高兴,看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面,很高兴。” 李克垚摸了摸小宝的头,心底感慨万千。 前世这个时候,小宝和赵颖已是冰冷的尸体。 停在家里,那一晚是他一生最冷最伤心的一晚,像被全世界抛弃。 那种伤心孤独和痛彻心扉的疼,他永远忘不了。 第8章 夜半海边捕乌贼 前世情景没有出现,赵颖和小宝活生生坐在他面前,陪他吃牛肉面。 李克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重生后,今天守了她们一天,来到县城。 改变了她们必死的命运。那么以后,他也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这一顿面,小宝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 觉得碗里最好吃的牛肉怎么吃也吃不完。三碗面的牛肉,全进了他肚子。 回到家时,天已黑透,村里人都睡下了。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小宝早睡着了。 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他恬静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这孩子比失而复得的珍宝更让李克垚欢喜。 “小宝睡着了,我今晚上有点事情,还是让他和你睡。” 李克垚抱着小宝,迟疑了一下就把孩子送进赵颖房间。 这么晚还能有什么事情? 赵颖心底一沉,她想起前阵子,李克垚夜不归宿,整夜赌钱。今晚刚挣钱,是不是又要拿去赌? 赵颖突然沉默,李克垚没注意。 他今天确实有事要忙,放下小宝,李克垚开始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赵颖也来帮忙,天热了,肉要用篮子吊起来,放井上面。这样能多保存两天。 “颖,那肉先别动,我一会有用。” 李克垚拦住赵颖。这话一说,赵颖脸色变了。 赵颖转身进了屋子,走进自己房间,关门落锁。她不再理会李克垚,一副怒火未消的模样。 李克垚愣住了,他哪会想到,赵颖会以为他要把那些肉和米拿出去赌钱? 他没多说什么,赶紧把买回来的牛肝拿回来。 他抓起买的渔网和原本家里的铁丝,绑在一起,用牛肝做诱饵。 他忙活着做一个接一个的诱捕小乌贼笼子。 那些乌贼喜欢晚上出来捕食。 前两天数量多,没人抓,所以白天也能抓到不少。 但这样下去,乌贼也会越来越狡猾。 要换方法和地方,才能抓到更多。 笼子弄好,李克垚把剩下的猪肉等都放到水井里。 他挑着抓乌贼笼子和水桶,往村外的海边走去。 天刚热起来,繁星满天。 他走得很快,来到岩石边。 他冷静地把装了牛肝的笼子扔进水里。 李克垚每隔一段距离,就扔一个笼子进去。 笼子里的牛肝有一些腥臭味,可以吸引晚上出来觅食的乌贼。 这样抓乌贼不费劲,比前两天容易多了。 他扔下去十几个笼子,用绳子在旁边的石头上一绑做了个记号。 这才喘口气,坐在石边休息。 从城里赶回来,一直没歇过。 今天平安度过,他浑身都放松了。 坐在地上听着海声,眯着打了个盹。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小宝长大了。 他嘿嘿笑着醒来,看看天,快到半夜了。 李克垚赶紧起来去收那些乌贼笼子。 他解开做标记的绳子,往上拉扯笼子。 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笼子里动静很大。 一听就知道,用牛肝引诱乌贼的法子用对了。 他拉起第一个笼子,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乌贼,还有一些小黄鱼不住翻滚。 李克垚喜悦地把乌贼倒进桶里,然后放上牛肝,换个位置,继续扔进海里。 一个个笼子倒空。 李克垚看着眼前满满两大桶乌贼,高兴地用手提了一下。 好沉啊!真是赶上好时候。 这要是一二十年后,别说乌贼,就是养殖的,密度感觉都没这么大。 先人一步,果然好处多多。 他提着这两桶乌贼,赶紧往回赶。 回到家里,打开灯,屋子里静悄悄的。 李克垚看了一眼赵颖紧闭的房门。 他坐下来,继续弄渔网做笼子。 抓小乌贼目前知道的人不多。 趁着村里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打算争分夺秒地干。 这一世虽然他守了赵颖和小宝一天,没有发生前世的悲剧。 但想让赵颖对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不再像前世一样,带着小宝走上死路,就要想办法让家里日子变好,让妻儿对生活充满希望。 这样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至于赌博,他再也不会沾染了。 李克垚又做了一些笼子,马不停蹄地往藕塘那边跑。 虽然有些累,但看到能抓到那么多乌贼,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 这辈子,他就是来赎罪的,护着妻儿平安喜乐。 这一晚上,赵颖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 她想着今晚上李克垚恐怕把好不容易挣的钱,肯定统统都输光了。 这日子怎么过!原本盼着李克垚浪子回头,谁知道也是一场空。 前两天把她暴揍一顿,后面就夜不归宿又去赌钱。这日子真没盼头了。 自己就是不想活了,可小宝怎么办? 赵颖迷迷糊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听到外面厨房有动静。 她想着这会李克垚赌钱肯定是回来了。 索性起床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没被拿走卖掉的。趁着小宝没起床,给他做点好吃的。 她走到厨房门口,一推开门,整个人惊呆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 罐子里炖的筒子骨,正咕嘟咕嘟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锅里蒸的饭也有香味冒出来。 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盆子和桶,里面全是乌贼,大大小小的看着有一二百斤。 李克垚正在处理一些泥鳅和小鱼,准备在另一个锅里煎鱼。 这,昨晚上难道李克垚没去赌钱,反而去抓乌贼了? 而且他怎么这么厉害?居然抓了这么多,简直无法想象。 这一刻赵颖惊得目瞪口呆,看李克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帮着看一下,等小宝醒来让他吃饭,我眯一会。” 李克垚揉揉眼睛。 昨晚一晚上没睡,有些熬不住了。 他得补觉,晚一点送货去县城。那些做夜宵的店铺,去早了人家都没开门。 李克垚累得不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赵颖的哀求声。 小宝的哭声让李克垚瞬间惊醒过来。 他从房里冲出来,看到无比愤怒的一幕。 李克垚顺手摸起墙角一把铁锹,冲到院子里。 那李言居然对赵颖动手动脚,嘴里还骂骂咧咧。 “赵颖装什么正经?你男人欠我三千块,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你信不信我就是在这院子里把你办了,李克垚看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长得贼眉鼠眼、肩膀一高一低的李言,嘴里叼着一根烟,色眯眯地看着赵颖。 小宝紧紧抱着妈妈,不住哭嚎。 第9章 铁锹一怒为红颜 “李言,你个狗日的,你要把谁办了?” 李克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信不信,老子先把你给办了!” 拿着铁锹,李克垚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隔壁的张桂芳正垫着脚尖,扒在墙头看着热闹。 李言刚刚调戏赵颖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既害怕,又莫名有些兴奋。 赵颖,那可是李家村公认的大美人。 别说李言了,村里大多数男人哪个对她没点想法? 也就是李克垚这傻子,动不动就对赵颖非打即骂。 要是赵颖真被李言给…… 张桂芳心里嘿嘿一笑,那赵颖以后在村里可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长得再好看,成了破鞋,又有什么用? 然而,李克垚这一声怒吼,声音大得吓人。 不仅吓了李言一跳,连张桂芳脚下也一个不稳,差点从垫脚的石头上栽下来。 院子那头,李言看见李克垚提着铁锹冲出来,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气得跳脚大骂。 “呦呵,好你个李克垚,他么的长能耐了!欠老子的钱不还,让你老婆抵账是给你面子,怎么地,你还想动手……” 李言还想在说些什么。 可他话没说完,就见李克垚手里的铁锹已经带着风声,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那架势,根本不是开玩笑! 李克垚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李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李克垚,真的会一铁锹打死他! “你来真的?杀人了!李克垚要杀人了!”李言惊恐地尖叫起来。 李克垚看着李言那张狡诈的脸,还有他那标志性的一高一低的肩膀,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手里的铁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直接就往李言身上招呼! 前世,媳妇赵颖的死,固然有他混账的原因。 但也少不了这个李言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是这个畜生出的馊主意! 怂恿他,让欠了赌债走投无路的他,把赵颖送到所谓的足疗店去“工作”还债。 当时李言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活少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关键是来钱快。 三千块,一年就能挣回来,比在城里上班还舒服! 前世的李克垚猪油蒙了心,压根就没多想,以为足疗店就是给人按按脚。 毕竟是九十年代的农村,谁能想到,挂着粉红灯笼的足疗店,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按脚的地方? 单凭这一点,李克垚现在就恨不得活剥了李言! 更何况,他还听人说,前世出事那天,李言这狗东西就在附近的海边钓鱼。 而他的媳妇和小宝,恰恰就是在那边遇害的! 再联想到李言此刻这副色眯眯的馋样。 李克垚甚至怀疑,前世的赵颖,是不是被这畜生逼得走投无路,才绝望地带着孩子…… 想到这里,李克垚下手更没了顾忌! 铁锹带着狠劲,照着李言的小腿就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闷响,伴随着李言的惨叫。 “哎呀!” 李言只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骨头都断了一般! 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杀人了!李克垚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哪怕小腿剧痛难忍,李言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手脚并用地往院外爬。 他连滚带爬冲出了李克垚家的小院,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救。 九十年代的农村,外出打工的人还不多,家家户户白天基本都有人。 李家村人丁兴旺,李言这么一喊,立刻惊动了不少左邻右舍。 “哎呀,李言,你这是咋了?腿上怎么全是血!” 有眼尖的村民,一眼就看见李言狼狈不堪的模样,裤腿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李克垚……李克垚疯了,他要杀我!”李言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不住回头张望, 生怕李克垚提着铁锹追出来。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太狠了! 一些好事的村民立刻围了上来。 有人胆大,撩开李言的裤脚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看着就吓人,血还在汩汩往外冒,连袜子和鞋子都浸透了。 胆小些的村民,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场面,脸都吓白了。 “这李克垚也太无法无天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杀人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围观的村民中,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李言见李克垚没从院子里追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开始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向村民们哭诉起来。 “李克垚欠我三千块钱!我上门要账,他不但不还钱,还动手打人!” “大伙儿可都看见了,给我评评理啊!” 不明真相的村民们,听李言这么一说,更是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人群中的刘嫂子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那李克垚,还欠俺家一百块钱呢!前两天还把我家的板车借走了,说是使一天给五毛钱,我这……” 刘嫂子看着李言凄惨的模样,又听着村民们纷纷咒骂李克垚是个混球,心里却莫名有些后悔。 早知道李克垚现在这么凶,她那一百块钱和板车…… “哎哟,刘嫂子,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犯糊涂了?” 立刻有村民接话。 “你那一百块钱,我看是要不回来了! 还敢把板车借给那小子,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没见过欠钱还把债主打成这样的!” “李言,刘嫂子,你们赶紧去找村长!这事村长必须管!” “这李克垚,简直就是咱们李家村的一颗毒瘤!今天不把他治服帖了,往后他要是再犯浑打人,谁受得了?” 李言的受伤,成功点燃了李家村村民们的怒火。 很快,李言和刘嫂子,在一群义愤填膺的村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去找村长主持公道去了。 他们叫嚷着,要村长好好惩治李克垚。 不行就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关他几天,让他好好改造改造! 不把李克垚这打人的坏毛病给治好,谁知道他打完李言,下次会不会打刘嫂子,会不会打村里的其他人? 李家村,可容不下这种混账东西! 村里的喧闹声,李克垚充耳不闻。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赵颖和小宝。 他紧紧抱着小宝,轻声安慰:“小宝别怕,坏人被爸爸打跑了。” “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和妈妈了!” “巴巴好厉害!巴巴赶走坏人了!” 小宝激动得小脸通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巴巴是大英雄!巴巴好棒!” 在他幼小的心里,自己的巴巴,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英雄! 那边的赵颖,也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她偷偷打量着李克垚。 看着他宽阔的肩背,和那一米八的挺拔身材,冰冷的心底,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让她绝望到想死的男人。 遇到事情的时候,竟然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保护她们母子。 刚才他挥舞铁锹时的动作,竟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帅。 “饭……饭好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别饿着小宝了……” 赵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进了李克垚的耳朵里。 虽然没有喊他的名字。 但这,已经是重生以来,赵颖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李克垚心中一阵狂喜。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巨响! 他家那扇本就有些破旧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 第10章 李克垚的疯狂反击! 李言由他那高大的哥哥李水扶着,一进门,视线便死死锁住李克垚。 “他打的!就是他拿铁锹砸了我的腿!兄弟们,弄他,不能让我白吃亏!” 李言嘶喊,显然搬来了救兵。 一群人来势汹汹,院墙外顷刻围满看热闹的村民,几十双眼睛盯着李克垚。 李克垚冷哼,手再次摸向墙角铁锹。 他手刚碰到铁锹,跛腿的李言就是一哆嗦,若非李水架着,怕是当场瘫倒。 李克垚持握铁锹的姿态,让李言从骨子里发寒。 “李克垚,你想蹲大牢?打了人还想没事?信不信我们哥几个捶死你!” 李水扶稳弟弟,朝身后几个堂兄弟递了个颜色。 今天这么多人看着,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谁还把他李家兄弟放眼里。 “想死的尽管上前。冲进我家打群架,看看谁没理。怎么不问问你弟弟做了什么?进屋调戏人家媳妇,这种人,毙了都不亏!” 李克垚铁锹横握,把赵颖和小宝护在身后,示意她们先回屋。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李水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言。 “放屁!李克垚你欠账不还,还敢打人!你这种人就该吃牢饭!”李言尖叫。 “谁吃牢饭,走着瞧。”李克垚回敬。 以李水为首的一群人把李克垚围在中间,叫骂声四起。 李水离李克垚不足一米,双眼紧盯铁锹,随时准备抢夺。 只要李克垚一分神,他们便一拥而上。 空气凝滞。 “小兔崽子们,想干什么!都给我滚回去,有事跟我讲!”一声暴喝炸响。 围着李克垚的人群脸色顿变,纷纷后退,口中喊着“二叔”、“村长”、“二爷爷”。 来人是李家村辈分极高的村长李言兵。 李家村李姓众多,沾亲带故。李言兵为人还算公正,当了村长。 聚众械斗是大事。他刚听了李言的哭诉,正要找李克垚,却见李言已带人寻仇。 李克垚刚才那几句话,他也听见了。 李言兵面色铁青,先让李言去看腿,又补一句: “人不死债不消,要账也得讲规矩,不能对女人动手动脚!” 李言一脸不忿,可见李言兵转向李克垚,便不出声了。 “李克垚!” 李言兵指着李克垚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看看你,人高马大的一个后生,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现在还学会打人了? 你以为派出所的牢房是给你家开的? 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挥拳头动刀子的浑球!” “你能耐了是?啊?你爹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让你拿着铁锹打人的吗? 就你这样,早晚把自己折腾进去吃牢饭!” 李言兵骂得那叫一个狠,唾沫横飞, 让跟着李言来看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嘿,老村长果然还是向着李言家啊! 这李克垚,就该狠狠地骂!打他都不过分!让他嘚瑟,活该! 李克垚脸色铁青,握着铁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微微颤抖。 那副模样,仿佛是强行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怒火, 下一秒钟,那把铁锹就可能控制不住地朝着李言兵招呼过去! 他这副凶悍的样子,看得身后的赵颖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她只能紧紧抱着小宝,不住地低声哄着,让他别哭别闹。 赵颖轻柔的安抚声,像一股清泉, 奇迹般地让李克垚胸中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怒,渐渐平息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冰冷而复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唾沫横飞的李言兵。 李言兵足足臭骂了李克垚一刻钟,骂得口干舌燥,这才意犹未尽地摆了摆手, 让众人散开,也把李水和李言那群人给轰走了。 等到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言兵才背着手,慢悠悠地又踱了回来。 他看看面无表情的李克垚,又看看他身后紧紧抱着孩子、 脸色苍白的赵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语气缓和了不少,却依旧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克垚啊,你也别怪二叔当着外人面骂你。 李言他们那帮小畜生不是东西,你……唉,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小子还是赶紧琢磨琢磨,怎么把账给还上。” “今天有二叔在这儿,能帮你拦住他们一次。 你以为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别真弄到最后,你被抓进去蹲大牢,你媳妇儿跟娃儿咋办?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李克垚默不作声地看着李言兵,此时,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铁锹。 他心里清楚,李言兵刚才当众那番痛骂,看似严厉,实则是在变相保护他。 若不如此,李言那帮人岂会善罢甘休? “二叔,您放心。”李克垚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言那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老就等着瞧好。” 李克垚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李言兵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老头子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临走时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下次千万不能再动手打人。 要是真把李言的腿给打残废了,那可是要负刑事责任,是要坐牢的! 既然欠了账,那就踏踏实实想办法挣钱,早点把李言的钱给还了,才是正经。 锅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但李克垚和赵颖母子,却依旧吃得很香,仿佛是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饭菜。 “媳妇儿,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城里。” 李克垚大口扒拉着碗里最后几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走之后,你把院门从里面插好,不管谁在外面叫门,都千万别开,也别出去,等我回来。” “放心,李言那个杂碎,我会收拾他的。你和小宝不用害怕。” 李克垚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心里早就开始盘算了。 这个李言,心肠歹毒,睚眦必报。 自己这阵子要去城里卖乌贼,顺利的话也要傍晚才能回来, 留下赵颖和小宝母子俩在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今天自己把他腿打伤了,以李言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有村长李言兵拦着,那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下黑手,李言那种人渣绝对干得出来! 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 在李言彻底掀起更大的风浪之前,必须想办法把他给解决了! 否则,赵颖和小宝始终处于危险之中,他寝食难安。 李克垚家在村子边上,相对有些偏僻,院墙也不高。 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对策。 扒完最后一口饭,他放下碗筷,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定。 他出门的时候左思右想怕自己走了出事, 一转身就做了一件让赵颖万分惊讶的事情! 第11章 铁锁护妻儿 李克垚从家里摸出一把沉甸甸的大锁。 “咔嚓!” 一声脆响,院子大门被他从外面径直锁死。 院里的赵颖彻底愣住了。 她和小宝都还在家啊! 这个混账男人,竟然把门给锁了?这是要干什么? 李克垚隔着门板,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了进来: “小宝,在家乖乖陪着妈妈,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沉了几分,是对赵颖说的: “颖,我怕李言那畜生不肯善罢甘休,会偷偷摸摸再来找事。” “这样锁门,委屈你了。” “但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谁敢动我媳妇一根头发,我就要谁的命!” 李克垚这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李言,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头。 这个杂种,已经彻底触碰了他的逆鳞! 前世,怂恿他打赵颖,逼着赵颖去足疗店还那笔该死的赌债,就是李言这狗东西出的馊主意! 赵颖的死,自己罪无可赦,但这李言,也脱不了干系! 况且,前世赵颖溺毙海边,李言当时明明也在那儿钓鱼,却屁都没放一个。 今儿一大早,又上门来欺辱赵颖。 李克垚甚至恶毒地猜想,赵颖临死前,李言那畜生,会不会也对她伸过脏手? 是不是他,成了压垮赵颖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论是哪一种,李言都已是罪该万死。 就算刚才那一铁锹拍在他身上,李克垚心底的火气也丝毫未消。 他绝不会放过李言。 此刻,李言的家里。 他坐在破旧的凳子上,屁股刚挨着板凳,就“嗷”的一声。 因为太过于激动,说话时稍微一动弹,小腿处那钻心的疼痛就让他龇牙咧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的腿伤,此时虽然已经胡乱包扎过了。 但那发黄的白纱布上,依旧能看到星星点点沁出的血迹,触目惊心,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疼! 李克垚那一铁锹,又狠又准! 虽然没能一击打断他的腿,但也绝对让他伤得不轻,没十天半个月别想好利索! “他妈的李克垚,那小子下手太狠了!” 李言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 “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来点阴的,把他弄残废,或者直接送他进去啃几十年牢饭,老子这口气咽不下去!” 李水坐在一旁,闷头抽着呛人的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弹了弹烟灰,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让他进去吃牢饭!欠钱不还可不够,想把他送进去得另寻门路!” 李水嘬了口烟,掸了掸烟灰,眉头拧成了疙瘩。 “欠钱是小事,”李言摸着腿上的纱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要是偷钱呢?或者,宰了人?再不济,让他悄没声儿地‘自己了断’?” 这话让李水手一抖,烟灰险些掉落。 但他转念一想,弟弟这话糙理不糙。 这年头,欠钱不还顶多算民事纠纷。 就算李克垚打伤了他弟,拘留几天,赔点钱也就出来了。 想让他蹲个十年八年大牢,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偷窃、杀人。 或者,伪装成自尽! “李克垚那浑小子,手脚倒还干净,小偷小摸怕是够不上,除非数目大得吓人。我看,还是让他‘消失’最省事……”李水盘算着。 “哥,嘿,”李言脸上浮起一丝狞笑, “他不偷,咱们不会‘帮’他偷吗?或者……你凑过来,我跟你细说!” 他满肚子的坏水翻腾,只想着怎么才能把李克垚往死里整,才能泄心头之恨。 单是打李克垚一顿,太便宜他了。 送他去派出所拘留几天,还是一样放出来,搞不好还会把他调戏赵颖的事捅得人尽皆知。 所以,要玩就玩大的! 要么要了李克垚的命,要么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牢里捡肥皂! 没了男人的漂亮婆娘,还拖个娃,家里穷得叮当响……赵颖那模样,只要落到他手里,迟早能送到足疗店去卖大钱…… 这才是李言的最终盘算! 李言对着李水一阵嘀嘀咕咕,李水听得连连点头,当下便应承,这事儿他马上去办。 快的话,不出几天,就能给李言出了这口恶气! 那李克垚敢动他们兄弟?呵呵,就等着他们的报复! 李克垚今日送小乌贼进城,走得急,路上口干舌燥。 中途在路边歇脚,特意跑到小河边捧了几口水喝,又用水洗了把脸,这才喘匀了气。 他抽空察看桶里的乌贼,还好,上午村人看热闹时,没人留意到他捕了这么多。 眼下靠着捕乌贼的笼子,还能抢占些先机。 等村里人都反应过来乌贼能卖钱,单靠下海去摸,肯定挣不了几个子儿了。 自己必须抓紧时间,闷声发大财。 而且,为了赵颖和小宝的安全,为了自己能踏实挣钱,李言那条疯狗,必须尽快解决掉! 否则后患无穷,他李克垚挣再多钱也不安心。 他会时时刻刻悬着心,唯恐赵颖重蹈前世覆辙。 万一自己哪个环节疏忽了,让李言那杂碎趁虚而入,受伤害的必然是赵颖。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李言对赵颖都像豺狼瞅着了肉,垂涎已久! 谁晓得那缺德玩意儿会憋出什么阴损招数? 心头压着这块巨石,李克垚进城的脚步不自觉又快了许多。 这一趟,他盘算着把货直接拉到夜市那几家大排档,挨个送过去! 只是,给第一家送货时,却出了点小岔子。 那老板见了货,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说李老弟,你今儿这货,个头也太小了点?我要大的,跟上回那样的乌贼……” 李克垚头回用笼子捕捞,小乌贼的数量是上去了,抓得盆满钵满,可一多,里头就难免夹杂些个头偏小的。 老板自然不乐意,嘴里嘟囔着,嫌这批货品相差了些。 挑货才是买货的硬道理,李克垚自然明白。 “李大哥,这海里长的东西,哪能个个一般大呢? 我这一出水就给您送来了,多新鲜呐!您看这样,您称三十斤,我白送您一斤,算添头!” “添头?两斤!我天天从你这儿拿货,老主顾了!”老板立刻得寸进尺。 “那李大哥索性称足五十斤,我送您两斤!这玩意儿便宜,不值钱!”李克垚嘿嘿一笑。 “成!说定了啊,五十斤送两斤!”那老板一听有利可图,立马拍板,生怕李克垚反悔。 李克垚见他眉开眼笑,也笑的咧开嘴。 五十斤的量,送两斤不算什么。 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销量上去了,这点添头不算事。 况且这老板爱占小便宜,以后自然会认准他家拿货,长远来看,是笔划算的买卖! 很快,李克垚便拿到了五十斤乌贼的四十五块钱。 板车上还剩不少货,他准备拉到另一处。 不过,在此之前,李克垚还有件更要紧的事得办! 一件专门用来对付李言的事! 第12章 警局报案 顺前街146号! 李克垚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 “顺城市公安局” 牌匾,心里嘀咕一句 “就是这儿了” 便推着板车径直走了进去。 这年头,公安局的门槛还没那么高,老百姓有事是真敢往里闯。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清楚记得, 大约一年后,顺城市会破获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 一个组织严密、手段残忍的拐卖强迫妇女犯罪集团被连根拔起。 而这个集团里,就有一个藏得极深的主犯——李言。 这事儿当时在李家村掀起了轩然大波,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还算正常的李言, 背地里竟是如此一个坏到流脓的畜生。 前世的李克垚,跟村里人一样,压根没把李言往那方面想。 只当他是个游手好闲、爱占小便宜的村痞, 哪里料到李言盯上赵颖,不仅仅是因为赵颖生得漂亮, 更是因为他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早已是家常便饭,心都黑透了。 这也是今天上午李克垚敢拿铁锹拍李言, 却不怎么担心他会跑到派出所恶人先告状的底气之一。 那孙子自己屁股底下就不干净,敢闹大吗? 前世李言那案子牵扯甚广,案情复杂,加上他本人又异常狡猾, 若非有确凿证据,或是对内情不甚了了的人,谁会想到跑来公安局举报他? 就连村长李言兵,也被蒙在鼓里,怎么也想不到李言暗地里竟在干那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李克垚凭借着前世零碎却关键的记忆, 将李言可能涉及的罪行,有条理地向接待他的公安同志进行了举报。 “同志,我举报我们村的李言,涉嫌拐卖妇女,可能还牵扯人命!” 李克垚说得斩钉截铁。 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警察,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随意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也凑了过来。 “你说详细点,有什么证据吗?” 年轻警察一边问,一边拿起了笔。 李克垚将自己“推测”的情况,以及李言平日里的一些可疑行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公安同志听得眉头紧锁,仔仔细细地做了记录。 这事儿非同小可,甚至惊动了局里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导的人物。 几个人在旁边低声讨论了几句。 “一个小村庄里,藏着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人?” 领导模样的警察看着记录,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李克垚心里清楚,自己空口白牙,人家不可能立刻就信了。 果然,做完笔录后,警察同志告诉李克垚: “你反映的这个情况,我们非常重视。 我们会进行彻底调查,也会对你说的李言进行必要的布控。 你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有任何新情况,希望能及时跟我们沟通。” “警察同志,我说的句句属实!这李言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李克垚加重了语气, “我几乎每天都会来城里,要是发现什么新线索,我肯定第一时间来汇报。 希望你们能早日为民除害!” 他能感觉到,这些警察同志虽然重视,但对他所说事情的离奇程度, 以及缺乏直接人证物证的情况,还是存有疑虑。 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并不泄气。 毕竟,现在还没到李言罪行彻底暴露的时候。 前世的李言,是在一年后哄骗两个外地姑娘时失手, 将其中一个不从的姑娘打伤后关押起来, 另一个姑娘侥幸逃脱,遇到好心人报了案,这才把天给捅破。 那时候,李言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李家村装得人模狗样, 谁能想到他背地里那么丧心病狂,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警方后来在他指认的埋尸地点,挖出了不止一具白骨。 人证物证俱全,李言和他那几个同伙很快就被抓了,最后都吃了枪子儿。 可这一世,李言哄骗那两个姑娘的事情还没发生, 李克垚甚至不确定李言现在有没有开始物色新的目标。 所以,要想现在就抓住李言的狐狸尾巴,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证明他杀人,或者正在实施拐卖。 眼下,李克垚能做的,就是把这颗雷先埋下。 警察既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暗中调查。 只要他们肯查,以李言前世犯下的那些事,不可能不露出马脚。 李克垚推着板车从公安局出来, 他没注意到,办公楼一个窗户后面,刚才接待他的两位警察和那位领导正看着他的背影。 “老张,这人说的事儿……也太玄乎了?推个板车来报案,车上还装着乌贼?这人看着倒挺镇定。” 年轻警察挠了挠头。 被称作老张的领导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不管玄乎不玄乎,他举报的内容性质太恶劣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刘,你带人去他们村子周边摸摸底,暗中观察一下那个李言。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公安局不远的地方,李克垚又找到了两家看起来门面不小的海鲜摊子。 他现在卖乌贼也有经验了,一番讨价还价,乌贼品相又好, 很快就以九毛钱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了四十斤。 剩下的一些,他又送到了昨天那几家大排档。 那些老板见是回头客,加上乌贼确实新鲜,也都要了不少。 一家用了二三十斤,几家跑下来,他那差不多快二百斤的乌贼, 到下午就只剩下不到二十斤了。 看着板车上所剩无几的乌贼,李克垚盘算着, 这点儿货自己处理掉,或者干脆回家给赵颖和小宝加餐。 他没急着出城,反而推着车,溜溜达达地往顺城浑河公园那边转悠。 他目光在街面上扫了几眼,很快,一家门面不大的小饭馆吸引了他的注意—— “焦记大排档”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店,二十年后可是大名鼎鼎的“焦记海鲜城”,是顺城本地餐饮业的一块金字招牌。 沿着浑河路一字排开,上百张桌子,夏天的时候一座难求, 是本地人和外地游客都爱打卡的地标性餐馆。 可九零年的现在,这家焦记大排档,就两间小小的门面, 玻璃门上贴着红纸黑字的菜单:三鲜粉丝煲、炒饭、炒面。 店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正在柜台后唉声叹气,旁边一个女人也面带愁容。 “你怎么又泡那么多粉?昨天的还没用完呢!这天儿越来越热,用不完的粉丝放不住,都得馊了!白花花的钱啊!生意本来就不好,你就不能省着点用料吗?” 男人埋怨着,正是焦大宏。 要不是他右边嘴角那颗醒目的黑痣,李克垚还真不敢认,眼前这个愁眉苦脸的男人, 就是二十年后那个意气风发、财大气粗的焦记海鲜城大老板。 真是时也命也。 “我知道了,下次少泡点就是了……” 女人小声啜泣着。 “老板,生意兴隆啊!” 李克垚推着板车,笑呵呵地走了进去, “请问,你们这儿能不能加工自带的食材?” 第13章 五毛钱,我自己炒 焦大宏一看来生意了,立马收起愁容,脸上挤出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能能能!客人想加工点什么?我们这儿加工费便宜,一个菜一块钱!” 本地有些大排档确实有这项业务,客人自带食材,店家收点加工费,图个实惠。 “那感情好。” 李克垚指了指板车上剩下的小乌贼, “帮我把这些小乌贼拾掇拾掇,炒一下。” 焦大宏探头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为难地搓着手: “这……这是小乌贼?黑乎乎的,黏糊糊的……客人, 这个我们……我们没做过啊,也不会炒啊! 要不您看点别的?我们店里的三鲜粉丝煲,味道是一绝!”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靠小乌贼发家,被食客戏称为 “顺城乌贼大王”的焦老板,这个时候居然连乌贼都不会加工? 这话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但李克垚信。 前世,焦大宏的大排档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后来就是靠着一道秘制小乌贼,才慢慢打开了局面。 他家店的位置好,夏天浑河路凉快,夜啤酒配上麻辣小乌贼,一下子就火了。 最初他家乌贼卖得便宜,味道又好,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才跟滚雪球似的越做越大。 “老板,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 李克垚神秘一笑, “要不这样,我自己来炒,借您宝地的锅灶用一下,加工费我给您五毛钱,您看成不成?” “啊?您自己炒?” 焦大宏愣了一下,还能有这种操作?不过五毛钱也是钱啊,总比没有强。 他立刻点头:“成!五毛就五毛!厨房在那边,客人您随意!” 焦大宏爽快地答应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李克垚用了焦大宏两瓶啤酒,半斤蒜瓣生姜,还有一把干辣椒。 这些调料钱,怕是五毛打不住啊,这笔生意,明面上看好像亏了。 但当那股浓烈辛香混着酒气猛地窜出来,焦大宏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玩意儿,怎么能这么香? “焦老板,要不,一起尝尝?” 李克垚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 焦大宏正求之不得,连忙端来一盘盐水花生, 又从后厨摸出自家卤的牛肉和猪耳朵,飞快切了两大盘。 他婆娘在旁边狠狠剜了他几眼,嘴皮子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刚才还让自己省着点米粉,这会儿倒大方起来了! “哎,刘老板太客气了,又是菜又是酒的。” 李克垚瞥了焦大宏一眼,这人后世能把生意做那么大, 这份眼力见和舍得投入的劲头,确实不一般。 “应该的,应该的!” 焦大宏搓着手,满脸堆笑, “主要是我眼皮子浅,做生意的,听过这小乌贼,可从没尝过。 兄弟贵姓?你这手艺,绝了!真香!” 焦大宏本就是厨子出身,李克垚刚动手时他还不以为意, 可那香味一出来,他就坐不住了,眼珠子几乎黏在李克垚的动作上。 他自己也琢磨过这小乌贼,但那股腥气总去不干净。 浑河公园这片,天一热,纳凉的人多,要是能把这小乌贼做好了,生意肯定火。 几杯酒下肚,焦大宏一口一个 “克垚兄弟” 热络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浑然忘了半小时前他们还不认得。 李克垚见他上道,也不藏私,把清洗乌贼去腥提鲜的诀窍,借着酒劲说了几句: “这乌贼带点泥腥,得下重料。 用啤酒烧,能压腥提鲜。 口味弄重点,下酒,客人吃得高兴,酒水就能多卖。 乌贼本身不赚钱,酒水也能赚回来。” 三言两语,句句都说到了焦大宏的心坎上。 他看李克垚的眼神,简直像看财神爷。 “李兄弟,我看你这还剩下不少乌贼,匀给我点?我今晚就试试水。” 焦大宏指着李克垚桶里剩下的乌贼,眼神热切。 “焦大哥说这话就外道了,你要用只管拿去。 往后生意好了,多照顾兄弟的货就行。” “那怎么成?这少说也有十几斤!李兄弟,给你二十块! 放心,只要我这乌贼卖得开,以后谁的货我都不认,就认你家的!” 李克垚推辞不过,焦大宏硬是塞了钱。 临走,焦大宏又往李克垚的板车上扔了一大包卤牛肉和五花肉。 李克垚推让一番,还是收下了。 他心里盘算着,有了焦大宏这个稳定的出货点, 手头能更快活泛起来,对付李言那条疯狗,也更有底气。 回程路上,他惦记着家里的妻儿,路过水果摊,瞧见红彤彤的苹果,便称了三斤。 这东西本地不出,都是外头运来的稀罕货。 他记得小宝以前眼巴巴瞅着别人吃,自己却只能咽口水。 他又扯了些铁丝渔网,买了块牛肝。 诱捕笼太好用,得多做几个。 办完这些,想到赵颖和小宝还被自己反锁在家,李克垚加快了脚步。 李克垚走后,院门落锁的声音让赵颖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但看小宝在院子里自顾自玩泥巴, 玩得挺开心,她便也定下神,收拾起李克垚买回来的菜。 她把李克垚白天抓的几条泥鳅拾掇干净,用少许油煎得两面金黄。 这也是道能放两天的荤菜,解了眼下的窘迫。 这两天,李克垚确实像变了个人。 对小宝耐心了,也知道顾家了。 赵颖独自一人时,竟会恍惚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坏了。 只要小宝有吃的,下半年能上学,这日子,好像……也能过下去? 念头刚冒出来,赵颖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真是没记性!前两天他还对自己拳打脚踢,逼自己去足疗店卖身还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才装了几天好人,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又要信他的鬼话? “赵颖啊赵颖,你真是贱骨头,以前被他骗得还不够惨吗?狗改不了吃屎!” 想到这里,赵颖的心又一次冷硬如铁。 她倒要看看,李克垚这出戏能演多久,下一次动手又是什么时候。 收拾完院子,赵颖找出小宝破了洞的裤子缝补。 这孩子成天在地上爬,膝盖和手肘最是费布料。 她通常会多缝几层,好让一件衣裳多穿些时日。 家里穷,最近能吃饱已是万幸,哪有闲钱买新衣裳。 赵颖低头一针一线地缝着,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天色。 天,已经黑透了。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准备做晚饭。 刚站起来,院子里突然传来小宝一声凄厉的尖叫! 赵颖手一抖,缝了一半的裤子掉在了地上! 第14章 李克垚深夜遇袭 天色越来越暗。 李克垚的脚步带着一股焦急,寂静的村路上踩出清晰的回响。 他心里沉甸甸的,压着对家中妻儿的担忧。 赵颖和小宝,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李言,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前世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姑娘。 这一世,他虽然还没犯下那些滔天罪行,但这畜生本性难移! 没有铁证,警察暂时也动不了他。 怎么办? 必须找到证据! 只有把李言这条疯狗送进牢里,赵颖和小宝才能真正安全。 更现实的是,他得挣钱! 欠刘嫂子的板车钱和旧债,还有以前欠父母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大山一样压在心头。 家里除了刚给赵颖的那七十块,他兜里揣着的,也不过二百块冒头。 这点钱,太薄了,经不起任何风浪。 卖小乌贼这事,就算他再小心,也瞒不了多久。 必须抢在村里人反应过来之前,把岩石区里的小乌贼捞干净。 这才是他的第一桶金,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时不我待啊!今晚,必须拼了!” 李克垚胸中一股热血翻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 等他赶回村子时,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火。 这个年代,电费金贵,乡下人大多舍不得,天一黑便早早睡下,省那几分钱。 唯独自家院子,赵颖那屋还透出一点微弱的昏黄光亮。 那点光,像一盏引路的灯塔,瞬间驱散了李克垚心头所有的疲惫和阴霾。 似乎今天所有的奔波劳碌,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摸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院门。 “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将板车推进院子,反手关上院门,动作不轻。 “小宝!” 李克垚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奇怪的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 “小宝,爸爸回来了!” “媳妇,睡了吗?” 李克垚心头一紧,自己进门的动静不小,屋里怎么会一点声息都没有? 难道是睡熟了? 可这个点,并不算太晚。 何况,自己还没回来,以小宝那黏人的性子,肯定会眼巴巴等着他, 不等到他是不会乖乖睡觉的! 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李克垚的心头。 他又加重了声音,喊了几声。 “吱呀——” 院子里昏黄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带着浓浓的哭腔。 “巴巴!巴巴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小宝紧紧抱着他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克垚蹲下身,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心疼得不行。 他看见小宝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熟透的桃子。 “小宝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鼻子了?羞不羞?” 他故意逗弄着儿子,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布袋。 “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布袋解开,露出里面一个个红彤彤、圆滚滚的东西。 小宝抽噎着,好奇地探过头。 当他看清那袋子里的东西后,哭声戛然而止,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他猛地欢呼一声,小手飞快地抓起一个最大的苹果, 也顾不上洗,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大口! “咔嚓!” 酸甜可口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小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惊喜笑容。 “好吃!巴巴,这是什么呀?太好吃了!呜呜呜……真好吃!”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 李克垚看着儿子眉开眼笑的模样,心头一阵发酸。 可怜的孩子,都快六岁了,竟然连苹果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前世的他,真是混账到了极点! “这是苹果,喜欢吃,爸爸以后天天给你买!” 李克垚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将另一个洗干净的苹果递给站在门口, 神色复杂的赵颖。 这苹果是外地运来的稀罕货,不便宜。 他们家以前,连闻闻味儿都是奢侈。 赵颖看着李克垚手里的红苹果,眼神有些恍惚。 这几天,李克垚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他会给儿子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吃食,会把东西先递给她。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一根根小刺,扎在她心上,有些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你幸亏把门给锁了。” 赵颖沉默了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今天晚上……院子外面好像有人,我和小宝……害怕,没敢出去看……” 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正抱着苹果啃得不亦乐乎的小宝,听到这话,猛地打了个激灵, 小脸煞白,苹果也掉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指着院门外,声音发颤地比划着: “巴巴!有鬼!没有脸的鬼!呜呜……好吓人……” 小宝说着,嘴巴一瘪,眼看又要哭出来。 李克垚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沉声道: “别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就算有,他也怕爸爸!” 他笑着安慰儿子,眼神却骤然变得森寒。 黑影?没有脸? 他几乎可以断定,那绝不是什么鬼,而是人! 肯定是有人想对他家图谋不轨!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李克垚将板车上的东西一一卸下。 当他从一个油纸包里拿出几块香喷喷的卤肉时,小宝立刻忘了恐惧, 欢呼一声,看向爸爸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巴巴太厉害了! 总能带回来那么多好吃的! “这熟肉……肯定不便宜,以后别买了,挣钱不容易。” 赵颖闻着那诱人的肉香,喉咙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 家里的底子太薄,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她得替他省着点。 “这是朋友送的,不要钱。” 李克垚随口说了一句,岔开话题: “嘿嘿,对了媳妇,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一边给小宝夹了块香嫩的牛肉,一边看向赵颖。 他今晚打算继续去岩石区下笼子抓小乌贼。 但光靠他一个人做笼子,速度太慢了。 他想教会赵颖,让她白天在家带孩子的时候,也帮忙多做一些。 这捕乌贼的笼子,可是个宝贝。 用不完的存放起来,等村里人都知道乌贼能卖钱的时候,这些笼子就能高价卖出去。 毕竟,用过这笼子的人,就知道这玩意儿比拿网兜和手抓,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种笼子还能顺带抓到不少小黄鱼和螃蟹,都是能换钱的好东西! 李克垚把想法一说,赵颖几乎没怎么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了。 反正在家也是带着小宝,做点这个,也能帮衬家里。 见赵颖答应,李克垚心中一暖,从兜里又摸出一百块钱,塞到赵颖手里。 “拿着,给小宝以后上学读书用!” “我一会儿出门,会把院门从外面锁上,你先陪小宝睡觉。” 交代完这些,李克垚便挑着几个空水桶和做好的笼子,朝村西头的岩石区走去。 出门时,“咔嚓”一声,院门再次被他从外面锁上了。 夜,更深了。 除了天上稀疏的几颗寒星,村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克垚挑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黑暗的岩石上。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水桶晃荡的轻微声响。 他刚走到岩石区边,还没来得及放下担子,身后不远处, 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悉悉索索”声! 李克垚的脊背猛地一僵,汗毛倒竖! 他心头“咯噔”一下,没来由地,就想起了小宝刚刚哭喊着说的那个…… 没有脸的鬼! 第15章 按进水里 李克垚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猛地转过身! 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怪了! 明明听到了异响,怎么一转身,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疑神疑鬼了? 李克垚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他默默挑起水桶,继续往前走。 表面看似不经意,耳朵却早已竖起,捕捉着周遭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在听,身后是否有人尾随! 沙沙…… 细碎的声响,再次钻入耳中。 不像是风声,更像是……有人在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李克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依旧朝着岩石区的方向走去,握着扁担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掌心沁出细汗。 只要那人敢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抽出扁担,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李家村外的岩石区,大大小小分布着不少。 此刻,岩石区边缘的水面倒映着稀疏的星光。 李克垚故意在水边踱步,假意查看水情, 眼角余光却死死锁住平静水面投映出的身后景象。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在他身后约莫五六米的地方,一个模糊的人影,赫然显现! 那人影正蹑手蹑脚,一步步向他靠近。 这深更半夜,荒无人烟的岩石区边上! 倘若被人从背后偷袭,按进水里……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恐怕到死,都会被当成是失足落水! 谁又能想到,是有人蓄意谋害? 电光火石之间,李克垚再次猛然转身! 肩上水桶滑落,扁担已如出鞘利剑般握在手中! 那紧随其后的黑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 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便逃! 仅仅一秒的对峙! 李克垚看得分明,那人头上赫然套着东西,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果然! 这说明,对方定是自己认识的人,怕被认出来! 眼见那人要跑,李克垚怒喝一声,手中扁担已携着风声呼啸而出! 只是那黑影反应极快,身形敏捷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显然也没料到,平日里那个窝囊的李克垚, 此刻竟变得如此凶悍,警惕性更是高得吓人! 惊骇之下,他只顾着埋头狂奔! 李克垚眼见追赶不及,当即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手臂,奋力将手中扁担掷了出去! “噗!” 沉重的扁担精准地砸在那黑影的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才重重落在地上。 可即便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那黑影也只是身形一个踉跄, 竟是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家伙,倒是比预想中胆小! 可惜,还是没能看清他的脸,更无从判断其身份。 但李克垚心中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定是村里的熟面孔! 否则,何必蒙面? 只是,究竟会是谁? 李克垚努力回忆着那人逃窜时的身形轮廓,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 他没有过多纠缠,眼下正事要紧。 他迅速将那些捕乌贼的笼子一一取出,装填上新鲜的、 血淋淋的猪肝作为诱饵,然后悉数沉入水中! 做完这一切,李克垚又匆匆赶回家中。 推开院门,却见小宝早已熟睡,赵颖则坐在灯下, 正帮他绑着鱼线,学着制作那些捕乌贼的笼子。 灯光下,她神情专注,侧脸显得柔和。 李克垚心中一暖,也没多言,赶紧坐下来一同忙活。 为了不让赵颖平添担忧,方才在岩石区遭遇袭击的一幕,他只字未提。 夫妻二人,一个穿针引线,一个编织笼身,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有种难言的默契。 一直忙碌到深夜。 李克垚见赵颖眼皮有些打架,便柔声道:“你先去睡。” 他打算将刚做好的这批笼子,也一并投放到村外的岩石区去。 捕乌贼能赚钱这件事,目前村里人应该还蒙在鼓里。 必须趁此良机,抓紧时间,能捞多少是多少! 否则,一旦消息走漏,人人都来分一杯羹,这唾手可得的好买卖,怕是就要黄了。 “你……今晚不睡了吗?” 赵颖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他,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锅里,我给你温了些牛肉和猪耳朵,你若是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 她看着李克垚这几日判若两人的忙碌劲头,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李克垚。 勤奋,顾家,甚至……带着一股让她陌生的拼劲。 “你早些歇着,我等下完这批笼子回来再吃!” 李克垚此刻还不觉得饿,满心都是赚钱的念头。 家里的底子实在太薄了,想要挣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不拼命怎么行! 临出门时,李克垚依旧从外面将大门仔细锁好。 赵颖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半成品的笼子,又想了想炕上熟睡的小宝。 为了儿子将来能上学,她也得加把劲。 她重新拿起工具,继续埋头制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克垚再次推开院门时,肩上已是沉甸甸的两大桶小乌贼。 他有些意外地发现,赵颖屋里的灯竟然还亮着。 她还没睡? 李克垚心中一动,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赵颖愿意这样熬夜做事,说明她心底对这个家,对未来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人,只要还有希望,就不会轻易被压垮。 就不会对生活彻底绝望,更不会动不动就想着一死了之! 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往往不是苦难本身,而是希望的彻底泯灭。 “饿坏了?饭菜都给你在锅里热着呢。” 赵颖听到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当她看到李克垚那满满两大桶的收获时, 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天呐!你怎么……怎么弄到这么多小乌贼?这笼子……当真这么好用?” 李克垚的收获,实在太惊人了! “这几年村里的小乌贼泛滥成灾,根本没人当回事。它们闻到牛肝的血腥味,哪里还忍得住?” 李克垚一边说着,一边将肩上的担子卸下,又从厨房里端出锅中温着的饭菜。 卤牛肉和猪耳朵的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在小小的院落里!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盛上一碗饭。 就着这香喷喷的卤牛肉和猪耳朵,吃得格外畅快。 赵颖细细咀嚼着,记忆中,自从嫁给李克垚,她何曾有过这般在深夜里, 还能安安稳稳吃上一顿热乎饭菜的时候?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真香! …… “他爹,他爹!你闻到没有?啥味儿啊这么香?” 隔壁院里,张桂芳被一阵霸道的肉香馋醒, 她使劲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鼾声如雷的男人,又贪婪地吸了几下鼻子。 “是牛肉!还有猪耳朵的味儿!”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张桂芳的男人被搅了清梦,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瓮声瓮气道: “谁家大半夜的吃牛肉猪耳朵?那得是多大的家当?败家玩意儿!赶紧睡你的,梦里啥都有……” 说完,他又沉沉睡去。 张桂芳撇了撇嘴,也觉得自己怕是真在做梦。 是啊,都这个点儿了,谁家还舍得点灯做饭? 还吃得这么好? 可是……那股香味,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勾人…… 第16章 一招变财神! 好香啊…… 张桂芳又用力嗅了几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咂咂嘴,心想,肯定是自己最近大半年都没沾过荤腥, 馋得狠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 对,一定是这样! 回头,等过年的时候,说什么也得让当家的买上一斤牛肉, 再称半斤猪耳朵,好好解解馋! 吃饱喝足的李克垚,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他叮嘱赵颖早点休息,自己则片刻不停,又将家里新做好的那些笼子,一一装上牛肝, 挑着担子,匆匆往村西头的岩石区赶去! 下半夜,他来来回回又往家里运送了两三趟乌贼。 实在累得不行了,就靠在岩石区边的石坎上打个盹, 稍稍缓过劲来,便又立刻起身,继续疯狂地忙碌着。 李克垚心里清楚得很,眼下村里还没人知道小乌贼能卖大价钱。 一旦这个秘密被捅破,大家都跑来抓,他就再也没有这样轻松赚钱的好机会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想多辛苦一点,怕也赚不到几个钱了! 所以,这一整个晚上,李克垚几乎没有合眼。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将所有的笼子都重新布置在岩石区里, 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尖锐刺耳,噼里啪啦的叫骂声,猛地将他从沉睡中惊醒! 睡眠严重不足的李克垚,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这他娘的是谁啊?! 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指桑骂槐,嗓门还他妈这么大?! 满身起床气的李克垚,怒火万丈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黑着脸就冲到了院子里! 可当他看清院中那叫骂之人的面孔时,整个人,却当场愣住了。 “刘嫂子呀,稀客呀。” 李克垚挤出点笑,声音却有些干涩:“有啥事,一大早的这么大嗓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刘嫂子,正是他家板车的原主。 不仅如此,他还欠着刘嫂子家一百块钱,足足拖了三年。 这旧债未清新债又添,李克垚见了她,自然硬气不起来,更别提骂人了。 刘嫂子可不管这些。 她一见李克垚,那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比李克垚的起床气还大。 她脸色一黑,双手往腰上一叉,劈头盖脸就骂开了: “李克垚!你个挨千刀的!” “前几天借我家的板车,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啊?” “油嘴滑舌,拍着胸脯保证!”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相信你这种人的鬼话!” “还有我那一百块钱!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是没打算走了!” 刘嫂子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克垚脸上了。 她心里也憋屈。 村里那李言,前两天不是上李克垚家要账吗?结果呢?被李克垚打得头破血流! 有人说,是李言不地道,调戏赵颖,活该被打。 可也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李克垚现在是彻底疯了,想赖账,谁上门要钱就打谁! 这话传到刘嫂子耳朵里,吓得她昨晚上一宿都没睡踏实。 翻来覆去,她决定今天必须上门! 不光是要账,还得把自家板车赶紧要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刘嫂子这边正骂得起劲,慷慨激昂。 忽然,一张崭新的“工农兵”十元大钞,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红色,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刘嫂子骂声戛然而止,眼睛瞬间被吸引。 十块? 一张十块的? 我的天! 这李克垚手里,居然有这种大票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克垚见她停了火,暗松一口气,赶紧说道: “嫂子,板车的事,我记得清楚。五毛钱一天,对?” “这是十块钱,您先拿着,就当是这些天的租金,多的算预付。” 他把钱往前递了递。 “对了,我记得嫂子你家不是有头毛驴吗?你看,能不能也借我用用?” “当然,租金另算。我还有点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刘嫂子一听这话,再看看那十块钱,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这年头,十块钱可是最大面额的票子了! 省着点花,能买好几斤猪肉呢! 她清了清嗓子,态度立马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拿捏着: “要用毛驴?那可得加钱!” “一天两块!不能少!” “而且,草料什么的,你得自己加足了,不能饿着我家驴!” 李克垚咧嘴一笑:“行!两块就两块!” 他爽快答应,然后话锋一转: “嫂子,我还有个活儿,想请刘哥帮个忙。工钱我照付!” 李克垚说着,从兜里摸出几根粗铁丝。 他想请刘嫂子的男人,帮忙把这些铁丝做成大约二十五公分见方的正方形格子。 材料他自己提供。 关键是,铁丝的交接处,必须用火烧一下,焊接牢固。 刘嫂子的男人,在村里有个小小的铁匠铺子。 农闲的时候,会帮着村民们打打镰刀、锄头什么的。 这种焊接铁丝的小活,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刘嫂子一听还有活干,有钱拿,眼睛更亮了。 “多少钱一个?我可跟你说,得先给钱,我们再干活!” 她现在是认钱不认人。 “五分钱一个!”李克垚报出价格。 “我可以先付一半的工钱。等做好了,来我家取货的时候,再结清另外一半!” 五分钱一个! 做一个这样的铁丝格子,就能赚五分钱! 刘嫂子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顿时喜上眉梢。 这钱也太好赚了! 她男人手脚麻利,一天做个一二百个不成问题! 那一天下来,岂不是能赚将近十块钱? 十块钱啊! 这可是一笔巨款! 刘嫂子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看李克垚也顺眼了不少。 她当即拍板,这活接了! 临走时,李克垚又塞给她十块钱,说是预付的工钱和驴的租金。 刘嫂子捏着那两张崭新的十元大钞,乐得合不拢嘴,走路都带着风。 回到家,她立刻在自家男人面前好好炫耀了一番: “当家的,快看!这是什么!” “李克垚那小子给的!二十块!说是租咱家毛驴的钱,还有十块是让你干活的工钱!” “赶紧的,把那些方格子都给做出来!” 她男人看着那钱,也是两眼放光。 刘嫂子得意洋洋地说:“只是,这李克垚要那么多铁格子干啥?奇奇怪怪的。” “管他干嘛!只要有钱赚,不就行了!” 她男人嘿嘿笑着,连连夸自己婆娘有能耐,居然能揽到这么好的生意。 关键是,还先拿到了钱! “还是我媳妇厉害!有本事!” 夫妻俩喜滋滋地盘算着,这么一来,那一百块的欠款,看来很快就有希望拿回来了! 没过多久,刘嫂子就把自家毛驴给李克垚送了过来。 李克垚看着那头精神抖擞的小毛驴,也笑了。 昨晚上一整夜的忙碌,他用了近百个捕捞笼,收获极其喜人。 他大概称了一下,足足有三四百斤小乌贼! 有了这毛驴车,可比他自己用板车拉货舒服多了,关键是速度也快得多! 至于让刘嫂子的男人做的那种方形铁丝格子,李克垚另有大用, 那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第17章 鲜香四溢 眼下,他要做的,是立刻进城,把这批乌贼出手,并且进一步拓展销路! 他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只知道把东西卖给水产公司,或者在市场上摆个小摊零卖。 李克垚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对接那些大排档和酒楼! 这样一来,就能省去中间商赚差价,让乌贼的利润最大化! 而且,除了这些餐饮店铺,李克垚还打算抽空去县里的水产公司打探一下行情。 他要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地方大规模收购小乌贼,以及收购的价格具体是多少。 只有彻底摸清了这些门道,他后续的路子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毕竟,他现在能抢占先机,夜里捕捞,白天送货,靠的是两点: 一是后世那些专门用来诱捕乌贼的高效笼子。 二是眼下小乌贼的真正价值,还没有被村里人发现。 一旦这个秘密被捅破,人人都知道小乌贼能卖大价钱,都学会用笼子大量捕捉。 那么,他这种轻松赚钱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到那时,就必须得转换思路,另寻他法了! 所以,时间非常宝贵。 这头小毛驴似乎也是跑惯了去县城的路,套上车后, 哒哒哒地,不到半个小时就从李家村到了县城。 这让李克垚心情大好,顺手从路边拔了些青草,扔给它嚼用。 然后,他便赶着毛驴车,开始一家家地去送货。 第一站,便是滨河公园那边的“焦记大排档”,也就是焦大宏的摊子。 焦大宏一见李克垚,跟见了亲人似的。 他昨天按照李克垚指点,试着卖那些小乌贼,结果火爆得出乎意料! 焦大宏激动地表示,李克垚昨天留下的那些乌贼,当晚就全都卖光了! 不但利润高得吓人,还连带着他摊子上的啤酒都多卖出去不少! 关键是,这小乌贼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很多人抱着尝鲜的念头来点,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昨天,已经有不少食客在打听,今天还有没有这道菜了。 焦大宏甚至为此特意去水产市场转了一圈。 他打听到,品相好一点的小乌贼,市场价能卖到一块一斤。 如果量大,也能谈到一块钱一斤。 而李克垚给他的货,不仅品相极佳,价格更是优惠到了九毛钱一斤。 临走时,还额外送了他一斤! 这份情义,让焦大宏心里舒坦极了,一个劲儿地夸李克垚够意思,够朋友! 他当即表示,今天有多少乌贼,他全要了! 李克垚这次直接拉来了五十斤。 焦大宏二话不说,立刻点钱。 并再三叮嘱,明天要是有货,务必直接送他这里来! 李克垚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他还顺便请焦大宏帮忙留意一下。 看看县城里有没有什么便宜的空房子出租,他想先租一个月。 再者,就是想找几个手脚麻利、 干活勤快的妇女,看看焦大宏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 焦大宏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嗨!李兄弟,你这说的哪里话!”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热切地看着李克垚: “李兄弟,你这还没吃饭?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盘油焖大乌贼尝尝?” “你再给我指点指点?” 焦大宏现在对李克垚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昨天卖出去好几盆乌贼,食客们都说味道绝了! 这充分说明,李克垚教给他的烹饪方法,绝对是顶呱呱的! 焦大宏心里明白,李克垚这秘制乌贼的手艺,简直就是一座金矿啊! 他现在就盼着,李克垚能再多指点他几招,最好是把那压箱底的绝活都传授给他! 李克垚闻言,哈哈一笑: “行啊!焦哥,那敢情好!” “不过,先说好,我以后来城里,这吃饭问题,可就得你包了啊!” 焦大宏一听这话,更是喜出望外,连连摆手: “哎呀!我的好兄弟!那是必须的!必须的!” “你能赏光在我这儿吃饭,是给我面子!我怎么能不领情!” “你这让我怎么谢你才好啊!” 李克垚越是表现得不客气,焦大宏心里就越踏实,越高兴。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克垚真没把他当外人! 说明李克垚真的有可能,把那做乌贼的独门手艺,倾囊相授! 这对焦大宏来说,简直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给砸中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当下,焦大宏立刻系上围裙,亲自下厨。 他按照李克垚之前的指点,精心烹制油焖大乌贼。 控制火候,掌握用料,加入啤酒去腥增香……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很快,一大盆香气扑鼻的油焖大乌贼就端上了桌。 红亮诱人,鲜香四溢。 李克垚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焦大宏,悟性的确很高。 难怪几十年后,能把一家小小的路边摊,发展成本地着名的“焦记海鲜城”。 人家这学习做菜的天赋和钻研劲头,确实不是盖的! 两人边吃边聊,焦大宏不时虚心请教,李克垚也大方指点。 酒足饭饱之后,李克垚起身告辞。 焦大宏再三挽留不住,便偷偷往他的毛驴车上塞了不少东西,都是些卤味熟食。 李克垚也没太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计划。 他坐上毛驴车,却没有立刻出城回家。 反而,他赶着车,朝着县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他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办! 李克垚的目的地,依旧是顺城市公安局! 他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位叫李军的民警。 李军看见李克垚,下意识地朝院外瞥了一眼。 目光扫过,发现李克垚那辆熟悉的板车前头,这次竟套上了一头小毛驴,不禁微微讶异。 “民警同志,我昨晚被人跟踪了!” 李克垚开门见山,语气沉凝, “那人蒙着脸,我怀疑……这事跟李言脱不了干系!” 他将昨夜遭遇的惊险一幕,一五一十地向李军详细作了汇报。 言语间,他再次恳切催促警方,务必加快对此事的调查进度,唯恐李言那丧心病狂的家伙再害了无辜之人。 “嗯,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李军点了点头,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我们已经抽调了人手,专门负责调查李言的案子。” “目前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拐卖妇女,但我们盯得很紧,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 李军的目光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克垚。 实际上,公安局不仅在暗中调查李言,对李克垚也给予了相当的关注。 他们甚至查到,李克垚与李言之间积怨颇深。 更有甚者,李克垚前些日子还将李言打伤了。 可令人费解的是,李言受了那样的伤,竟然没有选择报案? 反倒是这个李克垚,三番两次跑来公安局,言之凿凿地举报李言拐卖妇女,甚至涉及命案。 这其中的曲折,实在耐人寻味,只是苦于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 “啊……这样。” 李克垚闻言,心中虽有几分失落,却也明白警方的难处。 “同志,请相信我,我绝不会无故冤枉一个好人!” 他语气坚定。 第18章 挑三拣四 “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搜集更多有力的证据。 一旦有任何新的发现,我会立刻来通报你们。 也期盼着,能早日听到你们这边传来好消息……” 前世的李言最终伏法,被判处枪决,那是罪有应得。 然而,这一世的李言,行事愈发狡猾谨慎,至今尚未露出足以致命的马脚。 他最初企图引诱李克垚,让赵颖跟他去足疗店“打工”,但阴谋未能得逞。 单凭这一点,想要将他绳之以法,证据显然不足。 李军他们,或许也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 希望能借此深挖下去,牵扯出背后更大的犯罪网络。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心中沉甸甸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今日卖乌贼赚来的钱,厚厚的一沓,心中稍安。 路过一家窗明几净的服装店,他脚步一顿,目光被橱窗里一套童装吸引了。 那是一套背带短裤,配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t恤。 棕色花格子的背带短裤,布料看着就舒服,款式更是时髦。 更妙的是,这种背带裤的肩带可以调节长度,小孩子长得快, 这样一件衣服却能穿上好几年。 他走进去询问价格,这样一套下来,竟要十五块钱。 这价格,在如今的物价下,堪称不菲。 若是前世的李克垚,是断然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薄薄的一套衣服,就要十五块? 要知道,一个普通工人累死累活干一天,也未必能挣到这个数。 谁家会舍得花这么多钱,只为给孩子添置一身衣裳? 但如今的李克垚不同了。 他对小宝的疼爱,早已融入骨血。 更何况,今天卖乌贼的进账,足有近三百块。 他手头上那上百个捕捞笼,就是源源不断的财源。 明日,他计划将捕捞范围扩大到村外所有的岩石区。 保守估计,捕获二三百斤小乌贼不成问题。 所以,这套衣服,他几乎没有犹豫,更没有讲价,便爽快地买了下来。 只可惜,这家服装店里,并没有合适的女士服装。 看来,下次得想办法,领着赵颖亲自来城里挑选才行。 只是……一想到赵颖最近对自己那副不冷不热、 若即若离的态度,李克垚又不禁有些头疼。 想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出来买衣服,怕是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归根结底,还是得多赚钱,赚大钱啊! 李克垚回到李家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推开院门,家中却亮着温暖的灯光。 赵颖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和小宝在堂屋里,似乎在安静地等着他。 李克垚其实并不怎么饿,先前在焦大宏那里吃得不少。 但看着妻儿那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他心中一暖,快步走过去,拿起筷子,在桌边坐下。 “吃饭,吃饭!” 他笑着招呼,陪着老婆孩子,共享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桌上的菜肴很简单。 一盘香煎小黄鱼,一盘清炒小乌贼,还有一盘碧绿的青菜。 这些在后世或许算不得什么稀罕菜色,但在这个年代, 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已是不错的伙食。 尤其是在这缺衣少食的李家村,小黄鱼和小乌贼,因为带着些土腥味, 从前很多人家是不太看得上眼的。 此刻,桌子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满满的卤肉和酱牛肉,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正是之前焦大宏偷偷塞到他板车里的那些。 回来的时候李克垚才发现,此刻已经被赵颖细心地切好装盘,端上了桌。 “哇!巴巴!好多肉肉呀!” 小宝一见那碗肉,眼睛都亮了,发出惊喜的欢呼。 “比过年吃的还要好!我要吃牛肉!我要吃那个香香的牛肉……” 小家伙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牛肉的味道。 可惜,从前家里穷,他连牛肉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 自从上次跟着爸爸在县城的天桥底下,吃过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后, 小宝就对那牛肉的鲜美滋味,念念不忘。 偏偏这几天,李克垚总能像变戏法似的,带回来各种好吃的牛肉。 这让小宝开心得不得了,甚至觉得,最近这些日子,比以前过大年还要幸福! “吃,吃,锅里还有很多呢!” 李克垚慈爱地摸了摸小宝柔软的头发,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 这个焦大宏,还真是个会来事的人。 难怪前世,他的生意能做得那般红火。 明明自己做生意也精打细算,却总不忘在自己离开时, 塞上一些精心准备的美食让自己带回来。 要知道,这些卤味熟食,不仅价格不便宜,做起来更是费时费力。 “下次……下次别再带这些卤菜回来了,太贵了……” 赵颖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的。” 李克垚随口解释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颖和小宝, “不过,只要你们娘俩喜欢吃,以后就算天天买,我也心甘情愿!” 男人拼死拼活地挣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脸上有笑容吗? 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辛辛苦苦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思! 一家三口,在温馨的灯光下,开开心心地吃完了这顿晚饭。 而一墙之隔的张桂芳家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夫妻二人,面前摆着一大盘蔫头耷脑的炒青菜,正就着粗粮饼子,没滋没味地扒拉着。 “好香啊……当家的,你闻到没有?” 张桂芳突然停下筷子,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是牛肉的香味!还有卤肉的香味!真香啊!” 她男人李勇军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我看你是馋疯了!” 李勇军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 “吃点青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你想想,咱家儿子可是个大学生!将来毕业了,分配了好工作,那是要吃香的喝辣的!这十里八村,谁家能比得上咱们家有福气?” “再看看隔壁那个李克垚,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能跟咱们儿子比吗?他家能飘出肉香?做梦!” “可我怎么就觉得,这香味儿,就是从隔壁飘过来的呢?” 张桂芳还是有些不死心,小声嘀咕着。 “他家那光景,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哪来的钱买肉吃……” 她咂了咂嘴,又抱怨道: “对了,当家的,明天……你无论如何也得去买点肉回来。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做梦都闻见肉香味儿……” 李勇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低着头扒拉着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哪还有闲钱买肉?肉多贵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就不会去老头子那边想法子?” 张桂芳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 “就说……是给城里念书克军寄生活费,他还能不给?” 第19章 黄毛! 李勇军被自家婆娘这么一撺掇,也不再吭声了, 只是更加用力地扒着饭,就着那寡淡的青菜,囫囵吞枣。 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又补了一句: “今天天都这么晚了,要去,也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听到这话,张桂芳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得计的笑容。 李克垚家,饭后的时光总是温馨而惬意。 他拿出下午给小宝新买的那套背带裤。 小宝一见,顿时乐得手舞足蹈,找不着北了,嚷嚷着非要立刻穿上试试。 赵颖怕他把新衣服给弄脏了,便坚持要他先洗个澡。 最后,还是李克垚在院子里支起了大澡盆,打了温水,亲自给小宝洗澡。 夏夜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小宝光着屁股坐在澡盆里,被温热的水包裹着,舒服得“咯咯”直笑。 他伸出小手,在水里拍打着,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脸上身上都挂满了。 时不时地,他还调皮地掬起一捧水,猛地往李克垚身上甩去。 看到爸爸被水珠打湿,故意板起脸来,装作生气的模样, 小家伙就笑得更欢了,清脆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李克垚看着在盆里嬉水的小宝,那纯真无邪的笑脸, 像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疲惫和阴霾。 他又转头望向厨房。 昏黄的灯光下,赵颖正默默地收拾着碗筷,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也透着一股安稳。 这一刻,李克垚只觉得,这才是生活应有的气息,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准备去把院门关上。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远处,突然有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划破了浓重的夜色, 直直地朝着他家小院的方向照射过来! 这么晚了,村里怎么会有汽车开进来? 难道是…… 李克垚的印象中,李家村夜里能见着车灯的时候不多。 除非是李言那帮不务正业的兄弟,招来了他们的狐朋狗友。 前世他后来才晓得,那些人跟李言干着一样的勾当, 把好人家的妇女、姑娘往车里一塞,门一关,外面谁能想到里面是人间地狱? 此刻,村道尽头那刺眼的车灯,无疑就是冲着李言家去的。 李克垚心头一凛,跟媳妇说了声就迅速压低身子出了门,隐入暗处。 他看到车子果然拐进了李言家院子,那边霎时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他没有立刻行动,反而先悄无声息地摸向村边的岩石区。 他那些捕乌贼的地笼,就藏在水草丰茂的石缝间,白天极难被发现。 夜里收笼,顺便添些鱼虾碎肉或牛肝作饵,是他这几日的惯例。 今夜,他只快速检查了靠近李言家方向的几个笼子,收获寥寥。 心思早不在这上面。 夜色渐深,李言家的灯火从院子缩回了屋里。 那辆陌生的车还停着。 李言兄弟俩在村里修的房子算得上阔气,青砖大瓦,铁皮加盖的隔热顶,院墙也高。 尤其是那扇乌漆嘛黑的铁门,在尽是破败木门的李家村,扎眼得很。 李克垚知道李言家西侧窗外有片小竹林,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能隔窗窥探屋中情形。 他借着淡薄的月光,猫着腰,拨开层层竹叶,潜到窗根底下。 刚稳住身形,屋里的声音便钻入耳中。 一个染着黄毛,流里流气的男人嗓门颇大: “李言,你他娘的说的好货呢?老子家伙都备齐了,你这边屁都没一个!” 李言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十足的谄媚: “哎哟,大哥,您看我这腿,可不就是为了那‘货’的男人给打的?正想法子呢!那‘货’跑不了,您放心,绝对是顶尖的成色,亏不了您!” 李克垚听得分明,李言腿伤的纱布雪白,看来没再恶化。 李水也在一旁帮腔,又是递烟,又是点头哈腰地点火。 “大哥您消消气,那家的男人看得紧,出门都他娘的落锁,我们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 不过这条路不行,咱们还有别的路子,村里新来的那个,不也……” 李水压低了声音。 窗外的李克垚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天灵盖。 这帮畜生,果然还惦记着赵颖!而且,听李水这意思, 魔爪已经伸向了村里其他无辜的女人。 他蹲在窗下,大气不敢出。 五月的天,蚊虫最是恶毒,专往他脖颈脸上招呼,不多时便是一片刺痒的疙瘩。 屋里,黄毛跟李言兄弟俩推杯换盏,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交流着哪个“货”好用,哪个“货”能卖高价。 李克垚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前世赵颖和小宝绝望的面容在眼前闪过, 与屋内淫邪的笑声交叠,烧得他五内俱焚。 这些败类,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许久,那黄毛终于酒足饭饱,醉醺醺地被李水扶着出了门。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划破夜空,渐行渐远。 李克垚在黑暗中死死盯住院门方向,将那串车牌号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刻在了骨头上。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竹林深处,又绕了个大圈子,才回到自己那破败的院子。 赵颖和小宝的房里早已没了灯光。 他却毫无睡意,胸中那股恶气堵着。 他转身又出了门,挑起空桶和饵料,直奔村里的藕塘和岩石区。 这一夜,他将所有精力都发泄在了捕捞上。 一百多个笼子,他反复收放,添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挑着几近满溢的五六百斤乌贼回家。 这是他这几天收获最丰的一次。 他草草洗了把脸,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勾醒的。 李克垚睁开眼,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堂屋里,赵颖正将昨日剩下的卤肉用干辣椒爆炒,香气四溢。 小宝守在灶边,馋得直吸溜口水。 这肉香实在霸道,竟飘过院墙,钻进了隔壁张桂芳的鼻孔。 她最近总梦见吃肉,此刻闻见真切的香味,心里直犯嘀咕。 她悄悄扒着墙头往李克垚家院里瞅,一眼便瞧见李克垚一家三口围着桌子, 桌上赫然摆着一碗油汪汪的炒肉! 张桂芳心里咯噔一下。 “这李克垚,以前穷得叮当响,连孩子都养不活,怎的突然天天有肉吃了?这些日子神神秘秘往城里跑,莫不是偷鸡摸狗,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打定主意要盯紧李克垚,非要抓他个现行不可。 “跟这种二流子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桂芳啐了一口,眼神却更亮了。 李克垚自然不知已被隔壁的二婶子惦记上了。 他扒拉着饭,心里盘算着,今日进城,除了卖掉这些乌贼, 更重要的是,得把那串车牌号,告诉公安局里的警察去! 他用蛇皮袋将乌贼分装好,上面仔细盖了些稻草。 刚套好驴车准备出门,张桂芳尖细的声音便从院门外飘了进来。 “李克垚,你驴车里装的什么玩意儿?一天到晚鬼鬼祟祟,莫不是偷了谁家的东西去城里销赃?” 张桂芳尖着嗓子,话里带刺,手就要往李克垚的板车上伸。 这傻比,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20章 雪中送炭 李克垚心里清楚,他用地笼抓乌贼的事,捂得严严实实,连爹妈都没透一个字。 白天院门紧锁,就是防着村里这些碎嘴的长舌妇。 一旦被人发现,这财路立马就得断。 他手一挡,拦住张桂芳的爪子,面色沉了下来。 “二婶,说话可得凭良心。 你家住我隔壁,丢东西了?丢了就去派出所报案,麻溜点。 没丢就别挡我的道,我忙得很!” 李克垚知道张桂芳这号人,好吃懒做,最爱搬弄是非。 要是被她瞧见乌贼,不出半天,全村都能知道他李克垚靠这玩意儿发了笔小财。 到那时,跟风的人还不把海边给踏平了? 所以,哪怕明知会惹她怀疑,李克垚也顾不得了,硬邦邦顶了一句,便赶着毛驴车要走。 张桂芳在他这儿碰了个硬钉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死心。 她盯着驴车上堆得冒尖的货物,车轮都被压得有些变形,车底下还滴滴答答漏着水。 这李克垚,到底在捣鼓什么名堂? 她眼珠子一转,索性扒着自家院墙,冲李克垚院里喊: “侄媳妇!赵颖!在家吗?小宝呢?” 从李克垚这儿问不出,她就打算从赵颖和小宝嘴里套话。 她就不信,隔着一道墙,李克垚还能瞒天过海不成? 李克垚头也不回,心里冷笑,这张桂芳,迟早得想办法让她彻底闭嘴。 他这次进城特意赶了个早,没急着去大排档送货,而是径直去了顺城公安局。 李军见到他,有些意外。 李克垚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将昨晚偷听到的情报告诉了他,又补充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那个黄毛开的面包车,车牌号我记下来了。 第二,我听李言兄弟俩提到,他们最近会有动作!” 这话一出,李军的眼神立刻变了,从最初的例行公事,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李克垚面前,压低了声音: “这个消息,你确定?” “千真万确,” 李克垚点头, “他们最近肯定有大动作。” 对李军而言,李言这条线追了许久,始终缺乏突破性证据。 李克垚带来的消息,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当即把李克垚让到内勤办公室,亲自倒了杯水,拿出纸笔, 将李克垚提供的车牌号和对话细节一一记录下来。 “克垚兄弟,这次多亏了你!这情报要是核实了,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李军用力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亲自把他送到公安局大门口。 临出门,李军瞧见他那辆显眼的小毛驴和板车,笑问: “又给城里送乌贼来了?你那乌贼,味道到底怎么样?” “错不了,” 李克垚爽朗一笑, “李哥啥时候有空,去滨河公园那边的焦记大排档尝尝, 保准不让你失望,他家的货,都是我供的。” 出了公安局,李克垚特意绕到旁边的小卖部,花大价钱买了一整条红塔山。 这烟在当年可是稀罕物,整个顺城也就几家店有货。 他将烟仔细揣进怀里,这才赶着毛驴车,往南门的道街方向去。 前世,道街后来成了顺城最大的乌贼水产交易市场,本地的乌贼都从这里销往全国。 但九零年的道街,还是另一番景象。 污水横流,腥臭扑鼻,苍蝇蚊子嗡嗡乱飞,道旁堆满腐烂的鱼虾。 寻常人根本不往这边凑,更别提在这里做买卖了。 李克垚却熟门熟路。 他赶到时已是下午,道街人影稀疏。 他目光一扫,便锁定了一个躺在竹椅上,摇着大蒲扇打盹的胖子。 李克垚脸上堆笑,摸出一根红塔山递过去。 那胖子本是眯着眼,一脸的不耐烦, 但当他看到李克垚指间夹着的红塔山烟盒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慢悠悠接过烟,李克垚赶忙替他点上。 “大叔,” 李克垚陪着笑脸, “打听一下,您这儿收乌贼?什么价?” 胖子吸了口烟,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李克垚的毛驴车, 又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盒,含糊不清地开腔: “大的,一千斤往下,七毛。 太小的,死的,都不要。” 在这道街,他这收水产的生意算是独一份,向来是等客上门,不愁货源。 李克垚这点量,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 “那要是一千斤往上呢?” 李克垚追问。“看货色,”胖子吐了个烟圈, “顶天八毛,再高免谈。” 李克垚心里迅速盘算。 零售一块一,大排档九毛,虽然都比这儿高,但量小。 这胖子虽然给价低,七毛八毛的,但胜在量大管饱。 以后乌贼产量上来了,大排档消化不了的部分,就得靠这种批发渠道走货。 他心里有了底,又给胖子续上一根烟,客气了几句, 只说自己是来探探行市,日后若有大批货源,再来叨扰。 胖子不置可否,重新眯起眼,摇着蒲扇打盹去了。 李克垚不再停留,赶着毛驴车,麻利地将这趟拉来的乌贼送去各家预订好的大排档。 最后,他特意去了焦大宏的铺子。 焦大宏一见他,便迎了上来: “克垚兄弟,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这次要了足足六十斤乌贼,说是天热,夜市的乌贼卖得异常火爆。 李克垚收了钱,焦大宏又拉着他低声开口: “兄弟,你上次托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哦?快说说!” 李克垚精神一振。 焦大宏果然给力,帮他物色了四五个手脚麻利的妇女, 都是二三十岁的嫂子,看着就爽利。 更重要的是,还真给他找到一处合适的院子。 那院子在城南,一处四间瓦房,带着个足有二百平的大院子。 院里一口老井,水汪汪的,旁边还种着几株郁郁葱葱的桂花树。 李克垚只看了一眼,便拍板定了下来。 “行,就这儿了!焦哥,多谢了!这院子怎么租?先来一个月。”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焦大宏说什么也不肯收李克垚的钱。 “兄弟,你这神神秘秘的,租这房子到底要干啥用啊?” 焦大宏对李克垚充满了好奇。 他打心底里觉得,李克垚这人能处! 就凭人家把小乌贼的秘方,眼睛不眨就教给了自己这一点,他就认定了。 这两天,他摊子上卖乌贼的生意简直好到爆棚。 生意越好,他心里对李克垚的感激就越深。 所以,现在李克垚说要租他亲戚的房子一个月,焦大宏是铁了心不收一分钱。 “有用,大用处!” 李克垚笑了笑,脑海里闪过焦大宏这几天硬塞给他的那些卤菜,便顺口提点了一句。 “你这不收钱也行。不过啊,我给你个建议,回头你手头宽裕了,就把你现在做生意那一溜的门面房给买下来。那地方,以后错不了……” 焦大宏学会了做小乌贼,往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红火,手里的钱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他很清楚,这个年代的房子和门面,价格都还不算离谱。 自己现在点他一句,若是焦大宏真能听进心里去,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像后世那样,一跃成为顺城最大的海鲜城老板。 “啊?买房子?” 焦大宏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李兄弟,你……你说的是真的?我家隔壁,还真巧了,刚好有两间门面要卖。我这阵子一直犹豫呢,毕竟这边生意,说实话,之前也一直不咋地……” 他连忙追问了李克垚一句。 得到的答案是斩钉截铁的——只要有钱,赶紧买! 哪怕是砸锅卖铁,能借到钱,也得买下来! “成!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第21章 张桂芳舌战刘嫂子 焦大宏和李克垚分开后,刚回到摊子, 他媳妇就迎上来说有人来订餐,而且点名就要吃小乌贼。 焦大宏看着门口盆里那几十斤正在清洗的乌贼, 再想想最近这几天突然火爆起来的生意,心里那杆秤开始倾斜。 他凭着一股近乎本能的直觉,觉得李克垚的话没错。 这旁边的两间门店,自己说什么也得想办法凑钱,甚至是借钱,给它盘下来! 另一边,张桂芳费尽了口舌,竟然没能从赵颖嘴里打探出李克垚去顺城到底干了些什么。 就连小宝那孩子,嘴巴也严得很,只翻来覆去说爸爸去城里挣钱,要供他读书之类的话。 这让张桂芳心里憋了一股火,泄气得很。 但同时,她心底那股好奇心,却像是被猫爪子挠似的,越发地强烈起来。 她暗暗在心里发狠,无论如何,一定要弄清楚李克垚那神神秘秘的, 到底去顺城捣鼓什么名堂! 他那板车里,究竟拉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当张桂芳从别处打听到,李克垚是在刘嫂子家里租的毛驴和板车, 而且一天还要给两块钱的租金后,她立马就泛起了酸水。 她特意找到刘嫂子,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我说刘二家的,你可别光顾着贪图那两块钱的小便宜。到时候万一警察来咱们村里抓人,别连你家那宝贝毛驴和破板车,都当成赃物给一并没收了去!” 刘嫂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到张桂芳这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话,当场就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 “哎哟喂,我没记错的话,李克垚可是你大侄子?” “你这个当婶子的,怎么说话比外人还难听?有你这么咒自己家侄子的吗?” “人家李克垚租毛驴车是正经给钱的,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赃物了?” 刘嫂子这几句话一出口,旁边立刻就有几个村民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你们不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吗?李克垚那小子,前阵子才把李言给打了,现在又天天神神秘秘地往城里跑。他这该不会是真的在外面干了什么犯法的勾当?可别到时候真连累了咱们村……” 李家村的民风,总体来说还算淳朴。 这么些年来,村里还真没出过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 有人这么一提,立马就有人跟着嘀咕起来。 李克垚那小子,前些天打人确实是狠了点,听说差点把李言那条腿都给打折了。 现在又天天往城里跑,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在外面做什么坏事? “对,对!李大嫂这话说的在理!” 张桂芳一听有人附和自己,立马来了精神,更加卖力地往李克垚身上泼脏水。 就像刘嫂子说的那样,她这个二婶,有时候确实比外人还不如。 “那李克垚,以前可是个赌钱打老婆的混蛋!连李言他都敢下那么重的手往死里打,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依我看啊,大家伙儿以后可都得小心提防着他点儿……” 村里人对李克垚的印象,本来就差到了极点。 在他们眼里,李克垚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二流子。 整天除了赌钱就是打人,这种人品,别说张桂芳现在特意提醒一声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村里人平日里也都是唾弃李克垚的,看见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张桂芳见村里人几乎都站在她这边,纷纷认可她的看法,当下心里美滋滋的,得意极了。 可一想到自己刚才费了半天劲四处打听, 村里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李克垚每次去城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而且,更没人知道他那毛驴车里,究竟拉的是什么玩意儿。 真是奇了怪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李克垚藏得这么严实,生怕被别人瞧见一星半点? 越是这样想,张桂芳就越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的真相给挖出来! 不然,谁知道他李克垚是不是在外面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干了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李家村的村民们,因为张桂芳这么一搅合,这会儿心里都对李克垚犯起了嘀咕。 人人都觉得,他肯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再说李克垚这边。 他今天从顺城回来得比较晚。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带了一些牛肝,还有猪肉、猪肝之类的吃食。 今天回来的时候,他特意让驴车绕了一段路,去了村西头自己父母的家里。 李克垚自己的房子在村东头。 他父母则住在村西头。 李家村地方不小,如果不是特意有事跑一趟,两家平日里碰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前几天,李克垚满心满脑子都惦记着怎么救下赵颖,怎么才能让她彻底打消寻死的念头。 紧接着,又是争分夺秒地想法子挣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他又卖了五百多块钱。 现在李克垚手里,已经攥着一千大几百块的“巨款”了。 在九十年代初,这笔钱的购买力,足以让他那颗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心神一定,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是时候该去看一看父母了。 前世,赵颖和小宝的死,像两座大山一样,彻底压垮了他的父亲李勇兵。 父亲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精神一下子就出了问题,整天疯疯癫癫地到处乱跑。 后来,不幸被一辆过路的车给撞了。 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救治,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 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母亲,为了挣钱还清家里的债务,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还坚持去山里挖草药。 结果却不慎摔伤了腿,最后落得个瘫痪在床的凄惨下场。 李克垚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其实都在他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他混账,赵颖和小宝就不会死。 父亲也不会因为大受刺激而精神失常,最终惨死。 母亲更不会为了这个破败的家,拼到瘫痪。 整个家,就因为他一个人,全毁了! 今天,李克垚从城里特意买了五六斤新鲜的猪肉, 还有一些猪肝和筒子骨,都装在了一个干净的桶里。 想了想,他又从怀里摸出一百块钱,小心地塞进了桶的最底下。 父母家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 他们身上还背着外债。 再加上弟弟妹妹读书要花钱,以前不懂事的自己,还时不时地从家里搜刮钱出去鬼混。 种种压力之下,父母已经好几年都没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了。 他清楚地记得,去年父母辛辛苦苦养了一整年的猪, 到头来,过年的时候,家里都没舍得留下一丁点猪肉。 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李克垚就绝不容许父亲再像上一世那样,凄惨早亡! 也绝不会让母亲,因为家境贫寒,而在大冬天冒险进山挖药,最终摔伤瘫痪在床! 李克垚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不但要让赵颖和小宝好好地活着,过上幸福的日子。 他还要彻底改写父母和弟妹的悲惨命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勇兵家里,只点着一盏光线昏暗的旧油灯。 李克垚站在院门口,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忐忑不安。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的父母了。 此刻近在咫尺,他竟然有些踌躇,脚步沉甸甸地迈不开。 突然,李克垚听到屋里传来“咚咚”几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李克垚闻声一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家里这是在干嘛? 第22章 改变命运 李克垚人尚未踏进家门,一道身影便猛然从屋子里冲出。 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到李克垚身上,险些栽倒。 “哥,你咋来了?” 撞在他怀里,气喘吁吁的,正是他的二弟李克宁。 李克垚稳住身形,问道:“克宁,你这慌慌张张地跑啥呀?” 前世的记忆碎片般涌现。 二弟李克宁,当年也曾是家里的希望,考上了大学。 然而,父亲过世,母亲瘫痪,生活的重担无情地压垮了这个年轻人。 他辍学挣钱,却从此杳无音信。 直到多年后,李克垚事业有成,费尽周折四处寻找,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李克宁。 那时的弟弟,早已被岁月磨砺得面目全非,看上去比他这个大哥还要苍老十岁。 李克垚这才知道,弟弟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被人骗过,进过暗无天日的黑煤窑,曾经短暂地结过一次婚,弟媳妇却在生下一个女孩后弃他而去。 一身的病痛,让他再也无力支撑一个家,更别提再娶。 李克垚曾想倾尽所能去弥补,去帮助。 可李克宁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冰冷刺骨: “我没有你这个哥。你毁了我们家,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吐!” 那之后,李克宁再次失踪,从此,李克垚再也没能找到他。 “这小兔崽子,这次考试居然考了班上倒数第一!看我不打死他……” 一声怒喝自身后传来。 身材高大却异常消瘦的李勇兵,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农村常见的高粱杆扫帚,怒气冲冲地就要往李克宁身上招呼。 李克垚心中一凛。 原来刚才那急促的脚步声,是父亲正在家教训二弟。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家的时候,父亲信奉的是“棒子底下出孝子”。 对自己和弟弟,动辄便是打骂。 他李克垚天生一副倔驴脾气,越打越不服,越骂越叛逆。 打到最后,哪怕皮开肉绽,也绝不低头服软。 渐渐地,父亲也拿他没了办法,索性就由着他胡作非为,混账度日。 其实,重活这一世,李克垚才渐渐品咂出些不同的滋味。 父亲读书少,没什么文化,却又格外好面子。 他不懂得如何与孩子沟通,更不懂得如何正确地教育。 可那份深沉的父爱,却始终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未改变。 正是因为这种不懂沟通的爱,长期的压抑,才会在后来小宝出事时,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疯癫。 “好了,爸!” 李克垚一步上前,稳稳地抓住了父亲高高扬起的手臂。 “有话进屋好好说。克宁都读高三了,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您别动不动就拿扫把打人……” 他这一开口,不仅拦住了父亲,更让一旁惊魂未定的李克宁猛地瞪大了眼睛。 李克宁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什么时候,这个混账透顶、脾气暴躁如火山的哥哥,会主动站出来替自己说好话了? 还会拦着父亲,不让他打自己? 记忆里,以前父亲打他,大哥李克垚若是在场,往往是等父亲打完了,他会再冲上来,不由分说地将自己再暴揍一顿。 在这个家里,父亲信奉“棒子底下出孝子”。 大哥则信奉“不听话就打一顿,一顿不行,就再打一顿”。 什么时候,这个家有过“有话好好说”的时候? 果然,李勇兵也愣住了。 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儿子。 这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莫不是又在外面赌输了,回来是想找家里要钱? 否则,以他以往的德性,这会儿不追着李克宁再补上几脚,都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家里……家里没钱了……” 李勇兵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老二马上就要高考了,连考试报名费都还没着落……” 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得如何表达。 他知道这个大儿子不成器,是个混世魔王。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每次李克垚回来伸手要钱,他虽然气得肝疼,却总会想方设法,偷偷摸摸地塞给他一点。 可这家,是真的穷啊! 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老大结了婚,却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老二读书,也是吊儿郎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怎么就比不上大哥家那个考上大学,光宗耀祖的孩子? 哪怕人家只有一个儿子,那也养得比自己这几个强,走出去都让人羡慕,脸上都有光! 李克垚没有立刻接父亲的话。 他默默地走进屋里,目光扫过父母这间空荡荡,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屋子。 然后,他将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个沉甸甸的蛇皮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了一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肉。 “这钱,给克宁交学费。” 李克垚将钱推到李克宁面前。 “克宁,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考。就算……就算万一没考上,不还有大哥在嘛……” 前世的时候,李克宁并没有考上大学。 因为长期生活在父亲和自己的双重暴力阴影下,他性格变得孤僻内向,心底有事也从不与人沟通。 高考失利,加上后来家里接连出事,他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受不到温暖的家。 前世的李克宁,过得格外艰辛,也格外凄惨。 这一生,李克垚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改变弟弟的命运,改变父母的命运! “你……你这钱是哪里弄来的?”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金秀兰,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钱和肉,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和怀疑。 “你是不是又去赌钱了?还是……还是去偷去抢了?这来路不正的钱,咱们家可真的不能要啊……”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东西来路不明。 金秀兰个子不高,身形有些微胖,常年的操劳让她脸色黝黑。 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经白了将近一半。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花布罩衣,此刻手上估计沾了水,正下意识地在罩衣上不停地擦拭着。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揪。 前世的母亲,为了多挣几个活命钱,在大雪封山的日子,独自一人跑到深山里去挖草药。 结果不慎失足摔伤,从此瘫痪在床。 虽然有妹妹李萍萍尽心伺候,但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依旧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后来,母亲不愿再拖累孩子们,偷偷藏了农药百枯草,绝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李克垚心底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痛。 无数个午夜梦回,只要一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双解脱而又充满不舍的眼神,他的眼泪便会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可心底那份噬骨的痛楚,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 因为,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妹,他们前世之所以命运那般凄惨, 或多或少,不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混账东西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吗? “爸,妈,我刚好有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也正好说说这钱的来路……”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他知道,父母一辈子老实巴交,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而且嘴巴也不够严实。 抓乌贼能赚钱这事,一旦告诉了他们,他们迟早会不小心泄露出去。 但是,心底已经有了后续周全安排的李克垚,此刻也没打算再继续隐瞒他们。 当下,李克垚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小乌贼可以换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 当然,他巧妙地隐瞒了乌贼具体卖到了哪里,以及实际的收购价格。 他只是告诉他们,这村里以前人人都嫌弃,狗都不吃的小乌贼,其实是个能换大钱的宝贝! 而自己桌上的这些钱,还有那块肉,就是靠卖小乌贼换回来的。 李克垚这么一说,李勇兵和金秀兰夫妇俩,顿时是又惊又喜。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对视了好几眼。 最后,还是金秀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就差没当场念叨一句 “菩萨保佑,老天开眼”了。 金秀兰的口头禅,就是菩萨老天爷保佑。 因为在她朴素的观念里,总觉得这一切的好与坏,都是命中注定的。 “咱们村里,还有隔壁几个村子的海边,现在都还没人知道这小乌贼能卖钱。” 李克垚继续说道: “晚上咱们可以勤快点,多下点功夫。 趁着这事儿大家伙都还蒙在鼓里,咱们多抓一点。这样一来,弟弟妹妹的学费就不愁了。 要是抓得多,有多的钱,还能把欠外面的账给还了,说不定还能攒下来一些……” 抓小乌贼赚钱的秘密,李克垚终于还是对父母和盘托出了。 不过,他也再三郑重地叮嘱。 “爸,妈,人心隔肚皮,这事你们可千万不能往外说。” “你想啊,这村里没人抓小乌贼,这东西才会这么多,咱们才能抓得到。” “要是让大家都知道了,那海边还不被人给踏平了?到时候,这乌贼长得再快,也赶不上人捞的速度快。” “咱们要闷声发大财,才能低调安稳地把钱赚到手,知道吗?” 李克垚一句一句,不厌其烦地叮嘱着父亲。 听到父母两人都拍着胸脯,一再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半个字后。 李克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离开了父母的家,赶着驴车往回走。 只是,当他赶着驴车,刚刚走到村子中间那片开阔地的时候! 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让李克垚猛地勒停了驴车!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在这一瞬间,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第23章 是谁在跟踪 这年头,村里连盏路灯都没有。 各家各户都省电,屋里灯泡瓦数低得可怜,院子更是一片漆黑。 李家村一入夜,伸手不见五指。 李克垚赶着驴车,行走在这浓稠的黑暗中。 突然,他眼角瞥见一道人影。 那人个子很高,动作却异常敏捷,如一道鬼影般在暗夜中穿行。 腰间似乎鼓鼓囊囊的,藏着什么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煞气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冰冷刺骨。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沉。 这人不对劲! 身上绝对见过血,甚至可能杀过人! 他瞬间警惕起来,浑身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前世的李家村,可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李言那伙人又在捣什么鬼? 李克垚脑中念头急转,脚下却不敢停,只装作浑然不觉,低头继续赶着驴车。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身下的毛驴突然尥蹶子,死活不肯往前走了,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呼噜声。 李克垚气得差点骂娘。 这倔驴,难道也感觉到了那股煞气? 那道诡异的人影已经从他身边擦过。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猛地扭过头,阴冷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审视和警告,绝非普通村民能有。 李克垚心中一凛,强压下悸动,没有抬头迎视,只是跳下驴车,伸手轻抚毛驴的头顶,低声安抚。 直到那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毛驴才渐渐安静下来,打了个响鼻。 李克垚牵着驴,心事重重地来到刘二家。 他得尽快安排好铁格子的事。 “刘二哥,明儿一早,你把做好的铁格子都送到城里去。” 李克垚低声说道,将城南那个小院的地址告诉了他。 “以后做好的货,直接往那儿送,找焦大宏就行。” 刘二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欸,好嘞!这几天赶工,又做了三四百个。哥,你看这料钱……” 李克垚二话不说,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钱递过去。 “先拿着,不够再说。铁丝你看着采买,别耽误了活计。” 刘二接过钱,乐得合不拢嘴,连声保证加班加点,绝不拖延。 李克垚点点头,临走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刘二哥,最近村里……有没有见过什么特殊的陌生人?” 刘二愣了一下,挠挠头。 “特殊?陌生人?没啊……顶多就是些来找李言的。” “你也知道,李言那两兄弟朋友多,路子野。克垚啊,你上次把他打那么狠,可得当心点,那俩都不是善茬……” 刘二也是真心提醒,生怕李克垚出事,断了他的财路。 李克垚干笑两声,没再多问。 他心底那股不安却愈发浓重。 今晚那个人,会是李言找来的吗? 如果真是,那麻烦就大了。 那人身上的煞气,可不是一般混混能有的。 也不知李军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何时才能将李言那伙人绳之以法? 自己总这么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儿。 要不要……再主动出击,给他们找点更直接的证据? 李克垚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离家老远,一阵诱人的肉香味便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是饺子! 赵颖竟然在家包了饺子。 李克垚脚步一顿,心中百感交集。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一次家里吃饺子,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那年过年,赵颖本想买点肉包顿饺子,结果买肉的钱却被他抢走,在外面胡吃海喝不说,还嫌钱少。 结果,那个年,家里冷冷清清,连点肉腥都没见着。 推开院门,果然看见小宝正坐在桌边,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小脸因为烫,红扑扑的。 李克垚只觉得心口一热,又有些发酸。 “慢点吃,别烫着。” 他走过去,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今天我又买了些肉,回头你多包点,给爸妈那边送一些去。剩下的咱们当早饭,小宝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这些日子顿顿有肉有蛋,小宝虽然还没明显长胖,但脸色确实红润了不少,人也活泼了,叽叽喳喳地总爱黏着他。 “巴巴真好!我明天还要吃饺子!”小宝含糊不清地喊道,幸福得眯起了眼。 李克垚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馋样,心中熨帖无比。 他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让妻儿能过上好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这点钱你拿着,零花。” 饭桌上,李克垚又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赵颖。 赵颖连忙推辞:“我手里还有,小宝下半年的学费也够了。” “傻女人,给你就拿着。”李克垚不容分说地塞到她手里,“用不完就攒着。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进城买几件新衣服去!” 前世,他何曾给过赵颖好脸色,更别提钱和关心了。 这样的好女人,他亏欠了她一辈子。 这一世,他要一点点捂热她的心,好好过日子,将来……或许还能多添几个孩子,儿孙满堂。 赵颖感受到他的坚持,脸颊微红,低低“嗯”了一声,默默收起了钱。 她拿起筷子,将桌上那盘刚炒好的辣椒肉片往李克垚面前推了推。 这男人天天早出晚归,累得跟猴儿似的,不多吃点荤腥,身子怕是扛不住。 李克垚心头一暖,夹了一大筷子肉,先放进了赵颖碗里。 “最近村里不太平,你在家带好孩子,少出门。李言那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小心他狗急跳墙。” “嗯。”赵颖轻声应道。 李言的腿被李克垚打得不轻,事后却偃旗息鼓,这太反常了。 村长或许压制了一部分,但更大的可能,是李言在憋着什么更阴损的后招。 李克垚不敢大意,每次出门都把院门锁好,千叮万嘱让赵颖不要随意开门。 只有等李言彻底伏法,他才能真正安心。 吃过饭,天色已经很晚了。 李克垚找出白天赵颖帮忙制作的几个新的捕捞笼,往里面仔细地放好牛肝做饵。 然后,他挑起两个空桶,准备出门去找父母。 今晚,他打算带着父亲和弟弟李克宁一起下水。 趁着村里人还不知道小乌贼的秘密,连夜多捞一些,就能多赚一笔钱。 只是,李克垚刚挑着担子走出院门不远,后颈的汗毛猛地炸了起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动静! 那感觉,与今晚路上遇到的那个神秘人,以及前几天夜里偷袭他的那些黑影,如出一辙! 又有人在跟踪他! 李克垚脚步未停,眼神却骤然变得冰冷。 他慢慢的走着,心中暗自盘算。 怎么才能让这跟踪他的人吃一个大亏? 第24章 带着家人捞乌贼 李克垚挑着两个水桶,夜色中眸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记得清楚,回来的路上,前面不远处有个不起眼的小水沟。 这黑灯瞎火的,眼神不好或者心虚的人,一不留神就容易栽进去。 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下故意加快,绕到那水沟边,借着朦胧的月色轻松跨过。 他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耳朵却尖锐地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丝动静。 果然,没过一两分钟。 “哎呦!” 一声压抑的痛呼伴随着噗通落水声从后方传来。 跟踪的人,中招了! 李克垚猛地将肩上的水桶往地上一顿,抄起扁担,如猎豹般转身扑了回去! 昏暗的月光下,水沟边,一个黑影正在泥水里狼狈挣扎。 看那身形,跌跌撞撞,不像白天路上遇到的那个煞气逼人的高大男人。 李克垚脑中瞬间闪过那个潜伏在暗处、曾想对自己下手的“无脸鬼”! 既是送上门来,就别怪他手黑! 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扁担毫不犹豫,对着那扑腾的黑影就抡了下去! “砰!”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村里不少已经熄灯睡下的村民,都被这动静惊醒,纷纷点亮了自家那昏黄的灯泡,探头探脑地想看发生了什么事。 李克垚一击得手,正待再补一下,却听那惨叫声变了调,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该死的耳熟! 他动作一顿,心底瞬间雪亮。 呵呵,闹了半天,今晚鬼鬼祟祟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竟然是隔壁那位“热心肠”的二婶子,张桂芳? 这可真是……巧了! 李克垚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既然人都打了,这黑灯瞎火的,他索性装作没认出来,对着那泥水里还在扑腾的黑影,又“不小心”用扁担捅了一下。 “哎呦喂!李克垚!你个杀千刀的短命鬼!你眼睛瞎了不成?想打死你婶子我啊?还不快拉我一把,打什么打!” 张桂芳终于缓过劲来,顾不得满身泥污,指天骂地地嚎叫起来。 她这一嗓子,把陆续闻声赶来的村民手里的电筒光都吸引了过去。 灯光下,众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张桂芳嘛! 此刻的她,哪还有平时半点精明样。 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沟里,满头满脸都是黑泥,新做的衣裳也成了泥水服,头发上还挂着几根烂草叶,正捂着被扁担打中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哭天抢地,一口咬定是李克垚打的她!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大半夜的,李克垚和他这二婶子,是唱的哪一出戏? “二婶子?哎呀,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贼摸进村了呢!” 李克垚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门。 “您老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出声不吭气地跟在我后头,这是想干啥?想吓死我,好霸占我家那几间破瓦房啊?”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顿时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桂芳被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走你的阳关道,谁跟踪你了?谁想吓你了?血口喷人!” 张桂芳一边哭嚎,一边挣扎着想从水沟里爬起来,冲过去撕烂李克垚那张破嘴,在他脸上挠出几道血印子。 可她身上被扁担抽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稍微一动就钻心。 李克垚见她要扑过来,脚下却灵活得很,不退反进,反而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始终保持着一个让她够不着的距离。 这一下,张桂芳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今晚本是存了心思,想看看李克垚这小子大半夜神神秘秘地出去到底捣鼓什么名堂。 谁承想,好处没捞着,反倒把自己弄得一身泥,还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扁担!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哎呀呀,这不是桂芳妹子吗?你这是咋了?大半夜的,在家好好待着多舒坦,瞎跑啥?看,这夜路黑灯瞎火的,自己掉沟里了……” 人群里,刘嫂子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凉飕飕地飘了过来,像是在张桂芳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张桂芳被气得肺都要炸了,狠狠剜了刘嫂子一眼,最终只能指着李克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李克垚,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我饶不了你!” 她看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的行头,又脏又臭,脸上火辣辣的,也顾不上再纠缠,骂骂咧咧地一瘸一拐往自家屋子挪去。 这身衣服得赶紧回去换洗,不然明天没法见人了! 至于李克垚打她的这笔账,她死死记下了! 回去就跟自家男人说,这口气,绝对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村里那些看热闹的,见张桂芳灰溜溜地走了,李克垚也若无其事地挑起水桶准备离开,便也觉得没什么看头,三三两两地散了。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村里人看李克垚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畏。 这小子,是真不好惹了! 以后啊,还是少招惹为妙。 这边,李克垚已经快步到了父母家,喊上了父亲李勇兵和弟弟李克宁。 两人听说要去捕乌贼,都显得异常兴奋。 一人手里提着个水桶,还拿上了家里的破渔网兜,看那架势,是想像李克垚最初那样,直接用网兜去水里捞。 李克垚见了,摇了摇头。 “爸,克宁,用网兜太慢了,也捞不着多少。” 那样干,效率太低,根本比不上他特制的地笼。 “跟我学,用地笼,里面放上牛肝当饵,那些小乌贼自己就会钻进去,比咱们下水去抓省力多了,也抓得多!” “地笼?那是什么玩意儿?能行吗?” 李勇兵满脸怀疑。 “这样的笼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听都没听说过!” 他们村里人祖祖辈辈抓乌贼,要么用网兜,要么仗着水性好直接下手去摸。 正常情况下,忙活一晚上,能抓个小半桶就算不错了。 毕竟,村里水塘的乌贼虽然多得没人要,但也不是傻乎乎排队等着被抓的。 “爸,您就瞧好!跟我来就知道行不行了!” 李克垚胸有成竹地一笑。 “多带几个大桶,一会儿我教你们怎么收笼子,怎么放饵!” 村子边缘那片岩石区,水草丰茂,正是小乌贼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这里,藏着李克垚先前布置下的一百多个地笼。 当李克垚熟练地从水里拉起第一个沉甸甸的地笼时,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李勇兵和李克宁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人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旁边的李克宁更是激动得一拍大腿,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的老天爷!哥!这……这笼子里也太多了!” “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神仙法子啊!这也太好用了!这一笼子,怕不是得有好几斤乌贼?” 李克宁也顾不上震惊了,连忙上前帮忙。 只见那特制的长条形地笼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活蹦乱跳的小乌贼,个头还不小! 收获的喜悦,看得人两眼放光! 大哥这法子,简直神了! 这些小乌贼只要能换成钱,哪怕一斤就卖个一毛两毛的,这一晚上下来,怕不是要赚翻天? 李克宁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哪里能想到,这些在他看来顶多值一两毛一斤的小东西,在李克垚手里,能卖到八九毛甚至一块钱一斤的天价? 李克垚一天就能靠这个赚回五百多块? 那个数字,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下地笼的法子其实不难,难的是制作这种捕乌贼的专用地笼,以及保守这个秘密。 李克垚很快就教会了父亲和弟弟如何下笼、收笼、清理乌贼和重新放置诱饵。 三个人分工合作,立刻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这一整个晚上,他们爷仨就像不知疲倦的工蜂,在村里几个主要的岩石区水域来回穿梭。 不停地从水里捞起一个个装满乌贼的地笼,将活蹦乱跳的乌贼倒入大桶,再往空笼里添上新鲜的牛肝,然后重新将地笼沉入水中。 当乌贼装满两个大桶后,就由李克垚挑回家中,腾出空桶继续。 这一夜,爷三个几乎都没合眼。 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收获是惊人的!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们才收工。 将所有捕获的小乌贼过秤后,李勇兵和李克宁再次被那个数字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竟然有将近一千斤! 这个数量,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在李克垚准备赶着驴车去城里送货之前,他特意把父亲李勇兵叫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向他交代一些事情。 因为在他预计中,昨晚他设计捉弄了张桂芳,那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乌贼能卖大钱的秘密,估计也瞒不了太久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做下一步的打算。 所以,他得尽快把自己从繁琐的捕捞工作中解放出来,去处理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 而这抓乌贼、卖乌贼的活计,就要逐步地、稳妥地交给父亲和弟弟来接手了。 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 第25章 地笼作坊 天亮了。 李克垚抓紧时间,倒头就睡。 这几天的忙碌,几乎没让他睡过一个整觉。 身体的疲惫到了极限,沾上床边,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赵颖的心底有些复杂。 她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上千斤乌贼。 又看着屋里睡得像头猪一样的李克垚。 他,这是累到极点了。 “小宝,在院子里小声点玩。” “爸爸睡觉了,他很累。” “别发出声音吵着爸爸了!” 赵颖叮嘱着儿子。 她给小宝煮了鸡蛋当早餐。 然后开始清理那些死掉的小乌贼。 这些乌贼刚死,还很新鲜,中午可以炒着吃。 剩下的新鲜乌贼,她全部搬进一间空屋子。 用带孔的竹篮子盖好。 接着,赵颖把李克垚昨晚上带回来的肉拿出来。 开始包饺子。 为了不吵醒李克垚,她没有用菜刀剁馅。 而是用刀,一刀一刀地将肉切碎。 厨房里很快飘出了阵阵香味。 隔壁的张桂芳,昨晚几乎没睡。 一来是被李克垚气的。 二来,身上被扁担打中的地方,真有些疼。 她哼哼唧唧了一晚上,吵得她男人李勇军也没睡好。 一大早起来,她就让李勇军去李克垚家教训他。 或者去公婆那边告状。 甚至,她想让李勇军去李勇兵家,跟李克克垚的父母说。 让公婆和李勇兵夫妇好好管教李克垚。 她说,一个晚辈,居然敢动手打婶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如果他们不管教李克垚,不让他跪着磕头认错,让自己打一顿出气。 以后,就和李勇兵一家断绝关系。 不再认这个兄弟了。 “看看他大伯一家有什么出息!” “大儿子李克垚不务正业,偷鸡摸狗的!” “小儿子李克宁听说也不行,每次考试都倒数,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那闺女李萍萍,一个丫头片子,还读什么书?浪费钱!” “他们家这次不给我一个说法,以后就断绝兄弟关系!” “免得以后拖累我们家儿子!” 张桂芳的话,让李勇军黑着脸。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门。 张桂芳在他身后又追着喊了几声。 李克垚一觉醒来。 耳边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声骂街。 他仔细听了一下,是隔壁张桂芳的声音。 “你这挨千刀的!生个儿子没屁眼的东西!连你家长辈都打!” “你是没爹教还是没娘养的东西!” 张桂芳还在撒泼。 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李克垚起床后,眉头紧皱。 他冲着院子那边喊了一句。 “你自己要是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把你那张嘴洗干净了!” “再敢骂骂咧咧的,小心嘴巴也被打!” 李克垚这一声吼。 让那边的张桂芳,一下子闭嘴了。 毕竟,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 这李克垚就是个混球。 真要硬来的话,她理亏,也打不过。 但这并不妨碍张桂芳让自己的男人去告状。 对于这些,李克垚并不知道。 他把昨晚捕到的乌贼装好。 今天乌贼数量实在太多,有一千多斤。 他打算直接送到道街的水产市场,批发给别人。 超过一千斤,价格就能达到八毛一斤。 虽然比零售给大排档便宜一些。 但是量大,赚的钱更多。 而且,今天批发出去,明天送货给大排档的时候,他们就能多进一些货。 这样一来,自己乌贼的销售产量就能上去。 更关键的是,今天去水产市场卖完乌贼后,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千零五十斤乌贼。 收到了八百四十块钱。 都是十块十块的票子。 厚厚的一叠,拿在手里,特别踏实。 李克垚没有急着去集市上买东西。 他先去了自己租的那个小院子。 请来的五个小嫂子已经到了,准备开工。 刘二送来的铁格子也堆在院子角落里。 李克垚去的时候,还拖了一大车的渔网。 他开始教这些嫂子制作抓乌贼的地笼。 这东西目前在顺城市还没有卖的。 只要村里人知道用地笼诱捕乌贼比用网兜效率高。 他囤的这批地笼,很快就能卖出去。 这东西在十年二十年后,每个水产店都有卖。 这足以说明,地笼诱捕乌贼,绝对是一绝。 所以,李克垚利用手里的钱,马上搞了一个小型加工作坊。 这东西没什么大的技术含量,也就抢占一个先机。 等有人买来地笼好好研究一番后,最多天,估计就能仿制出来。 所以,这次他只租了一个月的院子。 他预计,最多一个月,这地笼就会趋于饱和,利润空间会大幅缩水。 这些小嫂子都很心灵手巧。 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熟练。 但等到第一个地笼做好后,李克垚又指点了一下漏洞和诀窍。 她们很快就学会了。 速度也提高了许多。 嫂子们干活的空当。 李克垚又去了一趟菜市场。 他找到几个卖牛肉的老板,给了一点定金。 把他们最近一个月的牛肝,全部给自己留了下来。 因为目前诱捕小乌贼,这个牛肝最便宜,效果也是最好的。 顺便,李克垚买了二只烤鸭和二只烧鸡。 又买了一些小宝以前从没吃过的香蕉,还有苹果。 想了想,又去服装店逛了逛。 他看中一条掐腰的淡蓝色裙子。 上面是颜色特别正的蓝色花朵。 天气马上热起来了。 赵颖皮肤白,穿这条蓝色的裙子。 肯定特别美。 从顺城回去的时候。 李克垚把这五个小嫂子今天做好的上百个笼子也带回去了。 他打算今晚上和父亲扩大规模。 把这些笼子,不但在本村有水的岩石区安排上。 还可以去外村也下笼子。 趁着大家还没发觉这事,先把第一桶金给赚足了。 他们这个家,实在太穷了。 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挣钱。 要不然,稍微有点风吹雨打,根本就扛不住。 有毛驴拉车,李克垚也轻松了一些。 他靠在车上,还打了一个盹。 今晚上又不能休息了。 得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干完这段时间,后面就要轻松点了。 反正,日子应该会越过越好的。 小宝没死,父亲应该也不会像前世那样疯疯癫癫的在路上被车撞了。 也不会因为没钱医治而病逝。 想到这里,李克垚就往父母家那边去。 只是还没靠近。 就似乎听到屋子里有人哭泣的声音。 这让他脚步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第26章 棒子底下出孝子 循着哭声,李克垚心头猛地一沉。 那声音,分明是母亲的!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是谁,是谁胆敢惹哭他那老实巴交的母亲? 他一步上前,猛地推开了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爷爷黑着脸坐在堂屋上首,旱烟袋敲着腿,旁边站着二叔李勇军,而父亲李勇兵正涨红着脸,对着母亲金秀兰破口大骂。 “哭哭,就知道哭!一点出息都没有,孩子都随你!你还有脸哭!” 父亲的训斥像刀子一样扎在母亲心上,金秀兰眼圈泛红,正要辩驳,却瞥见李克垚跨入门槛,她赶紧擦了擦眼泪,默默站到了儿子身边。 李克垚不动声色地让母亲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他先看了父亲一眼,这才看向堂屋上首,喊了一声“爷爷”,又冲着二叔点了点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满。 “爸,孩子再没出息,那也是亲生的。” “妈要是有啥事,肯定第一个照顾你,你就少说两句。” 他直视着爷爷,语气放缓了一些:“爷爷、二叔,你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克垚的爷爷个子很高,只是背有些驼,常年握着旱烟袋的手上,布满青筋和皱纹,显得格外沧桑。 从小,爷爷对李克垚还算不错。 但自从堂弟李克军考上大学,而李克垚成家后却变得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爷爷的态度就彻底变了,几乎不大愿意搭理他。 去年的年夜饭,李克垚兄弟几个去爷爷家拜年,他难得给了爷爷十块钱。 可一转眼,就看见爷爷把那钱塞给了李克军。 当时他没吭声。 但等到大家一起吃饭时,炖的那只鸡,鸡腿和大部分肉都被爷爷单独夹给了李克军,他和弟弟李克宁,连一块鸡肉都没吃到。 那一刻,李克垚心里很不痛快。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再来看爷爷。 他觉得爷爷实在是太偏心了,都是亲孙子,哪有偏心到这种地步的?对堂弟李克军,简直好得不像话! 明明都喊他爷爷。 但在李克垚心里,总感觉爷爷只是李克军一个人的爷爷。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东西!” 李克垚不提,父亲李勇兵还好,一听他提起,气得浑身发抖。 “你说你,怎么就动手打你二婶?那可是你亲二婶!是克军的妈妈!” “咱们这一支,也就克军争气,考上了大学!你这混蛋东西!” 李勇兵越说越气,看到角落的扫把,习惯性地就要去拿。 在他眼里,奉行的就是“棒子底下出孝子”,儿子不听话,打就对了。 只是,李勇兵刚摸到扫把,却被李克垚一下子逼到了角落里。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长得更壮、个头更高的儿子,李勇兵心底竟咯噔一下,感到一丝莫名的慌乱。 这个李克垚,实在不像李克宁那么听话。 这大小子要是真发起混来,打他搞不好会还手。 可今天这事,又实在太气人了。 老二甚至下了狠话,说再不管教李克垚,就要跟他家断绝兄弟关系。 他们家,可真的没有一个成器的。 没有一个顶用的。 这个家,以后还得指望李克军那个大学生! 一想到这里,哪怕心里再疼儿子李克垚,李勇兵的扫把还是落了下来。 “啪!”地一声重响。 扫把结结实实地打在李克垚身上。 他脸色一变,却没有躲闪。 父亲还是老样子啊,不善于沟通,遇到事就只会举起巴掌或者扫把。 难怪前世,他总是把苦闷憋在心里。 在小宝过世后,那个唯一的大孙子没了,他大受刺激,疯疯癫癫地倒在路上,被车撞了。 那个时候,是母亲对他不离不弃,是弟弟妹妹守在他身边。 而二叔李勇军和爷爷呢? 他们对父亲不闻不问。 呵呵。 张桂芳要是没有半夜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会出那事吗? 会被自己打吗? 谁被跟踪过几次,都会格外小心?遇到危险反击,这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后来听到张桂芳的声音后,他还是装作不知道,那是因为张桂芳实在太可恨了,那一扁担,她挨得一点也不冤枉。 “爸,爷爷,二叔,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李克垚人高马大的,父亲这一扫把打在身上,他倒是受得了,只是心里替父亲感到悲哀和心疼。 他趁着父亲发愣的工夫,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扫把,扔在了地上。 “前几天晚上我出门,遇到有人想把我弄死在岩石区边。” “加上前些天我打了李言之后,走夜路的时候就一直格外小心。” “二婶鬼鬼祟祟地半夜跟在我身后……对,我是故意引她去小水沟那边打她的。” “但是当时,我真没想到是她!” “我就想问问,大半夜的,二婶不在家睡觉,跟着我干嘛?” “被我打了,也是活该!你不跟着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李克垚的声音掷地有声。 “啊?有人想弄死你?克垚,真的假的?” 金秀兰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拉扯着李克垚,脸色都白了。 这个世界上,谁最心疼他,自然是他的母亲金秀兰。 “真的,那人想把人弄死在水里。” “那地方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到,就算是我死了,别人还以为是溺亡。” “所以我把二婶当成了那天的人,用扁担打了她……” 李克垚有些话没说。 张桂芳虽然是他二婶,但这些年不但欺负他妈,还动不动就骂他们,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亲人。 连村里的外人都不如。 “这是误会,误会!” 金秀兰急忙打圆场,看向李勇军:“他二叔,你回去跟你媳妇说一声,这是误会,误会!” “一家人哪还要赔钱?孩子他爸都动手教训了克垚,以后不会了!” 金秀兰只想护着儿子,道个歉把这事揭过去。 可李勇军想着媳妇在家闹腾得厉害,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大嫂,虽然是误会,但是这事儿大侄子做的不对。” “打人要赔偿的,那就给一百块当医疗费,还有以后保证不再这样。” “再给她二婶磕头道歉就行了……” 李勇军这话说的云淡风轻。 一边的爷爷也没吭声,似乎也很赞同这个处置办法。 至于父亲李勇兵,虽然觉得这要求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但看了看大哥和二弟的脸色,最终也没做声。 只有金秀兰,惊讶万分地喊出了声。 “孩子二叔,这……不是说了是误会吗?” “一家人,哪还要赔钱啊?一百块这么多?” “还要磕头赔罪?” “咱家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啊?这也不能太过分了……” 金秀兰心疼儿子。 这孩子差点被人弄死! 就算是当时反应过度,动手打了张桂芳,那张桂芳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啊? 这一开口就要一百块? 一百块都够李克宁半学期的学费了! 他们家这么穷,这二叔又不是不知道! “这老爷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坐在上端的爷爷,一开口就把金秀兰的话打断了。 “老大,这次就听你老二的。” “家和万事兴……” 这番话,让李克垚的肺都要气炸了! 第27章 转不过弯来的父亲 这爷爷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明明是压着父亲帮二叔说话。 还偏偏说什么要和睦。 说什么家和万事兴。 不说这话还好点。 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笑又生气。 “爷爷,长辈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 李克垚语气冰冷。 “谁家长辈偷偷摸摸的,大半夜三更跟踪人?” “黑灯瞎火的又看不清楚脸。” “谁知道长辈还有这嗜好?” 他步步紧逼。 “又要赔钱又要磕头,好大的架子!” “二婶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死了,死者为大,那是肯定要磕头的。” “现在,还早了点?” 李克垚此时可没什么好脾气。 特别是看到爷爷训斥母亲,母亲眼眶泛红的时候。 前世,母亲为了还赌债。 大雪天进山里挖药。 摔断了腿。 瘫痪在床。 后来直到她死的时候。 都还在怕拖累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母亲。 他不允许任何人骂她。 不允许任何人给她委屈受! “住口!” 李勇军猛地打断李克垚的话。 “李克垚,有你这样咒骂你二婶的吗?” “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 “你以为就你们这样的人家。” “就是八抬大轿来接我。” “我都懒得搭理你们!” 李勇军一直觉得自己比大哥李勇兵强了上百倍。 就因为他有个读大学、前途无量的儿子李克军。 而李勇兵。 虽然有三个孩子。 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这样的人。 哪怕是自己的大哥。 他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来的。 “不搭理正好。” 李克垚冷笑一声。 “我也没想过要巴结你!” 二叔看不起来他们一家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样类似的话语。 也不止说了一次两次。 今天刚好可以把话敞开说了。 “住口!” 李勇兵一声怒喝。 “你个混账东西,滚一边去!” 他一把揽住李克垚。 低头对着父亲和二弟陪笑着。 “爹,二弟,就照你们说的办。” “这混账东西,我一会再教训他。” “你们别生气了。” “家和万事兴!” 李勇兵这模样。 气得金秀兰头扭到一边。 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她是打心底心疼儿子啊! “爸!” 李克垚皱眉。 “你少说两句。” 李勇兵瞪了儿子一眼。 “没看到我和你二叔和爷爷说话?” 他又低头不住的陪笑着。 什么小辈读书少不懂事。 比不上李克军读书多有见识。 刚才的事情就这样定了。 回头他再教训李克垚。 实在不行。 他两口子上门给张桂芳赔礼道歉! 李勇兵这话一说。 爷爷和李勇军脸上总算是乌云散开。 这才一前一后走出李勇兵家的大门。 屋子里。 李勇兵在抽烟。 一边抽烟一边叹气。 “克垚啊。” 他看着儿子。 “我知道你心底委屈。” “可是谁叫咱们家孩子都读书少,没什么出息呢?” “你们以后还得靠着你二叔家的李克军。” “忍忍。” “人家是长辈。” “会教育孩子的。” 李勇兵眼底也是惆怅不已。 没办法。 自己的孩子都不争气。 该服软的。 还是得服软啊! “爸,你放心。” 李克垚看着父亲。 “你家孩子不比人家的差。” “真有啥事。” “出钱出力肯定是你儿子。” “不是你侄子!” 他知道父亲脑子转不过弯来。 也不想和他多说。 老人一直以来的思维和习惯。 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改变的。 李克垚只是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 以后。 绝对不会让自己父母再这么卑微。 他也会让爷爷后悔。 李家可不止李克军这一个孙子! 今天李克宁已经去了学校。 家里就剩下父母。 李克垚则把带来的地笼都拿了出来。 让他们晚上辛苦一点。 帮着抓乌贼。 本来李克垚打算给父亲四百块。 想了想。 只是偷偷塞了二百块给母亲。 剩下二百块。 他打算先攒起来。 有机会再拿出来。 毕竟当他给了母亲二百块的时候。 已经把金秀兰吓得不行。 直呼这些钱也太多了。 难道他们昨晚上三个人。 能赚二百块? 这。 这来钱也太快了! 李克垚没吭声。 他没告诉母亲。 昨晚上他们其实赚了八百块。 他怕把母亲给吓着了。 “克垚呀。” 金秀兰拉着儿子的手。 “要不你拿一百块回去。” “给颖一点生活费。” “下半年小宝也该上学了。” “妈,这事你别吭声。” 李克垚看着母亲那模样笑了。 “今晚上我又弄了不少笼子。” “多抓一些乌贼。” “明天就有钱了!” 他又叮嘱几句后。 这才又赶着驴车往回走。 只是回去的路上。 李克垚注意到远处似乎有车往这个方向开。 这让他想起最近几天。 不时碰到一些特殊的陌生人。 就是碰到有人开车来找李言。 再联想到上次自己偷听李言和李水的话语。 怕是最近又有姑娘要遭殃了。 所以李克垚打算先回家看看。 随便吃点东西。 晚一点的时候再去李言屋子那边偷听一下。 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要是运气好。 说不定能救下一个无辜的姑娘。 想到这里。 李克垚加快脚步。 很着急的往家里赶。 老远。 李克垚就看到家里院子里一盏灯还亮着。 应该是赵颖一直在等着他回家吃饭。 看到这昏黄的灯光。 李克垚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等他打开院子门。 就听到小宝欢呼一声。 “巴巴回来了!” “可以吃饭了,吃饭了!” 然后就看到小宝像飞鸟一样扑到了李克垚的身上。 不顾他身上脏和臭。 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 无比亲热的对着他的脸“嘭”的亲了一口! 这让本来有些累的李克垚脸上笑开了花。 从小到大。 这是小宝第一次这样主动亲他。 那种满足和幸福。 都要从心底溢出来了。 他也忍不住抱起小宝。 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圈! “小宝别闹,吃饭了!” 赵颖柔声喊道。 “我炖了骨头和红烧肉!” 灯光下。 赵颖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显得格外的恬静。 这也是李克垚第一次在赵颖脸上看到如此美丽的笑容。 这让他忍不住把今天买的裙子拿出来。 递给赵颖的时候。 她嘴里虽然说着浪费。 但是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的惊喜! 看来。 赵颖是喜欢的。 吃饭的时候。 因为心情好。 李克垚吃的特别多。 等到看着赵颖去收拾碗筷。 他则把小宝洗干净。 送到床上去了。 然后叮嘱了赵颖一番。 就消失在黑夜中。 这一次。 他不是去抓乌贼。 而是去了李言家窗户外面。 想看看。 今晚上是不是又有人来找李言。 只是他刚蹲下。 突然全身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面。 有硬硬东西直接抵住了他的后背! 第28章 靠谁都没用 “别动!”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腰间被硬物抵住的感觉,让久经风浪的李克垚瞬间僵住。 他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配合。 脑子里飞速运转。 是谁? 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特殊的陌生人吗? 身后的人似乎因为他的配合而放松了警惕。 紧接着,传来一阵细微的索索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嗓子喊道:“李大哥,嘘!” 当李克垚转过头,看到身后站着的是自己熟悉的警察李军时,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 他看到,李军和他身后的几个人是一起的。 李军小声对身旁的人解释:“别误会,就是这位李大哥报的案!” 原来,李克垚前几天在路上瞥见的那个高大敏捷、腰间鼓囊的黑影,竟然是特警! 他们早就悄无声息地盯着李言兄弟了。 只是,李克垚和特警们不约而同选择的盯梢地点,都是李言家窗户外的竹林边。 这一刻,李克垚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压在心底的担忧,像潮水般退去。 他一直担心李言会随时报复,会继续坑害更多无辜的人。 更焦虑的是,他一直没看到李军他们有所行动。 原来,他们都藏在暗处! 这下好了。 自己只需要专心赚钱。 再也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了。 从李言家那边离开时,李克垚感觉脚下都带着风。 他又去了村里的岩石区边转悠。 顺便把昨天投下去的地笼都收了上来。 此时,他手里已经有了两百多个地笼。 这些笼子,分散投放到村子里所有的河边、岩石区边,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水沟里。 到处都是他布下的“陷阱”。 更让他惊喜的是,地笼诱捕乌贼的效果,并没有因为数量增加而减弱。 实在是这些年,李家村的小乌贼多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它们几乎随处可见。 被地笼稍微诱捕一下,一个笼子就能收获好几斤,甚至十多斤乌贼。 父母金秀兰和李勇兵的干劲也越来越足。 两人还在低声说着悄悄话。 “其实克垚还是有本事的。” “居然找到卖小乌贼的地方。” “一晚上能挣二百块,这可比咱们干一个月还强呀……” “嘘,克垚都叮嘱了,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赚钱,得悄悄的!” 金秀兰和李勇兵压低了声音,眼中都闪烁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李克垚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已经弄了几袋子乌贼。 他想着自己年轻力壮。 便一直帮着把那些沉甸甸的乌贼往家里送。 等忙碌完,两人坐下来休息时。 李克垚给父亲点了一根红塔山。 爷俩坐在岩石区边,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爸,你以后别动不动就用扫把打我和克宁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 “我都有儿子了。” “克宁也是大小伙子,懂事了。” “你别把人给打跑了!” 他清楚地记得。 前世的弟弟李克宁,就是被父亲长期的棍棒教育,养成了自卑又闷葫芦的性格。 这导致他在社会上处处碰壁,事事不如意。 甚至最后,被骗到黑煤窑里做苦力。 他那种自卑的性格,贯穿了他前世悲剧的人生。 而造成这一切的最大原因,就在于父亲。 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沟通。 只觉得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 父亲难道就没想过吗? 自己都结婚生子了,孩子都几岁了。 弟弟克宁也读高三了。 还这样动不动就打一顿。 这对弟弟来说,心理压力该有多大? 也难怪前世他会落榜。 什么大学都没考上。 “不是我想打你们。” 李勇兵叹了口气。 “你弟,真是气死我了。” “家里还欠着外债,这么辛苦供他读书。” “他要钱上学,我都是借钱给他用。” “可他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倒数。” “这,哎,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李勇兵看了一眼儿子,抽了一口烟,不住地摇头叹气。 “他要是有克军一半强,哪怕随便考个大学,我心底也舒服点。” “可是,他那样子,哎!” 提起李克宁,父亲的脸上满是失望。 家里这么困难,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可李克宁在学校的成绩怎么就那么差呢? 尤其是那英语。 简直了! 每次都是全校倒数第一名! “你也不怪他。” 李克垚也点燃一根烟。 “克宁压力大,基础也差。” “农村的孩子,英语底子本来就薄。” “这一次就算他考不上大学,你也别再打他了。” “你打了这么多年,也没啥效果,说明没用。” 他永远忘不了,前世弟弟李克宁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曾经关系最好的亲兄弟。 前世,他们却活成了仇人。 而且弟弟落魄到那种地步。 却丝毫不肯接受他一丝一毫的帮助。 这说明。 前世父亲和自己在对待弟弟李克宁的问题上,都是失败的。 既然前世有那么多遗憾。 那么今生,就换一种方式。 “别提你弟了。” 李勇兵突然话锋一转,显得兴致勃勃。 “这抓小乌贼要是真的赚钱。” “等他高考过后,正好可以在家帮忙做事。” “这能赚不少钱!” “没用。” 李克垚摇了摇头。 “这抓小乌贼的好日子持续不了多久。” “最多,也就一个星期了!” “啊,不会!” 李勇兵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晚上能抓这么多乌贼,一晚上就能换大几百块。 这可是一笔能让人发财的好营生啊。 怎么就做不久了? 李克垚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晚上,他们父子三人的收获颇丰。 李克垚便忙着赶去城里送货。 这一次,他没有再往道街那边送。 而是直接送给了那些预订的大排档和夜市餐馆。 最后,还有一百斤没卖完。 焦大宏全部收下了。 他说天热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这点货完全吃得下。 就这样。 李克垚有时候往道街送货。 有时候往店里送货。 每天都忙碌得不可开交。 但是,他的收入也随之直线上涨。 不过,这天李克垚回村早了一点。 天还没完全黑。 他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刚好走到刘嫂子的小店门口时。 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人群中,还传来很大的争论声。 前世的时候。 李克垚很喜欢凑这种热闹。 什么事情都喜欢打听个清楚。 还会为那些事情的对错争论不休。 以此来显示自己见多识广、有本事。 可是这辈子。 李克垚看到这样的聚集后,却懒得凑过去。 因为他没时间搭理这些闲事。 他必须争分夺秒地为这个小家积攒更多的本钱。 只有这样,才能应对未来更多的风雨。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 父亲被车撞了之后。 竟然因为无钱医治,最后身亡。 那种懊悔。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都无法体会那种无助和绝望。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 靠谁都不顶用。 只能靠你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钱。 谁知道。 李克垚刚想穿过人群赶回去。 却被人,故意喊住了! 第29章 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嫂子小店门口,人声鼎沸。 李克垚正要穿过人群,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 “李克垚!你昨晚上去了哪里?李四家丢的牛,肯定是你偷的!” 是李言。 他的腿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小腿处还残留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 那块淤青,像一枚毒针,时刻提醒着李言,他和李克垚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他恨不得把李克垚弄死,弄残,或者直接送进牢里。 原本,李言是想让李水趁夜跟踪李克垚,把他淹死在岩石区,伪造成失足溺亡。 可没想到,李克垚的警觉性高得吓人。 李水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差点被他反揍一顿。 再加上张桂芳跟踪李克垚,被他暴揍一顿的事情传开后,李水说什么也不肯再跟踪了。 他觉得太不安全。 就李克垚那暴脾气,真要单打独斗,谁淹死谁还真不一定。 所以,李言只能放弃了溺死李克垚的心思。 既然杀不了,那就想办法把他关进牢里。 这不,昨晚上李四家的耕牛丢了,一家人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此时,一群村民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替李四出着主意。 李言抓住机会,抢先发难。 他直截了当地问李克垚昨晚去了哪里。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牛,就是李克垚偷的。 在农村,偷牛可是天大的罪过。 动辄判个十年二十年,稀松平常。 耕牛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谁家的牛丢了,那就是天塌下来了。 李克垚看着李言,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污蔑自己是偷牛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晚吃了一顿饺子。 他忽然笑了。 “我偷牛?”李克垚反问。 “你有什么证据?” 他一只腿平放在驴车上,另一只腿随意地搭着,姿态无比悠闲。 “如果信口开河也算证据,那这牛肯定是你偷走的。” “毕竟,你平时这种缺德事可没少干!” 李克垚本来赶着回家,但既然李言故意找茬,污蔑自己,他索性停下驴车,准备好好应对。 “证据?”李言嗤笑一声。 他直接上手,掀开了驴车上盖着的东西。 “这还要证据吗?” “啧啧,好多肉啊,还有烧鸡!” “居然还有水果!” “这得不少钱?” “你哪来的钱?该不会是卖牛的赃款?” 原本看热闹的村民,此时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向驴车。 李克垚最近习惯了回家时,都会买上不少东西。 猪肉、烧鸡,还有小宝喜欢吃的水果。 在他看来,这都是正常的消费。 但在九十年代的李家村村民眼里,李克垚这样买东西,简直就像过年办年货。 平时谁家舍得这样大吃大喝? 谁家舍得买水果? 要知道,这些水果都不是本地产的,比粮食卖得都贵。 一般人平时走亲戚才会舍得买上一两斤。 可李克垚居然买了一堆! 呵呵,呵呵呵…… 所以,当李言指着板车上的东西,说出那番话时,几乎所有村民看向李克垚的眼神都变了。 特别是李四。 他双眼通红,一下子冲到李克垚面前,声音嘶哑。 “李克垚,我们无冤无仇的,你把我家的牛还给我,这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四,竟然真的相信了李言的话。 李四的这番话,气得李克垚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我家买点肉和水果怎么了?” “这是我干干净净的辛苦钱!” “像你李言,挣的都是昧良心的钱,别人的血泪钱,你还敢给我泼脏水?” “李四你也是糊涂,李言的话能相信吗?” 李克垚没想到李四会如此糊涂,当即皱着眉跳下车,站在众人面前。 谁知道人群中的张桂芳突然冷笑一声。 “呵呵呵,偷牛是要坐牢的!” “你就老老实实承认!” “李言那也是为你好,你自己身子不正还冤枉人家李言!” 张桂芳的这番话,让李克垚瞬间看清了什么是颠倒黑白。 一旁的刘嫂子有些着急,忙在一边劝说着。 “哎呀,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李克垚最近做了点生意,他疼孩子买点吃喝的也不算啥。” “偷牛可是要被警察抓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嫂子心里惦记着李克垚最近让她老公干的活,每天还能挣点钱。 她可不想李克垚出事。 “你说谁身子不正?谁冤枉谁?” 听到张桂芳这样说话,李克垚心底十分不快,扭头就反驳。 张桂芳却伸长脖子,继续和他争论。 她一口咬定李言是好人,非说李克垚晚上出门偷偷摸摸的,肯定就是去偷牛了。 那边李言看张桂芳也帮着自己说话,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他甚至怂恿李四去报警。 “偷牛是大事,李克垚偷牛就应该让他坐牢!” “咱们村可不能被这样的人坏了名声!” “就该让警察来抓他!” 张桂芳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弄得那李四一咬牙,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克垚,你要是不还我牛,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你们胡言乱语,冤枉好人,是非不辨!” 李克垚看着这一群人,许多人都站在李言那边,对自己咄咄逼人。 也有人半信半疑,却没吭声。 他懒得多说。 “凡事要讲证据。” “不跟你们说了,回家吃饭!” 肚子饿了,吃饭要紧! 家里一盏明亮的灯,有阵阵的肉香飘过来,让本来忙碌一天的李克垚更饿了。 推开院子门,小宝像小炮弹一样向自己扑来。 一身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原本心头的不快,此时也烟消云散。 今天的赵颖,居然穿上了自己给她买的那件蓝色的裙子。 裁剪合度的裙子,将她完美的曲线映衬出来。 那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肢! 让李克垚看得几乎移不开眼睛。 媳妇,可真的漂亮。 他在顺城都没看到比她还要漂亮的女人。 今天她居然肯穿上自己给她买的衣服。 这是不是表示,她心底已经原谅了自己? 那么是不是就有机会,能像正常夫妻那样? 李克垚心底火热起来。 以至于吃饭的时候,李克垚一直看着赵颖笑。 桌子上的气氛非常好。 只是这种美好的氛围,在有人惊慌地推开李克垚家大门的时候,被彻底破坏了。 “李克垚,出事了!” 第30章 比就比,谁怕谁? 刘二冲到李克垚面前。 他脸上、身上都是汗水。 胸口剧烈起伏,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赶紧交代家里几句!” “给我把账结算了!” “李四去报案了,警察要来抓你了……” 刘二最担心的,就是给李克垚干的活拿不到工钱。 特别是李克垚要是被抓进牢里。 那他这几天不就白干了? “啊,抓我?” 李克垚语气平静。 “我又没偷牛,怎么会抓我?” 他笑了笑。 “对了,给,这是三百块。” 李克垚掏出钱递过去。 “你这些天做的货,还是像以前一样往城里送就好了。” “我没事的。” 李克垚还真没担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警察可不像李言那样蛮不讲理。 他们讲究证据。 不会平白无故地抓人。 就算有怀疑,最多也就是拘留问话。 绝不会直接把人送进牢里。 刘二冒险跑过来报信,就是怕自己的钱拿不到。 这会儿看到李克垚递给他三百块。 他拍着胸口让李克垚放心。 哪怕李克垚真被抓了,他都会把这三百块钱的活干完。 捏着厚厚一叠钱,刘二无比庆幸自己先跑过来报信。 他还没走,外面就闹哄哄的。 甚至响起了警笛声。 赵颖吃惊地站了起来。 小宝不敢吃饭了。 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巴巴,我怕!” “别怕。” 李克垚立刻抱住儿子。 “没事,一切有巴巴了!” 李克垚这句话刚说完。 李言嚣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克垚,你犯事了!” “赶紧跟着警察走……” 李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张桂芳和李四。 以及村里不少看热闹的人。 几个警察走了过来。 他们看了一眼李克垚。 表示要问他几句话。 因为有人举报他偷牛了。 李克垚很镇定。 他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 他请警察进了屋子里。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 “我就说李克垚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大鱼大肉的!” 张桂芳尖声说道。 “他偷鸡摸狗也就罢了,居然还偷牛!” “我这真是倒八辈子霉,和这样的人做邻居!” 张桂芳的话很难听。 李勇军也黑着脸。 “我就知道李克垚不是好东西!” “这次偷牛不被抓,下次也会因为打架被抓。” “没看到他多狠,上次差点把我打死!” “这样的人就是蝗虫祸害,警察不会饶了他!” “关起来,枪毙!” 李言喊出“枪毙”那个词的时候。 院子里的小宝“哇”的一声哭了。 赵颖也气得浑身发抖。 她一下子把小宝抱在了怀里。 “李言,你别瞎说!” 刘嫂子忍不住开腔了。 “警察还没定罪,说不定李四的牛不是李克垚偷的。” “何况就算是偷牛,最多判刑,怎么会枪毙?” 刘嫂子心里惦记着李克垚还欠她家一百块。 要是李克垚真被枪毙了,这钱可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正在大家叽叽喳喳的时候。 李克垚和那警察走了出来。 那警察表情很严肃。 “你最近少出门,要配合外面的传讯。” “要是有证据,我们会直接抓走你!” “嗯嗯,一定配合!” 李克垚点头应道。 原来这警察把李克垚叫到一边了解情况后。 他们发现事情并不像李四和李言说的那样。 李克垚就是偷牛贼。 他们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所以警察不会抓李克垚。 这让李言他们有些失望。 甚至跑到警察那边问,为什么不抓人。 因为没有人证物证,所以不能抓人。 那警察耐心地解释一番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十分愤怒的李言。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此时他真的暴跳如雷。 刚才那样冷嘲热讽的,说是李克垚偷牛会被枪毙。 这会儿人家好好的送警察离开。 甚至还和警察挥手。 还和刘嫂子有说有笑。 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让李言更是要抓狂。 一旁的张桂芳也懵逼了。 她使劲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只觉得胸口很闷。 一口老血都快气得吐出来。 警察怎么不把李克垚给抓走? 这样的混蛋东西。 就该关起来,不行就是枪毙! “呸,我说我家鸡蛋怎么总是不见了。” 张桂芳又开了口。 “原来我家旁边住了一个贼!” “警察今天不抓你,说不定哪天就把你抓走了!” 张桂芳这话一说出。 李克垚冷笑一声。 “张桂芳,你别血口喷人。” “你家鸡一月下了29个鸡蛋,你就会觉得有一个鸡蛋被人偷了?” “呵呵呵,冲你这些话,我觉得上次打你打轻了!” 李克垚此时很讨厌张桂芳。 这二婶比外人都让人讨厌。 “李克垚,没教养的东西!” 李勇军怒斥。 “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呵呵,张桂芳冤枉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个长辈说句公道话?” 李克垚直接反驳。 “你算哪门子长辈?” 李克垚一见李勇军又在拿长辈的身份压人。 他直接开怼。 “混账东西,你跟谁说话?” 李勇军气得脸都白了。 “以后你别跟人说是我侄子!” “我没有你这样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的侄子!” “正好。” 李克垚冷笑。 “我也没你这样装腔作势黑白颠倒的长辈!” 李克垚直接和李勇军吵了起来。 一旁的李言皮笑肉不笑地看笑话。 还时不时煽风点火。 “哎呀,李叔为人正派,就应该这样大义灭亲!” “不能姑息这样的恶人。” “这样的人迟早要吃枪子,被警察枪毙!” “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大伙不信可以等着瞧……” 李言一副十足把握,断定李克垚要吃枪子的模样。 这让李克垚突然就笑了。 “吃枪子?被警察枪毙?”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我今天就索性就和你打个赌。” 李克垚眼神锐利。 “看到底是谁以后要吃枪子,被警察枪毙?” 李克垚今天的火气被这张桂芳和李言给彻底点燃了。 别人不知道。 他难道还不知道李言背地里干的是什么勾当? 那真是会被警察抓住枪毙的事情。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 都被他外表迷惑而已。 “比就比,谁怕谁?” 李言故作镇定。 “难道我李言还怕你一个偷鸡摸狗的?” 可他的话刚说完。 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 语气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他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 “哈哈,李克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就等着被抓!” 第31章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言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指着前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得意。 “哈哈,李克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就等着被抓!” 因为他看到那些警察又来了。 而且,这次来的人更多。 领头的,正是刚才从李克垚这里离开的李警官。 张桂芳也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哎呀,真的是警察又来了!” 她尖着嗓子喊。 “偷人家牛干缺德事,是会遭报应的!” 不少村民跟着点头。 他们看向李克垚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嫌弃。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认定。 这些去而复返的警察,就是来抓李克垚的。 李言脸上的高兴和得意,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两眼放光。 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李四家里丢牛,这本就是他亲自想出来的法子。 他只在举证的时候,巧妙地把自己撇开了。 他找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会说是从李克垚手里买到的牛。 而那头牛,恰好就是李四家的。 这样一来,李克垚晚上偷牛的人证和物证,就有了。 李言自己和李克垚有仇。 他担心自己当证人会被人怀疑。 何况他干的那些事情,让他对于警察有种天然的畏惧。 所以他不大敢去公安局。 他只敢故意怂恿李四去报案。 又故意让李四“无意中”找到自己的牛。 然后警察帮忙找到买牛的人。 再由买牛的人指证李克垚。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会是李言。 也不会想到那个买牛的证人,也是李言安排的。 要不然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当然,这些都藏在李言心底。 村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又怎么会想得到? 所以李言看到警察再一次来的时候,露出会心的笑容。 呵呵,这一次这些人来,就要彻底带走李克垚了。 因为按照他的安排。 此时那个买牛的人,应该已经说出是李克垚在昨晚上把那头牛卖给了他。 而偷牛的人,正是李克垚。 农村的牛十分贵重。 偷牛者情节严重,最少也是十年以上的徒刑。 只要把李克垚弄进了监狱之中,有十年的时间。 那赵颖恐怕早就被自己玩烂掉了。 说不定坟头都要长草了。 想一想,自己经手的那么多女人。 还是赵颖漂亮啊。 一个农村的,肤如凝脂,身材窈窕。 这李克垚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谁是李克垚?谁是李言?” 来了很多警察。 他们身边还站着村长李学兵。 在有个警察喊人的时候,他在一边指正。 “我是李克垚,李警官!” 只有李克垚此时不慌不忙。 他脸上带着笑容。 居然和来的警察打了一个招呼。 因为来的那群警察领头的就是李军。 而李言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刚答应一声。 却见有二个个子高大的警察,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然后咔嚓一声。 他的手居然被铐住了! 那冰凉的手铐,让他心底一慌。 又带着一点侥幸喊了一句。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偷牛的是李克垚,他才是李克垚!” “我叫李言,李言!” 李言这会儿陪着笑。 他点头哈腰地对着领头的李军说着话。 “对,抓的就是李言。” “没错,就是你。” “我们盯着你好多天了,怎么可能弄错?” 李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言。 呵呵呵,这个人他们盯梢那么久。 怎么可能弄错? 要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李言早就绳之以法抓起来了。 “不,我没犯法!” “你们抓错人了!” “我,你们抓错人了!” “李安全偷牛,他在那里,那才是李克垚!” 李言头上开始冒汗了。 说话也有些哆嗦。 此时他很慌。 一双眼睛不住地搜索着。 在寻找着机会看能不能跑了! 他不能被抓。 他干的那些事情,真的要是暴露起来。 那会吃枪子被枪毙的! 可当李言的目光落在人群中。 被警察抓住的李水身上的时候。 他才彻底绝望了。 李水也被抓了。 他们的事败露了?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他是李言,这人我们村里,挺老实的一个人。” “喜欢小偷小摸偷牛的是那个,李克垚!” 张桂芳也懵逼了。 这警察是不是抓错人了? 那些围观的村民,这会儿也傻眼了。 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刚才不是李克垚和李言还在对骂赌咒。 谁会被枪毙之类的话语。 这,这反转也太快了! 这李言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李克垚是偷牛贼吗? 怎么警察抓了李言? 难道是李言偷了人家牛? “李言不是偷牛。” “他的罪行比偷牛更加严重。” “偷牛最多十年八年。” “他,罪行成立的话会枪毙!” 李军被众人围着。 很多不明真相的村民,都在替李言说话。 觉得是不是警察抓错人了? 索性李军就在这里停留了一下。 甚至还提到了李克垚。 “我们这一次破获了一个重大案子。” “这多亏了李克垚提供的线索。” “随后会有公安部门的奖励和表彰会送过来。” “谢谢李大哥了!” 李军还特意对李克垚表示了感谢。 这让张桂芳吃惊地张大嘴巴。 怎么也合不拢。 甚至那些警察离开后。 这些围观的村民,都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这,怎么会这样? 只有村长李学兵劝说大家都散开。 说李言兄弟两人是罪有应得等等。 有村长在这里。 那些村民这才散开了。 不过走的时候,有不少人看李克垚的眼神有点敬畏。 还有人主动给李克垚递烟。 给他点火! 那张桂芳两眼空洞。 走路有点不稳。 差点摔了一跤。 还是被李勇军给拉扯着回家。 羞得把大门都给关得紧紧的。 没脸出来了。 怕被众人当成了李言一伙的。 被弄到公安局里面去了。 李克垚笑盈盈。 此时心情非常好。 他目送着村民们的离开。 刘嫂子夫妻两人甚至还挤到他面前。 “李克垚呀,我们就知道你是好人,嘿嘿!” “继续,刘二哥,明天继续干活!” “过两天就把欠你的钱还给你了……” 李克垚这么一说。 刘二是喜出望外。 不住地点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 李克垚就看到穿着蓝色裙子的赵颖。 此时正靠着房门。 俏生生地偷偷看他! 第32章 李言伏法 灯光下,赵颖修长白皙的小腿在李克垚眼前晃动。 她那张脸,此刻微微透着粉红,眼神里像含着一汪秋水。 李克垚心头一热,忍不住上前,牵住了赵颖的手。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手心。 赵颖的耳垂先是泛起一点红晕,接着那抹红迅速蔓延,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脖颈。 “李言抓走了,往后出门,不用再锁大门了。”李克垚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赵颖没有挣脱。 李克垚的心思活泛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该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毕竟,自打上次和赵颖闹翻,这还是两人头一回这般亲近。 他刚要有所动作,赵颖却猛地抽出手,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如蚊蚋: “小宝……小宝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个微红的背影。 李克垚摸了摸鼻子,虽然只是牵了牵手,心情却出奇地好。 她没有立刻甩开他。 要知道,他们已经分房睡了好些年了。 夜深人静,李克垚提着手电筒,依旧去了岩石区。 村里岩石区已经布下了他两三百个地笼,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 趁着村里人的注意力还在李言被抓那事上,他得抓紧时间,能多捞些乌贼是一些。 如今一天便能捞上千斤乌贼,单靠他和父母三人,常常要忙活一整夜,片刻不得歇息。 虽然累,但日子却充满了奔头。 也是在半夜,金秀兰和李勇兵才从李克垚口中得知李言被抓的详情。 听说李言罪名极重,甚至牵扯了人命案子,往后怕是要吃枪子,金秀兰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菩萨保佑。 “真没看出来,李言那心肝都烂透了!儿啊,你可受了大委屈了!这是老天爷开眼,不然他要真对你下了黑手,可叫我们怎么活!” 金秀兰心疼儿子,遇上这种事,除了念叨神佛,也没别的法子。 “妈,天网恢恢,谁想害我,我先让他不好过。你儿子没那么容易叫人欺负了。”李克垚安慰母亲, “咱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往后,二叔那家,我看也别来往了,忒寒心。” 他趁着父亲也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连带着张桂芳先前那些难听话也一并抖落干净。 金秀兰连连点头应承。 李勇兵抽着旱烟,沉默半晌,有些迟疑: “总归是你二叔……再说,克军那孩子,将来指不定有大出息,兴许哪天,咱还得求到人家头上……” “爸,您就这么信不过您自个儿的儿子,比不上李克军?”李克垚笑了, “您老就把心放踏实,等着瞧。看看到底是谁求谁,谁将来后悔!” 前世李克军确实风光,是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可这一世,未必了。 李克垚这几句话,让李勇兵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重重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行!听你的!我老婆子也听你的!克垚出息了,会赚钱了,有志气!” 李勇兵这句话,让李克垚也松了口气。 他早看二叔那一家子不顺眼了。只要父亲这边点了头,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一夜,李克垚一家收获颇丰。 天亮后,他简单眯了一觉,便套上驴车,准备把乌贼送进城。 只是这回出门,不知怎的,竟接连遇上好几个村民,都破天荒地主动跟他打招呼。 “克垚啊,又去顺城?先前丢牛那事,是四哥糊涂,错怪你了,都是那李言在后头捣鬼……” 打招呼的是李四,一脸的歉意。 他那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李克垚的驴车上打转,看着那装得满满当当、还用草席盖得严严实实的驴车,忍不住又问: “克垚兄弟,你这车上装的啥宝贝疙瘩?” “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李克垚含糊应付过去。 他也清楚,这事瞒不了多久。连李四这种粗人都开始留意了,村里那些脑子活络的,怕是早就起了疑心。 毕竟,他三天两头驴车满载进城,车上那些鸡鸭鱼肉、瓜果点心,可没少被人瞧见。 自己每天一车一车往城里送东西,虽说遮掩得紧,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等李克垚从城里回来,刚到村口,就见刘嫂子家小卖部门口又围了一堆人,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李言的事。 李言被抓的真正缘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传开了。 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警察昨天还在李言家后山某个隐秘地方挖出了尸骨。 我的老天爷,那李言竟然还杀过人!这藏得也太深了! “那李言是真狠呐!不过,咱村的李克垚怕是更狠!你瞅瞅,李言腿都快被他打折了,吃了这么大亏,愣是拿李克垚没辙……” “啧啧,不敢想,李言这种杀人犯,也就李克垚敢跟他硬碰硬!” “你们说,会不会是李言先对李克垚下的手,结果没成,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村里人提起李言,总要捎带上李克垚。 李言这种手上沾过人命的狠角色,在李克垚手底下吃了大亏不说,最后还落得个要枪毙的下场。 这李克垚,能量不小啊!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偷鸡摸狗的二流子,分明是村里藏着的牛人!往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不然,指不定就落得跟李言一个下场。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到了李克垚这些天几乎天天往城里送货的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驴车上拉的,好像是村里没人要的小乌贼。 那玩意儿,也能卖钱? 一沾上“钱”字,村里人的脑子就格外灵光。 当天下午,就有人按捺不住,提着网兜和水桶,跑到岩石区的水沟里去捞乌贼。 在他们的记忆里,村子外岩石里的乌贼多得泛滥,连鸡都不乐意啄,随便用网兜那么一抄,弄个一两桶是轻轻松松的事。 可是,很快,就有人察觉出不对劲了。 记忆中乌贼遍地都是的场面,竟然不见了。 用网兜在海里捞了半天,桶底也只浅浅铺了一层。 这乌贼,怎么变得这么难捞了? 就在李家村这些人心生纳闷,有些沮丧的时候,村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第33章 疯抢地笼财路开,红眼病欲使坏 “老天爷!乌贼真能卖钱!李克垚家收!六毛一斤!” 不知是谁在村里吼了这么一嗓子,像点燃了干草垛,整个李家村都炸了锅。 六毛钱一斤!一天捞个二三十斤,那可比刨地强太多了! 二三十斤乌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一时间,但凡家里能喘气的,都拎着水桶、抄着网兜,全家老小齐上阵,嗷嗷叫着冲向海边。 黑压压的人群,比退潮时赶海的螃蟹还多。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这群打了鸡血的村民一记响亮的耳光。 白天光线足,乌贼藏得深,忙活大半天,桶底也就浅浅一层。 有人学李克垚晚上去捞,可全村人一宿摸黑折腾下来,捕获的量加起来,还不如李克垚家那些神秘“地笼”一晚上的零头。 他们累死累活,一家子撑死捞个十斤八斤。人家李克垚呢?一个笼子扔进岩石区,人都不用管,第二天拉上来,少说也是好几斤! 这对比,简直让人眼珠子发红,气得肝疼。 “他那地笼到底啥玩意儿?哪儿买的?” 有脑子活络的,开始四处打探。 甚至有人专门骑车跑了几十里地去顺城,把所有卖渔具的摊子都问遍了,硬是没找着那“地笼”的影子。 就在众人抓心挠肝的时候,李克垚放话了。 “我家确实有地笼,不过前期做的数量不多。这样,十五斤乌贼换一个,先到先得,概不赊欠!” 这话一出,李家村彻底疯狂了。 “啥?十五斤乌贼就能换一个?这买卖划算!” 村民们眼睛都亮了,提着好不容易捞到的乌贼就往李克垚家挤。 有人发现,李家村附近的岩石区,乌贼明显少了。 不怕!隔壁村,再隔壁村,乌贼多的是! 一个地笼扔下去,运气好的话,一晚上就能捞十几斤,正好换一个新的地笼回来。 这地笼抓乌贼,简直是降维打击,比那破网兜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附近村子的人也闻着味儿来了。 骑着自行车的汉子,后座上绑着空桶和换来的地笼,满怀希望地奔向更远的海域。抓了乌贼,再回来换更多的地笼。 如此循环,每天捕捞到的乌贼数量节节攀升。 李克垚乐得合不拢嘴。 他前期在城南小院让妇人们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积压在仓库里的一批地笼,总算派上了大用场。 赵颖如今也不怎么着家了,整日待在院子里,要么用现金,要么用地笼,从村民手里收购新鲜的乌贼,忙得脚不沾地,脸颊却日渐红润。 李勇兵和金秀兰老两口,则守着村里那二百多个地笼。 哪怕一个笼子一晚只能捞上二三斤,也比跑老远去外村强。毕竟,他们地笼多,还不用花钱买! 捞上来的乌贼,直接送到李克垚这边入账。 李克垚自己也没闲着。 毛驴车依旧每天哒哒地往城里跑,车斗总是装得满满当当。 送货的地点,他嘴巴严得很,连父母都没透露过。 他心里清楚,这收乌贼的买卖,用不了多久,就会像当初他用地笼捕乌贼一样,引来大批跟风的饿狼。 不过眼下,这钱还能再赚一阵。 一个地笼,刘二那边铁格子算五分钱一个,请那些嫂子们编织,一人一天工钱七八块,七七八八算下来,成本也就一块出头。 可到了李克垚手里,十五斤乌贼,哪怕是拉到道街水产批发市场,最次也能卖八毛一斤。 这转手就是十二块左右的利润,翻了足足十倍! 这来钱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李克垚每天都用一个绿帆布的斜挎包收钱,里面塞满了十块、五块的票子,鼓鼓囊囊。他每天也会固定给赵颖几百上千块,作为收购乌贼的本钱。 说起来,这生意能如此顺当,还得感谢李言“送”他的那份“凶名”。 李克垚打残李言,又间接把这个杀人犯送进大牢的事迹,早就在十里八乡传遍了。 如今,别说村里那些二流子,就是外村的混混,明知道李克垚发了财,也没一个敢上门打秋风。 开玩笑!连手上沾过人命的李言,都被李克垚差点卸了腿,最后还落得个吃枪子的下场。 谁敢跟李克垚比狠?活腻歪了不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村里人现在见了李克垚,老远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客气地递上一根烟,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克垚老板”,再抢着给他点上火。 “还是叫我克垚,什么老板不老板的,生分。”李克垚摆摆手,脸上没什么得意之色。 他越是平静,隔壁的张桂芳心里就越是不平静。 张桂芳眼瞅着村里家家户户靠抓乌贼换地笼,再用地笼抓更多的乌贼,一分钱本钱没花,光靠花点力气,那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家里淌,她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一斤乌贼好几毛呢! 农闲时候,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她家虽说有李克军在外头读书,时不时能寄点钱回来,可谁会嫌钱多咬手? 于是,李勇军破天荒地主动找到了李勇兵。 “大哥,你看……克军在学校花销也大,家里手头紧。能不能……匀我们一些地笼,也抓点乌贼换钱?”李勇军搓着手,脸上挤出几分笑意。 李勇军这么一开口,李勇兵差点就忘了自家儿子的叮嘱,险些一口答应下来。 还是金秀兰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猛然回过神,想起儿子三番两次的交代,不由得尴尬地挠了挠头。 “二弟啊,这个地笼……我这里也没有啊,都在克垚那儿。要不,你去找他问问?” “大哥,”李勇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克垚那孩子,跟我们……咳,不是有点误会嘛!你帮我去说说?” 这会儿,他倒像个弟弟了,全然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唉,儿大不由爹啊。”李勇兵叹了口气,摊摊手,“那孩子,我可管不了了。扫把都打不动他了。再说,当初他二婶那话,也确实说得难听了点。要不,让你家桂芳亲自跟他说一声?你们住得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啥话说不开的?” 李勇兵这番话,算是委婉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李勇军碰了一鼻子灰,脸当场就黑了下来,闷声不吭地走了。 李勇兵站在门口,看着二弟的背影,唉声叹气,有些于心不忍。 第34章 老爷子作妖 金秀兰却在一旁劝他: “行了,你也别心里不得劲了。你把他当兄弟,人家可没把你当兄弟!当初老二家怎么落井下石的?恨不得咱家克垚去蹲大牢!也就是克垚这孩子浪子回头,开了窍,不然……” 金秀兰这番话,让李勇兵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孩子大了,管不了,由他去! 李勇军空着手回到家,张桂芳一看他那脸色,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瞧你那点出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亲兄弟呢!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张桂芳唾沫横飞,把李勇军喷了个狗血淋头。 李勇军被骂得火冒三丈,也不想想自家当初是怎么对人家的,反而气呼呼地甩下一句: “那李勇兵真不是个东西!以后,他家就是跪到咱家门口,咱也不带理他的!” 说完,他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干啥去?”张桂芳在后面喊。 李勇军头也不回,恶狠狠地丢下一句: “还能干啥?给你办事去!我就不信这个邪!” 李勇军出了门,径直去找他爹,李克垚的爷爷。 这些,李克垚自然无暇顾及。他依旧每日奔波,将村里收来的乌贼送往城里,再把城中赶制好的地笼运回家。 先机,他必须抢占。无论是捕乌贼、收乌贼,还是卖地笼,每一步都踩在了别人前头。 近些日子,父母那二百多个地笼,每日捕获的小乌贼已从高峰时的两千斤,降至一千斤出头。 数量仍在下滑。 这也是意料之中。小乌贼即便再多,也禁不住他先前那般悄无声息地用地笼诱捕了许多天。加之如今村里人尽皆知小乌贼能换钱,房前屋后,岩石区,田沟里,遍地都是新下的地笼。 地笼一多,李勇兵他们的产量自然受影响。 即便如此,日入千斤小乌贼,对李勇兵夫妇而言,仍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足以让他们每日都像打了鸡血般干劲十足。 李克垚这边,每日能收上数千斤乌贼。一斤只赚两三毛,但架不住量大,一天下来也有一千多块进账。 但收乌贼,远不如卖地笼来钱快。 地笼供不应求。起初只是李家村的村民摸到了门道,后来,附近村子的人也闻风而动,纷纷用乌贼来换地笼。 若非李克垚有先见之明,早早用第一笔钱请人赶制了一批地笼囤着,此刻怕是要捶胸顿足。 饶是如此,每日出货的地笼也是定量,有些供不应求。李克垚索性又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嫂子加工,一个小型地笼作坊已初具雏形。 他原打算这生意干上一个月,待地笼被旁人仿制,利润摊薄后便收手。 转念一想,现成的摊子,何不将附近村镇的地笼生意都做透,再将成品批发给顺城周边的水产店?利润虽低些,但销量上去了,也能细水长流。 有个这样的小作坊,便能源源不断地带来收益。 这天傍晚,李克垚回到家,院里静悄悄的,他随手掩上院门,走进屋。赵颖独自在房里,小宝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蚂蚱。 “把这些钱点点,收好。”李克垚如常将今日卖乌贼的钱尽数掏出,往床上一放。 这年头的票子面额小,几千块堆起来颇占地方。 两人配合默契,十块一沓,五块一摞,两块的归一堆,各自整理。 满一千便用橡皮筋扎紧。余下的零钱点清数目,留作明日收购乌贼之用。 用旧的钱不如新票平整,扎起来鼓鼓囊囊,掂在手里沉甸甸的。 赵颖蹲在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纸箱。 箱内先是几本泛黄的旧书,她将书本挪开,露出了底下码放整齐的钱捆,皆是十块、五块的面额。 李克垚将手中的两扎一千块放入箱中,赵颖又将那些旧书仔细铺回钱捆之上。 如此一来,便是有人翻到这旧纸箱,若不将这些破书尽数搬开,也绝难想到内里另有乾坤。 赵颖屏息做完这一切,轻轻吁了口气,刚要起身,忽觉一阵眩晕。 她身子微微一晃,未及反应,便被李克垚伸手扶住了手臂。 “媳妇,累着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肩?”李克垚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两人离得极近,赵颖今日穿了他买的那条新裙子,身上有股洗衣皂和汗水混合的淡淡馨香,并不难闻。李克垚扶着她手臂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肌肤。 “不,不,我不累,真不累。”赵颖心头一慌,察觉自己几乎靠在李克垚臂弯里,说话都有些结巴,耳根迅速泛起一层薄红。 李克垚见她这副模样,心知她又害羞了。 “我也不累。”他低声应了一句,扶着赵颖的手稳稳地将她扶正站好,自己则退开一步,转身出了房间。 赵颖脸上火辣辣的,轻轻跺了下脚,心底却漾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 “克垚,克垚在家吗?”院门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 李克垚怔了怔,此刻心情正好,快步过去拉开院门。 门外,李勇军搀着爷爷站在那里。 爷爷手里捏着那杆用了多年的大烟袋,在门框上轻轻磕了磕,燃尽的烟灰簌簌落下。 “爷爷来了,快进屋。”李克垚脸上堆起笑。 虽说这爷爷偏心眼,但毕竟年事已高,总不能让人一直杵在门外。他将老人让进屋,却没怎么搭理一旁的李勇军。 冲着张桂芳和李勇军先前的所作所为,李克垚心里早没把这二叔当回事。能让他进门,已是看在爷爷的面子。 至于尊重,那是万万没有的。 李勇军扶着老爷子进屋,眼神有些闪烁,手脚也显得局促。 “爷爷,您老气色瞧着真不赖。今儿来了就别走了,晚上我给您包饺子吃。”李克垚热情招呼。 爷爷年纪大了,平日里难得吃顿饺子。李克垚纵然对他有些不满,但孝道总要尽的。 当然,他心里有杆秤,并非愚孝,只是在吃穿用度上,力所能及地满足老人。 “吃饺子?好好好!好孩子,还是你孝顺。你小子如今是真开窍了,懂事了,好,好啊!”爷爷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李克垚见爷爷心情不错,便招呼赵颖去喊父母过来一同热闹,自己则张罗着和面剁馅,要让老人家吃顿舒心饭。 也算全了晚辈的一份孝心。 第35章 和稀泥 李勇兵和金秀兰很快就到了。 进屋时,瞧见炕上随意放着的一小堆零钱和李克垚正忙活的饺子馅,金秀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随即恭敬地给老爷子问好。 一家人许久未曾这般齐聚,都忙碌起来。 待到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好,端到爷爷面前。 他放下烟袋,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勇军身上,慢悠悠地开了口。 “勇军,去,把你媳妇也喊来。” 爷爷在李克垚家里的时候,李勇军一直也在。 李克垚只当没看见他,没喊,也没说留饭,更没开口赶人。 此刻爷爷开了口,李勇军麻利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喊自家婆娘。 爷爷把烟袋往椅边一搁,呷了口饺子水,缓缓点头。 “克垚,我知道你对你二叔二婶有意见。可家和万事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天爷爷做主,你请他们吃顿饺子,往后两家多走动。” 爷爷说着,眼神瞟向李勇兵,示意他帮腔。 李勇兵缩了缩脖子,想躲,可见老父亲目光灼灼,终究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转向儿子。 “克垚,你爷说得对,家和才能万事兴。你二叔二婶就是嘴巴不好,心眼不坏的。”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桂芳挤着一脸僵硬的笑走了进来,活像戴了张假面具。 她的贼眼滴溜溜一转,立马黏在了院角那堆地笼上。 好家伙,怕不是有上百个!这可都是好东西,要是真成了一家人,哪还用得着拿乌贼去换? 张桂芳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响,脸上笑意更浓。 “哎哟,大侄子,婶子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可真没坏心眼!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村里多少人用你这地笼赚钱了,你弟弟克军在学校,那花销可不小……” 张桂芳唾沫横飞,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地笼,她想要,而且是不花钱的。 李克垚心里跟明镜似的,由着她表演,自顾自端着饺子送到父母面前,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张桂芳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李克垚油盐不进,不由有些着恼。 “哎呀,来得不巧,赶上吃饭了,要不,我晚点再来?” 刘嫂子掀开门帘探进头,一眼瞧见这屋里人齐全,连李勇军和张桂芳都在,心里便有了数。 这张桂芳,平日里跟李克垚家可不怎么走动。 她眼珠一转,听出点味儿来,敢情是张桂芳上门赔礼道歉来了?当初跟着李言骂得最凶的就是她,如今李言栽了,她倒知道怕了。 “刘嫂子吃了没?没吃就坐下吃碗饺子。等会儿我把账给你结了,顺道把欠你家的钱也还了。”李克垚扬声招呼。 刘嫂子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吃过了。我等会儿就成。”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桂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张桂芳如同未见,继续围着李克垚赔笑脸,那股子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戚。 “旁人家孩子读书也花钱,想用地笼,拿乌贼换就是。二叔二婶比我爹娘还年轻,熬一宿弄个几十斤乌贼,想来不难。哪有不出力就能过好日子的道理?”李克垚终于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字字扎心。 张桂芳脸上的笑僵了僵。 李勇军见状,沉下脸:“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二婶说话不好听,你一个大男人,跟她计较什么?”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李克垚要是再不松口,就是不大度,不像个男人。 李克垚冷笑一声,懒得搭理。这张桂芳能这么蹦跶,少不了李勇军在背后撺掇,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真当别人是傻子。 屋里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爷爷重重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克垚,爷爷高兴啊,咱们一家人,好久没这么齐齐整整吃顿饭了。快,给你二叔二婶端饺子,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往后和和美美的,别让人看了笑话!” 李克垚没动。 李勇兵却是个耳根软的,连忙盛了两碗饺子,殷勤地递到李勇军和张桂芳面前,嘴里还打着圆场:“吃饺子,吃饺子,过去了,都过去了。” 爷爷和李勇军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送走了爷爷和心满意足的李勇军夫妇,李克垚打发了刘嫂子。他不仅还清了欠款,还额外送了刘嫂子一只烧鸡几斤肉,说是这钱拖了三年才还,让她家多担待。 刘嫂子推辞不过,乐呵呵地收下,临走前对着金秀兰和李勇兵好一通夸,直说李克垚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老两口往后就等着享福。 李勇兵听得眉开眼笑,嘴巴都合不拢。 待刘嫂子一走,他见儿子脸色沉沉,显是不快,不由有些心虚。 “好歹是一家人,人家知道错了,改了就好嘛!”李勇兵小声为自己辩解。 “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那碗饺子递过去,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以为拿捏住我们了。这种人,根本不该再来往!” “哎,你爷爷都发话了,那是我亲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李勇兵叹了口气,弯腰抱起小宝,逗弄着喂他吃饺子,“小宝,你说爷爷说得对不对?” 小宝一到李勇兵怀里,立刻像换了个人,饭也不会吃了,水也不会喝了,全赖着李勇兵小心翼翼地喂。李勇兵却乐在其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这个爷爷的重要性。 他全然忘了,小宝已经六岁,自己吃饭喝水早就不在话下。 李克垚看着这一幕,想起前世,小宝没了,父亲受不住打击,疯疯癫癫,后来被车撞了,家里穷得拿不出医药费,最后不治身亡。 他这辈子,对这个总爱拿扫把打他的父亲,亏欠良多。 也罢,父亲喜欢这样,便由着他。只求这一世,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别再出什么岔子。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对李勇兵开口:“爸,明天开始,村里收乌贼的事,你和妈多上心。我得去城里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拓展些销路。” 李勇兵一听儿子要安排正事,立刻来了精神:“行!你放心去,家里有我跟你妈!” 第36章 前世绝望今又临! 夜色渐浓。 李勇军果然摸到了李勇兵这里,脸上堆着笑,递上一根烟,亲热地喊了一声:“哥!” 李勇兵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叹了口气,想着毕竟是亲兄弟,便让他跟着自己打打下手。 收网的时候,李勇兵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挑了二十个地笼塞给了李勇军。 他还苦口婆心地叮嘱: “勇军啊,晚上辛苦点,下网勤快些。你年轻,腿脚利索,不行就往隔壁村子跑远点下网,那边竞争少。这样下来,一晚上弄个大几十斤,甚至上百斤乌贼,那也是不少钱了……” 李勇兵对这个弟弟,是真的没话说。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兄弟就是手足,血浓于水。 他宁愿自己少赚一点,只要自己有能力,就一定会拉扯弟弟一把。 然而,李勇军却不大乐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不耐。 “哥,去隔壁村得多远啊?黑灯瞎火的,路上也不安全。” 他搓着手,陪着笑脸:“我看咱村这几个岩石区就挺好,离家也近,方便照应。要不,就让兄弟我在这边下地笼?” 李勇军这话一出,李勇兵明显愣了一下。 那几个岩石区,可是他们家主要的捕捞点。 他心底其实也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被冒犯、被侵占的微妙感觉。 但转念一想,都是自家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最终,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李克垚在清点乌贼和地笼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数量上的不对劲。 少了二十个笼子,捕获的乌贼数量也明显少了一截。 他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询问父亲。 当从李勇兵口中得知,父亲不仅默许了李勇军在自家地盘下笼,前前后后还送了他三四十个地笼后,李克垚当场就愣住了。 心头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这位父亲啊,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村里那些用乌贼换了地笼的村民,都还晓得自觉地把地笼下到外村,或者离李克垚家远一些的地方。 毕竟,这捕乌贼的门道是李克垚发现的,地笼也是从他家换的,做人不能太不地道。 可偏偏他这个二叔李勇军,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侵占李勇兵的地笼和地盘,简直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爸!”李克垚的声音有些发沉,“你会后悔的!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些人的嘴脸,怎么就还看不清楚呢?” 李勇兵被儿子说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干咳了几声,强自辩解: “咳咳咳,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手足兄弟,你二叔……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不管李克垚怎么说,李勇兵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做得对。 那是他亲弟弟,他弟弟怎么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这不,现在对他多好啊,见面“哥哥”长“哥哥”短的,还主动给他递烟,比以前可强太多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有个出息的儿子,给他长脸了! 李克垚见父亲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有些道理,不撞个头破血流,是说不明白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转身去顺城送乌贼。 他计划着,今天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明天就带着小宝和赵颖进一趟城。 给他们娘儿俩添置几件像样的衣服,买点好吃的。 辛辛苦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让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吗? 李克垚先去了自己在顺城租下的小院。 这里如今已经俨然一个小作坊的模样,十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正在忙碌地制作地笼。 幸亏这院子够大,不然还真堆不下这么多材料和成品。 这小作坊如今一天的产量相当可观,利润甚至比他贩卖乌贼还要高。 不过,村里用乌贼换地笼的生意,已经渐渐趋于饱和。 李克垚琢磨着,得把这些地笼铺向更广阔的市场。 他打算拿着样品,去那些卖渔网的店铺走一趟,洽谈代销或者批发的合作。 如今小乌贼能卖钱的消息,在顺城周边的农村已经传开了,价钱还相当不错。 这段时间,不管是外村还是李家村,一到晚上,河边、塘边、海边,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用地笼捕捞小乌贼的人。 这种高效的诱捕地笼,肯定会有很多人去渔网店铺打听购买。 那些店铺老板只要不傻,就绝对会抓住这个商机。 这是双赢的局面,李克垚对此很有把握。 心中打定了主意,李克垚刚准备带着几个样品地笼出门,院门突然被人擂得“砰砰”作响,声音急促得像是催命一般! 他心头一跳,快步上前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满脸焦急的刘二! 刘二一看见李克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一把就拽住他的胳膊,急吼吼地往外拖: “克垚!总算是找到你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快!快跟我走!你爹……你爹他被车给撞了!这会儿人已经送到镇医院去了,你快去看看!” 刘二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李克垚的心脏! 轰的一声!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前世的父亲,不就是在小宝出事后,精神恍惚,才跑到村外的马路上被车撞了吗?! 当时肇事车辆逃逸,家里穷得叮当响,根本拿不出钱给父亲治病,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病痛折磨,不治身亡! 那一幕幕绝望的场景,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原以为,这辈子赵颖和小宝都还好好的,父亲的精神没有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前世的悲剧应该不会再重演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今生,父亲李勇兵还是被车撞了? 依旧是被路过的村民发现,依旧是被送到了镇医院! 所有的一切,都和前世的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不! 还是有不同的! 李克垚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此刻的他,手里攥着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钱! “走!” 李克垚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 “刘二哥,你来赶你家的驴车,我们快一点回去!” 驴车就停在门外。 这个年代,班车稀少得可怜,而且往往要等到塞满一车人,司机才慢悠悠地发车。 远不如刘二家的毛驴车跑得快! 刘二赶毛驴的技术比李克垚可强多了,鞭子一甩,毛驴撒开四蹄,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镇上的医院。 李克垚赶到医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医院大门,一眼就看到母亲金秀兰正瘫坐在冰冷的大厅长椅上,不住地抹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几乎要断过气去。 在她身边,赵颖紧紧抱着小宝,脸色苍白,正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劝说着什么。 “妈,您别急,克垚他……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暂时别让萍萍知道,她马上就要中考了,可不能让她分心……” 赵颖的劝慰,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金秀兰早已被突如其来的横祸吓破了胆。 医生说了,要是不立刻开刀动手术,李勇兵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开刀动手术的费用…… 她刚才已经偷偷问过了。 镇医院的医生告诉她,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最少也得准备一万块! 而且,他们镇医院的技术和设备都有限,这种大手术,最好还是去县医院。 要是想更保险一点,就得去省城的大医院。 那样的话,费用肯定还要高出不少! 一万块啊! 这还只是去县医院的最低估算! 这个数字,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金秀兰喘不过气来,六神无主。 他们家虽然刚刚还清了外债,可家里依旧是一贫如洗。 就算把农村最值钱的房子卖掉,顶天了也就几千块钱。 一万块的手术费,他们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学。 一个读高三,一个读初三,都是最关键的时候。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天塌下来的大事! 这是老天爷不给他们家活路,想要活活逼死他们一家老小啊! 难道她金秀兰这辈子,就只有受苦受罪的命吗? 正当金秀兰悲痛欲绝之际,一个熟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妈,我回来了!” 第37章 无声的泪水 “妈,别担心,一切有我!” 当李克垚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原本几近崩溃的金秀兰,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镇定的一面。 一向不善言辞的金秀兰,此刻再也忍不住,紧紧攥住李克垚的手,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哽咽。 “克垚……咱家这是……菩萨不保佑了吗?” “你爸他……他伤了内脏啊!” “医生说,就算是在县城里动手术,最少……最少也得准备一万块!” “一万块啊……” 金秀兰嘴里念叨着,信佛的她,总觉得平日里烧香拜佛,菩萨能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可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对她而言,比让她自己死了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李克垚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眼神坚定。 “妈,您放心。” “前阵子抓乌贼卖乌贼,我手里攒了些钱。” “爸绝对不能有事!” “我一定要救他!” “不然,您说养儿子还有什么用?” 李克垚深知,母亲此刻已是伤心欲绝,方寸大乱。 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来说,丈夫重伤垂危,医药费天文数字,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 在她的认知里,除了绝望,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而自己此刻能做的,也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这千斤重担,从母亲柔弱的肩上,稳稳地接过来! 果然,李克垚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金秀兰的心田。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似乎骤然松懈下来。 也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一双腿早已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镇医院的医疗技术不行。” 李克垚搀扶着母亲在长椅上坐下,目光扫过简陋的诊疗室,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我这就去了解情况,必须马上给爸转院!” 这种乡镇医院,顶多也就是治疗一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 对于父亲这样严重的内脏损伤,多耽搁一分钟,病情就可能恶化一分,甚至危及生命! 李克垚迅速找到主治医生,详细询问了父亲的伤情。 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不去县医院。 直接去省医院! 父亲李勇兵的病,一刻也不能拖延! 然而,要把人立刻转往省城大医院,对于李克垚来说,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事需要火速处理。 比如,村里那二百多个地笼怎么办? 那些都是正在下金蛋的母鸡,需要人精心打理。 还有自己刚刚起步的生意,更是不能停。 父亲住院,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钱,他必须两边兼顾,争分夺秒,才能将父亲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只是,当李克垚将转去省城的决定告诉金秀兰和刚刚苏醒过来的李勇兵时,却遭到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强烈反对! 尤其是李勇兵,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停地摇头,再摇头。 激动的情绪让他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加紊乱,一度差点再次陷入昏迷。 守在一旁的医生见状,也忍不住连声呵斥,让他们千万不要再刺激病人,一旦出了意外,谁也承担不起后果! 金秀兰一边无声地抹着眼泪,一边固执地坚持,不准转院。 “克垚,你爸的意思我懂……” “咱家……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给他治病,家里剩下的人往后可怎么过啊?” “我们这样的家庭,经不起折腾,不能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啊!” “不能为了救他一个,让你们这些孩子往后背上一屁股还不清的债,以后你们还要吃饭,还要活路啊!” 她红着眼眶,声音沙哑。 “孩子,妈知道你想尽孝心。” “能送到县城医院,妈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这是命啊,能救活就救,要是……要是救不活,那也是他的命啊!” 金秀兰的心里,对儿子此刻能挺身而出,扛起这个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慰与骄傲。 但现实是残酷的。 一句话,家里太穷了,穷怕了。 能转到县城医院,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不敢再奢求更多。 至于去省里的大医院? 谁知道那得花多少钱? 说不定把家底掏空,倾家荡产都不够! 为了孩子们以后还能有口饭吃,为了不拖累这个家,金秀兰和李勇兵心里想的都是一样。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实在不行,最后就不治了。 绝对不能为了李勇兵这一条命,把全家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孩子们一辈子都活在还债的阴影里! 李克垚的心,狠狠一揪。 前世,他的父母李勇兵和金秀兰,就是这样选择的。 他们甚至连县医院都没去,就在这家镇医院里,靠着吃点消炎药,打点吊针缓解疼痛。 一直拖,一直拖,直到最后伤势彻底恶化,回天乏术。 医生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让他们回家,准备后事,说一句“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那一幕,李克垚永世难忘。 后来,李勇兵回到家里,没过多久,病情便急转直下,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中不治身亡。 从出事到离世,前后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 即便如此,前世的家里还是因此欠下了不少外债。 以至于后来,母亲金秀兰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在大雪封山的日子,依然冒险进山挖药。 结果因为雪深路滑,不慎摔伤。 开始时,她也只是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想着在家里躺躺,休息一下,或许就能慢慢复原。 却没想到,那一跤,摔伤的是脊椎。 更因为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最后落得个终身瘫痪在床的悲惨结局。 所有这一切的根源,都只是因为一个字——穷! 他们家里太穷了,穷得底子太薄,薄得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因为穷,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都带着卑微与退缩。 一切的出发点,都在于怎么才能节约钱,怎么才能少花钱。 可最终的结果,却往往是一团糟,是更深的绝望。 那些无尽的遗憾,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李克垚的灵魂。 即便后来他终于翻身,拥有了泼天的财富,那又怎么样? 妻儿的逝去,父母的悲惨结局,都成了他心底永远无法弥补的痛,是他午夜梦回时撕心裂肺的悔! 所以这一次,重活一世的李克垚,没有半分犹豫,更没有去考虑父母那些出于无奈的“明智”意见。 无论他们如何强烈地反对,如何苦苦哀求,他都只有一个念头。 救父亲! 不惜一切代价! 他毅然决然地办理了转院手续,将父亲李勇兵转到了医疗条件更好的省中医院。 而且这一次,他几乎将重生以来积攒的所有钱,都带在了身上。 钱没了,可以再挣。 父亲的命若是没了,那便是什么也换不回来了! 他绝不容许前世的悲剧,在自己眼前再一次血淋淋地发生! 当李勇兵再一次从昏迷中悠悠醒转,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病房里雪白的墙壁,锃亮的瓷砖,以及守在他病床边,满眼关切的儿子李克垚。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无声的泪水,顺着他苍老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朝着李克垚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让你妈……让你妈进来一下,我有话……有话要交代……” 李勇兵在得知自己被儿子不顾一切地弄到省城大医院后,那眼泪就没停过。 他觉得自己拖累了孩子们,拖累了这个本就艰难的家! 等到李克垚依言退出病房,金秀兰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李勇兵看着妻子,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交代着。 “省里……省里治病肯定贵得很……” “孩子他……他以前不懂事,得罪的人多……亲戚们都不待见他……” “你……你年纪大点,就……就腆着这张老脸,去……去你娘家,还有他爷爷那里……多少借点钱……” “以后……以后我们老两口慢慢还,能……能给孩子减轻一点负担,就减轻一点……” 李勇兵虽然身受重伤,但脑子却依旧清晰得很。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大儿子以前是个什么德性了,混账透顶,几乎把所有亲戚都得罪光了。 他虽然最近靠抓乌贼赚了点钱,但毕竟时间太短,能有多少积蓄? 这治伤,可是个无底洞,要花很多很多钱。 让金秀兰出面去借钱,以后这个钱他们老两口拼了命也会还上,这样多少能给克垚减轻一些压力。 这个傻孩子啊! 干嘛非要把他弄到省医院来? 这得花多少钱啊? 也不知道省着点用,有时候啊,这钱,真的比人命还要值钱…… 就在李勇兵夫妇在病房内为钱发愁之际,李克垚正在医生办公室,与主治医师进行着详细的沟通。 省医院不愧是省医院,效率极高。 李勇兵刚转院过来,一系列的检查和拍片就已经迅速安排妥当。 院方甚至为此组织了专家会诊,很快就初步确定了李勇兵的治疗方案。 只是,摆在李克垚面前的,有几种不同的选择。 第一种方案,趋于保守治疗,不用动手术,主要依靠药物控制和身体自愈。这种方案费用相对较低,大约五千块左右就能下来。但风险也极大,医生坦言,也许几个月后伤情会再度恶化,甚至有生命危险。 第二种方案,是立刻进行手术。手术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预计费用在一万五千块上下。 还有第三种方案,也是院方最为推荐的。那就是不惜代价,专门从京城请来全国在这一领域最顶尖的权威专家主刀进行手术。如此一来,手术的成功率几乎可以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但相应的,费用也会直接翻一番,至少需要三万块打底! 此时此刻,三种截然不同的治疗方案,以及其背后代表的生存希望与经济压力,清晰地摆在了李克垚的面前。 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第38章 算是立下了大功 三万! 李克垚眼前的数字,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他手里,只有两万两千块。 这是他重生以来,没日没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汗钱。 这笔钱,不仅要支付小作坊工人的薪水,更是未来一段时间全家老小的嚼用,弟妹的学费,以及他后续所有计划的启动资金。 选择第二种方案,一万五千块,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 这个成功率,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足够高了。 剩下的钱,能让一家人的生活不至于那般窘迫,至少还有资金周转。 可一旦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失败降临…… 父亲,依旧是死路一条。 不过是,多受些罪,多拖些时日罢了。 李克垚的呼吸微微一滞,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前世父亲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最终绝望逝去的画面。 不!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第三种!” 斩钉截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他口中迸出。 “我要请目前最好的专家来做这场手术,越早安排越好!” “钱,我马上去交一部分,剩下的不够,我来想办法!” 前世,父亲就死于这病床上,死于没钱医治,死于伤势恶化! 这一世,他李克垚回来了! 他要让父亲活下来! 只要父亲能活下来,任何困难,他都能克服!任何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医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好!医院这边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费用缴齐,立刻安排手术!” 李克垚与医生敲定细节,转身便准备回村筹措那近八千块的缺口。 母亲金秀兰听闻后,泪眼婆娑,却也执意要一同回去。 她要回去借钱。 老头子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虚弱却坚定地嘱咐过,让她回村后,无论如何也要去娘家,去李克垚爷爷那边,哪怕是腆着老脸,也要借些钱来。 这笔钱,他们老两口以后慢慢还,一辈子去还! 绝不能全压在克垚一个人身上。 这孩子,太倔了! 太独断专行了! 非要把他爸弄到省城来,县里开刀明明一万块就够了。 听儿子的意思,他手里能拿出一两万,剩下的,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去拼凑! 大不了,以后冬天雪再大,她也进山挖药卖钱还账! 李克垚拗不过母亲,只能雇了个男护工暂时照看父亲。 乌贼生意不能停,那是眼下唯一的现金流。 三天之内,八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否则,医院不会手术! 母子俩一踏进村子,便有相熟的村民围上来询问李勇兵的伤情。 刘二那大嗓门,早把李勇兵被车撞的事情嚷得全村皆知。 “送到省医院了。” 李克垚眼眶微红,声音却依旧沉稳。 “过几天动手术,情况不太好,多谢大伙儿关心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带着一股子精气神,并未因这天降横祸而颓丧。 他是经历过两世风雨的人,此刻心底对父亲的担忧如烈火烹油,生怕重蹈前世覆辙。 但他不能慌,更不能把焦急写在脸上。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哎哟,那得花老鼻子钱了?省城医院,住不起啊,贵死个人!”一个村民咂舌道。 “嗯,手术费要三万。”李克垚平静道。 “啥?三万?!”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可听刘二说了,勇兵兄弟那伤,在县医院动手术,顶天也就一万块!你这是被医院当冤大头宰了!” “是啊克垚,县医院那成功率,听说也有个五成呢!” 李克垚淡淡道:“县医院这个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他多说了一个零,为了让选择更具压迫感和对比性。 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即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李克垚。 三万块!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李家村,起码三四户光景过得顶宽裕的人家,掏空家底的全部积蓄! 这积蓄里,还得算上他们住的土坯房,养的鸡鸭猪羊! 有人甚至夸张地说,三万块,能把村里所有的岩石浅滩都给包圆了,天天吃海鲜都吃不完! 三万块,要是换成十块五块的票子,堆起来也有一小摞了,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 李克垚,竟然要拿这笔天文数字,去给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爹治伤? 一个平日里与李家有些不对付的婆娘,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啧啧,李克垚现在可真是有钱烧的!三万块啊,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听着都吓死人!” 李克垚眼神平静地扫过她,语气淡漠却掷地有声: “那是我爹。” “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只要能救他的命,砸锅卖铁,我也认!” “再大的代价,老子也愿意出!” 这话一出,先前还议论纷纷的村民,不少人脸上都有些发烫。 农村里,虐待老人的虽然不多,但对老人小病小痛不闻不问,能拖就拖的,却也不在少数。 很多老人生了重病,别说送省城、县城医院了,便是愿意送到镇医院开点药吊瓶水,都算得上是孝顺儿子了。 多少老人的病,不是治不好,而是一拖再拖,活活拖到油尽灯枯,无药可救! 谁家见过像李克垚这样的? 明明县城就能动手术,偏偏要花几倍的价钱送到省城去?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多出来的一点点活命机会? 这李克垚,狠起来是真狠,但这份孝心,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以前村里人看得最多的,就是李勇兵气得满脸通红,操着扫帚疙瘩,追着李克垚和李克宁满村子跑。 李克垚那小子,有时候能围着村后的岩石区跑上好几圈! 脚上的破拖鞋都跑飞了,最后被李勇兵逮住,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谁能想到,当初这个挨打最多,看着最不着调,最不争气的李克垚,竟还有这样铁骨铮铮、孝感动天的一面? 李克垚没再理会村民的议论,安顿好母亲后,便立刻将这些日子积攒的乌贼装上驴车,直奔县城。 送完货,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一趟顺城市公安局。 父亲是被车撞的,肇事车辆逃逸,这是刑事案件! 他们村口虽然没有监控,但进出县城的主要路口,还是有监控探头的。 虽然查出来的希望渺茫,但李克垚不打算放弃! 前世,随着父亲的含恨而逝,这桩案子最终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这一世,他不仅要报案,还要亲自去盯! 他特意找到了李军。 上次抓捕李言团伙,李克垚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算是立下了大功。 那个案子,对整个顺城市公安系统而言,都是一桩震动不小的大案要案,甚至还得到了省里的口头嘉奖。 负责此案的李军,也因此得了些许功劳,最近刚提了副科,有了间独立的办公室。 见到李克垚进来,李军显得十分热情,亲自给他泡了杯热茶。 “李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坐,快坐!” “李哥,我来报案。”李克垚也没绕弯子,沉声道,“我父亲前两天在村口被车撞了,伤得很重,现在省医院躺着,肇事车辆当场就跑了……” 这种恶性肇事逃逸事件,每年都有发生,但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那种愤怒与无力,足以烧毁一切理智。 前世父亲因此丧命,这份刻骨的仇恨,李克垚永世不忘! “肇事逃逸?”李军闻言一愣,眉头微蹙,“这个案子,按规定是归交通队那边管,你来我这里……” 他有些疑惑,公安局内部也是分工明确的,李克垚这显然是找错了门路? 第39章 我只想揪出那个混蛋 “我知道。” 李克垚声音平静,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但我还是想请李哥你帮个忙。” “我不图公安局的奖励,我只想揪出那个撞了我父亲的混蛋!”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想让别人再经历一遍我这样的痛苦!” 车辆肇事逃逸,正常程序是归交通局管。 但公安局,在某些时候,拥有调取监控、协调办案的隐形权力。 这些门道,两世为人的李克垚,门儿清。 他现在人脉太窄,除了李军,几乎不认识体制内的第二个人。 父亲这事,若按正常流程报给交通局,很可能像上一世那样,因取证困难,最后不了了之。 可若有公安局的人出面关注,那案件的重视程度和侦破速度,绝对是天壤之别。 李军深深看着李克垚。 他记得清楚,当初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拖着一辆破板车走进公安局,实名举报了李言。 之后,更是提供了多条关键线索,最终才将李言那伙穷凶极恶的罪犯一网打尽! 对这样的人,李军心存感激。 于公于私,他都觉得,李克垚这个人,值得帮。 “行!”李军略一思忖,果断道:“我陪你走一趟交通局。” “我刚好认识交通队的大队长,他人很耿直。” 他也并未耽误正事,上次李克垚提供李言同伙的车牌号,正是交通局协助查实的。 这次过去,正好一并将感谢锦旗和相关材料送达。 从交通局出来,李克垚快步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递给李军一瓶。 “浑河公园那边,老焦大排档的油焖乌贼滋味绝了,李哥,有空我请你搓一顿?” “算了,下次。”李军笑着摆手,“下次我请你!” 他对李克垚几次提及的浑河公园乌贼也起了兴趣,心想着改天定要去尝尝。 至于李克垚的请客,他婉言谢绝了。 目送李军骑着自行车远去,李克垚拧开汽水瓶盖,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胸中的燥郁稍减。 心底,也长长吁出一口气。 有李军亲自出面打招呼,若还找不到撞伤父亲的肇事车辆,那也只能怨天意弄人了。 他已尽力。 接下来三天,他必须争分夺秒,凑齐那八千块的救命钱。 父亲手术的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家里的乌贼,因耽搁了一天,死了不少。 剩下的数量不多,李克垚全部送去了夜市的几家大排档。 除去本钱,净赚了差不多一千块。 昨夜他们一家都在省城,那投放在岩石区的一两百个地笼,里面的乌贼,李克垚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被二叔李勇军给捞走了。 按往常的产量,少说也有一千来斤。 不过,那些乌贼并未送到他这里。 这事,回去还得说道说道。 送完乌贼,李克垚便赶着驴车,直奔相熟的那家渔网店。 他每次进货都在这里,和老板也算混了个脸熟。 驴车上,拉着一车早已做好的地笼。 这些地笼,在李家村用乌贼换,一个能值十二三块。 但拿到店里批发,就得考虑店铺老板的利润空间了。 而且,这玩意儿定价太高也卖不动。 毕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技术含量。 他赚的,是抢占先机的钱! “焦老板,瞧瞧我这地笼。”李克垚将一个地笼递过去,“要是成批给你,一百个什么价?” 这种抓乌贼的新式地笼,渔网店的焦老板只需看上一眼,再稍加琢磨,心里基本就有数了。 更何况,这段时间,来店里打听这地笼的人,着实不少。 焦老板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他接过地笼,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然后伸出一个巴掌。 “最多五块一个。” 焦老板不紧不慢道:“这玩意儿,成本便宜得很。给你五块,你小子指定还有得赚!” “行!”李克垚略作沉吟,便点头应下。 批发价比零售是低了不少,但他现在等钱救命。 而且这东西确实技术含量不高,自己若端着不放,怕是用不了几天,这焦老板自己就能捣鼓出个小作坊来。 “你这边,最多能吃下多少货?” 焦老板试探着先拿了一百个,也就是五百块的货。 李克垚也不气馁,收了钱,赶着驴车调头便去了另一家水产渔网店,继续推销。 遇到有些老板拿不定主意,李克垚也不多费口舌。 他直接表示,可以先放一批货在店里寄卖。 定价十块一个,卖出一个,老板提成两块。 过几天他来收钱,卖了多少算多少。 这种寄卖模式虽好,但不利于资金快速回笼。 眼下李克垚急缺现金,便又跑了几家店,或批发或寄卖,总算又出手了二三百个地笼,收回近一千五百块。 地笼这块,今天一共到手两千块。 加上卖乌贼的一千块,今天总共进账三千。 距离八千块的目标,还差五千块的缺口。 但地笼的爆发式销售也就这一两天了。 后续产量跟不上,这几百个地笼,已是他这两日积压的全部存货,此刻等同于低价清仓。 五千块…… 李克垚盘算着,今晚自己亲自下地笼捞乌贼,运气好的话,一晚上捕个千把斤,也能有个上千块收入。 再努力两天,或许能凑个两千。 如此一来,还剩下三千块的缺口。 他忽然想起,昨晚二叔李勇军捞走的那些乌贼。 就算给他算些辛苦费,可毕竟用的是自家的地笼。 若是讲究些的人家,多少总会给点钱的。 这么东拼西凑一番,最后应该也差不离了。 想到此,李克垚心中稍定。 回家路上,他特意去肉铺割了一刀肉。 昨日一家人忙乱不堪,想必谁都没能好好吃顿饭,睡个安稳觉。 只是,当他推开院门,看到的却是母亲金秀兰正偷偷抹眼泪。 见他进来,金秀兰慌忙擦干泪痕,接过他手里的肉,默默转身要去厨房做饭。 母亲还要去省城照顾父亲,李克垚便让她别回老宅了,直接在自己这边吃住。 赵颖默默看着李克垚,又看了看婆婆金秀兰那明显哭过的红肿眼圈。 她薄唇微抿,转身快步走进了里屋。 过了好一会儿,赵颖才重新走出来。 她的手里,却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盒子! 那木盒子色泽暗沉,上面用浮雕的手法,精心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花,刀工细腻,栩栩如生。 李克垚的目光触及那木盒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这个木盒子! 盒子里装的东西,他太熟悉了!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赵颖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将这个盒子拿出来! 第40章 木盒 “这东西应该值点钱,你拿出去卖掉,给爸治病!” 赵颖把手里的木盒塞进李克垚手中。 她的眼神深处,明显带着浓浓的不舍。 她当然不舍得。 因为这物件,是她身上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东西了。 更是她心底里,唯一还存着几分念想的寄托。 李克垚接过木盒。 入手微沉,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用打开。 他太清楚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了! 前世,赵颖离世之后,他才在整理遗物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深藏的秘密。 一个他从未想过,妻子竟然拥有的珍宝。 此刻,李克垚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颤抖着手,缓缓打开了木盒。 幽光一闪。 一枚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镯,静静地躺在其中。 那水漾的光泽,那满眼的翠绿,即便是不懂玉石的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其不凡的价值。 太美了! 美得令人心惊。 李克垚清晰地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这玉镯时的震撼。 他怎么也想不通,赵颖这样一个普通农家女子,手中怎会有如此贵重的宝物? 只是,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浑噩之中。 直到后来,他走投无路,才想起这个玉镯。 他将玉镯当掉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枚玉镯,在省城几经辗转,最终竟换回了近百万的巨款! 九十年代的百万! 那是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可彼时,他已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早已让他心如死灰。 是那百万巨款,给了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用那笔钱做起了生意,从最初的小小百货副食店,到后来的运输车队,再到涉足房产…… 他的事业一路高歌猛进,财富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当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妻儿父母,皆已不在。 妹妹恨他入骨。 弟弟李克宁失踪多年,费尽心机寻回后,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控诉:“我没有你这个哥哥!是你毁了我们这个家!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孑然一身的李克垚,纵然身边莺燕环绕,却再也找不回一丝一毫的幸福。 他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的一生,都活在无尽的懊悔与痛苦之中。 钱? 钱有什么用?! 买不回妻儿的性命! 换不来父母的健康! 更得不到弟妹的一个真心的笑脸! “克垚,你怎么哭了?” 赵颖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猛地将李克垚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这东西,你收好!”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将玉镯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郑重地递还给赵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李克垚,还没落魄到要靠卖老婆东西来救急的地步!” “放心,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很快就能凑够了。” “这个盒子,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往后,再也不要轻易拿出来了!” 李克垚凝视着赵颖,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直到赵颖死后许久,他才在冰冷的遗物中发现这个手镯。 而这一世,在他父亲重伤垂危之际,赵颖竟然主动拿了出来,要他卖掉救父。 这份情义,重逾千金! 李克垚将这份深情,牢牢铭刻在了心底。 也只有赵颖这个傻女人啊! 明明曾被自己那般混账地对待,甚至拳脚相加。 可到了这种关头,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只为给他父亲治病。 真是个傻得让人心疼的女人! 李克垚在心底暗骂一句,胸腔里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自己前世,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猪油蒙了心啊! “妈……没借到钱,你去劝劝她!” 赵颖悄悄拉了拉李克垚的衣角,压低声音,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婆婆金秀兰从村里回来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此刻,想必也是怕被儿子看见,才借口去厨房做饭,躲着他们。 李克垚心中一沉。 他依稀记得,前世母亲去借钱,回来后也是哭了一整晚。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平日里,母亲对那些亲戚不可谓不好,但真到了火烧眉毛需要用钱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戚,却大多是一毛不拔,甚至不乏落井下石之辈。 各种冷嘲热讽,风凉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母亲心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原本柔弱的母亲,硬生生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什么苦都愿意吃,只为了多挣几个活命钱。 才会在那个大雪封山的日子,依然冒险进山采药,最终失足摔伤,落得个瘫痪在床的凄惨下场。 人啊,只有在穷途末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这世间的冷暖炎凉。 才能明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靠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李克垚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厨房。 母亲金秀兰正坐在灶膛前烧火,眼圈红肿得厉害。 “妈,我来帮你做饭,您烧火就行。火别烧得太旺了,当心糊锅……” 李克垚故作轻松地开口,一边挽起袖子帮忙切菜,一边若无其事地和母亲闲聊着。 金秀兰看着儿子故作镇定的模样,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堤而下。 “克垚……妈没用……” 金秀兰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惭愧与酸楚。 “我……我去找了你几个舅舅,还有你叔伯们……可他们,他们都怕咱们家还不起……” “就你小舅,他……他偷偷塞给了我一百块。” “你大舅、二舅,还有你小姨家……一分钱都没借到!” 金秀兰说到这里,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想当年,她家刚结婚那会儿,条件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 那时候,娘家几个兄弟姐妹,谁家有个急用,手头紧了,金秀兰都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 时至今日,李克垚的大舅和二舅,其实还欠着他们家几百块钱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提都没提过还钱的事。 今天,金秀兰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上门,想把当年借出去的钱要回来,给丈夫李勇兵治伤。 可谁曾想,不仅钱没要回来,反而被人数落了一顿。 说什么应该去找肇事司机赔钱。 说什么县城医院动手术就足够了,非要折腾到省医院去,既然有钱去省医院,那肯定是不差钱了! 既然不差钱,还在乎他们那点小钱干什么?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金秀兰心上,差点没把她活活气死! 最后,还是她最小的弟弟,也就是李克垚的小舅舅,瞒着媳妇,偷偷从牙缝里挤出一百块钱,硬塞给了她。 这是金秀兰回了一趟娘家,求爷爷告奶奶,最终拿回来的,唯一的一百块钱。 这还不算完。 娘家如此无情,金秀兰又硬着头皮去了婆家。 她找到了李克垚的二叔李勇军,想着从他手里挪借几百块钱应急。 毕竟,当初李勇军的儿子李克军考上大学那会儿,李勇兵可是把家里唯一值钱的牲口都卖了,凑了整整五百块钱,亲自给李勇军送了过去。 再加上前阵子,李勇兵又送了几十个地笼给李勇军家。 就凭那些地笼,这些天下来,李勇军家里少说也赚了好几百块。 所以,金秀兰是满怀着一丝希望去的。 可谁知道,一进李勇军家的门,听到的便是各种哭穷和推诿。 二婶张桂芳更是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镇医院就不错了。 还说李勇兵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肯定经不起折腾,转院去省城,那是嫌命长了! 真要是为李勇兵好,就该老老实实待在镇医院。 既然他们家自己喜欢瞎折腾,那他们可没钱借给金秀兰! 然而,这些,还不是让金秀兰最绝望的! 因为金秀兰在万般无奈之下,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第41章 冷漠,自私 金秀兰最终还是去了李克垚的爷爷家。 那片足足三十亩的茶山,是她和李勇兵结婚初期,没日没夜开垦出来的。 一棵棵茶树,都是他们亲手栽种,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分家的时候,李克垚的爷爷却说,这茶山是他和老伴的养老钱,不分给任何一个儿子。 金秀兰当时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李勇兵却是个愚孝的,觉得父母辛苦,茶山留给他们养老是应该的。 何况,老人也亲口承诺,这茶山谁也不给,就是他们老两口的傍身钱。 “那三十亩茶园,每年光是卖茶叶,你爷爷就能进账不少,比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宽裕得多。” “那些茶树,可都是我和你爸一棵棵亲手种下去的啊!” “如今你爸等着救命钱,我就想着,怎么着也能从你爷爷那儿借到一些……” 金秀兰说到此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当年,那三十亩茶山的茶苗,是她和丈夫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一棵一棵,耗费了数年光阴才悉心栽种完成的。 如今,那些茶树正值壮年,是产量最高的时候。 每一季茶叶的收成,别说养活李克垚的爷爷奶奶,就是再多养活一大家子人,都绰绰有余。 村里人都知道,二婶张桂芳家这些年日子过得有多滋润。 他们家几乎没怎么下地干过重活,却吃穿不愁。 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还不就是因为爷爷偏心,将茶园的大部分收益,都暗中补贴给了二儿子李勇军一家! 这事,金秀兰不是不知道。 她也曾跟李勇兵抱怨过。 可每次都被李勇兵压了下去。 他总说,当初既然说了给老人养老,那就是老人的东西。 老人并没有把茶园直接给二弟,只是私下补贴一些,二弟家有大学生,开销大,让他们别太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 如今,李勇兵自己等着救命钱,金秀兰满心以为,凭着这茶园的收成,怎么也能从公公那里借到一笔钱,先把手术费凑齐。 等将来手头宽裕了,这钱,他们肯定会还的! “你爷爷……他说没钱!” “他说你爸那点伤,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在镇医院就能治好!” “还说我们……偏要折腾去省里,是巴不得你爸早点死!” “说我们一家子都没见识,转院这么大的事,都不晓得跟他老人家商量一声……” 金秀兰说到这里,心底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在儿子面前,拼命想忍住哭声,肩膀却因为极度的抽噎而剧烈抖动。 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无声地滑落。 看得李克垚心如刀绞。 他的母亲,这一生隐忍善良。 他的父亲,同样老实厚道,在李家总是处处为旁人着想,一味退让。 遇到事情,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让”。 让了再让,一直让到自己无路可走,却依然学不会反抗,看不透人心。 李克垚深知,在农村这种地方,你当个烂好人,非但没人会念你的好,反而会被人当成傻子,变本加厉地占你便宜。 越是所谓的亲人,有时候越是如此! 前世的他,也是在撞得头破血流,走到穷途末路之后,才真正明白这个浸透血泪的道理。 有些所谓的亲人,骨子里就是不见血的吸血鬼! “妈,别哭了。”李克垚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以前劝您和我爸,你们总是不信我说的话。” “现在,早点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其实是好事。” “只是可怜我,”他话锋一转,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为了劝我爸别太老实,不知道被他那把高粱扫把追着打了多少回。” 金秀兰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话逗得一愣,随即苦笑出声。 “唉,我们啊,看人看事,还真不如你这孩子看得远。” “你爸他……其实也舍不得真打你们。” “不然,他每次怎么总是顺手抄起高粱扫把,而不是真的拿木棍揍你们?” “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金秀兰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一片冰凉。 这几十年来对那些亲戚掏心掏肺的好,到头来,真是喂了狗! 不,喂了狗,狗还知道冲你摇摇尾巴呢! 可他们呢? 他们从这些所谓的亲戚身上,又得到了什么? 李克垚想起以前,自己偶尔抱怨父亲对二叔、对舅舅们太好,多说两句,就会被李勇兵拿着扫把满院子追打。 “好了,妈,您也别太伤心了。” “换个角度想,用这点钱,就能彻底看清他们的嘴脸,这是一件大好事。” “省得将来,等我真的发了财,他们又腆着脸凑上来,您和我爸心一软,又每个人都拉扯一把,送钱送东西……” “你这孩子,就知道宽慰我。”金秀兰抹了把眼泪,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爸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娘俩都快成了你的拖累,你哪还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她原本指望着,这么多亲戚,东家借一点,西家凑一点,总能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谁曾想,跑了一大圈,不仅碰了一鼻子灰,受了一肚子奚落和埋怨,最后到手的,仅仅只有小舅舅偷偷塞过来的一百块钱。 一百块! 对比那三万块的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这点钱,又能顶什么用? 这可如何是好? “妈,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发大财的!”李克垚语气坚定。 “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明天打起精神去医院照顾我爸。” “缺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您就别操心了!” 让母亲彻底碰壁,让她亲身体会这些亲戚的冷漠与自私,也好! 省得她和父亲,将来还傻乎乎地处处袒护那些所谓的亲戚,甚至觉得那些外人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近。 有了李克垚这番话,金秀兰虽然依旧满心悲凉,但情绪总算稳定了不少,至少不再动不动就掉眼泪。 晚上,小宝也格外乖巧懂事。 他主动拉着奶奶的手,小声说要跟奶奶一起睡。 这让金秀兰愁苦了一天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她忍不住紧紧搂住小孙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心肝宝贝地唤着。 这孩子,真是个会疼人的小棉袄! 李克垚吃过晚饭,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下,开始仔细盘算。 距离医院给出的三天期限,还剩下最后两天。 他必须在这两天之内,再筹集到五千块钱。 今天卖乌贼和地笼,一共到手三千块。 也就是说,还差整整五千块。 原本,赵颖在家帮忙收购村民捕捞的乌贼,一天也能净赚一千多。 村里那一百多个他自己放的地笼,如果顺利,一晚上也能带来一千多的收入。 但即便如此,两天下来,最多也就四千块,仍然差着一千块左右的缺口。 更何况,昨天他们夫妻俩不在家,村里来送乌贼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明后两天,收购乌贼的生意能否还像之前那样顺利,一天稳定赚到两千块,还是个未知数。 未来这两天,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五千块! 这笔钱,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到的。 李克垚眉头紧锁,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还能从哪里再搞到一些钱。 他的目光在简陋的屋子里缓缓扫过,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变现的东西。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彻底黑透。 这么晚了,会是谁找上门来? 李克垚心中一凛,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起身朝着院门口走去。 当他打开院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42章 偷到我家里来了 来人,竟是李四。 那个当初被李言当枪使,诬陷他李克垚偷牛的李四! 他这三更半夜摸上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四在村里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是出了名的老实疙瘩。 此刻,他却从怀里摸索着,掏出皱巴巴的五百块钱,一把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兄弟,”李四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浓浓的愧疚,“我听说叔住院动手术,钱不够……我家也不宽裕,这是我这段时间卖乌贼挣的,多亏了你家的地笼,我每天多跑几个村子下网,一晚上能捞不少……” 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金秀兰,看着李四手里的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四也姓李,论起来,管李勇兵也叫声叔,但两家关系隔得远,李四的太爷爷和李克垚的太爷爷才是一个爹生的。 顶多算个远房同宗。 而且李四家在村里日子过得紧巴巴,谁能想到,他竟会在这时候偷偷送来五百块! 要知道,这五百块,对庄稼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都够孩子一年的学费了! 李四却义无反顾地送了过来。 这份情义,让李克垚心头一暖,也让金秀兰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你家也不容易……” 李四这人,实在得让人心疼。 他们家对李四家,平日里真谈不上什么恩情,就算是地笼,也是李四拿乌贼实打实换的。 “李四哥,这份情我记下了!钱,我尽快还你!”李克垚沉声道,心中情绪翻涌。 “不急,克垚兄弟,我不急用钱。”李四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解释,“以前……以前是我不对,被李言那挨千刀的给忽悠了,我这人脑子笨,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事,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底很久了,今天总算说了出来。 李克垚用力拍了拍李四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都过去了,哥,我明白。” 患难,才见真情! 李四能在这时候送钱过来,着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等李四离开后,没过多久,刘二两口子也摸黑来了。 他们也送来了五百块。 “克垚,听说勇兵哥住院缺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段时间托你的福,我们也赚了点,你快拿着,让勇兵哥早点好起来!”刘二嫂子快人快语。 李克垚心中再次被触动,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跟刘二嫂子开了句玩笑:“嫂子,我要是赖账不还了,你可别天天堵我家门口要账啊!” “那可不成!”刘二嫂子当即爽朗一笑,“有钱就得还!不还,我照样见你一次要一次!” 这话虽然听着厉害,但谁都明白是玩笑。 以前李克垚混账的时候,刘二嫂子没少这么干。可自从李克垚“改邪归正”,信誉那是杠杠的。上次欠的一百块,不仅还了,还搭上了鸡和肉。 她男人刘二也跟着李克垚干活,她自个儿晚上也跟着下地笼抓乌贼,这些天下来,确实赚了不少。 做人,不能忘本! 李四和刘二嫂子送来的一千块,如雪中送炭,虽未能完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却让他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信心也更足了些。 还差四千块。 还有两天时间。 只要接下来不出大的意外,这笔钱,应该能凑齐! 送走了刘二夫妻,李克垚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挑着空桶,直奔村外的岩石区。 那些地笼,大部分都投放在那里。 晚上只需要补充些牛肝做诱饵,隔几个小时起一次笼,将乌贼取出来就行。 李克垚打定了主意,这两晚拼了! 两晚上的乌贼,少说也能弄个两千斤,在这等米下锅的节骨眼上,那就是一笔救命的巨款! 然而,当李克垚来到岩石区边缘,随手捞起一个自家的红色地笼时,面色骤然一沉。 地笼里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几只不成气候的小乌贼。 一看,就是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大部分渔获的空笼子! “谁他娘的动了老子的地笼?” 李克垚眉头紧锁,眼中寒光一闪。 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地笼多,也知道为了区分,他家的地笼渔网特意染成了红色,而别家的,清一色都是绿色。 所以,没人敢偷他家的地笼,更没人敢随便乱动。 毕竟,如今的李克垚在村里凶名在外,连杀人犯李言都被他打断了腿,差点送了命。 谁还敢没事找事,去捋虎须? 被他逮住打一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村里人敢动他家地笼的,屈指可数。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爹李勇兵去了省城住院,家里缺人手,但村里晚上出来抓乌贼的人多如牛毛,谁要是敢明目张胆动他家的红色地笼,很容易被人发现。 除非……是李勇军! 名义上,那是他的二叔。在不明就里的村民眼中,他们还算是一家人。 果然,李克垚压着火气,朝其他岩石区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李勇军挑着满满两大桶乌贼,正眉开眼笑,兴冲冲地往回走。 李克垚身形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叔,这两桶乌贼,是我家地笼里的?”李克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辛苦二叔了,这两天帮我家捞了这么多乌贼。等我爸出院,一定让他好好请你喝一顿!” 他嘴里喊着“二叔”,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眼神冷得像冰。 他太清楚李勇军这副德性了,绝不是什么好心帮忙。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否则,他娘金秀兰去李勇军家借钱的时候,李勇军怎么屁都没放一个,压根没提他捞了自家地笼的事! 那二百多个地笼,一晚上至少能捞上千斤乌贼! “啊?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李勇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了又变,很快又强作镇定,“谁捞你家乌贼了?这是我自己下的地笼,自己捞起来的!你小子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让开,别挡老子的路!” 他此刻矢口否认,打死不承认这乌贼是用李克垚家的地笼捞的。 反正乌贼到了他桶里,那就是他的!他不认,李克垚能把他怎么样? “我的路?二叔,你哪来的地笼?”李克垚上前一步,逼视着他,“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从我家的红色地笼里把这些乌贼捞出来的!你不是天天把‘家和万事兴’挂在嘴边吗?你不是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吗?怎么了?我爸前脚刚住院,你后脚就来我家抢东西了?” 李克垚对李勇军这种处处占便宜、自私自利的嘴脸,早已厌恶到了极点。 若不是父亲李勇兵一直压着,他早就想动手教训这个所谓的二叔了! “谁抢你家东西了?你放屁!”李勇军梗着脖子吼道,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偏偏学会了胡说八道,往长辈身上泼脏水!也就是你爹没文化,不会教育孩子!换成我家克军,就绝对干不出你这种忤逆不孝的事!” 李勇军这话,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将李克垚心底积压的怒火彻底点燃! 前世的种种屈辱与绝望,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是这帮所谓的亲人,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若是当年他们肯伸出援手,哪怕只借一点钱,让父亲能在县城及时动手术,父亲何至于不治身亡?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还有爷爷家那片茶山,父亲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这些年赚的钱,何止一万块?那些钱,又有多少进了这李勇军的口袋!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 李克垚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勇军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提得双脚离地! 李勇军哪里想到李克垚说动手就动手,吓得魂飞魄散,杀猪般地尖叫起来: “救命啊!李克垚要杀人了!打死人了啊!” 第43章 倒打一耙 夜深人静,李勇军那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李家村的宁静,声音尖锐得像是能刺穿人的耳膜,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李克垚却只是冷哼一声,掐着他脖颈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 衣领勒得太紧,李勇军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不住地剧烈咳嗽。 他心底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惊恐。 这李克垚,是真的狠! 他不会真想弄死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李勇军先前仗着自己是长辈、李克垚不敢动他的那点硬气,瞬间烟消云散。 “克……克垚……别……我是你二叔……亲二叔啊!”李勇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救命,竟然没有一个村民出来看一眼。 难道他们都怕了李克垚这个煞星? “是啊,二叔。”李克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不是正想‘感谢’你,这两天不辞辛劳,帮我家捞了这么多乌贼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说,这两天,用我家的地笼,一共捞了多少?卖了多少钱?” 李克垚说得云淡风轻,手上的力道却暗暗加重,将李勇军又往上提了提。 李勇军只觉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像只待宰的鸡仔,被李克垚单手拎在半空,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双脚不着地的窒息感,让他瞬间明白了,为何连李言那样的村霸,都不敢轻易招惹李克垚。 这小子,高大健壮,真要动起手来,简直就是老鹰抓小鸡! 自己在李克垚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昨天……昨天捞了一千斤……今天……今天这一桶还没……没挑回去……”李勇军彻底怕了,呼吸一旦受阻,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便会无限放大。 “卖了多少钱?乌贼呢?钱呢?”李克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在……在隔壁村卖的……人家……人家给了六百五十块……真的,就六百五十块!你可以去问,隔壁村也有人开始收乌贼了……”李勇军颤抖着回答。 果然。 李克垚心下了然,他不在家一天,就有人嗅到了腥味,开始跟他抢收乌贼的生意。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太过在意。 他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李勇军,逼着他把那六百五十块钱交出来。 否则,呵呵! 李克垚接过那皱巴巴的六百五十块钱,又指了指脚边那满满一桶乌贼。 看着李勇军如蒙大赦、屁滚尿流般逃窜的狼狈背影,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好言好语根本没用。 直接来狠的,比什么都管用! 李勇军浑身被冷汗浸透,踉踉跄跄冲进家门,立刻惊动了正在盘算今天进项的张桂芳。 “你这是死哪里去了?魂都丢了?”张桂芳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急了,“是不是碰到打劫的了?” “对!比劫匪还狠!”李勇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灌下一杯凉水,惊魂未定地嘶吼,“是李克垚!李克垚那个小畜生,把我身上的钱全抢走了!六百五十块啊!他就是个土匪!强盗!” 李克垚把他吓得不轻,此刻回想起来,双腿还在发软。 “什么?!”张桂芳一听钱被抢了,当场就炸了,指着李勇军的鼻子破口大骂:“天杀的李克垚!还有你这个窝囊废!六百多块钱啊!那是要我的命啊!” 她心疼得直跳脚,骂李勇军没用,这么大个男人,身上的钱说被人拿走就被人拿走。 又骂他不该把钱带在身上,这不是明摆着招抢吗! 李勇军委屈得不行,这钱不是刚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李克垚那煞星给逼走了吗?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老婆子骂得也有道理。 他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没完! 不然下次李克垚再来这么一出,他们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行!我们去报案!去找村长!找派出所!他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是犯罪!这事绝不能就这么完了!”张桂芳尖叫道。 李克垚将那两桶乌贼挑回家,稍作安顿,便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岩石区。 今晚是别想睡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着这些地笼,能多捞一些是一些,父亲的医药费还指望着它们。 这一夜,李克垚几乎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时,他将捕获的乌贼过秤,足足有一千三百斤。 这个数字,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让赵颖在家帮忙看着乌贼,自己则打算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连番的劳累和精神紧绷,让他此刻头昏脑涨,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难受。 即便如此,李克垚也不敢睡得太沉。 他知道,下午还得进城,把今天的渔获尽快出手。 然而,他刚躺下没多久,院子外便传来一阵鼎沸的嘈杂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李克垚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烦躁地坐起身。 这么吵,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来到院中,只见村长李学兵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了,院外还黑压压地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人群最中间,正是李勇军和张桂芳夫妇。 此刻,他们俩正唾沫横飞,一副激动万分、义愤填膺的模样! 声音尖利刺耳,显然,刚才就是被他们吵醒的。 “就是他!警察同志,村长!李克垚出来了!就是他!昨天晚上他抢劫!从我身上抢走了六百五十块钱!他不给钱就要杀了我!” 李勇军一看到李克垚,眼底闪过一丝惧意,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却被身后的张桂芳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张桂芳一见李克垚现身,立刻戏精附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村长啊!警察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村里出了打劫的强盗,这还了得啊!” “这李克垚无法无天了!要是谁半夜被他撞上,逼着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掏出来,那他就是个抢劫犯啊!是要蹲大牢的啊!” 张桂芳这一通哭嚎,极具煽动性。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面色大变,议论纷纷。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李克垚,见他人高马大,神色冷峻,再联想到他以前的混账行径,以及最近连李言那样的狠人都栽在他手里的传闻,心里不由得不信了几分。 如果真像张桂芳说的那样,李克垚仗着凶悍半夜逼人掏钱,那可太吓人了! 要知道,最近村里家家户户都指望着晚上抓乌贼挣钱,男女老少齐出动。 这要是李克垚真干出这种事,谁晚上还敢出门? 那不是断了大家的财路吗? 李克垚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的脸色,再听着李勇军和张桂芳颠倒黑白的控诉,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都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李克垚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向李勇军,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二叔,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是昨天晚上见到我,主动跟我说,我爹在省城医院住院,你心疼他,特意帮我家捞了两天的小乌贼吗?” “你说一共捞了一千一百斤,因为我不在家,你怕乌贼放坏了,就自作主张卖给了隔壁村的人,一共得了六百五十块钱。” “这钱,怎么就变成我抢你的了?” 李克垚的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李勇军心上。 “当时你不是还说,那些乌贼都是用我家的红色地笼捞的,你还说,我爸住院了,家里缺人手,你这个做兄弟的,虽然没钱借给我,但帮着干点活,出点力,不算什么。” “我还说,等我爸出院了,一定让他好好请你喝一顿,感谢你的援手。”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我抢劫你的钱了?” 李克垚轻笑一声,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 “呵呵呵,二叔,你在说什么梦话呢?” “你敢当着村长和警察同志的面发誓,那六百五十块钱,不是你卖掉从我家地笼里捞出来的那一千一百斤乌贼得来的钱吗?” 李克垚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直指核心! 他精准地抓住了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六百五十块钱的来路! 并且,他巧妙地将李勇军的行为,描述成是“主动帮忙”、“兄弟情深”,而钱,则是李勇军“自愿”归还的渔获款! 这番话,说得李勇军脸色煞白,当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过去! 他浑身哆嗦着,指着李克垚,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第44章 做人得讲点良心 李克垚那番话一出口,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儿,透着古怪。 多听听双方的说法,总没错。 民警对村里的弯弯绕不清楚,可村长李学兵门儿清。 李勇兵在省医院躺着,生死未卜。 李勇军是李勇兵的亲二弟。 以前这村里捕捞乌贼的行当,基本就是李勇兵在主导。 李克垚家那二百多个地笼,村里谁不知道? 如今李勇兵住院了,他弟弟李勇军帮衬着照看下生意,捞点乌贼,似乎也说得过去。 “明明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你逼着我掏了六百五十块钱!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主动给你的?” 李勇军一口咬死,就是李克垚抢了他的钱。 他还添油加醋,说什么当时如果不给钱,李克垚就要动手杀人。 这话一出,李克垚直接被气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笑声一敛,他眼神骤冷,死死盯住李勇军。 “这村里,可不止我李克垚一个人长了嘴巴!” “你可以挨家挨户去问问,村里那些地笼是谁家的!” “我家地笼,跟别人家的颜色,那可不一样!” “你,李勇军,跟我爸是亲兄弟。他现在重伤住院,你这个当弟弟的,不伸手帮一把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诬陷我抢劫你!”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迫感。 “你这不是成心想把我送进大牢,好顺理成章霸占我家那几百个地笼吗?” “呵呵,也是啊!” “一晚上,就靠着我家的地笼,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转手就卖了六百五十块!” “这钱来得太容易,就让你黑了心,蒙了眼,连脸都不要了,开始颠倒黑白了!” 李克垚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李勇军一开始还嘴硬,坚持说那六百五十块是他的血汗钱。 村长却在这时冷不丁问了一句。 “勇军,那六百五十块,是不是卖乌贼得来的钱?” 李勇军下意识点头。 “那乌贼,是不是从地笼里捞出来的?” 村长又问。 李勇军再次点头,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已然掉进了坑里! 周围的村民们此刻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敢情是李勇军在他大哥李勇兵家的地笼里,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 然后把这些乌贼卖了六百五十块钱! 结果这笔钱,被李克垚给拿回去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吗? 顶多算是兄弟之间,帮了个忙,或者说,是李勇军想占便宜没占成! 李勇兵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呢,他这个当亲弟弟的,就算帮着忙活了一晚上,那也是应该的。 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李克垚抢劫? 那些乌贼,原本就是李克垚家的! 那卖乌贼的钱,自然也该是李克垚家的! 这李勇军……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人群中的刘嫂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哎哟喂,上次我来克垚家,还听见李勇军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呢!” “啧啧啧,这就是他口中的‘一家人’啊?” “帮着捞点东西,就反过来说人家抢劫,真是长见识了!” “李勇军啊李勇军,你哥可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呢!” “那些地笼,哪个不是你哥辛辛苦苦置办的?一个地笼十几块钱呢!” “没有那二百多个地笼,你上哪儿捞那六百五十块钱去?” “真是的,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刘嫂子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许多弄清楚状况的村民,都开始摇头叹息。 他们看向李勇军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这李勇军,真是刷新了他们对无耻的认知! 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亲哥哥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不想着帮忙筹钱救人,反而打起了哥哥家地笼的主意! 甚至还想把亲侄子送进大牢! 这人心肠,真他娘的毒啊! 村长李学兵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跟那名民警低声交流了几句,把李克垚家里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些地笼的归属问题,都详细说明了一下。 他特别点明,那些地笼原本就是李勇兵在打理。 李勇兵住院后,李勇军是他弟弟,李克垚是他侄子。 这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 甚至,村长还把李克垚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了他父亲的住院情况,问他是不是缺钱。 临了,村长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啊,这点钱不多,算是叔的一点心意,先拿去应急!就当是借给你们家的!” 村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克垚微微一愣。 随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平时可不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对村长也谈不上多亲近,甚至有些爱答不理。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所谓的至亲露出了那般丑恶的嘴脸。 反倒是一个算不上多亲近的外人,却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多谢村长叔了!”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儿!”村长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脑子活络,可千万别走歪路。以后要是有什么挣钱的好门道,也多想着带带村里的乡亲们!”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边,张桂芳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抢地,非要让村长和民警给他们“主持公道”。 那哭嚎声尖利刺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民警在彻底弄清楚事情原委后,脸色一沉,厉声训斥张桂芳和李勇军: “报假案,干扰我们民警正常办案,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可以拘留!” “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就跟我们回派出所好好待几天,冷静冷静!” 民警这话一出口,张桂芳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她眼巴巴地望着村长,还指望村长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却见村长李学兵一脸嫌弃地扫了他们夫妇一眼,冷冷说道: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做人啊,得讲点良心,还得要点脸面!” “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村长这番话,引得围观的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他们还真没见过像李勇军这么不要脸、没有良心的人! 李勇军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李克垚一顿。 最好是民警能把李克垚直接抓进派出所关起来。 那样一来,趁着李克垚家里没人主事,他父亲又在医院的节骨眼上,那二百多个地笼,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别说李克垚抢走他六百多块钱了,他转手就能靠着那些地笼,赚回十倍百倍的钱! 一晚上就能捞上千斤乌贼,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巨款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鸡飞蛋打、颜面尽失的下场! 李勇军被村长和民警训斥了一通,又被周围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立刻抬脚离开李克垚家的院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李勇军抬头一看,撞上的人,赫然便是李克垚! 只见李克垚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向村长,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父老乡亲,朗声开口: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老少爷们,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李勇军,按辈分,他本是我二叔。” “但是今天,他却为了区区几百块钱,为了霸占我家的地笼,不惜颠倒黑白,恶意诬陷我抢劫,想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把我送进大牢!” “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我李克垚家,没有这样的二叔,更没有这样的亲戚!”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李克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而且,丑话说在前面!” “我家所有的地笼,都是红色的,这是独一份的标记!” “以后,李勇军若是再敢私自动我家地笼一下,那就是偷!” “偷东西的贼,被当场逮住了,就别怪我李克垚不念旧情,动手打人!” 李克垚今天,就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话说死,说绝! 像李勇军这种亲戚,留着只会恶心自己。 有便宜占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 真遇到点事情,他落井下石,比谁都狠毒。 以前,是父亲李勇兵总是顾念着那点可笑的兄弟之情,总是被爷爷那套“家和万事兴”的鬼话所蒙蔽。 可结果呢? 家里真摊上大事了,这一家所谓的“亲人”,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趁火打劫,在抢东西,在占便宜! 李克垚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一席话,说得李勇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勃然大怒。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这种断亲绝义的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能当得了这个家吗?” “这是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 李勇军还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李克垚,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他说的话不算数,那我说的,算不算数?” 第45章 总算是凑齐了 人群之后,一个身影猛地拨开众人,站到了李勇军的面前。 是金秀兰! 她死死盯着李勇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勇军,我是你嫂子!” “你当年娶张桂芳,家里没钱,是我从娘家借了二百块给你应急。” “你总说长嫂如母,这钱,你提过还吗?你家克军都上大学了,这钱,我认了,不要了!” 金秀兰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我今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你们这样的亲戚,我们家高攀不起!” “你儿子李克军考上大学,我家卖了羊,凑了五百块钱送去给你家贺喜!” “去年,你生病住院,我和你大哥东拼西凑,也送了三百块钱过去!” “可现在呢?我家勇兵在省医院等着救命钱,你这个亲弟弟,一毛不拔就算了!” “你竟然还昧着良心污蔑我儿子抢劫!还想趁火打劫,霸占我家的地笼和乌贼!” “呵呵呵……”金秀兰发出一串悲愤的冷笑。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这样的亲戚,算个什么东西?我呸!想想都觉得恶心!” 金秀兰向来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小懦弱。 可昨日四处借钱的遭遇,让她受尽冷眼,尝遍人情冷暖,几乎万念俱灰。 今天再撞上李勇军这猪狗不如的行径,她彻底爆发了。 她觉得是自己和丈夫的懦弱,才让孩子们也跟着受这种窝囊气! 这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亲戚! 所以,她豁出去了! 她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些年受的委屈,李勇军一家的不堪,一点一点,掰开揉碎了说给大家伙听! 她要和这家人,彻底划清界限! 以后,再也别提什么狗屁亲戚!太恶心人了! 金秀兰这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李勇军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今天这人,是丢到家了。 他黑着脸,重重冷哼一声,也顾不上还在地上撒泼的张桂芳,伸手就去拉扯,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颜面扫尽的地方。 张桂芳还想跟金秀兰对骂,却被李勇军死死拽住。 两人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李克垚家的大门。 “哐当!” 大门被重重甩上。 院外,隐约传来一阵村民们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李勇军夫妇狼狈逃窜,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 等着,李克垚这小王八蛋!以后别有求到老子头上的一天! 等他家克军将来出人头地,当了大官,挣了大钱,就是李克垚一家子跪在地上磕头,他们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院内,李克垚忙着给留下来的村民们散烟,倒上热茶。 有相熟的村民关切地询问李勇兵的病情。 也有人忍不住叹息:“省医院那地方,花钱可跟流水似的。克垚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人财两空,可咋办啊?” 李克垚眼神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 “就算是真的人财两空,我也不后悔。” “至少,我晚上能睡得踏实,不会夜夜做噩梦,不会一辈子后悔对不起我爸!” 他知道,省医院也不是万能的。 即便是最好的医生,手术也总有风险,那百分之十的失败率,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前世,父亲最终还是走了。 这一世,即便他倾尽所有将父亲送到了省里最好的医院,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敢奢求一定能逆天改命。 但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问心无愧! 为了余生不再被悔恨吞噬! 他要拼尽自己的一切,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他要救下父亲的命!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村长李学兵看着李克垚,目光复杂,既有赞赏,也有一丝莫名的动容。 三万块! 对李克垚这样刚刚有所起色,甚至可以说家底依旧薄弱的家庭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别说李克垚家,就是他这个村长,一下子拿出三万块,也得伤筋动骨。 可李克垚这孩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份孝心,这份担当,太难得了。 愿意这样孝顺父母,善待老人的人,合该他发财! 村长这话一出,院里其他没走的村民们也纷纷点头。 他们看着李克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重和认同。 这小子,以前看着混不吝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有种! 谁家要是养了这么个儿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 搞乌贼,是真赚钱啊! 用地笼抓乌贼,更是赚大发了! 当下,就有脑子活络的村民按捺不住,又想跟李克垚用乌贼换地笼。 李克垚却摆了摆手,朗声道: “各位叔伯婶子,地笼换乌贼的活动暂时不搞了。” “不过,大家要是想买地笼,可以直接用钱买,八块钱一个!” 八块钱一个地笼! 这个价格一公布,院子里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要知道,之前可是要十五斤乌贼才能换一个地笼,按市价算,那可就是九块钱了! 现在直接降了一块! 而且,这地笼买回去,转手拿到别的村或者镇上去卖,轻轻松松就能卖到十块钱一个,还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这中间,可是实打实的利润! 立刻就有脑筋转得快的村民,当场就要买十个二十个。 李克垚却笑着解释: “叔,婶子,不瞒你们说,我手上的存货,前两天就已经卖光了。” “现在只能预订,大家伙先交钱,我记个账,写个收据,后天就能来取货!” 即便只是预订,而且要先钱后货,也挡不住村民们的热情。 地笼的价格猛然降了这么多,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优惠! 谁不想趁这个机会多囤点货,自己用也好,转手卖也好,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时间,院子里登记订货的村民络绎不绝。 李克垚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然意外收到了一百多个地笼的预订款。 一个八块,一百多个,这就是一千多块钱! 这笔意外之财,让李克垚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 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送走了最后一批村民,李克垚顾不上休息。 他赶紧把家里收上来的乌贼,加上自己昨晚连夜捕捞的那一大批,一并装上驴车,往城里送去。 原本,他还担心父亲的医药费差着一千多块的缺口。 可现在,有了李勇军“送”来的那六百五十块,村长给的二百,再加上今天预订地笼收到的一千多块定金。 这最大的压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看来,后天父亲那三万块的手术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松了一大口气的李克垚,脚下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赶着驴车,将这些乌贼悉数送到了城里夜市的几家大排档。 夜市的收购价比普通餐馆要高出一毛钱一斤。 虽然要多跑几个地方,多费些口舌,但里外里算下来,这一趟又净赚了一两千块。 这让急需用钱的李克垚,心底彻底踏实了。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祈祷父亲的手术一切顺利,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 忙完这些,李克垚又抽空去了一趟村头的小作坊。 果然如他所料,作坊里几乎没什么存货了,仅有的一些成品,也都被他先前拉出去卖掉了。 晚饭,李克垚是在焦大宏的店里解决的。 焦大宏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红火。 他听了李克垚的建议,盘下了隔壁的两间铺面。 如今,四间门店一字排开,门脸阔气,门口摆了十几个大圆桌。 李克垚到的时候,天刚擦黑,店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令人眼红。 焦大宏正满头大汗地在门口的大铁锅里翻炒着乌贼。 几大盆处理干净的乌贼就堆在旁边,红亮诱人,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见到李克垚,焦大宏眼睛一亮,刚炒完一锅,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呀,兄弟!可是稀客啊!这两天忙啥呢,都没见着你人影儿!快,快里面请!” 焦大宏对李克垚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想当初,他的小店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得连米粉都不敢多放。 这才多久? 就靠着李克垚指点的这小乌贼,不仅招徕了无数食客慕名而来,他还扩大了门店,生意翻了好几番,跟以前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一切,都得感谢李克垚这个大贵人啊! 焦大宏不由分说,拉着李克垚就要往店里最清静的包厢走。 李克垚正想开口解释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实在是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清脆女声: “哎呀,这么巧?李克垚,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46章 焦老板雪中送炭 李克垚一扭头,却看到李军? “这么巧?李军,你们也是来吃乌贼的?来,来一起!” 李克垚惊喜的喊了一声,李军也觉得有些意外,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特警李克垚还认识。 就是那晚上遇到的,给李克垚感觉见过血特别危险的男人,那个男人叫孙毅。 李军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克垚,笑着和身边几个朋友介绍。 “就是他介绍这大排档的,说是味道不错,一会味道不好,你们怪李克垚别怪我!” 李军的话语引得一阵欢笑。 那边焦大宏赶紧上乌贼,他也不含糊,一下子上了二大盆,每一盆都有十多斤,端上来香气扑鼻。 引得李军的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都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 “厉害呀,李哥,这么好吃的乌贼,你不说,我们还没吃过,这味道绝了,回头跟朋友们推荐一下,他们都是些吃货呀……” “没想到这乌贼味道真不错,还是第一次吃,回头买一些带回去我爸妈尝尝!” “这家店好!下次再来!” 焦大宏看着这一群人都在称赞乌贼味道好,笑的是合不拢嘴巴,抽空的时候把李克垚喊到一边去,偷偷问李克垚,听说他家出事了? “我爸被车撞了,还没找到人,现在在省医院要动手术,所以这些天忙了一些!” 面对焦大宏,李克垚也没隐瞒,两人在那边说话了,就看到孙毅也探过头来插了一句嘴。 “肇事车辆没找到人?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我说说,我搞过刑侦……” 孙毅看着冷血严肃,没想到还愿意帮忙,这会让李克垚心底一暖。 赶紧把那天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孙毅想了想,拿笔记录下来了。 “回头要是有消息,我直接去你家找你?” “告诉焦大宏也行,反正我每隔一天都要来这里!” 李克垚答应着,让孙毅有消息可以告诉焦大宏,或者让焦大宏告诉刘二,反正刘二每天都要往城里送东西。 孙毅那边点点头进了包厢,李克垚要看账单,他打算把这个账结算一下。 却看到李军出来了,喊焦大宏结账。 李克垚急了,表示这账自己请,上次都说了要请李军吃乌贼的,而那边李军却是不乐意。 “今天我带了这么多朋友,碰巧遇到了,哪能让你请客,这次该我请客,上次李言的事情,都没好好谢谢你……” 李军人情味还是很浓的,他这一说,那边焦大宏笑了。 “今天你们谁请都不行,这桌子免单,我这里生意能这么好,多亏了李克垚,要不他,哪有我今天……” 焦大宏这样一闹,李军和李克垚也争不过,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离开了,不过焦大宏收拾桌子的时候,却看到下面压的有钱! 这让焦大宏简直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年了,还有这样的人? “李哥,你的朋友,这个?” 焦大宏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而等到李克垚离开的时候,焦大宏又扔了一个袋子给他,说是一些熟肉,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说是感谢他让自己买下隔壁两间门面,这不几间店铺连在一起生意十分火爆! “别,下次别送了,再送我都生气了!” 李克垚笑呵了一声,这焦大宏倒是个可交之人,那李军和孙毅还都不错。 回去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算着日子也快到每年的梅雨季节了。 因为下雨用地笼诱捕乌贼效果不好,估计到时候收乌贼的生意都会差很多,自己也该琢磨一下,下一个生意做什么了! 可惜的是,本来想赚了当本钱的一点钱,这次父亲住院估计都要用完,到时候一穷二白,还得另外再想出路。 钱呀,家里还是缺钱呀! 这场雨一直下,弄得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都淋湿了。 一进门李克垚才知道母亲去了省城,说是不放心要去照顾父亲。 “幸好妈去了省城,这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我去洗个澡,你把那袋子肉处理一下,焦老板送的……” 李克垚和赵颖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去洗澡,这浑身都湿透了,要不洗一下怕感冒了。 只是他去洗澡的时候,发现,家里有点漏水,而且还很严重,只是这会雨下的大,只能找一个盆子接水,想着等到天晴的时候,再去把楼顶瓦换掉! 李克垚洗澡的动作很快,只是他刚把衣服给脱掉,就听到外面赵颖喊他的声音! “克垚,克垚……” 那声音非常急切,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李克垚胡乱擦洗了二把,上衣没穿就穿着裤子跑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水。 “你看,这里有钱……” 赵颖把那堆熟肉打开,里面有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叠钱,都是十块的足有一百李,整整一千块! 这钱是焦大宏放进去的! 这…… 李克垚沉默了片刻,自己其实对焦大宏没帮他多少,只是教他做乌贼,后世吃乌贼的人多,他做油焖乌贼的方法,网上都很多! 自己不过是把网上方法,加上自己吃的多,稍微改良了一下。 不过举手之劳,没想到这个焦大宏,一次又一次回报,而那浑河公园的门面,其实自己也不过多说了一句话而已。 没想到也被他记在心底。 “这是焦大宏给的,他听说我爸要动手术,缺钱,收着,我先去睡一会,然后等雨小点,我去捞乌贼……” 李克垚长吁一口气,让赵颖把钱收着,他想休息一下。 今天淋雨了有点头晕。 只是刚准备回房,却看到赵颖脸上有些红晕,再看她耳朵都红了,这让李克垚愣了一下。 在顺着赵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光着上身,因为跑出来匆忙,裤子也是松垮的连皮带都没系好。 这些天忙着捞乌贼,卖乌贼都是体力活,这腹肌都出来了! 加上刚洗澡,水滴还没擦干净,一滴一滴的顺着腹肌往下落…… 想明白这些的李克垚,心底一热就想伸手搂住赵颖! 第47章 惊梦 李克垚的手刚一碰到赵颖,她便浑身轻轻一颤,脸蛋瞬间红得更厉害了。 赵颖的肌肤底子极好,平日里不见她涂抹什么雪花膏蛤蜊油, 却细腻得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润。 此刻,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怯,几分慌乱,望向他。 这眼神,看得李克垚心头一阵阵发痒。 他索性不管不顾,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赵颖结结实实地揽入了怀中。 头一低,鼻息间便全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 李克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赵颖的心,正“砰砰砰”地急速跳动着,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慌乱。 也是,他们虽然有了小宝,但两人分房睡,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些年,何曾有过这般亲近? 何况这段时日,李克垚为了家里的生计连轴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若非他年轻,身体底子好,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被这般高强度的劳作给累垮了。 “别……小宝还在房里,没睡呢……” 赵颖被李克垚紧紧抱着,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汉气息, 这让她面红耳赤,整个人仿佛一只被煮熟的螃蟹。 不仅是脸颊,连脖颈和耳根都烧得滚烫。 她羞得几乎不敢抬头,一双手软绵绵地搭在他胸前,却还是轻轻地试图将他推开。 这天都还没黑透呢,小宝也确实还没睡踏实,这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看着赵颖这般娇羞可人的模样,李克垚心中一片火热,却也生出一丝怜惜,不舍地松开了她。 但他仍有些不死心,趁势用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轻搂了一把赵颖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满足感瞬间充斥心间,他乐开了花。 日子,当真越来越有盼头了! 赵颖终于肯让他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再过些时日,他们两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搬回一个房间睡了? 往后,说不定还能给小宝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一想到这些,李克垚便觉得,眼下再苦再累,这生活也是甜丝丝的,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被赵颖半推半就地送回房间休息,李克垚脸上还挂着傻笑。 躺在床上,他脑海里浮现出焦大宏悄悄塞给他的那一千块钱。 这个焦大宏,如此“上道”,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样的人,或许以后可以考虑更深层次的合作,若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倒不妨带上他一起。 李克垚在心底默默盘算着。 眼瞅着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雨水一多,小乌贼的产量势必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他收购乌贼的生意也会清淡不少。 这直接关系到家里的进项。 父亲看病,几乎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了一些人情债。 那些钱,都是乡亲们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这份情谊,他必须尽快还上。 还有这个家。 外面一下大雨,屋子里就开始滴滴答答下起小雨。 这老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年久失修,必须得好好修缮一番,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下半年,妹妹就要初三毕业了。 上一世,她没能考上高中,早早辍学,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要供妹妹继续读书。 还有弟弟,前世高考失利,便一蹶不振。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弟弟复读一年,还得想方设法帮他把成绩提上去,争取考个好大学。必要的时候,还得找些好老师,给他单独补习功课。 最重要的,是母亲。 他永远忘不了,前世母亲在大雪天为了采草药补贴家用,失足摔伤,最终瘫痪在床。 这一辈子,他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只有这样,母亲才不会在冰天雪地里上山挖药,也就不会重蹈覆辙, 最后为了不拖累他们,绝望地喝下农药…… 一想到这些锥心刺骨的往事,李克垚的心便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只要稍稍回想,便足以让人窒息。 而要改变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挣钱! 有了钱,才能像这次一样,在父亲出事后,能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到省医院去。 哪怕手术还未进行,但终究比上一世那种眼睁睁看着父亲衰弱下去的无力与绝望, 多了太多太多的希望! 只希望,过两天父亲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平安渡过此劫! 临睡前,李克垚还在心底一遍遍地虔诚祈祷。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梦之中,他却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冰冷压抑的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阵阵发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和他母亲面前,机械地宣判着。 “病人的内脏多处受损,目前来看,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只能说,病人治愈的机会相对较大。不过……” 医生顿了顿,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一万块。” 一万块! 当这个数字从医生口中吐出时,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母亲,都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瞬间呆立当场。 母亲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带着哭腔哀求。 “医生……要是不动手术……俺家男人,就、就一定会死吗?还有没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这个很难说,只能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和运气了。如果病人自身底子好,能够坚持每天吃药、打针,进行保守调理,也有一定康复的可能性。不过,这药,一天都不能断……” 医生冷冰冰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画面一转,是父亲李勇兵在病房里暴躁地发着脾气。 “我要出院!老子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打!吃点药,慢慢调养着,肯定能好起来!我要出院!天天待在这鬼地方,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 李克垚木然地看着病床上虚弱却 c作强硬的父亲。 哪里是他在医院待够了? 分明是因为家里没钱!根本就拿不出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 哪怕是最基本的吃药打针维持,他们这个家,也已经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医院里,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而是穷病啊! 穷!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父亲李勇兵真的回到了家里。 那段时间,李克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异常懂事。 他每隔一两天,就独自一人跑到镇上的医院去给父亲拿药。 为了能省下一点点钱,他甚至咬着牙,学会了自己给父亲打针。 那个时候,父亲偶尔还能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太阳,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他似乎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身体底子好,在家打针吃药,很快就能康复。 一家人,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也曾看到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哪怕赵颖和小宝已经不在了,但只要父亲能活着,能留在他们身边,似乎一切就都还好。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母亲说出去借钱,却迟迟不见回来。 李克垚心中焦急万分,四处寻找。 他想,母亲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戚可去,说不定……是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于是,李克垚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朝着爷爷家跑去。 刚到爷爷家院外,他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一向刚强的母亲,此刻正双膝跪在爷爷家的堂屋冰冷的地面上, 苦苦哀求着,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爷爷当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 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屋。 李克垚屏住呼吸,心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卑微的期盼。 他想看看,爷爷……究竟会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他悄悄地挪到窗边,从那窄窄的窗户缝隙向里张望。 他隐约看到,爷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影。 只是那窗户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光线又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刻薄的女声,清晰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耳朵。 “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说话之人撕成碎片! 他刚想有所动作,却看到跪在地上的母亲,也发现了他。 母亲的眼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助,却还是拼命地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爷爷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48章 无底洞 “家里真没什么钱了,这是我一点棺材本,这十块钱你们拿走!” 十块钱?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金秀兰和李克垚母子脸上。 李克垚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他猛地一把拽住还在对爷爷苦苦哀求的母亲,声音嘶哑:“妈,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母亲却只是不停地哭,那薄薄的十块钱,后来也不知所踪。 他们最终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没有钱。 一分钱都没有。 李克垚甚至跑到二叔李勇军家里,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可结果,依旧是一分钱都没能拿到。 那天晚上,父亲疼得在床上不停翻滚,冷汗湿透了床褥。 但他死死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直到第二天破晓,母亲才双眼红肿,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般走出房间。 她声音空洞地告诉他们:“你们父亲……去了!” 李克垚疯了一般冲进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父亲因为极致的疼痛,竟生生将厚实的床单撕成了碎片! “噗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悲怆的哭声撕心裂肺。 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 那种痛彻心扉的悔恨,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 “爸!爸!” 李克垚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梦中的哭喊声太大,竟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这,又不仅仅是一个梦。 因为,这是前世曾经血淋淋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他记得清楚,前世爷爷并非真的没钱。 在他父亲含恨离世后不久,爷爷就给了二叔的儿子李克军足足五千块! 美其名曰,是给李克军找工作的启动资金! 五千块啊! 倘若当初有那五千块,父亲或许就不会死得那么痛苦,那么快! 哪怕只有一千块……父亲也能多撑些时日,少受些罪! 只是,直到现在,李克垚依旧不知道,前世那个躲在窗户后面,对爷爷说出那番诛心之言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用那尖酸刻薄的语调说:“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熟悉的人。 可任凭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那张可憎的嘴脸。 这个人,几乎是亲手掐断了父亲最后一线生机! 李克垚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恨意。 一定要找到他! 定要让他也尝尝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痛苦! “爸……这辈子,您一定要没事,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李克垚喃喃自语,心中乱如一团被猫爪子挠过的麻线。 他必须再仔细想想,如何才能让父亲活下来的几率,提到最高!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许多。 李克垚此刻再无半分睡意。 他索性翻身下床,找出一套雨衣利索地穿上,准备出门去捞乌贼。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赵颖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 “克垚,雨天路滑,多拿一个手电筒。” “千万别在大树底下停留,不成就少捞一些,早点回来。” “爸的钱,不是快够了吗?” 赵颖的眼神里,盛满了真切的关怀。 这湿冷的雨夜,还要出门劳作,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克垚心中一暖,回头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没事儿,我身强力壮的,很快就回来。” “这一晚上就能赚上千块,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有时候啊,你想拼命努力,都不一定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呢。” “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他安慰着赵颖,转身便走。 前世,他何尝不想拼了命去给父亲挣医药费? 可那时,他一穷二白,债台高筑,连所谓的亲人见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他借钱,怕把钱扔进那个无底洞。 这辈子,他重生了。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一夜辛劳便能换来上千块的收入。 这样的好事,他必须牢牢抓住,倍加珍惜! 李克垚提着手电筒,挑着两个空水桶,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微凉的夜雨之中。 水桶里,还放着他特意准备的诱捕乌贼的饵料——新鲜牛肝。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了卖牛肉的老板一笔不菲的定金。 如此一来,即便如今乌贼生意火爆,导致诱饵紧俏,也唯独他这里的牛肝供应从未中断。 这也保证了他家乌贼的产量,一直还算稳定。 在九十年代,一个晚上就能净赚上千块,这绝对称得上是暴利。 所以李克垚心中并无怨言,反而甘之如饴。 哪怕脚下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他也乐在其中。 只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穷过,体会过那种身无分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夜雨中的岩石区,乌贼的收获依旧喜人。 地笼一提起来,便能听到乌贼在里面“哗啦啦”碰撞的声响。 个头太小的乌贼,李克垚都悉数扔回海里,只留下那些体型壮硕的。 重新在地笼里添上新的牛肝碎块。 然后,他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预定好的位置,再次将地笼抛入海中。 雨丝淅淅沥沥地飘洒着。 尽管身上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顺着领口和袖口渗了进去,打湿了他的脖颈和手腕。 李克垚对此毫不在意。 大不了回去之后,再痛痛快快地擦洗一番便是。 必须趁着这几天乌贼数量还算可观,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 而且,他还得抓紧时间琢磨琢磨,接下来再搞个什么新项目。 必须是投资小、见效快,而且市场潜力巨大的那种! 前世,他是将赵颖留下的那个神秘玉手镯拿去当铺当掉,换来了一百万的巨款。 然后,他抓住顺城高中附近要开发建房的机遇,果断买下了一栋楼的一至三层,开了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单单是那个超市的初期投入,就差不多耗尽了他那一百万。 但生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在那个年代,超市还是个新鲜事物,去超市购物甚至成了一种时髦的消遣。 他开的那个超市,在整个顺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规模! 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后来,他又趁热打铁,在隔壁市开了一家连锁超市。 统一进货使得成本大大降低,利润空间则进一步提升,着实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钱多了之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运输行业。 购买了大量货车,组建起一支颇具规模的运输车队,财富如同滚雪球般迅速膨胀,一下子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实现了阶层跨越! 再往后,便是四处拿地,大举进军房地产业。 那个年代的房地产市场,简直就是遍地黄金,用钱生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这一世,他不想再动赵颖的那个手镯。 因为赵颖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第49章 三个月 前世赵颖意外离世,他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那手镯最终还是被他当掉了。 更倒霉的是,那家当铺后来出了些变故,他连赎回手镯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以至于这条追查赵颖身世的重要线索,就此中断。 可李克垚心底一直有个强烈的直觉——他的媳妇赵颖,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毕竟,谁家一个普普通通的玉手镯,能一下子当出一百万的天价? 只是,前世直到赵颖香消玉殒,她都对此守口如瓶,从未向他透露过半点关于自己过去的讯息。 这也使得李克垚一度以为,赵颖是真的失忆了。 对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李克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既然这辈子不能再依赖那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李克垚就必须另辟蹊径。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攒够一百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今年九月份,顺城高中附近那个黄金楼盘,就要正式开始发售了! 如今已快到六月,算下来,留给他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他必须筹集到一百万的现金! 只有这样,他才能像上辈子那样,稳稳拿下顺城高中附近那块风水宝地。 然后,在那里建起他的第一家大型超市。 也只有这样,他后面的人生,才能再次如同开挂一般,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可是,三个月,一百万……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去哪里,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李克垚进城的路,泥泞不堪。 几千斤的乌贼压在驴背上,那头倔驴却不识愁滋味,走几步便要啃一口路边的青草,惹人好笑又好气。 李克垚心中暗叹,还是得有辆车才行。 烧油的家伙,哪像这牲口,还得看它心情。 等手头宽裕些,必须去省城瞧瞧,弄辆三轮车,或者小货车。 那样,就算风雨交加,进城也舒坦得多。 平日里半小时的路,硬生生磨蹭了近一个钟头。 好在连绵的雨水,让乌贼的折损降到了最低。 算是个意外之喜。 将乌贼送完相熟的几家大排档,余下的熟门熟路送去道街市场,八毛一斤,清仓出手。 除去收货的本钱,加上昨夜亲手捕捞的那些,净赚近两千块! 李克垚长舒一口气,指尖捻着厚厚一沓钞票,浑身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心头大石落地,他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他先去了趟地笼小作坊,交代了些事宜。 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顺城的零工市场。 这次,他招了十几个瞧着老实本分、三四十岁的嫂子。 这年纪的妇人,多是上有老下有小,能吃苦,也踏实,给足工钱,轻易不会挪窝。 工钱也比青壮男劳力低上一两块,划算。 三个月,一百万! 顺城一中旁的黄金门面,前世发家的,绝不能错过! 可单靠卖地笼,哪怕日进斗金,三个月也凑不足二十万,离百万目标,差得太远。 况且,地笼生意利润下降是迟早的事。 必须另寻财路,投资小,见效快,利润高! 这年头,还有什么比‘吃’更赚钱? 念头一起,焦大宏的身影便跳入李克垚脑海。 那汉子,处得!有事是真上心,不含糊。 若有发财的路子,李克垚不介意拉他一把,合作共赢。 到焦大宏店里时,已是下午三点光景。 店里客人不多,服务员也已下班歇息,只有焦大宏夫妻俩守着。 焦大宏正坐在店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唉声叹气。 “这雨要是下进了梅雨季,可就糟了!”他对媳妇抱怨,“咱这刚红火起来的生意,怕是要泡汤喽!” 他这铺子,借着李克垚指点的乌贼做法,生意火爆得不行。 门前摆开的十几个桌子,夜夜爆满,香味能飘出老远,引得浑河公园的游人都寻味而来。 夫妻俩数钱数到手软。 可这老天要是不赏脸,一直下雨,户外生意就没法做,到嘴的肥肉都得飞了。 焦大宏正一筹莫展,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身影,顿时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李哥!您怎么来了?吃了没?我给您整俩下酒菜!”焦大宏满脸堆笑,热情得不行。 李克垚点点头:“刚吃过。找你有点事商量。” 焦大宏媳妇在旁撇了撇嘴,没吱声。 自家男人对这李克垚,简直比对亲爹还上心,昨天才塞了一千块钱过去,今天又来,每次都是白吃白喝还打包,真当自家开善堂的? 焦大宏手脚麻利,片刻间便端上几盘精致凉菜——酱牛肉、盐焗鸡、卤鸭胗,都是店里的招牌。 又烫了一大盘刚出锅的爆炒乌贼。 两人在店门口的桌子旁坐下。 焦大宏媳妇瞅着那几盘硬菜,心里又是一阵肉痛,这败家爷们,一点不知道省着点! “李哥,啤的白的?或者先来点茶水润润喉?”焦大宏亲自给李克垚启开一瓶啤酒,殷勤备至。 如今店里请了人,能让他这般亲自伺候的,也就李克垚一个了。 “啤酒就行。”李克垚接过,抿了一口,随即从兜里摸出一沓钱,抽出十张推给焦大宏。 “焦哥,这钱你拿着。我爸那边费用够了,你这刚盘下门面,正是用钱的时候。” 焦大宏一见那钱,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把钱推回去。 “李哥!你这是干啥?打我焦某人的脸不是?”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说实话,我还嫌给少了呢!要不是我刚盘下隔壁那两间铺子,手头紧巴,怎么也得再多表示表示!” 他语气急切,生怕李克垚误会自己小气。 李克垚笑了笑,把钱又推了回去,语气诚恳:“焦哥,你听我说完。” “你平日里送的那些肉食,哪样不值钱?我老李占你便宜还少吗?” “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跟你这梅雨季的生意有关。” 一听这话,焦大宏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推钱了,连连点头。 “对对对!李哥,你可算说到我心坎里了!” “我就愁这个呢!这要是天天跟今儿似的下雨,哪还有个屁的生意?乌贼再好卖,没人上门也白搭啊!” 顺城这地界,每年总有一个来月的梅雨,阴雨连绵,最是耽误露天生意。 李克垚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焦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这生意,风雨无阻。” 他凑近焦大宏,如此这般,低声说了几句。 焦大宏听得是抓耳挠腮,初时还眉头紧锁,渐渐地,他双眼猛地瞪大,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脑袋更是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妙啊!李哥,这法子……绝了!”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焦大宏媳妇,只隐约听了个开头,后面的关键却没听清。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按捺不住,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啥好法子?快说说!” 第50章 市场营销 焦大宏的老婆竖着耳朵,却只捕捉到些许飘渺的片语。 什么小乌贼有很多种味道? 多做一些当卤菜卖? 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而,当这些话落入焦大宏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他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激动得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李哥!您的意思是……这小乌贼,还能做出别的花样,别的口味?” 焦大宏猛地一拍大腿,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您肯指点,别说合作,就是给您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当个小学徒,我都认了!” 他太清楚李克垚的本事了。 就凭那烧制小乌贼的独门法子,自家这小店的生意何止翻了几番? 以前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不如现在一个月赚得多! 厨师出身的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顶级秘方的价值。 若是能再学到几种乌贼的新做法,那钱,还不得跟潮水似的往家里涌? 关键是,怎么才能让李哥松这个口? 李克垚呷了口啤酒,不急不缓地开口:“合作。” “有些核心的东西,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我可以把配方和做法教给你,你负责把控味道和品质。” “我们还需要设计统一的包装标识,再给这产品取个响亮的名号。”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的初步设想是这样,你先按我说的去准备一些东西。味道是灵魂,我来定调;市场营销,我也有路子。这盘生意要是做起来,远比你现在这个小店赚钱。” “毕竟,承你这么多情,吃了你家那么多熟肉,有发财的路子,自然不能忘了兄弟。” 李克垚寥寥数语,已在焦大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全新的操作模式,他闻所未闻! 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能成!而且能成大事! 只是,一些细节让他隐隐担忧。 这样加工的乌贼,销路真有那么广? 如何确保长途运输和售卖时的新鲜度? 销售环节的人员,又如何防止他们中饱私囊,或者私吞货物? 李哥的计划,真的万无一失吗? 焦大宏虽是厨子出身,却心思活络,极擅审时度势。 他脑中飞速盘算,这买卖,风险有,但利润更大得吓人! 李克垚并未透露所有细节,只交代了他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这些事对焦大宏而言,不算难。 他当即拍着胸脯应下,满脑子都是李克垚许诺的乌贼新配方,以及那几种听着就诱人的新做法。 李克垚起身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焦大宏媳妇一眼,并未多言。 他的驴车上,早已被焦大宏塞了满满一大包刚出锅的熟肉。 待李克垚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焦大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自家媳妇。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焦大宏媳妇当场懵了。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尖叫起来:“焦大宏!你疯了!赚了两个臭钱,长本事了,敢打老婆了?老娘跟你拼了!离婚!” 这女人平日里也算泼辣,今天挨了打,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撒起泼来。 焦大宏面沉如水,冷声道:“离就离!” “家产分你一半,孩子归你,我每月再贴你三百生活费!” “从此一刀两断,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会把上门的财神爷往外推!” 这话一出,他媳妇彻底傻眼了。 她平日里嚷嚷离婚不过是吓唬人,哪想到焦大宏这次竟是来真的? 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诉自己命苦,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眼看日子要好起来了,他却要换老婆。 她不干,说什么也不离! 焦大宏看着媳妇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他这媳妇,人不坏,就是眼皮子太浅,格局太小。 “要离婚的是你,现在不肯离的也是你。”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不离也行。往后我挣的钱,都是咱孩子的,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但是,生意上的事,你一概不许插嘴!在家带好孩子就行!” “下次李哥再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厨,别出来丢我的人!” 焦大宏清楚,自家生意能有今天,全靠李克垚。 李哥,那是能带他飞黄腾达的贵人,是真正的财神爷! 他今天这一巴掌,看似粗暴,实则是要打醒这个拎不清的女人,让她明白,谁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想要赚大钱,走得更远,就绝不能因为妇人之见,误了大事! “不……不出现了,我就在后厨帮忙,我离你们远远的……” 焦大宏媳妇被丈夫这副狠绝又清醒的模样吓住了,瞬间老实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她还算顺从的男人,竟真下得了狠手,也真敢提离婚。 不管就不管,只要不离婚,焦大宏将来赚再多钱,那也都是她和孩子的。 李克垚冒雨回到村里,雨势总算渐渐停歇。 他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蓝图。 将新鲜的小乌贼进行深加工,调制出多种独特风味,再制成方便即食的预包装产品。 然后,直接铺货到各大菜市场、卤菜店,甚至是夜宵大排档! 只要利润足够诱人,销量绝对会爆炸式增长。 他们手握第一手乌贼资源,收购价低廉,不过六毛一斤。 一旦做成熟食,一小盒卖几块钱,利润空间极大。 关键在于两点:一是无可替代的独特口味,二是确保食材的新鲜度。 至于销路,李克垚自信有办法打开局面。 下一步,就是全力进军小乌贼零售市场!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 倘若这一环处理不好,后续所有的计划都将是空中楼阁。 李克垚打定主意,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便立刻动身去办这件事! 钱,固然要赚。 但父亲的健康,重于泰山。 只要人还在,钱,总有办法慢慢去挣。 李克垚深谙此道。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将连夜捕捞的乌贼送往道街脱手。 顾不上喘口气,揣着那笔沉甸甸、带着海水咸腥味的救命钱,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省医院。 缴费处,队伍排得像条长龙。 这个年代,百元大钞尚未普及,十块钱已是最大的面额。 李克垚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 他有些焦急地踮着脚尖,望向队伍前方。 队伍最前面,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大娘,此刻正手足无措,带着哭腔慌乱地喊着: “我的钱!我的钱被人偷了啊!” “那是我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大娘本是来缴费的,可临到窗口,却发现衣兜里的钱不翼而飞。 她一遍遍地翻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期盼着是自己记错了,钱只是换了个地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当所有的衣兜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依旧空空如也时,那笔钱,确确实实是被人偷走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大娘狠狠击中。 她整个人都失了魂,落了魄,眼圈瞬间就红透了! 周围排队缴费的病人家属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可除了同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里是医院,能走到这里来的,谁家没有个病人? 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自身难保。 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51章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 大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不住地用手背擦拭着,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是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那绝望的哭喊,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李克垚的心底。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军绿色的背包。 这里面,同样是他父亲的救命钱。 希望能扛过去!一定要扛过去! “下一个!” 缴费窗口里传来了催促声。 李克垚定了定神,赶紧往前凑去。 他利落地将父亲的手术费交齐,仔仔细细地收好每一张缴费单据。 等他再抬头寻找时,那位丢钱的大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至苦的地方。 在这里,你能目睹无数令人心碎落泪的惨景。 若非重生一回,若非他没日没夜地拼命攒下这些钱,父亲连踏入省医院大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手术了。 归根结底,还是得有钱! 有钱,才有说话的底气,才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才能给家人最基本的安全感! 李克垚交完钱,办妥了所有手续。 医院方面效率很高,很快就通知李勇兵准备手术。 为了让父亲养足精神,李克垚特意去买了几块巧克力。 医生叮嘱过,手术前不能进食,但可以吃一点高热量的东西补充体力。 医生还特意叮嘱家属,要好好做病人的思想工作,务必让病人情绪稳定。 李克垚端来热水,细心地帮父亲擦脸、擦手。 “爸,您别紧张。” 李克垚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他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医生说了,您这伤势不算特别严重,您身体底子也好,没什么并发症,做完手术,养养就能好利索了……” 他看得出来,李勇兵此刻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来说,这辈子,恐怕还是第一次来到省城。 谁曾想,一来就住进了省医院,还要上手术台。 “唉……”李勇兵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听说,得好几万?咱们家……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真是害了你们啊……” 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和绝望。 “我真是没用!这大几万块钱砸下去,以后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救什么救?” 李勇兵唉声叹息,他此刻心底想的,根本不是手术能不能成功。 他满脑子都是那天文数字般的几万块钱。 这么多钱,就算他侥幸治好了,孩子们这辈子都得背着这笔债,哪还有出头之日? 太难了,这简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们! 自己一把年纪,土都埋到脖子了,可孩子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勇兵这番话,让李克垚心头一震。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他却深知,这绝对是父亲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对于父亲那一辈的农村人,他们往往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李克垚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爸,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 “您还记得上次帮咱们抓李言的那个李警官吗?” “他跟我说了,正在全力帮咱们找撞您的那辆肇事车呢!还说,以后抓到人了,需要您当面指认作证。” “这住院费、手术费,到时候都得让那个肇事司机赔偿!” “您要是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没人能帮咱们指认那辆车了。” “那咱们这几万块的治疗费,才真是打了水漂,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李克垚太了解父亲的心思了。 既然父亲如此心疼钱,那他就从“钱”这个角度入手,重新点燃他求生的欲望! 只要父亲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找到肇事者,就能把这几万块的治疗费给“报销”回来。 他是不是就会一门心思地想活下去,再也不会说什么“花了几万块钱还不如不治”的丧气话了? 果不其然! 还是李克垚最懂李勇兵。 他这话音刚落,李勇兵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猛地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带着几分惊喜,又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疑惑,急切地追问: “真的?克垚,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这手术费、住院费,人家真的能给报销?” “那肯定是真的啊!”李克垚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 “您是被人撞伤的,又不是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这费用肯定得肇事方出!” “前提是,您得好好活着,到时候才能指认是哪辆车撞的您呀!” “李警官可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让您坚持住,因为您是唯一的当事人!” 李克垚耐心地给父亲解释,甚至不惜搬出李军这面“大旗”,就是为了让父亲彻底相信自己的话。 毕竟,在父亲淳朴的观念里,警察说的话,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果然,李克垚的一番“苦心”,总算是让李勇兵重新燃起了希望。 “嗯!嗯!那是,一定要活下去!” 李勇兵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重新焕发了光彩。 “只有活下去,我这几万块钱,才能找人报销回来!” “要不然,我要是真不在了,这钱……这钱谁会给你们啊……” 他终于想通了。 甚至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还特意冲着李克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李克垚看到父亲眼里重新有了光,悬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父亲树立起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所谓的“报销”之类的话,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罢了。 哄哄父亲,让他安心手术。 有时候,人强烈的求生欲望,本身就是一剂良药,能创造奇迹! 希望父亲能平平安安,闯过这一关! 金秀兰和李克垚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冰冷的座椅硌得人发慌。 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刺眼地亮着,像一只噬人的眼睛,已经持续了足足好几个小时。 母亲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李克垚见状,赶紧起身出去买了些包子。 他盘算着,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就揣着这些包子,立刻坐车赶回村里。 时间不等人,村里那些地笼,今晚还等着他去收呢。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他只能像个陀螺一样拼命地转,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盼着父亲这道坎能顺利迈过去,往后的日子,就能一天比一天好了。 买包子回来的时候,李克垚感觉有些疲惫。 为了能早点回到手术室外守着,他抄了条近路。 当他穿过医院一条僻静的长廊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相拥着,似乎在抱头痛哭。 他本没在意,可当他无意间看清其中一人的侧脸时,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瞬间僵立当场! 嗡——! 无数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那张脸……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可那画面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第52章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 这两个抱头痛哭的人,李克垚都认得。 其中一位老大娘,正是先前在医院缴费处,他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位失魂落魄、哭诉着丢了救命钱的老人。 而另一位年轻些的姑娘,他更不可能忘记。 她是兰含香。 前世,在他一手创办的超市里,兰含香是他最为倚重的主管。 甚至,在妻子赵颖不幸离世后,生活的一应琐碎,工作的千头万绪,多是兰含香在身旁默默打理。 她在工作上是无可挑剔的得力臂助,在生活照料上亦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时光流转,情愫暗生,兰含香一度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 李克垚清晰记得,初遇兰含香时,她曾含泪提及,她的父亲当年身患重病,家中凑集的救命钱却被人偷走,最终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 父亲过世后,连安葬的费用都无处筹措,她四处求告无门,险些让老父无法入土为安。 兰含香那段悲苦的经历,与李克垚前世的某些遭遇,何其相似。 也正是这份相似的痛楚,让李克垚当初将她留在了身边,悉心培养。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两人之间后来会牵扯出那许多复杂难言的纠葛。 这一世,赵颖安然无恙,儿子小宝也活泼康健地留在了他身边。 骤然再见兰含香,李克垚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难明。 他略作思忖,将手中一袋尚有余温的包子,轻轻放在了那位老大娘的身旁。 她们母女丢了钱,眼下定然饥寒交迫,自己能帮的实在有限。 几个包子,聊胜于无。 在包子下面,他悄悄压了一百块钱。 “小伙子,是你……我记得你,谢谢你……” 老大娘看见李克垚的举动,浑浊的泪眼微微一亮,显然认出了他。 她的女儿兰含香,也随之站起身来。 兰含香的身形高挑,目测将近一米七,腰肢纤细得令人心折。 她今日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套裙。 那本就剪裁修身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腰腹处竟似还带着些许空隙,愈发凸显出她惊人的纤细。 “大娘,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李克垚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父亲今天也刚动完手术,那三万块的费用,掏空了家底,现在也是负债累累。” “只能送几个包子给您垫垫肚子,还请保重身体。” 李克垚没有因为前世的纠葛就头脑发热,充当什么不知轻重的滥好人,直接包揽兰含香父亲的医疗费。 一来,他完全没料到这辈子会这么早、以这种方式与兰含香重逢。 二来,他手头的钱确实捉襟见肘。 父亲手术后的康复调养,仍需要大笔开销。 这一百块,已是他眼下能拿出的极限。 人,终究是自私的。 前世与兰含香相识相知,那是在赵颖已经不在人世的前提下。 今生在此巧遇,他并未奢望两人能如前世般亲密无间。 有些过往,便只当是南柯一梦。 留下几个包子,更多的是因为此刻已是下午两点多,料想她们母女水米未进。 更何况,在缴费处目睹老大娘那般绝望无助的惨状,他心底总有些不忍。 因为前世,他的父亲,也是因无钱救治而含恨离世! “谢谢你,小伙子……”老大娘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我那老头子……中午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其实……就算是缴了费,也没用了,他是癌症晚期……” 她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悲戚。 李克垚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兰含香凝望着李克垚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出声。 她弯下腰,准备给饥肠辘辘的母亲拿个包子。 她们母女从早上到现在,确实是滴水未沾。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包子底下那一百块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满是震惊。 她的母亲也吓了一跳,随即眼圈更红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今天缴费时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年轻人……” “没想到……真是个好人啊!” “有了这钱,你父亲的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老大娘捂着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道,竟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大好人! 只可惜,不知这小伙子在哪个病房照看亲人? 日后,又该如何想办法找到他,将这份恩情,这份钱还给他? 李克垚给母亲金秀兰送去了包子。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父亲李勇兵被推出了手术室。 一位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医生走了过来,对着李克垚点了点头。 “手术很成功。”医生语气带着一丝欣慰。 “中途病人一度因为呼吸困难,情况有些危急。” “但病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硬是挺了过来。” “只要后续不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加上精心照料,康复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位医生不住地赞叹着,说李勇兵虽然年纪不轻,但那股子求生的意志着实罕见。 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后续的护理至关重要。 切记不能让病人再受到大的刺激,药物也必须按时按量服用。 只要这样精心调养半年,康复的希望就很大! 听到医生这番话,李克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腔子里。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容瞬间爬满了疲惫的脸庞,整个人都显得无比轻松。 他又仔细询问了医生一些关于病人术后照看的注意事项。 等到李克垚回到病房,父亲李勇兵因为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依旧在沉睡。 李克垚估算着时间,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他必须尽快赶回村里。 不过,父亲的手术顺利成功,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哪怕即刻回去,也不必再那般牵肠挂肚。 只等过些时日,父亲身体再养好一些,便可以接他出院回家休养。 到时候,自己和母亲一同悉心照料。 只要药物不断,不再让他受什么刺激,让他心中存着活下去的念头,舍不得就此离去,那么再养上半年,父亲的身体便无大碍了! 想明白这些关节,李克垚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塞给了母亲。 这点钱不多,留给母亲在医院零用,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自己不在身边时,母亲用钱不方便。 李克垚将这些事情一一办妥,便匆匆告别母亲,赶往车站,坐上了返回顺城的班车。 从省城到顺城,车程也得三个小时。 李克垚在车厢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一歪,便开始打盹。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而且,今晚回到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忙碌。 李克垚只能趁着这难得的乘车间隙,争分夺秒地补眠。 因为心头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沉。 坐在他身旁的乘客,都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年轻人,在如此嘈杂晃动的车上,不但能睡得着,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寂静无声。 因为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行走十分艰难。 李克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深处赶,脚下不留神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撑,总算稳住了身形,没有摔个结实。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裤子,也已沾满了湿滑的泥巴,模样万分狼狈。 但李克垚此刻却毫不在意这些。 今天,父亲的手术非常成功。 对于他来说,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当他蹒跚着走到自家院门口时,抬眼望去,在这片漆黑如墨的村庄里。 唯有自己家的院子里,透出一点温暖的灯光。 这昏黄的光亮,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李克垚全身,让他冰冷疲惫的心,一下子就温暖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内走去。 心中暖烘烘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踏实。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 家里的这盏灯,始终为他点亮着。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让再辛苦劳累的李克垚都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就在他伸出手,刚准备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时。 突然,从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李克垚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第53章 这两天进山一趟 今天李克垚奔赴省城,行色匆匆。 村里不少人都清楚,李勇兵今日手术,按常理,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应守在省城,断无连夜赶回之理。 然而,手术出乎意料的顺利。 李克垚甚至没等父亲从麻药中彻底清醒,便已踏上了归途。 可以说,谁也没料到,他今夜会突然折返,包括赵颖。 以往李克垚外出,因李言那档子事,总担心赵颖的安危,临走时都会将院门仔细锁好。 赵颖素来胆小,这深更半夜的…… 他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会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李克垚的脚步,在院门外倏然顿住。 夜色浓稠,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但那疑云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无论心底翻涌着何种猜测,他都清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二字。 赵颖生得貌美,村里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哪个不对她存着几分觊觎? 平日里当着他的面,也没少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但那些,终究只是玩笑。 他必须相信赵颖,更要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思及此,李克垚心神稍定,迈步入院。 甫一踏入院子,便见赵颖惊喜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雀跃。 “小宝,快看,爸爸回来了!” 而屋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竟是刘二! “哎呀,赵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刘二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我还担心你今晚不回,特意过来跟弟媳妇说一声!” “就在今天傍晚,焦大宏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说撞你爸的那个肇事车辆,有眉目了!” 刘二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急切。 “这可是天大的事!我怕耽误了,就算你不在家,也得赶紧过来跟弟媳妇知会一声!” 李克垚闻言,心头巨震! 他当初曾拜托过李军,若有任何消息,便通知焦大宏,再由焦大宏转告自己。 想来是自己去了省城,焦大宏一时寻不到他,便将消息告知了刘二。 肇事车辆,竟然真的有了线索! 这对他而言,不啻于意外之喜,更是天降甘霖! 前世,直到父亲含恨而终,那个该死的肇事者依旧逍遥法外! “刘二哥,太感谢你专程跑这一趟了!”李克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明天就去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刘二连连点头,“焦大宏特意交代,让你去找那个孙毅,说是孙毅查出来的线索,人家可是搞过刑侦的,有手段!” 刘二又好心叮嘱了一句。 李克垚心中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刘二又憨厚一笑,话锋一转:“李兄弟,你家最近事多,你要是晚上捞乌贼实在抽不开身,就言语一声,我替你顶一两个晚上。咱们都不是外人,谁家还没个为难的时候……” 刘二这番朴实的话,让李克垚心头一暖。 他伸出双手,重重地拍了拍刘二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用力的点头。 “对了,刘二哥,”李克垚沉吟片刻,“回头你问问李四,看他有没有空跟你一起搭把手。你教教他做铁格子,你也能轻松些,顺便帮我照看一下作坊。我想着,把这生意再做大一点……” “成!我明儿一早就去问他!”刘二爽快应下,“这眼瞅着要到梅雨季,雨水一多,地里的活儿就少了。李四肯定也想找点安稳的活计干,又不耽误晚上捞乌贼,他保准乐意!” 刘二又说了几句,便乐呵呵地告辞了。 那边,赵颖已经麻利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大盘酱香浓郁的牛肉,还有一大盘红亮诱人的爆炒乌贼,都冒着勾人食欲的热气。 李克垚看着满桌的饭菜,腹中早已饿得咕咕作响。 下午在省城,他就胡乱啃了几个包子,一直撑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还特地给我备了饭菜?”李克垚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就估摸着你会回,便一直把饭菜在锅里温着。”赵颖柔声说道,一边帮他盛饭,“就怕你万一赶回来,饿着肚子。你这性子又急,家里眼下又缺钱,你肯定舍不得在外面耽搁,想着连夜回来捞乌贼。只是……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灯光下,赵颖帮他舀着米饭。 今日她将一头秀发细心地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姣好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得李克垚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安宁。 是啊,在外面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赶回来,能有这样一盏灯,一碗热饭,便是天底下最踏实的幸福了。 “巴巴,我好想你!”小宝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李克垚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亲热得不得了,“妈妈说爷爷在医院,巴巴去看爷爷了,小宝好怕,想巴巴!” 这些日子实在太过忙碌,竟连陪小宝玩耍的功夫都没有,李克垚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他连忙夹起一块乌贼肉,细心地剥去外层,喂给小宝。 只是这乌贼做得有些辛辣,小宝咂摸着小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角更是被辣得通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 “巴巴,好吃!我还要吃!” 小宝又在李克垚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撒着娇。 李克垚本是一身的疲惫,此刻却被儿子的憨态逗得满心欢喜,耐心地替小宝剥着乌贼,时不时抬眼,温柔地看一眼身旁的赵颖。 灯光下,赵颖正低头认真地算着账,一笔一笔,记录着今天收购乌贼的数目。 “克垚,今天收上来的乌贼少了好多。”赵颖蹙了蹙眉,轻声道,“我听人说,隔壁村也有人开始收乌贼了,价钱还比咱们给的高了一毛。而且,个头特别大的乌贼,他们给的价钱更好……” 李克垚闻言,并不意外。 以前乌贼无人问津,更没人费力去打捞,价格自然低到尘埃里。 可一旦有人发现了它的美味,这价格水涨船高,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心中早有计较,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示意赵颖不必担心。 “价钱该涨就涨,不能亏了乡亲们。回头我再去打听一下行情,让那些收货的贩子,也给咱们提提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我盘算着,这两天进山一趟,寻摸点好东西。我想跟焦大宏合伙,做乌贼深加工的生意。这块儿目前还没人做,门槛也相对高一些,比起单纯捞乌贼、收乌贼,利润更大,也更长远……” 李克垚将自己的初步计划,向赵颖娓娓道来。 赵颖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那双清澈的杏眼专注地凝视着他,波光流转,楚楚动人。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李克垚记得,前世赵颖离世后,他也曾遇到过几个女子,她们的眉眼间,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赵颖的影子,却终究不是她。 “是不是……又需要投钱?”赵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家里的钱,怕是都垫给爹治病了。这个……你先拿去卖掉,应该能凑够你起步的本钱……” 说着,赵颖起身回房。 片刻之后,她又拿着那个雕刻着玉兰花的红木盒子走了出来,将那只通透温润的玉手镯,再一次递到了李克垚面前。 “你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赵颖的眼眸中满是心疼,“我看着……心里难受。这镯子,说到底就是个死物,若是能卖掉帮上你的忙,我也打心底里高兴……” 赵颖又一次拿出了这只玉镯。 看她的神情,显然也知道这镯子价值不菲。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抽。 前世,这只玉镯,是赵颖和小宝离世后,他才偶然发现的。 正是靠着当掉这只镯子换来的近百万巨款,他才得以东山再起。 可她既然拥有如此贵重之物,前世为何会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甚至,还带着小宝一同…… 李克垚想不明白。 既然她走得那般决绝,为何又会将这唯一的念想,留给了她当时最恨的自己? 无数的谜团萦绕在心头,李克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赵颖身上,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这镯子,你先好生收着。”李克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覆上赵颖递过镯子的手,语气坚定却温柔,“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等我这两天去办妥一件事,成了,咱们一家往后的日子,就再也不用这般辛劳了……” 李克垚说话间,紧紧握住了赵颖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也传递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 第54章 为父追凶! “你,神神秘秘的,孩子还在呢……” 赵颖被李克垚捏着手,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娇嗔地冲着小宝那边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宝还醒着,李克垚不该这般动手动脚。 可李克垚心底就是喜欢! 他就爱看赵颖这般心慌意乱、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百看不厌。 “做小乌贼的生意,我还缺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 李克垚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东西,我必须亲自进山去找一趟。”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等明天问过孙毅,了解清楚我爸那事儿的进展,我就动身进山!”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往后,我会好好陪着你和小宝!” 李克垚说这话时,手上微微用了些力,紧紧捏了捏赵颖柔嫩的手。 赵颖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那力道,让她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连忙抱起小宝,嘴里念叨着:“小宝乖,妈妈带你去洗手,晚上不许再吃辣的了,早点睡觉觉。” 李克垚看着赵颖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他这媳妇儿,真是比未出阁的大姑娘还要容易害羞。 不过,他喜欢! 哈哈哈! 等赵颖抱着孩子去洗漱,李克垚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啤酒。 就着盘里剩下的爆炒乌贼,他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他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舒坦!还是自个儿家里舒坦啊!” 李克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站起身。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赶往屋后的岩石区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半夜一点多。 直到家里又堆积了数百斤乌贼,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李克垚实在困乏得紧,干脆就在岩石区边上寻了个避风的角落,靠着石头打了个盹儿。 等到天色微亮,他又收了不少地笼里的乌贼,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回家,倒头就睡。 李克垚睡下后,赵颖在屋里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她悄悄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些,唯恐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沉睡的丈夫。 这段日子,钱确实是赚了不少。 可李克垚,也真真是拿命在拼。 那么辛苦,那么疲累。 赵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糟糕,有点晚了!” 李克垚猛地睁开眼,一看窗外天光,便知时候不早,心里顿时一紧。 他慌忙起身,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都快指向中午了! 这会儿,他也不敢有丝毫耽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就急匆匆地套好毛驴车,准备往城里赶。 “路上吃!” 刚要出门,赵颖慌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在灶膛灰里用炭火煨熟的红薯。 滚烫的红薯隔着布料都散发着暖意,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软糯香甜,诱人至极。 李克垚咬了一大口,那股子甜糯直沁心脾。 本就有些饥肠辘辘的李克垚,三两口便将那枚硕大的红薯吞吃入腹。 真香!真甜! 尤其是在饿的时候,这滋味简直是人间至美! 李克垚这一次出门,行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匆忙。 他甚至连刚收上来的乌贼都来不及仔细处理,便先一头扎进了顺城公安局,直奔孙毅的办公室。 运气不错,孙毅似乎特意在等他。 看到李克垚进来,孙毅也没多余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克垚兄弟,你父亲被撞那天,事发点附近几个能找到的监控录像,我都仔细排查过了。” “时间范围是事发前后一个小时。” “那条路上的车不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已经把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过了一遍,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这确实是九十年代的好处,私家车远不像后世那般普及。 再加上李家村外那条路,本就算不上交通要道,否则,单是那个时间段内过往的车辆,就足以让孙毅焦头烂额。 但即便如此,这种大海捞针般的排查方法,也亏得是孙毅这样有经验、有耐心的老刑侦。 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李克垚深知这其中的不易,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孙毅的手。 一股热流,直冲鼻腔,眼眶也有些发酸。 “孙哥,我爸昨天动手术。” 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手术前,他嘴里一直念叨,说我瞎花钱,说手术太贵,怕拖累了我们。” “为了让他能安心手术,为了让他有活下去的念想,我骗他说,李军警官已经在帮他全力追查肇事车辆了,只要抓到人,手术费就能报销……” “下次,等我爸好些了,我就告诉他,是孙警官您,不眠不休,一台车一台车地给他排查,势必要把那个天杀的肇事者给揪出来!” “孙哥,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李克垚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前世,父亲直到含恨而终,都没能等到撞他的人伏法。 后来他发达了,也曾动用过各种关系,想要找出那个逍遥法外的肇事者。 可人海茫茫,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线索早已湮灭,这成了李克垚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疤! 那个肇事者,若是当初肯承担责任,父亲或许就不会死!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份恨,伴随了他一辈子,赚再多的钱也无法释怀。 没想到这一世,无论是李军还是眼前的孙毅,都肯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 他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毕竟,类似的肇事逃逸案,全国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 又有几个人,能像父亲这般幸运,能遇到孙毅和李军这样的人,在监控设备极度匮乏的年代,愿意为他进行如此艰难的排查,只为寻找一个逃逸的肇事司机? “克垚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孙毅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沉稳。 “让老爷子安心养身体,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声。” 孙毅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个李言,也快判了。八九不离十,是死刑,直接枪毙!” 孙毅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想当初,他一个特警,大半夜跑到李家村去蹲点,结果还被李克垚这小子撞破,差点把他当成贼给办了。 说起来,这一切,也都是缘分。 好在,李言那伙穷凶极恶的罪犯,总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这可是顺城近十年来破获的最大的一起案子,救下了那么多人,局里上下都跟着振奋。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李家村,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农村兄弟,手上竟会沾染那么多无辜者的鲜血? 李言,藏得实在太深了。 “好!太好了!” 李克垚闻言,也是心头一畅。 “等李言审判那天,若是有空,我也去旁听!” “孙哥,那肇事车辆的事,要是有进一步消息,您随时找我,或者直接告诉焦大宏也行……” 这年头,通讯不便,只有那种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李克垚目前还没打算入手。 一来,眼下生意刚起步,暂时还用不太上。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手头紧,没那闲钱!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先将毛驴车上的乌贼拉到一处僻静角落暂时放好。 然后,他去街边小卖部买了一包当地产的“顺风”牌香烟,这才溜达到道街那边的水产收购点。 他也不急着上前,就蹲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着那个胖老板收货的情况。 很快,他便发现,这胖老板今天的收购价,确实比前些日子高了大概两毛钱一斤。 第55章 藿香 李克垚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他先是给那胖老板递上一根烟,热情地帮对方点上,然后才笑着开口问价。 那胖子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赶着毛驴车过来,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哟,是李老板啊!” 胖子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您这空着手过来,就算乌贼涨了两毛钱,也没用不是?” “怎么?您家的货,最近是不是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一两天没见着您的货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当然做!” 李克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胖老板话里有话,似乎还想偷偷压他的价。 “前两天我爸住院动手术,给耽搁了一天。货一会儿就到,您放心!” 他心中早有计较。 上次他卖给这胖子的货,价格就比别人低了两毛。 所以这次他才特意一个人先过来探探行情。 若是这胖子还想故技重施,那他今天这批乌贼,宁可多费点事,也得拉到别处去卖! 好在这胖老板也是个聪明人。 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乌贼的行情见涨,批发收购价都抬高了,那零售的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乌贼,眼瞅着就要变成抢手货了。 他若再端着架子,怕是真要错失李克垚这个大供货商了。 李克垚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这乌贼的身价,果然越来越高了。 自己必须得加快行动的步伐才行! 所以,李克垚顺利地将带来的乌贼按最新的行情价卖掉之后,便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揣进怀里。 下午,他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深山之中! 因为,他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件他曾对赵颖提及的,关乎小乌贼生意未来的“关键之物”,就在深山之中等着他。 前世,李克垚与一位人称“乌贼大焦”的连锁店老板颇有交情。 酒酣耳热之际,乌贼大焦曾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店里的乌贼之所以风味绝顶,引得食客趋之若鹜,全赖一道秘不示人的独家调味。 那是他亲自操刀,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手艺。 李克垚当时身家远超乌贼大焦,对此不过付之一笑,只当是酒后狂言。 但后来,他还真就留了心,暗中查探过。 果不其然,所谓的“神乎其技”,并非空穴来风。 乌贼大焦的秘方,除了常规配料,确实多了一味旁人意想不到的辛香料。 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李克垚曾多次品尝,却始终未能辨明其为何物。 只觉得它能巧妙地压制乌贼的泥腥,同时又将鲜美提升到极致。 直到一次登山迷路,饥渴交加的李克垚在山中一户人家讨了顿便饭。 那农家做的鱼,竟带着几分熟悉的鲜香! 与乌贼大焦的招牌乌贼,味道竟有七八分相似! 细问之下,户主道出,他们本地有一种土话叫“大茴”的植物叶子,专用来给海鲜去腥提鲜的。 李克垚心头一动,央求户主带他辨认。 那所谓的“大茴”,并非什么野生茴香,而是一种绿叶繁茂的植物——藿香! 寻常人只知藿香正气水,谁能想到它竟是烹饪海鲜的提鲜法宝? 李克垚恍然大悟,这乌贼大焦正是重用了藿香,才使得乌贼风味独树一帜,又故弄玄虚,将其打造成了商业机密。 若非机缘巧合,他恐怕也难以洞悉其中奥妙。 前世他生意做大,也懒得点破此事,只当是个趣闻。 但这一世,他资金匮乏,急需低成本、高利润、可持续的营生。 这藿香,便是他撬动乌贼生意的关键! 只要有了它,李克垚有九成把握,复刻出前世乌贼大焦那风靡十余载的招牌味道。 顺城本地,藿香稀少,鲜有人大面积种植。 但在李克垚的记忆深处,却有一个地方,藿香遍地滋生。 那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旧址,村民迁走后,曾经种植的藿香便野蛮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多得如同杂草,无人问津。 山路偏远难行,更是少有人踏足。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处理完乌贼,便马不停蹄地赶着驴车,带上麻袋与镰刀,直奔记忆中的那片山坡。 驴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李克垚将毛驴拴在路边啃食青草,自己则提着镰刀,目光锐利地在山坡上搜寻。 其实,根本无需刻意寻找。 树荫下,路旁,随处可见与杂草混生的藿香,绿油油一片。 若非他识货,恐怕真会将其踩在脚下而不自知。 藿香乃多年生草本,植株能长至半米乃至一米多高,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是绝佳的香料。 李克垚此刻哪有闲工夫细细摘拣叶片。 他挥舞镰刀,专挑粗壮的枝桠下手,同时小心翼翼,避免伤及其根系,以便来年再生。 动作干净利落,砍伐藿香枝条如同砍瓜切菜。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满一车。 眼见天色不早,山中藿香依旧遍布,李克垚决定暂且收手,留待下次再来。 他驾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下山,也趁机舒缓一下筋骨。 回到村里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刘二嫂子家门口聚了不少闲谈的村民。 众人见李克垚车上堆着满满一车“杂草”,不识那是宝贝藿香,纷纷投来好奇与戏谑的目光。 “哟,克垚,发财了还惦记着砍柴啊?这玩意儿能比乌贼金贵?”一个村民高声打趣。 “你这拉的啥玩意儿?跟小树杈子似的,喂驴的?”另一个也凑趣道。 “李克垚,你父亲咋样?你这不去看看你父亲,在山上乱逛?老病又犯了?”更有人旧事重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对于各种的嘲讽和笑话,李克垚显得很淡然,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 “哎呀,这不今天有点时间去山里,想着我爸妈那边缺点引火用的茅草,这也懒得去找砍松树枝,反正路边有啥我就砍啥,晒晒一样好用……” 他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也没有人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因为他用袋子装着大部分藿香,外面还用一些扯掉藿香叶子的杆子扔在上面。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用来烧柴点火用的。 李克垚说完这些话,本来打算径直回家的。 但是看到许多村民都在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赶着驴车,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是村里几户平日里与他家关系不睦,或是先前曾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家门口。 李克垚停下驴车,也不多话,直接从车上抱下几捆带着叶子的藿香枝条,往那几家人的柴火垛上一扔! 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在那些人家以及周围村民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重新跳上驴车。 “这玩意儿,晒干了炖鱼去腥,香得很!” “别不识货,当柴烧了!” 话音未落,李克垚已经赶着驴车,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错愕和议论纷纷的村民。 第56章 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克垚并未直接回家。 他拐了个弯,径直去了父母原先住的老屋。 弟弟妹妹都已返校,母亲金秀兰又在省城照料父亲,此刻的老屋院门紧锁,唯有铁将军忠实看守。 李克垚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院门。 他将驴车上用袋子密封装好的藿香,一袋袋悉数搬入院内,随后反手便将大门牢牢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 李克垚深知,自己心肠不坏,但在某些时候,人必须多存几分心眼。 否则,稀里糊涂吃了大亏,可能连错在何处都摸不清楚。 这藿香,便是他此世事业的秘密武器。 未来想要轻松赚钱,以最小的投入博取最大的利润,关键就在这不起眼的藿香之上。 它不同于制作地笼、捕捞乌贼、贩卖鲜货。 那些生意,说到底并无多少真正的技术壁垒,不过是抢占了市场先机,赚取一时的红利。 譬如收购乌贼,他才刚上手没多久,邻村便已有人闻风而动,依葫芦画瓢地干了起来,开出的收购价甚至还比他略高一筹。 再比如制作地笼贩售,市场上也悄然出现了仿制品,只是目前数量尚不多,对他造成的冲击还不算致命。 现实就是如此,门槛太低的生意,一旦被人发现有利可图,便会迅速涌入大批模仿者。 紧随而来的,便是惨烈的价格战,利润空间被一再压缩,直至微薄。 唯有掌握那些旁人无法轻易复制的核心要素,才能构建起真正的商业壁垒,为自己带来持续而丰厚的回报。 两世为人的经历,让李克垚对这些商业规则看得通透无比。 前世那位被尊称为“乌贼大焦”的连锁店巨头,之所以能凭借小小的乌贼生意,发展到与他平起平坐、同桌共饮的地位,所倚仗的,不正是其对外吹嘘的那独一无二、旁人无法破解的秘制风味么? 因此,对于采摘和处理藿香这等关乎核心机密之事,李克垚坚持亲力亲为,不愿让第二人知晓分毫。 他迅速将父亲的院子清扫干净,寻来几张宽大的干净塑料薄膜,细致地铺在院中地面上。 随后,他将藿香枝条整理干净,均匀摊铺在薄膜之上晾晒。 只需经过一日的烈日曝晒,他便能得到干燥的藿香叶。 这些干叶,李克垚会亲手将其研磨成粉,再巧妙伪装,确保即便是日后合作的焦大宏,也无从知晓他调料中的真正奥秘。 如此,他才有足够的底气,以最少的投入,攫取最大的利润份额。 另一边,焦大宏也如火如荼地忙碌起来。 他严格依照李克垚的指示,四处奔波,联系定制食品包装盒的加工厂,洽谈印制特制方便袋的厂家,甚至还去寻访了能够定制广告遮阳伞的作坊。 这些,无一不是李克垚提前规划好的细节。 事务繁多,且极为琐碎,但焦大宏却毫无怨言,反而干劲十足,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迫切地想知道,李克垚口中所说的乌贼新做法,究竟能烹调出何等惊艳的美味。 至于他的妻子,自从上次被焦大宏以离婚作威胁,狠狠敲打过一番后,便彻底老实了下来。 她再也不敢对焦大宏的生意指手画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连按时吃饭都成了奢望,却不知他究竟在折腾些什么名堂。 她心中虽憋着一股气,却又不敢多问半句,生怕再次触怒焦大宏,招来一顿斥责,说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会冲撞了他的“财神爷”。 她只能暗自腹诽,偷偷观察,想看看焦大宏最终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 也想瞧瞧,他口口声声奉若神明的“财神爷”,究竟是真有通天本领,还是虚有其表。 此刻,李克垚正与焦大宏一同考察着租赁的房产,具体的寻房工作由焦大宏负责。 “现在有两处备选,比较难定夺。”焦大宏引着李克垚,面带难色地介绍道,“一处在市中心附近,地段是好,交通也极其便利,但面积偏小,租金却不菲,十多间房子,一年租金就要三万多,实在太贵了,有些不划算……” 按照焦大宏的思路,厂房若设在市中心,产品配送无疑会便捷许多,只是高昂的租金令他颇为肉痛。 他此刻带李克垚看的,便是一处由十多间平房合围而成的大院落。 此地原先是一家小型酿酒作坊,还附带了几间职工宿舍,整体格局非常适合改造成小型的食品加工厂。 正因其地理位置优越,所以即便在这个物价尚不算离谱的年代,一年三万多的租金也堪称天价。 李克垚的目光沉静地扫过整个院落。 他踱着步子,不急不缓地四下打量,甚至在几个不起眼的墙角处停下,微微躬身,仔细审视着什么,全程未发一言。 负责接洽的房东见状,则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这处房产的种种好处。 “老板您看,这院子四面围合,既安全又便于管理!工人宿舍、食堂都是现成的,水电齐全,您们只要把设备一搬进来,当天就能开工生产!这省下来的时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确实,我们时间上比较赶。”焦大宏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眼下都快六月了,天气一转凉,我们这生意就不好做了。我们做的是季节性产品,必须得抢时间!” 他对这处房子是比较倾向的。 设施现成,地段优越,虽然贵了点,但若能早日投产,或许也能弥补回来。再拖延下去,一旦过了九月,乌贼产量骤减,他们的黄金销售期也就过去了。 李克垚依旧沉默,他绕着院子外围又走了一圈,特别留意了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时不时弯腰细看。 他这番异于常人的举动,不仅让那房东看得一头雾水,就连一旁的焦大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焦大宏甚至学着李克垚的样子,也蹲下身子,在那些地方仔细端详,可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走,再看看另一家。” 待转完一圈后,李克垚终于开口,却是直接否定了这处房产,“这家不太合适。” 此言一出,那位一直将焦大宏视作主事人的房东顿时有些急了。 他费了半天口舌,滔滔不绝地向焦大宏介绍,哪曾想,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才是真正能拍板的老板? “哎呀,大兄弟,别急着走啊!”房东连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这价钱嘛,都好商量!我再给您让个两三千块,怎么样?您看这房子,是真心适合您们!像您们做大生意的,早一天开工,就能多赚一天的钱,这点房租跟您们未来的收益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眼见李克垚态度坚决,房东此刻也顾不上矜持,主动降起价来。 他甚至在心底盘算着,若是对方再压压价,只要不太离谱,这房子也就租了。毕竟,一年好几万的租金,也不是小数目。 焦大宏原本就觉得这房子各方面都挺满意,唯一的症结便是价格过高。 起初房东咬死不松口,谁知李克垚只是围着房子转了几圈,在墙角蹲着看了看,一句“不合适”,竟比他磨破嘴皮子还有用,对方直接就降了好几千。 于是,焦大宏悄悄拉了拉李克垚的衣袖,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避开房东后,焦大宏压低声音道:“克垚,如果能谈到两万五,这房子的性价比就非常高了!完全可以租下来,咱们马上就能动工!”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李克垚眉头紧锁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不行。” 李克垚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两万五,这房子,就算是白送给我用,都不能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焦大宏,沉声道:“你这样办事,我怎么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你?” “啊……” 焦大宏瞬间如遭雷击,彻底傻眼了。 这可是他千挑万选,自认为各方面条件都最优越的一处房产啊!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房子,怎么就到了白送都不能要的地步了? 第57章 食品安全最重要 李克垚最终还是拍板了焦大宏看的第二处,郊区的那家。 年租金七千,并且一口气签了三年,租金不变。 这笔钱,焦大宏二话不说,当场就从包里掏出来付了。 回去的路上,驴车慢悠悠地走着,李克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旁边的焦大宏精神一振。 “大宏,咱们是做吃食的,要想做得长久,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焦大宏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味道啊!味道好了,客人自然就来了,生意才能长久!” 李克垚微微颔首,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味道固然重要。” “但还有一样东西,比味道更根本,那就是食品安全。” “这四个字,就是咱们以后吃饭的家伙,发展的命脉。哪怕咱们现在只是个小作坊,也得把这四个字刻在骨子里。” 焦大宏听得一愣一愣的。 食品安全? 这个年代,大家伙儿兜里刚有几个钱,好不容易从吃饱开始琢磨着怎么吃好,谁会去想这些? “克垚兄弟,那个市中心的房子,跟……跟食品安全,有啥关系?”焦大宏还是没转过弯来。 他心里嘀咕,就算最后听了李克垚的,租了郊区这个,他也得弄明白,市中心那套各方面看着都亮堂的房子,到底差在哪儿了? 李克垚的目光平静无波。 “那个地方,以前是个酿酒的小作坊,对?” “你没仔细看,虽然他们打扫得挺干净,很多地方看着也新,但那些犄角旮旯里,有不少老鼠屎。” “咱们做的东西,是要进人嘴巴的。你说,有老鼠的地方,能行吗?” 焦大宏“啊”的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这个我真没留意到!” 他使劲回想,好像确实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过一些黑乎乎的小颗粒,当时还以为是泥点子。 “乖乖,有老鼠那可太麻烦了!那玩意儿一来就是一窝,打都打不干净!” “可是,克垚兄弟,咱们郊区这个房子,瞅着也挺荒凉的啊……” 焦大宏还有句话憋在心里没敢说:这荒郊野岭的,万一也有老鼠,那不是一样麻烦? 李克垚却胸有成竹。 “这边的生态不一样。” “我先前蹲下来仔细看过,这院子的门窗边缘,都没有老鼠啃咬过的痕迹。” “这说明附近很可能有蛇,或者黄鼠狼之类的东西,它们是老鼠的天敌。” “更关键的是,你看院里那口井。” “井水清澈见底,我尝过,甘甜得很。旁边的河水也干净,没有半点被污染的样子。” 李克垚的语气沉稳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记住,大宏。做食品,我们可以做得慢一点,初期少赚一点,都不要紧。” “但要想走得远,走得稳,食品安全永远比味道更重要。” “这不是一句空话,以后你要时刻记在心里!”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焦大宏的肩膀。 “今天这事,我点醒你一下,希望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能多留个心眼,多想一想深层的东西。” 焦大宏只觉得那一下拍得他浑身一颤,醍醐灌顶。 我的老天爷! 他为了这两个厂房,来来回回跑了不下三四趟,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些墙角的老鼠屎? 怎么就没留心到那井水的清冽甘甜? 这位李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眼光,这心思,简直毒辣得可怕! 他看到的东西,是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层面。 这已经不是一句“佩服”能够形容的了。 焦大宏心里对李克垚的感觉,越发复杂起来。 这年轻人,年纪明明比自己小上一轮,可这手段,这城府,这眼界,简直强得不像话! 妖孽! 一个词猛地从焦大宏脑子里蹦了出来。 他随即又赶紧摇头,哪能这么想,或许只是自己太笨,人家比自己聪明太多而已。 但不论如何,这个李哥,绝对是条粗壮无比的金大腿! 抱紧了,以后绝对有大前途,能赚大钱! 想通了这些,焦大宏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又开始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他找人修葺郊区的院子,采买李克垚交代的各种物料,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回到家时,往往已是深夜,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一动也不想动。 他媳妇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开始泛酸水。 “你这一天到晚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咱们大排档生意现在多好啊,你可别丢了西瓜捡芝麻,被你那个什么‘财神爷’给哄得找不着北了……” 焦大宏的媳妇,自从上次焦大宏因为她对李克垚不敬,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甚至扬言要离婚后,心里就一直憋着气。 她就是看不惯焦大宏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媳妇还上心,又送钱又送东西的,这让她心里堵得慌。 焦大宏闻言,眉头一皱,从床头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眼光放长远一点!” “这个大排档,就算生意再好,做到死又能赚几个子儿?” “跟着李哥,这事要是真干成了,咱们家就能彻底翻身,过上好日子!” 焦大宏的媳妇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翻身?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不是说要教你做那个什么乌贼的新口味吗?配方你到底学到手了没有?” “你们俩要是真合作,你能分到几成好处?依我说,赶紧把那配方弄到手,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焦大宏听着媳妇这些话,心里的火气又有点往上冒,但想起李克垚的沉稳,又强压了下去。 乌贼配方……李哥的心思,哪里是她能看透的。 …… 省城医院。 李勇兵醒过来没几天,就开始吵着要出院。 他躺在病床上一天,看着那蹭蹭往上涨的医药费单子,心就跟刀割一样疼。 这可都是娃儿的血汗钱啊! 他们农村人,又没处报销,这每一分钱都得从牙缝里省出来。 他闹腾了两天,医生看他恢复情况确实不错,在家静养也无大碍,便同意了。 只是出院的时候,李克垚坚持要医院派救护车,一路把李勇兵安安稳稳送回村里。 就这短短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又花出去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勇兵心疼得直抽抽,嘴里骂骂咧咧:“败家子!真是败家啊!这一来一回,一头大肥猪就没了!” 要不是刚动完手术,浑身使不上劲,他真想立刻从墙角抄起扫帚,狠狠给李克垚这小子来几下。 这兔崽子,就算现在能赚几个钱了,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折腾啊!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知道钱难挣! 李克垚看着父亲龇牙咧嘴,一边心疼钱一边骂他的模样,反而忍不住笑了。 这一下,更是把李勇兵气得够呛,他伸出手指着李克垚,手都有些哆嗦。 “你个狗东西!笑!还笑得出来!” “等老子身子骨利索了,看我不拿扫帚打死你这个乱花钱的玩意儿!” “你钱多烧的慌吗?有你这么糟蹋钱的吗?” 看着父亲这副中气十足的样子,李克垚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高兴和踏实。 骂人好啊! 知道心疼钱更好! 越是这样,越说明父亲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精神头也回来了。 老天爷可怜见! 前世,他多少个夜里做梦,都梦到父亲拿着扫帚追着他打,他甚至不愿意醒来,就怕一睁眼,看到的又是冰冷的现实和湿透的枕巾。 “好,好,爸,您别急,先好好养着。”李克垚连声应着,脸上带着笑。 “等您身子骨彻底养好了,想怎么打都行!管够!” 第58章 滚刀肉二叔上门讨打 李克垚转头招呼儿子:“小宝,快,给爷爷端碗猪肝粥去,刚熬好的,温着呢。” 李勇兵这人,对李克垚和他弟弟李克宁,从小就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非打即骂是家常便饭。 可唯独对大孙子小宝,那完全是换了副面孔。 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宠得不像话。 有时候李克垚都觉得,这爷孙俩的地位完全是颠倒的。 小宝成了爷爷,他爹李勇兵反倒成了孙子。 这不,小宝一端着那碗香喷喷的猪肝粥进来,李勇兵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哪怕还躺在床上不能大幅度动弹,他还是颤巍巍地接过碗,一勺一勺地,仔仔细细把粥里的猪肝都挑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宝嘴边。 小宝平时吃饭其实挺乖巧的,但在爷爷面前,那小脾气就上来了。 猪肝粥里的葱花不吃,得挑出去。 蒜末不吃,也得拨拉到一边。 至于姜丝,那是碰都不能碰一下。 偏偏李勇兵这个刚动了大手术的病人,还乐呵呵地伺候着,眉眼间全是慈爱。 旁边人要是敢多说小宝一句不是,他能当场就翻脸瞪眼睛。 李克垚看得直摇头,心里却暖洋洋的。 为了让父亲能安心养伤,尽快恢复,这些小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温馨。 然而,就在李勇兵刚到家,屁股还没把床板焐热乎的时候,院门外,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勇军空着两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扬着下巴朝屋里探头。 “小宝爷爷回来了?” 李克垚从屋里迈出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爸刚躺下。有事?” 李勇军咧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敢情好,我得进去跟我哥说道说道。他先前给我的那些地笼,被你小子给黑了去,这账怎么算?” 李克垚身形一动,不偏不倚挡在李勇军身前,像座山。 “我爸大病初愈,医生交代了,不能受刺激。你有事,等他身子骨爽利了再来。” 当初村里那么多人瞅着,两家已然一刀两断,也就李勇军这等脸皮,还能若无其事地上门。连探病最起码的礼数都省了,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李克垚不想他进屋,万一言语冲撞,刺激到父亲,后悔都来不及。前世父亲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那样的悲剧,他绝不容许重演。 李勇军被他高大的身影压迫,梗着脖子:“我是你爸的兄弟!你小子想干啥?” “那就等我爸能下地了,你们再慢慢论你们的兄弟情分。”李克垚纹丝不动。 李勇军本就心虚,他今日来,原是想在李勇兵面前告李克垚一状,让李勇兵好好管教这个“无法无天”的侄子。 可眼下被李克垚这么一堵,进退不得。院里其他人各忙各的,连个眼神都欠奉,他想找个台阶下都难。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李勇军只得悻悻然朝着屋里拔高了嗓门:“哥!我来看你了!你家小子不让我进门,那我可走了啊!” 从进来到现在,也就这句话还带了声“哥”。 屋里,李勇兵含糊应了一声,刚想开口让人进来,门口光线一暗,李克垚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 “爸,您刚回来,身子要紧。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您甭操心,有我。” 李勇兵在医院这些天,嘴上骂咧咧,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紧要关头,还得指望这个曾经最不着调的儿子。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头继续逗弄怀里的小宝,那眉开眼笑的劲儿,倒让李克垚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需要人照顾的病号。 李克垚转身进了厨房,金秀兰正在案板上收拾一条黑鱼。 “妈,给爸炖锅鱼汤,让他好好养着,别动气。”这条两三斤的黑鱼,是他特意从村里人那买来的。 他还放了话,往后谁家捞着黑鱼、黄骨鱼这类好东西,尽管往他家送。 金秀兰接过鱼,手下利索地刮着鳞,叹了口气:“你呀,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就那犟脾气,你爸气急了要揍你,你也不知道躲,白白吃了多少亏。好在老天爷开眼,你还晓得孝顺。” 她擦了擦手,瞅了眼院子里正帮着赵颖归置杂物的李克垚,压低了声音凑近。 “你媳妇是个好的,往后别再三心二意,惦记那些不着边际的。安安分分跟赵颖过日子,不然你爸身子好了,头一个就得拿扫帚疙瘩抽你。” “咳,咳咳……”李克垚被母亲说得一阵不自在,“妈,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哪有三心二意。” 金秀兰却不依不饶,又跟上一句:“你当我老婆子眼瞎心盲?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惦记的是哪个,以为我不知道?趁早给老娘断了那念想!好好过你的日子,你看小宝多招人疼。” 这话一出,李克垚登时没了声响。 无话可说,因为前世的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娶赵颖时,满心不甘不愿。即便小宝呱呱坠地,他心底深处还藏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焦晓雅,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 那时,只要焦晓雅回村,李克垚便看赵颖横竖不顺眼,处处找茬,夫妻二人因此长久分房而居。这事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金秀兰这双眼睛。 说他前世该死,一点不冤。 太渣了,亏心! 若非母亲今日提起,他几乎快要忘了那个叫焦晓雅的女人。重生以来,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弥补赵颖,如何撑起这个家。 前世他与父母闹翻,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父母执意要他娶赵颖,而他偏想娶焦晓雅。如今回想,焦晓雅那样的女人,的确不适合做妻子,不过是将他当做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他早已将焦晓雅从心底剔除,如今只想焐热赵颖那颗被他伤透的心。 然后,给小宝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想到此,李克垚心头一热,几步走到院中,赵颖正弯腰将散落的柴火码放整齐。他赶忙上前搭手。 李勇兵这院子不小,原先堆满了各色杂物,乱糟糟一片。赵颖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瞧着比先前敞亮了不少。 金秀兰在厨房里探出头,看着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在院里忙活,脸上笑开了花。亏得娶了这么个脾气好、又能干的媳妇,就是自家那傻小子先前不开窍。 日头渐渐偏西,李克垚将父亲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搀扶起来,打算让他到院里晒晒太阳。入手处,父亲的身体轻飘飘的,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沉重。 李克垚心头蓦地一酸。 父亲,真的老了。 “爷爷,看,花花!”小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寻来一朵鹅黄的小野花,颠颠地跑到李勇兵跟前,献宝似的举高。 李勇兵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接过那朵小花,翻来覆去地夸赞孙子,直把小宝夸得眉飞色舞。 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的气氛在小院中弥漫。 就在这时,院门外,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请问,李克垚在家吗?” 李克垚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手里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59章 小姑父 这个声音,李克垚纵使化成灰也忘不了! 刻骨铭心! 前世,母亲泣不成声地跪在爷爷的屋里,他像只无助的小兽趴在窗棂边,眼泪模糊了双眼,只想看清爷爷究竟能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然后,就是这个声音,阴魂不散地在爷爷耳边响起:“爹,大哥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是死病,填多少钱进去都是打水漂,根本救不活的……” 爷爷长长地叹着气,最终,只给了母亲十块钱。 十块钱! 那一次,是李克垚生命中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因为就在那天晚上,父亲在床上活生生地疼死了! 那一刻,李克垚整个人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心态也随之扭曲。 他窥见了这世间最刺骨的冷漠与自私,也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从前是何等的混账!若非他无能,父亲何至于此?! 当然,他也死死记住了那个断绝父亲最后生机的声音! 只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能想明白,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人,究竟是谁? 而今天,此时此刻,这个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耳畔! 李克垚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地一下就冲出了院子! 院门口,一个身形微胖、脸上蓄着些胡须的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爷爷! “爷爷,您怎么来了?”李克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死死锁住那个中年男人,“……小姑父?”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个让他日思夜想、恨入骨髓的声音,竟然是他的小姑父——张德义! 爷爷最疼爱的女婿之一。 只因小姑父张德义在县里的顺城麻纺厂上班,还神通广大地把小姑也弄进了厂子。 在爷爷眼中,这便是妥妥的“吃国家饭”的城里人,是给他老李家脸上贴金的荣耀。 因此,小姑父一家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大学生李克军! 其实,李克垚前世与这位小姑父打的交道并不算多。 他只模糊记得,小姑父和小姑两人,都极其抠门,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为何他们每年都会不辞辛劳地回乡下老家? 那是因为,他们只需提溜一斤几毛钱的糖块回来,便能从爷爷这里搜刮走几十个鸡蛋、几十斤白米白面,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鸡鸭鱼,以及十多斤爷爷亲手炒制的上等茶叶! 爷爷有自己开垦的茶园,小姑父便美其名曰“帮爷爷卖点茶叶”。 结果钱没见着一分,茶叶却像流水一样进了他家的口袋。 单单他一年到头拿去“送领导”的茶叶,就不知道有多少斤。 也正因如此,小姑父张德义在麻纺厂里似乎混得如鱼得水,上下关系打点得极为熨帖,后来还被调到了清闲又有几分权力的保卫科,着实风光! 李克垚打心底里不乐意去小姑父家。 因为每次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小姑父家里的菜盘子,小得跟碟子一般大。他们去了,即便是把所有碟子都舔舐干净,肚子依旧是空空如也。 李克垚家里条件虽然一直拮据,他自己也时常被父亲追着打,可到了饭点,无论是李勇兵还是金秀兰,都会先紧着几个孩子。 宁可大人少吃几口,也绝不会让孩子们饿着肚子。 但李克垚去给小姑父送东西,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哪怕他遵从爷爷的吩咐,给小姑父送去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几十个新鲜的土鸡蛋,外加一整袋雪白的精米。 饭桌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几十颗干瘪的花生米,一小碟咸菜疙瘩,再加一小撮寡淡的青菜。 唯一的荤腥,便是他们带来的鸡蛋——估摸着也就用了一个,还掺了大量的葱花来充数。 就这样,小姑父还在爷爷面前大言不惭地说,把李克垚当成了贵客,特地炒了“四个大菜”款待!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李克垚还是弟弟李克宁,都对小姑父家敬而远之。 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位小姑父张德义竟然会主动登门,还陪着爷爷一同来到了他李克垚的家里? 李克垚可以毫不客气地拦住二叔李勇军,不让他进父亲的屋子,那是因为李勇军是来找父亲扯皮地笼的事,存心不良。 但他却不能,也不好当面拦住小姑父张德义和爷爷进门! 哪怕此刻,李克垚的心底已经雪亮,前世是谁,用那诛心之言,断送了父亲最后的希望! “爸,爷爷和小姑父来了……”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平静地朝屋里喊了一声。 那边,金秀兰闻声,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忙不迭地搬来椅子,热情地招呼着。 爷爷手持那杆标志性的大烟袋,脸色沉凝,围着躺在床上的李勇兵细细打量了几眼。 他将铜制的烟袋嘴在门槛的石头上“梆梆”磕了几下,磕出里面的烟灰后,才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老大,手术……动了?没事?” “没事了,好得很!是省城来的专家动的手术!”李勇兵在自己父亲面前,底气明显有些不足,连忙把李克垚抬了出来,“克垚说了,我这手术费,往后有人给报销……” 在他看来,自己这条老命,哪里值得上三万块! 三万块啊!他们家这几间破瓦房,加起来都卖不到一万块! “胡闹!”爷爷的脸猛地一板,声调也扬高了几分,“欠了多少外债?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这一发威,连金秀兰都不大敢随意搭话了。 “朋友那儿是借了一些,我这不是正想办法还账嘛。这个您就别操心了,爷爷!” 李克垚迎上爷爷的目光,心头情绪翻涌,有些复杂。 这个爷爷,确实偏心眼,甚至有时候把钱看得比亲儿子还重。 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爷爷,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克垚呀,人还是要走正路。” 小姑父张德义适时地开了口,脸上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我看,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安安稳稳地上班才好。这样,你们家里准备点东西,我呢,豁出这张老脸去给你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先给你弄个临时工的活干干……” 小姑父这话一出口,爷爷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对着李勇兵说道: “听见没?今天我过来,一来是看看你的伤势,二来也是你小姑父特地赶来,说他们麻纺厂最近可能要招临时工,他想着这等好事,得先紧着咱们李家自己人,让你们家也早做准备。” “要是真能活动到一个临时工的名额,不管是给克垚,还是给快毕业的克宁,这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60章 开口就要好处费 爷爷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子端上“公家饭碗”的那一天。 “那可是跳出了农门,光宗耀祖的事!虽然比不上克军考上大学那么风光,但也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太多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那喜出望外的表情,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给小姑父端茶倒水、那副近乎卑微的模样。 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小姑父,”他语气平淡地开口, “我记得您上次不是说,厂里效益不大好吗?怎么这会儿又招人了?再说,表弟俊明……他不是也还没工作吗?” 别人不知道,他李克垚却一清二楚。 小姑父的宝贝儿子李俊明,最后确实进了麻纺厂。 可他家就算砸锅卖铁凑了钱,也休想买到那个名额。 因为那钱,根本就不是为他们李家大房活动的! 那是小姑父早就打好的算盘——李家出钱,他儿子李俊明进厂! 在如今这个年代,工厂的铁饭碗确实金贵。 可惜,他李克垚的眼界,早已不是那个几年后就要倒闭的破麻纺厂能框住的了。 “哎,是不怎么招人。” 张德义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避重就轻地说道, “但这不是我念着亲戚情分,想靠着我这张老脸,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你们给弄进去嘛……这事儿啊,总归是要活动活动的……” 他绝口不提自己儿子的事,反而摆出一副为李克垚和李克宁费心劳神的姿态。 这话一出,李勇兵激动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住地搓着手,眼圈都有些泛红。 “妹夫呀,妹夫!真是太让你操心了!这份情,我们老李家记下了!” 他激动地转向一旁玩耍的小宝, “来,小宝,快!快给你姑爷爷磕个头,谢谢你姑爷爷!” 一旁的李克垚看着自己这高兴得找不着北的爹妈,只觉得一阵头痛。 自己这个傻爹啊,真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这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这位道貌岸然的小姑父,彻底原形毕露呢? 张德义那张挂着笑的脸,在李克垚眼里却无比清晰,伪善,且充满算计。 前世,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几句话便断了父亲最后的生机。 “秀兰,熟肉,还有省城买的酥饼,都拿出来!” 李勇兵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嗓门却不小,催促着金秀兰招待贵客。 他在医院闻见同病房的人吃酥饼,香得馋人,特意托人买了几块钱的,一直惦记着给孙子小宝。 此刻,却要先紧着张德义。 油纸包一开,酥饼焦黄,香气扑鼻。 这年头,寻常人家能吃饱就不错,零嘴稀罕,更别提省城点心。 张德义毫不客气,拈起一块便吃,接连又是几块下肚。 “这酥饼香脆,我家俊明准喜欢。”他咂咂嘴。 “包上,给俊明带回去尝尝!” 李勇兵大方得很,心下盘算着怎么凑钱,好让张德义帮忙给儿子们弄个城里工作。 克垚收乌贼是赚了些,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哪怕花钱当个临时工,让克垚或者快高考的克宁进厂,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李勇兵越想越觉得可行。 李克垚拿起桌上的酥饼,一共九块。他先抓了五块。 剩下四块孤零零躺在油纸上。 “小宝,吃酥饼,爷爷给你买的。” 小宝眼巴巴瞅着半天了,不敢凑前。以往他嘴馋乱动,少不得挨父亲一顿揍。 听见召唤,他颠颠跑过来,小脏手抓起酥饼就啃,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好吃!” 他又抓着啃了一大口的酥饼,举到赵颖嘴边:“妈,吃,可好吃了!” 赵颖累了一天,见儿子这般,心头一暖,抱起小宝,脸颊蹭着他的小脸。 李克垚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 他蹲下,又塞给小宝一块:“奖励你的,知道跟妈妈分享。” 小宝乐得直蹦。 李克垚顺手将剩下的两块酥饼递给赵颖:“你也尝尝,这边买不到。” 张德义吃了不算,还惦记打包。自己的老婆孩子,母亲,可还没尝过。 赵颖嘴里是儿子喂的半块,手里是丈夫给的两块,她脸上漾开一个笑,屋子都亮堂几分。 李克垚心一热,媳妇真好看。以前自己真是瞎了眼,放着这样的珍宝不要,惦记野花。 赵颖被他看得不自在,捏着酥饼:“我去厨房帮妈。”看样子,张德义是要留下吃饭了。 李克垚哄了哄小宝,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块酥饼。他进了厨房,直接塞进金秀兰嘴里。 “妈,尝尝,估计你没吃过。” 酥饼入口即化,香甜满口。金秀兰眉眼都笑开了,儿子懂事了。 “你爸托人给小宝买的,我们哪舍得。你媳妇刚给我拿了一块。” “我给爸留了一块。”李克垚压低声音, “妈,跟爸说,小姑父的话别全信。他那人狡猾,别咱家出了钱,他表弟进了厂。我和克宁的事,我自有安排,让他别操心。” 李勇兵和张德义在外屋聊得正投入,李克垚说什么他爹也听不进去。 金秀兰点点头:“他小姑父为人是不大地道,我回头提点你爸。”这些年,亏可没少吃。 院里,饭菜上桌,鱼肉齐全。 爷爷呷了口酒,训李勇兵: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老二家克军有出息,往后你们都得指望他!” 李勇兵夹了块肉到嘴里: “爸,我都这把年纪,有孙子的人了,家里的事您少操心。多吃菜。”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老二家啥时候来,我这都有口饭。可别惹克垚,他脾气上来,我现在可没力气揍他。” 这是明摆着站儿子这边了。对那个二弟,他是真寒了心。住院时,金秀兰一分钱没从二弟那借到。 爷爷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碍着张德义在场,只冷哼一声。 “就你不识好歹!”爷爷转向李勇兵,“你家再凑凑,给克垚或克宁弄个好营生,你这当爹的也算尽心了。” 这是催着李勇兵给张德义送礼。 李克垚只管夹菜,不出声。 李勇兵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望向儿子: “克垚,还能找你那些朋友挪点不?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饭碗。我要是没伤着就好了……” 张德义在一旁含笑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可听说了不少李克垚最近发财的传闻。 李克垚放下筷子,看着他爹。 第61章 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张德义那双三角眼,此刻正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听说了,李克垚这小子,最近发了大财! 就靠着抓那种不起眼的小乌贼,倒腾来倒腾去,一天就能进账几千块! 几千块啊! 张德义一开始是不信的,嗤之以鼻,觉得乡下人没见识,吹牛都不打草稿。 一天几千块是什么概念?他那麻纺厂的铁饭碗,一个月工资加奖金,撑死了也就几百块! 但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由不得他不信。 紧接着,他又听说了李勇兵被车撞了,肇事车逃逸的大事。 张德义心里咯噔一下,盘算开了。 这被车撞进医院,开膛破肚的,不得花个天文数字? 他可是惦记老丈人那点棺材本很久了。 那笔钱,他是计划着怎么巧舌如簧地哄出来,给他宝贝儿子李俊明上下打点, 弄个麻纺厂的正式工名额。 老丈人的钱,一分都不能便宜了李勇兵这个病秧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赶回村里演一出孝子贤孙的戏码, 就传来更让他震惊的消息——李勇兵的儿子李克垚,竟然直接把人送到了省城大医院, 手术费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 几万块! 张德义这下是彻底傻眼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李克垚这小子,是真的发了横财! 一瞬间,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就从老丈人那干瘪的钱袋子,转向了李克垚家这块流油的肥肉。 只要李克垚家有钱,他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乖乖掏出来! 事后,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怪不到他张德义头上半分! 于是,便有了这出“麻纺厂招临时工”的戏码。 他添油加醋地跟老丈人一说,昏聩的老头子立马就信了, 乐呵呵地领着他这个“好女婿”,登了李克垚家的门。 这一切,与李克垚前世今生的推测,几乎一般无二。 小姑父张德义,就是想从他家榨钱,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李俊明铺路! 可惜啊,张德义算盘打得噼啪响,也确实拿捏住了李勇兵和老丈人那点心思。 这钱,若是在他爹和爷爷手里,十有八九会被他哄骗了去。 但现在,家里的钱,在他李克垚手里攥着! 所以,此刻任凭李勇兵如何期盼,如何暗示,李克垚只是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爸,不是我说你们,这都什么眼光?” 李克垚慢悠悠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还想着拿钱打点进那个破麻纺厂?图啥?不就是去当个工人吗?”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张德义那张略显僵硬的脸,语气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嘲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至少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去给别人打工。” 这话一出,在九十年代这个工人身份无比荣耀的背景下,在李勇兵和他爷爷听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砰!” 爷爷气得把手里的旱烟袋往桌子上一顿,烟灰震落一地。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当场就发作了。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都学你似的下河摸鱼,上山打柴?那能干一辈子吗?” “你看看你小姑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营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个月固定拿钱,多安稳,多体面!” 一旁的张德义,嘴角咧着,看似在劝:“叔,别气坏了身子,克垚年轻,不懂事……” 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剜了李克垚一下,心底已然恨上了。 李克垚这话,简直是当众抽他的脸! 他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麻纺厂这份体面的工作,这个国企工人的身份吗? 到了李克垚嘴里,竟然成了不值一提的“打工的”? 他那是给国家干活!国企的工人,能叫打工的吗?! “混账东西!说啥呢!” 病床上的李勇兵也气得够呛,脸色涨红,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能耐了是?连麻纺厂都看不上了?!” “你信不信我就是刚动了手术,照样能拿起扫把抽你!” “小宝!去,把你爹的扫把拿过来!” 李克垚见状,心里也是一跳。 他确实看不上张德义那副道貌岸然、处处算计的嘴脸。 但也真怕把他爹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行了,爸,爷爷,我跟你们说实话。” 李克垚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没钱,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不仅没钱,外面还欠着好几千块的外债呢。” 他目光转向张德义,带着一丝“期盼”。 “小姑父,您不是在麻纺厂人脉广,本事大吗?要不,您先借我一千块周转周转?”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 正端着架子,在心底盘算着能从李克垚家榨出多少油水的张德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他干咳一声,眼神闪躲,支吾道: “咳……那个……你表弟俊明也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媳妇……这年头,谁家手头能宽裕啊……” 张德义这话一出口,再对上李克垚那似笑非笑, 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仿佛自己那点龌龊心思,全被这小子看了个通透! 后面,他眼瞅着从李勇兵那里也探不出什么口风,李克垚这小子又油盐不进,死活不上钩。 张德义万般无奈,百般不甘,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带着老丈人走了。 算盘落空,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李克垚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轻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愉悦的笑容。 回到自己屋里,刚打水洗了把脸,就见小宝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小手里还举着一块金黄的酥饼。 “巴巴,巴巴!今天你没吃酥饼!我看到了,我们都吃了,巴巴没吃!”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嚷着,献宝似的把酥饼往李克垚嘴边送。 赵颖站在小宝身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显然这酥饼是她特意藏起来,让儿子拿给他的。 李克垚心头一暖,嘿嘿一笑,看向赵颖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他甚至琢磨着,今晚是不是该主动点,往赵颖的房间凑凑。 却见赵颖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给小宝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收拾屋子,一副脚不沾地的贤惠模样。 “媳妇,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李克垚凑近赵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温柔。 “最近乌贼眼看着少了,等忙过这阵子,我带你们娘俩进城去好好逛逛,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两人挨得很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赵颖敏感的耳垂。 赵颖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小巧的耳垂也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她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水汪汪的,看得李克垚心头一荡。 第62章 小乌贼新吃法 “巴巴!巴巴!我要进城!我要吃牛肉面!大碗的牛肉面!” 小宝这小人精,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拉住李克垚的胳膊, 兴奋地嚷嚷着,完全打断了爹妈之间那点旖旎的气氛。 李克垚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你这小东西,耳朵可真尖,属狗的?这都能被你听到!” “我就是狗娃子!汪汪!狗娃子!巴巴,我们养只小狗狗!狗狗多可爱呀!” 小宝压根没察觉到他娘此刻的满面红霞,兀自拉着李克垚的手臂摇晃, 一会儿要进城,一会儿又想养狗。 “你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李克垚笑着应道,语气里满是宠溺。 “行行行,都依你。早点睡觉,明天咱们就进城!” 他好不容易把兴奋的小宝哄睡下。 自己却还不能歇。 岩石区那片地笼,他让李四带着人,每晚至少要起两次网。 经过这些天的密集捕捞,乌贼的数量明显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现在一个地笼,折腾一晚上,最多也就捞个七八斤。 一百多个地笼,一晚上拢共也就不到一千斤的收成。 但这依旧是一笔不容忽视的现金流。 李克垚对这笔收入还是特别在意的,每天都会亲自去查看,去起笼,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明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所以今晚,他难得地在凌晨时分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李克垚吃了早饭,村里就陆续有人挑着担子,送乌贼过来了。 基本都是本村相熟的几户。 送来的数量,明显比前些天少了不少。 大多数人都在抱怨,说现在要划着船到更远的海域才有乌贼捕。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乌贼能换大钱了, 下海的人多了,这东西自然就金贵起来,也变少了。 李克垚收上来的乌贼,加上自家地笼里捞起来的,估摸着也就一两千斤,算不上特别多。 他麻利地将乌贼分拣装好,还没等到中午,就招呼赵颖和小宝。 “走,媳妇,小宝,跟爹进城去!” “今天啊,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们娘俩都喜欢!” 李克垚赶着毛驴,让小宝稳稳地坐在铺了软垫的驴背上,赵颖则提着一个小包袱跟在旁边。 临出门时,赵颖眼尖,发现李克垚今天的穿着有些奇怪。 他的胸前衣襟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让人好奇。 李克垚赶着毛驴,小宝稳稳坐在铺了软垫的驴背上,赵颖提着小包袱跟在旁边。 他今天要把收来的和自家捞的近两千斤乌贼都送到几个大排档和夜市摊子。 最后几百斤,他直接拉到了十里河那处租下的院子。 一到地方,焦大宏就迎了出来,满面红光。 院门口已经搭起了崭新的防雨棚,样式新颖,像蒙古包的顶, 不锈钢支架撑着厚实的防水雨布,既牢固又气派。 “老弟,你瞧瞧,这雨棚照你说的弄了,整个顺城独一份!” 焦大宏指着雨棚,声音里透着兴奋, “下雨天生意照样火爆,一天能多不少进项!” 李克垚点点头,这正是他之前的建议。 焦大宏引着他们往里走,院子已经大变样。 窗户都换成了钢筋焊的,牢固得很。大门也换了新的,墙壁刷得雪白。 水井旁砌了几个崭新的水泥池子,专门用来清洗乌贼。 屋里更是添置了好几口一米多宽的大铁锅,一次就能煮几百斤乌贼。 “这几个锅一起开火,一次出个上千斤不成问题!”焦大宏比划着,眼睛都在放光。 另一个房间里,整齐码放着一堆堆的食品盒,分一斤、一斤半、二斤、三斤几种规格。 “按你说的,做好的小乌贼直接装盒,封口,写上生产日期。” 焦大宏拿起一个盒子, “早上出锅,八点前第一批配送完。中午看情况补送。” “除了咱们自己找地方卖,比如菜场口、广场,也联系了几家卤菜店和大排档代卖,每盒给他们五毛到一块的利。” 李克垚听着,对焦大宏的执行力还算满意。 一斤乌贼的原料成本一块多,加上人工杂项,控制在一块五以内。 批发出去三块到五块一斤,自家零售点能卖到四块五。三斤装的大盒,定价十二块。 薄利多销,焦大宏对这个模式充满信心,但他更清楚,核心是味道。 李克垚带着赵颖去菜市场买了成堆的辣椒、调料、豆瓣酱,回来便让焦大宏打下手, 他要亲自调制几种新口味的小乌贼。 焦大宏闻言大喜,这些日子鞍前马后,出钱出力,不就盼着这个吗? 他立马更殷勤了,还给小宝塞了一大包糖果饼干。 李克垚开始配料,神情专注。他时而抓一把干辣椒扔进盆里,时而又掰一小块桂皮。 赵颖哄着小宝在院角玩耍,目光不时飘向忙碌的李克垚,看他认真的模样,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天气有些热,李克垚额上渗出细汗,身上的短袖也渐渐湿了一片。 他却浑然不觉,仔细回忆着前世尝过的那些绝妙滋味,力求分毫不差地还原出来。 过了许久,李克垚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用饮料瓶装着的东西。 赵颖这才想起,出门时丈夫胸前衣襟鼓鼓囊囊的,原来是藏了这个。 李克垚拧开瓶盖,当着焦大宏的面,将瓶中那些红红绿绿、 细细的粉末状东西倒了一些进正在调制的料中。 焦大宏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那是什么。 直到第一锅麻辣小乌贼出锅,焦大宏夹起一个尝了一口,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僵立当场,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这!这味道……绝了!香!麻!辣!一点腥味都没有!” 焦大宏激动得语无伦次, “老弟,就这味道,不愁卖!吃过一次,谁忘得了!” 李克垚也尝了一个,麻辣鲜香,尤其是那股独特的辛香, 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藿香粉末的加入恰到好处。 总算对了。 他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行了,麻辣小乌贼的调料包,回头我按比例配好给你。最基本的东西弄妥了。” 李克垚看着焦大宏,又望向院外,“接下来,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得办。” 焦大宏一怔:“什么事?” 第63章 你爹那事儿,有眉目了 院外,一块大石旁。 李克垚和焦大宏并肩蹲着,指间夹着烟,青烟袅袅。 这个位置视野开阔,甚至能望见不远处的小学。 正是下课时分。 几个小女孩欢快地跳着皮筋,另有几个男孩子则趴在地上,专注地弹着玻璃珠。 喧闹声远远传来,李克垚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份独属于孩童的、无忧无虑的纯粹快乐。 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你先拿着应急。” 李克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往后几天,我还会陆续投进来一些,你都仔细记好账。” “接下来,招人是头等大事。” “炒制小乌贼的师傅,清洗乌贼的嫂子,还有负责配送的伙计,桩桩件件,都需要钱。” 他顿了顿,看向焦大宏。 “咱们这买卖,就叫‘一品海鲜’。” “至于利润分配,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焦大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乌贼加工作坊,他几乎是倾尽所有。 李克垚只负责指明方向,告诉他如何规划。 所有琐碎繁杂的事务,全是他一手操办,甚至还垫付了不少钱款,真正做到了任劳任怨。 李克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本不是个喜欢与人合伙的性子。 但父亲重病一场,掏空了家底,他手头确实拮据。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一个宏伟的蓝图——三个月内,必须攒够一百万! 这在旁人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单靠捕捞乌贼、贩卖乌贼、制作地笼,即便三项全加起来, 累死累活干上三个月,能挣到十万块,就足以让寻常人笑掉大牙了。 十万块,对普通家庭而言,已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 但对李克垚来说,远远不够! 前世,他正是靠着卖掉赵颖那只手镯换来的一百万, 才得以买下顺城一中旁那几层框架门面,建成了当时顺城最大的超市。 自那以后,他的人生仿佛驶入了快车道,生意越做越大,财富如雪球般越滚越多。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动赵颖的手镯。 所以,这三个月内的一百万,他势在必得! 而眼前这个小小的作坊,便是他承载着满腔希望的。 “一品海鲜!” 焦大宏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的惊喜与赞叹。 “这名字,绝了!简直太好了!” 他嘿嘿一笑,毫不掩饰对李克垚的敬佩之情。 “不怕李老弟你笑话,这些天我愁得睡不着觉,就琢磨着给咱们这买卖取个啥名号。” “可我想破脑袋琢磨出来的那些,跟‘一品海鲜’这一比,简直就是土坷垃,不值一提!” 李克垚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焦大宏心中翻江倒海。 随随便便取个名字,不仅朗朗上口,关键是精准点出了“鲜”这个核心卖点! 单凭这个名字,再加上方才那尝过一口便终身难忘的乌贼滋味, 焦大宏几乎可以预见,这个小作坊未来必定是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一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 他的心,瞬间被点燃,滚烫一片。 “李哥,我做的那些都是些跑腿出力的琐碎活儿,换了谁都能干。” 焦大宏语气诚恳,眼神却难掩一丝火热的期盼。 “您这是信得过我,愿意拉我一把,给我指条明路带着我发财。” “做人得知足,您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打长工都成,哪还好意思谈什么利润分配……” 李克垚一眼便看穿了焦大宏心底那份压抑不住的渴望。 他笑了笑。 “这样,我有一个要求。” “三个月后,无论这个作坊赚了多少钱,所有现金,我都要拿走另作他用。” “到时候,可以用作坊后续的利润来抵我的这份,或者,我也可以将作坊的股份直接盘给你。” “目前,咱们就按四六分账。” “你四,我六。” “你看如何?” 李克垚的目标清晰无比——三个月,一百万! 之后,他便要按照前世的轨迹,去开办那家奠定他商业帝国基石的超市。 这个小乌贼作坊,说到底,只是他短期内快速积累原始资本的工具,他并非特别在意其长远发展。 “啊?这……不不不,李哥,万万使不得!” 焦大宏闻言,猛地吞了口唾沫,连连摆手。 “这作坊全靠您的独家配方才能立足,要我说,二八分!您八我二!”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克垚从怀里掏出那个神秘瓶子的情景。 那瓶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神仙粉末? 他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想李克垚只是随意指点了几句,自家大排档的生意便蒸蒸日上, 连带着让自己果断买下隔壁门面这事,也证明了李克垚眼光的毒辣与精准。 “那就三七。” 李克垚不容置喙地拍板。 “三个月后的现金,我会全部取走,有大用。” 他深深看了焦大宏一眼,语气带着一丝郑重。 “你放心,我李克垚,绝不会亏待真心跟我干的人!” 他弹掉指间的烟灰,伸手重重拍了拍焦大宏的肩膀。 单凭焦大宏之前一直默默送来的熟肉,以及父亲住院时,那偷偷塞过来的一千块钱, 这份情义,就值得他李克垚倾力拉扯一把! “哎!好!好!多谢李哥!多谢李哥成全!” 焦大宏激动得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向日葵,灿烂得怎么也掩藏不住。 “那就抓紧时间,开始招人!” “摊子,即刻就能支起来了!” 李克垚见焦大宏对这个分配结果心满意足,也露出了微笑。 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个焦大宏,确实是个聪明人,也懂得感恩。 难怪前世能凭一己之力,将一个小小的乌贼摊,发展成名噪一方的“乌贼城”。 不过,有了自己这一世的提携,焦大宏的成就,恐怕将远远不止于此。 他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因此而走向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远方! 焦大宏此刻已是满心欢喜,连声应下,立刻便着手安排招人的事宜。 他们急需一批手艺过硬的炒乌贼师傅。 还需要一批手脚麻利的清洗乌贼的杂工。 更需要一批能说会道、腿脚勤快的配送推销员。 此外,还要敲定几个客流量大的定点售卖摊位。 这些繁杂的事务,都由焦大宏一手操办。 第64章 给老婆买衫 李克垚这次倒是省心不少。 他只需负责调配小乌贼的秘制酱料,再研发出几种不同风味的新品, 最后把控一下招工的质量和进度,大局便基本稳妥。 今天新鲜炒制出锅的麻辣小乌贼数量不少。 李克垚特意留了一些,让赵颖和小宝尝鲜。 小宝那小子,一边被辣得嘶嘶哈哈,小嘴红彤彤的,一边却又馋得停不下筷子,口水更是哗哗直流。 看得赵颖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最后还是坚决不准小宝再多吃。 这麻辣小乌贼味道实在太重,她担心小宝吃多了这些,往后口味会变刁, 清淡的饭菜怕是再也咽不下去了。 “走,我把这些装好,去找一趟李军和孙毅他们。” 李克垚麻利地将小乌贼分装打包。 “顺便送些咱们自家炒的小乌贼给他们尝尝鲜,再去办点别的事情。” 这可是他亲手炒制的第一批成品,味道独特,意义非凡,送给李军他们品尝,也是一份心意。 乌贼被他仔细地装在几个食品盒里,每盒足有三斤,都用胶带密封得严严实实,一共装了满满三大盒。 路上,李克垚依旧赶着那头老实的毛驴。 道路两旁,骑自行车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驶过一辆小轿车,行人和自行车便会纷纷主动避让。 这个年代,远不像后世那般讲究“车让人”。 偶尔,还会有一两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总能引来路人无数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一辆最便宜的摩托车,也要大几千甚至上万块,好一些的更是高达数万元。 以当时的物价和普通人的购买力来衡量,摩托车绝对算得上是天价奢侈品。 否则,偌大一个李家村,至今也不会连一辆摩托车都没有。 李克垚抵达顺城公安局时,已临近下班时间。 他找到孙毅,顺手便将两盒包装好的小乌贼递了过去。 “孙哥,自己炒的麻辣小乌贼,你拿去尝尝,也给李军匀点儿。” 孙毅接过盒子,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真巧了!我正琢磨着下班后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倒先过来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 “你爹那事儿,有眉目了。” 孙毅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不过……事情恐怕有点不太好办,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孙毅的话让李克垚心头微微一沉。 前世,父亲到死,肇事者都未找到。 孙毅继续说:“查了那段时间全市所有的黑色桑塔纳,一共八辆,本市七辆,一辆当时不在顺城。” “五辆车没有作案时间。最后,只剩两辆嫌疑最大。” “一辆是本地企业家黄江生的。另一辆,是麻纺厂的公车。那天,这两辆车都应该经过李家村那条路。” 孙毅锁定了这两辆车。 “这两个车主,目前都是我们顺城的头面人物,不能搞错。” 孙毅看着李克垚, “你父亲那边,能不能提供更详细的线索?或者,等他身体好些,亲自去指认一下。我会追查到底。” 他问了问李勇兵的身体情况,说星期天会抽空去李克垚家,再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况。 孙毅做过刑侦,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 “行,多谢了,兄弟。星期天我等你。”李克垚重重握了孙毅的手。 若非孙毅,单是排查全市的桑塔纳,就不是易事。 “客气什么,你家乌贼管够就行。”孙毅难得开了句玩笑。 李克垚也笑了。 李军临时开会,没见到。李克垚便叮嘱孙毅匀一盒麻辣小乌贼给他。 出了公安局,阳光有些晃眼。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将案子的沉重暂时压下,目光投向驴车旁等待的赵颖和小宝,嘴角泛起一丝暖意。 小宝坐在驴车上,小腿晃荡着,看到李克垚出来,眼睛一亮。 “巴巴,警察叔叔都是抓坏人的吗?” “对,保护我们,专门抓坏人。” 李克垚揉揉儿子的头, “走,爸爸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然后吃牛肉面,再买些东西。” 他扶着赵颖也坐上驴车。 驴车慢悠悠地走到一条专卖小商品的街道。这里东西多,鞋袜、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赵颖给小宝挑了一双水晶凉鞋,透明塑料的,鞋跟软软的,蓝色印花。 小宝穿上,高兴得小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原来的旧鞋子看也不看一眼。 “巴巴,凉鞋好看,真好看!”小宝不时伸手摸摸新鞋,喜滋滋的。 李克垚看着赵颖:“媳妇,你也挑几件衣服,或者鞋子,看中了就买。” “你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家里什么都有。”赵颖浅浅笑着,看着快活的小宝,心里也甜丝丝的。 “挣钱不给老婆孩子花,那挣钱干什么?”李克垚拉起赵颖的手,往百货大楼走。 驴车交给外面看车的老大爷,花了一毛钱。 百货大楼里很热闹,人来人往。 “那件,还有那件,麻烦拿给我媳妇试试。” 李克垚指着几条裙子。赵颖身段好,这里的衣服虽不如后世新潮,却也比她平日穿的鲜亮不少。 “不要,你给我买过裙子了。”赵颖拉住他, “给你买双鞋,你天天在外面跑,脚上费。” 她态度坚决。 最后,赵颖只挑了一件白底蓝色小花的短袖衬衫。 衣服简单,蓝花却雅致,衬得她肤色白里透红,很是动人。 李克垚看得有些出神,这么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 赵颖却拉着李克垚去看鞋。 回力鞋这时算是好鞋,橡胶底,舒服耐穿,沾点雨水也不怕。 李克垚依着赵颖,买了一双日常穿的凉鞋,又买了一双迷彩帆布的回力鞋。 他还给父母各买了一双。父亲那双皮凉鞋,他盘算着,父亲那双穿了七八年的旧皮鞋,早该换了。 一家人提着几个纸包,在百货大楼里颇为显眼。 这里的东西不便宜,寻常人家买件衣服鞋子,都要盘算许久。 不少目光投向他们,带着羡慕。 “那家子买了不少东西啊,真阔气!” “咦?前面那个……不是李克垚吗?!” 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你小子发财了,还装不认识老街坊啊?” 第65章 真是好大的脸 “小姑父,小姑姑!” 李克垚淡淡地喊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热络。 他对这位小姑父张德义,打心底里厌恶。上次登门就是为了哄骗钱财,那副嘴脸他记得清楚。 至于小姑,怕也是一路货色。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果然不假。 “哎呀,这不是大侄子嘛!”小姑尖着嗓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克垚手里的纸包,“买的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你小姑姑瞧瞧,这鞋子多大码的?” “给我爸妈买的凉鞋。”李克垚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爸穿43码,我妈穿37码。” 他瞥了眼小姑父的脚,不大,顶天了41、42码。 “哎呀,你瞧瞧这巧的!”小姑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你小姑父脚大,平时买鞋费劲,这43码的,说不定他穿着正合适呢!大侄子,要不……就让你小姑父试试?合适的话,就送他了呗,都是一家人。” 李克垚心中冷笑。 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厚到这种程度,还能把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 真是好大的脸! “这是特意给我爸挑的,款式也是他喜欢的,小姑父肯定穿不了。”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们要是真喜欢,回头让表弟俊明去那边柜台买一双就是了。你们住在城里,买东西总比我这乡下来的方便得多。” 他这话堵得小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换作旁人,脸皮薄点,怕是真被他们三言两语把鞋子给磨走了。 但李克垚是谁? 他两世为人,早就看透了这对夫妻的德性。 他可没忘记,前世自己带着厚礼上门,结果连顿饱饭都没混上的情景。 也没忘记,这位小姑父是如何处心积虑算计别人钱财,自己捞尽好处的。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家里还等着。” 李克垚此时心情正好,实在懒得和他们多费唇舌。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拉着赵颖和小宝转身就走。 小姑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小姑父张德义则是一脸纳闷。 “他大嫂,你这大侄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张德义压低声音,“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他……他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 “我哪儿知道去!”小姑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反正这李克垚,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吃喝嫖赌,破烂事一堆,还动不动就打媳妇!他那媳妇赵颖也是个闷葫芦,这样都没跑,真是奇了怪了……” 她嘴里嫌弃地嘀咕着,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嘴脸有多难看。 此刻的李克垚,已经领着赵颖和小宝,走进了百货公司旁边的一家餐馆。 餐馆不大,里面摆着七八张擦得锃亮的方桌。 墙壁粉刷得雪白。 虽然人不多,但环境比路边摊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份印刷的菜单,可以点菜,让后厨的师傅现做。 这里,算是顺城消费水平相对高一些的所在了。 对于小宝而言,这地方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伸出小手,摸摸桌上装着筷子的竹筒。 又好奇地碰碰那盒雪白的餐巾纸。 还有那花花绿绿,印着菜名和价格的菜单,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小宝,想吃什么,跟爸爸说。”李克垚柔声问道。 “牛肉面!我要吃牛肉面!” 在小宝小小的记忆里,牛肉面,无疑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尤其是上一次,李克垚带他吃的那碗,满满一层牛肉,香得他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好!”李克垚笑着点头,“那就来三碗牛肉面。老板,再给我们来一盘红烧五花肉,一盘炒青菜!”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带妻儿下馆子。 本想多点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她们娘俩。 但小宝心心念念牛肉面,赵颖又在一旁小声说点这些就够了,太多吃不完,浪费。 李克垚便依了她们。 很快,菜就上来了。 红烧五花肉用土豆块一起烧的,色泽红亮,香气扑鼻。 小宝夹了一块,烫得嘶哈吸气,却还是嚼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喊着:“好吃!巴巴,这个肉肉,好吃!” 李克垚看着儿子满足的小脸,自己则默默地只挑里面的土豆片吃。 碗里的牛肉,他也悄悄夹到小宝碗里。 这些日子生活改善,小宝几乎天天都能吃到肉。 李克垚一有机会,就会去买些牛肉回来给儿子解馋。 小家伙的脸上,也渐渐长了些肉,不再是以前那种面黄肌瘦的样子。 粉嘟嘟的脸蛋,皮肤白皙,这一点倒是随了赵颖。 不像自己,天生皮肤有点黑。 “巴巴,你也吃肉肉!这个肉肉好吃,真的好吃!” 小宝用自己的小筷子,笨拙地夹起一块五花肉,颤颤巍巍地想往李克垚碗里送。 李克垚看得一愣。 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 哪怕那块肉被小宝一个没夹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李克垚也丝毫不在意。 他迅速将肉夹起来,小心地吹了吹,然后乐呵呵地放进自己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小宝见到他还会下意识地躲闪。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畏惧和疏离。 连一声“爸爸”都很少主动喊。 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知道主动给他夹菜了。 孩子的心,终究是纯粹的。 你对他好,哪怕他年纪再小,心里也是明白的。 “颖,你也多吃点。” 李克垚又给赵颖夹菜,不管是青菜还是五花肉,都往她碗里堆。 “我吃不完的,真的太多了。”赵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今天出门前吃过东西,不怎么饿。你和小宝快吃,别管我。” 她夹起一筷子浸满牛肉汤汁的面条,吸溜一口。 再配上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五花肉。 那种久违的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熨帖起来,心情也格外舒畅。 她看看一旁埋头大口吃肉的儿子,又偷偷看一眼正满眼温柔注视着小宝的李克垚。 赵颖忽然觉得,一家人能这样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地吃顿饭,真好。 这就是幸福。 吃完饭,桌上还剩下一些菜。 赵颖舍不得浪费,主动找老板要了个干净的搪瓷饭盒,小心地将剩菜装好,准备带回去。 这菜里油水这么多,扔了实在太可惜了。 结账的时候,李克垚特意让赵颖和小宝在外面等。 他怕赵颖看到账单心疼,下次再不肯跟他一起出来吃饭了。 第66章 夜路惊魂 离开顺城之前,李克垚又去了一趟菜市场。 他买了一些新鲜的筒子骨,准备回去给父亲熬汤补身体。 又买了些猪肉和牛肝,这些都是乌贼地笼的好饵料。 赵颖则在路边一个老婆婆那里,相中了一窝刚出壳没几天的小鸡仔,毛茸茸的,一共七八只。 她欢喜地买了下来,用个小竹筐装着。 小宝见了,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围着小鸡仔不住地喊: “巴巴!妈妈买小鸡了!好多小鸡!小鸡长大了,可以下蛋蛋给小宝吃!” “对,小宝以后要好好喂它们,等它们长大了,就能下好多好多蛋给你吃!” 李克垚忍不住笑了。 这傻孩子,小鸡要长到能下蛋,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 而且赵颖买的这种,是本地的菜鸡品种。 平时喂些菜叶和粮食,长得特别快。 大约到下半年,就能长成一两斤重,到时候用辣椒爆炒,肉质鲜嫩,正是美味。 从菜场出来,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透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上驴车,在他身下垫了些柔软的干草,让他躺得舒服些。 又扶着赵颖也坐稳当了。 他自己则牵着驴子,慢悠悠地往李家村的方向走。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的惬意。 路边的草丛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驴车周围飞来飞去。 引得小宝一阵大惊小怪的欢呼。 赵颖也被儿子的快乐感染,不禁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年代,乡下的路灯还很稀罕。 从顺城到李家村这一路,更是只有零零星星几盏昏黄的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 更多的时候,还是得借着天上的星光和月色赶路。 天黑了,视线不好,李克垚走得很慢,也格外小心。 只是他胯下的这头驴子,脾气却有些倔。 偶尔碰到一辆骑得飞快的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它便会不服气似的扬起脖子“昂昂”叫唤几声。 甚至还会停下脚步,撅起后蹄,作势要踢。 要不怎么说它是倔驴子呢? 李克垚今天心情极好,倒也不怎么催促它。 只是走着走着…… 前方,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目的强光! 那光芒如此霸道,瞬间吞噬了李克垚的视野,眼前只剩一片惨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蹿上头顶,李克垚的心脏猛地一揪! 出事了! 妻儿! 妻儿还在驴车上! 那刺目的强光骤然爆开,晃得李克垚眼前一片惨白。 他下意识勒住驴子,堪堪避开那辆打着远光灯冲过来的黑色轿车。 “你他娘的眼睛瞎了?会不会赶车!往老子车上撞,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一个穿着西服的胖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宝被这阵仗吓得小脸煞白,瘪着嘴就要哭,赵颖忙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李克垚先确认妻儿无事,这才跳下驴车,眼神冷得像冰。 “开车的连远光灯近光灯都分不清?你这桑塔纳,顶天了二十万,也敢拿来跟人命比?” 胖男人被李克垚一句话噎住,愣住了。 这乡下小子怎么知道远近光灯?还一口报出他这车的价钱? 要知道,这车十九万多,在九十年代,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四十年也未必买得起。 他仗着车好,平时横冲直撞惯了,哪受过这个。 “你个泥腿子,敢跟老子横?差点撞了我的车,还敢顶嘴!”胖男人色厉内荏地吼。 李克垚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揪住了胖男人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胖男人瞬间懵了,脸都吓白了,酒意也醒了大半,连声讨饶:“小兄弟,误会,都是误会!” “谁是泥腿子?你哪个单位的?道歉!”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胖男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只觉得这年轻人眼神骇人,气势比他见过的那些领导还足,哪里还敢嘴硬,哆哆嗦嗦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对,我不该乱开远光灯,不该骂人。” 李克垚见他服软,松开了手,冷哼一声:“居人之上,先把人当人。开车,更要把人命当回事。滚!” 胖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钻回驾驶室。 李克垚瞥了一眼那辆桑塔纳,后座似乎还坐着一个人,隔着车窗看不真切,只隐约是个男人的轮廓。 车内的男人也正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李克垚。 片刻,他淡淡开口:“开车稳当点,以后别毛毛躁躁的。” 司机连声应是。 后座的男人收回目光,看着窗外李克垚牵着驴车,车上坐着妻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般穷困,却有如此不离不弃的妻儿,倒也难得。 他松了松领带,轻叹口气。 司机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远了。 “巴巴,你好厉害!”小宝缓过神来,满眼都是崇拜的光。 刚才那个坏蛋好凶,爸爸一下子就把他吓跑了,爸爸是大英雄! 李克垚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小宝以后也要勇敢,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知道吗?”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回到村里,李克垚先去了父母那边,送上买的东西。 李勇兵看到那双崭新的皮凉鞋,皱起了眉头:“我这腿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利索,买这鞋浪费钱。”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嘟囔道:“早知道你小姑惦记,还不如给她,也省得你小姑父老念叨工作的事。” 李克垚听得直皱眉:“爸,妈没跟您说吗?小姑父那是惦记咱家的钱,想给李俊明铺路呢。您不信就等着瞧,看最后是谁进了麻纺厂。” 金秀兰也在一旁附和:“勇兵,你可长点心。你住院那会儿,除了克垚,哪个亲戚真心帮过咱?你那好弟弟,你那爹,有一个算一个!” 李勇兵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呐呐不言。 “好了妈,爸心里有数。”李克垚打断了母亲的抱怨,转向父亲,神色郑重起来,“爸,孙毅警官那边说,撞您的案子有眉目了。您再仔细想想,当初撞您那人,长什么模样,您还记得吗?” 李勇兵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抬起头,看着儿子。 第67章 要不,我帮你擦擦头发 “我当时没看清车牌号。” 李勇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回忆的痛楚。 “只知道是辆黑色的车。” “那车把我撞了后,开出去大概一百多米远。” “然后,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好像……好像车停了一下。” “似乎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不过,我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就立刻钻回车里,跑了……” 说起那天被撞的情形,李勇兵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 他根本不知道车牌号。 只模糊记得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无论是奥拓还是桑塔纳,那都叫“小轿车”。 还是后来李克垚向他科普了许多车型知识,他才勉强辨认出,撞他的那辆,应该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车上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您还记得吗?”李克垚追问,希望能捕捉到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 “这个……我记不清了。” 李勇兵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 “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他语气迟疑。 “我想,是不是我眼花了?不对,我也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李勇兵越说越头疼,脸上满是懊恼。 他被撞伤后就晕了过去。 似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确实瞥见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是血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不准。 这也算是一个线索,尽管微弱,但聊胜于无。 “星期天,孙毅警官会过来一趟。” 李克垚沉声道。 “他是刑侦出身的,经验丰富,到时候让他来问您。” “爸,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别去听小姑父和爷爷那些话。” “把身体养好,把那个天杀的肇事者找出来,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是啊!”李勇兵重重捶了一下床沿,“我住院就花了好几万!那可都是我娃儿的血汗钱啊!” 一提到钱,李勇兵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好几万块! 他这辈子都没挣到过这么多钱。 那个肇事者,一定要找到! 否则,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李克垚又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安抚了他的情绪,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时,赵颖悄悄将带回来的一些剩菜塞给了金秀兰,让她晚上热热吃,免得浪费了。 等李克垚他们走后,金秀兰怕天气热,赶紧把那些菜重新热了一下,又把晚上吃剩下的饭端了出来。 “老头子,别再犟了。” 金秀兰叹了口气。 “你看看,儿子媳妇现在多好。尝尝这餐馆炒的菜,我跟你受了一辈子罪,还从没吃过馆子里炒的菜呢……” 她感慨着,还是把那份五花肉都拨到了李勇兵的碗里,自己则夹了些青菜。 可即便是青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大厨可真有本事,连青菜都能炒得这么好吃!” “人家舍得放油,还用了腊肉炒的青菜,你家有腊肉吗?” 李勇兵哼哼着,嘴上不饶人。 “哼,这小兔崽子,要是天天都能有吃剩的带回来,我也就知足了……” 他一边跟媳妇斗着嘴,一边把碗里的白米饭扒拉得干干净净,一颗米粒都不肯剩下。 跟着跑了一天,回去后小宝已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克垚给他洗澡的时候,小家伙几乎是闭着眼睛,眼看就要睡着。 他赶紧把儿子擦干,抱到了床上去。 今晚,他打算让小宝跟他睡。 这段日子,小宝跟他感情突飞猛进,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也愿意黏着他一起睡,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对他这个父亲的崇拜。 这是前世的李克垚,从未曾享受过的天伦之乐。 所以,他格外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经意间,他看到媳妇赵颖也在洗澡。 李克垚只觉得心头微微一荡,有些心猿意马。 他索性就在外面等着,夜风带着夏日的余温阵阵吹过,让他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热。 当他看到赵颖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睡衣走出来时,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昏暗的灯光下,赵颖刚出浴的身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晶莹剔。 那湿漉漉的模样,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的媳妇,可真美啊! “颖,你头发还没干透,这样睡觉容易头疼的。” 李克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要不,我帮你擦擦头发……” 他看着赵颖这出浴美人般的娇俏模样,只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说话间,他已经顺手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殷勤地想帮赵颖擦拭湿发。 赵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泛红,却是乖巧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任由李克垚笨拙却温柔地帮她擦着头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异常默契的宁静。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独处过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颖……” 李克垚的声音有些干涩。 “以前,是我太混蛋了,对不起你。”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和小宝。” “这个……媳妇……小宝今晚在我床上睡了……” 李克垚说到这里,擦头发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起来。 他自己也顺势蹲了下来,脸颊不自觉地想靠近赵颖,甚至有种冲动,想轻轻咬一下她那已经明显泛红的耳垂。 这么漂亮的媳妇,一直分房睡可不成。 小宝都已经六岁了。 李克垚心里还盘算着,是不是该给小宝再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赵颖此刻脸蛋嫣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她整个人仿佛都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一双明眸也渐渐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巴巴!巴巴!” 就在这暧昧气氛渐浓之际,里屋突然传来了小宝带着惊慌的哭喊声。 这声音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本已彼此靠得很近的李克垚猛地一惊。 他赶紧应了小宝一声,急匆匆就往屋子里跑。 进屋一看,只见小宝小脸红扑扑的,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李克垚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这孩子,居然发烧了! 白天还好好的,难道是晚上在外面吹了风,或是被吓唬了一下? 李克垚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赶紧给小宝倒了些温水喂他喝下。 那边赵颖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去厨房给孩子煮葱根生姜水。 以前小宝每次身体不舒服,赵颖都会给他煮这种土方子,倒也管用。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孩子这一晚上都不怎么消停。 一会儿喊着要喝水,一会儿又哼哼唧唧说太冷了。 赵颖也不敢离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宝身边。 李克垚在那边守了一会儿小宝,心里却还惦记着村里岩石区布下的那些地笼。 虽然有李四在帮忙照看和收取,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那是眼下重要的经济来源。 于是,他趁着夜色,还是悄悄去地笼那边巡视了两次,确认无误后才略微安心。 第68章 百万大计第一步:招兵买马! 等到李克垚半夜回到家时,便看到赵颖靠在床边,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只是小家伙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李克垚此时也不敢轻易挪动他,怕他再次吹风受凉。 他只是找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轻轻给赵颖披上,然后自己才回到隔壁房间,囫囵睡了过去。 等到李克垚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小宝已经坐在桌边喝粥了,烧是退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李克垚心疼地叮嘱了几句,便带上处理好的一些乌贼,再次进了城。 今天,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得去找焦大宏。 因为他们合伙的“一品海鲜”作坊,今天要开始正式招人了。 这涉及到他们创业的第一批核心班底,李克垚对此非常重视。 所以他打算,招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得由他亲自掌掌眼。 毕竟他两世为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顺城这个年代招工的地方,显得有些简陋和随意。 就在火车站不远处的一大块空地上,每天都有大量需要找工作的人聚集在那里, 形成了一个自发的人才市场。 焦大宏将李克垚提前写好的招工启事用浆糊贴在一块木板上,往人群中一放, 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围拢过来打听。 毕竟,他开出的工资待遇,比市场上普遍的水平要高出不少, 这对那些急于找工作糊口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配送营销人员,要求会骑自行车,能吃苦耐劳,善于沟通交流, 月工资加绩效奖金,每月最低四百元以上……” 这工资待遇一公布出来,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无数人将李克垚和焦大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熟悉声音! “真巧呀!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李克垚一抬头,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撞入眼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兰含香! “是你?”李克垚确有些意外,“你也来找工作?令尊的事……” 他记得省城医院那次短暂的碰面。 “多谢您当日援手,不然家父的后事都难办妥。”兰含香微微躬身,目光恳切,“府上工厂招人?您看我,行吗?” 李克垚心头微动。 这一世,赵颖仍在,他本不想与兰含香再有过多牵扯。 可这女人……绝非花瓶。 前世他的超市帝国,兰含香居功至伟,那份商业嗅觉与执行力,万中无一。 是个人才,而且是顶尖人才。 “配送货物,风吹日晒,颇为辛苦。”李克垚沉吟,“薪水倒还可观。” “一品海鲜”的配送员,兼具推销之职,底薪加提成,数字诱人,也确实磨人。 “我愿意!”兰含香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布包里取出证件,“这是我的身份证、毕业证……” 焦大宏在一旁伸头接过毕业证,只看了一眼,便低呼出声:“江州大学的?你……” “嗯,老家顺城的。父亲刚过世,母亲身体欠佳,我想就近寻个活计。”兰含香垂下眼睑。 江大毕业生,在这个年代,选择面不可谓不广。 只是,那些体面单位的微薄薪水,如何支撑一个风雨飘摇的家? 母亲的药费,日后的生计……她有自己的盘算,先解燃眉之急, 待母亲安顿妥当,再去江城闯荡也不迟。 焦大宏眉头一紧:“小姑娘,我们这儿活计累,又脏,薪水是高点,怕你受不住。” 大学生来小作坊?焦大宏不是没想过,只是晓得留不住人。 “做得了!我一定能坚持下去,请相信我!”兰含香语气坚定。 她不等李克垚再开口,便主动站到焦大宏身旁, 有条不紊地开始疏导围拢上来的求职者,声音清晰,条理分明, 不过片刻,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竟井然有序起来。 李克垚和焦大宏顿感压力骤减。 这兰含香,确实是块好料。她主动将应聘者按大致意向分为几拨, 李克垚负责面试薪资最高的配送员,焦大宏则筛选有厨艺基础的炒制工, 她自己则应对那些应聘清洗杂工的人群。 不过半日,所需人手已基本招齐,约莫二十余人。 炒乌贼师傅四名,清洗打包杂工六名,配送员十名。 这十名配送员中,四人负责固定摊点,按提成结算。 余下六人,则各划一片区域,负责小乌贼的推销与配送。 人员到位,李克垚与焦大宏立即着手分工培训。 清洗打包相对简单,工人们上手很快。 炒乌贼则需严格把控。 李克垚早已将配料包按比例调配妥当,师傅们只需按时按量投入。 饶是如此,他还制定了详尽的操作流程: 炒制时长、翻炒次数、何时下何料,无一遗漏,白纸黑字,清晰明确。 “品质是命根子。”李克垚对焦大宏强调,“出锅的乌贼,我们随时抽检,不合格的,师傅受罚,三次不过关,直接辞退!” 焦大宏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固定摊位设在菜场口、广场、体育场等四处人流最旺的地段。 摊位不大,一米多长,但统一配备了醒目的方形遮阳伞,伞面印着 “一品海鲜”的标识——两只活灵活现的小乌贼,极易辨认。 余下六名机动配送员,则将顺城划分为六大片区。 李克垚特意挑选了几个亲和力强、口齿伶俐的年轻媳妇或姑娘。 在分配区域时,兰含香原被划入城南。 李克垚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城东这片,你来负责。” 兰含香的住处恰在城东。 更重要的是,顺城一中那块地,未来的黄金商圈,也属城东。他日若建超市, 兰含香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将是巨大优势。 焦大宏看在眼里,虽未作声,却暗暗将兰含香记下。 这姑娘,是李克垚亲自招揽,又特意调整了负责区域的人。 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或是……李克垚另有深意?焦大宏决定多加留意。 “人已齐备,框架初成。先培训几日,务必让各人熟稔其职。”李克垚看向焦大宏。 焦大宏会意:“七月七号前后是全市高考,咱们就定在高考结束,七月十号,正式开张!” 敲定此事,李克垚又赶往地笼作坊。 刘二和李四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作坊扩招至二十余人,产量翻番。 刨去人工开销,每月也能进账三四万。 这在旁人眼中已是巨款,李克垚却不满足。 三个月,一百万! 地笼作坊技术含量太低,初期尚可盈利,长此以往,利润必将下滑。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滑过。 孙毅和李军约定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公安局的门。 第69章 别给他压力 孙毅和李克垚算是不打不相识。 再加上李军,都是性情中人。 只是他们身份特殊,平时想请他们出去吃顿饭,总有诸多不便。 这次约好星期天登门拜访,李克垚打定主意,要在家好好招待一番,自己也趁机偷得浮生半日闲。 时值高考临近,弟弟李克宁也从学校放假回来。 休息两天后,他就得返校,全力冲刺那决定命运的独木桥。 李克宁回来那天,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 装满了复习资料和课本,足有大几十斤重。 他被压得满头大汗,衣衫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李克垚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微皱,快步迎了上去。 “克宁,放假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我好歹有头毛驴,可以去接你,这么多书,多重啊!” “哥,不重的!” 李克宁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见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劈头盖脸地骂他, 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 “学校里好多收废书的,我舍不得卖,就都背回来了。” 他以前没少因为这类“傻事”被哥哥训斥,甚至被父亲追着打。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书读完了还大老远背回来,确实是件挺傻的事。 “书留着好,没事翻翻,总有好处。” 李克垚伸手,不容分说地接过弟弟肩上沉甸甸的袋子。 李克宁比他矮了半个头。 因为长期省吃俭用,营养不良,他显得比同龄人矮小瘦弱。 这都高三了,个头勉强到一米七,体重怕是连一百斤都不到。 李克垚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中微酸。 “你要是真喜欢看书,回头哥给你点钱,去书店买些自己喜欢的。” “哥,不用了。” 李克宁连忙摆手,拒绝了哥哥的好意。 “书店的书太贵了。我过几天就高考了,这些书……说不定以后也用不上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其实,他们两兄弟以前的关系,算不上多好。 李克垚仗着自己是老大,身强力壮,以前动不动就拿李克宁撒气,拳脚相加是常事。 偏偏父亲李勇兵又信奉“棒子底下出孝子”那套。 所以李克宁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不是被老爸打,就是被哥哥打。 长此以往,导致他的性格有些沉闷古怪,不大爱说话,骨子里透着一股自卑。 今天这样主动和李克垚搭话,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主要还是因为李克垚主动帮他扛书,而且一句重话都没说。 这让李克宁恍惚觉得,自己的哥哥,好像真的变了。 这份感觉,在回到家,看到妹妹李萍萍拿着新裙子向他炫耀时,变得更加清晰。 “二哥你看,这是大哥给我买的裙子,好看!” 李克宁看着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又看看一旁忙碌的哥哥,彻底惊呆了。 这……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蛮不讲理,把人打一顿的大哥李克垚吗? 李克垚将李克宁的书本安顿好,便卷起袖子,帮着母亲金秀兰在院里抓鸡杀鱼。 孙毅他们明天就要过来,父亲李勇兵坚持要杀只鸡。 用他的话说,得好好谢谢人家。 对于素来抠门的李勇兵而言,杀一只鸡,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了。 毕竟,他们家以前过年,都舍不得多买几斤肉。 “行,这鸡我来杀,炖上一锅,明天吃着入味。” 李克垚动作麻利。 “今天萍萍和克宁都回来了,我再把那条大草鱼给收拾了,给他们解解馋。” 他如今每日都会给父母家里送些鱼肉,一方面是父亲养病需要营养,另一方面, 他也会抽空过来看看,生怕父亲伤势复发。 好在,目前看来,李勇兵恢复得还不错。 虽然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但已经可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情绪也比较稳定乐观。 药按时吃着,刀口也没有恶化。 这让李克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稍稍放下。 父亲能熬过来,能活下来,这就是他眼下最大的期盼。 李克垚蹲在地上处理那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 儿子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好奇地盯着盆里不住挣扎的鱼。 “巴巴,这条鱼肯定在想,我活不过今天啦……” 小宝奶声奶气的话,逗得李克垚忍不住失笑。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逗了。 “哦?小宝说说,这鱼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要杀它呀!”小宝一本正经地分析,“它肯定在想,活不过今天了!” 李克垚被儿子天真的话语彻底逗乐了。 这孩子最近明显活泼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怯生生的,不敢和自己亲近。 愿意黏着他的小宝,总能说出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一本正经的“道理”。 “对,对,小宝说得太对了!” 李克垚乐呵呵地和小宝打趣,手下动作却不停,三下五除二便将草鱼收拾得干干净净。 等到晚饭开席,桌子上的菜肴着实丰盛。 不但有一大盆豆腐炖草鱼,还有一海碗油汪汪的红烧肉,外加满满一大盘爆炒乌贼。 这乌贼,还是作坊里新来的炒制师傅火候没掌握好,品相稍次,但味道和新鲜度却是一等一的。 刚好拿回来给克宁和萍萍解解馋。 “哇!好香啊!这么多好吃的!” 李萍萍看着满桌子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们在学校,伙食清苦,很多时候都是一份素菜,两个同学分着吃。 最常吃的就是土豆、白菜、包菜这些最便宜的。 大锅饭,能吃饱就不错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味道。 家里像今天这样大鱼大肉地摆上一桌,还是头一遭。 李克宁和李萍萍兄妹俩吃得眉开眼笑,开心得不得了。 李勇兵看着儿女们高兴,自己心情也舒畅。 感觉养病的这些天,自己都胖了好几斤。 说来说去,还是大儿子李克垚孝顺。 饭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看向李克宁。 “克宁啊,还有两三天,你就要高考了。” “你堂哥李克军,是我们老李家第一个大学生,你啊,要争气,争取考上,成为咱们家第二个大学生!” “也像你哥现在这样,争气点,别老让我操心!” 李勇兵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大侄子李克军。 那是老李家的门面,是他的骄傲啊! “爸,我……我……” 李克宁一听到“李克军”这三个字,脑袋就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碗里的红烧肉,也骤然失了滋味。 真的比不上啊…… 那种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比较,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第70章 一声值千金 “爸!” 李克垚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 “李克军是李克军,你侄子再好,那也是侄子。你儿子再不济,那也是你亲儿子。” 他看着李克宁那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就知道父亲的话又戳到了弟弟的痛处。 “李克军”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魔咒,从小到大压在他们兄弟俩心头。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在长辈们口中,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克宁用心去考就行了,能不能考上,顺其自然,别给他那么大压力!” 李克宁听到大哥竟然为自己说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随即投去感激的一瞥。 “我就是没管教好你们!” 李勇兵被儿子当众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你们看看,你们哥俩,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比得上克军?人家是大学生!大学生啊!” “别说了,爸!” 李克垚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克宁以后的人生,我自有安排!您就别瞎掺和,净给他添乱施加压力了!吃饭!” 他的目光锐利,直视着父亲,语气已带上了几分压抑的怒火。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吼什么?” 李勇兵脖子一梗,他这倔脾气,就算知道自己错了,当面也绝不认栽。 儿子当着一家人面顶撞,他面子往哪搁? 这是要翻天不成! 赵颖见状,赶紧俯身在小宝耳边轻轻一句。 小宝立刻蹬蹬跑到李勇兵跟前,仰着小脸。 “爷爷,我要吃鱼,吃没有刺的鱼!” 李勇兵一愣,低头看着孙子,脸上的怒气瞬间卡住,嘟囔了句:“就你这小东西机灵……” “哎,好,爷爷给你拨刺。”他声音立刻柔和下来,“来小宝乖,坐爷爷这里,爷爷给你喂鱼吃!” 李勇兵不待见儿子,可对孙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小宝要吃鱼,他哪里还顾得上骂李克垚,赶紧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 小心翼翼把细小的鱼刺一根根挑干净,才把雪白的鱼肉喂进小宝嘴里。 李克垚朝赵颖递去一个眼神,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他爹这暴躁脾气,也就小宝这小人儿能治得住。 李勇兵忙着喂小宝,果然不再理会李克垚和李克宁。 李克宁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赶紧埋头扒饭,三两口吃完就想下桌,生怕再被父亲逮住训斥。 饭后,李克垚推开了弟弟的房门。 房间不大,书本堆得到处都是,连床上也码着一摞。李克垚心头微动。 前世的李克宁其实极爱读书,只可惜家贫,加上英语是他的死穴,高考时以两分之差名落孙山。 他记得,李克宁当年的英语似乎只考了二十几分,可数学却拿了近满分的一百四十八。 数理化皆优,唯独英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时农村教学质量堪忧,英语老师的发音都带着浓重乡音。 李克宁能考入一中已属不易,但英语成绩在高中后却每况愈下,几乎次次垫底。 当年他们也缺乏见识,不懂得请老师为李克宁补习,父亲李勇兵只会翻来覆去那句“争气点”。 他从未想过,儿子这般严重的偏科,究竟该如何帮扶。 其实,只要复读一年,将英语成绩提升二三十分,李克宁便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金贵得很,国家包分配,出来就是铁饭碗。 这也是李勇兵始终羡慕李克军是大学生的根源。 而前世,李克宁高考失利后,便赌气外出打工。 他那自卑内向的性子,在外面处处碰壁,甚至被骗去黑煤窑挖过煤,瘦弱的身体几乎垮掉。 媳妇也跟着跑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后来李克垚发达了,想拉扯弟弟一把,李克宁却通红着双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有你这个哥哥,我恨你!” 他宁愿潦倒一生,也不愿再与李克垚有任何瓜葛。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最终却形同陌路,甚至不如仇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克垚清楚,前世的自己有多混账,才让弟弟恨到如此地步。 这辈子,他要当个好丈夫,好儿子,更要当个好哥哥。 李克宁推门进来,看见李克垚,只是笑了笑,没吭声。 “克宁,再过两天就考试了,放松点。” 李克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想吃什么告诉哥,哥进城给你买。这点钱你拿着零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塞到李克宁手里。 李克宁捏着那厚厚的一叠,手都抖了一下,慌忙摆手:“哥,这……这太多了!” 他从小到大,何曾有过这么多零花钱。 “拿着。男孩子大了,手里没钱怎么行?去学校了,给同学买点雪糕汽水什么的,也算个人情。” 李克垚这么一说,李克宁有些犹豫。 是啊,他读了三年高中,因为穷,因为英语发音不好被人嘲笑,他极度自卑,在班里几乎不与人交往。 在学校里,他从未买过一瓶水,一根冰棍。 若是有钱了,是不是也能请那些偶尔对他释放善意的同学吃一次冰棍? 他看着李克垚,嘴唇动了动,从那叠钱里抽出薄薄一张十块的:“谢谢哥,我拿十块就够了。” 剩下的,他想塞回李克垚手里,却被李克垚一把按住。 “我是你哥,给你的零用就拿着。或者请对你好的同学老师吃顿饭,买几本自己喜欢的书。” 李克垚拍了拍弟弟瘦削的肩膀,知道他讷于言辞,也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李克宁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摊开手心那叠钱,一张张数了数。 五百块! 整整五百块!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李克宁只觉得心跳如鼓,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这钱,沉甸甸的,烫手得很。 吃过饭,李萍萍帮着赵颖收拾碗筷,嫂子长嫂子短地喊个不停。 金秀兰在旁边看着,脸上全是笑意,不住点头。全家人都打心底里喜欢赵颖这个媳妇。 只是,今天在村里听人闲磕牙,说那个焦晓雅,那个曾经把儿子魂都勾走的女人, 似乎过阵子要回来了。 想到这,金秀兰心里又开始打鼓。 只盼着儿子是真的浪子回头,好好待媳妇,好好过日子。 天一擦黑,金秀兰就催着李克垚他们回家。 赵颖也说家里新买的小鸡仔得回去照看一下。 一家三口从父母家出来,小宝蹦蹦跳跳跑在前面。 李克垚跟在后面,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媳妇。 趁着赵颖不注意,他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 赵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指尖动了动,轻轻回握了一下。 李克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第71章 你家里出大事了! 李克垚此刻的心情,像是被初夏的风吹拂过的湖面,荡漾着轻松的涟漪。 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老歌,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你容颜的转变……” 歌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赵颖的心尖。 她猛地侧过头,满脸的惊讶迅速化为惊喜,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李克垚也会唱歌? 以前,只在他喝醉了,或是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扯着嗓子吼几句。 但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温柔地哼唱,还是头一遭。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赵颖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嘴角噙着一抹羞涩的笑意,眼神专注而认真。 她的手,还被李克垚温热的大手牵着。 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不成调的曲子,却觉得比任何天籁都动听。 《恋曲1990》。 这首歌,近两年简直火遍了大街小巷,谁要是能完整哼唱几句,那绝对是时髦的象征。 赵颖万万没想到,李克垚会对着她唱这首歌。 而且,那么温柔。 一瞬间,赵颖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端。 脸颊、耳根,都烫得厉害。 李克垚的声音,真好听啊! 她痴痴地想。 “爸爸,爸爸!你在唱什么呀?” 清脆的童音打断了这片刻的旖旎。 小宝不知何时从前面折返回来,一双小手紧紧拽着李克垚的裤腿,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好奇。 “我也要学!爸爸教我唱歌!” 李克垚低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脸颊红扑扑, 却明显竖着耳朵偷听的赵颖,心中好笑。 《恋曲1990》自然是唱给媳妇听的,教孩子嘛,得换一首。 “好,爸爸教你唱别的。”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这首儿歌旋律轻快,歌词简单易懂,朗朗上口。 果然,李克垚才唱了两句,小宝就高兴得直拍小手,跟着咿咿呀呀地学。 一家三口,笑声伴着歌声,洒满了回家的路。 进了家门,小宝还意犹未尽地缠着李克垚,让他再唱。 李克垚笑着应了,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看他新得的小鸡仔。 夜色渐浓。 隔壁,李勇军和张桂芳两口子正坐在昏暗的灯下生闷气。 李克垚家的歌声、笑声,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得他们心烦意乱。 “听听!听听!跟鬼叫似的!”张桂芳咬牙切齿,眼底是压不住的嫉妒。 李勇军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 “焦八蛋玩意儿!一天到晚瞎蹦跶,我看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眯起眼睛,闪过一丝阴狠:“我非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张桂芳闻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当家的,你有什么好主意?” 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起来,盘算着怎么给李克垚添堵,最好让他倒个大霉。 李克垚自然不知道隔壁邻居的歹毒心思。 他哄着小宝看过小鸡,又仔细地给儿子洗了澡,将香喷喷的小家伙抱到床上。 看着儿子沉沉睡去,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然后,他转身,带着一丝期待,凑到了赵颖跟前。 彼时,赵颖刚收拾完,正准备歇下。 李克垚一把将她圈在墙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 “媳妇儿,今晚小宝睡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要不,你回屋里等我?我……唱歌给你听,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赵颖的心猛地一跳,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让她浑身发软,脸上像是着了火。 “这……我……” 她慌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不行呀!” 李克垚心头一沉,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你……还没原谅我?” 他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会改的,以后一定努力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是他太心急了吗? 赵颖见他误会,更是慌了神,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是……是小宝……小宝他可能快醒了!” 她说完,逃也似的往里屋走去。 其实,是她大姨妈来了。 可这话,她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对李克垚说出口,只能……只能等下次了。 李克垚看着赵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涌上一阵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并未多想。 来日方长。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行动弥补前世的亏欠,让赵颖重新接纳自己。 看着赵颖回房睡下,李克垚披上外衣,又去村边的岩石区转了一圈。 李四正借着月光在起地笼,动作麻利。 李克垚上前,递了根烟过去。 “李哥。”李四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眉头微蹙,“这两天乌贼好像少了点。照这么个下法,再多的乌贼也禁不住抓啊。” 李克垚“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这东西繁殖快,等产量真低了,就改成天快亮的时候起一趟笼子。放心,明年开春,乌贼照样多得是。” 小乌贼的繁殖能力极强。 现在说少,也只是相对于最初那几天的爆发式高产。 如今一百多个地笼,一晚上也能捞个七八百斤。 加上最近乌贼价格上涨,一晚上的进项,也差不多有上千块。 这笔收入,已经足够让村里人眼红了。 “李哥,”李四又道,“有几个岩石区,我瞅着也有人放地笼了。特别是你二叔李勇军家,我也不好说啥,只能由着他们。” “知道了。”李克垚神色平静,“地笼颜色不一样,你多留心,只要他们不偷咱们的地笼就成。”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地笼便宜了,买的人自然就多,村里这几片天然的岩石区,肯定会有人盯上。 他不过是占了个先机,喝了头啖汤。 剩下的,也无需太过计较。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克垚便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临近中午,李克垚收拾妥当,赶着毛驴车进了城。 如今他家每天捕捞的乌贼,基本不用再费心去大排档推销。 大部分直接送到焦大宏的摊点,还有一部分,则运往“一品海鲜”的加工小院。 李克垚打算今天去小院那边盯着师傅们炒制,如果一切顺利,就早点赶回家。 毕竟,孙毅和李军约好了今天要去他家拜访。 他计划着,等“一品海鲜”正式开业后,村里收乌贼、送乌贼的事情就彻底交给李四负责。 而他自己,则要坐镇小院,调制配料,严把品质关。 至少,要将那四个新招的炒乌贼师傅都带出来,确保每一锅乌贼的味道都能稳定,才能真正放手。 小院里,每个炒乌贼师傅的灶台旁都挂着一个大号的时钟,用来精确计时。 李克垚站在一旁,不时开口指点他们如何掌控火候,如何把握翻炒的时间。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声音都变了调: “李克垚!可算找到你了!快!快跟我走!你家里……你家里出大事了!” 第72章 小姑父又在场? 冲进来的是刘二,额头上全是汗,衣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骑着辆自行车,上气不接下气。 “李克垚!你家出事了!你爸……你爸晕倒了,刀口大出血!家里已经送医院了,不知道是市里还是镇上!” 李克垚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昨晚父亲精神还好,吃了饭还骂了李克宁几句。 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就会伤口大出血? 出院的时候,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伤口只能静养,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不能干活。 否则,养不好随时都会出事。 前世,父亲就是从医院出院后,伤势恶化没有特效药控制,这才凄然离世。 这辈子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的伤势,所以几乎每天都去照看。 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刘二哥!”李克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刘二一咧嘴, “我爸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口大出血?是不是有人刺激他了?你的车子借我用一下,我马上回去!” 李克垚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推过刘二那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就要跨上去。 刘二赶紧跳上后座,自行车被踩得飞快。 “我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路过你家门口,就听见你妈那哭声,吓了我一跳!她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你妹妹萍萍已经去找李四帮忙,送医院去了,就是不知道送去哪个医院了……” 刘二喘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迟疑: “我当时急着来找你,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见你妈在院子里一边哭一边骂,院子……院子里还站着你家小姑父,还有你爷爷,你二叔他们几个人。” “你爸躺在地上,身下全是血,衣服都浸透了,那血都滴到地上了,人都晕死过去了。那场面,太吓人了!” 刘二现在说起来,嗓子眼还有些发紧。 李克垚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和刘二轮换着,把自行车蹬得像要散架。 即便这样,也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李克垚才赶回到父母家里。 院门大开着,屋子里空无一人。 院子当间那一片刺眼的血渍,让李克垚眼前阵阵发黑。 父亲这到底是遭受了什么重创?伤口崩裂成这样? 这搞不好是要命的事情! 刘二也顾不上喘,赶紧跑去隔壁找他老婆打听。很快回来,焦急地喊: “李四帮忙把你爸直接送到市中医院了!赶紧去市中医院!” 两个人又累又急,也顾不上歇一口气,立刻又骑上自行车就往市中医院猛赶。 李克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这时候,他真是恨不得给这破自行车安上翅膀。 等到两人再次踩着自行车冲到市中医院门口,李克垚跳下车时, 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冲进急诊室,抓住一个护士就问。 很快问清楚了,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转过一个拐角,李克垚就看见了母亲金秀兰,还有弟弟李克宁和妹妹李萍萍。 三个人都面无人色,焦急而无措地守在手术室外面。 一看见李克垚走过来,他们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都松了一口气。 “哥!”李克宁声音都在发颤,眼圈通红, “幸好……幸好你昨天给我的钱还在,我和妈把钱拿出来凑了凑,先让爸住进来了。可是医生说,还要钱,最少……最少要五千块……” 李克宁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今天这事让他魂都快吓没了。要不是昨天大哥给了他五百块,加上妈妈手里平日大哥给的零用钱, 东拼西凑勉强凑够了一千五,父亲连手术室的门都进不了。 可现在,医生说至少还差五千块,才能继续治疗。 这些钱,听得李克宁心惊肉跳,这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你们先别慌。”李克垚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先去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你们都别担心,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示意母亲和弟妹稍安勿躁。 他转身去找医生。其实他身上也没剩下多少钱, “一品海鲜”还有几天就要开业,到处都需要用钱,他手头上确实很紧。 但是再紧,钱可以慢慢赚,父亲的命一定要救回来。 哪怕父亲平日里动不动就要揍他一顿,脾气又臭又硬,但那是他最亲的人。 前世,他每每做梦,梦见父亲拿着扫把追着他打,醒来后枕头都是湿的。 今生,他绝不想让那个悲剧重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过来,看到李克垚像是家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你们这些家属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他那么重的伤,本来就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你们倒好,非要接回家去看护,结果怎么样?让病人伤口崩裂!这要进行二次缝合,你们知不知道?病人年纪大了,这样折腾一次,有多危险!” “简直没见过你们这么大意的家属!病人现在还在手术中,等下就要进重症监护室,赶紧去准备钱!我们会尽力抢救……” 脾气一向暴躁的李克垚,这一次却老老实实地站着,任凭医生怎么说,他都一声不吭地听着。 因为他比谁心里都清楚,医生说的,一点都没错。 前世父亲就是在家里休养的时候,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是自己这次太大意了,以为重生就能掌控一切,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当初就应该坚持让父亲住在医院里,多养上一两个月才对。 钱,可以再挣。 但是父亲的命,一定要保住。 “医生,”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他……要不要转到省城医院去?” “手术已经开始了,病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转院折腾。而且病人年纪大了,自身的求生意志非常重要。要不然……你们家属,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听了医生这些话,李克垚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听医生的。父亲还在昏迷中,这个时候不能随便乱动,先在重症监护室等着,等他醒过来! 万一,万一醒不来…… 李克垚强行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怒火和恐惧,他走到母亲和弟弟妹妹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妈,克宁,萍萍,你们跟我说实话。”他的目光扫过三人苍白的脸,“爸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在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73章 这笔账,我记下了 李克垚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但他声音却异常冷静,仿佛淬了冰。 “妈,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秀兰一开口,声音就抖得不成样子: “今天……不是说孙警官他们要来,你爸他高兴,一大早就让我炖鸡,还……还特意去刘二那拿了包好烟招待客人……” “后来,你小姑父、你二叔、还有你爷爷……他们都来了。” “你爸那倔脾气,还当他们是亲人,非要留他们吃饭,说人多热闹,能陪陪客人……” 说到这,金秀兰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汹涌而出。 她心里太苦了。 “我劝过你爸……我跟他说要听你的,别再跟那两家人来往,你早就说过,你小姑父就是个专坑咱们老实人的笑面虎……” 金秀兰悔恨交加,抬手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双眼早已肿成了核桃。 她恨啊! 要是老头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妈,别激动。” 李克垚扶住她,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爸的脾气就这样,又倔又犟,这事不怪你。” “怪我。” “怪我不够狠!” 只听了这两句,李克垚心里就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又是他们! 前世,父亲就是间接死在这群所谓的“至亲”手里! 他重生回来,千叮万嘱,以为能改变一切。 可他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彻底扭转刻在骨子里的观念? 父亲没有经历过他那种被至亲背叛、眼睁睁看着家人走向毁灭的绝望。 所以,他还是信了。 李克垚的心,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哥!”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克宁,此刻也红了眼,声音都在发颤。 “我看见了……爷爷和小姑父他们,当着爸的面,说你发了大财,说你宁肯让外人李四帮你捞地笼赚大钱,都不肯带上自己的亲叔叔!” “小姑父还骂你心狠手辣,故意不让我进麻纺厂,是想看我一辈子没出息!” “他们胡说!我哥不是那样的人!我哥……很好!” 李克宁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爸听了就生气,跟他们吵,说他们胡说八道,说你为了给他治病,借了上万块的债!” “然后……然后二叔就动手了!” “他指着爸的鼻子骂,说他养的儿子再多,也没一个顶用的!没一个比得上李克军!” “哥……” “二叔说……说我们家,说爸……还不如死了算了,教子无方,养了一窝废物!” 李克宁每说一句,就要喊一声“哥”。 仿佛只有这个字,才能给他一丝力量。 在那些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小姑也骂我们!”妹妹李萍萍也哭出了声,“她骂我们兄妹三个,加起来都顶不上二叔家一个李克军有出息!哥,我没用,我考不上大学……” 李克军!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深深地刻在他们兄妹三人的心上,成了一道永远的阴影。 “哭什么?”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别人嘴碎,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活得堂堂正正,比什么都强!”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动作很轻,眼神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都别哭了,我弟弟妹妹是天底下最孝顺、最懂事的孩子。” “这笔账,我记下了。” 李克令的声音很轻,却像寒冬的冰凌。 “谁也跑不掉。” 前世,母亲瘫痪,是妹妹不离不弃。 有没有出息,从来不是一张大学文凭能定义的。 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让慌乱的弟妹瞬间安静了不少。 不久,赵颖带着小宝赶来,送了吃的,还有一锅炖得烂熟的鸡汤。 她告诉李克垚,孙毅他们来过村里,得知了情况,已经先回去了,说等李勇兵情况稳定了再来。 “都怪我……都怪我开了院门,让那群畜生进来……”金秀兰看着鸡汤,又开始不住地自责。 天黑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李勇兵被推了出来,浑身插满了管子,面如金纸。 医生直接下了通知,病人情况危急,不准家属看护,立刻送进重症监护室。 “病人麻醉过后,如果明天醒不过来,会非常危险。” “你们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 “轰”的一声。 金秀兰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当场就软倒了下去。 李克垚眼疾手快地扶住,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只好也给母亲办了住院。 好在只是心焦力瘁,并无大碍。 深夜,医院走廊。 李克宁和李萍萍坚持要守着父母,不肯去休息。 李克垚没再劝,只说出去抽根烟。 他站在医院外的夜色里,抬头看着漫天星斗,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 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股焚天的怒火。 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父亲。 病床上沉睡的母亲。 还有即将高考,却要在这里熬夜守着担惊受怕的弟弟妹妹。 他再也坐不住了。 指间的烟头被狠狠捻灭,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猛地蹬了出去! 一路上,他沉默得可怕。 整个人,冷静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 父亲的倔强,父亲的愚蠢,父亲那别扭的爱……他都懂。 但他重生回来,不是为了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他那么拼命,没日没夜地挣钱,为的,就是留住至亲的命! 可偏偏有些畜生,非要来找死! 自行车在暗夜里飞驰,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李克垚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人生,尚有来处。 他绝不让归途提前! 今夜。 李家村,该见血了。 第74章 这一扁担你挨定了! “老二,你今天太急了,做事莽撞!” 李克垚爷爷的家里,晚饭刚过,满屋子还飘散着挥之不去的肉香和酒气。 靠着一座茶山,李家爷爷在李家村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酒足饭饱,老爷子靠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地敲打着二儿子李勇军。 “爹,这能怪我?” 李勇军脖子一梗,满脸的不服气。 “谁能想到李老大那么不经事?我不就说了几句实话,说他那个儿子李克垚胳膊肘往外拐,他就当场吐血晕倒了?这演给谁看呢?” “再说了,我家的克军,可干不出帮外人都不帮亲叔叔的事!” “老大家那三个,顶个屁用!全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一个克军!” 李克垚的爷爷本来还想再说教几句,可一听到最得意的孙子李克军的名字,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是啊。 老大家的孩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没一个有出息的。 “爸,您就别说二哥了。” 一旁的小姑也阴阳怪气地帮腔,“这事谁也想不到,我们也不想老大倒地吐血啊,多晦气!”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从李勇兵那弄点钱,给自家儿子进麻纺厂活动关系。 谁知道李勇兵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骨头,几句话就给说倒了? 真是个废物! 一家人正各自盘算着,院门,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巨兽撞开! 这声音,吓得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李勇军定睛一看,发现是李克垚一个人黑着脸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家人,爷爷、小姑、小姑父……足足六七个长辈都在。 他怕个球? 胆气瞬间就壮了起来,拍着桌子就骂: “你瞎了吗?进门不知道敲门?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李克垚的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冰刀,缓缓扫过李勇军,又落到院子里坐着喝茶的小姑和小姑父身上。 最后,定格在主位上的爷爷脸上。 人,还真齐! 他一言不发,无视了李勇军的叫嚣。 目光,锁定了墙角那根挑粪用的扁担。 那根扁担,又长又重,被他一把抄在了手里! 呼——! 没有半句废话,李克垚抡圆了扁担,夹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径直朝着李勇军的脑袋横扫而去! “你个混球!那是你二叔!” 爷爷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厉声尖叫。 “噗!” 小姑父一口茶水喷出老远,连滚带爬地躲到老爷子身后,魂都吓飞了。 妈呀! 这李克垚是真疯了! 二话不说就动手,还拿这种能打死人的扁担! 李勇军眼看着那碗口粗的扁担在眼前急速放大,吓得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就地一滚。 扁担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砰!哗啦啦——!” 势大力沉的扁担落了空,狠狠砸在桌子上。 满桌的茶杯、碗碟,瞬间被砸得粉碎! 刺耳的破碎声,气得老爷子浑身发抖,指着李克垚怒吼: “李克垚!你想造反吗!你这个孽障,不孝的东西!连你爷爷都想打?!” 李克垚的心底,堵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恶气。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爷爷。 呵呵。 心,早已凉透了。 他当他是爷爷,可这个爷爷,何曾把他当过亲孙子? 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手里的扁担再次扬起,目标依旧是那个躲在人群里的李勇军。 李勇军看老爷子都没能镇住这个疯子,彻底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地往自己亲爹身后钻。 可老爷子身后,早就被更机灵的小姑父张德义占了位置。 李勇军挤不进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亲戚情分,一把将张德义从后面推了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 张德义被猛地推到前面,正对上李克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外甥!外甥你听我说!小姑父可没气你爸,一个字都没有!真的!” “是……是你二叔!是他把你爸气倒的!我可以作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兄妹三个,加起来都顶不上他家一个孩子!” 张德义何等狡猾。 他瞬间就明白了李克垚为何而来。 这个锅,他绝对不背! “张德义你放屁!” 躲在后面的李勇军急得跳脚, “要不是你嘴碎,说李克垚在百货商场花大钱,我们会去找老大?这事都怪你!” 李克垚看着这两个互相撕咬的丑角,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只是在看两只待宰的畜生。 他猛地举起扁担,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砸了下去!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院子里的水缸! 小姑家的自行车! “砰!” “哐当!” 砸!砸!砸! 他真的像疯了一样,见什么砸什么! “你个白眼狼!猪狗不如的东西!跟你那死心眼的爹一个德行……” 小姑看着自家自行车要被砸烂,心疼得冲上去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 那根带着风声的扁担,已经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杀猪一般,响彻了整个院子。 她本以为李克垚不敢打女人,不敢打他亲姑姑。 可后背那火辣辣、仿佛脊椎断裂的剧痛告诉她,她错了! “杀人了!李克垚杀人了!救命啊……” 她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往院子外逃。 角落里,一直想偷偷溜走的二婶张桂芳,被李克垚随手甩出的扁担精准地砸中了脚踝。 “噗通”一声,她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杀人了!救命啊!”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怕了! 李克垚,这个他们眼里的窝囊废,真的敢下死手! 那个堂叔更是吓得两股战战,一边喊着“别乱来”,一边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院门。 李克垚没理他,放他走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 李克垚手持扁担,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爷爷面前。 冰冷的目光,穿过瑟瑟发抖的老爷子,锁定了躲在他身后的李勇军和张德义。 老爷子气得须发皆张,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李克垚怒目而视。 “你爹在我面前,都不敢如此放肆!” “你这个畜生!你想干什么?”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声音都在颤抖。 “你还想连你爷爷一起打吗?!” 第75章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昏暗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勉强笼罩着李克垚的身体。 他的脸,在光影中黑得像一块铁,眼神冰冷得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鬼。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气急败坏的老头。 这是他的爷爷,李茂才。 可又不像他的爷爷。 前世今生,这个老头何曾真正把他当成过亲孙子? “李茂才!” 李克垚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 “你是我爷爷,可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做的这些事,会要了我父亲的命!” “你有好几个儿子,死一个不在乎!” “可是我,只有这一个爹!”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心底积攒了两辈子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手中的扁担,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在他们刚刚喝茶的八仙桌上! “轰——咔嚓!” 那张厚实的实木桌子,竟被这股巨力硬生生砸成两半! 碎裂的木屑暴雨般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木片,精准地弹在离桌子最近的李勇军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哎哟!” 李勇军痛得惨叫起来。 而李克垚那句直呼其名、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更是让李茂才气得浑身筛糠。 他这辈子,何曾被一个孙辈如此指着鼻子羞辱? 什么叫有好几个儿子?什么叫他只有一个爹?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混账话?! 李茂才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 “咔!” 扁担也在这惊天一击中断裂。 李克垚随手扔掉断柄,鬼魅般一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勇军的衣领,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我爸要是死了,我让你披麻戴孝,跪在他坟前当孝子!” “你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一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勇军只觉得半边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两眼金星乱冒,彻底被打懵了。 整个脸颊,火烧火燎地疼。 李克垚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又是更重的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她一颗心掏出来对你们,都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你猪狗不如!” “啪!” “这一巴掌,替我弟打的!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俩活在你儿子李克军的阴影下,要不是你到处炫耀攀比,我弟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妹子打的!你算个什么狗屁长辈?我告诉你,我家萍萍一个姑娘家,以后都比你那宝贝儿子有出息百倍!你给我走着瞧!” “啪!” “还有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打你的!你个混账东西!下次再敢算计我爸,我就让你知道,别说你家有一个大学生,就是有十个,老子照打不误!” “打的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猪狗不如的小人!” 李克垚每说一句,就狠狠扇下一记耳光。 他双眼赤红,胸中那股压抑了两辈子的恶气,若不在此刻宣泄出来,他感觉自己会活活憋死! 要是父亲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有打死李勇军的心! 李勇军那张脸,在几巴掌之下,已经肿胀得像个紫色的猪头。 起初他还敢惨叫,可看到李克垚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他彻底吓破了胆,连哼都不敢再哼一声,生怕这个疯子真会失手把他活活打死! 李茂才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李克垚那副六亲不认的疯魔模样,他竟一步也不敢上前。 万一……万一这个孽障连他这个爷爷也一起揍,他这把老骨头今天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角落里的张德义,眼看着李勇军被当众扇耳光,看得心惊肉跳,两腿发软。 太狠了! 这李克垚简直不是人,是个魔鬼!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溜!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 趁着李克垚正在暴打李勇军,他猫着腰,想从李茂才身后偷偷溜走。 可他想得太美了。 他刚一挪动脚步,一道冰冷的目光就锁定了他。 李克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步就堵在了他的面前。 张德义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还想摆出一个麻纺厂保安学来的花架子,虚晃一招。 可这在真正敢下死手的李克垚面前,就是个笑话。 下一秒,李克垚的大手已经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啪!” “张德义!这一巴掌,也是替我爸打的!” “若不是你搬弄是非,我父亲现在怎么会在急救室里昏迷?我告诉你,我爸要是有事,你也一样给我披麻戴孝,跪着磕头!”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妈打的!我爸若死了,我妈孤苦伶仃,一个女人没了丈夫,该有多伤心,你这种畜生想过吗?!” 李克垚死死盯着他。 就是这张脸! 前世就是他,拦着李茂才不让借钱救命,害得父亲不治身亡! 这辈子,兜兜转转,他又来使坏! 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 “啪!” “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你有没有尝过,最亲最爱的人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告诉你,张德义!”李克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天这几巴掌你给我记死了!这辈子,我一定让你也尝一尝,至亲离你而去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番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诅咒,让本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张德义,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疯子! 这个李克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跟疯子讲道理,占便宜,那是找死! 李克垚一脚踹开瘫软如泥的张德义,又走向墙角的张桂芳。 张桂芳吓得发出尖锐的惊叫,双手死死捂住脸,拼命向后缩。 “张桂芳,以后离我家远点!” “再敢耍什么花招,我饶不了你!” 李克垚嫌恶地用脚尖踢了她一下,都懒得再动手。 院子里,李茂才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被彻底践踏的威严,整个人气得快要炸开! 他颤巍巍地摸起墙角的扫把,嘶吼着冲了上去,对着李克垚劈头盖脸地就打! “你这个孽障!畜生!你有本事今天连我一起打死!打死我算了!” 李克垚看着那呼啸而来的扫把,却不闪不避。 他就那么站着,任凭扫把的枝条狠狠抽在自己身上,脖子上瞬间被划出几道血丝。 他没有躲。 眼泪,却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爷爷有很多儿女,可他只有一个父亲。 要是父亲还能好起来,还能像这样,拿着扫把追着自己满院子打,那该有多好? 他情愿,用自己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去换!只求父母健在,妻儿无恙! “叔!叔!别打了!您一把年纪,当心身子啊!” 村长带着一群人终于赶到,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和李茂才追打孙子的场景,连忙上前拉架。 李茂才被人拉住,却依旧指着李克垚,声嘶力竭地哭嚎: “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种孽子!家门不幸啊!” “报警!你们快报警!把这个打人的狗东西抓去坐牢!我李茂才,就当没这个孙子!” 第76章 黑色桑塔纳 “对,报警!必须报警!把李克垚这个畜生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李勇军捂着肿成猪头的脸,含混不清地嘶吼着,声音里透着色厉内荏。 一旁的张德义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眼神惊惧地瞥着李克垚,却一个字都不敢附和。 这个李克垚,已经不是人了。 他是个疯子,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跟一个疯子硬碰硬?他还没活够。 李克垚漠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神像在看两个死物。 “李勇军,我爸被你们打得躺进重症监护室,现在还昏迷不醒。” “我们家已经垫了六千五,医生说后续的钱更是个无底洞。” “你先把这笔钱付了,再来跟我谈坐牢的事。”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还有你,张德义。” 李克垚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 “你是主谋,怂恿他们上门闹事,你一样有责任。” “想让我进监狱?”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行啊,大家谁都别想跑,尤其是你,李勇军!” 李克垚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来之前,他就想得清清楚楚。 李勇军、张德义,这帮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让他们出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宁愿挨打,也绝不会掏一个子儿。 所以,要拿捏他们,必须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你要是进了监狱,档案上就会留下案底。” 李克垚缓缓踱到李勇军面前,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控制不住地向后缩。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 “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个即将被分配工作的宝贝大学生儿子,要是有个坐过牢的爹……” “你说,他会被分配到什么好地方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勇军脑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是啊! 他怎么把这最要命的一茬给忘了?! “爸!”李勇军猛地转身,扑到李茂才身边,声音都变了调,“说什么送监狱!克垚是您亲孙子,我是他亲二叔!这……这都是家务事!自家人打打闹闹,报什么警?算了,算了!” “一个当侄子的,调皮了点,咱们当长辈的,还能真跟他计较不成?” “再说,不就是砸了张破桌子吗?您生什么气啊?是不是,爹?” 李勇军凑在李茂才耳边,哆哆嗦嗦地把李克垚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李茂才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凝固了。 他那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的乖孙,他们老李家唯一的大学生,李家的希望! 今年就要分配工作了! 要是这个时候,李勇军因为打人闹事被抓进去…… 天塌了!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李克军的未来就彻底毁了! 绝不能因小失大! 绝不能因为李克垚这个孽障,毁了他们李家千里马的前途! “对!对!”李茂才的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赶来的村长李言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克垚是我孙子,就是脾气暴了点,一家人,报什么警!言兵啊,没事了,没事了,让你白跑一趟!”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再看看李勇军那张滑稽的猪头脸,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换谁爹被这么坑,都得往死里打! 这个李克垚,是真狠,也是真有本事。 把人打了,还能让对方哑巴吃黄连,甚至反过来替他说话。 这种人,绝对不能惹! “克垚,你叔……手术做完了吗?情况怎么样?” 刘二从人群中挤出来,担忧地问道。 “手术做完了。” 李克垚脸上的暴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人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着。医生说,要是明天还醒不过来,我爹他……他怕是……” 说到这里,李克垚猛地转过头,眼眶瞬间红透。 那股支撑着他的滔天怒火,在打完人后,已经宣泄得差不多了。 此刻,无尽的虚弱和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别急,你叔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闯过这一关的!”刘二不知道怎么安慰。 村长李言兵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克垚,冷静点,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你爸还在医院躺着,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指望你。” 李克垚知道村长话里有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洗个澡就去医院守着,谢过大家的关心。 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李茂才家。 回到自己家,院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李克垚冲了个冷水澡,举起手,才发现整个手掌都红肿了,火辣辣地疼。 力道用得太大了。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病态的痛快。 洗完澡出来,赵颖正坐在灯下等他。 “我等下去医院守着我爸,你在家锁好门,谁来也别开。” “明天一早,让刘二哥送你和小宝过来。” “记住,给小宝换身干净衣服。我爸……我爸情况不好,万一……就让小宝在床边喊他。” 李勇兵最疼小宝,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嗯,我知道了。” 赵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心疼。 “我明天给你们带饭去。别担心,咱爸会没事的……” 她说着,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克垚,别泄气。” “你还有我,还有小宝!”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一个温暖的拥抱,让李克垚那紧绷到极限的精神,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是啊,他还有妻儿。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会好的……” 李克垚的声音哽咽了,他把脸深深埋进妻子的肩窝,像个迷路的孩子。 “咱爸一定会好的……我还想……还想他以后能再拿着扫把,追着我满院子打……” 他真的怕。 前世,父亲就是这么没的。 哪怕他重生归来,装得再坚强,再无所不能,可面对死亡,他依旧恐惧得浑身发抖。 赵颖只是抱着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宽阔而颤抖的后背。 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坚强,原来心底藏着最柔软的地方。 他也会害怕,会难过,只是,他只愿意在她面前袒露。 李克垚走的时候,没惊动睡熟的小宝。 他一个人,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通往县城的土路,寂静无声。 忽然,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一束刺眼的远光灯撕裂了黑暗。 李克垚下意识地靠到路边,让出了路。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呼啸着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车是从李家村的方向开出来的。 看着那即将消失在夜幕中的尾灯,李克垚心中猛地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猛踩脚踏! 自行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辆车彻底消失前,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悬挂在车尾的铁牌! 那个车牌号! 李克垚猛地刹住车,在原地,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黑色桑塔纳。 这个车牌号…… 真巧? 不。 这不是巧合。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第77章 原来如此 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他记得。 不只是记得。 更是刻骨铭心! 就是上次,他用驴车拉着妻儿回家,在夜路上险些撞上的那一辆。 那个司机下车后满嘴污言秽语,嚣张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 当时自己还教训他,“居人之上要把人当人”。 现在看来,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这辆车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而且每次,都是在这条通往李家村的路上。 李克垚死死盯着那串车牌号,尾数是三个刺眼的“8”。 在这年头,能开桑塔ナ,还能弄到这种车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 “孙毅调查的嫌疑车辆里,会不会……就有这一辆?” 起初,他只觉得是巧合。 但现在,父亲二次重伤入院,生死未卜,而这辆车,又一次鬼魅般地出现在村子附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李克垚的心脏,不再是砰砰直跳,而是沉入了冰窖。 …… 赶到医院时,已是午夜。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妹妹李萍萍缩在长椅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强撑着不睡。 母亲金秀兰已经打了镇定剂,在病房里睡着了。 “萍萍,二哥呢?” 李克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明天就要高考了,不能在这里熬夜。” 他甚至怀疑,李勇军那帮畜生挑这个时间上门闹事,就是存心要毁了弟弟的前程! “二哥……被医生喊走了,好像是……说要用血……” 李萍萍揉着惺忪的睡眼,话都说不囫囵。 李克垚心头一紧,丢下一句“你在这睡会儿,我去找他”,便大步流星地冲向了采血室。 刚到门口,他就僵住了。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李克宁正坐在椅子上,胳膊伸着,一根针管扎在他的血管里。 他那本就瘦弱的身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医生,我哥一会儿要是来了,您千万别告诉他我抽血了。” 李克宁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故作坚强。 “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别的忙……我爸缺血,就抽我的,我年轻,血多,没事……”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张苍白的脸,看得李克垚心如刀绞。 “你这身体还要高考,不建议再抽了……” “没事!就抽我的!我除了这点血,也没什么能给这个家了!”李克宁急了。 “够了!” 门被猛地推开。 李克垚双目赤红地站在门口,一步步走进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没看李克宁,只是盯着医生,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医生,我弟明天高考,身体不好。” “我爸需要血,抽我的。” “我们血型一样。” 医生被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镇住,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虚弱的李克宁,不满地拔出针管。 “胡闹!病人暂时不缺血了,需要的时候会再通知你们!” 走出采血室,李克垚一言不发,直接拽着李克宁就往外走。 “哥,我不走!我要守着咱爸!医生说他要是明天醒不过来……” “闭嘴!” 李克垚猛地回头,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你的战场在考场!给我在那里打赢!敢胡思乱想,我打断你的腿!” 他不想凶他。 可这个傻弟弟,快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李克垚不由分说,将他摁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骑到了天桥下的牛肉面摊。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李克垚点了三碗,一碗推到李克宁面前。 “吃。” 他自己也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我回家了。”他声音平静,“把那几个畜生,都打了一顿。” “咱爸的底子好,死不了。明天我让小宝过来,在床边喊他,他最疼小宝,一定能听见。” “还有,我已经让孙警官介入了,撞我爸的肇事者,很快就能找到。” “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有你哥在,天塌不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钱,塞进李克宁手里。 “这钱拿着,考完试,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们家,一个都不能垮!” 李克宁死活不要,却被李克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哥捞乌贼,收乌贼,一天能挣几千块。” 李克垚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李克宁耳边轰然炸响。 他知道弟弟自卑,心思重,只有把话说得这么重,才能砸碎他心里的那点负担。 “所以,你一分钱都不用省。” “咱爸的医药费,管够。” 李克宁捧着那碗面,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砸进汤里。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总是打骂他的哥哥,会成为他最坚实的靠山。 吃完面,李克宁坐在后座上,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哥,你真厉害……有钱真好,能让爸一直住在医院,等他全好了再出来……” “对。”李克垚看着前方的路,目光坚定,“我们家,以后就靠我们兄妹几个了。” 将弟弟送进一中大门,目送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李克垚才缓缓调转车头。 但他没有回医院。 而是推着车,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城东一片灯火通明的工地。 前世,他就是在这里,用赵颖的那只手镯换来的钱,买下了几个门面,建起了他的超市帝国。 今生,他本想靠着“一品海鲜”大干一场。 可父亲的意外,让他那三个月赚一百万的计划,变得岌岌可危。 他需要钱,现在就需要! 他站在这片熟悉的工地外,点燃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眼中明灭。 前世,这块地的开发商中途资金链断裂,才不得不低价抛售门面,让他捡了天大的便宜。 这一世,还会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车灯划破夜空,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缓缓停在了工地大门口。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那辆车!车牌尾数,三个八! 车门打开,一个肥胖的身影踉跄着走了下来,赫然便是那个嚣张的司机! 而紧接着,从后座下来的另一个人,让李克垚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他的小姑父,张德义! 只见张德义满脸谄媚地对着车里的人点头哈腰,然后,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着工地深处走去! 李克垚猛地将烟头摁灭在墙上,眼神,冰冷如刀。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串起来了! 第78章 情况依旧不妙 李克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辆尾号为三个“8”的黑色桑ta纳上。 一个晚上,第二次见。 太巧了。 巧合得像一张已经编织好的网,而他的父亲,就是网里的猎物。 他没有再蹲下去检查什么车漆,那毫无意义。 他只是将那冰冷的车牌号,连同昨夜小姑父张德义那张谄媚的脸,一起刻进了脑子里。 然后,他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黑夜,毫不犹豫地冲向医院。 …… 病房里,妹妹李萍萍靠在椅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早已撑不住。 “给,牛肉面,快吃。” 李克垚将已经坨了的面递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面条早已没了热气,李萍萍却如获至宝,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牛肉面的滋味。 “哥,真好吃……” “睡,我来守夜。” 李克垚安排好妹妹,自己却毫无睡意。 他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静静地望着里面。 父亲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闪烁着冰冷的光。 一动不动。 像一尊正在失去生机的雕像。 李克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他知道,必须要想办法,把父亲从鬼门关拉回来! …… 第二天,赵颖带着小宝赶到医院。 经过申请,一家人换上无菌服,走进了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重症监护室。 李克垚蹲下,摸着小宝的头,目光无比凝重。 “小宝,按我教你的说,大声喊爷爷。” “嗯!” 小宝很懂事,牵着爸爸的手,走到床边,清脆地喊道: “爷爷!小宝要吃鱼!你快起来帮小宝挑刺!爷爷,我要吃鱼!我要吃你买的酥饼!” 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 李克垚死死盯着心电图。 波动了! 那条平缓的线,出现了清晰的起伏! 金秀兰和赵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动了!你爸手指头动了!”金秀兰激动地低喊,眼泪夺眶而出。 有用! 李克垚心头一喜,立刻对小宝说:“继续喊!就喊爸爸要打你,让爷爷保护你!” “爷爷!爷爷救我!爸爸要打我!你快起来保护小宝啊!” 小宝带着哭腔的喊声,是李勇兵最大的软肋。 这个男人,可以对儿子挥拳头,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孙子。 果然,李勇兵的手指抽动得更厉害了,眼皮也在剧烈颤抖,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就是睁不开! 情况依旧不妙! 医生说过,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醒不过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小宝似乎也感觉到了绝望,喊着喊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只会撕心裂肺地喊着“爷爷”。 金秀兰更是哭倒在地,念叨着求菩萨保佑。 “妈,别哭!”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知道,光靠亲情还不够。 父亲的心里,还有一道更深的坎! 他让赵颖扶着母亲退后,自己则俯下身,凑到李勇兵的耳边,声音冰冷而清晰: “爸,孙警官他们来了,撞你的那个畜生,抓到了!” “只要你醒过来指认他,咱们家就能拿到好几万的赔偿款!你治病的钱,全都有了!” 钱! 这是父亲一辈子的执念! 心电图的波动瞬间变得剧烈! 李勇兵的手猛地抬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似乎马上就要睁开! 有戏! 李克垚心中狂喜,握住父亲的手,声音都带上了颤抖:“爸,醒过来!钱就到手了!” 然而! 就在下一秒! 李克垚惊恐地发现,父亲那刚刚积攒起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的手,重重地垂落下去! 心电图的波动也开始减弱! 不对! 李克垚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他明白了! 父亲不是不想要钱,他是害怕!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撞他的人,绝不是普通人!那份恐惧,甚至压过了他对金钱的渴望! 光说抓到人,不够! 必须用更猛烈的东西,去击碎他心底的恐惧! 这一瞬间,昨夜那辆尾号888的桑塔纳,小姑父张德义那张谄媚的脸,城东的工地……所有线索在他脑中轰然串联! 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凌厉! 他再次俯身,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引诱,而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气,一字一句,如同钉子般砸进父亲的耳朵里! “爸!我知道是谁了!” “是小姑父!是张德义那个畜生在背后搞鬼!撞你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就是他的主子!”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想让你死!” “你忘了二叔是怎么打你的吗?你忘了他们是怎么骂你的吗?这帮畜生,他们就是要我们家破人亡!” “爸!你给我睁开眼!!” “你给我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弄死!我要让他们给你磕头赔罪!我要让他们倾家荡产!!” “你给我醒过来!亲眼看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嗬——!”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李勇兵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没有求生的喜悦,只有滔天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 第79章 这一分钟,我用钱买的 “家属全部出去!病人情况突变,立刻准备抢救!” 主治医生一声断喝,几个护士不由分说,就将还处于震惊中的李克垚一家推出了重症监护室。 “砰!” 冰冷的铁门在眼前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金秀兰和赵颖煞白的脸,还有小宝被吓住的哭声。 门内,是仪器急促的蜂鸣和医生护士忙乱的脚步。 刚才那一幕,唤醒病人算是失败了吗? 不! 李克垚死死盯着那扇门,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清楚地看到了! 在他说出那番充满杀气的话后,父亲眼中迸发出的,是远超求生欲的、滔天的恨意! 那股恨意,就是一剂强心针! 一定有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金秀兰已经瘫软在赵颖的怀里,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汗水和难以置信,他看向李克垚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 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病人……病人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 轰! 一句话,让走廊里凝固的空气瞬间炸开! 金秀兰停止了哭泣,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你,你说啥?我男人他……” “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他的求生意志被强行激发了!”医生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落在李克垚身上,“你最后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李克垚没有回答,只是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地落了回去。 他赌对了! 用恨意点燃了父亲求生的火苗! 但他也明白,光有恨还不够,这团火苗太脆弱了,随时可能熄灭。 必须再给它添上一把最猛的柴!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楼梯口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疲惫和惶恐。 是弟弟李克宁。 他看到了所有人劫后余生的表情,心头却猛地一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哥……咱爸……咱爸他……是不是还没醒……”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克宁的胳膊,将他拖到一旁无人的角落,双眼如鹰隼般死死锁住他。 “听着!”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从现在开始,你高考,考上了!江城大学!分数比李克军当年还高!” 李克宁猛地一颤,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哥……我……我对不起……我英语……我考砸了……我就是个废物……” 他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跪在地上用手绝望地拍打着自己的头。 他完了!他把父亲最后的希望也给毁了! “我没问你考得怎么样!” 李克垚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双臂像是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吼道: “我是在告诉你,从这一秒起,你必须是什么样!” “爸的命,现在就攥在你手里!恨意让他睁开了眼,但只有希望,才能让他活下去!” “你不是废物!你是咱爸的希望!是他的命!” “这个谎,你得给我演下去!演到爸能笑着走出医院!听懂了没有!” 李克宁被吼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鼻涕糊了一脸,他看着哥哥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疯狂与决绝,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活在堂哥李克军的阴影下,自卑、软弱,习惯了低头。 可今天,哥哥打碎了他所有的龟壳! “哥……我……我……” “没有你我!”李克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让咱爸死,还是活?” “活!” 这个字,李克宁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那就给老子挺直腰杆!” 李克垚松开他,看着这个虽然还在发抖,但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的弟弟。 他知道,这根压垮了弟弟前世的稻草,在今生,将成为他脱胎换骨的垫脚石。 “爸醒过来一次,他听到了我说你考上了江大,他点头了,然后才昏过去。” 李克垚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充满了力量。 “医生说,这是好现象。阿宁,我们得让他相信,让他看到希望。” “你要装得像,装得自信,装得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天之骄子!” 李克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前世从未有过的温情。 “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爸,也为了你自己。这一次,哥撑着你。” “就算这次考不上,明年我们再来!哥有钱,供你复读,请最好的老师!直到你堂堂正正地走进大学校门!” 他看着弟弟茫然的眼神,猛地想起一件事。 “我昨晚把李勇军和张德义打成了猪头,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指着李茂才的鼻子骂,告诉他,他有很多儿子,但我们,只有一个爹!” 李克宁瞳孔骤缩,震惊地看着李克垚。 哥哥……他敢直呼爷爷的名字? 这一刻,哥哥在他心中的形象,轰然拔高,变得陌生而又可靠。 李克垚看着弟弟眼中的变化,知道火候到了。 “克宁,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演好这场戏。” “让父亲,为了你的前程,为了这份荣耀,拼了命地活下来!” 第80章 高考 “我想我爹活着!他就算天天拿扫把追着我打,我也想他活着!” 这一次,李克宁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嘶吼。 “对!这才有种!”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拍着弟弟瘦削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 “那就按我说的做!从现在起,你给我把腰杆挺直了!你不就是英语不行吗? 只要把英语提上去,别说江大,清华北大也不是不可能!你忘了你数学考过多少次满分了?” “你得比李克军那个白眼狼更强,更出息!” 李克垚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李克宁的心上。 他总算彻底明白了,父亲内心深处那最深的执念是什么。 是儿子的前程,是这个家的希望。 哪怕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他念叨的,依旧是弟弟的高考。 既然如此,那就用这个执念,给他续命! 李克宁听着哥哥的计划,想到未来一年复读要花的钱,心里一阵抽搐。 可当他想起哥哥塞进他手里那厚厚一沓钱时,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嗯!哥,我听你的!全听你的!” 李克宁重重点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 为了父亲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当天晚上,李克垚不顾弟弟想在医院守夜的请求,强行骑着自行车将他送回了一中。 夜风吹过,李克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记住,你要自信!主动去问那些英语好的同学,把他们不用的旧资料、旧磁带,全都借来! 钱不够就跟我说!” “你只是英语瘸腿,不是废物! 我回头就给你找城里最好的英语老师,在学校边上给你租个单间,让你安安心心学!” 后座上,李克宁低着头,一言不发。 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滚烫。 他哥……对他太好了。 “明天考完试,就回医院来!我得去忙着赚钱了,家里的天,我们兄弟俩一起扛!听见没?” “听见了!” 李克宁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听到这声回答,李克垚才松了口气。 医院这边,他已经守了两天。 后天,他和焦大宏的“一品海鲜”就要正式开业,到时候必然忙得脚不沾地。 医院需要李克宁。 而父亲,更需要“考上了江大”的李克宁来刺激他求生的意志! 这一夜,李克宁辗转反侧。 第二天踏入考场,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发挥得一塌糊涂。 走出考场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走到校内小卖部,看着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犹豫着想买瓶矿泉水。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舍得为自己买过一瓶水。 “李克宁?考得怎么样?数理化肯定又是第一!”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克宁猛地抬头,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对他笑,那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他瞬间心跳加速,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我请你喝橘子水。”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说道:“回头,你把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好不好?” “啊?好,好……” 李克宁下意识地点头,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起哄声。 “哇!课代表请李克宁喝橘子水喽!” “李克宁,你不能光让课代表请啊,也请我们喝一瓶呗!我们的英语资料也可以借给你!” 换做以前,李克宁早就羞愧地落荒而逃了。 没钱,自卑,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可今天,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五百块钱的厚度,想起了哥哥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 “好!今天我请客!想喝橘子水的都有!不过说好了,你们的英语资料,我全都要!” 整个小卖部前瞬间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铁公鸡请客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克宁居然请全班喝橘子水!” 在那个年代,一瓶橘子水对高中生而言,是不小的奢侈。 现在,全班最抠门的学霸居然要请客,这个热闹谁不想凑? “老板!给我搬两箱橘子水出来!我请客!” 李克宁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 五百块,是巨款。 两箱橘子水,算什么? 他站在人群中央,笨拙地用起子撬开一瓶瓶橘子水,递给每一个同学。 当他把一瓶递给英语课代表时,女孩对他甜甜一笑:“谢谢你,李克宁。” “谢谢!” 这两个字,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原来,被人尊重和感谢,是这种感觉。 真好。 “李克宁,你真准备复读啊?我也考砸了,咱俩到时候做个伴!” “你数理化那么牛,复读一年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就是,你数学和化学太强了,就是英语拖后腿!” 同学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李克宁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大家眼里,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原来,他们并不讨厌自己。 一直以来,看不起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李克宁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大山,轰然倒塌。 他一身轻松地赶到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哥哥冲他招手,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被哥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父亲居然真的醒了!虽然只是短暂的清醒! 李克宁冲过去,一把抓住父亲干枯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爸!你醒了!” 李克垚立刻在一旁大声地当起了“解说员”。 “爸!你看到了!我就说二弟肯定行!他考上江大了! 你快点好起来,等抓到撞你的那个王八蛋,让他赔钱!那钱,正好给二弟当大学学费!” 李克垚死死拿捏着父亲的命脉。 话音刚落,李克宁惊喜地感到,父亲捏着他的手,力道猛然加大了几分! 突然! 原本虚弱的李勇兵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眼睛死死瞪着, 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开始在空中乱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嘴巴张合着,似乎在用尽全力嘶喊! “医生!医生!快来!我爸他不对劲!”李克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大喊。 第81章 要相信自己 李克垚猛地蹲下身,耳朵几乎贴在了父亲干裂的嘴唇上。 浑浊的喉音里,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两个字。 大学。 “爸,我记住了。” 李克垚站起身,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地对着昏迷中的父亲承诺。 “我一定让二弟上大学,风风光光地去上大学!” 他知道,这就是父亲的命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医生们匆匆赶来,将李克垚和李克宁请了出去。 医院小亭子的台阶上,兄弟俩并排坐着,沉默无言。 “考完了,就留在医院。”李克垚打破了寂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明天我的店要开业,会很忙。家里,现在靠你了。” 母亲身体不好,妹妹还要上学。 这个家,能撑在医院的,只有李克宁。 “哥,你放心。”李克宁的腰杆挺得笔直,他看着李克垚,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哥,我今天在学校请全班同学喝了橘子汽水!他们都说我大方,还找我写同学录!” 他急切地分享着,仿佛一个急于向家长展示奖状的孩子。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自卑,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李克垚看着脱胎换骨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 他的计划,成了。 “人,就要活得敞亮。”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相信自己,你比任何人都聪明。” 他知道,李茂才和李勇军那一家子,曾怎样用李克军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将弟弟的自信心踩进泥里。 而现在,他要亲手把那份自信,一点一点给弟弟重新建立起来! 兄弟二人又交代了几句,李克垚跨上自行车,连夜往家里赶。 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自行车像是灌了铅,每踩一下,大腿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他足足骑了半个多小时。 院子的灯亮着,像一盏温暖的灯塔。 赵颖正蹲在盆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小宝擦拭着身子,嘴里温柔地哼着歌。 “妈妈,爷爷是不是变成了木乃仔?书上说,木乃仔都不会死。”小宝奶声奶气地问。 “什么木乃仔?”赵颖被逗笑了,“你从哪看来的?” “小姑姑的书上!有个金色的塔,里面的木乃仔就和爷爷一样,身上缠了好多布布。爷爷变成木乃仔,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生病了?” 刚踏进院门的李克垚,听到这童言无忌的话,满身的疲惫仿佛被瞬间抽空,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是木乃伊。 萍萍历史书上的古埃及图画,竟被这小家伙看到了。 他把李勇兵身上插满管子、缠着绷带的样子,当成了永生的木乃伊。 这奇妙的联想,让人心酸,又觉得温暖。 “爷爷不会死,也不会变成木乃伊。” 李克垚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宝惊喜地回头,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 “爸爸!” 赵颖也站起身,眸子里满是心疼:“还没吃饭?锅里有面,我给你下。” “嗯。” 李克垚应了一声,三两步上前,将光溜溜的小宝用大毛巾裹住抱起。 儿子的皮肤滑嫩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让他忍不住狠狠亲了一口。 这小子,心里还惦记着爷爷,难怪李勇兵把他当眼珠子疼。 等小宝睡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鸡蛋面已经放在了桌上。 雪白的面条,碧绿的葱花,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香气扑鼻。 李克垚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还是家里好。 面是热的,心是安的,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媳妇。 “锅里还有吗?”他几口吃完,抬头问道。 “有,我再给你盛一碗去。”赵颖以为他饿坏了,起身就要去厨房。 谁知李克垚却抢先一步,自己盛了一碗,并且把自己碗底那两个完整的荷包蛋,全都拨到了新碗里,端到了赵颖面前。 “一起吃。” 赵颖愣住了,随即,一抹动人的笑容在她嘴角绽开,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一早我就得进城,店里开业,估计要连着忙几天。”李克垚边吃边说,声音里带着歉意,“家里就辛苦你了,有事就喊刘二或者李四。” 说着,他看到一缕碎发垂落在赵颖的额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它轻轻拨到她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 赵颖心头一颤,脸颊泛红,却没有躲。 李克垚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索性站起身,从后面轻轻环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背上。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她单薄的后背,就是他最坚实的港湾,能卸下他所有的疲惫和伪装。 赵颖一动不动,任由他靠着。 她知道,这个男人太累了。 片刻的温存,足以让李克垚重新蓄满力量。 他去了村口的岩石区。 李四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他告诉李克垚,自从那天李克垚回来,把李勇军和张德义揍得鬼哭狼嚎之后,村里那些跟风下地笼的人,第二天就全都挪到别的村子去了。 生怕惹到他这个煞神。 李克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随手递给李四一支红塔山。 李四受宠若惊地接了,两人凑在一了火。 猛吸了一口烟,李四的神情却突然变得犹豫起来,他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凑到李克垚耳边。 “李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是关于……关于李克军的……” 第82章 脱离危险 “李克军?他回村了?” 李克垚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眸子却瞬间冷了下去。 对这个堂弟,他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都无比深刻。 李家的天之骄子,前世混得风生水起,也是压在他们兄弟心头一辈子的阴影。 “不是。” 李四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忿。 “我今天进城,顺路捎了你爷爷去邮局。他不识字,让我帮忙填单子……” 李四说到这,犹豫了。 李茂才千叮万嘱让他保密,可他良心上过不去。 这老头子偏心,已经偏到咯吱窝了! “他给李克军寄钱。” “我亲手填的汇款单,你猜多少?” 李四猛吸一口烟,像是怕烫到自己似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比出一个手势。 “五千!” “整整五千块!你爷爷的茶山可真挣钱!” 李四愤愤不平地补充道:“那茶山,当年可都是你爸妈一棵棵亲手种出来的!凭什么好处全让他孙子占了!” 五千块。 在这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李克垚嘴里发苦。 他爸在医院等着钱救命,他妈为了几块钱跟人磨破嘴皮,而他的好爷爷,却眼都不眨地把五千块寄给了最受宠的孙子。 “我知道了,多谢你,李四哥。” 李克垚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这笔账,他记下了。 不是记在账本上,是刻在骨头里。 等父亲康复,他会连本带利,让那一家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 天色未亮,李克垚便拉着一车最新鲜的乌贼,赶到了十里河的作坊。 热气蒸腾的作坊里,早班的工人已经开始忙碌,清洗、分拣,一切井井有条。 焦大宏顶着两个黑眼圈,正死死盯着第一锅即将出锅的乌贼,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见了底的调料瓶。 看到李克垚,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李哥!我的亲哥!你可算来了!” “这要命的玩意儿快没了,你要是再不来,咱们今天就得断货!” 焦大宏急得满头大汗。 这几天他把市面上的调料铺子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这神秘粉末的半点踪迹。 “哦,那个市面上买不到。” 李克垚淡淡地扫了一眼瓶子,那是他用藿香等几味料特制的粉末。 “我自己配的,回头给你拿过来。” 他的语气随意,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让焦大宏安静下来。 焦大宏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和后怕。 原来是独家秘方! 难怪!难怪味道如此霸道! 他暗自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没有贪心,只要了三成利。 跟着李哥这样的人,有肉吃就不错了,想撬动他的根基,简直是找死。 “行,李哥,你说了算!”焦大宏的态度愈发恭敬,“我这就安排人准备送货!” 第一批麻辣小乌贼冷却打包,很快,一支特殊的自行车队伍出现在作坊门口。 清一色的崭新自行车,车后座都装着特制的保温箱,上面印着两只挥舞着爪子的小乌贼,和“一品海鲜”四个醒目大字。 “老板,伯父好些了吗?” 兰含香也在队伍中,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红色短袖和青色长裤,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整个人英姿飒爽,格外惹眼。 这是“一品海鲜”的统一工服,辨识度极高。 “脱离危险了。” 李克垚言简意赅,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为每个配送员登记发货。 上午八点,第一批数百盒小乌贼被配送大军如潮水般送往顺城各处。 李克垚跨上自行车,没有回医院,而是开始巡视市场。 他要亲眼见证,自己百万大计的第一炮,究竟能炸出多大的声响。 今天的顺城,似乎有些不一样。 许多市民出门就发现,街头巷尾的卤菜店、小卖部,一夜之间都挂上了鲜红的条幅: “本店特供一品海鲜,买四送一!” 而在各大菜市场和广场路口,也都撑起了一把把印着小乌贼logo的大遮阳伞。 “一品海鲜?这是个啥?” 好奇心被勾起的人们,循着空气中那股霸道的麻辣鲜香,渐渐向售卖点围拢。 李克垚骑着车,远远地看着一个摊位前的人越聚越多。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买了一盒,在众人注视下,用牙签扎起一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嚯!这味道!绝了!” 他一声惊呼,立刻引爆了全场。 “真那么好吃?” “给我来一盒尝尝!” “我要三斤装的!” 人群瞬间沸腾,售卖点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广告效应有了,口碑也爆了。 李克垚看着这火爆的一幕,嘴角却只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还不够。 这点场面,只是开胃小菜。 他布下的局,真正的杀招,还没登场呢。 李克垚的目光扫过沸腾的人群,眼神深邃。 人呢? 怎么还没来? 第83章 日入过万!第一件事是给我爸续命 一阵震天动地的锣鼓声,猛地在顺城街头炸响! 咚!咚!锵! 一头金光闪闪的雄狮,踏着鼓点,摇头摆尾地闯入人们的视线。 狮子前方,是引路的绣球,周围,是卖力敲打的伙计。 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在这支舞狮队后面,黑压压地跟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群众。 这个年代,文娱活动匮乏,一声锣响就能聚起半条街的人。 舞狮子这种大场面,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 而今天,它却为了一只小小的乌贼而来。 这支舞狮队,正是李克垚布下的第一颗棋子。 他们的任务,就是跑遍顺城所有挂着“一品海鲜”条幅的销售点,舞狮助兴,燃放鞭炮。 喧闹声,就是最好的广告。 紧随其后的,还有龙船队、秧歌队、高跷队,足足七八个表演队伍, 像一把把尖刀,撕开了顺城平静的清晨。 人们被这百年难遇的盛况吸引,呼朋唤友,好奇地跟着队伍,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 目光所及,尽是那鲜红的条幅和挥舞着爪子的小乌贼logo。 “一品海鲜”四个字,以一种最霸道、最原始的方式, 蛮横地烙印在每一个顺城市民的脑海里。 效果,好到爆炸。 李克垚骑着自行车,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被表演吸引过来的人们, 目光不自觉地被店铺门口的条幅吸引。 “一品海鲜,买四送一!” 人都有占便宜的心理,这句口号最是戳心。 “这乌贼……看着有点贵啊。”有人犹豫。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按捺不住,直接掏钱。 “老板,来四盒!” 那人提着一个印着logo的精致纸袋,里面足足五盒乌贼, 分量十足,看起来就很有档次,惹得周围人一阵眼热。 很快,就有人动了心思。 “老王,咱俩凑凑?” “行啊!再喊上隔壁老李,三家分,尝个鲜!” 一时间,各个销售点都开始出现这种成群,合伙购买的场景。 毕竟,这小乌贼在顺城的名气还没那么大,许多人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李克垚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锐利。 他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将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服务员的操作是否规范?有没有按规定戴手套? 冰柜的温度够不够低? 台面上的卫生有没有随时清理? “老板!” 一个正在埋头打包的年轻姑娘猛一抬头,看到李克垚,吓了一跳, 手上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他们培训了那么久,今天第一天上岗,正是最紧张的时候。 周围的顾客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惊奇。 刚才他们还在议论,到底是哪个神仙想出这么绝的法子卖乌贼, 一夜之间铺满了全城,这手笔,这魄力,简直骇人听闻。 可谁都没想到,这幕后老板,竟然这么年轻! 羡慕,纯粹的羡慕。 到了这个层次,已经让人连嫉妒的资格都感觉不到了。 “好好干,不用管我。” 李克垚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看完这个摊点,又骑着车,悄无声息地奔赴下一个。 整个顺城,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 而他布下的棋子,从生产、配送、销售到售后, 每一个环节都如精密的齿轮般,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补货的配送员每隔两小时巡视一次,确保新鲜,杜绝积压。 当天卖不完的货,傍晚统一回收,直接送往夜市大排档, 配着啤酒烧烤,又是另一番光景。 层层铺垫,环环相扣。 这一套组合拳,在这个时代,堪称降维打击。 但李克垚知道,所有营销的根基,只有一个字。 味道。 他对自己复刻出的味道,有着绝对的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市场的反馈,如潮水般涌来。 下午不到三点。 李克垚回到作坊时,焦大宏正站在院子里,满面红光, 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走路都有些飘。 “李哥!我的亲哥!” 看到李克垚,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没了!全没了!” “五千多斤!我的天!五千多斤乌贼,全都卖光了!” “下午和晚上的货都没了!明天!明天我们至少得加一千斤!” 焦大宏高兴得快要疯了。 一斤的纯利润,稳稳超过两块钱。 五千斤,就是一天!仅仅一天!纯利破万! 他能分三成,那就是三千块! 三千块! 这比他起早贪黑开大排档一个月挣得都多! 李克垚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重生以来最舒心的一抹笑容。 日入过万。 三个月一百万的目标,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一切都会好起来。 “行。” 李克垚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依旧沉稳。 “舞狮队那些,继续,不要停。” “我要让‘一品海鲜’这四个字,刻在每个顺城人的骨头里。” “对了,李哥!” 焦大宏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差点忘了!李警官今天来我店里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狂喜瞬间被一丝凝重取代。 “他让你明天务必去他那一趟。” “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84章 这事包我身上! 李克垚瞬间想起了李军和孙毅。 肇事者! 那辆撞了父亲的黑色桑塔纳! 孙毅是刑侦出身,上次就已将范围缩小到两辆车,这次焦大宏转告说有 “非常重要的事情”,必然是调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个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让他连日来的疲惫都驱散了不少。 “成!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 “好嘞!”焦大宏又道, “对了,李哥,我准备搞辆摩托车,你天天骑这二八大杠也太累了,要不咱俩一人一辆?” 这话,算是说到了李克垚的心坎里。 九十年代的摩托车,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比后世开个bba都有面子。 一辆好点的摩托,动辄上万,顶得上一个县城工人不吃不喝干十年。 稀罕,金贵。 但对现在的李克垚来说,更是刚需。 他每天在顺城各大销售点巡查,还要兼顾家里,自行车实在是太慢了。 “买!” 李克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你去看车,看好了,我们一人搞一辆!” 他真的受够了每次深夜回家,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一样,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了摩托车,从城里到李家村,不过是十几分钟拧油门的事! “好!这事包我身上!”焦大宏兴奋得搓手,“李哥,你想要气派点的,还是实用点的?” “实用就行,去看幸福125。” 李克垚脑中闪过这个经典的型号,性能可靠,价格在一万出头,比那些动辄两三万的进口货划算太多。 这只是个过渡,以后肯定要买四轮轿车,幸福125足够了。 “成!我明天就去车行看!” 焦大宏满口答应,心里乐开了花。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今年就能骑上摩托车! 跟对人,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 从作坊离开,李克垚先去了趟医院。 弟弟李克宁和母亲轮流照看,父亲的情况好了很多,医生说,只要保持稳定,一两天后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晚上,李克垚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坚持要送她回家洗澡休息。 金秀兰在医院守了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李克垚生怕父亲还没康复,母亲先累倒了。 夜色深沉,他载着母亲,慢慢地踩着自行车。 白天奔波了一天,他踩着踏板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下都沉重无比。 遇到上坡,金秀兰总会心疼地跳下车,帮他推一把。 “妈,你坐好!”李克垚有些无奈,“过两天我就买摩托车了,到时候带你兜风!” 金秀兰大吃一惊。 “买摩托车?那得多少钱!你现在负担这么重……” “钱,就是用来花的。”李克垚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一品海鲜生意很好,您别担心。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坐稳了,让我早点把您送回家。” 金秀兰看着儿子在夜色中挺直的脊梁,眼眶一热。 “是妈和你爸拖累你了……” “买,买个摩托车,你也能轻松点。” 金秀兰妥协了,比起钱,她更心疼儿子。 这个家,现在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将母亲送回家,李克垚再独自返回时,已近半夜。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陷入沉沉的梦乡。 唯有他家,还亮着一盏昏黄却温暖的灯。 那灯光,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疲惫的灵魂。 李克垚只觉得鼻子一酸。 有人等,有人念,有人为你留一盏灯的感觉,真好。 他用钥匙开门,轻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赵颖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是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意,像一朵在夜里盛开的兰花。 “饿了,饭菜在锅里温着,我给你端出来。” 此时,已近午夜十二点。 李克垚早已饥肠辘辘,当看到媳妇端出的那盘还冒着热气的炒小麻鱼时,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老婆真好。 这么晚回家,还有一口热饭吃,真好。 灶膛里,还埋着几个烤得焦香流油的小红薯。 李克垚记得,那是他当初捞乌贼最忙时,在路上果腹的东西。 那香甜软糯的滋味,曾是他奔波路上最奢侈的慰藉,如今,却成了妻子无声的爱意。 “一品海鲜今天开业,生意不错。” 李克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赵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抚。 “等爸转到普通病房,我就没这么累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和她分享自己的事业,让她走进自己的世界,两颗心才会越来越近。 “下次别等我了,太晚了,你也累,早点睡。” 吃完饭,李克垚收拾好碗筷,看着灯下更显清丽的赵颖,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死紧。 赵颖的身子猛地一僵,心跳如擂鼓,脸颊瞬间烫得能煎熟鸡蛋。 她想挣扎,却浑身发软,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羞赧地把头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李克垚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滚烫一吻。 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却又在最后一刻,化为极致的温柔。 上一次,是自己太心急了。 他想起她当时的拒绝,虽然是误会,但也让他明白,他要的,不止是她的身子。 他渴望的,是她心甘情愿的交付,是两颗心毫无保留的贴近! 给小宝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个念头,让李克垚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和期待。 他终是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却温柔:“睡。”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刹那,他没有看到,赵颖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第二天。 天还没亮透,李克垚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他先去十里河的作坊,盯着第一批乌贼打包配送,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日上三竿,作坊运转平稳后,他才骑上车,径直奔向公安局。 他要去找李军。 然而,让李克垚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在李军的办公室里, 他听到了另一个足以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沸腾的绝密消息! 第85章 车牌尾号是三个八? 李军办公室里,气氛庄重。 “李言的案子,两天后终审宣判。” 李军递过来一张薄薄的证件,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给你申请了旁听名额,去现场亲眼看个结果。”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数罪并罚,不出意外,就是死刑。” 死刑! 李克垚接过那张旁听证,指尖微微一颤。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疲惫与阴霾,仿佛都随着这口气被一并吐出。 前世那个害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也间接导致自家悲剧的恶魔,终于要迎来他应得的审判。 这个纠缠了两世的梦魇,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李哥,谢了。”李克垚的笑容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块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能落地了。” 从李军办公室出来,他心里又惦记起另一件事。 父亲的车祸。 他转身,朝着刑侦队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走廊拐角,一个人影就莽撞地横冲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肩膀上。 “砰!” 力道之大,让李克垚踉跄着撞在了墙上,肩膀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对不起警官!我不是故意的,我……” 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看清李克垚后,脸上的惊慌瞬间变成了错愕。 李克垚的眼神,骤然变冷。 是他! 就是那个开着尾号888桑塔纳,嚣张跋扈的胖子司机! “我不是警察,我是来找人的。”李克垚揉着肩膀,声音平静无波, “不过,不管开车还是走路,都长点心,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的。” 胖子一听李克垚不是警察,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挺直了腰杆,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李克垚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连句道歉都懒得再说,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 小人得志! 李克垚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寒,心底已将这笔账,死死记下。 他没再计较,径直推开了孙毅办公室的门。 孙毅正埋头写着材料,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笔。 “你小子,我正说要找你!” 孙毅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 “撞你父亲那辆车,我已经有眉目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直接证据,还需要你父亲亲自指认。” 李克垚心中一动,刚才那个胖子出现在公安局的画面,与孙毅的话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他打断了孙毅的话。 “孙哥,等一下。” 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锋芒。 “是不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牌尾号是三个八?” 孙毅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李克垚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司机是个胖子,对不对?” “我刚才在走廊,刚被他撞了一下。” “他……是不是刚从你这里出去?” 这一连串的推断,让孙毅彻底怔住了。 他盯着李克垚,像在看一个怪物,半晌才啧啧称奇: “你小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干过侦察兵!这脑子,比警犬都灵!” “这都能被你串起来!” “没错!”孙毅一拍大腿, “就是他!本地江生集团老板黄江生的专职司机,黄有财!” “这个黄江生,是顺城最大的企业家,名下有造纸厂和食品厂,手眼通天。” “我找黄有财谈过话,那家伙油滑得很,问什么都支支吾吾,心理素质极好,没套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没有直接证据,我们也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李克垚瞬间明白了,今天这黄有财来公安局,恐怕就是来探口风的。 “所以,我打算从外围查,看看有没有修车厂修过那辆车,或者找到当晚的目击证人。” 孙毅看着李克垚,神情严肃起来,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等你父亲醒了,由他来指认!” “克垚,这事我得提前问问你的想法。” 孙毅的语气变得郑重: “对方有钱有势,如果事发,他们很可能会提出用巨额赔偿来换取你们的谅解,以求从轻处理。” “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一个公道?” 李克垚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钱?” 他轻声反问,眼中却燃起两簇火焰。 “我爸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生死一线的时候,钱能换回他的命吗?” “我弟弟妹妹吓得六神无主,我妈哭得晕死过去的时候,钱能抹平他们心里的伤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砸在孙毅心上。 “孙哥,我不要钱。” “我只要他,为自己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傲慢,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种人渣,今天不让他把牢底坐穿,明天,他就会去毁了别人的全家!” “我明白了。”孙毅重重地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骨头里刻着的是血性和担当。 …… 与此同时,顺城西郊的看守所。 高墙电网,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 但“一品海鲜”开业的锣鼓和鞭炮声,依旧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像是在嘲讽着这里的死寂。 瘦得脱了相的李言,正死死地盯着一张报纸。 报纸的角落,是一篇关于本地新锐品牌“一品海鲜”火爆全城的报道。 而报道的配图上,那个在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 李克垚! “咔嚓。” 李言手中的报纸被攥得粉碎,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面目狰狞扭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目光最终落在了报道中那几个刺眼的字上: “一品海鲜创始人,李克垚。 第86章 买房子?在城里? “李姓村民原来是你,李克垚?” 李言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被捕后,日夜都在想一个问题。 自己藏得那么好,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他自认天衣无缝,却被警察从天而降,一举擒获。 是被人举报了? 他怀疑过很多人,甚至包括李克垚。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赌鬼,那个为了几百块赌资就准备把老婆送到足疗店的废物, 那个自私到骨子里,连亲爹死活都不管的人渣 他怎么配? 他怎么敢? 李言甚至怀疑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兄弟, 却唯独将李克垚这个他最看不起的跟屁虫排除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烂人,怎么可能突然长出脊梁骨? 然而,这份被神秘 “亲戚” 送来的报纸,彻底击碎了他的认知。 他死死盯着报纸一角那篇关于 “一品海鲜” 火爆全城的报道。 报道配图上,那个在人群中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年轻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李克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言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最终定格在 “一品海鲜” 那四个字上。 一品 当初他为了拉拢腐蚀某个干部,曾投其所好,送过一套昂贵的 “一品” 文房四宝。 这件事,他只对李克垚这个当时的司机吹嘘过。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秘密。 “嗬嗬” 李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脸上的肌肉疯狂扭曲,双眼血红。 原来如此。 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跟李克垚比起来,自己所谓的城府和心机,简直就是个笑话! “李、克、垚” 他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嚼碎吞下。 “我就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李言的指尖,紧紧抠着身边一本书籍的硬壳封面,那里面,藏着他复仇的唯一希望。 一个冒充他早已死去亲戚送东西进来的人。 一个愿意帮助他这个死刑犯的人。 这人是谁? 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他拿着李军给的旁听证,步履轻快地赶到了医院。 父亲的情况正在好转。 虽然依旧在重症监护室,但苏醒的次数和时间都比昨天更长。 医生说,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个消息,让李克垚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中午,他在医院附近买了三份饭菜。 医院的饭菜又贵又难吃,可此时此刻,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 一家三口就在医院楼下的绿化带旁,蹲在栏杆边吃了起来。 吃饭时,李克垚察觉到母亲金秀兰有些魂不守舍。 她好几次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饭,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妈,有事就说。” 李克垚扒了一口饭,平静地将菜里仅有的几块肉,全部夹到了弟弟李克宁的碗里。 “这肉有股腥味,我吃不惯。” 李克宁愣了一下,默默低下头,大口扒饭。 金秀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克垚今天李四送我来的时候说,你爷爷你爷爷把五千块钱,给了李克军。” 她的声音在发颤,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不甘。 “我去找他借钱给你爸救命他一分钱都不肯给啊!” “那可是五千块!能救你爸命的钱!” 金秀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还有咱家那片茶山你爸这次前后花了快五万了, 那茶山一年能挣不少钱,要是能要回来” 她的话语里,满是卑微的祈求和绝望。 “可是,你爷爷和你二叔那性子,进了他们口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还有你爸我怕刺激他,更怕他不同意” “克垚,妈没用,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秀-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她知道,打了李勇军,这梁子已经结下了死结。 她更知道,以丈夫的愚孝,想从李茂才手里拿回东西,难如登天。 李克垚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咽下。 那片茶山,他记得。 前世,正是这片本该属于父母的茶山,被二叔一家霸占, 最后被李克军卖掉,成了他飞黄腾达的资本。 而自己的父母,却在贫病交加中,凄惨离世。 不公?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 所谓的公平,都是靠拳头和实力挣回来的! “妈。” 李克垚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什么都别管,也别去刺激爸。” “照顾好他,就是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他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至于那座茶山,等爸醒了,我会亲手帮你拿回来。” 金秀兰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克垚” “你们也别担心钱。” 李克垚的目光扫过母亲和弟弟, “孙毅警官说,撞我爸的肇事者已经找到了,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顿了顿,看着心情稍稍平复的母亲,决定将另一件事提上日程。 “对了,妈,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金秀兰擦了擦眼泪,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啥事?” “等爸情况再稳定点,咱们就出院。” 李克垚看着远处的楼房,语气平淡, “然后,在城里买套房子。” “啥?” 金秀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变了调, “买、买房子?在城里?” 这个念头,她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 “哥?” 旁边的李克宁也停下了筷子,一脸震惊。 “对,买房。” 李克垚转过头,看着他们, “爸这身体,不能再回村里养着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送医院都来不及。 再说,村里那些人,你还想天天见?” 他最后一句话,像针一样扎在金秀兰心上。 “可可城里的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咱家哪有” 金秀兰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克垚打断了她的话, “我来想办法。” 他看向李克宁: “你不是要复读吗?城里学校总比镇上好? 找个好老师给你补补英语,明年考个好大学,让你爸高兴高兴。” 李克宁的呼吸都急促了些。 “再说,咱们家也不能总住在村里那破房子里。” 李克垚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 “以后,咱们就住城里。” 第87章 真心买 “爸的身体需要静养,出院后不能再回村里折腾。而且……” 李克垚的目光落在李克宁身上。 弟弟这一次高考失利,症结就在英语,必须复读。 而复读,需要一个绝对安静、衣食无忧的环境。 甚至,他还要请最好的老师,给弟弟进行一对一的魔鬼补习。 这件事,和父亲的命一样重要。 “成,租!租一个便宜点的小房子就成,有个地方能开火做饭就行……” 金秀兰一听是为丈夫和儿子的前途,立刻点头。 他们一家几口天天在外面吃饭,又贵又没营养,她早就心疼得不行。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便宜。 哪怕偏僻点,小一点,都行! 李克垚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却有完全不同的盘算。 第二天,他照例巡视了“一品海鲜”在顺城一中门口的销售点, 随后便推着自行车,拐进了学校后方那片安静的街区。 他要找的不是一个临时的出租屋。 他要找的,是一个堡垒。 一个能让家人彻底安心,隔绝村里所有风雨和恶意的堡垒。 更重要的,三个月后,一中附近那个他志在必得的楼盘就要开盘。 他需要一个能扎根在此的据点。 因此,他要找的房子,必须足够大,大到能装下一家人的生活, 还要给李克宁留出一个绝对不被打扰的独立空间。 很快,一处院落闯入他的视线。 这地方距离一中后门不过百米,真正是闹中取静。 推开虚掩的院门,一棵如同华盖的桂花树亭亭如盖,浓绿的树荫下,是一口老井,旁边还有石桌石凳。 四间正房窗明几净,院子角落还开垦了几分菜地,绿油油的。 院门右手边,还带着两间耳房。 整整六间房,外加这个宽敞得不像话的大院子。 李克垚心中一震。 就是这里了。 这位置,这面积,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大叔,你这房子,只租不卖吗?” 一个正在院里侍弄花草的大叔直起身,笑呵呵地打量着李克垚。 “卖?小伙子,这儿的房子可金贵。我这院子,没个六七万,我连想都不会想。” 大叔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你看我这,分租出去,一年也能收不少钱呢……” 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胆子真大,张口就问卖不卖,怕是根本不知道这房子的价值。 “六七万?”李克垚眉头微皱,“那确实太贵了。租的话,一年多少钱?” “这一整套,两千。” 两千。 在这个年代,一中老师一年的工资,也比这多不了多少。 房子是真好,价钱也是真不便宜。 “大叔,要是卖,最低多少?五万,成不成?” 李克垚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手里是没多少现金,可“一品海鲜”就是一台印钞机,每天纯利过万。 地笼作坊那边,同样日进斗金。 别说五万,就算六七万,也不过是迟几天买摩托车的事。 而且,比起三个月后那个超市门面,眼前这个大院子,同样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稀缺货。 谁能想到,在九十年代,房主自己都觉得是天价的六七万,在他眼里却跟白捡一样? “小伙子,你说真的假的?” 大叔这下认真了,一双眼睛把李克垚从头到脚细细审视。 这年轻人高大帅气,但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仿佛能洞穿人心,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智慧。 “你要是真有心买,五万肯定不成,得加点。而且我丑话说前头,不能赊欠,一个月内,必须全款结清!” “真心买。”李克垚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以先付一万定金,余款一个月内结清,绝不赊欠。” 他伸出五根手指。 “最多,五万五。这个价,顶得上你租几十年房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房子越往后越旧,可就不值这个价了……”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房东大叔的心思。 “你……”大叔明显犹豫了,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总觉得不真实。 在他心里,这房子能卖六万块,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可哪有这样买房的? 说是来租房,看了一眼就直接拍板要买? 除非……这人是真正的有钱人。 可他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啊…… “六万五!”大叔一咬牙,报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价, “你要是真想要,就这个价!我……我还得回家跟老婆孩子商量一下,这毕竟是大事!” “成。” 李克垚干脆利落。 “五万五,您要是想卖,就去一中门口那个‘一品海鲜’的摊子,说找李克垚就行。” 他留了后手。 其实六万五也不高,只要对方肯松口,这事就好办。 比起一辆摩托车,他更想要这栋能让家人安心的房子。 只要房主肯卖,哪怕是六万五,他也要了。 他现在没钱,但最多七八天,这笔钱就能凑齐。 李克垚不急。 回到加工点,他跟焦大宏提了一嘴,说买摩托车的事先放放,他看中一套房子,要六万多,得先攒钱。 谁知焦大宏一听,脸都涨红了,带着几分气恼。 “李哥!你这就拿兄弟当外人了!” 他一拍胸脯。 “摩托车的事你别管了,我包了!至于房子,我账上还有五万块,你先拿去用!” “不够我再去凑!” 焦大宏这些天简直是春风得意,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这段时间挣的钱,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我跟你说李哥,就凭咱们这一品海鲜,最多再过一个星期,我估摸着,咱们这辈子都再也不会缺钱了!” 李克垚看着焦大宏那副快要飘起来的样子,哑然失笑。 这家伙,骤然发了横财,还是有点稳不住心性。 “你想得太美了。” 李克垚淡淡地泼下一盆冷水。 “生意这么好,眼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很快就会有人跟我们抢饭吃。” “咱们只是占了先机,但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一辈子不缺钱。” 他平静地看着焦大宏,目光深邃。 “不信,你等着瞧。” 果然,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 第88章 你爸那案子,有进展了 在顺城,别说做生意,你就是开个生意好点的早餐铺子,不出三天,旁边必定会多出一家一模一样的。 人性如此。 何况是“一品海鲜”这种日进斗金,火爆到几乎人尽皆知的买卖? 李克垚的预言,仅仅两天就成了现实。 一品海鲜被人死死盯上了。 一连两天,全城三十多个售卖点前,都出现了几张雷打不动的面孔。 他们不买,不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一看就是一整天,像是要把整个操作流程刻进脑子里。 更糟的是,好几个原本已经谈妥、准备铺货的新代售点,突然集体变卦。 他们说,有另一家卖乌贼的找上门,提成比一品海鲜高整整五个点。 言下之意很明确,要么一品海鲜降价让利,要么他们就跟别人合作。 焦大宏急得满嘴起泡,火急火燎地找到李克垚。 “李哥!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咱们是不是也让出个点?先把摊子铺开,把市场全占了再说!不然地盘要被抢光了!” 他觉得,必须立刻扩大规模,将售卖点扩张到八十甚至一百个,用规模碾死对手。 “不用。” 李克垚的回答,平静得像一盆冰水。 “跟他们打价格战,就输了。” 他眼神锐利,敲了敲桌子。 “我们的根基,是味道,是口碑。从今天起,乌贼的筛选标准再提高一个档次,只要个头最大的。我们要做的是高端货,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奢侈品。” 说着,李克垚拿出几盒新调配好的粉末,一股独特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才是我们的护城河。” 他语气淡然,却透着绝对的自信。 “藿香。但又不全是藿香。让他们模仿,给他们十年也调不出这个味。” 前世的“乌贼大王”,之所以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靠的就是这独一无二的秘方。 味道,才是最深的记忆,最强的壁垒。 “行!李哥,我听你的!” 焦大宏看着李克垚那沉稳如山的样子,心里的焦躁瞬间被抚平。 他几乎是盲目地相信着,这几天赚到的钱,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还多,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一件事。” 李克垚叫住他,神情变得严肃。 “马上去工商局,注册‘一品海鲜’的商标。还有,所有能想到的,比如‘一品乌贼’、‘麻辣海鲜’、‘李记海鲜’……全都给我注册下来。” “多花点钱,不要怕麻烦。” 焦大宏虽然不理解为何要注册这么多不相干的名字,但他早已习惯了李克垚的深谋远虑。 他只管点头,办事牢靠踏实。 李克垚很放心。 安排好一切,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通行证,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今天,李言宣判。 这种大快人心的日子,再忙,也绝不能错过。 法院门口,气氛肃杀。 几名警察持枪而立,严格检查着每一个进入者的通行证。 李言的案子牵连甚广,性质恶劣,采取了不公开审理。 李克垚刚走进一号法庭,就看见了早已等候在那的李军和孙毅。 “你可算来了。” 孙毅迎了上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兴奋。 他压低声音,递过来一张照片。 “你爸那案子,有突破了。” 李克垚心脏猛地一跳。 孙毅指着照片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接着说:“这辆尾号888的车,在你爸出事第二天,有过维修记录。不在顺城,在隔壁市!” “我把顺城所有修车厂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就猜他可能跑外地去修了,就挨个县市跑了一遍。” 孙毅说得轻描淡写,但李克垚能想象到这过程有多艰难。 在没有监控,没有联网的年代,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上次……晚上光线太暗,是我疏忽了。” 李克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孙毅,多谢了。” 这句感谢,重如千斤。 “我爸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等他再恢复恢复,就能去指认了。” 压在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撬动了一角。 前世他至死都没能为父亲讨回的公道,这一世,因为这两个朋友,终于看到了曙光。 “跟我客气什么!” 孙毅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老板了,那个‘一品海鲜’是你搞的?全城都传疯了!回头必须请我吃顿好的!” “没问题!我亲自下厨,管够!” 李克垚笑了,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彻底放松的笑。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散去,一股阴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扭头。 “吱——” 几辆深绿色的看守所囚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门外。 车门打开,荷枪实弹的武警率先跳下,接着,一个个穿着囚服的身影被押解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李克垚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穿透人群。 也就在那一瞬间,人群中的李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死寂。 李克垚的眼神冰冷如霜,平静地看着这个即将接受审判的仇人,像在看一个死物。 而李言的眼睛,却瞬间充血,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怨毒、和不死不休的疯狂! 他看到了李克垚。 他终于确定,把他送进地狱的,就是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废物! 仇人相见,不是分外眼红。 是分外,想让对方死。 第89章 伏法,威胁 李言的目光,淬满了毒,死死钉在李克垚身上。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噬其骨,饮其血! 李克垚却坦然无惧,迎着那恶毒的视线,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闪躲。 一个即将伏法的阶下囚,拿什么跟他斗? 他李言,已经完了! “看什么看!老实点,快进去!” 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厉声呵斥,枪口微微下压,警告意味十足。 李言身上背负的人命和罪恶,让他身上那股暴戾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令人生寒。 尤其此刻他死盯着一个普通民众,警察们自然高度警惕,生怕他狗急跳墙,在法庭外再生事端。 李言脖颈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却不敢妄动。 几名警察已经隐隐将他包围,冰冷的枪口就是最直接的威慑。 最终,他只能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强压下去,带着满腔不甘,一步步挪进了法庭。 “走,克垚,十点准时开庭。” 李军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孙毅也是满面红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今天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见证,是正义得到伸张的日子! 李言及其团伙,将在这里,接受人民的审判! 李克垚走进庄严肃穆的法庭,特意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李军和孙毅则带着几名身着警服的同事,默契地坐在了他周围。 人群中,唯有李克垚一身便装,却丝毫不显突兀。 他的心头,正涌动着一股滚烫的激流,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涤荡着四肢百骸! 前世种种,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就是这个李言,巧言令色,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怂恿他将赵颖送入虎口,最终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重生以来,他步步为营,先是设计让李言落网,如今,亲眼见证他的审判。 用不了多久,这个恶贯满盈的畜生,就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一颗子弹! 所有坑害过他、伤害过他家人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舒坦!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扫过审判席上那一排等待宣判的罪犯。 李言,李水,那个嚣张的黄毛……还有几个曾与李言过从甚密,诱他赌博,与他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 此刻,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戴着冰冷的手铐,身后是持枪的法警。 而他李克垚,却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甚至可以悠然地翘起二郎腿,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瞰他们的末路。 幸好,他重生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此刻的他,恐怕也是那阶下囚中的一员。 法庭内,法官、书记员、公诉人、律师等相继入场,各就各位。 气氛愈发凝重。 很快,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开庭。 第一个被押上被告席的,正是李言。 他被两名法警押着,走向法庭中央。 即便是这种时刻,他的目光依然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李克垚身上,那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让人不寒而栗。 若眼神能杀人,李克垚毫不怀疑自己早已千疮百孔。 法警立刻上前,强行将李言的身体转向审判长,让他背对旁听席。 李克垚只能看到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以及紧握的双拳。 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字字铿锵,历数李言的滔天罪行。 “……以暴力、胁迫手段,强迫多名妇女卖淫,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 李言听着那些冰冷的控诉,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些罪名,与他前世所犯并无二致。 只是因为李克垚的重生与举报,这一切被提前揭露,那些罪恶被更早地挖了出来。 几名作为证人出庭的年轻女子,被带了上来。 她们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们都是曾被李言及其团伙迫害的受害者。 看着她们单薄的身影,李克垚心中庆幸无比。 庆幸自己重生了,庆幸他救下了赵颖,让她免遭此等非人折磨。 后果不堪设想! 李克垚此刻的心情,除了复仇的快意,更多了一份守护成功的慰藉。 审判过程并不复杂,证据确凿,李言的罪行铁证如山。 终于,到了宣判的时刻。 审判长声音威严,响彻整个法庭:“被告人李言,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强迫卖淫罪、故意杀人罪(未遂)、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浊气,猛地从胸腔中喷薄而出! 他霍然起身,用尽全力鼓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肃静的法庭内显得格外响亮。 李军、孙毅先是一怔,旋即也用力鼓起掌来。 紧接着,是那些作为证人出席、饱受摧残的姑娘们,她们哭着,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手掌,泪水模糊了双眼。 掌声如同会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连审判席上的几位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跟着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仿佛要将法庭的屋顶掀翻,传出很远,很远…… 一些从法院外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好奇地望向这掌声传来的方向,望向法院门口那高高耸立的、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天平。 许久,法庭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审判继续。 李言的弟弟李水,那个黄毛,以及团伙其他骨干成员,也相继被宣判。 其中,判处死刑的就有好几个。 最轻的,也是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罪有应得! 那些作为证人出庭的姑娘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相拥而泣,泪水浸湿了衣襟。 她们是幸运的,能站在这里,亲眼看到恶魔伏法。 比起那些无辜惨死、永无昭雪之日的姐妹,她们已然是最大的幸运者。 审判结束,李克垚走出法庭。 恰好,警察正押解着李言等一众罪犯从他身旁经过,准备押往看守所。 李言的脚步突然变得极慢,似乎是刻意为之。 就在与李克垚擦肩而过的瞬间,李言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钻入李克垚的耳中。 那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一缩! 等他反应过来,李言已被法警用力拉扯着,推搡着,押上了囚车。 李克垚的脚步顿住了。 他死死盯着李言被押上囚车的背影,眼神深邃如寒潭。 刚才李言那句饱含怨毒的威胁,又像是不甘的挑衅,在他耳边回荡。 自己倒是不怕这丧家之犬。 但,他有妻儿,有父母,有弟妹。 李言,已经被宣判死刑。 按流程,最多半年,就会执行枪决。 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是,这个李言,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为何还要在临死前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出生天,或者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李克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若想玩,我便奉陪到底!让你死不瞑目! 第90章 救不救 李克垚走出法院,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无比舒畅。 那感觉,就像是压在心口十几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正准备动身去医院,一个迟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克、克垚哥?” 李克垚回头,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却瘦得像根麻杆的青年正尴尬地看着他。 是小姑家的表弟,张俊明。 张俊明表情极其微妙,混合着一丝畏惧和几分纠结。 他父母,张德义夫妇,这几天在家几乎把李克垚骂成了十恶不赦的煞星。 毕竟那一晚,李克垚不仅把张德义揍得不轻,连他家那辆当宝贝的自行车都给砸成了废铁。 张德义每次提起,都心疼得直抽抽。 可诡异的是,张德义骂归骂,往李家村跑了几趟后,竟真的把张俊明的工作给搞定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从爷爷李茂才手里抠出了一大笔钱,硬是把张俊明塞进了效益不错的麻纺厂。 甚至还有两个最好的岗位让他挑:仓库保管员,或者保安。 这两个,可都是厂里人人眼红的清闲美差,比车间工人强了不止一百倍。 张俊明曾偷听到父母对话,他爸说,这事儿还得多亏了李克垚家,要不是他家出了事,哪能这么容易弄到钱给儿子铺路? 这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只知道,表哥打了自己爹,但自己的铁饭碗却因此有了着落。 所以此刻在路上撞见李克垚,他惊讶地喊了一声后,便彻底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俊明啊。” 李克垚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心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进麻纺厂了?” 这一世的轨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与前世重合。 爷爷李茂才那偏到咯吱窝的心,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冷笑。 无论是对二叔家的李克军,还是对外孙张俊明,他永远都比对自己亲孙子好上一百倍! “进、进了……” 张俊明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大舅……身体好点没?” 问出这句话,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爹张德义抠门又爱算计,但他自己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知道自己这份工作八成是沾了李家的光,对李克垚自然也恨不起来。 更何况,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父亲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恐怕也会动手打人。 “转普通病房了。”李克垚打量着眼前的表弟,语气随意地问,“吃了没?一起去吃碗面?” 看着张俊明,李克垚的思绪飘回了前世。 这个表弟,确实进了麻纺厂,也如愿进了那个最好的部门——仓库。 但他不知道的是,安逸的日子没过多久,仓库就起了一场大火。 张俊明命大没死,但半张脸却被烧毁,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工作没了,媳妇也找不到,后半辈子过得凄惨无比。 算计了一辈子的张德义,所有的报应,最终都落在了他最疼爱的儿子身上。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好啊好啊!” 张俊明一听有面吃,立刻把所有尴尬抛到了脑后,高高兴兴地跟了上去。 到了路边摊,他彻底放开了,问东问西,对自己老爹被打的事绝口不提,反而兴致勃勃地咨询起自己的前途。 “克垚哥,你说我是去仓库好,还是当保安好?” “你自己的事,自己琢磨。”李克垚夹起一筷子面,慢悠悠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天天跟你爸待一块儿,听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那去当保安准没错。” 这话听着没毛病,张俊明却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才不想跟他那个爹待在一个部门,说话绕弯子,还抠得要死,想想都难受。 “那我还是去仓库!听说那边活少钱多还舒服!” 张俊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今天你请,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吃大餐!” 李克垚看着这个没什么心机的表弟,心中毫无波澜。 救他? 为什么要救? 张德义那种货色,前世间接断了自己父亲的生路,这辈子只挨几巴掌,太便宜他了。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一步步走向前世那个既定的悲惨结局,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一个父亲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至于张俊明……他只是他父亲罪孽的延伸罢了。 李克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过,让他这么轻易就走向毁灭,似乎又少了一些乐趣。 或许,可以换个玩法。 “行,我等着你发工资请我吃牛肉面,多加肉的那种。”李克垚淡淡地说道。 “没问题!” 张俊明满口答应,又埋头呼噜呼噜地多干了一碗面,抬起头时,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李克垚心中冷笑。 抠门又精明的张德义,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真不像亲生的。 …… 送走张俊明,李克垚来到医院。 父亲李勇兵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母亲金秀兰正在一旁照料。 他精神看着还行,就是人刚醒,就嚷嚷着要出院。 “你就在这儿给我老实待着!” 李克垚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上次就是伤口没长好提前出院,才搞成这样!” “你要是再闹,就不用去什么医院了,我直接给你找人料理后事!” 他眼神一瞪,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竟让李勇兵瞬间没了声音。 李勇兵缩了缩脖子,他哪里是想闹,他是心疼钱啊! 这住院一天,得花多少钱! 花的,还全是他大儿子的钱!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李克垚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缓和了些, “孙毅已经找到肇事车了,该赔的一分都不会少。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 这话一出,李勇兵眼睛顿时一亮。 压在他心头最重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醒来后最怕的,就是家里为了他欠下一屁股债。现在听说肇事方找到了,他总算能踏实养病了。 刚安抚好父亲,李克垚正想跟弟弟李克宁说几句话。 “李哥!李哥!” 焦大宏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猜你就在医院!” 他气喘吁吁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冲着李克垚猛使眼色,神情无比急切。 “出事了!” 第91章 那开发商我认识 李克垚看焦大宏那火急火燎的架势,心里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跟家里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跟着焦大宏快步走出病房,在走廊里边走边说。 “李哥,你让我看的幸福125,我给提回来了!两辆!崭新锃亮的!” 焦大宏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像是献宝一样。 “一共三万出头,钱我先垫了,你别跟我客气!” 李克垚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焦大宏紧接着又说,神色变得更加急切。 “还有个事!一中那边的销售点捎来话,说是之前那个房东大叔找你,想跟你再见个面,谈谈房子的事!” 李克垚眼神一动。 看来是对方先沉不住气了。 “咱们这生意,真是神了!” 焦大宏一说起这个,整张脸都笑开了花,激动得直搓手。 “李哥,你那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随便一个点子,比我吭哧吭哧干十年都强!现在‘一品海鲜’的名头彻底打出去了,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回头客一茬接一茬!”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利润每天都在涨!现在刨去所有成本,一天纯利稳稳地朝着两千块去了!还在涨!” “我那婆娘,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天天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再也不敢说半句风凉话,只念叨我跟对了人,抱上了财神爷的大腿!” 焦大宏说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梦幻感。 “照这么下去,这个夏天过去,咱们赚的钱,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数!” 李克垚对此却显得异常平静。 “这只是开始。” 他淡淡地说道,目光深邃。 “顺城的市场太小了,等我空下来,再调配一款新口味,把品牌彻底做成咱们的护城河。” 焦大宏用力点头,对李克垚的话奉若圣旨。 两人很快就到了那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 房东大叔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李克垚,脸上堆着笑,但眼神里藏着一丝急切。 焦大宏一看到这阵仗,立刻进入了角色,抢先开了口。 “老叔,我们李哥可是诚心买,但你这价确实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背着手,围着房子踱步,一副十足的内行派头。 “您看啊,您这地段,说是靠着一中,可它不临街啊!买个油盐酱醋都得往几里外跑,这哪方便?” 房东大叔脸色微变,辩解道:“这地段好啊!学区房!以后光租出去都不得了!” 焦大宏立刻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此言差矣!老叔,您这话就说得外行了。谁家孩子天天读高中?这顺城一中还得凭本事考,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再说了,一中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不吃不喝二十年,买您这几间破瓦房?不现实!”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显得语重心长。 “我这兄弟是实在人,不懂这些弯弯绕。我可不能让他吃亏。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房子要是过了六万,真就是往水里扔钱了!您这价,高得离谱!” 焦大宏一番连消带打,说得房东大叔额头见了汗,明显有些心虚。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价格从六万多一点点往下磨。 当焦大宏唾沫横飞地将价格压到五万八,房东大叔死活不肯再降,气得脸红脖子粗时,一直沉默的李克垚终于开口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 “五万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全款。今天就签文书,找中间人,过户。” 焦大宏愣住了。 房东大叔也愣住了。 他看着李克垚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仿佛自己再多说一个“不”字,这笔买卖立刻就会告吹。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瞬间泄了气。 “……行!” 房东大叔一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五万七就五万七!我这就去叫人!” 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年轻凯子,一下子拿到了二三十年的租金,简直血赚! 他哪里知道,几个月后,当一中旁边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这里的房价一天一个价地往上翻滚时,他会把自己的大腿都拍青,悔得夜夜睡不着觉。 焦大宏看着李克垚如此轻易就拿下了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动了心思。 “李哥,我手里也攒了点钱,要不我也在这附近买一套?” 李克垚闻言,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中旁边那片正在施工的新建楼盘。 那里,才是他此生商海征途的真正。 “这里可以买,但有更好的地方。”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 “看到那片新楼盘了吗?留意一下他们的门面房,有多少,要多少。” 前世,他就是用第一桶金一百万,拿下了那里的几层门面,建成了顺城最大的超市,那座超市,是他后来商业帝国最稳固的现金奶牛。 这一世,他要更快,更稳地将它握在手里! 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凑够一百万? 李克垚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李哥,你说那楼盘?” 焦大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楼盘的开发商,我认识!” 他激动地说道:“前两天他还带人来我店里吃过咱们的‘一品海鲜’,一个劲儿地夸味道绝了,还留了名片说以后要常来呢!” “你认识焦忠涛?” 李克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焦大宏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似的震惊。 “李……李哥,你……你怎么知道状元府的老板是焦忠涛?” 焦大宏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他以为自己混迹顺城,消息灵通,没想到整天待在村里的李克垚,竟然对城里的风云人物了如指掌? 这个焦忠涛,可是顺城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人物。 靠运输土石方发家,脑子活络,手腕通天,硬生生从一群老牌开发商嘴里,抢到了一中旁边那块黄金宝地。 据说他魄力极大,要建的状元府是十二层高的地标,这在九十年代的顺城,简直是石破天惊! 李克垚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看穿世事的沧桑。 “何止认识。” “我还知道,他这状元府,明修十二层高楼,暗地里,却挖了两层地下室,而且全部做成了框架结构。” “这份眼光和魄力,整个顺城,无人能及。” 轰! 焦大宏的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地下二层! 这可是焦忠涛项目里最核心的秘密,除了他自己的心腹,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李哥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背后还有通天的人物? 这一刻,焦大宏再看李克垚时,眼神里已经不只是佩服,而是彻头彻尾的敬畏。 “是……是的!”焦大宏声音都在发颤,“焦老板亲口说过,他这辈子不求别的,就想把这上下三层,总共近万平的门面房留给自家孩子,当传家宝!” 近万平的门面,那是什么概念? 比整个百货大楼都大! 焦大宏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李克垚却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留不住。” “那地方,他孩子没福气享,我要了。” 平淡的语气,却仿佛在宣告一件既定的事实,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焦大宏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甚至不敢去问为什么,只是本能地用力点头。 “李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留意状元府旁边所有出售的门面,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李克垚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年后那里的车水马龙,寸土寸金。 “是!” …… 三天后,房子的手续全部办妥。 傍晚,李克垚看着医院里熟睡的父亲,拉上母亲金秀兰和弟弟李克宁,直奔新家。 金秀兰大包小包地拎着换洗衣物,只当是儿子租了个地方方便照顾,心里还盘算着租金贵不贵。 当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比老家还大的院子,和一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映入眼帘时,金秀兰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哎哟!这地方真好!院子真大!克垚,你真能干,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李克宁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里离一中后门只有两三百米,走路几分钟就到,而且后门对着实验楼,安静得不像话。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读书圣地! 金秀兰环顾四周,看着那四间高大敞亮的正屋,忍不住小声问:“这么大的院子,得住好几家人?咱们是租了哪一间?” 在她看来,能租到其中一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李克垚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主屋门前,推开门,对母亲笑道: “妈,这间朝南的,光线最好,以后你和爸住。” 他又指向旁边一间。 “克宁,这间最安静,以后是你的书房。” “萍萍住中间,我和赵颖带小宝住剩下那两间。” 他把整个院子,整个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金秀兰彻底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慌。 “孩子!你……你把这整个院子都给租下来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天老爷!你挣点钱多不容易,可不能这么乱花啊!你爸要是知道了,非得从病床上跳起来骂你不可!” 她心疼得声音都变了,在她认知里,这笔租金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李克垚看着母亲布满风霜的脸,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妈,不是租的。” “我把它买下来了。”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在城里的家。” 金秀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买了? 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城里,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 这不是在做梦? 李克垚看着母亲和弟弟震撼到失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就是他重活一世的意义! 他扶住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母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妈,你和爸辛苦一辈子,不该再为钱发愁了。” “租房要给租金,房子终究是别人的。买下来,我们才能真正挺直腰杆。”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对了,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 “咱们家在老宅的那座茶山,被二叔家占了那么多年,连我爸住院的救命钱,爷爷都不肯拿出来。” “这笔账,该算一算了!” 第92章 告诉李克军,我在城里等他! 金秀兰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房子……不是租的? 是儿子买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 她看着儿子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心底深处涌起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慌。 “孩子,你……你是不是没钱了?想把李家村的老屋卖了?” 金秀兰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可能,急忙道:“卖,卖我们那间,那间新一点,能多卖几个钱……” 她实在想不通,除了卖祖产,儿子从哪里变出这么一大笔钱?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能几天就买下一座城里的院子? 这些天她一心扑在医院,对儿子的生意只知道个大概,却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妈,老家的房子不卖。” 李克垚扶住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问你,你想不想以后都住在城里?如果想,那老家的茶山,还要不要?” 他不敢去问刚脱离危险的父亲,只能先探探母亲的口风。 “不,不住城里。” 金秀兰连连摇头,眼神慌乱,“城里住不惯,咱们的根在村里。那茶山……我知道要不回来,是你爸妈没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辛酸。 李克垚明白了。 母亲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农村妇人,故土难离,更对那片被夺走的茶山耿耿于怀。 “成。” 李克垚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不就是一座茶山吗?” “妈,你放心,等爸身体养好了,我让二叔一家,跪着把茶山给我们送回来!”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却让金秀兰心头一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那可是你爷爷和你二叔啊! 吃人不吐骨头的两个人! 她刚想再劝,却看到儿子眼神里的那股子狠劲,那是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不容置疑的强大。 “克垚,你可千万别再打打杀杀了,妈心疼……” “放心,妈。” 李克垚安抚了母亲一句,便让她和弟弟去收拾房间。 李克宁的眼睛红红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院子,离一中那么近,又这么安静…… 哥哥为他做的这一切,他都记在心里,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看着母亲和弟弟在新家里忙碌的身影,李克垚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转身出门,要去村里接赵颖和小宝。 这一次,他没有骑自行车。 他跨上了那辆焦大宏刚提回来的、崭新锃亮的幸福125摩托车。 轰鸣声响起,在九十年代的乡间土路上,这不亚于后世一辆炸街的跑车。 所过之处,路边的村民无不投来震惊和艳羡的目光。 许多人甚至牵着自家的孩子,呆呆地站在路边,目送着那道如风般疾驰而去的背影。 十几分钟后,李家村村口。 当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正在刘嫂子家门口扎堆闲聊的村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刷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向路口。 人群中,脸上的伤痕刚刚消退的李勇军,也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 可当他看清摩托车上的人是李克垚时,那张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瞬间煞白!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人群最后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上次那冰冷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在他儿子李克军回来之前,他不敢再惹这个煞星! 他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等着!等我儿子克军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小畜生!我儿子是大学生,玩死你跟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哎呀!克垚!你发大财买摩托车了?!” 刘二嫂子眼尖,第一个冲着李克垚兴奋地喊了起来。 “快停下让我们摸摸!这车可真带劲!” “哈哈,行啊,随便摸,摸不坏!” 李克垚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将车停在刘嫂子家门口,长腿一撑,姿态潇洒至极。 “嚯!克垚现在可真是大气!” “出息了!这小子是真出息了!” 村民们瞬间围了上来,对着那锃亮的排气管和反光镜啧啧称奇,胆子大的伸手摸一把,满脸都是羡慕。 村长李言兵也端着茶缸子凑过来,绕着摩托车转了好几圈,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克垚,这玩意儿好学不?稳当不?” “叔,稳当得很,带人带货都没问题。特别好学,我刚拿到手就会骑了。”李克垚笑呵呵地解释着,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哼,还不是靠着咱们村的岩石区发的财?把村里的乌贼都捞光了,钱全让他一个人赚了,现在倒有脸回来显摆了!” 说话的是村里的懒汉焦四,他自己也下了几个地笼,却懒得下功夫,捞不到多少,此刻看着李克垚风光无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不少村民心里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 李克垚闻声,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焦四身上,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焦四,岩石区是村集体的,我从来没拦着不让大家下地笼?” “你自己下了几个笼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捞到多少?” 焦四被说中了痛处,脖子一梗,强辩道:“那还不是你下的笼子多!把乌贼都捞完了!我们还捞个屁!” “呵呵。” 李克垚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不大,却让整个场子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村民,朗声说道: “我李克垚捞得多,是因为我下了三百个地笼!是我和我兄弟李四、刘二,每天天不亮就出海,迎着风浪一个一个收上来的!” “是我拿命换来的钱!” “你们谁要是有这个本事,也去弄三百个地笼,也天天半夜出海,你要是能发财,我李克垚给你磕一个!”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可你们有吗?你们没有!” “你们只敢在岸边晃悠,看着别人发财眼红,背地里嚼舌根子!” “我告诉你们,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干出来的!”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焦四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周围的村民也纷纷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有半句闲话。 李克垚冷冷地瞥了一眼像条死狗一样的焦四,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他重新跨上摩托,却并没有立刻发动。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畏畏缩缩、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的身影上。 “对了。”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说我堂哥李克军快回来了?” 他嘴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麻烦大家给我带个话。” “告诉他,我在城里买好房子了。” “让他回来以后,别在村里耽搁,直接来城里找我。” “我等着他!” 第93章 哪来的摩托车? 呵呵。 李克垚没说不让捞,但三百个地笼的魄力,谁有? 他一天能捞几百斤,别人家在村口忙活一晚上,也就捞个斤,确实不够塞牙缝的。 说到底,焦四就是懒,还眼红。 李克垚懒得再掰扯,跟几个热情的村民又聊了几句摩托车,甚至还让胆大的刘二上去试了试。 结果刘二油门刹车没配合好,车头猛地一翘,差点把他掀翻在地,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眼看天色不早,李克垚不再耽搁,拧动油门,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朝着自家的方向驶去。 车刚到院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影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是小宝! 孩子兴奋地跳着,拍着小手,像一颗出膛的小炮弹,直直地朝着李克垚冲过来。 李克垚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捏住刹车。 “巴巴!巴巴回来了!” 小宝一把扑上来,死死抱住李克垚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依恋。 这一瞬间,李克垚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在外的一切辛苦,所有疲惫,在儿子这个笑容面前,都烟消云散。 他翻身下车,蹲下,一把将小宝抱了起来,手臂用力,直接一个举高高。 “咯咯咯……” 小宝开心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整个院子。 “巴巴,还要!我还要举高高!” 李克垚的脑海里,恍惚间闪过前世小宝那畏惧、躲闪的眼神。 哪像现在,会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用尽全力地扑进自己怀里,一声声“巴巴”,叫得他心都要化了。 “嘭!” 李克垚没忍住,在儿子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又将小宝高高举起,再缓缓落下,一来一回,惹得小家伙乐不可支。 “巴巴,这是什么呀?我要坐高高!” 小宝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全被那辆崭新的摩托车吸引了。 对孩子来说,这玩意儿可比任何玩具都有吸引力。 李克垚将他稳稳地放在摩托车的油箱上,小宝立马像个小骑士,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引擎声,两条小腿兴奋地乱蹬。 “哇!飞起来啦!” 屋子的门开了,赵颖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几根刚洗好的青菜。 她看着院子里嬉闹的父子俩,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你回来啦。” 她轻声说,嘴角含笑。 “咦,哪来的摩托车?” 赵颖的目光落在车上,随即又转向玩疯了的小宝,忍不住提醒道:“你别跟他闹得太疯,这孩子有点咳嗽,昨晚睡觉踢被子了。” 小宝笑得太厉害,果然咳了两声,小脸憋得通红,却还是冲着赵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颖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了! 李克垚心里一动,本想说带他们去城里兜风,给赵颖一个惊喜,但听到小宝咳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孩子的身体最重要,来日方长。 “行,不闹了。” 他将小宝从车上抱下来,小家伙立刻围着摩托车打转,好奇地摸摸这,敲敲那。 李克垚走到赵颖身边,压低声音解释:“焦大宏买的,以后我们进城方便,十几分钟就到。” “挺好的。”赵颖的眼睛亮了亮,“这样你晚上回来,我也能放心点。” 她冲着李克垚嫣然一笑,那眼神流转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李克垚心头一热,笑着说:“等过两天小宝好了,我带你们进城玩。” 他决定了,房子的惊喜,一定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晚饭,赵颖炒了盘腊肉烧土豆,一个炒青菜,还做了一锅放了鸡蛋和肉沫的丝瓜汤。 饭桌上,李克垚不断给小宝夹菜。 他夹一块腊肉放进小宝碗里。 小宝便有样学样,也站起来,努力地用小勺子给赵颖舀了一勺汤,想了想,又笨拙地给李克垚夹了一筷子青菜。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李克垚看着这一幕,心头暖流涌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夜深了。 李克垚在村口的岩石区转了一圈回来,看到自家屋里还亮着灯,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真好。 “颖,小宝睡了没?” 他推开门,轻声问道。 “巴巴!快来跟我睡!我要跟巴巴一起睡!” 里屋传来小宝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小家伙居然还没睡。 李克垚走进房里,看见赵颖正坐在床边,小宝则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红皮的新华字典。 看到李克垚,小宝立刻献宝似的扑过来,将字典塞到他手里。 “巴巴,认字!” 李克垚顺势在床边坐下,赵颖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却被他伸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两人并肩坐着,小宝则依偎在李克垚的怀里。 “这个字,念李,木子李。” 李克垚抱着儿子温热的小身体,指着字典上的字,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爸爸的姓,也是你的姓,要记住了。” 鼻尖,是赵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香。 干净,且好闻。 李克垚有些恍惚,这个房间,这张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了。 自从两人起了隔阂,分房而睡,赵颖总是锁着门,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他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混蛋。 他甚至不敢去看赵颖的眼睛,怕看到那里面残留的恐惧。 “嗯……嗯……” 怀里的小宝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啄米,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李克垚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枕头上,盖好被子。 孩子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夫妻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李克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赵颖的腰。 好细。 盈盈一握,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赵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像一尊石雕。 李克垚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绷紧的肌肉,和陡然屏住的呼吸。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他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那是紧张,或许……还有一丝压抑了太久的委屈。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尴尬又微妙的温存。 对赵颖来说,这张床,曾是她的噩梦。 而今晚,这个曾让她恐惧的男人,却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在试探着靠近。 她的心,乱了。 第94章 棚子被砸了 “孩子……” 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一丝颤抖。 “小宝都睡实了。” 李克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沙哑,手臂却收得更紧,根本不给赵颖任何挣脱的机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赵颖那僵硬的身体正在他怀中慢慢变热、变软,最后几乎是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李克垚心头一热,压抑许久的渴望如火山般喷涌。 他腾出一只手,就要去关掉那盏昏黄的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拉绳的瞬间,赵颖却猛地挣扎了一下,声音急促。 “克垚,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李克垚动作一滞,侧耳倾听,夜色静谧,只有几声虫鸣。 他刚想说是她听错了,一阵急促而用力的“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划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 “李兄弟!兄弟!在家吗?快开门啊!” 是焦大宏?! 李克垚的眉头瞬间拧紧,脑子里那点旖旎心思刹那间烟消云散。 焦大宏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第一次找到村里的家里来,还是在这种深夜,只有一个可能—— 出大事了! “一品海鲜”出大事了! 李克垚翻身下床,迅速披上衣服。 当他拉开院门时,只见刘二正领着焦大宏站在门外,焦大宏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焦灼。 “兄弟!快!跟我进城!出大事了!” 李克垚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回头,对屋里跟出来的赵颖沉声说道:“颖,锁好门,看好小宝,我出去一趟!” 他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就差那么一点点……但眼下,事业的危机远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你快去,路上小心!”赵颖的脸上也满是担忧。 焦大宏的目光匆匆扫过赵颖,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他心头剧震。 他听李克垚提过无数次自己的媳妇,今日一见,才知何为天人。难怪李哥这样的人物,也只有这等仙女似的嫂子才配得上。 但他不敢多看,匆忙低下头。 李克垚神色冷静,推出摩托车,一直等到赵颖把大门从里面严严实实地拴好,他才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 “说,到底怎么了?” “上车说!你跟我去看看就全明白了,情况糟透了!” 两辆摩托车的引擎声撕裂夜空,回城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焦大宏在前面领路,车速极快。 当摩托车驶入熟悉的街道时,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劲! 这条街上,原本挂着“一品海鲜”红色条幅的几家代售点,此刻竟光秃秃的一片! 那些最醒目、最吸睛的红色条幅,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吱——” 焦大宏的摩托车在菜市场口猛地刹停。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重要售卖点,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 而现在,那个棚子已经成了一堆烂木头,被人砸得稀巴烂! 最关键的,那台崭新的冰柜,不翼而飞! 李克垚下了车,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走进废墟里,目光扫过一地狼藉,连同那些招牌、标语,全都被毁尸灭迹。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跑了出来,是兰含香。 她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 “李哥,焦哥!我……我路过发现棚子被砸了,就赶紧去找焦哥!” 兰含香语速极快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不只是这个点,沿街好几家挂了条幅的店,条幅全没了。 “条幅没了是小事!”焦大宏一拳砸在自己腿上,懊恼道,“好几个售卖点都被砸了,冰柜也被偷了!要不是含香发现得早,我们明天把货送过去,连个放的地方都没有,几百斤乌贼都得砸手里!” 李克垚看了兰含香一眼,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焦大宏,语气冷静得可怕。 “第一,立刻报警。” “第二,这件事是冲着‘一品海鲜’来的,是单纯的眼红,还是有预谋的商业狙击,让警察去查。” “第三,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打听,这两天城里有没有跟我们做同样生意的新店开业!” 几句话,清晰果断,瞬间给慌了神的焦大宏指明了方向。 焦大宏长舒一口气,对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李哥,我就知道,这点事难不倒你!” “少废话,分头行动!”李克垚打断他,“你,现在去找备用冰柜,天亮前必须把被偷的窟窿补上!明天的产量不能减,利润不能降!” “我,去公安局报案。” “含香,你去联系印条幅的店,加急再做一批,然后去仓库清点库存,明早天亮前,能挂多少挂多少!以后条幅多备着,这东西就是我们的战旗!” 焦大宏看着四周昏暗的街道,犹豫了一下:“李哥,这么晚了,让含香一个姑娘家跑不安全。要不你报完案,带她去仓库?” 李克垚看了眼几乎没有行人的大街,又看了看确实有些害怕的兰含香,点了点头。 “行,分两路,摩托车快。” 他跨上摩托车,对兰含香道:“上车。” 兰含香显然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紧张地侧着身子坐上来,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引擎发动的瞬间,巨大的推背感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李克垚的腰,抱得紧紧的。 “坐稳了,别怕。” 李克垚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柔软和温热,身体微微一僵,但随即就被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砸的店铺和消失的冰柜。 这点肢体接触,他根本无暇顾及。 兰含香却依旧很怕,整个人紧紧贴着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摩托车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公安局。 值班民警迅速记录了案情,但言语间也透露出无奈,这种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的年代,破案希望渺茫。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 冷风一吹,兰含香打了个哆嗦,脸色在路灯下更显苍白。 李克垚看了她一眼,问道:“饿不饿?知道哪有吃宵夜的地方吗?” 兰含香的眼睛瞬间亮了,似乎没想到李克垚会关心这个,她用力点头:“知道!有家店,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 “走,上车。” 李克垚跨上摩托,这一次,他刚坐稳,就感觉身后的兰含香换了个姿势。 她不再是矜持地侧坐,而是像男人一样,双腿分开跨坐在了后座上。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几乎再无缝隙。 李克垚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拧动油门,摩托车再次呼啸而出。 此刻的他,心中早已是杀气腾腾。 他不在乎对方是谁。 他只知道,敢砸他的锅,就要有被剁掉手的觉悟! 第95章 谁砸的场子,谁伸的爪子 这半夜里凉意深重,摩托车骑起来,风跟刀子似的。 兰含香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整个人几乎都缩在李克垚的后背上,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甩下去。 夏天衣衫单薄,这种紧贴的姿势,换个心思活络的男人,怕是早就心猿意马了。 可李克垚脑子里全是那堆被砸烂的木头和不翼而飞的冰柜,后背传来的触感,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被满腔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按着兰含香的指点,拐进一个巷子,还真瞧见一家亮着灯、冒着热气的小吃店。 两人下了车,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哥,这家煲仔饭一绝。” 兰含香吸了吸鼻子。 李克垚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懒得挑,直接点了煲仔饭,兰含香则要了碗三鲜米粉。 食物端上来,热气氤氲。 兰含香先是低头猛吸一口香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就是这个味儿!” 李克垚顾不上说话,抄起勺子就往嘴里扒饭。 滚烫的米饭混着锅巴的焦香滑进胃里,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李哥,医院那事……真的谢谢你。 等我挣了钱,一定还你。 要不是你,我爸他……” 兰含香见周围没人,又提起了旧事。 “行了,看你妈哭得可怜。 好好干活,钱不用还。” 李克垚头也不抬。 那笔钱,他当初掏出去就没想过要回来。 上辈子他和兰含香纠葛不清,这辈子,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那怎么行?我妈总说你是大好人。 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念着这家店吗?” “不知道。” “我以前上学,晚自习下了天天从这过,闻着味儿,馋得走不动道,可就是舍不得买。 家里那点钱,全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给败光了……” 一提起家里的事,兰含香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李克垚没出声,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 这些事,他知道。 兰含香那个弟弟兰建民,人不坏,就是耳根子软,死要面子,总跟着一帮狐朋狗友瞎混,替人打架,替人顶包。 上辈子,赵颖死后,他就是这么和兰含香纠缠上的。 她弟弟帮人打架捅了篓子,对方跑了,他被抓了现行。 兰含香哭着求到他面前,说只要能把她弟捞出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候,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被家庭拖垮的女人,动了心思。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似乎就该抱团取暖。 更何况,他发现,兰含香的腰很细…… 后来,他确实帮了,把兰建民捞出来,安排在自己手下做事。 那小子倒也争气,后来成了他的一员悍将。 可这辈子,赵颖还活着。 不管是兰含含,还是兰建民,他都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李哥?你……是不是不爱听这些?” 兰含香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发现李克垚根本没在听,从头到尾就没接过一句话,那模样,分明就是不耐烦。 她的心猛地一沉。 “吃饭。” 李克垚终于抬起头, “吃完去拿条幅,天亮前能挂多少挂多少。”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兰含香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只好低下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米粉。 结了账,两人再次跨上摩托车。 这一次,兰含香换了个坐法,不再是矜持地侧坐,而是学着男人的样子,跨坐在了后座上。 她穿着裙子,这么一来,两人的腿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 她双手很自然地再次环住了李克垚的腰,身体不自觉地又往前凑了凑。 李克垚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默默地把屁股往油箱那边挪了挪。 这个小动作,像针一样扎在兰含香心上。 她的脸 “刷” 地红透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对不起啊李哥,我……我还是有点怕……” “没事。” 李克垚随口应着,心里却有点烦躁。 兰含香也察觉到了,默默地往后挪开了一点,两人之间总算有了一丝缝隙。 存放条幅的仓库在十里河,到地方时,已经有上夜班的工人在了。 “今天的乌贼少做二百斤,你们俩,过来跟我办点事。” 李克垚点了两个洗乌贼的工人,把挂条幅的事交给了他们。 他自己也熬不住了,得找地方眯一会儿。 今晚这事,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必须养足精神。 回李家村肯定来不及,他决定去一中附近刚买的院子凑合一宿。 “我住一中那块儿,你把我放路口就行。” 兰含香看他一脸疲惫,很懂事地开了口。 李克垚对她家有点印象,确实离一中不远。 他把人送到路口,嘱咐了一句 “小心点” 就调转车头走了。 他太累了,只想赶紧躺下。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这点疏忽,兰含香出事了。 摩托车停在院门口,李克垚看了眼从里面拴上的大门,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夜深人静,敲门声传得老远。 “谁呀?” 屋里传来母亲金秀兰警惕的声音。 “妈,我,克垚。” 一听是儿子,金秀兰的脚步声立刻轻快起来,嘴里还念叨着: “不是说回去接媳妇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颖儿呢?” “小宝不舒服,没过来。 我这边出了点事,耽搁了。” 李克垚含糊地解释。 “你这孩子,眼睛都熬红了,” 金秀兰心疼得不行, “你弟在医院守着,让他白天回来歇着,我给你烧点水,快洗洗睡。” 母子俩正说着话,院外猛地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呼救! “救命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金秀兰信佛,心软,一听就急了: “克垚,快,快去看看!”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骑上摩托车冲了出去! 呼救声越来越近,就是兰含香! 等他骑着车冲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正看到四五个小混混嬉皮笑脸地围着兰含香,其中一个正伸手去扯她的裙子。 兰含香的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发夹也掉了,头发散乱,双手死死护在胸前,脸上全是惊恐。 “哟,这妞儿够正点啊!装什么清纯,哥有钱!” 一个黄毛混混笑着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灯光猛地照了过来。 混混们下意识地伸手挡眼,就看见一辆摩托车疯了似的冲到兰含香面前。 “上车!” 李克垚一声暴喝。 正在绝望中的兰含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往摩托车后座上跳。 “刺啦——” 一声,她那本就不结实的裙子被扯住,应声撕裂。 她也顾不上了,死死抱住李克垚的腰。 “坐稳了!” 李克垚车技了得,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像头发怒的公牛,在几个混混中间横冲直撞,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已带着兰含香绝尘而去。 他绕了点路,才把车开回院子。 等摩托车停稳,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猛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兰含香跳下车,裙子后面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只能狼狈地蹲在地上,用手里仅剩的布料遮着腿。 可那点布,哪里遮得住! 她又羞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声。 一件宽大的衣服忽然落在了她身上。 是金秀兰,她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兰含香披上。 “姑娘,快穿上,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谢……婶子……” 第96章 租门面? 兰含香脸一红,也顾不上看那衣服是谁的,直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加上那条撕烂的裙子,总算只露出截白生生的小腿。 她浑身还在抖,脸色白得像纸,刚才那一幕,怕是把魂都吓掉了一半。 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被四五个小混混围着,要不是李克垚及时冲过来,后果想都不敢想。 “你家离这儿远不远?我送你回去,不然等天亮了你这样子……” 李克垚看着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会儿夜深人静,满世界黑漆漆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可要是等天一亮,兰含香这副模样走出去,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九十年代,风气还保守得很,女人的名声比命都金贵。 “不远,拐个弯就到了,走小路。 谢谢你,李哥……” 兰含香也不是不懂事的,一听这话,再看看自己身上被扯烂的衣服,也知道得赶紧回去换掉。 李克垚跟母亲交代了一声,发动摩托车,又把她送了出去。 夜风里,两人挨得很近。 等到了地方,李克垚才发现,那是个带小院的三间瓦房,从他刚买的院子走小路过来,怕是连一百米都不到。 他心里骂了句娘,没想到两家居然这么近。 看着兰含香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进去开了灯。 屋里空荡荡的,她妈跟她那个不省心的弟弟都不在。 “你要是想报警,明天我陪你去。 要是不想,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洗个澡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李克垚看着她进了院子,准备走,还是忍不住多交代了两句。 说到底,他有点内疚。 自己要是当时勤快点,直接把人送到家门口,哪会出这档子事。 现在看她吓成这样,自己要是没听见那声呼救呢? “李哥,你别走,我家没人,我……我害怕!” 兰含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的惊恐又涌了上来。 这黑漆漆的院子,让她觉得每个角落都藏着人。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步跨出来,拦在李克垚车前,死活不让他走。 “那你赶紧洗澡,锁好门睡觉。 真有事就往我家那边跑,或者大声喊,这么近,我肯定能听见。” 李克垚打了个哈欠,他也是肉长的,熬了一晚上,眼皮都快粘住了。 “李哥,你就在院子里坐会儿,求你了……我妈晚上去我姨妈家了,我那个弟弟,又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 兰含香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串一串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她这一哭,像是把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李克垚看着她这样,心也软了,叹了口气,把摩托车熄了火。 “行了,我在这抽根烟,抽完就走。” 可等他一根烟抽完,捻灭了烟头准备转身走人时,兰含香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后面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克垚哥,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整个人都贴在他后背上,抱得那么紧,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感觉……让李克垚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转身,手里的烟蒂还带着一点余温。 “我有媳妇,还有个儿子,六岁了,皮得很,”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天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非说自己是齐天大圣。 今晚要不是焦大宏那小子把我从床上喊起来,我这会儿应该陪着他们娘俩睡得正香。”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双抱紧他的手,力道在一点点地松开,接着,是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你是个好姑娘。 今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你送完你妈回来,睡了一觉,把不好的事都忘了。” 感觉到那双手彻底松开后,李克垚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没回头,迈开大步走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兰含香压抑的哭声,还有 “哐当” 一声,院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李克垚站在院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了碾,回家。 母亲金秀兰还没睡,一直给他亮着灯,见他回来,才放心地把门关上,又小声问了问那姑娘的情况。 李克垚没多说,只说自己困得不行。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前世的那些事,一幕一幕地往外冒。 那时候,赵颖死了,他跟行尸走肉一样。 很多人都说兰含香图他的钱,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女人是真的一头扎了进来。 他那个超市,全靠她里外打点,让他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收钱。 他到底爱不爱兰含香? 也许爱过,也许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抱团取暖……谁知道呢。 反正,他一直没娶她,心里那块地方,早就随着赵颖的死,一起被埋了。 “瞎想什么呢?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克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九点半了。 匆匆洗漱完,来到院子里,看见弟弟李克宁正在井边冲凉水澡,桌上放着几个肉包子和一碗小米粥。 “哥,醒了?妈给你留的早饭,快吃。” 李克宁看到他,咧嘴笑了笑。 “你怎么没去医院?” 李克垚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妈让我回来歇歇,说你昨晚肯定累坏了。” 李克垚心里一暖,三两口解决完早饭,跟弟弟打了声招呼,就骑上摩托车往城里销售点赶。 刚到地方,就看见焦大宏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难看得像死了爹。 销售点虽然连夜收拾了,可那被砸坏的木板,地上残留的玻璃碴子,还是掩盖不住。 好在焦大宏昨晚也没闲着,新的冰柜已经送来了,总算没耽误今天的生意。 “他妈的,四个点全被砸了!” 焦大宏一见他,就忍不住骂开了, “警察也来了,问了半天,屁用没有!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查个屁!” “附近有跟咱们做一样生意的吗?” “没发现!所以我才憋屈,这他妈是哪来的孙子,存心跟咱们过不去!” 焦大宏一拳砸在桌子上, “李哥,你说咋办?要不晚上咱们找几个人,在这儿埋伏着?我就不信逮不住他!” “埋伏?” 李克垚瞥了他一眼, “人家砸一次,咱们守一次?下回人家换个地方,你长了三头六臂去守?再说了,这破棚子,能睡人吗?晚上蚊子都能把人抬走!”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人砸?这冰柜可不便宜!” 李克垚没说话,绕着棚子转了一圈,看着这临时搭建、一推就倒的摊子,摇了摇头。 “大宏,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门面房出租。” “租门面?” 焦大宏眼珠子都瞪圆了, “哥,你没开玩笑?一个门面一个月租金多少?咱们这几个点,要是全换成门面,刚挣那点钱,全得砸进去!” 第97章 厂里出大事了 “那你是想把钱砸进租金里,还是想让别人把咱们的冰柜一次次砸了?” 李克垚反问, “咱们这是要做长久买卖,不是街头打游击。 棚子像什么样子?换成正经门面,把‘一品海鲜’的招牌往上一挂,那才叫生意!也让那帮孙子看看,咱们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好,我这边就去留意门面房!他奶奶的,要是让我逮着这帮孙子,非扒了他们的皮!”焦大宏咬牙切齿地说道。 李克垚没再说话,只是在被砸的摊子前来回踱了两步。生意确实受了影响,即便反应够快,新的冰柜也及时送了过来,但人心散了,看热闹的人多,掏钱的少了。 晚上收摊,焦大宏拿着账本,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李哥,今天……比平时少了一千五。” 这数字像块石头,砸在焦大宏心上。 “这生意,还能好起来吗?”他愁得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我这几天就把门店的事儿搞定。可这么一来,刚挣那点钱就又都撒出去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再过俩月乌贼没了,那租来的店铺咋办?空着养蚊子?” 焦大宏是真的焦虑。他们是卖乌贼的,这玩意儿一过十月,货都难找,可门面一租就是一年,押一付三的,剩下的日子不都是白白扔钱? “你只管租,我心里有数。”李克垚的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波澜。 他担心的不是乌贼的淡季,而是另一件事。时间不多了,离那个状元府开盘,只剩下两个多月。一百万,要是到时候凑不齐这一百万,眼睁睁看着那几层门面从手里溜走,他这辈子都得后悔。 就在焦大宏顶着黑眼圈四处找门面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溜进了一栋民房里,把这消息告诉了屋里的人。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又得意的笑声。 “呵呵……租门面?我当他李克垚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一步步走进我的套里?好啊,你租,你尽管租!只要你敢把招牌挂出去,我就有的是法子让你血本无归!” 可惜,焦头烂额的李克垚和焦大宏,对此一无所知。 李克垚也在算一笔账。 李家村那边,地笼加到了三百个,可一天捞上来的乌贼却越来越少,从开头的一千多斤,掉到现在八百斤都悬。刨去给李四他们的工钱,一天撑死也就七百块进账。 “一品海鲜”呢?本来日利润已经冲到了一万一,摊子被砸后,销售额直线下滑,掉到九千上下。等门面租下来,人工、水电、租金,成本还得往上涨,利润怕是只能保住八千。他占七成,也就是五千六。 还有那个地笼加工厂,他一直没怎么上心,批发价一降再降,利润薄得像纸,每天扣掉开支,能剩下两千块就烧高香了。 这么一盘算,他所有产业加起来,一天也就八千块。 距离状元府开盘,满打满算,七十五天。 七十五天,就算一帆风顺,他手里撑死也就七十万。还差三十万的口子。 三十万…… 难道,又要像上辈子那样,把赵颖那只镯子卖了? 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死。他绝不能再做一次那样的混账事。要是重生一回,还要让她受那份委屈,那他重活这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可不卖镯子,这三十万,从哪儿变出来? 李克垚心里烦躁,骑着车在一品海鲜的销售点转悠,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在嘀嘀咕咕。 “听说了没?就这家‘一品海鲜’,吃坏了人肚子,人家找上门来,才把摊子给砸了!” “真的假的?看着挺干净的啊……”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可不敢买了。” 李克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冲着人群里一个正在分装乌贼的小伙子递了个眼色,那小伙子心领神会,悄悄脱下围裙,跟上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商场如战场,背后捅刀子的事,他上辈子见得多了。与其等公安局那边的消息,不如自己先动起来。 这边还没理出头绪,地笼加工厂的刘二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门。 “克垚兄弟!你快去厂里看看!出大事了!” 这段时间,地笼厂全权交给了刘二,捞乌贼的事则由李四负责。 “那几家常年拿货的老板,都说咱们价太贵,让再便宜一块钱!还说生意不好做,让以后少送点货!”刘二急得满头大汗。 地笼厂的规模扩大了,人手也加到了三四十号,可仓库里的货却堆成了山。产量上去了,利润反而越来越低。 这事他跟李克垚提过几次,可李克垚似乎总是不太在意,让他自己看着办。刘二心里那个急啊,生怕李克垚回头怪他办事不力。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人拉过去亲眼看看。 李克垚跟着刘二来到厂里,一进仓库也愣住了。 好家伙,二三百平的两个大仓库,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做好的地笼,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积压了这么多?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说了啊……”刘二委屈得快哭了,“我提了好几次,你都说没事,知道了……” 他哪敢真烦老板,可眼看这货越堆越多,再不想办法,这厂子就得黄了。他今天必须让李克垚看清楚这烂摊子,不然这锅他可背不起。 “克垚兄弟,要不……咱们还是降价?降一块钱,他们就说能多拿点货。”刘二小心翼翼地试探。 “降价?”李克垚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个地笼掂了掂,“降价是条死路。今天降一块,明天他们就敢让你降两块。到最后,咱们累死累活,钱全让别人赚了。咱们是开厂的,不是做慈善的。” 他丢下地笼,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间踱步。 “得开拓新市场。光守着这几个老客户,没用。” “你马上给我统计一下,这仓库里到底有多少存货。”李克垚的目光扫过那些积压的地笼,心里那笔三十万的烂账,忽然跟眼前这堆“废品”联系到了一起。 缺钱的时候,蚊子腿也是肉。 何况,这可不是蚊子腿,这堆积如山的地笼,要是全卖出去,少说也是十万往上! 只是,怎么卖?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第98章 难道他是在针对自己?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刘二,去北门十字路口,给我找三到四个拉毛驴板车的人。” “要那种看着老实,但嘴皮子得利索,会识字算账,脸皮要厚,最好是知根知底的。” “工钱一天十五,现结。” 刘二愣了一下。 这年头,摩托车都是稀罕物,乡下往来,最常见的还是那慢悠悠的毛驴板车。 一天十五块的现钱! 这价码,在顺城绝对是顶天的高薪了,那些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壮劳力,一天也才七八块钱。 刘二不敢多问,重重点了下头,像领了军令状一样,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他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钟头,就领着四个黑瘦的汉子回来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约莫四十来岁,两鬓已经见了霜白,身上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一见到李克垚,就局促地搓着手,陪着笑脸。 “老板,我叫黄老大,这几个是我兄弟。俺们都是北门土生土长的,不怕吃苦,有的是力气!” 刘二在旁边帮腔道:“克垚兄弟,黄老大的媳妇是我们村的,人靠得住。” 黄老大一听,腰弯得更低了,连忙道:“是是是,我常听我老丈人念叨您,说您有大本事,年纪轻轻就骑上了崭新的摩托车,那可是咱们顺城独一份的风光!” 这黄老大,看着憨厚,话却说得极漂亮。 李克垚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那一张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 是为了一天十五块钱的工钱,是为了家里能吃上一顿肉,是为了孩子能交上学费的渴望。 他心里有数了,刘二找来的人,能用。 “我这儿有个活,要赶着毛驴车下乡,风吹日晒的,很辛苦。” 李克垚缓缓开口。 “不怕辛苦!俺们就是卖力气的!” “老板您尽管吩咐,多脏多累的活,只要给钱,俺们都干!” 黄家兄弟几人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这天大的好活计飞了。 “好。”李克aho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他指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地笼,声音陡然拔高。 “活儿很简单,拉着这些地笼,去顺城下属的各个乡镇,到田间地头去卖!” “不仅如此!”李克垚竖起一根手指,“除了每天十五块的工钱,还有奖金!” “每人每天卖出三百个是底线,超过三百个,每多卖一百个,奖励两块钱,上不封顶!” 轰! 黄家兄弟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一天十五块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现在居然还有奖金?上不封顶?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豁出命去干,一天挣二十块,甚至更多都不是梦! 看着他们激动到涨红的脸,李克垚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纸,递给黄老大。 “这是我写的广告词,你们用大喇叭,给我挨个村子喊!” 黄老大接过纸,借着仓库门口的光,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念了起来。 “乡亲们,注意啦!十块钱,你买不到城里的房!十块钱,你娶不来俏姑娘!但是今天,十块钱,能让你把一棵摇钱树,一个聚宝盆,带回家!” “不用电,不用油,往河里一丢,鱼虾自己往里游!一天多捞几斤鱼,十块钱一天就回本,剩下天天是白赚!” 这词儿,太上头了! 通俗,易懂,还带着一股子让人心痒痒的魔力。 黄家兄弟几个念着念着,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村民们挥舞着钞票涌上来的场景。 李克垚给地笼的定价是十块钱一个。 这个价格,比给批发商的贵了不少,但又比城里商店十一、二块一个要便宜。 最关键的是,他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模式——送货上门! 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年代,能把东西直接送到田间地头,送到农民家门口,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抗拒的便利!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很快,四辆毛驴板车上装满了地笼,车头挂着崭新的大喇叭,黄家兄弟几人意气风发,赶着毛驴,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克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三十万的缺口,现在,有了第一笔着落。 “老板……喝茶。” 刘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玻璃杯,一脸谄媚地递到李克垚面前。 “我托人弄的好茶叶,今年清明前的毛尖,您尝尝。” 杯中,碧绿的嫩芽在温水中上下沉浮,舒展开来,煞是好看。 一股清雅的茶香扑鼻而来。 李克垚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甘醇瞬间在舌尖化开。 “好茶。” 刘二见他喜欢,立马挠着头笑道:“嘿嘿,您喜欢就好!其实这茶叶,就是从您爷爷那茶山上收来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了,您家肯定天天喝这个。” 李克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杯中漂浮的嫩绿芽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天天喝?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这是我第一次喝。” “这么好的茶叶,都是拿来卖钱的。” “轮不到我们家。” 那个所谓的爷爷,李茂才,守着那座金山一样的茶山,每年光是卖这种顶级的明前茶,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可他李克垚一家,别说喝,连闻都未曾闻过。 父亲重伤垂危,他去借钱,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一句“孽障”。 而二叔李勇军,却能心安理得地拿着从爷爷那里骗来的五千块钱,给他那个宝贝儿子李克军铺路。 呵呵。 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关系。 等父亲身体养好,他会亲自登门,把那座本就该属于他父亲的茶山,连本带利,一寸一寸地,拿回来! 属于他李家的东西,他不愿意给,谁也抢不走!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那股甘醇,此刻却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冰冷。 “刘二,账目盯紧了,每天的出货、销货、库存,做成表格,日清日结。我要知道每一分钱的去向。” “是!老板!” 交代完事情,李克垚骑上摩托车,准备离开。 刚骑出不远,他派去跟踪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就迎了上来,神色凝重。 “老板,查到了!那些人都是一伙的,我们跟了其中一个,发现他们最后都进了一个地方!” “一中对面,门牌号818的楼房!” 嗡——! 李克垚的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轰鸣。 818号!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 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那个地方,就是开发商焦忠涛为“状元府”项目,专门买下来做临时办公室的地方! 前世,为了拿下状元府的门面,他几乎天天泡在那里,对那栋楼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焦忠涛…… 砸他摊子,散播他食品有问题的谣言…… 一个搞房地产的大鳄,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针对他一个小小的海鲜摊? 风马牛不相及! 不对! 李克垚猛地刹住车,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他想起来了! 前世,焦忠涛的“状元府”项目,因为地下停车场的设计缺陷,导致了严重的渗水问题,几乎引发了全城退房潮,资金链险些断裂!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一种特殊的防水材料和施工工艺! 当时,焦忠涛为了这个技术,付出了天价! 而那个技术的专利,恰好就掌握在……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来了。 那个专利,是他上辈子一个生意伙伴的。 而那个伙伴,后来因为得罪了人,被人设计陷害,锒铛入狱,专利也被低价转让了出去! 难道…… 焦忠涛不是在针对“一品海鲜”。 第99章 你买得起吗? 李勇兵这次,是真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李克垚推门进去时,父亲正靠在床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不再是往日的浑浊,而是透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清明。 “小宝呢?怎么没来?”李勇兵看到他,第一句问的还是孙子。 旁边的金秀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宝有点咳嗽,医院这地方能让他来吗?你这老头子,自己都顾不好,还天天惦记这惦记那!” 话虽这么说,金秀兰眼圈却是红的。 “咳嗽了?那可千万别来!”李勇兵紧张起来,随即又把目光转向李克垚,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我听说了,撞我的人,快抓到了?” “快了。”李克垚给他空了的杯子续上热水,“肇事者跑不掉,住院费一分钱都少不了他的。您安心养着,别想这些。” 李勇兵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沉稳地削着苹果,看着他身上那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强大气场,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听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变化。 儿子买了城里的院子。 儿子开了日进斗金的生意。 儿子把仇人送进了法庭。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重锤一样,敲碎了他固守了几十年的偏执和愚昧。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克垚,我听你妈说……李四帮你爷爷,给克军寄了五千块钱?” “嗯。”李克垚头也没抬,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爸,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养好身体是正事。” “我怎么能不操心!”李勇兵的声音陡然拔高,激动地坐直了身体,“那茶山……你妈说,你们想拿回来?” 李克垚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那山本就是您和妈一棵棵种出来的,妈想要回来,天经地义。” “我来办!”李勇兵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羞愧还是决绝,“那合同是我签的!是我亲手送出去的!我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到他们面前,把它要回来!”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有痛苦,有懊悔,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克垚……爸以前……混账!”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 李勇兵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梦里,你还是老样子,打媳妇,赵颖和小宝……都没了。我也出了车祸,你爷爷、你二叔见死不救,我就那么活活疼死了……” “一家人,全完了……” “那个梦太真了,真到我醒过来,都分不清……” 他死死地抓住李克垚的手,那只曾经打过他无数次的手,此刻却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幸好……幸好都是梦……幸好你争气了……” “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再拖你后腿了!茶山的事,我来!我必须亲自拿回来!不然我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李克垚心中最坚硬的那块地方,也微微一软。 父亲,终于醒了。 不是被神佛点化,而是被现实,被他这个重活一世的儿子,用铁一般的事实,硬生生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行。”李克垚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平静却有力,“您先来,您解决不了的,我兜底。” “我这当爹的,还能比不上你个臭小子?” 李勇兵嘴上不服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一旁的金秀兰早已别过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老天开眼了。 这个家,终于要好起来了。 …… 从医院出来,正午的太阳毒辣得晃眼。 但李克垚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跨上摩托车,没有回生意场,而是径直开向了顺城唯一的百货大楼。 新家还空荡荡的,昨晚他就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将就了一夜。 他无所谓。 但赵颖和小宝不行。 他要给她们最好的,要把前世亏欠的,加倍补偿回来。 九十年代的百货大楼,是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床上用品专柜,一个打扮时髦的售货员,正围着一对穿着讲究的母女,热情地推销着货品。 “同志,您看这套蓝底牡丹的,纯棉的,现在结婚最流行!” “还有这套绸缎的,沪市来的新货,贵是贵了点,但铺在婚床上多有面子!” 那对母女挑挑拣拣,似乎对那套淡紫色的绸缎面很感兴趣,却又嫌三十八块的价格太高,犹豫不决。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对售货员开口。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套淡紫色的绸缎,我要了。” 售货员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正要打包,旁边那年轻姑娘不乐意了,撇着嘴嘀咕: “喂,我们先来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 她母亲也帮腔,斜眼打量着李克垚,看他一身朴素的穿着,眼神里满是轻蔑:“我说售货员,他买得起吗?别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跟她们废话,他今天来,不是为了斗气,而是为了他的妻子。 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赵颖面前。 他指着柜台里最显眼的那几套。 “这套牡丹的,这套月季的,还有那套黄色的,只要是纯棉的,每样给我来两套。” “绸缎的,除了这套紫色,还有别的颜色吗?” 售货员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还、还有一套红色的,也是最后一件了……” “都要了。”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直接拍在柜台上。 “开票,算账。” 整个专柜瞬间安静了。 那对母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甩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的绸缎犹豫,这个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包圆了所有最好的款式。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开着票,嘴里像抹了蜜: “同志,您真是疼媳妇!买了这么多,您爱人肯定高兴坏了!您看,一共一百八十八块,我给您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接过大包小包,脑海里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 他仿佛能看到,她躺在柔软舒适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至于焦忠涛的阴谋,至于二叔家的旧账…… 他会一件一件,全部清算干净。 他要为他的家人,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绝对安逸的天。 谁敢伸手,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第100章 李言的疯狂 李克垚这次,就是故意的。 他目光扫过那对鄙夷他的母女,又落在她们犹豫不决的那套淡紫色绸缎床品上,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他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把他亏欠赵颖的,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他要给她最好的。 “同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专柜瞬间一静。 他指着那套被母女俩摸了半天的淡紫色绸缎,对早已不耐烦的售货员平静道:“这套,我要了。” 售货员猛地抬头,满脸惊喜。 旁边那年轻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开口:“喂,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她母亲更是双臂抱在胸前,用鼻孔看人,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售货员,你理他干嘛?你看他穿的那样,买得起吗?别是来消遣人的,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看她们,只对售货员继续说道。 “除了这套,所有绸缎的,纯棉的,只要是最好的款式,我全要了。” 话音落地,整个专柜死一般寂静。 售货员的嘴巴张成了“o”型,那对母女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无形的耳光。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实的“大团结”,随意地拍在玻璃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算账,开票。” “好……好嘞!”售货员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点货,声音都带着颤音,“同志,您可真是疼媳妇!这些都是咱们这最好的,一共一百八十八,给您抹个零,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拎着大包小包,在百货大楼主客客气气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了大门。 身后,那对母女呆若木鸡,脸上一阵火辣。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钱反复权衡,这个她们眼中的“穷光蛋”,却眼睛都不眨地包圆了整个柜台。 当看到李克垚将所有东西轻松地捆在崭新的摩托车后座上时,母女俩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那锃亮的摩托车,像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得她们头晕目眩,羞愤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早已心无旁骛,骑上车,脑海里只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庞。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躺在柔软顺滑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 新买的院子里,李克垚将床品放进主卧,李克宁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神情萎靡,像是霜打的茄子。 “哥……”他声音干涩,“分数出来了,我……考砸了,离分数线差好远。” “我跟爸吹的牛,说要上江大……” 李克宁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满是绝望和自责。 “爸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李克垚打断他,目光锐利,“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儿子,一个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希望。” “至于是今年考上,还是明年考上,重要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李克宁猛地抬起头。 “你的底子不差,就是英语拖了后腿。”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复读!我给你找全顺城最好的老师补英语!” “我们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没有后顾之忧!” 李克宁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子一酸。 有这样为他铺平所有道路的哥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哥,我听你的!” “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李克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明年,考上江大,把李克军,彻底踩下去!” “嗯!”李克宁攥紧拳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李克军,那座压在他们兄弟头顶太久的大山,是时候该翻过去了! …… 傍晚,李克垚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车后座上绑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大草鱼。 摩托车的引擎声刚在院外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爸爸!爸爸!” 小宝张着双臂,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扑过来。 李克垚稳稳刹车,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儿子捞进怀里,放在身前的油箱上。 “呜呜呜呜……跑快快,跑快快!” 小宝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摩托车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威风的坐骑。 李克垚放慢车速,载着儿子在村里的小路上悠闲地溜达。 怀里是儿子奶声奶气的欢呼,路边是村民们热情淳朴的笑脸。 “克垚,带娃玩呢!” “李兄弟,我家黄瓜刚摘的,给你拿几根给小宝尝尝!” 人们争相往小宝怀里塞着糖果和水果,感激和善意,再无一丝从前的冷漠。 当他回到家时,车后座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各色的瓜果蔬菜,满载着整个村子的情谊。 赵颖笑着从他怀里接过满头是汗的小宝,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颖,”李克垚走进厨房,熟练地处理着草鱼,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和小宝进城,去个好地方。” 厨房里,鱼汤很快熬成了奶白色,鲜香四溢。 李克垚又炒了两个家常菜,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灯光温馨,岁月静好。 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最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百里之外的西城监狱,高墙电网之下,一场精心策划的混乱正在上演。 几个犯人猛地打翻了餐盘,瞬间引发了剧烈的争吵和推搡。 警哨声尖锐地响起,狱警们冲入骚动的人群。 混乱中,无人注意,一个身影如幽灵般贴着墙角,正一步步靠近骚乱的中心。 “李克垚……”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摸一摸贴身藏着的东西, 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住了远处高墙上的电网,冷笑一声。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不如临死前搏一搏!拉着李克垚,一起下地狱! 第100章 李言的疯狂 李克垚这次,就是故意的。 他目光扫过那对鄙夷他的母女,又落在她们犹豫不决的那套淡紫色绸缎床品上,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他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把他亏欠赵颖的,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他要给她最好的。 “同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专柜瞬间一静。 他指着那套被母女俩摸了半天的淡紫色绸缎,对早已不耐烦的售货员平静道:“这套,我要了。” 售货员猛地抬头,满脸惊喜。 旁边那年轻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开口:“喂,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她母亲更是双臂抱在胸前,用鼻孔看人,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售货员,你理他干嘛?你看他穿的那样,买得起吗?别是来消遣人的,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看她们,只对售货员继续说道。 “除了这套,所有绸缎的,纯棉的,只要是最好的款式,我全要了。” 话音落地,整个专柜死一般寂静。 售货员的嘴巴张成了“o”型,那对母女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无形的耳光。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实的“大团结”,随意地拍在玻璃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算账,开票。” “好……好嘞!”售货员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点货,声音都带着颤音,“同志,您可真是疼媳妇!这些都是咱们这最好的,一共一百八十八,给您抹个零,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拎着大包小包,在百货大楼主客客气气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了大门。 身后,那对母女呆若木鸡,脸上一阵火辣。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钱反复权衡,这个她们眼中的“穷光蛋”,却眼睛都不眨地包圆了整个柜台。 当看到李克垚将所有东西轻松地捆在崭新的摩托车后座上时,母女俩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那锃亮的摩托车,像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得她们头晕目眩,羞愤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早已心无旁骛,骑上车,脑海里只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庞。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躺在柔软顺滑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 新买的院子里,李克垚将床品放进主卧,李克宁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神情萎靡,像是霜打的茄子。 “哥……”他声音干涩,“分数出来了,我……考砸了,离分数线差好远。” “我跟爸吹的牛,说要上江大……” 李克宁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满是绝望和自责。 “爸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李克垚打断他,目光锐利,“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儿子,一个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希望。” “至于是今年考上,还是明年考上,重要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李克宁猛地抬起头。 “你的底子不差,就是英语拖了后腿。”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复读!我给你找全顺城最好的老师补英语!” “我们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没有后顾之忧!” 李克宁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子一酸。 有这样为他铺平所有道路的哥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哥,我听你的!” “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李克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明年,考上江大,把李克军,彻底踩下去!” “嗯!”李克宁攥紧拳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李克军,那座压在他们兄弟头顶太久的大山,是时候该翻过去了! …… 傍晚,李克垚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车后座上绑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大草鱼。 摩托车的引擎声刚在院外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爸爸!爸爸!” 小宝张着双臂,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扑过来。 李克垚稳稳刹车,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儿子捞进怀里,放在身前的油箱上。 “呜呜呜呜……跑快快,跑快快!” 小宝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摩托车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威风的坐骑。 李克垚放慢车速,载着儿子在村里的小路上悠闲地溜达。 怀里是儿子奶声奶气的欢呼,路边是村民们热情淳朴的笑脸。 “克垚,带娃玩呢!” “李兄弟,我家黄瓜刚摘的,给你拿几根给小宝尝尝!” 人们争相往小宝怀里塞着糖果和水果,感激和善意,再无一丝从前的冷漠。 当他回到家时,车后座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各色的瓜果蔬菜,满载着整个村子的情谊。 赵颖笑着从他怀里接过满头是汗的小宝,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颖,”李克垚走进厨房,熟练地处理着草鱼,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和小宝进城,去个好地方。” 厨房里,鱼汤很快熬成了奶白色,鲜香四溢。 李克垚又炒了两个家常菜,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灯光温馨,岁月静好。 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最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百里之外的西城监狱,高墙电网之下,一场精心策划的混乱正在上演。 几个犯人猛地打翻了餐盘,瞬间引发了剧烈的争吵和推搡。 警哨声尖锐地响起,狱警们冲入骚动的人群。 混乱中,无人注意,一个身影如幽灵般贴着墙角,正一步步靠近骚乱的中心。 “李克垚……”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摸一摸贴身藏着的东西, 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住了远处高墙上的电网,冷笑一声。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不如临死前搏一搏!拉着李克垚,一起下地狱! 第101章 仓库 这边李克垚并不知道李言的事情,一场针对他的疯狂复仇,正在百里之外悄然酝酿。 李克垚收拾完碗筷,就在院子里架起一张小竹床,逗着小宝玩耍。 赵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摇着蒲扇,不时驱赶着蚊虫。 “颖,收乌贼那活儿太磨人,你别干了。” 李克垚把小宝举起来,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我回头让人下乡去收,你闲一点就带小宝来城里,再过一两个月,小宝就该上小学了,我想让他直接在顺城市读书。” 他本来想直接说房子都买好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行,现在说出自己买房子的事儿!就没有惊喜了。 自己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才行。 赵颖的蒲扇停了一下,轻声说: “去顺城读书自然是好,可是……咱们在那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学校肯收小宝?难啊……” 她不是反对,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困难都先想一遍。 “哈哈哈,这你就别管了。”李克垚捏了捏小宝的鼻子,“小宝,想不想去市里读书?” “爸爸!我要去!要去!”小宝一听来劲了,在半空中挥舞着小手, “市里有牛肉面吃,大大一碗,里面都是肉,吃都吃不完!” “好!管够!”李克垚溺爱地笑了。 赵颖从井里捞出半个冰镇西瓜,切开后,红瓤黑籽,看着就清甜。小宝吃得最欢,西瓜汁顺着下巴直流,把胸口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夜深了,小宝闹腾到快十一点,才撑不住睡下。 李克垚帮着媳妇收拾桌子,看着灯下赵颖温婉的侧脸,心里一热,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 赵颖惊呼一声,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身子也软了下来,任由他拉进怀里。 “媳妇,走,去我房里……”李克垚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心跳得厉害。 “别……”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 “小宝晚上吃了凉西瓜,夜里肯定不踏实,旁边没人他会害怕的。” “那去你房间?” “孩子在了,小宝也大了!” 李克垚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只能看不能吃?这可太难受了! 看来,必须尽快搬家!城里那院子五六间房,宽敞得很,以后孩子上学了,白天就剩他们两个人,那还不是……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嘴上却没再强求。赵颖肯跟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嗯,那就抱抱。”李克垚紧了紧手臂,心里满是幸福。 可这温存没超过两分钟,屋里就传来小宝的哭喊声。 这孩子果然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折腾得两人一晚上都没能安生。 第二天,李克全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的城。 他先去看了“一品海鲜”的情况。 自从摊位被砸,销售量肉眼可见地在下滑。 合伙人刘大志愁得嘴上都起了泡,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李哥,你可算来了!我还去查了,那个818号,真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你说咱们哪儿得罪这尊大佛了?要不……我托我爸找他吃个饭,问问是不是有啥误会?” 在刘大志看来,焦忠涛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佬。 “吃饭?”李克垚觉得好笑, “他要是想跟你吃饭,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有些人,你越是低头,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继续派人盯着,我要的是一锤子能把他砸死的证据!”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刘大志悬着的心莫名就放下了大半,哎呀一声,连忙答应,又说已经选好了几个门面,让他帮忙掌掌眼。 这事李克垚没推辞,他的眼光,可不是刘大志能比的。 两人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停在了麻纺厂的大门口。刘大志在这里也物色了一个门面,位置极佳,几乎是所有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李克垚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用不了多久,麻纺厂就要破产清算,门口这一溜十几间门面,到时候跟白捡似的。 “就这个,可以租。”李克垚刚拍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厂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笑了,还真是巧。 “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张俊明看见李克垚,眼睛一亮,几步就冲了过来,热情地就要拉他。 李克垚对刘大志递了个眼色,让他先等着。 张俊明则拉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跟门卫大爷喊了声叔,递了根烟,就眉开眼笑地把李克垚领了进去。 麻纺厂的仓库离后门不远。 “克垚哥,我带你进来转转!嘿嘿,我在仓库上班!” 张俊明说到“上班”两个字时,胸脯挺得老高。能进麻纺厂,对他来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最近上门说媒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这小子哪知道,这风光的厂子,马上就要完蛋了。而导火索,就是不远处那座仓库。 他眼尖地看到,有几个工人正蹲在仓库墙角吞云吐雾,烟头明灭。 “你上班的时候,要是有急事,能出来吗?”李克垚状似随意地问。 “那肯定能啊!仓库不比车间,管得松,你喊我就成!”张俊明拍着胸脯,没心没肺地笑。 “嗯。”李克垚点点头,临走时,指了指那几个抽烟的工人, “对了,你们这仓库里都是棉麻?易燃。你可留点心,别在里面抽烟,也提醒提醒别人,真着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一句寻常的叮嘱。 张俊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心哥,我们都有数的!” 他屁颠屁颠地把李克垚送出后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他爹张德义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过来!”张德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张俊明吓了一跳:“爸,你……你怎么来了?” 俊明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德义黑着脸喊他过去。 一过去就劈头盖脸的骂他。 第101章 仓库 这边李克垚并不知道李言的事情,一场针对他的疯狂复仇,正在百里之外悄然酝酿。 李克垚收拾完碗筷,就在院子里架起一张小竹床,逗着小宝玩耍。 赵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摇着蒲扇,不时驱赶着蚊虫。 “颖,收乌贼那活儿太磨人,你别干了。” 李克垚把小宝举起来,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我回头让人下乡去收,你闲一点就带小宝来城里,再过一两个月,小宝就该上小学了,我想让他直接在顺城市读书。” 他本来想直接说房子都买好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行,现在说出自己买房子的事儿!就没有惊喜了。 自己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才行。 赵颖的蒲扇停了一下,轻声说: “去顺城读书自然是好,可是……咱们在那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学校肯收小宝?难啊……” 她不是反对,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困难都先想一遍。 “哈哈哈,这你就别管了。”李克垚捏了捏小宝的鼻子,“小宝,想不想去市里读书?” “爸爸!我要去!要去!”小宝一听来劲了,在半空中挥舞着小手, “市里有牛肉面吃,大大一碗,里面都是肉,吃都吃不完!” “好!管够!”李克垚溺爱地笑了。 赵颖从井里捞出半个冰镇西瓜,切开后,红瓤黑籽,看着就清甜。小宝吃得最欢,西瓜汁顺着下巴直流,把胸口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夜深了,小宝闹腾到快十一点,才撑不住睡下。 李克垚帮着媳妇收拾桌子,看着灯下赵颖温婉的侧脸,心里一热,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 赵颖惊呼一声,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身子也软了下来,任由他拉进怀里。 “媳妇,走,去我房里……”李克垚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心跳得厉害。 “别……”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 “小宝晚上吃了凉西瓜,夜里肯定不踏实,旁边没人他会害怕的。” “那去你房间?” “孩子在了,小宝也大了!” 李克垚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只能看不能吃?这可太难受了! 看来,必须尽快搬家!城里那院子五六间房,宽敞得很,以后孩子上学了,白天就剩他们两个人,那还不是……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嘴上却没再强求。赵颖肯跟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嗯,那就抱抱。”李克垚紧了紧手臂,心里满是幸福。 可这温存没超过两分钟,屋里就传来小宝的哭喊声。 这孩子果然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折腾得两人一晚上都没能安生。 第二天,李克全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的城。 他先去看了“一品海鲜”的情况。 自从摊位被砸,销售量肉眼可见地在下滑。 合伙人刘大志愁得嘴上都起了泡,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李哥,你可算来了!我还去查了,那个818号,真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你说咱们哪儿得罪这尊大佛了?要不……我托我爸找他吃个饭,问问是不是有啥误会?” 在刘大志看来,焦忠涛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佬。 “吃饭?”李克垚觉得好笑, “他要是想跟你吃饭,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有些人,你越是低头,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继续派人盯着,我要的是一锤子能把他砸死的证据!”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刘大志悬着的心莫名就放下了大半,哎呀一声,连忙答应,又说已经选好了几个门面,让他帮忙掌掌眼。 这事李克垚没推辞,他的眼光,可不是刘大志能比的。 两人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停在了麻纺厂的大门口。刘大志在这里也物色了一个门面,位置极佳,几乎是所有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李克垚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用不了多久,麻纺厂就要破产清算,门口这一溜十几间门面,到时候跟白捡似的。 “就这个,可以租。”李克垚刚拍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厂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笑了,还真是巧。 “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张俊明看见李克垚,眼睛一亮,几步就冲了过来,热情地就要拉他。 李克垚对刘大志递了个眼色,让他先等着。 张俊明则拉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跟门卫大爷喊了声叔,递了根烟,就眉开眼笑地把李克垚领了进去。 麻纺厂的仓库离后门不远。 “克垚哥,我带你进来转转!嘿嘿,我在仓库上班!” 张俊明说到“上班”两个字时,胸脯挺得老高。能进麻纺厂,对他来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最近上门说媒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这小子哪知道,这风光的厂子,马上就要完蛋了。而导火索,就是不远处那座仓库。 他眼尖地看到,有几个工人正蹲在仓库墙角吞云吐雾,烟头明灭。 “你上班的时候,要是有急事,能出来吗?”李克垚状似随意地问。 “那肯定能啊!仓库不比车间,管得松,你喊我就成!”张俊明拍着胸脯,没心没肺地笑。 “嗯。”李克垚点点头,临走时,指了指那几个抽烟的工人, “对了,你们这仓库里都是棉麻?易燃。你可留点心,别在里面抽烟,也提醒提醒别人,真着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一句寻常的叮嘱。 张俊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心哥,我们都有数的!” 他屁颠屁颠地把李克垚送出后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他爹张德义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过来!”张德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张俊明吓了一跳:“爸,你……你怎么来了?” 俊明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德义黑着脸喊他过去。 一过去就劈头盖脸的骂他。 第102章 狐狸精,你不要脸! “你把李克垚那杂种带进厂里干什么?!” 张德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 “我张德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他李克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他亲二叔都往死里打!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张德义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自认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 自己费尽心机,赔尽笑脸,才为他谋了个麻纺厂的铁饭碗,可这蠢儿子竟转头就跟仇人勾搭上了! 张俊明反而一脸平静:“爸,你说什么呢,克垚哥人挺好的。” “好?好个屁!” 张德义一巴掌差点扇过去,“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忘了?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那不是你活该吗?” 张俊明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进厂,是李家出的钱。不然,你哪来的钱送礼?”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亲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你……”张德义被噎得满脸通红,“那是你外公拿的钱!是他!跟李克垚家没关系!你别搞混了!” “呵呵。” 张俊明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 “外公那么大年纪,要不是占着我大舅大舅妈的茶山,他哪来的钱?又有钱给李克军读书,又有钱送我进厂?爸,你们当我傻,我可不傻……” “畜生!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张德义气急败坏,正想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人走过。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滔天的怒火化为乌有,硬生生挤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张俊明看着父亲这副瞬间变脸的虚伪做派,从小看到大,只觉得无比恶心。 呵呵,虚伪! …… 对于身后的闹剧,李克垚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他带着焦大宏,把城里几个备选的门面都转了一圈。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对面。 焦大宏有些不解:“克垚,你确定要在这边租?这状元府还在施工,到处是垃圾,乱糟糟的,人流量还没马路对面一半多。” 马路对面干净宽敞,人来人往,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段。 “就租这儿。”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向一个位置极为显眼的拐角门面,那门面比周围的房子要凸出半米,门口格外宽敞。 “就这间。去跟房东谈,租期能签多长签多长,十年最好!” “十年?!”焦大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克垚看着眼前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前世,等状元府建成,这个拐角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到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这一排的门店,更是水涨船高,一铺难求。 而马路对面,看似繁华,却会因为一条马路的阻隔,生意被彻底虹吸,迅速衰败下去。 这种跨越时代的眼光,又怎是焦大宏能理解的。 见李克垚如此坚持,焦大宏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不远处门牌号818的宏伟办公楼前,爆发出一阵喧哗。 一大群人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兴奋地往那边涌去。 “快去看热闹!正宫抓小三,打起来了!” “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 路过的人满脸兴奋,唾沫横飞。 焦大宏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好奇。 李克垚眼神一冷。 818号。 不就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么。 “去看看。”他声音平静,“给我们‘一品海鲜’背后下黑手的人,不就在那儿么。” 焦忠涛的公司门面搞得极为气派,几百平的办公室窗明几净。 此刻,门口却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眉心有颗痣的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她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过三十五六,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纪。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风情万种,穿着超短裙和七公分的高跟鞋,一双大长腿晃得人眼晕,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得极具攻击性。 “狐狸精,你不要脸!”原配终于骂出了一句。 “呵呵。” 年轻女人轻蔑地笑了,声音尖锐又嚣张。 “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人老珠黄的玩意儿,有口饭吃就该偷笑了,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全都惊呆了。 见过嚣张的小三,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这可是九十年代,当小三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闻所未闻! 原配气得嘴唇哆嗦,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挺着肚腩的胖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焦忠涛。 两个女人一见他,立刻迎了上去。 年轻的那个直接扑进他怀里,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姿态亲昵,毫不避讳。 而年纪大的原配,只是皱着眉,满眼失望:“这种女人,你怎么能让她进公司?” “闹什么闹!” 焦忠涛不耐烦地瞪了原配一眼,“嫌不够丢人吗?进去!” 说完,他竟理所当然地搂着年轻女人的腰,转身就往公司里走。 原配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默默地跟了进去。 当事人一走,外面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没,有钱就是好,左拥右抱啊!” “这焦老板真不是东西,有了新人就忘了结发妻!” 男人们羡慕嫉妒,女人们愤愤不平。 李克垚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焦忠涛,外强中干,为色所迷,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这种人,成不了大器。 很快,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年轻混混从屋里走了出来,恶狠狠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他刚赶走一批,一扭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克垚。 那人愣了一下,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 “哎哟!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说着,还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快步迎了上来。 李克垚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焦大宏拉开一丝距离,冲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人他认识,叫小天,前世是个不入流的混子。 “小天?”李克垚的语气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做事?”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姐?” 第102章 狐狸精,你不要脸! “你把李克垚那杂种带进厂里干什么?!” 张德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 “我张德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他李克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他亲二叔都往死里打!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张德义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自认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 自己费尽心机,赔尽笑脸,才为他谋了个麻纺厂的铁饭碗,可这蠢儿子竟转头就跟仇人勾搭上了! 张俊明反而一脸平静:“爸,你说什么呢,克垚哥人挺好的。” “好?好个屁!” 张德义一巴掌差点扇过去,“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忘了?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那不是你活该吗?” 张俊明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进厂,是李家出的钱。不然,你哪来的钱送礼?”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亲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你……”张德义被噎得满脸通红,“那是你外公拿的钱!是他!跟李克垚家没关系!你别搞混了!” “呵呵。” 张俊明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 “外公那么大年纪,要不是占着我大舅大舅妈的茶山,他哪来的钱?又有钱给李克军读书,又有钱送我进厂?爸,你们当我傻,我可不傻……” “畜生!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张德义气急败坏,正想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人走过。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滔天的怒火化为乌有,硬生生挤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张俊明看着父亲这副瞬间变脸的虚伪做派,从小看到大,只觉得无比恶心。 呵呵,虚伪! …… 对于身后的闹剧,李克垚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他带着焦大宏,把城里几个备选的门面都转了一圈。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对面。 焦大宏有些不解:“克垚,你确定要在这边租?这状元府还在施工,到处是垃圾,乱糟糟的,人流量还没马路对面一半多。” 马路对面干净宽敞,人来人往,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段。 “就租这儿。”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向一个位置极为显眼的拐角门面,那门面比周围的房子要凸出半米,门口格外宽敞。 “就这间。去跟房东谈,租期能签多长签多长,十年最好!” “十年?!”焦大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克垚看着眼前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前世,等状元府建成,这个拐角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到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这一排的门店,更是水涨船高,一铺难求。 而马路对面,看似繁华,却会因为一条马路的阻隔,生意被彻底虹吸,迅速衰败下去。 这种跨越时代的眼光,又怎是焦大宏能理解的。 见李克垚如此坚持,焦大宏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不远处门牌号818的宏伟办公楼前,爆发出一阵喧哗。 一大群人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兴奋地往那边涌去。 “快去看热闹!正宫抓小三,打起来了!” “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 路过的人满脸兴奋,唾沫横飞。 焦大宏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好奇。 李克垚眼神一冷。 818号。 不就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么。 “去看看。”他声音平静,“给我们‘一品海鲜’背后下黑手的人,不就在那儿么。” 焦忠涛的公司门面搞得极为气派,几百平的办公室窗明几净。 此刻,门口却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眉心有颗痣的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她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过三十五六,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纪。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风情万种,穿着超短裙和七公分的高跟鞋,一双大长腿晃得人眼晕,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得极具攻击性。 “狐狸精,你不要脸!”原配终于骂出了一句。 “呵呵。” 年轻女人轻蔑地笑了,声音尖锐又嚣张。 “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人老珠黄的玩意儿,有口饭吃就该偷笑了,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全都惊呆了。 见过嚣张的小三,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这可是九十年代,当小三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闻所未闻! 原配气得嘴唇哆嗦,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挺着肚腩的胖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焦忠涛。 两个女人一见他,立刻迎了上去。 年轻的那个直接扑进他怀里,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姿态亲昵,毫不避讳。 而年纪大的原配,只是皱着眉,满眼失望:“这种女人,你怎么能让她进公司?” “闹什么闹!” 焦忠涛不耐烦地瞪了原配一眼,“嫌不够丢人吗?进去!” 说完,他竟理所当然地搂着年轻女人的腰,转身就往公司里走。 原配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默默地跟了进去。 当事人一走,外面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没,有钱就是好,左拥右抱啊!” “这焦老板真不是东西,有了新人就忘了结发妻!” 男人们羡慕嫉妒,女人们愤愤不平。 李克垚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焦忠涛,外强中干,为色所迷,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这种人,成不了大器。 很快,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年轻混混从屋里走了出来,恶狠狠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他刚赶走一批,一扭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克垚。 那人愣了一下,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 “哎哟!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说着,还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快步迎了上来。 李克垚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焦大宏拉开一丝距离,冲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人他认识,叫小天,前世是个不入流的混子。 “小天?”李克垚的语气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做事?”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姐?” 第103章 你姐夫是? 李克垚不动声色,脚下却微微一错,挡在了焦大宏身前。 同时,他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焦大宏是个人精,瞬间领会,立刻压低了帽檐,像个普通看客一样,默默转身汇入被驱散的人潮中,走远了几步,却没离开,而是找了个角落继续观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哎呀,我姐她……嗨,一言难尽!走走走,咱们兄弟难得见一面,必须喝点!你小子怎么跑城里来了?李言那孙子被抓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叫宋小天的混混,一把就搂住李克垚的肩膀,热情得过分,仿佛两人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克垚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局促。 他任由宋小天拉着自己往前走,看似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看到焦大宏消失在街角。 “克垚哥,刚才你身边那人,我瞅着你们离得挺近,谁啊?” 宋小天勾着李克垚的脖子,状似无意地打探。 “谁?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李克垚一脸茫然,随即又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 “我这不是看这边乌泱泱一堆人,凑个热闹嘛。跑过来什么都没看着,就看见你了。你小子,真是大变样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乡下人进城的朴实。 宋小天果然被带偏了,哈哈大笑,优越感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你肯定不认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炫耀和不屑。 “那人叫焦大宏,城里最近冒出来的‘一品海鲜’,就是他搞的。听说挺能挣钱,不过嘛,也就是个卖乌贼的,上不得台面!” 宋小天对焦大宏的底细摸得门清,却唯独不知道,他口中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此刻正被他搂着肩膀。 李克垚心如明镜,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一品海鲜?我说怎么这么耳熟……乖乖,那人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是个老板。小天,你行啊,在城里混得这么开,连这些都知道。” 他这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宋小天浑身舒坦。 宋小天得意洋洋地将他拽进路边一家餐馆,要了个包间。 酒菜还没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吹嘘。 李克垚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如今正跟着他那个当了小三的姐姐宋小雅,在城里过着寄生虫般的日子。 而那个被原配找上门的金主,正是焦忠涛。 李克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 宋小雅,这个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女人,总是在他生活最落魄的时候出现,给他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又在他妻子赵颖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前世每一次他打赵颖,几乎都和这个女人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而宋小天,更是仗着姐姐的关系,前世管自己叫了许多年的“姐夫”。 何其讽刺! 如今,这些腐烂的前尘往事,他只觉得恶心! 这辈子,他只要赵颖,只要小宝,只要他的家。 至于这些魑魅魍魉,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回到他们阴暗的角落里去! “……我姐夫说了,他最欣赏我这种有眼光的年轻人!” 宋小天喝了口茶,继续唾沫横飞地炫耀。 “我跟他说,那个‘一品海鲜’的模式很有搞头,投资小,回钱快,一天利润就好几千上万!我姐夫当场就拍板,说这个项目他投了!让我放手去干!” 李克垚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连连摇头。 “上万?吹牛!就卖个乌贼,哪能挣那么多?小天,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彻底取悦了宋小天。 “骗?克垚哥,这你就不懂了!” 宋小天得意地晃着手指,“我姐夫是什么人?搞房地产的大老板!他亲自帮我分析过,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那个叫焦大宏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李克垚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发酸地嗡嗡问道: “你姐夫?小雅……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个反应,这个语气,完全复刻了前世那个被宋小雅玩弄于股掌的自己。 宋小天闻言,嘴角撇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对“舔狗”发自内心的鄙夷。 “结没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夫有钱,肯为我姐花钱,肯为我投资!” 他一副“人间清醒”的混子腔调。 “我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谁拦得住?至于他家里那个黄脸婆,迟早得滚蛋!反正,谁给我钱,谁就是我姐夫,你说对不对?” 说白了,就是一家子准备扒在焦忠涛身上吸血。 而宋小天为了拿到投资,便将主意打到了“一品海鲜”头上。 砸摊子、偷冰柜、散播谣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确实是宋小天这种人能干出来的。 “那……那一品海鲜生意看着挺火,你想抢生意,怕是不容易?” 李克垚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话语里带着几分“担忧”。 他知道,宋小天不足为惧,真正要对付的,是背后那个被女色迷昏了头,却依旧有几分商业头脑的焦忠涛。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小天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们那些摊子,长久不了。我听说了,他们现在准备租门面,想搞正规的。”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他们敢租门面,我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一天,亏一天,直到关门滚蛋!” 说到这里,他忽然警觉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想起了“姐夫”焦忠涛的叮嘱:那个能想出“一品海鲜”这种模式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脑子好用得很,对付这种人,底牌不能亮得太早。 哪怕眼前这个李克垚,只是个一直痴心妄想着他姐姐的蠢货。 李克垚见他嘴巴收紧,便不再追问。 足够了。 漏洞? 他一手打造的商业模式,哪里有漏洞,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任何商业模式最大的漏洞,永远是人心。 宋小天想在焦忠涛的扶持下,取而代之? 呵呵。 李克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就看看,谁先死。 第103章 你姐夫是? 李克垚不动声色,脚下却微微一错,挡在了焦大宏身前。 同时,他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焦大宏是个人精,瞬间领会,立刻压低了帽檐,像个普通看客一样,默默转身汇入被驱散的人潮中,走远了几步,却没离开,而是找了个角落继续观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哎呀,我姐她……嗨,一言难尽!走走走,咱们兄弟难得见一面,必须喝点!你小子怎么跑城里来了?李言那孙子被抓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叫宋小天的混混,一把就搂住李克垚的肩膀,热情得过分,仿佛两人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克垚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局促。 他任由宋小天拉着自己往前走,看似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看到焦大宏消失在街角。 “克垚哥,刚才你身边那人,我瞅着你们离得挺近,谁啊?” 宋小天勾着李克垚的脖子,状似无意地打探。 “谁?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李克垚一脸茫然,随即又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 “我这不是看这边乌泱泱一堆人,凑个热闹嘛。跑过来什么都没看着,就看见你了。你小子,真是大变样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乡下人进城的朴实。 宋小天果然被带偏了,哈哈大笑,优越感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你肯定不认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炫耀和不屑。 “那人叫焦大宏,城里最近冒出来的‘一品海鲜’,就是他搞的。听说挺能挣钱,不过嘛,也就是个卖乌贼的,上不得台面!” 宋小天对焦大宏的底细摸得门清,却唯独不知道,他口中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此刻正被他搂着肩膀。 李克垚心如明镜,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一品海鲜?我说怎么这么耳熟……乖乖,那人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是个老板。小天,你行啊,在城里混得这么开,连这些都知道。” 他这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宋小天浑身舒坦。 宋小天得意洋洋地将他拽进路边一家餐馆,要了个包间。 酒菜还没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吹嘘。 李克垚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如今正跟着他那个当了小三的姐姐宋小雅,在城里过着寄生虫般的日子。 而那个被原配找上门的金主,正是焦忠涛。 李克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 宋小雅,这个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女人,总是在他生活最落魄的时候出现,给他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又在他妻子赵颖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前世每一次他打赵颖,几乎都和这个女人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而宋小天,更是仗着姐姐的关系,前世管自己叫了许多年的“姐夫”。 何其讽刺! 如今,这些腐烂的前尘往事,他只觉得恶心! 这辈子,他只要赵颖,只要小宝,只要他的家。 至于这些魑魅魍魉,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回到他们阴暗的角落里去! “……我姐夫说了,他最欣赏我这种有眼光的年轻人!” 宋小天喝了口茶,继续唾沫横飞地炫耀。 “我跟他说,那个‘一品海鲜’的模式很有搞头,投资小,回钱快,一天利润就好几千上万!我姐夫当场就拍板,说这个项目他投了!让我放手去干!” 李克垚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连连摇头。 “上万?吹牛!就卖个乌贼,哪能挣那么多?小天,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彻底取悦了宋小天。 “骗?克垚哥,这你就不懂了!” 宋小天得意地晃着手指,“我姐夫是什么人?搞房地产的大老板!他亲自帮我分析过,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那个叫焦大宏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李克垚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发酸地嗡嗡问道: “你姐夫?小雅……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个反应,这个语气,完全复刻了前世那个被宋小雅玩弄于股掌的自己。 宋小天闻言,嘴角撇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对“舔狗”发自内心的鄙夷。 “结没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夫有钱,肯为我姐花钱,肯为我投资!” 他一副“人间清醒”的混子腔调。 “我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谁拦得住?至于他家里那个黄脸婆,迟早得滚蛋!反正,谁给我钱,谁就是我姐夫,你说对不对?” 说白了,就是一家子准备扒在焦忠涛身上吸血。 而宋小天为了拿到投资,便将主意打到了“一品海鲜”头上。 砸摊子、偷冰柜、散播谣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确实是宋小天这种人能干出来的。 “那……那一品海鲜生意看着挺火,你想抢生意,怕是不容易?” 李克垚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话语里带着几分“担忧”。 他知道,宋小天不足为惧,真正要对付的,是背后那个被女色迷昏了头,却依旧有几分商业头脑的焦忠涛。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小天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们那些摊子,长久不了。我听说了,他们现在准备租门面,想搞正规的。”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他们敢租门面,我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一天,亏一天,直到关门滚蛋!” 说到这里,他忽然警觉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想起了“姐夫”焦忠涛的叮嘱:那个能想出“一品海鲜”这种模式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脑子好用得很,对付这种人,底牌不能亮得太早。 哪怕眼前这个李克垚,只是个一直痴心妄想着他姐姐的蠢货。 李克垚见他嘴巴收紧,便不再追问。 足够了。 漏洞? 他一手打造的商业模式,哪里有漏洞,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任何商业模式最大的漏洞,永远是人心。 宋小天想在焦忠涛的扶持下,取而代之? 呵呵。 李克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就看看,谁先死。 第104章 李言跑了 李克垚和宋小天吃喝一顿,席间,宋小天半瓶啤酒下肚,舌头就大了,脸红脖子粗地吹嘘着他那位“姐夫”多有钱,多有本事。 “看见没?那边,状元府!我姐夫盖的!整个顺城最高的楼,我姐夫的!” 宋小天用油腻腻的手指着窗外,唾沫星子横飞。 “嘿嘿,克垚,你要是混得不好,以后就跟我混。我那店开起来,肯定缺个跑腿的,你来,我亏待不了你!” 他不停地灌酒,不停地吹嘘焦忠涛是何等大方,不仅给他姐买了房,还把他爹妈都接到了城里, 住着雪白墙壁的大房子,比李家村的土坯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换作前世的李克垚,听到这些,心里怕是早就五味杂陈了。 毕竟,宋小雅曾对他若即若离,关系暧昧。 可现在? 他只是端着茶杯,偶尔附和一句“是吗”“厉害啊”,心里却觉得可笑。 “克垚,我跟你说,回头我带你去我家开开眼!那叫一个气派!我姐说了,贵着呢!” 宋小天压根不觉得丢人,反而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油光。 他似乎从没想过,那房,那钱,是他亲姐姐的卖身钱。 什么姐夫?人家老婆孩子都上小学了。 这事他们一家子门儿清,可只要有钱,什么小三原配,什么结婚与否,都不重要了。 恶心。 李克垚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厕所,直接在前台结了自己那份茶水钱,转身就走,留下宋小天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宋小天回过神来,只当他是被刺激到了,恼羞成怒,不屑地“嗤”了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克垚刚走到街角,焦大宏就从一个报刊亭后面闪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怎么样?” 两人骑上摩托车,引擎声瞬间淹没了街上的嘈杂。 回到十里河的住处门口,李克垚把车一停,将从宋小天那套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跟焦大宏学了一遍。 “他妈的!难怪!我说我们的人怎么跟着那帮砸场子的混混,最后都进了818号!” 焦大宏气得一拳砸在摩托车后座上, “我还以为是焦忠涛那个老狐狸亲自下场,搞了半天,是养的狗崽子在咬人!还他娘的小舅子,呸!一个奸夫淫妇的弟弟,算个鸟!” “一条狗而已,好对付。”李克垚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 “别被他带了节奏。门面,照租不误。今天你看中的那几个位置,全部给我签下来,租期往长了签!” 虽然短期内,租门面会影响利润,甚至让资金链吃紧,但从长远看,这是唯一的路。 “好!听你的!”焦大宏狠狠吸了口烟,弄清楚了对手是谁,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我他妈这就去办!非得把店开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李克垚吐出一口烟圈,看着不远处小学的孩子们放学,喧闹着跑出校门。 “以后,你在明面,我退到后头。别人再问,你就说‘一品海鲜’是你焦大宏一个人的生意。” 焦大宏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激动。 跟着李克垚干,他算是开了眼了。卖个乌贼能日入过万,这事说出去谁信?可他们就做到了! 李克垚在他心里,那就是一根金大腿,得死死抱住。 交代完这些,李克垚又骑着车去了地笼加工厂。 昨天刚安排黄家四兄弟下乡卖货,按理说今天该有回音了。 九十年代,送货下乡到田间地头,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等于直接砍掉了中间商,把利润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黄家老大正指挥着人往驴车上装货,一个个干劲十足。 “老板!你来了!” 黄家兄弟看见李克垚,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老板,你这法子真是神了!” 黄老大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昨天我们把车拉到田里,那些老乡跟看西洋景似的!我嗓子都喊哑了,一天!就我一个人,卖了七百多个地笼!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指头,又比了个五。 一天二十五块! 这比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挣得都多! 黄家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钱给到位了,命都能给你豁出去。 “老板,你这还招人吗?我那大舅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力气有的是,能不能也跟着咱们干?”黄老大搓着手,试探地问。 “招!为什么不招?”李克垚笑了,“只要肯吃苦,跟你一样的工钱,卖多少拿多少提成!有本事,尽管来!” 话音刚落,厂子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李克垚!李克垚在不在这里?” 这声音……是孙毅?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出去。 只见孙毅满头大汗地从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有急事!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问到你可能在这!”孙毅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不稳,“出大事了!” 他灌了一大口李克垚递过来的凉茶,才缓过气来。 “李言,越狱了。” 轰的一声,李克垚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生意,所有的未来,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这边刚接到通知,监狱那边出了乱子,让他给跑了!那孙子是死刑犯,现在就是一条疯狗,肯定会回来报复你!” 孙毅的眼神里满是焦虑,“这段时间你千万小心,别一个人乱跑!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马上联系我们!” 李克垚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孙毅,一字一句地问:“孙哥,我不在乎自己。我老婆孩子还在村里,她们……” 他自己可以防备,可以带刀,甚至可以跟李言拼命。 可赵颖和小宝呢? 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把她们接到城里来! “我需要人手!孙哥,你能不能派人保护她们?” 孙毅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所有人手都撒出去抓人了,全城戒严,我……我实在是抽不出人……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特殊,我马上跟上头反映!妈的,我豁出这张脸,也给你想办法!” 第104章 李言跑了 李克垚和宋小天吃喝一顿,席间,宋小天半瓶啤酒下肚,舌头就大了,脸红脖子粗地吹嘘着他那位“姐夫”多有钱,多有本事。 “看见没?那边,状元府!我姐夫盖的!整个顺城最高的楼,我姐夫的!” 宋小天用油腻腻的手指着窗外,唾沫星子横飞。 “嘿嘿,克垚,你要是混得不好,以后就跟我混。我那店开起来,肯定缺个跑腿的,你来,我亏待不了你!” 他不停地灌酒,不停地吹嘘焦忠涛是何等大方,不仅给他姐买了房,还把他爹妈都接到了城里, 住着雪白墙壁的大房子,比李家村的土坯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换作前世的李克垚,听到这些,心里怕是早就五味杂陈了。 毕竟,宋小雅曾对他若即若离,关系暧昧。 可现在? 他只是端着茶杯,偶尔附和一句“是吗”“厉害啊”,心里却觉得可笑。 “克垚,我跟你说,回头我带你去我家开开眼!那叫一个气派!我姐说了,贵着呢!” 宋小天压根不觉得丢人,反而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油光。 他似乎从没想过,那房,那钱,是他亲姐姐的卖身钱。 什么姐夫?人家老婆孩子都上小学了。 这事他们一家子门儿清,可只要有钱,什么小三原配,什么结婚与否,都不重要了。 恶心。 李克垚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厕所,直接在前台结了自己那份茶水钱,转身就走,留下宋小天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宋小天回过神来,只当他是被刺激到了,恼羞成怒,不屑地“嗤”了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克垚刚走到街角,焦大宏就从一个报刊亭后面闪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怎么样?” 两人骑上摩托车,引擎声瞬间淹没了街上的嘈杂。 回到十里河的住处门口,李克垚把车一停,将从宋小天那套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跟焦大宏学了一遍。 “他妈的!难怪!我说我们的人怎么跟着那帮砸场子的混混,最后都进了818号!” 焦大宏气得一拳砸在摩托车后座上, “我还以为是焦忠涛那个老狐狸亲自下场,搞了半天,是养的狗崽子在咬人!还他娘的小舅子,呸!一个奸夫淫妇的弟弟,算个鸟!” “一条狗而已,好对付。”李克垚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 “别被他带了节奏。门面,照租不误。今天你看中的那几个位置,全部给我签下来,租期往长了签!” 虽然短期内,租门面会影响利润,甚至让资金链吃紧,但从长远看,这是唯一的路。 “好!听你的!”焦大宏狠狠吸了口烟,弄清楚了对手是谁,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我他妈这就去办!非得把店开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李克垚吐出一口烟圈,看着不远处小学的孩子们放学,喧闹着跑出校门。 “以后,你在明面,我退到后头。别人再问,你就说‘一品海鲜’是你焦大宏一个人的生意。” 焦大宏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激动。 跟着李克垚干,他算是开了眼了。卖个乌贼能日入过万,这事说出去谁信?可他们就做到了! 李克垚在他心里,那就是一根金大腿,得死死抱住。 交代完这些,李克垚又骑着车去了地笼加工厂。 昨天刚安排黄家四兄弟下乡卖货,按理说今天该有回音了。 九十年代,送货下乡到田间地头,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等于直接砍掉了中间商,把利润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黄家老大正指挥着人往驴车上装货,一个个干劲十足。 “老板!你来了!” 黄家兄弟看见李克垚,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老板,你这法子真是神了!” 黄老大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昨天我们把车拉到田里,那些老乡跟看西洋景似的!我嗓子都喊哑了,一天!就我一个人,卖了七百多个地笼!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指头,又比了个五。 一天二十五块! 这比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挣得都多! 黄家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钱给到位了,命都能给你豁出去。 “老板,你这还招人吗?我那大舅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力气有的是,能不能也跟着咱们干?”黄老大搓着手,试探地问。 “招!为什么不招?”李克垚笑了,“只要肯吃苦,跟你一样的工钱,卖多少拿多少提成!有本事,尽管来!” 话音刚落,厂子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李克垚!李克垚在不在这里?” 这声音……是孙毅?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出去。 只见孙毅满头大汗地从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有急事!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问到你可能在这!”孙毅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不稳,“出大事了!” 他灌了一大口李克垚递过来的凉茶,才缓过气来。 “李言,越狱了。” 轰的一声,李克垚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生意,所有的未来,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这边刚接到通知,监狱那边出了乱子,让他给跑了!那孙子是死刑犯,现在就是一条疯狗,肯定会回来报复你!” 孙毅的眼神里满是焦虑,“这段时间你千万小心,别一个人乱跑!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马上联系我们!” 李克垚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孙毅,一字一句地问:“孙哥,我不在乎自己。我老婆孩子还在村里,她们……” 他自己可以防备,可以带刀,甚至可以跟李言拼命。 可赵颖和小宝呢? 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把她们接到城里来! “我需要人手!孙哥,你能不能派人保护她们?” 孙毅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所有人手都撒出去抓人了,全城戒严,我……我实在是抽不出人……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特殊,我马上跟上头反映!妈的,我豁出这张脸,也给你想办法!” 第105章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警力本就因全城搜捕而捉襟见肘,再抽调人手专门保护他,确实是天大的人情。 孙毅拧着眉,狠狠一咬牙。 再难,也得办! 他压低声音:“大不了,我这几天亲自跟着你。再不行,我找几个退役的老战友,都是生面孔,让他们过来帮你。” 李克垚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行!我刚在城里买了套院子,六间房,地方够大。让他们过来,就说是合租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现在只想低调。 城里买房的虚荣,远不如妻儿万分之一的安全重要! 和孙毅商定细节,李克垚目送他匆匆离去,整个城市都因李言这条疯狗而绷紧了神经。 他甚至没心思细看地笼厂的报表,只从刘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汇报中,得知黄家兄弟昨日一天,就卖出了两千多个地笼,卷回来两万多块现钱。 这对现金流一直紧张的加工厂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刘二对李克垚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言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彻底盘活了积压的库存,利润更是翻着跟头往上涨。 李克垚心事重重,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跨上摩托车,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晚,必须把赵颖和小宝接到城里! 李家村夜深人静,真要出事,叫天天不应。只有在一中附近那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他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颖正在院里晾衣服,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李言越狱了。” 李克垚一字一句,声音嘶哑。 “村里不安全。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和小宝进城。等抓住他枪毙了,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不是小事。 前世赵颖的死,他一直怀疑就和李言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他绝不让悲剧重演! 赵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啊……好,我马上去收拾!” 她比谁都清楚李言是个什么样的亡命徒,为了小宝,她必须镇定。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赵颖便抱着小宝,跟着李克垚出了门。 为了不让小宝吹风,李克垚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将儿子夹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晚风。 小宝第一次坐摩托车进城,新奇感压倒了一切。 “巴巴,我飞起来啦!好快呀,噢噢噢噢!” 孩子清脆的笑声,像一把小刷子,稍稍抚平了赵颖紧绷的神经。 这孩子,真是家里的开心果。 天色已晚,进了城,李克垚找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 小宝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一串串烤羊肉、烤韭菜、烤茄子端上桌时,他兴奋地伸出小手,却被李克aho笑着拦下。 李克垚变戏法似的,在他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瘦肉粉。 “这个有辣椒,是大人吃的。”他温柔地哄着儿子,随手将一把最香的肉串递给赵颖,“你快尝尝,刚烤好的。” 赵颖接过肉串,脸上漾开一抹幸福的浅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宋小雅。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风情万种,仿佛天生就是吸引男人目光的磁石。 当她看到李克垚竟对赵颖那个黄脸婆如此温柔时,心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 凭什么? 就算她宋小雅当了别人的小三,李克垚这个舔狗,也应该一辈子把她供在心里,应该一辈子厌恶赵颖才对! 她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股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然后,一屁股坐在李克垚身边,身子娇娇柔柔地就往他身上靠。 “哎呀,克垚,我们不是说好在城里叙叙旧的吗?怎么把这个扫把星也带来了?真扫兴。” 她语气熟稔,姿态亲昵,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而赵颖,不过是个碍眼的外人。 “哇!” 原本期待着吃肉的小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扎进妈妈怀里。 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这个女人出现,巴巴就会发疯! 就会打他,打妈妈! 只有躲在妈妈怀里,才是唯一的港湾。 赵颖也看清了来人。 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幸福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她惊愕地看着李克aho,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的宋小雅。 万万没想到…… 他又和她搅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女人,他跟自己分房睡,动不动就找茬打她一顿,把她和小宝当成出气筒! 他会掐着她的脖子骂,是你们母子,拦住了我和小雅的幸福! 那些被撕碎的尊严,那些午夜梦回的恐惧,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一瞬间全部回到了身上! 原来……这些天的温柔都是假的。 原来,他早就和宋小雅在城里好上了。 原来,她和小宝,才是多余的那个…… 赵颖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她像一朵被滚水浇过的花,瞬间枯萎,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彩。 宋小雅得意地看着赵颖的反应,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她就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男人为她痴狂,喜欢别的女人恨她又拿她没办法! 爽! 然而,李克垚冰冷的声音,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谁啊?” “滚开。” 宋小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克垚,你瞎了?我是小雅啊!” “我没瞎。”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着赵颖的后背,声音却大到足以让半个店的人都听见。 “我跟我老婆孩子吃饭,你一个出来卖的,往我身上蹭什么?” “滚。” “再不滚,我他妈报警抓你卖淫!” “或者,我亲手抽你。”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整个烧烤店,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食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宋小雅那张错愕的脸上。 几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 “哟,这妞儿挺正啊,什么价?” “活儿该不错?要不来陪哥几个喝点儿?钱少不了你的!” 这些污言秽语像一记记耳光,扇在宋小雅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指着李克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曾对她发誓,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什么都听她的李克垚,怎么会…… 怎么会当着赵颖的面,说她是出来卖的?! “李克垚!你……你给我等着!” 颜面尽失的宋小雅,在一片哄笑和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时,脚下一崴,高跟鞋一歪,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门框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克垚,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谁?是谁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第105章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警力本就因全城搜捕而捉襟见肘,再抽调人手专门保护他,确实是天大的人情。 孙毅拧着眉,狠狠一咬牙。 再难,也得办! 他压低声音:“大不了,我这几天亲自跟着你。再不行,我找几个退役的老战友,都是生面孔,让他们过来帮你。” 李克垚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行!我刚在城里买了套院子,六间房,地方够大。让他们过来,就说是合租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现在只想低调。 城里买房的虚荣,远不如妻儿万分之一的安全重要! 和孙毅商定细节,李克垚目送他匆匆离去,整个城市都因李言这条疯狗而绷紧了神经。 他甚至没心思细看地笼厂的报表,只从刘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汇报中,得知黄家兄弟昨日一天,就卖出了两千多个地笼,卷回来两万多块现钱。 这对现金流一直紧张的加工厂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刘二对李克垚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言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彻底盘活了积压的库存,利润更是翻着跟头往上涨。 李克垚心事重重,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跨上摩托车,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晚,必须把赵颖和小宝接到城里! 李家村夜深人静,真要出事,叫天天不应。只有在一中附近那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他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颖正在院里晾衣服,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李言越狱了。” 李克垚一字一句,声音嘶哑。 “村里不安全。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和小宝进城。等抓住他枪毙了,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不是小事。 前世赵颖的死,他一直怀疑就和李言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他绝不让悲剧重演! 赵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啊……好,我马上去收拾!” 她比谁都清楚李言是个什么样的亡命徒,为了小宝,她必须镇定。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赵颖便抱着小宝,跟着李克垚出了门。 为了不让小宝吹风,李克垚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将儿子夹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晚风。 小宝第一次坐摩托车进城,新奇感压倒了一切。 “巴巴,我飞起来啦!好快呀,噢噢噢噢!” 孩子清脆的笑声,像一把小刷子,稍稍抚平了赵颖紧绷的神经。 这孩子,真是家里的开心果。 天色已晚,进了城,李克垚找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 小宝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一串串烤羊肉、烤韭菜、烤茄子端上桌时,他兴奋地伸出小手,却被李克aho笑着拦下。 李克垚变戏法似的,在他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瘦肉粉。 “这个有辣椒,是大人吃的。”他温柔地哄着儿子,随手将一把最香的肉串递给赵颖,“你快尝尝,刚烤好的。” 赵颖接过肉串,脸上漾开一抹幸福的浅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宋小雅。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风情万种,仿佛天生就是吸引男人目光的磁石。 当她看到李克垚竟对赵颖那个黄脸婆如此温柔时,心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 凭什么? 就算她宋小雅当了别人的小三,李克垚这个舔狗,也应该一辈子把她供在心里,应该一辈子厌恶赵颖才对! 她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股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然后,一屁股坐在李克垚身边,身子娇娇柔柔地就往他身上靠。 “哎呀,克垚,我们不是说好在城里叙叙旧的吗?怎么把这个扫把星也带来了?真扫兴。” 她语气熟稔,姿态亲昵,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而赵颖,不过是个碍眼的外人。 “哇!” 原本期待着吃肉的小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扎进妈妈怀里。 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这个女人出现,巴巴就会发疯! 就会打他,打妈妈! 只有躲在妈妈怀里,才是唯一的港湾。 赵颖也看清了来人。 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幸福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她惊愕地看着李克aho,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的宋小雅。 万万没想到…… 他又和她搅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女人,他跟自己分房睡,动不动就找茬打她一顿,把她和小宝当成出气筒! 他会掐着她的脖子骂,是你们母子,拦住了我和小雅的幸福! 那些被撕碎的尊严,那些午夜梦回的恐惧,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一瞬间全部回到了身上! 原来……这些天的温柔都是假的。 原来,他早就和宋小雅在城里好上了。 原来,她和小宝,才是多余的那个…… 赵颖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她像一朵被滚水浇过的花,瞬间枯萎,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彩。 宋小雅得意地看着赵颖的反应,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她就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男人为她痴狂,喜欢别的女人恨她又拿她没办法! 爽! 然而,李克垚冰冷的声音,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谁啊?” “滚开。” 宋小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克垚,你瞎了?我是小雅啊!” “我没瞎。”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着赵颖的后背,声音却大到足以让半个店的人都听见。 “我跟我老婆孩子吃饭,你一个出来卖的,往我身上蹭什么?” “滚。” “再不滚,我他妈报警抓你卖淫!” “或者,我亲手抽你。”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整个烧烤店,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食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宋小雅那张错愕的脸上。 几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 “哟,这妞儿挺正啊,什么价?” “活儿该不错?要不来陪哥几个喝点儿?钱少不了你的!” 这些污言秽语像一记记耳光,扇在宋小雅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指着李克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曾对她发誓,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什么都听她的李克垚,怎么会…… 怎么会当着赵颖的面,说她是出来卖的?! “李克垚!你……你给我等着!” 颜面尽失的宋小雅,在一片哄笑和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时,脚下一崴,高跟鞋一歪,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门框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克垚,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谁?是谁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第106章 进城了? 宋小雅想不通。 她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要知道,以前的李克垚,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舔狗。 她一句话,李克垚就能在她面前发誓,只要她宋小雅不点头,他这辈子都不碰赵颖一下。 如此荒唐!如此卑微! 可今天,他怎么敢? “不行!” “从来只有我甩人,没人敢甩我!” “李克垚,你给我等着!” 宋小雅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入夜色,后视镜里,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充满了怨毒。 李克垚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正低声哄着怀里受惊的小宝,同时用最轻柔的语气,向赵颖道歉。 “颖,我以前混账,以后再不会跟那种女人有任何瓜葛。” “她给有钱人当小三,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贱人,不值得你为她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赵颖沉默了。 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一个字都进不到心里。 她记得太清楚了。 李克垚曾经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说,她连宋小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若不是她死皮赖脸,他娶的,本该是宋小雅! 那些深入骨髓的疼,此刻又回来了。 小宝感觉到妈妈的僵硬,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到巴巴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疯打人,终于敢小口小口地吃掉碗里的面。 结了账。 李克垚刚要去扶摩托车,却看到赵颖抱着小宝,一言不发,径直朝前走去。 她不肯上车。 李克垚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这误会大了。 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脸上堆着笑。 “媳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在城里买了新房,今晚就带你和小宝过去看看……” 赵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砸得李克垚心口发慌。 “我们回村里,你带着你的宋小雅,住你的新房。” 赵颖的脾气,他懂。 越是这样风轻云淡,就代表伤得越深,心里的墙筑得越高。 她根本不信。 她以为,这房子,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颖!你听我解释!” 李克垚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房子是早就买下的!我几次想接你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因为小宝生病耽误了!” “那个宋小雅,她就是个被焦忠涛包养的小三!这种烂人,我看清了!我们犯不着为她生气!” 赵颖用力挣扎,小宝被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吓到,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得赵颖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 李克垚趁机将小宝抱了过来,语气变得无比强硬,不容置喙。 “上车!” “我妈和克宁都在那边,房子是不是给我买的,你去了就知道!” “小宝,走了,巴巴带你飞!” 他把金秀兰和李克宁搬了出来,这是最直接的证明。 小宝被他高高举起,放在摩托车的油箱前坐好,立刻破涕为笑。 赵颖看着儿子,再看看李克垚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动摇了。 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身体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克垚没有再多说,只是发动车子,迎着夜风,竟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那笨拙的歌声,像一只温暖的手,竟奇异地抚平了赵颖心头翻涌的波涛。 车子,在一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前停下。 李克垚跳下车,抢在赵颖落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发誓,我李克垚这辈子,再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前世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若非经历家破人亡,他到死都不会醒悟,谁才是那个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赵颖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融化的坚冰,似乎再次凝结。 李克垚心中刺痛,却也明白,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只能用一辈子的行动,去慢慢偿还。 “吱呀——” 院门开了,金秀兰看到赵颖和小宝,喜出望外。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房间我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们娘俩了!” 金秀兰察觉到儿子和儿媳间气氛有些微妙,但并未多问。 “妈,辛苦您了。” 赵颖客气而疏离。 当李克垚带着她和小宝,走进那特意为他们留出的、带着独立小院的两间正房时,她还是愣住了。 李克垚没话找话,把买房的经过简单说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床崭新的淡紫色绸缎被面。 上面精致的龙凤呈祥刺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是结婚用的。 赵颖看着那耀眼的囍字,心头一颤,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小宝脱衣,哄他睡觉。 院子里,那棵如华盖般的大桂花树下,石桌石凳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 金秀兰拉着赵颖坐下,娘俩聊着李勇兵的病情,又说起李言越狱的事,气氛渐渐和谐。 李克垚远远看着,心中稍安。 只要她们在,这里就是家。 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至于宋小雅……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前世,这女人脚踏几条船,将他玩弄于股掌,让他冷落了赵颖,间接造成了家庭的悲剧。 这一世,他要让她跌入最深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 夜色如墨。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与虫嘶交织。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村子深处潜行。 黑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哪里有狗,哪里可以藏身,他一清二楚。 月光下,那张脸一闪而过。 正是李言! 他换掉了一身囚服,穿着不合身的黑衣黑裤,腰间鼓鼓囊囊,藏着一把匕首。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摸到了李克垚家的院墙外,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黑暗中。 李克垚家,漆黑一片。 隔壁,叔叔李勇军家倒还亮着灯。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疯狂而贪婪。 跳墙动静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拨开门栓,或者撬开窗户。 李克垚……今晚在不在家? 他要一网打尽! 一个不留! 尤其是赵颖那个美人儿,他念了那么久,这次,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动手时,隔壁李勇军家的说话声,隐约飘了过来。 “……克垚一家都进城了,说是买了房,这下可威风了……” 进城了? 李言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李克垚! 跑得倒快! 他死死盯着那座空无一人的院子,压下立刻冲进去放火的冲动。 不。 他要进城! 他要找到他们! 他要在李克垚最得意的时候,把他拥有的一切,连同他的命,一起碾得粉碎! 第106章 进城了? 宋小雅想不通。 她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要知道,以前的李克垚,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舔狗。 她一句话,李克垚就能在她面前发誓,只要她宋小雅不点头,他这辈子都不碰赵颖一下。 如此荒唐!如此卑微! 可今天,他怎么敢? “不行!” “从来只有我甩人,没人敢甩我!” “李克垚,你给我等着!” 宋小雅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入夜色,后视镜里,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充满了怨毒。 李克垚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正低声哄着怀里受惊的小宝,同时用最轻柔的语气,向赵颖道歉。 “颖,我以前混账,以后再不会跟那种女人有任何瓜葛。” “她给有钱人当小三,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贱人,不值得你为她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赵颖沉默了。 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一个字都进不到心里。 她记得太清楚了。 李克垚曾经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说,她连宋小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若不是她死皮赖脸,他娶的,本该是宋小雅! 那些深入骨髓的疼,此刻又回来了。 小宝感觉到妈妈的僵硬,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到巴巴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疯打人,终于敢小口小口地吃掉碗里的面。 结了账。 李克垚刚要去扶摩托车,却看到赵颖抱着小宝,一言不发,径直朝前走去。 她不肯上车。 李克垚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这误会大了。 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脸上堆着笑。 “媳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在城里买了新房,今晚就带你和小宝过去看看……” 赵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砸得李克垚心口发慌。 “我们回村里,你带着你的宋小雅,住你的新房。” 赵颖的脾气,他懂。 越是这样风轻云淡,就代表伤得越深,心里的墙筑得越高。 她根本不信。 她以为,这房子,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颖!你听我解释!” 李克垚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房子是早就买下的!我几次想接你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因为小宝生病耽误了!” “那个宋小雅,她就是个被焦忠涛包养的小三!这种烂人,我看清了!我们犯不着为她生气!” 赵颖用力挣扎,小宝被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吓到,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得赵颖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 李克垚趁机将小宝抱了过来,语气变得无比强硬,不容置喙。 “上车!” “我妈和克宁都在那边,房子是不是给我买的,你去了就知道!” “小宝,走了,巴巴带你飞!” 他把金秀兰和李克宁搬了出来,这是最直接的证明。 小宝被他高高举起,放在摩托车的油箱前坐好,立刻破涕为笑。 赵颖看着儿子,再看看李克垚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动摇了。 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身体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克垚没有再多说,只是发动车子,迎着夜风,竟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那笨拙的歌声,像一只温暖的手,竟奇异地抚平了赵颖心头翻涌的波涛。 车子,在一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前停下。 李克垚跳下车,抢在赵颖落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发誓,我李克垚这辈子,再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前世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若非经历家破人亡,他到死都不会醒悟,谁才是那个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赵颖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融化的坚冰,似乎再次凝结。 李克垚心中刺痛,却也明白,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只能用一辈子的行动,去慢慢偿还。 “吱呀——” 院门开了,金秀兰看到赵颖和小宝,喜出望外。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房间我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们娘俩了!” 金秀兰察觉到儿子和儿媳间气氛有些微妙,但并未多问。 “妈,辛苦您了。” 赵颖客气而疏离。 当李克垚带着她和小宝,走进那特意为他们留出的、带着独立小院的两间正房时,她还是愣住了。 李克垚没话找话,把买房的经过简单说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床崭新的淡紫色绸缎被面。 上面精致的龙凤呈祥刺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是结婚用的。 赵颖看着那耀眼的囍字,心头一颤,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小宝脱衣,哄他睡觉。 院子里,那棵如华盖般的大桂花树下,石桌石凳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 金秀兰拉着赵颖坐下,娘俩聊着李勇兵的病情,又说起李言越狱的事,气氛渐渐和谐。 李克垚远远看着,心中稍安。 只要她们在,这里就是家。 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至于宋小雅……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前世,这女人脚踏几条船,将他玩弄于股掌,让他冷落了赵颖,间接造成了家庭的悲剧。 这一世,他要让她跌入最深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 夜色如墨。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与虫嘶交织。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村子深处潜行。 黑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哪里有狗,哪里可以藏身,他一清二楚。 月光下,那张脸一闪而过。 正是李言! 他换掉了一身囚服,穿着不合身的黑衣黑裤,腰间鼓鼓囊囊,藏着一把匕首。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摸到了李克垚家的院墙外,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黑暗中。 李克垚家,漆黑一片。 隔壁,叔叔李勇军家倒还亮着灯。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疯狂而贪婪。 跳墙动静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拨开门栓,或者撬开窗户。 李克垚……今晚在不在家? 他要一网打尽! 一个不留! 尤其是赵颖那个美人儿,他念了那么久,这次,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动手时,隔壁李勇军家的说话声,隐约飘了过来。 “……克垚一家都进城了,说是买了房,这下可威风了……” 进城了? 李言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李克垚! 跑得倒快! 他死死盯着那座空无一人的院子,压下立刻冲进去放火的冲动。 不。 他要进城! 他要找到他们! 他要在李克垚最得意的时候,把他拥有的一切,连同他的命,一起碾得粉碎! 第107章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夜深,李克垚却毫无睡意。 他睡得很浅,院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那个疯子,李言。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向自己最珍视的人。 妻子赵颖,儿子小宝。 这座新买的院子,墙高门固,本该是安全的港湾。 可此刻在李克垚眼中,却处处是漏洞。 弟弟克宁在医院陪床,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男人。 不行,必须催孙毅! 哪怕花大价钱,也要请两个信得过的退伍兵住进来,否则,寝食难安! 次日天微亮,李克垚是被一阵久违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是赵颖。 她竟早早起了床,熬了喷香的瘦肉粥,还煮了挂面,几样清爽的咸菜摆在石桌上,宛如一幅画。 李克宁也刚从医院回来,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夸着: “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 金秀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赵颖的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疼爱。 “好媳妇,真是好媳妇!你一来,这冷清的院子才算有了家的样子!” 李克垚站在屋檐下,看着晨光中这一幕,看着母亲和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赵颖那虽然依旧清冷、却不再紧绷的侧脸。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前世求而不得的温暖,此刻唾手可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护好这一切! 吃过早饭,小宝黏着奶奶要去医院看爷爷,李克垚则准备出门。 他看了一眼独自收拾碗筷的赵颖,心中一动。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李克垚走过去,从她身后极其自然地接过碗筷。 “颖,别忙了。” 赵颖身体一僵,没说话。 “跟我出去一趟。” “……” “我那个地笼加工厂,账目乱成了一锅粥,我请的会计根本算不明白。”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前段时间你帮着收乌贼,那账算得又快又清楚。帮帮我,嗯?”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不是命令,是请求。 这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信任的交付。 赵颖沉默了片刻,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摩托车上,两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李克垚能感觉到,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当摩托车停在地笼加工厂门口时,赵颖彻底愣住了。 李克垚口中那个“账目混乱的小作坊”,竟是眼前这个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占了足足三个大仓库的庞然大物? 黑压压几十号工人正在流水线上飞快地忙碌,院子里,成品地笼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仓库里透出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花缭乱。 这……这是李克垚不声不响搞出来的? 他不是说,不怎么赚钱吗? 她看向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探究。 自己这个丈夫,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哎哟!克垚兄弟,弟妹!你们可算来了!” 负责人刘二顶着两个黑眼圈冲了出来,一脸的愁苦与激动。 “你可得给我想想法子,这送货下乡的法子是好,可人手不够,账目更乱了!我这几天头都大了!” 刘二看见赵颖,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她就往办公室走,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 “弟妹,你是不知道,你男人就是个神仙!他随便想个点子,就解决了我们几十万的库存积压!现在送货下乡一天就能收回来几万块的现金!” “几万?”赵颖的心猛地一跳。 “可不是!”刘二把一摞厚厚的、字迹潦草的账本拍在桌上,满脸痛苦, “可这钱一多,账就更乱了!进货、出货、工人工资、销售提成……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弟妹,你可得救救我!” 刘二的夸赞,远不如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和堆积如山的账本带来的冲击力大。 赵颖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李克垚,心底那点闷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坐下,纤细的手指翻开了账本。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克垚和刘二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颖看得很快,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的手指在一行数字上停下,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克垚心上。 “怎么了?” “流水很大,非常大。”赵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按照送货下乡这几天的回款速度,这个厂子一个月的流水能冲到六七十万。” “嘶——”刘二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算过这个总数。 “但是,”赵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李克垚, “账面上的净利润,一个月居然只有六万七,而且我没看到现金。” “这不可能!”刘二失声叫道。 “这很不正常。”赵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这么大的流水,利润率也不低,钱去哪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库存和随意摆放的原材料。 “问题出在这里,还有这里。” “库存积压,没有准确盘点,这就是最大的窟窿。管理混乱,原材料浪费严重,这是在持续失血。” “李克垚,”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铁不成钢。 “你守着一座金山,却任由别人在上面挖洞,甚至连流出去的是金子还是沙子都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现金流就会断裂,到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席话,振聋发聩! 刘二已经听傻了,看向赵颖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 而李克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了。 前世,他只看到赵颖的温柔和顺从,却从未发现,在她沉静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锋利的智慧和洞察力! 是他瞎了眼! “媳妇,你说得对。” 李克垚走上前,当着刘二的面,将那一沓混乱的账本,郑重地推到赵颖面前。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所有账目,所有管理,都交给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07章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夜深,李克垚却毫无睡意。 他睡得很浅,院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那个疯子,李言。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向自己最珍视的人。 妻子赵颖,儿子小宝。 这座新买的院子,墙高门固,本该是安全的港湾。 可此刻在李克垚眼中,却处处是漏洞。 弟弟克宁在医院陪床,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男人。 不行,必须催孙毅! 哪怕花大价钱,也要请两个信得过的退伍兵住进来,否则,寝食难安! 次日天微亮,李克垚是被一阵久违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是赵颖。 她竟早早起了床,熬了喷香的瘦肉粥,还煮了挂面,几样清爽的咸菜摆在石桌上,宛如一幅画。 李克宁也刚从医院回来,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夸着: “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 金秀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赵颖的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疼爱。 “好媳妇,真是好媳妇!你一来,这冷清的院子才算有了家的样子!” 李克垚站在屋檐下,看着晨光中这一幕,看着母亲和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赵颖那虽然依旧清冷、却不再紧绷的侧脸。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前世求而不得的温暖,此刻唾手可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护好这一切! 吃过早饭,小宝黏着奶奶要去医院看爷爷,李克垚则准备出门。 他看了一眼独自收拾碗筷的赵颖,心中一动。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李克垚走过去,从她身后极其自然地接过碗筷。 “颖,别忙了。” 赵颖身体一僵,没说话。 “跟我出去一趟。” “……” “我那个地笼加工厂,账目乱成了一锅粥,我请的会计根本算不明白。”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前段时间你帮着收乌贼,那账算得又快又清楚。帮帮我,嗯?”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不是命令,是请求。 这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信任的交付。 赵颖沉默了片刻,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摩托车上,两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李克垚能感觉到,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当摩托车停在地笼加工厂门口时,赵颖彻底愣住了。 李克垚口中那个“账目混乱的小作坊”,竟是眼前这个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占了足足三个大仓库的庞然大物? 黑压压几十号工人正在流水线上飞快地忙碌,院子里,成品地笼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仓库里透出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花缭乱。 这……这是李克垚不声不响搞出来的? 他不是说,不怎么赚钱吗? 她看向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探究。 自己这个丈夫,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哎哟!克垚兄弟,弟妹!你们可算来了!” 负责人刘二顶着两个黑眼圈冲了出来,一脸的愁苦与激动。 “你可得给我想想法子,这送货下乡的法子是好,可人手不够,账目更乱了!我这几天头都大了!” 刘二看见赵颖,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她就往办公室走,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 “弟妹,你是不知道,你男人就是个神仙!他随便想个点子,就解决了我们几十万的库存积压!现在送货下乡一天就能收回来几万块的现金!” “几万?”赵颖的心猛地一跳。 “可不是!”刘二把一摞厚厚的、字迹潦草的账本拍在桌上,满脸痛苦, “可这钱一多,账就更乱了!进货、出货、工人工资、销售提成……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弟妹,你可得救救我!” 刘二的夸赞,远不如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和堆积如山的账本带来的冲击力大。 赵颖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李克垚,心底那点闷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坐下,纤细的手指翻开了账本。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克垚和刘二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颖看得很快,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的手指在一行数字上停下,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克垚心上。 “怎么了?” “流水很大,非常大。”赵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按照送货下乡这几天的回款速度,这个厂子一个月的流水能冲到六七十万。” “嘶——”刘二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算过这个总数。 “但是,”赵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李克垚, “账面上的净利润,一个月居然只有六万七,而且我没看到现金。” “这不可能!”刘二失声叫道。 “这很不正常。”赵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这么大的流水,利润率也不低,钱去哪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库存和随意摆放的原材料。 “问题出在这里,还有这里。” “库存积压,没有准确盘点,这就是最大的窟窿。管理混乱,原材料浪费严重,这是在持续失血。” “李克垚,”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铁不成钢。 “你守着一座金山,却任由别人在上面挖洞,甚至连流出去的是金子还是沙子都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现金流就会断裂,到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席话,振聋发聩! 刘二已经听傻了,看向赵颖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 而李克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了。 前世,他只看到赵颖的温柔和顺从,却从未发现,在她沉静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锋利的智慧和洞察力! 是他瞎了眼! “媳妇,你说得对。” 李克垚走上前,当着刘二的面,将那一沓混乱的账本,郑重地推到赵颖面前。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所有账目,所有管理,都交给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08章 好戏要开场了 赵颖心细,擅长算账,那些自己最不耐烦处理的琐事,交给她在合适不过了。 在地笼加工厂盘亘许久,李克垚才带着赵颖去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十里河。 那里,是“一品海鲜”的加工厂。 这里的规模同样在扩张,赵颖到时,厂里已有二三十名工人在忙碌,这还不算那些在外面奔波的配送员和销售员。 两个厂子加起来,李克垚手底下,竟然已经养活了近百号人! 原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奔波这些事。 他这么辛苦,自己……竟然还在为宋小雅那种女人的事误会他? 赵颖的心,被懊悔狠狠地揪了一把。 一个男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白手起家,撑起两个厂子,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是自己太浅薄了。 是自己,根本不曾真正相信过他。 “晚上……回家吃饭。” 跟着李克垚跑了一天,赵颖下午准备回家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也给小宝爷爷奶奶补补身子。” 李克垚心中一动,看着妻子终于不再冰封的侧脸,笑容发自内心。 “好,我去买菜,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想让她自己想通,远比自己解释一万句都管用。 两人骑着摩托车,高高兴兴地拐向菜市场。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就在他们离开地笼加工厂后不久,一道阴鸷的黑影,如幽灵般贴着墙根出现。 是李言。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工厂大门,脸上是毒蛇般的怨恨。 他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两个名字。 “李克垚……赵颖……” ……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和赵颖在厨房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酸菜鱼片汤、红烧肉、炸酥肉、麻婆豆腐。 满满当当的四菜一汤,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开饭前,他细心地用食盒装好一份,先送去医院。 病房里,饭菜的浓香瞬间引来邻床病友艳羡的目光。 李勇兵这两日气色极好,恢复得也快,小宝在医院陪了他一天,老头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给孙子塞好吃的。 “克垚,我这伤快好了,你跟孙警官说一声,让我去指认那个肇事司机。” 李勇兵一边吃,一边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要抓到人,我就彻底安心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久违的舒心模样,默默点头,将李言越狱的事死死压在心底。 这个定时炸弹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无法安宁。 他最怕的,不是炸向自己,而是炸向他身边的人。 伺候完父亲,李克垚带着母亲和孩子回家。 弟弟李克宁已经摆好了饭菜,甚至还给李克垚开了一瓶啤酒。 “哥,喝点。” “不喝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下车,摆了摆手,示意弟弟收起来。 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小宝在宽敞的院子里疯跑,笑声清脆。 席间,金秀兰忽然提起:“萍萍明天就中考了,考完就能过来了,到时候家里更热闹。” “明天就中考?” 李克垚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瞬间锁死。 金秀兰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妹子可勤快了,她来了能帮我不少忙呢。” “我不是担心她。” 李克垚放下筷子,眼神变得幽深。 “妈,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一件大事。 一件前世就发生在中考第一天,彻底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夜里,赵颖带着小宝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李克垚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两种念头在疯狂厮杀。 救,还是不救? 救张俊明,那个懦弱无能,被他父亲张德义当成炫耀资本的表弟? 不! 他凭什么要救? 张德义害死自己父亲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恨不得让张德义也尝尝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让张俊明葬身火海,让张德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可是…… 李克垚的呼吸陡然一滞。 一个更狠毒,更完美的复仇计划,在他脑中疯狂成型。 让他死,太便宜张德义了。 我要他活着! 我要张俊明完好无损地活着,但从此,他效忠的人是我,他感恩的人是我! 我要张德义亲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管仇人叫恩人! 这,才是诛心! 这个念头一定,李克垚瞬间镇定下来,强迫自己沉沉睡去。 明天,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第二天一早。 赵颖带着账本,再次前往地笼加工厂,她要将这个庞大工厂的每一笔账,每一分库存,都理得清清楚楚。 李克垚则召集了黄家兄弟等十几个销售员。 地笼下乡的模式大获成功,昨日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了三万。 刘二激动地建议再招人扩大规模。 “不用。” 李克垚直接否决,“眼下的任务,是清空库存。等过了旺季,人多反而是累赘。” 刘二的能力,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三个月后。 这个厂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和赵颖手里。 交代完几句,李克垚借口有事,骑上摩托车,独自离开了工厂。 他直奔城西的麻纺厂。 前世的今天上午,这里,一场大火,几个仓库管理员当场毙命。 张俊明侥幸活了下来,却被烧得面目全非,人生尽毁。 这一世,李克垚站在麻纺厂后门,眼神冰冷如铁。 他让门卫把张俊明喊了出来。 “克垚哥,你找我?”张俊明一脸讨好。 李克垚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一个谎言。 “你外公李茂才病了,情况不太好,点名要见你,让我来叫你赶紧回村一趟。” 李茂才是张俊明的外公,年纪大了,有点三病两痛再正常不过。 张俊明没有丝毫怀疑。 “啊?我外公病了?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推着自行车,连假都来不及请,就朝着李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克垚嘴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一来一回,至少三个小时。 足够了。 他掏出根烟点上,靠在墙边,静静地望着麻纺厂仓库的方向。 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的降临。 第108章 好戏要开场了 赵颖心细,擅长算账,那些自己最不耐烦处理的琐事,交给她在合适不过了。 在地笼加工厂盘亘许久,李克垚才带着赵颖去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十里河。 那里,是“一品海鲜”的加工厂。 这里的规模同样在扩张,赵颖到时,厂里已有二三十名工人在忙碌,这还不算那些在外面奔波的配送员和销售员。 两个厂子加起来,李克垚手底下,竟然已经养活了近百号人! 原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奔波这些事。 他这么辛苦,自己……竟然还在为宋小雅那种女人的事误会他? 赵颖的心,被懊悔狠狠地揪了一把。 一个男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白手起家,撑起两个厂子,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是自己太浅薄了。 是自己,根本不曾真正相信过他。 “晚上……回家吃饭。” 跟着李克垚跑了一天,赵颖下午准备回家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也给小宝爷爷奶奶补补身子。” 李克垚心中一动,看着妻子终于不再冰封的侧脸,笑容发自内心。 “好,我去买菜,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想让她自己想通,远比自己解释一万句都管用。 两人骑着摩托车,高高兴兴地拐向菜市场。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就在他们离开地笼加工厂后不久,一道阴鸷的黑影,如幽灵般贴着墙根出现。 是李言。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工厂大门,脸上是毒蛇般的怨恨。 他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两个名字。 “李克垚……赵颖……” ……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和赵颖在厨房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酸菜鱼片汤、红烧肉、炸酥肉、麻婆豆腐。 满满当当的四菜一汤,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开饭前,他细心地用食盒装好一份,先送去医院。 病房里,饭菜的浓香瞬间引来邻床病友艳羡的目光。 李勇兵这两日气色极好,恢复得也快,小宝在医院陪了他一天,老头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给孙子塞好吃的。 “克垚,我这伤快好了,你跟孙警官说一声,让我去指认那个肇事司机。” 李勇兵一边吃,一边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要抓到人,我就彻底安心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久违的舒心模样,默默点头,将李言越狱的事死死压在心底。 这个定时炸弹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无法安宁。 他最怕的,不是炸向自己,而是炸向他身边的人。 伺候完父亲,李克垚带着母亲和孩子回家。 弟弟李克宁已经摆好了饭菜,甚至还给李克垚开了一瓶啤酒。 “哥,喝点。” “不喝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下车,摆了摆手,示意弟弟收起来。 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小宝在宽敞的院子里疯跑,笑声清脆。 席间,金秀兰忽然提起:“萍萍明天就中考了,考完就能过来了,到时候家里更热闹。” “明天就中考?” 李克垚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瞬间锁死。 金秀兰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妹子可勤快了,她来了能帮我不少忙呢。” “我不是担心她。” 李克垚放下筷子,眼神变得幽深。 “妈,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一件大事。 一件前世就发生在中考第一天,彻底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夜里,赵颖带着小宝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李克垚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两种念头在疯狂厮杀。 救,还是不救? 救张俊明,那个懦弱无能,被他父亲张德义当成炫耀资本的表弟? 不! 他凭什么要救? 张德义害死自己父亲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恨不得让张德义也尝尝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让张俊明葬身火海,让张德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可是…… 李克垚的呼吸陡然一滞。 一个更狠毒,更完美的复仇计划,在他脑中疯狂成型。 让他死,太便宜张德义了。 我要他活着! 我要张俊明完好无损地活着,但从此,他效忠的人是我,他感恩的人是我! 我要张德义亲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管仇人叫恩人! 这,才是诛心! 这个念头一定,李克垚瞬间镇定下来,强迫自己沉沉睡去。 明天,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第二天一早。 赵颖带着账本,再次前往地笼加工厂,她要将这个庞大工厂的每一笔账,每一分库存,都理得清清楚楚。 李克垚则召集了黄家兄弟等十几个销售员。 地笼下乡的模式大获成功,昨日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了三万。 刘二激动地建议再招人扩大规模。 “不用。” 李克垚直接否决,“眼下的任务,是清空库存。等过了旺季,人多反而是累赘。” 刘二的能力,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三个月后。 这个厂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和赵颖手里。 交代完几句,李克垚借口有事,骑上摩托车,独自离开了工厂。 他直奔城西的麻纺厂。 前世的今天上午,这里,一场大火,几个仓库管理员当场毙命。 张俊明侥幸活了下来,却被烧得面目全非,人生尽毁。 这一世,李克垚站在麻纺厂后门,眼神冰冷如铁。 他让门卫把张俊明喊了出来。 “克垚哥,你找我?”张俊明一脸讨好。 李克垚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一个谎言。 “你外公李茂才病了,情况不太好,点名要见你,让我来叫你赶紧回村一趟。” 李茂才是张俊明的外公,年纪大了,有点三病两痛再正常不过。 张俊明没有丝毫怀疑。 “啊?我外公病了?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推着自行车,连假都来不及请,就朝着李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克垚嘴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一来一回,至少三个小时。 足够了。 他掏出根烟点上,靠在墙边,静静地望着麻纺厂仓库的方向。 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的降临。 第109章 你也配? 麻纺厂的仓库管理向来松散。 张俊明连假都没请,趁着后门门卫上厕所的工夫,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溜了出来。 他心里记挂着外公的“病情”,脚下蹬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走后不久,仓库角落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工人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聊得兴起时,远处有人高声喊他们干活。 几人嘴上懒洋洋地应着,随手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便朝车间跑去。 其中一个猩红的烟头,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一堆废弃的布料与棉絮之中。 没人注意到。 偏偏今日风大。 干燥的北风如同无形的鼓风机,将那一点火星,悄然吹成了火苗。 易燃的布料瞬间被点燃,刺鼻的焦臭味和浓烟开始弥漫,但起初,依旧无人察觉。 而早已在暗中死死盯住这一切的李克垚,几乎是在看到第一缕黑烟升起的瞬间,就动了。 他扔下正在监工的店铺装修,猛地冲了出来! “着火了!” “麻纺厂仓库着火了!快救火啊!” 他的吼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紧接着,他疯了一样冲向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用尽全身力气拨打了火警电话。 尽管李克垚发现得“早”,呼救得也“及时”。 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装满了布料的仓库一旦烧起来,便如泼上了油,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厂区。 仓库里传来惊恐的呼救,有人浑身是火地冲了出来。 整个麻纺厂彻底乱了,所有工人都被动员起来,投入到自救中。他们很清楚,这仓库里的货,是他们加班加点数月的成果,更是等着交货的订单。 一旦被烧光,麻纺厂都可能赔到破产! 打完电话的李克垚也冲了回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当他看到有仓库人员从火海中逃出,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很好,比前世发现得早。 或许,能多活几个。 此时,身为保安队长的张德义正带着人,拼命地用水管冲击着火舌,嘶声呐喊,试图组织人冲进去救人。 但风实在太大了,火势凶猛得如同咆哮的巨兽,滚滚热浪逼得人根本无法靠近。 张德义双眼血红,疯了一样对着仓库深处狂喊。 “俊明!俊明!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 然而,一个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他抓住每个人的衣领,急切地追问,可得到的只有摇头。 “没看见俊明。” “里面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侥幸逃生的人呛咳着尖叫:“里面还有人!肯定被熏晕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德义心上。 他唯一的儿子,他张家的独苗,被困在了里面! 这一刻,张德义疯了。 他猛地抢过一条灭火用的厚毛毯,冲到水管下,将全身连同毛毯浇得湿透,又抓起一条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进去就是送死!”一个工友死死拽住他。 “我儿子在里面!”张德义的声音从湿毛巾后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张家……不能绝后啊!” 这一刻,那个抠门算计、尖酸刻薄的张德义消失了。 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 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同伴的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 浓烟瞬间包裹了他,呛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用已经嘶哑的喉咙狂吼。 “张俊明!我是你爹!你在哪儿?!” “俊明!回答我!我是你爹——” 仓库里,除了木料燃烧的噼啪声,死一般寂静。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个人! “俊明?!” 张德义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将那人瘦弱的身体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外冲。 “有人!里面还有人!快来接应!” 冲到浓烟稍淡的门口,他才有空看一眼背上的人。 一看之下,他几乎气得吐血。 这不是他的儿子!是厂里另一个和他儿子关系很差的管理员! “妈的!” 他气急败坏地将那人往地上一扔,对着外面的人吼了一嗓子:“这人还活着!拖出去!” 说完,他再次转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了火海。 俊明还在里面! 我儿子还在里面! 他一定要活下来! 张德义这不要命的举动,仿佛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性。 “妈的,拼了!” “救人!” 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工人,学着他的样子,用湿布捂着脸,跟着冲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 被困的人被陆续救出。 而张德义,一次又一次地冲入,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儿子,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爹也活不成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人拖出来,发现依然不是张俊明时,他彻底疯了。 他把人往旁边一扔,自己还要继续往里冲。 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 终于,连他自己也被几个工人合力从火场边缘拖了出来。 那条毛毯已经和他烧焦的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的手臂、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恐怖的燎泡,整个人面目全非。 可他依旧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想再次冲进那片火海。 “让我进去!我要救俊明!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啊!” 他从担架上滚下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剧痛,对着周围的人疯狂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那是一条人命啊!求求你们了!”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同样满脸黑灰的李克垚。 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德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李克垚面前! 他死死抓住李克垚的裤腿,涕泪横流地哭嚎:“克垚!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你表弟俊明!” “他也是你的亲人啊!血浓于水啊!求你救救他!” 此时的张德义,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李克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地甩开了张德义的手。 然后,他弯下腰,凑到张德义烧焦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初,我妈跪下求你,让你去求爷爷拿钱救我爸的命。” “你说什么?” “你说,那是把钱往水里扔,有去无回。”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现在,你想让我用命,去换你儿子的命?” “张德义。” “你也配?” 第109章 你也配? 麻纺厂的仓库管理向来松散。 张俊明连假都没请,趁着后门门卫上厕所的工夫,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溜了出来。 他心里记挂着外公的“病情”,脚下蹬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走后不久,仓库角落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工人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聊得兴起时,远处有人高声喊他们干活。 几人嘴上懒洋洋地应着,随手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便朝车间跑去。 其中一个猩红的烟头,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一堆废弃的布料与棉絮之中。 没人注意到。 偏偏今日风大。 干燥的北风如同无形的鼓风机,将那一点火星,悄然吹成了火苗。 易燃的布料瞬间被点燃,刺鼻的焦臭味和浓烟开始弥漫,但起初,依旧无人察觉。 而早已在暗中死死盯住这一切的李克垚,几乎是在看到第一缕黑烟升起的瞬间,就动了。 他扔下正在监工的店铺装修,猛地冲了出来! “着火了!” “麻纺厂仓库着火了!快救火啊!” 他的吼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紧接着,他疯了一样冲向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用尽全身力气拨打了火警电话。 尽管李克垚发现得“早”,呼救得也“及时”。 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装满了布料的仓库一旦烧起来,便如泼上了油,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厂区。 仓库里传来惊恐的呼救,有人浑身是火地冲了出来。 整个麻纺厂彻底乱了,所有工人都被动员起来,投入到自救中。他们很清楚,这仓库里的货,是他们加班加点数月的成果,更是等着交货的订单。 一旦被烧光,麻纺厂都可能赔到破产! 打完电话的李克垚也冲了回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当他看到有仓库人员从火海中逃出,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很好,比前世发现得早。 或许,能多活几个。 此时,身为保安队长的张德义正带着人,拼命地用水管冲击着火舌,嘶声呐喊,试图组织人冲进去救人。 但风实在太大了,火势凶猛得如同咆哮的巨兽,滚滚热浪逼得人根本无法靠近。 张德义双眼血红,疯了一样对着仓库深处狂喊。 “俊明!俊明!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 然而,一个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他抓住每个人的衣领,急切地追问,可得到的只有摇头。 “没看见俊明。” “里面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侥幸逃生的人呛咳着尖叫:“里面还有人!肯定被熏晕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德义心上。 他唯一的儿子,他张家的独苗,被困在了里面! 这一刻,张德义疯了。 他猛地抢过一条灭火用的厚毛毯,冲到水管下,将全身连同毛毯浇得湿透,又抓起一条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进去就是送死!”一个工友死死拽住他。 “我儿子在里面!”张德义的声音从湿毛巾后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张家……不能绝后啊!” 这一刻,那个抠门算计、尖酸刻薄的张德义消失了。 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 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同伴的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 浓烟瞬间包裹了他,呛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用已经嘶哑的喉咙狂吼。 “张俊明!我是你爹!你在哪儿?!” “俊明!回答我!我是你爹——” 仓库里,除了木料燃烧的噼啪声,死一般寂静。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个人! “俊明?!” 张德义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将那人瘦弱的身体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外冲。 “有人!里面还有人!快来接应!” 冲到浓烟稍淡的门口,他才有空看一眼背上的人。 一看之下,他几乎气得吐血。 这不是他的儿子!是厂里另一个和他儿子关系很差的管理员! “妈的!” 他气急败坏地将那人往地上一扔,对着外面的人吼了一嗓子:“这人还活着!拖出去!” 说完,他再次转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了火海。 俊明还在里面! 我儿子还在里面! 他一定要活下来! 张德义这不要命的举动,仿佛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性。 “妈的,拼了!” “救人!” 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工人,学着他的样子,用湿布捂着脸,跟着冲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 被困的人被陆续救出。 而张德义,一次又一次地冲入,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儿子,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爹也活不成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人拖出来,发现依然不是张俊明时,他彻底疯了。 他把人往旁边一扔,自己还要继续往里冲。 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 终于,连他自己也被几个工人合力从火场边缘拖了出来。 那条毛毯已经和他烧焦的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的手臂、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恐怖的燎泡,整个人面目全非。 可他依旧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想再次冲进那片火海。 “让我进去!我要救俊明!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啊!” 他从担架上滚下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剧痛,对着周围的人疯狂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那是一条人命啊!求求你们了!”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同样满脸黑灰的李克垚。 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德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李克垚面前! 他死死抓住李克垚的裤腿,涕泪横流地哭嚎:“克垚!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你表弟俊明!” “他也是你的亲人啊!血浓于水啊!求你救救他!” 此时的张德义,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李克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地甩开了张德义的手。 然后,他弯下腰,凑到张德义烧焦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初,我妈跪下求你,让你去求爷爷拿钱救我爸的命。” “你说什么?” “你说,那是把钱往水里扔,有去无回。”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现在,你想让我用命,去换你儿子的命?” “张德义。” “你也配?” 第110章 都是报应啊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冲着李克垚不住地磕头,额头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克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求你救救俊明!我只有那一个儿子啊!” 李克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地吐出六个字。 “我也只有一个爹!” 这六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垮了张德义所有的精神支柱。 他看着李克垚那张年轻却冰冷的脸,又急又气,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急忙上前抢救。 就在这片慌乱中,有人指着火场,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让开!仓库要塌了!” 倒塌? 刚刚被掐着人中苏醒过来的张德义,听到这两个字,猛地嘶吼一声。 “俊明!我的俊明!” 他挣扎着想爬向那片火海,却只能绝望地看到,在冲天火光中,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被烈焰吞噬,轰然倒塌! 燃烧的货架与横梁彻底封死了仓库大门。 这一刻,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休想再踏入半步。 仓库里若还有人,必死无疑,会被活活烧成焦炭! 李克垚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闭上了眼睛。 前世,他听说过麻纺厂这场惨烈的大火。 仓库大门被烧塌封死,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麻纺厂的未来,更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堪称人间惨剧。 “希望……这次能多活几个。” 李克垚在心中默念。 他已经尽力了。 他比厂里所有人都更早发现火情,第一时间拼命呼救,拨打了火警电话,甚至还亲手从浓烟中拖出了几个伤员。 至于张德义跪下求他冲进火海去救“张俊明”? 痴人说梦。 因为此刻的张俊明,恐怕已经快到李家村了。 他安然无恙。 可他的父亲张德义,却因为这份担忧和悔恨,一次次冲入火海,被烧得体无完肤,又被他用言语诛心,彻底击垮。 救护车的警笛声中,张德义被抬了上去。 他伤势严重,却极不配合,只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张俊明的名字。 当李克垚稍后抵达医院时,整个医院都在议论麻纺厂的大火。 所有人都说,张家的独子张俊明被烧死在了仓库里,他父亲张德义也被严重烧伤,人快疯了。 凄厉的哭嚎声从一间病房里传来,震得走廊嗡嗡作响。 “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李克垚的小姑赶到医院,哭得几近昏厥。 他们夫妻俩都快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进了厂,眼看就要娶妻生子,抱上大孙子。 谁能想到,转眼间,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俊明是他们的独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儿子一死,他们的天,彻底塌了。 病床上的张德义,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状若疯魔。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泪流满面,不住地用没受伤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李克垚那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见死不救,做了亏心事? 所以,报应到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张德义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自己。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俊明!我的俊明!你连媳妇都还没娶,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们两口子怎么活啊……” 李克垚的小姑妈哭得肝肠寸断。 同病房的人看着这惨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叹息着让他们节哀。 “你去……去看看你哥……”张德义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好像也在这住院……送十块钱过去……” 儿子没了,他才想起,以后养老送终,怕是还要指望媳妇娘家的侄子。 李克垚的小姑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了李勇兵的病房。 彼时,李勇兵已经能下床走动,妻子金秀兰在旁照顾,孙子小宝在病床边玩耍,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同病房的人羡慕不已。 小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小宝身上,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俊明没了……要是他明年结婚,我也能有小宝这么大的孙子了……我的俊明啊……” 她一开口,又是嚎啕大哭。 李勇兵看着这个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抠门算计了一辈子的妹妹妹夫,居然会舍得来看他,还拿出了十块钱。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十块钱。 “钱,我不要。我儿子争气,不缺这个钱。” “你家俊明没了,这钱你们留着自己养老。以后三病两痛,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也别来看我了,回去多照顾妹夫。” 李勇兵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儿子不喜欢小姑一家,他现在也不喜欢。 住院这几天,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亲情。 幸好,当初克垚没听他的去麻纺厂。 要是也花了那几千块,今天死在火里的就是自己儿子,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李克垚就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招呼。 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小姑在里面痛哭流涕,听着隔壁病房传来张德义绝望的哀嚎。 今天,是他们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 很好。 就该让他们尝尝,这种伤心绝望,痛彻心扉的滋味。 也让他们尝尝,前世父亲死后,自己那种无助到夜夜被噩梦惊醒,泪湿枕巾的心情。 让他们,也尝尝。 所以,李克垚一言不发,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小姑和张德义抱头痛哭,沉沦在无尽的绝望里。 等小姑走后,金秀兰还在叹气。 “俊明那孩子……唉,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也只是可惜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对于小姑和小姑父,却再无半点同情。 经过李勇兵住院这事,这门亲戚,不断也断了。 李克垚去水房洗了把脸,水盆里瞬间一片漆黑,咳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可见当时火势之凶猛。 他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 必须尽快给克宁找个好的英语老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只是,该找谁呢? 人选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小姑突然尖叫着从病房里冲了出来,神色惊恐,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快来啊!” “我男人……我男人他不行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 第110章 都是报应啊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冲着李克垚不住地磕头,额头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克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求你救救俊明!我只有那一个儿子啊!” 李克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地吐出六个字。 “我也只有一个爹!” 这六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垮了张德义所有的精神支柱。 他看着李克垚那张年轻却冰冷的脸,又急又气,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急忙上前抢救。 就在这片慌乱中,有人指着火场,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让开!仓库要塌了!” 倒塌? 刚刚被掐着人中苏醒过来的张德义,听到这两个字,猛地嘶吼一声。 “俊明!我的俊明!” 他挣扎着想爬向那片火海,却只能绝望地看到,在冲天火光中,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被烈焰吞噬,轰然倒塌! 燃烧的货架与横梁彻底封死了仓库大门。 这一刻,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休想再踏入半步。 仓库里若还有人,必死无疑,会被活活烧成焦炭! 李克垚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闭上了眼睛。 前世,他听说过麻纺厂这场惨烈的大火。 仓库大门被烧塌封死,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麻纺厂的未来,更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堪称人间惨剧。 “希望……这次能多活几个。” 李克垚在心中默念。 他已经尽力了。 他比厂里所有人都更早发现火情,第一时间拼命呼救,拨打了火警电话,甚至还亲手从浓烟中拖出了几个伤员。 至于张德义跪下求他冲进火海去救“张俊明”? 痴人说梦。 因为此刻的张俊明,恐怕已经快到李家村了。 他安然无恙。 可他的父亲张德义,却因为这份担忧和悔恨,一次次冲入火海,被烧得体无完肤,又被他用言语诛心,彻底击垮。 救护车的警笛声中,张德义被抬了上去。 他伤势严重,却极不配合,只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张俊明的名字。 当李克垚稍后抵达医院时,整个医院都在议论麻纺厂的大火。 所有人都说,张家的独子张俊明被烧死在了仓库里,他父亲张德义也被严重烧伤,人快疯了。 凄厉的哭嚎声从一间病房里传来,震得走廊嗡嗡作响。 “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李克垚的小姑赶到医院,哭得几近昏厥。 他们夫妻俩都快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进了厂,眼看就要娶妻生子,抱上大孙子。 谁能想到,转眼间,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俊明是他们的独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儿子一死,他们的天,彻底塌了。 病床上的张德义,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状若疯魔。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泪流满面,不住地用没受伤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李克垚那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见死不救,做了亏心事? 所以,报应到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张德义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自己。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俊明!我的俊明!你连媳妇都还没娶,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们两口子怎么活啊……” 李克垚的小姑妈哭得肝肠寸断。 同病房的人看着这惨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叹息着让他们节哀。 “你去……去看看你哥……”张德义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好像也在这住院……送十块钱过去……” 儿子没了,他才想起,以后养老送终,怕是还要指望媳妇娘家的侄子。 李克垚的小姑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了李勇兵的病房。 彼时,李勇兵已经能下床走动,妻子金秀兰在旁照顾,孙子小宝在病床边玩耍,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同病房的人羡慕不已。 小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小宝身上,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俊明没了……要是他明年结婚,我也能有小宝这么大的孙子了……我的俊明啊……” 她一开口,又是嚎啕大哭。 李勇兵看着这个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抠门算计了一辈子的妹妹妹夫,居然会舍得来看他,还拿出了十块钱。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十块钱。 “钱,我不要。我儿子争气,不缺这个钱。” “你家俊明没了,这钱你们留着自己养老。以后三病两痛,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也别来看我了,回去多照顾妹夫。” 李勇兵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儿子不喜欢小姑一家,他现在也不喜欢。 住院这几天,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亲情。 幸好,当初克垚没听他的去麻纺厂。 要是也花了那几千块,今天死在火里的就是自己儿子,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李克垚就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招呼。 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小姑在里面痛哭流涕,听着隔壁病房传来张德义绝望的哀嚎。 今天,是他们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 很好。 就该让他们尝尝,这种伤心绝望,痛彻心扉的滋味。 也让他们尝尝,前世父亲死后,自己那种无助到夜夜被噩梦惊醒,泪湿枕巾的心情。 让他们,也尝尝。 所以,李克垚一言不发,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小姑和张德义抱头痛哭,沉沦在无尽的绝望里。 等小姑走后,金秀兰还在叹气。 “俊明那孩子……唉,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也只是可惜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对于小姑和小姑父,却再无半点同情。 经过李勇兵住院这事,这门亲戚,不断也断了。 李克垚去水房洗了把脸,水盆里瞬间一片漆黑,咳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可见当时火势之凶猛。 他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 必须尽快给克宁找个好的英语老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只是,该找谁呢? 人选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小姑突然尖叫着从病房里冲了出来,神色惊恐,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快来啊!” “我男人……我男人他不行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 第111章 基础太差了 张德义不行了? 李克垚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刚刚还哭得中气十足,看着能再折腾三天三夜,怎么转眼就不行了? 他下意识地朝张德义的病房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也愣住了。 病房内,一片死寂。 张俊明紧紧抱着昏厥过去的张德义,声音都在发颤。 “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手忙脚乱,一抬头,恰好看到门口如渊渟岳峙般的李克垚,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嘶声喊道: “克垚哥!我爸……我爸他看见我就晕倒了,这可怎么办啊!” 李克垚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开口。 “没事。” “大悲大喜,情绪冲顶,一口气没上来而已。” 他点评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的确,张德义这一天,先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无边绝望,又在火海中数次搏命,体力早已耗尽。 此刻再见到“死而复生”的儿子,心神剧震之下,不晕过去才怪。 “嗯嗯!” 张俊明此刻对李克垚的话奉若圭臬,连连点头。 医生们冲进来,将张德义推进急救室,走廊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张俊明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抓住李克垚的胳膊,双眼通红,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以复加的崇拜。 “哥!你就是我亲哥!” “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我张俊明就跟你混了!” “别动手动脚的。”李克垚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他斜睨了张俊明一眼,声音冷了三分。 “说实话,我本来不想救你。” “你爹那个德行,活该断子绝孙。当初我爸重伤,我妈跪在他面前求他借钱,他怎么说的?他说那钱就是扔水里听个响,也绝不借给我们。” 李克垚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毫不留情地扎向张俊明。 他就是要报复。 前世,父亲含恨而终,他连仇人都找不到。 这一世,既然让他知道了是张德义这个畜生见死不救,那他就要让张德义尝遍世间所有的苦。 出乎意料,张俊明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涌起一股混杂着羞愧与憎恶的复杂情绪。 “是!我爹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混蛋!自私!抠门!他活该!” 他咬牙切齿,仿佛在说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张俊明眼里,那个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的父亲,远不如眼前这个睚眦必报却救了自己性命的堂哥。 “行了,知道就行。” 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死不了,你在这守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他心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克宁。 他的亲弟弟。 数理化顶尖,语文尚可,唯独英语,烂得惨不忍睹。 一百五十分的总分,他连五十分都考不到,简直是天大的短板。 只要把这块短板补上,别说是普通大学,就是省内最好的江州大学,也唾手可得! 父亲在病床上虽然没再提,但李克垚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当初那个“考上江大”的谎言。 他越是不提,弟弟李克宁心里就越是煎熬,好几次都跟李克垚说,他不敢看父亲那期盼的眼神。 “江大……” 李克垚骑上摩托车,眼神变得锐利。 这一世,不仅要考上,还要以碾压之姿考进去! 而补习英语,整个顺城一中,只有一个人选——徐老师! 这个人,是李克垚那个“天之骄子”堂哥李克军的恩师,曾对他赞不绝口,甚至亲自去李家村家访过。 李克垚对他也有些印象,是个教学水平极高、非常负责的老师。 只是,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课外补习班。 想让这种名师给你开小灶,光有诚意可不够。 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有的是办法。 …… 顺城一中,教师家属院。 李克垚提着几盒“一品海鲜”,又在路边买了最新鲜的苹果和香蕉,走进了徐老师家的小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老徐!那破自行车的链子又掉了!你能不能去修修?不行就换辆新的!我上班都迟到好几回了!” “换什么换!才骑了三年,新崭崭的,修修还能骑!” 李克垚推门而入时,徐老师两口子正为这事闹别扭。 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李克垚,徐老师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迎了上来,却死活不肯收东西。 “哎呀,是克垚?是克军让你来看我的?这孩子,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他在省城读书也不容易啊!” 徐老师错把他当成了李克军的哥哥,言语间满是对自己得意门生的回味与骄傲。 他记得李克军,那个从穷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像李克军这种能考上江大的天之骄子,是所有老师的荣耀。 只可惜,这只金凤凰飞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瞧过他们这些老家伙一眼。 “徐老师,您误会了。” 李克垚将东西放在桌上,不卑不亢地开口。 “我今天来,不是为我堂弟,是为了我自己的亲弟弟,李克宁。” 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也是这一届的毕业生,高考落榜了。他数理化成绩很好,但英语太差,所以我想请您,帮他补一补。” 徐老师脸上的热情淡了几分,扶了扶眼镜,审视着李克垚。 “李克宁?他的英语成绩……是多少?” “不到五十分。” “什么?!” 徐老师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一拍大腿,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克垚。 “一百五的总分,他考不到五十分?” “这……这连门都没入啊!这基础比初中生还差!这怎么教?!” 他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语气里满是嫌弃与不耐。 “不行!绝对不行!基础太差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教不会!” “我只教有希望的学生,你弟弟……还是算了。” 徐老师直接下了逐客令,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仿佛在说,你弟弟这种废柴,也配让我来教? 第111章 基础太差了 张德义不行了? 李克垚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刚刚还哭得中气十足,看着能再折腾三天三夜,怎么转眼就不行了? 他下意识地朝张德义的病房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也愣住了。 病房内,一片死寂。 张俊明紧紧抱着昏厥过去的张德义,声音都在发颤。 “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手忙脚乱,一抬头,恰好看到门口如渊渟岳峙般的李克垚,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嘶声喊道: “克垚哥!我爸……我爸他看见我就晕倒了,这可怎么办啊!” 李克垚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开口。 “没事。” “大悲大喜,情绪冲顶,一口气没上来而已。” 他点评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的确,张德义这一天,先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无边绝望,又在火海中数次搏命,体力早已耗尽。 此刻再见到“死而复生”的儿子,心神剧震之下,不晕过去才怪。 “嗯嗯!” 张俊明此刻对李克垚的话奉若圭臬,连连点头。 医生们冲进来,将张德义推进急救室,走廊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张俊明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抓住李克垚的胳膊,双眼通红,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以复加的崇拜。 “哥!你就是我亲哥!” “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我张俊明就跟你混了!” “别动手动脚的。”李克垚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他斜睨了张俊明一眼,声音冷了三分。 “说实话,我本来不想救你。” “你爹那个德行,活该断子绝孙。当初我爸重伤,我妈跪在他面前求他借钱,他怎么说的?他说那钱就是扔水里听个响,也绝不借给我们。” 李克垚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毫不留情地扎向张俊明。 他就是要报复。 前世,父亲含恨而终,他连仇人都找不到。 这一世,既然让他知道了是张德义这个畜生见死不救,那他就要让张德义尝遍世间所有的苦。 出乎意料,张俊明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涌起一股混杂着羞愧与憎恶的复杂情绪。 “是!我爹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混蛋!自私!抠门!他活该!” 他咬牙切齿,仿佛在说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张俊明眼里,那个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的父亲,远不如眼前这个睚眦必报却救了自己性命的堂哥。 “行了,知道就行。” 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死不了,你在这守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他心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克宁。 他的亲弟弟。 数理化顶尖,语文尚可,唯独英语,烂得惨不忍睹。 一百五十分的总分,他连五十分都考不到,简直是天大的短板。 只要把这块短板补上,别说是普通大学,就是省内最好的江州大学,也唾手可得! 父亲在病床上虽然没再提,但李克垚知道,他心里一直记着当初那个“考上江大”的谎言。 他越是不提,弟弟李克宁心里就越是煎熬,好几次都跟李克垚说,他不敢看父亲那期盼的眼神。 “江大……” 李克垚骑上摩托车,眼神变得锐利。 这一世,不仅要考上,还要以碾压之姿考进去! 而补习英语,整个顺城一中,只有一个人选——徐老师! 这个人,是李克垚那个“天之骄子”堂哥李克军的恩师,曾对他赞不绝口,甚至亲自去李家村家访过。 李克垚对他也有些印象,是个教学水平极高、非常负责的老师。 只是,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课外补习班。 想让这种名师给你开小灶,光有诚意可不够。 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有的是办法。 …… 顺城一中,教师家属院。 李克垚提着几盒“一品海鲜”,又在路边买了最新鲜的苹果和香蕉,走进了徐老师家的小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老徐!那破自行车的链子又掉了!你能不能去修修?不行就换辆新的!我上班都迟到好几回了!” “换什么换!才骑了三年,新崭崭的,修修还能骑!” 李克垚推门而入时,徐老师两口子正为这事闹别扭。 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李克垚,徐老师先是一愣,随即热情地迎了上来,却死活不肯收东西。 “哎呀,是克垚?是克军让你来看我的?这孩子,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他在省城读书也不容易啊!” 徐老师错把他当成了李克军的哥哥,言语间满是对自己得意门生的回味与骄傲。 他记得李克军,那个从穷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像李克军这种能考上江大的天之骄子,是所有老师的荣耀。 只可惜,这只金凤凰飞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瞧过他们这些老家伙一眼。 “徐老师,您误会了。” 李克垚将东西放在桌上,不卑不亢地开口。 “我今天来,不是为我堂弟,是为了我自己的亲弟弟,李克宁。” 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也是这一届的毕业生,高考落榜了。他数理化成绩很好,但英语太差,所以我想请您,帮他补一补。” 徐老师脸上的热情淡了几分,扶了扶眼镜,审视着李克垚。 “李克宁?他的英语成绩……是多少?” “不到五十分。” “什么?!” 徐老师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一拍大腿,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克垚。 “一百五的总分,他考不到五十分?” “这……这连门都没入啊!这基础比初中生还差!这怎么教?!” 他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语气里满是嫌弃与不耐。 “不行!绝对不行!基础太差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教不会!” “我只教有希望的学生,你弟弟……还是算了。” 徐老师直接下了逐客令,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仿佛在说,你弟弟这种废柴,也配让我来教? 第44章 做人得讲点良心 李克垚那番话一出口,村长李学兵和那名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事儿,透着古怪。 多听听双方的说法,总没错。 民警对村里的弯弯绕不清楚,可村长李学兵门儿清。 李勇兵在省医院躺着,生死未卜。 李勇军是李勇兵的亲二弟。 以前这村里捕捞乌贼的行当,基本就是李勇兵在主导。 李克垚家那二百多个地笼,村里谁不知道? 如今李勇兵住院了,他弟弟李勇军帮衬着照看下生意,捞点乌贼,似乎也说得过去。 “明明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你逼着我掏了六百五十块钱!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主动给你的?” 李勇军一口咬死,就是李克垚抢了他的钱。 他还添油加醋,说什么当时如果不给钱,李克垚就要动手杀人。 这话一出,李克垚直接被气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笑声一敛,他眼神骤冷,死死盯住李勇军。 “这村里,可不止我李克垚一个人长了嘴巴!” “你可以挨家挨户去问问,村里那些地笼是谁家的!” “我家地笼,跟别人家的颜色,那可不一样!” “你,李勇军,跟我爸是亲兄弟。他现在重伤住院,你这个当弟弟的,不伸手帮一把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诬陷我抢劫你!”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迫感。 “你这不是成心想把我送进大牢,好顺理成章霸占我家那几百个地笼吗?” “呵呵,也是啊!” “一晚上,就靠着我家的地笼,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转手就卖了六百五十块!” “这钱来得太容易,就让你黑了心,蒙了眼,连脸都不要了,开始颠倒黑白了!” 李克垚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李勇军一开始还嘴硬,坚持说那六百五十块是他的血汗钱。 村长却在这时冷不丁问了一句。 “勇军,那六百五十块,是不是卖乌贼得来的钱?” 李勇军下意识点头。 “那乌贼,是不是从地笼里捞出来的?” 村长又问。 李勇军再次点头,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已然掉进了坑里! 周围的村民们此刻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敢情是李勇军在他大哥李勇兵家的地笼里,捞了一千一百斤乌贼! 然后把这些乌贼卖了六百五十块钱! 结果这笔钱,被李克垚给拿回去了! 这他娘的,不就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吗? 顶多算是兄弟之间,帮了个忙,或者说,是李勇军想占便宜没占成! 李勇兵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呢,他这个当亲弟弟的,就算帮着忙活了一晚上,那也是应该的。 现在居然反过来说李克垚抢劫? 那些乌贼,原本就是李克垚家的! 那卖乌贼的钱,自然也该是李克垚家的! 这李勇军……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人群中的刘嫂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场就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哎哟喂,上次我来克垚家,还听见李勇军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呢!” “啧啧啧,这就是他口中的‘一家人’啊?” “帮着捞点东西,就反过来说人家抢劫,真是长见识了!” “李勇军啊李勇军,你哥可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呢!” “那些地笼,哪个不是你哥辛辛苦苦置办的?一个地笼十几块钱呢!” “没有那二百多个地笼,你上哪儿捞那六百五十块钱去?” “真是的,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刘嫂子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许多弄清楚状况的村民,都开始摇头叹息。 他们看向李勇军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这李勇军,真是刷新了他们对无耻的认知! 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亲哥哥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不想着帮忙筹钱救人,反而打起了哥哥家地笼的主意! 甚至还想把亲侄子送进大牢! 这人心肠,真他娘的毒啊! 村长李学兵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跟那名民警低声交流了几句,把李克垚家里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些地笼的归属问题,都详细说明了一下。 他特别点明,那些地笼原本就是李勇兵在打理。 李勇兵住院后,李勇军是他弟弟,李克垚是他侄子。 这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 甚至,村长还把李克垚拉到一旁,小声询问了他父亲的住院情况,问他是不是缺钱。 临了,村长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硬塞到李克垚手里。 “克垚啊,这点钱不多,算是叔的一点心意,先拿去应急!就当是借给你们家的!” 村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克垚微微一愣。 随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平时可不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对村长也谈不上多亲近,甚至有些爱答不理。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所谓的至亲露出了那般丑恶的嘴脸。 反倒是一个算不上多亲近的外人,却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多谢村长叔了!”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儿!”村长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脑子活络,可千万别走歪路。以后要是有什么挣钱的好门道,也多想着带带村里的乡亲们!”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边,张桂芳还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抢地,非要让村长和民警给他们“主持公道”。 那哭嚎声尖利刺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民警在彻底弄清楚事情原委后,脸色一沉,厉声训斥张桂芳和李勇军: “报假案,干扰我们民警正常办案,那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可以拘留!” “你们要是再胡搅蛮缠,就跟我们回派出所好好待几天,冷静冷静!” 民警这话一出口,张桂芳那杀猪般的嚎叫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她眼巴巴地望着村长,还指望村长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却见村长李学兵一脸嫌弃地扫了他们夫妇一眼,冷冷说道: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做人啊,得讲点良心,还得要点脸面!” “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村长这番话,引得围观的村民们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他们还真没见过像李勇军这么不要脸、没有良心的人! 李勇军原本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教训李克垚一顿。 最好是民警能把李克垚直接抓进派出所关起来。 那样一来,趁着李克垚家里没人主事,他父亲又在医院的节骨眼上,那二百多个地笼,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别说李克垚抢走他六百多块钱了,他转手就能靠着那些地笼,赚回十倍百倍的钱! 一晚上就能捞上千斤乌贼,那可是源源不断的巨款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鸡飞蛋打、颜面尽失的下场! 李勇军被村长和民警训斥了一通,又被周围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立刻抬脚离开李克垚家的院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李勇军抬头一看,撞上的人,赫然便是李克垚! 只见李克垚目光沉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向村长,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父老乡亲,朗声开口: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老少爷们,今天大家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李勇军,按辈分,他本是我二叔。” “但是今天,他却为了区区几百块钱,为了霸占我家的地笼,不惜颠倒黑白,恶意诬陷我抢劫,想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把我送进大牢!” “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我李克垚家,没有这样的二叔,更没有这样的亲戚!”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李克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而且,丑话说在前面!” “我家所有的地笼,都是红色的,这是独一份的标记!” “以后,李勇军若是再敢私自动我家地笼一下,那就是偷!” “偷东西的贼,被当场逮住了,就别怪我李克垚不念旧情,动手打人!” 李克垚今天,就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话说死,说绝! 像李勇军这种亲戚,留着只会恶心自己。 有便宜占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 真遇到点事情,他落井下石,比谁都狠毒。 以前,是父亲李勇兵总是顾念着那点可笑的兄弟之情,总是被爷爷那套“家和万事兴”的鬼话所蒙蔽。 可结果呢? 家里真摊上大事了,这一家所谓的“亲人”,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趁火打劫,在抢东西,在占便宜! 李克垚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一席话,说得李勇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勃然大怒。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这种断亲绝义的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能当得了这个家吗?” “这是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 李勇军还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李克垚,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有所顾忌。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他说的话不算数,那我说的,算不算数?” 第45章 总算是凑齐了 人群之后,一个身影猛地拨开众人,站到了李勇军的面前。 是金秀兰! 她死死盯着李勇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勇军,我是你嫂子!” “你当年娶张桂芳,家里没钱,是我从娘家借了二百块给你应急。” “你总说长嫂如母,这钱,你提过还吗?你家克军都上大学了,这钱,我认了,不要了!” 金秀兰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我今天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一刀两断!你们这样的亲戚,我们家高攀不起!” “你儿子李克军考上大学,我家卖了羊,凑了五百块钱送去给你家贺喜!” “去年,你生病住院,我和你大哥东拼西凑,也送了三百块钱过去!” “可现在呢?我家勇兵在省医院等着救命钱,你这个亲弟弟,一毛不拔就算了!” “你竟然还昧着良心污蔑我儿子抢劫!还想趁火打劫,霸占我家的地笼和乌贼!” “呵呵呵……”金秀兰发出一串悲愤的冷笑。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这样的亲戚,算个什么东西?我呸!想想都觉得恶心!” 金秀兰向来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小懦弱。 可昨日四处借钱的遭遇,让她受尽冷眼,尝遍人情冷暖,几乎万念俱灰。 今天再撞上李勇军这猪狗不如的行径,她彻底爆发了。 她觉得是自己和丈夫的懦弱,才让孩子们也跟着受这种窝囊气! 这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亲戚! 所以,她豁出去了! 她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这些年受的委屈,李勇军一家的不堪,一点一点,掰开揉碎了说给大家伙听! 她要和这家人,彻底划清界限! 以后,再也别提什么狗屁亲戚!太恶心人了! 金秀兰这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李勇军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今天这人,是丢到家了。 他黑着脸,重重冷哼一声,也顾不上还在地上撒泼的张桂芳,伸手就去拉扯,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颜面扫尽的地方。 张桂芳还想跟金秀兰对骂,却被李勇军死死拽住。 两人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李克垚家的大门。 “哐当!” 大门被重重甩上。 院外,隐约传来一阵村民们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李勇军夫妇狼狈逃窜,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 等着,李克垚这小王八蛋!以后别有求到老子头上的一天! 等他家克军将来出人头地,当了大官,挣了大钱,就是李克垚一家子跪在地上磕头,他们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院内,李克垚忙着给留下来的村民们散烟,倒上热茶。 有相熟的村民关切地询问李勇兵的病情。 也有人忍不住叹息:“省医院那地方,花钱可跟流水似的。克垚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人财两空,可咋办啊?” 李克垚眼神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 “就算是真的人财两空,我也不后悔。” “至少,我晚上能睡得踏实,不会夜夜做噩梦,不会一辈子后悔对不起我爸!” 他知道,省医院也不是万能的。 即便是最好的医生,手术也总有风险,那百分之十的失败率,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前世,父亲最终还是走了。 这一世,即便他倾尽所有将父亲送到了省里最好的医院,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敢奢求一定能逆天改命。 但他必须这么做! 为了问心无愧! 为了余生不再被悔恨吞噬! 他要拼尽自己的一切,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他要救下父亲的命!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村长李学兵看着李克垚,目光复杂,既有赞赏,也有一丝莫名的动容。 三万块! 对李克垚这样刚刚有所起色,甚至可以说家底依旧薄弱的家庭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别说李克垚家,就是他这个村长,一下子拿出三万块,也得伤筋动骨。 可李克垚这孩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份孝心,这份担当,太难得了。 愿意这样孝顺父母,善待老人的人,合该他发财! 村长这话一出,院里其他没走的村民们也纷纷点头。 他们看着李克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重和认同。 这小子,以前看着混不吝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有种! 谁家要是养了这么个儿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 搞乌贼,是真赚钱啊! 用地笼抓乌贼,更是赚大发了! 当下,就有脑子活络的村民按捺不住,又想跟李克垚用乌贼换地笼。 李克垚却摆了摆手,朗声道: “各位叔伯婶子,地笼换乌贼的活动暂时不搞了。” “不过,大家要是想买地笼,可以直接用钱买,八块钱一个!” 八块钱一个地笼! 这个价格一公布,院子里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要知道,之前可是要十五斤乌贼才能换一个地笼,按市价算,那可就是九块钱了! 现在直接降了一块! 而且,这地笼买回去,转手拿到别的村或者镇上去卖,轻轻松松就能卖到十块钱一个,还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这中间,可是实打实的利润! 立刻就有脑筋转得快的村民,当场就要买十个二十个。 李克垚却笑着解释: “叔,婶子,不瞒你们说,我手上的存货,前两天就已经卖光了。” “现在只能预订,大家伙先交钱,我记个账,写个收据,后天就能来取货!” 即便只是预订,而且要先钱后货,也挡不住村民们的热情。 地笼的价格猛然降了这么多,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优惠! 谁不想趁这个机会多囤点货,自己用也好,转手卖也好,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时间,院子里登记订货的村民络绎不绝。 李克垚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然意外收到了一百多个地笼的预订款。 一个八块,一百多个,这就是一千多块钱! 这笔意外之财,让李克垚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 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送走了最后一批村民,李克垚顾不上休息。 他赶紧把家里收上来的乌贼,加上自己昨晚连夜捕捞的那一大批,一并装上驴车,往城里送去。 原本,他还担心父亲的医药费差着一千多块的缺口。 可现在,有了李勇军“送”来的那六百五十块,村长给的二百,再加上今天预订地笼收到的一千多块定金。 这最大的压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看来,后天父亲那三万块的手术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松了一大口气的李克垚,脚下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赶着驴车,将这些乌贼悉数送到了城里夜市的几家大排档。 夜市的收购价比普通餐馆要高出一毛钱一斤。 虽然要多跑几个地方,多费些口舌,但里外里算下来,这一趟又净赚了一两千块。 这让急需用钱的李克垚,心底彻底踏实了。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祈祷父亲的手术一切顺利,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 忙完这些,李克垚又抽空去了一趟村头的小作坊。 果然如他所料,作坊里几乎没什么存货了,仅有的一些成品,也都被他先前拉出去卖掉了。 晚饭,李克垚是在焦大宏的店里解决的。 焦大宏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红火。 他听了李克垚的建议,盘下了隔壁的两间铺面。 如今,四间门店一字排开,门脸阔气,门口摆了十几个大圆桌。 李克垚到的时候,天刚擦黑,店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令人眼红。 焦大宏正满头大汗地在门口的大铁锅里翻炒着乌贼。 几大盆处理干净的乌贼就堆在旁边,红亮诱人,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见到李克垚,焦大宏眼睛一亮,刚炒完一锅,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呀,兄弟!可是稀客啊!这两天忙啥呢,都没见着你人影儿!快,快里面请!” 焦大宏对李克垚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想当初,他的小店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得连米粉都不敢多放。 这才多久? 就靠着李克垚指点的这小乌贼,不仅招徕了无数食客慕名而来,他还扩大了门店,生意翻了好几番,跟以前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一切,都得感谢李克垚这个大贵人啊! 焦大宏不由分说,拉着李克垚就要往店里最清静的包厢走。 李克垚正想开口解释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实在是脱不开身。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清脆女声: “哎呀,这么巧?李克垚,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46章 焦老板雪中送炭 李克垚一扭头,却看到李军? “这么巧?李军,你们也是来吃乌贼的?来,来一起!” 李克垚惊喜的喊了一声,李军也觉得有些意外,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特警李克垚还认识。 就是那晚上遇到的,给李克垚感觉见过血特别危险的男人,那个男人叫孙毅。 李军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克垚,笑着和身边几个朋友介绍。 “就是他介绍这大排档的,说是味道不错,一会味道不好,你们怪李克垚别怪我!” 李军的话语引得一阵欢笑。 那边焦大宏赶紧上乌贼,他也不含糊,一下子上了二大盆,每一盆都有十多斤,端上来香气扑鼻。 引得李军的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都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 “厉害呀,李哥,这么好吃的乌贼,你不说,我们还没吃过,这味道绝了,回头跟朋友们推荐一下,他们都是些吃货呀……” “没想到这乌贼味道真不错,还是第一次吃,回头买一些带回去我爸妈尝尝!” “这家店好!下次再来!” 焦大宏看着这一群人都在称赞乌贼味道好,笑的是合不拢嘴巴,抽空的时候把李克垚喊到一边去,偷偷问李克垚,听说他家出事了? “我爸被车撞了,还没找到人,现在在省医院要动手术,所以这些天忙了一些!” 面对焦大宏,李克垚也没隐瞒,两人在那边说话了,就看到孙毅也探过头来插了一句嘴。 “肇事车辆没找到人?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我说说,我搞过刑侦……” 孙毅看着冷血严肃,没想到还愿意帮忙,这会让李克垚心底一暖。 赶紧把那天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孙毅想了想,拿笔记录下来了。 “回头要是有消息,我直接去你家找你?” “告诉焦大宏也行,反正我每隔一天都要来这里!” 李克垚答应着,让孙毅有消息可以告诉焦大宏,或者让焦大宏告诉刘二,反正刘二每天都要往城里送东西。 孙毅那边点点头进了包厢,李克垚要看账单,他打算把这个账结算一下。 却看到李军出来了,喊焦大宏结账。 李克垚急了,表示这账自己请,上次都说了要请李军吃乌贼的,而那边李军却是不乐意。 “今天我带了这么多朋友,碰巧遇到了,哪能让你请客,这次该我请客,上次李言的事情,都没好好谢谢你……” 李军人情味还是很浓的,他这一说,那边焦大宏笑了。 “今天你们谁请都不行,这桌子免单,我这里生意能这么好,多亏了李克垚,要不他,哪有我今天……” 焦大宏这样一闹,李军和李克垚也争不过,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离开了,不过焦大宏收拾桌子的时候,却看到下面压的有钱! 这让焦大宏简直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年了,还有这样的人? “李哥,你的朋友,这个?” 焦大宏冲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而等到李克垚离开的时候,焦大宏又扔了一个袋子给他,说是一些熟肉,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说是感谢他让自己买下隔壁两间门面,这不几间店铺连在一起生意十分火爆! “别,下次别送了,再送我都生气了!” 李克垚笑呵了一声,这焦大宏倒是个可交之人,那李军和孙毅还都不错。 回去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算着日子也快到每年的梅雨季节了。 因为下雨用地笼诱捕乌贼效果不好,估计到时候收乌贼的生意都会差很多,自己也该琢磨一下,下一个生意做什么了! 可惜的是,本来想赚了当本钱的一点钱,这次父亲住院估计都要用完,到时候一穷二白,还得另外再想出路。 钱呀,家里还是缺钱呀! 这场雨一直下,弄得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都淋湿了。 一进门李克垚才知道母亲去了省城,说是不放心要去照顾父亲。 “幸好妈去了省城,这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我去洗个澡,你把那袋子肉处理一下,焦老板送的……” 李克垚和赵颖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去洗澡,这浑身都湿透了,要不洗一下怕感冒了。 只是他去洗澡的时候,发现,家里有点漏水,而且还很严重,只是这会雨下的大,只能找一个盆子接水,想着等到天晴的时候,再去把楼顶瓦换掉! 李克垚洗澡的动作很快,只是他刚把衣服给脱掉,就听到外面赵颖喊他的声音! “克垚,克垚……” 那声音非常急切,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李克垚胡乱擦洗了二把,上衣没穿就穿着裤子跑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水。 “你看,这里有钱……” 赵颖把那堆熟肉打开,里面有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叠钱,都是十块的足有一百李,整整一千块! 这钱是焦大宏放进去的! 这…… 李克垚沉默了片刻,自己其实对焦大宏没帮他多少,只是教他做乌贼,后世吃乌贼的人多,他做油焖乌贼的方法,网上都很多! 自己不过是把网上方法,加上自己吃的多,稍微改良了一下。 不过举手之劳,没想到这个焦大宏,一次又一次回报,而那浑河公园的门面,其实自己也不过多说了一句话而已。 没想到也被他记在心底。 “这是焦大宏给的,他听说我爸要动手术,缺钱,收着,我先去睡一会,然后等雨小点,我去捞乌贼……” 李克垚长吁一口气,让赵颖把钱收着,他想休息一下。 今天淋雨了有点头晕。 只是刚准备回房,却看到赵颖脸上有些红晕,再看她耳朵都红了,这让李克垚愣了一下。 在顺着赵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光着上身,因为跑出来匆忙,裤子也是松垮的连皮带都没系好。 这些天忙着捞乌贼,卖乌贼都是体力活,这腹肌都出来了! 加上刚洗澡,水滴还没擦干净,一滴一滴的顺着腹肌往下落…… 想明白这些的李克垚,心底一热就想伸手搂住赵颖! 第47章 惊梦 李克垚的手刚一碰到赵颖,她便浑身轻轻一颤,脸蛋瞬间红得更厉害了。 赵颖的肌肤底子极好,平日里不见她涂抹什么雪花膏蛤蜊油, 却细腻得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润。 此刻,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怯,几分慌乱,望向他。 这眼神,看得李克垚心头一阵阵发痒。 他索性不管不顾,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赵颖结结实实地揽入了怀中。 头一低,鼻息间便全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清香。 李克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赵颖的心,正“砰砰砰”地急速跳动着,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慌乱。 也是,他们虽然有了小宝,但两人分房睡,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些年,何曾有过这般亲近? 何况这段时日,李克垚为了家里的生计连轴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若非他年轻,身体底子好,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被这般高强度的劳作给累垮了。 “别……小宝还在房里,没睡呢……” 赵颖被李克垚紧紧抱着,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汉气息, 这让她面红耳赤,整个人仿佛一只被煮熟的螃蟹。 不仅是脸颊,连脖颈和耳根都烧得滚烫。 她羞得几乎不敢抬头,一双手软绵绵地搭在他胸前,却还是轻轻地试图将他推开。 这天都还没黑透呢,小宝也确实还没睡踏实,这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看着赵颖这般娇羞可人的模样,李克垚心中一片火热,却也生出一丝怜惜,不舍地松开了她。 但他仍有些不死心,趁势用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轻搂了一把赵颖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满足感瞬间充斥心间,他乐开了花。 日子,当真越来越有盼头了! 赵颖终于肯让他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再过些时日,他们两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搬回一个房间睡了? 往后,说不定还能给小宝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一想到这些,李克垚便觉得,眼下再苦再累,这生活也是甜丝丝的,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被赵颖半推半就地送回房间休息,李克垚脸上还挂着傻笑。 躺在床上,他脑海里浮现出焦大宏悄悄塞给他的那一千块钱。 这个焦大宏,如此“上道”,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样的人,或许以后可以考虑更深层次的合作,若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倒不妨带上他一起。 李克垚在心底默默盘算着。 眼瞅着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雨水一多,小乌贼的产量势必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他收购乌贼的生意也会清淡不少。 这直接关系到家里的进项。 父亲看病,几乎掏空了家底,还欠下了一些人情债。 那些钱,都是乡亲们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这份情谊,他必须尽快还上。 还有这个家。 外面一下大雨,屋子里就开始滴滴答答下起小雨。 这老房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年久失修,必须得好好修缮一番,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下半年,妹妹就要初三毕业了。 上一世,她没能考上高中,早早辍学,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要供妹妹继续读书。 还有弟弟,前世高考失利,便一蹶不振。 这一世,他不仅要让弟弟复读一年,还得想方设法帮他把成绩提上去,争取考个好大学。必要的时候,还得找些好老师,给他单独补习功课。 最重要的,是母亲。 他永远忘不了,前世母亲在大雪天为了采草药补贴家用,失足摔伤,最终瘫痪在床。 这一辈子,他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只有这样,母亲才不会在冰天雪地里上山挖药,也就不会重蹈覆辙, 最后为了不拖累他们,绝望地喝下农药…… 一想到这些锥心刺骨的往事,李克垚的心便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只要稍稍回想,便足以让人窒息。 而要改变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挣钱! 有了钱,才能像这次一样,在父亲出事后,能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到省医院去。 哪怕手术还未进行,但终究比上一世那种眼睁睁看着父亲衰弱下去的无力与绝望, 多了太多太多的希望! 只希望,过两天父亲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平安渡过此劫! 临睡前,李克垚还在心底一遍遍地虔诚祈祷。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梦之中,他却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冰冷压抑的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阵阵发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和他母亲面前,机械地宣判着。 “病人的内脏多处受损,目前来看,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只能说,病人治愈的机会相对较大。不过……” 医生顿了顿,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一万块。” 一万块! 当这个数字从医生口中吐出时,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母亲,都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瞬间呆立当场。 母亲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带着哭腔哀求。 “医生……要是不动手术……俺家男人,就、就一定会死吗?还有没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这个很难说,只能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和运气了。如果病人自身底子好,能够坚持每天吃药、打针,进行保守调理,也有一定康复的可能性。不过,这药,一天都不能断……” 医生冷冰冰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画面一转,是父亲李勇兵在病房里暴躁地发着脾气。 “我要出院!老子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打!吃点药,慢慢调养着,肯定能好起来!我要出院!天天待在这鬼地方,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 李克垚木然地看着病床上虚弱却 c作强硬的父亲。 哪里是他在医院待够了? 分明是因为家里没钱!根本就拿不出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 哪怕是最基本的吃药打针维持,他们这个家,也已经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医院里,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而是穷病啊! 穷!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父亲李勇兵真的回到了家里。 那段时间,李克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异常懂事。 他每隔一两天,就独自一人跑到镇上的医院去给父亲拿药。 为了能省下一点点钱,他甚至咬着牙,学会了自己给父亲打针。 那个时候,父亲偶尔还能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太阳,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他似乎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身体底子好,在家打针吃药,很快就能康复。 一家人,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也曾看到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哪怕赵颖和小宝已经不在了,但只要父亲能活着,能留在他们身边,似乎一切就都还好。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母亲说出去借钱,却迟迟不见回来。 李克垚心中焦急万分,四处寻找。 他想,母亲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戚可去,说不定……是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于是,李克垚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朝着爷爷家跑去。 刚到爷爷家院外,他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一向刚强的母亲,此刻正双膝跪在爷爷家的堂屋冰冷的地面上, 苦苦哀求着,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爷爷当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 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屋。 李克垚屏住呼吸,心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卑微的期盼。 他想看看,爷爷……究竟会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他悄悄地挪到窗边,从那窄窄的窗户缝隙向里张望。 他隐约看到,爷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影。 只是那窗户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光线又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刻薄的女声,清晰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耳朵。 “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说话之人撕成碎片! 他刚想有所动作,却看到跪在地上的母亲,也发现了他。 母亲的眼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助,却还是拼命地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爷爷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48章 无底洞 “家里真没什么钱了,这是我一点棺材本,这十块钱你们拿走!” 十块钱?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金秀兰和李克垚母子脸上。 李克垚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脸颊火辣辣地烧着。 他猛地一把拽住还在对爷爷苦苦哀求的母亲,声音嘶哑:“妈,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母亲却只是不停地哭,那薄薄的十块钱,后来也不知所踪。 他们最终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没有钱。 一分钱都没有。 李克垚甚至跑到二叔李勇军家里,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可结果,依旧是一分钱都没能拿到。 那天晚上,父亲疼得在床上不停翻滚,冷汗湿透了床褥。 但他死死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直到第二天破晓,母亲才双眼红肿,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般走出房间。 她声音空洞地告诉他们:“你们父亲……去了!” 李克垚疯了一般冲进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父亲因为极致的疼痛,竟生生将厚实的床单撕成了碎片! “噗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悲怆的哭声撕心裂肺。 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 那种痛彻心扉的悔恨,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 “爸!爸!” 李克垚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梦中的哭喊声太大,竟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这,又不仅仅是一个梦。 因为,这是前世曾经血淋淋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他记得清楚,前世爷爷并非真的没钱。 在他父亲含恨离世后不久,爷爷就给了二叔的儿子李克军足足五千块! 美其名曰,是给李克军找工作的启动资金! 五千块啊! 倘若当初有那五千块,父亲或许就不会死得那么痛苦,那么快! 哪怕只有一千块……父亲也能多撑些时日,少受些罪! 只是,直到现在,李克垚依旧不知道,前世那个躲在窗户后面,对爷爷说出那番诛心之言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用那尖酸刻薄的语调说:“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熟悉的人。 可任凭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那张可憎的嘴脸。 这个人,几乎是亲手掐断了父亲最后一线生机! 李克垚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恨意。 一定要找到他! 定要让他也尝尝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痛苦! “爸……这辈子,您一定要没事,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李克垚喃喃自语,心中乱如一团被猫爪子挠过的麻线。 他必须再仔细想想,如何才能让父亲活下来的几率,提到最高!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许多。 李克垚此刻再无半分睡意。 他索性翻身下床,找出一套雨衣利索地穿上,准备出门去捞乌贼。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赵颖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 “克垚,雨天路滑,多拿一个手电筒。” “千万别在大树底下停留,不成就少捞一些,早点回来。” “爸的钱,不是快够了吗?” 赵颖的眼神里,盛满了真切的关怀。 这湿冷的雨夜,还要出门劳作,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克垚心中一暖,回头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没事儿,我身强力壮的,很快就回来。” “这一晚上就能赚上千块,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有时候啊,你想拼命努力,都不一定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呢。” “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他安慰着赵颖,转身便走。 前世,他何尝不想拼了命去给父亲挣医药费? 可那时,他一穷二白,债台高筑,连所谓的亲人见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他借钱,怕把钱扔进那个无底洞。 这辈子,他重生了。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一夜辛劳便能换来上千块的收入。 这样的好事,他必须牢牢抓住,倍加珍惜! 李克垚提着手电筒,挑着两个空水桶,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微凉的夜雨之中。 水桶里,还放着他特意准备的诱捕乌贼的饵料——新鲜牛肝。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了卖牛肉的老板一笔不菲的定金。 如此一来,即便如今乌贼生意火爆,导致诱饵紧俏,也唯独他这里的牛肝供应从未中断。 这也保证了他家乌贼的产量,一直还算稳定。 在九十年代,一个晚上就能净赚上千块,这绝对称得上是暴利。 所以李克垚心中并无怨言,反而甘之如饴。 哪怕脚下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他也乐在其中。 只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穷过,体会过那种身无分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夜雨中的岩石区,乌贼的收获依旧喜人。 地笼一提起来,便能听到乌贼在里面“哗啦啦”碰撞的声响。 个头太小的乌贼,李克垚都悉数扔回海里,只留下那些体型壮硕的。 重新在地笼里添上新的牛肝碎块。 然后,他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预定好的位置,再次将地笼抛入海中。 雨丝淅淅沥沥地飘洒着。 尽管身上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顺着领口和袖口渗了进去,打湿了他的脖颈和手腕。 李克垚对此毫不在意。 大不了回去之后,再痛痛快快地擦洗一番便是。 必须趁着这几天乌贼数量还算可观,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 而且,他还得抓紧时间琢磨琢磨,接下来再搞个什么新项目。 必须是投资小、见效快,而且市场潜力巨大的那种! 前世,他是将赵颖留下的那个神秘玉手镯拿去当铺当掉,换来了一百万的巨款。 然后,他抓住顺城高中附近要开发建房的机遇,果断买下了一栋楼的一至三层,开了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单单是那个超市的初期投入,就差不多耗尽了他那一百万。 但生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在那个年代,超市还是个新鲜事物,去超市购物甚至成了一种时髦的消遣。 他开的那个超市,在整个顺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规模! 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后来,他又趁热打铁,在隔壁市开了一家连锁超市。 统一进货使得成本大大降低,利润空间则进一步提升,着实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钱多了之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运输行业。 购买了大量货车,组建起一支颇具规模的运输车队,财富如同滚雪球般迅速膨胀,一下子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实现了阶层跨越! 再往后,便是四处拿地,大举进军房地产业。 那个年代的房地产市场,简直就是遍地黄金,用钱生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这一世,他不想再动赵颖的那个手镯。 因为赵颖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第49章 三个月 前世赵颖意外离世,他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那手镯最终还是被他当掉了。 更倒霉的是,那家当铺后来出了些变故,他连赎回手镯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以至于这条追查赵颖身世的重要线索,就此中断。 可李克垚心底一直有个强烈的直觉——他的媳妇赵颖,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毕竟,谁家一个普普通通的玉手镯,能一下子当出一百万的天价? 只是,前世直到赵颖香消玉殒,她都对此守口如瓶,从未向他透露过半点关于自己过去的讯息。 这也使得李克垚一度以为,赵颖是真的失忆了。 对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李克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既然这辈子不能再依赖那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李克垚就必须另辟蹊径。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攒够一百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今年九月份,顺城高中附近那个黄金楼盘,就要正式开始发售了! 如今已快到六月,算下来,留给他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他必须筹集到一百万的现金! 只有这样,他才能像上辈子那样,稳稳拿下顺城高中附近那块风水宝地。 然后,在那里建起他的第一家大型超市。 也只有这样,他后面的人生,才能再次如同开挂一般,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可是,三个月,一百万……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去哪里,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李克垚进城的路,泥泞不堪。 几千斤的乌贼压在驴背上,那头倔驴却不识愁滋味,走几步便要啃一口路边的青草,惹人好笑又好气。 李克垚心中暗叹,还是得有辆车才行。 烧油的家伙,哪像这牲口,还得看它心情。 等手头宽裕些,必须去省城瞧瞧,弄辆三轮车,或者小货车。 那样,就算风雨交加,进城也舒坦得多。 平日里半小时的路,硬生生磨蹭了近一个钟头。 好在连绵的雨水,让乌贼的折损降到了最低。 算是个意外之喜。 将乌贼送完相熟的几家大排档,余下的熟门熟路送去道街市场,八毛一斤,清仓出手。 除去收货的本钱,加上昨夜亲手捕捞的那些,净赚近两千块! 李克垚长舒一口气,指尖捻着厚厚一沓钞票,浑身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父亲的治疗费,总算是凑齐了! 心头大石落地,他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他先去了趟地笼小作坊,交代了些事宜。 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顺城的零工市场。 这次,他招了十几个瞧着老实本分、三四十岁的嫂子。 这年纪的妇人,多是上有老下有小,能吃苦,也踏实,给足工钱,轻易不会挪窝。 工钱也比青壮男劳力低上一两块,划算。 三个月,一百万! 顺城一中旁的黄金门面,前世发家的,绝不能错过! 可单靠卖地笼,哪怕日进斗金,三个月也凑不足二十万,离百万目标,差得太远。 况且,地笼生意利润下降是迟早的事。 必须另寻财路,投资小,见效快,利润高! 这年头,还有什么比‘吃’更赚钱? 念头一起,焦大宏的身影便跳入李克垚脑海。 那汉子,处得!有事是真上心,不含糊。 若有发财的路子,李克垚不介意拉他一把,合作共赢。 到焦大宏店里时,已是下午三点光景。 店里客人不多,服务员也已下班歇息,只有焦大宏夫妻俩守着。 焦大宏正坐在店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唉声叹气。 “这雨要是下进了梅雨季,可就糟了!”他对媳妇抱怨,“咱这刚红火起来的生意,怕是要泡汤喽!” 他这铺子,借着李克垚指点的乌贼做法,生意火爆得不行。 门前摆开的十几个桌子,夜夜爆满,香味能飘出老远,引得浑河公园的游人都寻味而来。 夫妻俩数钱数到手软。 可这老天要是不赏脸,一直下雨,户外生意就没法做,到嘴的肥肉都得飞了。 焦大宏正一筹莫展,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身影,顿时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李哥!您怎么来了?吃了没?我给您整俩下酒菜!”焦大宏满脸堆笑,热情得不行。 李克垚点点头:“刚吃过。找你有点事商量。” 焦大宏媳妇在旁撇了撇嘴,没吱声。 自家男人对这李克垚,简直比对亲爹还上心,昨天才塞了一千块钱过去,今天又来,每次都是白吃白喝还打包,真当自家开善堂的? 焦大宏手脚麻利,片刻间便端上几盘精致凉菜——酱牛肉、盐焗鸡、卤鸭胗,都是店里的招牌。 又烫了一大盘刚出锅的爆炒乌贼。 两人在店门口的桌子旁坐下。 焦大宏媳妇瞅着那几盘硬菜,心里又是一阵肉痛,这败家爷们,一点不知道省着点! “李哥,啤的白的?或者先来点茶水润润喉?”焦大宏亲自给李克垚启开一瓶啤酒,殷勤备至。 如今店里请了人,能让他这般亲自伺候的,也就李克垚一个了。 “啤酒就行。”李克垚接过,抿了一口,随即从兜里摸出一沓钱,抽出十张推给焦大宏。 “焦哥,这钱你拿着。我爸那边费用够了,你这刚盘下门面,正是用钱的时候。” 焦大宏一见那钱,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把钱推回去。 “李哥!你这是干啥?打我焦某人的脸不是?”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说实话,我还嫌给少了呢!要不是我刚盘下隔壁那两间铺子,手头紧巴,怎么也得再多表示表示!” 他语气急切,生怕李克垚误会自己小气。 李克垚笑了笑,把钱又推了回去,语气诚恳:“焦哥,你听我说完。” “你平日里送的那些肉食,哪样不值钱?我老李占你便宜还少吗?” “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跟你这梅雨季的生意有关。” 一听这话,焦大宏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推钱了,连连点头。 “对对对!李哥,你可算说到我心坎里了!” “我就愁这个呢!这要是天天跟今儿似的下雨,哪还有个屁的生意?乌贼再好卖,没人上门也白搭啊!” 顺城这地界,每年总有一个来月的梅雨,阴雨连绵,最是耽误露天生意。 李克垚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焦哥,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这生意,风雨无阻。” 他凑近焦大宏,如此这般,低声说了几句。 焦大宏听得是抓耳挠腮,初时还眉头紧锁,渐渐地,他双眼猛地瞪大,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脑袋更是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妙啊!李哥,这法子……绝了!”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焦大宏媳妇,只隐约听了个开头,后面的关键却没听清。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按捺不住,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啥好法子?快说说!” 第50章 市场营销 焦大宏的老婆竖着耳朵,却只捕捉到些许飘渺的片语。 什么小乌贼有很多种味道? 多做一些当卤菜卖? 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然而,当这些话落入焦大宏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他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激动得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李哥!您的意思是……这小乌贼,还能做出别的花样,别的口味?” 焦大宏猛地一拍大腿,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您肯指点,别说合作,就是给您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当个小学徒,我都认了!” 他太清楚李克垚的本事了。 就凭那烧制小乌贼的独门法子,自家这小店的生意何止翻了几番? 以前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不如现在一个月赚得多! 厨师出身的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顶级秘方的价值。 若是能再学到几种乌贼的新做法,那钱,还不得跟潮水似的往家里涌? 关键是,怎么才能让李哥松这个口? 李克垚呷了口啤酒,不急不缓地开口:“合作。” “有些核心的东西,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我可以把配方和做法教给你,你负责把控味道和品质。” “我们还需要设计统一的包装标识,再给这产品取个响亮的名号。”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的初步设想是这样,你先按我说的去准备一些东西。味道是灵魂,我来定调;市场营销,我也有路子。这盘生意要是做起来,远比你现在这个小店赚钱。” “毕竟,承你这么多情,吃了你家那么多熟肉,有发财的路子,自然不能忘了兄弟。” 李克垚寥寥数语,已在焦大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全新的操作模式,他闻所未闻! 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能成!而且能成大事! 只是,一些细节让他隐隐担忧。 这样加工的乌贼,销路真有那么广? 如何确保长途运输和售卖时的新鲜度? 销售环节的人员,又如何防止他们中饱私囊,或者私吞货物? 李哥的计划,真的万无一失吗? 焦大宏虽是厨子出身,却心思活络,极擅审时度势。 他脑中飞速盘算,这买卖,风险有,但利润更大得吓人! 李克垚并未透露所有细节,只交代了他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这些事对焦大宏而言,不算难。 他当即拍着胸脯应下,满脑子都是李克垚许诺的乌贼新配方,以及那几种听着就诱人的新做法。 李克垚起身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焦大宏媳妇一眼,并未多言。 他的驴车上,早已被焦大宏塞了满满一大包刚出锅的熟肉。 待李克垚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焦大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自家媳妇。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焦大宏媳妇当场懵了。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尖叫起来:“焦大宏!你疯了!赚了两个臭钱,长本事了,敢打老婆了?老娘跟你拼了!离婚!” 这女人平日里也算泼辣,今天挨了打,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撒起泼来。 焦大宏面沉如水,冷声道:“离就离!” “家产分你一半,孩子归你,我每月再贴你三百生活费!” “从此一刀两断,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会把上门的财神爷往外推!” 这话一出,他媳妇彻底傻眼了。 她平日里嚷嚷离婚不过是吓唬人,哪想到焦大宏这次竟是来真的? 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诉自己命苦,跟着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眼看日子要好起来了,他却要换老婆。 她不干,说什么也不离! 焦大宏看着媳妇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他这媳妇,人不坏,就是眼皮子太浅,格局太小。 “要离婚的是你,现在不肯离的也是你。”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不离也行。往后我挣的钱,都是咱孩子的,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但是,生意上的事,你一概不许插嘴!在家带好孩子就行!” “下次李哥再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厨,别出来丢我的人!” 焦大宏清楚,自家生意能有今天,全靠李克垚。 李哥,那是能带他飞黄腾达的贵人,是真正的财神爷! 他今天这一巴掌,看似粗暴,实则是要打醒这个拎不清的女人,让她明白,谁才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想要赚大钱,走得更远,就绝不能因为妇人之见,误了大事! “不……不出现了,我就在后厨帮忙,我离你们远远的……” 焦大宏媳妇被丈夫这副狠绝又清醒的模样吓住了,瞬间老实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她还算顺从的男人,竟真下得了狠手,也真敢提离婚。 不管就不管,只要不离婚,焦大宏将来赚再多钱,那也都是她和孩子的。 李克垚冒雨回到村里,雨势总算渐渐停歇。 他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蓝图。 将新鲜的小乌贼进行深加工,调制出多种独特风味,再制成方便即食的预包装产品。 然后,直接铺货到各大菜市场、卤菜店,甚至是夜宵大排档! 只要利润足够诱人,销量绝对会爆炸式增长。 他们手握第一手乌贼资源,收购价低廉,不过六毛一斤。 一旦做成熟食,一小盒卖几块钱,利润空间极大。 关键在于两点:一是无可替代的独特口味,二是确保食材的新鲜度。 至于销路,李克垚自信有办法打开局面。 下一步,就是全力进军小乌贼零售市场!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 倘若这一环处理不好,后续所有的计划都将是空中楼阁。 李克垚打定主意,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便立刻动身去办这件事! 钱,固然要赚。 但父亲的健康,重于泰山。 只要人还在,钱,总有办法慢慢去挣。 李克垚深谙此道。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将连夜捕捞的乌贼送往道街脱手。 顾不上喘口气,揣着那笔沉甸甸、带着海水咸腥味的救命钱,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省医院。 缴费处,队伍排得像条长龙。 这个年代,百元大钞尚未普及,十块钱已是最大的面额。 李克垚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 他有些焦急地踮着脚尖,望向队伍前方。 队伍最前面,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大娘,此刻正手足无措,带着哭腔慌乱地喊着: “我的钱!我的钱被人偷了啊!” “那是我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大娘本是来缴费的,可临到窗口,却发现衣兜里的钱不翼而飞。 她一遍遍地翻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期盼着是自己记错了,钱只是换了个地方。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当所有的衣兜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依旧空空如也时,那笔钱,确确实实是被人偷走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大娘狠狠击中。 她整个人都失了魂,落了魄,眼圈瞬间就红透了! 周围排队缴费的病人家属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可除了同情,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里是医院,能走到这里来的,谁家没有个病人? 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自身难保。 何尝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51章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 大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不住地用手背擦拭着,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是老头子的救命钱……救命钱啊……” 那绝望的哭喊,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李克垚的心底。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军绿色的背包。 这里面,同样是他父亲的救命钱。 希望能扛过去!一定要扛过去! “下一个!” 缴费窗口里传来了催促声。 李克垚定了定神,赶紧往前凑去。 他利落地将父亲的手术费交齐,仔仔细细地收好每一张缴费单据。 等他再抬头寻找时,那位丢钱的大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至苦的地方。 在这里,你能目睹无数令人心碎落泪的惨景。 若非重生一回,若非他没日没夜地拼命攒下这些钱,父亲连踏入省医院大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手术了。 归根结底,还是得有钱! 有钱,才有说话的底气,才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才能给家人最基本的安全感! 李克垚交完钱,办妥了所有手续。 医院方面效率很高,很快就通知李勇兵准备手术。 为了让父亲养足精神,李克垚特意去买了几块巧克力。 医生叮嘱过,手术前不能进食,但可以吃一点高热量的东西补充体力。 医生还特意叮嘱家属,要好好做病人的思想工作,务必让病人情绪稳定。 李克垚端来热水,细心地帮父亲擦脸、擦手。 “爸,您别紧张。” 李克垚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尽管他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医生说了,您这伤势不算特别严重,您身体底子也好,没什么并发症,做完手术,养养就能好利索了……” 他看得出来,李勇兵此刻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来说,这辈子,恐怕还是第一次来到省城。 谁曾想,一来就住进了省医院,还要上手术台。 “唉……”李勇兵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听说,得好几万?咱们家……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我这是拖累了你们,真是害了你们啊……” 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和绝望。 “我真是没用!这大几万块钱砸下去,以后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救什么救?” 李勇兵唉声叹息,他此刻心底想的,根本不是手术能不能成功。 他满脑子都是那天文数字般的几万块钱。 这么多钱,就算他侥幸治好了,孩子们这辈子都得背着这笔债,哪还有出头之日? 太难了,这简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们! 自己一把年纪,土都埋到脖子了,可孩子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勇兵这番话,让李克垚心头一震。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他却深知,这绝对是父亲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对于父亲那一辈的农村人,他们往往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李克垚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爸,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说。”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 “您还记得上次帮咱们抓李言的那个李警官吗?” “他跟我说了,正在全力帮咱们找撞您的那辆肇事车呢!还说,以后抓到人了,需要您当面指认作证。” “这住院费、手术费,到时候都得让那个肇事司机赔偿!” “您要是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没人能帮咱们指认那辆车了。” “那咱们这几万块的治疗费,才真是打了水漂,一分钱都要不回来!” 李克垚太了解父亲的心思了。 既然父亲如此心疼钱,那他就从“钱”这个角度入手,重新点燃他求生的欲望! 只要父亲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找到肇事者,就能把这几万块的治疗费给“报销”回来。 他是不是就会一门心思地想活下去,再也不会说什么“花了几万块钱还不如不治”的丧气话了? 果不其然! 还是李克垚最懂李勇兵。 他这话音刚落,李勇兵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猛地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带着几分惊喜,又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疑惑,急切地追问: “真的?克垚,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这手术费、住院费,人家真的能给报销?” “那肯定是真的啊!”李克垚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 “您是被人撞伤的,又不是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这费用肯定得肇事方出!” “前提是,您得好好活着,到时候才能指认是哪辆车撞的您呀!” “李警官可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让您坚持住,因为您是唯一的当事人!” 李克垚耐心地给父亲解释,甚至不惜搬出李军这面“大旗”,就是为了让父亲彻底相信自己的话。 毕竟,在父亲淳朴的观念里,警察说的话,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果然,李克垚的一番“苦心”,总算是让李勇兵重新燃起了希望。 “嗯!嗯!那是,一定要活下去!” 李勇兵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重新焕发了光彩。 “只有活下去,我这几万块钱,才能找人报销回来!” “要不然,我要是真不在了,这钱……这钱谁会给你们啊……” 他终于想通了。 甚至在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还特意冲着李克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李克垚看到父亲眼里重新有了光,悬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父亲树立起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那所谓的“报销”之类的话,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罢了。 哄哄父亲,让他安心手术。 有时候,人强烈的求生欲望,本身就是一剂良药,能创造奇迹! 希望父亲能平平安安,闯过这一关! 金秀兰和李克垚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冰冷的座椅硌得人发慌。 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刺眼地亮着,像一只噬人的眼睛,已经持续了足足好几个小时。 母亲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李克垚见状,赶紧起身出去买了些包子。 他盘算着,等父亲手术一结束,他就揣着这些包子,立刻坐车赶回村里。 时间不等人,村里那些地笼,今晚还等着他去收呢。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他只能像个陀螺一样拼命地转,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盼着父亲这道坎能顺利迈过去,往后的日子,就能一天比一天好了。 买包子回来的时候,李克垚感觉有些疲惫。 为了能早点回到手术室外守着,他抄了条近路。 当他穿过医院一条僻静的长廊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相拥着,似乎在抱头痛哭。 他本没在意,可当他无意间看清其中一人的侧脸时,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瞬间僵立当场! 嗡——! 无数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那张脸……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可那画面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第52章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 这两个抱头痛哭的人,李克垚都认得。 其中一位老大娘,正是先前在医院缴费处,他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位失魂落魄、哭诉着丢了救命钱的老人。 而另一位年轻些的姑娘,他更不可能忘记。 她是兰含香。 前世,在他一手创办的超市里,兰含香是他最为倚重的主管。 甚至,在妻子赵颖不幸离世后,生活的一应琐碎,工作的千头万绪,多是兰含香在身旁默默打理。 她在工作上是无可挑剔的得力臂助,在生活照料上亦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时光流转,情愫暗生,兰含香一度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 李克垚清晰记得,初遇兰含香时,她曾含泪提及,她的父亲当年身患重病,家中凑集的救命钱却被人偷走,最终因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 父亲过世后,连安葬的费用都无处筹措,她四处求告无门,险些让老父无法入土为安。 兰含香那段悲苦的经历,与李克垚前世的某些遭遇,何其相似。 也正是这份相似的痛楚,让李克垚当初将她留在了身边,悉心培养。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两人之间后来会牵扯出那许多复杂难言的纠葛。 这一世,赵颖安然无恙,儿子小宝也活泼康健地留在了他身边。 骤然再见兰含香,李克垚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难明。 他略作思忖,将手中一袋尚有余温的包子,轻轻放在了那位老大娘的身旁。 她们母女丢了钱,眼下定然饥寒交迫,自己能帮的实在有限。 几个包子,聊胜于无。 在包子下面,他悄悄压了一百块钱。 “小伙子,是你……我记得你,谢谢你……” 老大娘看见李克垚的举动,浑浊的泪眼微微一亮,显然认出了他。 她的女儿兰含香,也随之站起身来。 兰含香的身形高挑,目测将近一米七,腰肢纤细得令人心折。 她今日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套裙。 那本就剪裁修身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腰腹处竟似还带着些许空隙,愈发凸显出她惊人的纤细。 “大娘,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李克垚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父亲今天也刚动完手术,那三万块的费用,掏空了家底,现在也是负债累累。” “只能送几个包子给您垫垫肚子,还请保重身体。” 李克垚没有因为前世的纠葛就头脑发热,充当什么不知轻重的滥好人,直接包揽兰含香父亲的医疗费。 一来,他完全没料到这辈子会这么早、以这种方式与兰含香重逢。 二来,他手头的钱确实捉襟见肘。 父亲手术后的康复调养,仍需要大笔开销。 这一百块,已是他眼下能拿出的极限。 人,终究是自私的。 前世与兰含香相识相知,那是在赵颖已经不在人世的前提下。 今生在此巧遇,他并未奢望两人能如前世般亲密无间。 有些过往,便只当是南柯一梦。 留下几个包子,更多的是因为此刻已是下午两点多,料想她们母女水米未进。 更何况,在缴费处目睹老大娘那般绝望无助的惨状,他心底总有些不忍。 因为前世,他的父亲,也是因无钱救治而含恨离世! “谢谢你,小伙子……”老大娘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我那老头子……中午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其实……就算是缴了费,也没用了,他是癌症晚期……” 她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悲戚。 李克垚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兰含香凝望着李克垚远去的背影,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出声。 她弯下腰,准备给饥肠辘辘的母亲拿个包子。 她们母女从早上到现在,确实是滴水未沾。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包子底下那一百块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满是震惊。 她的母亲也吓了一跳,随即眼圈更红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今天缴费时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年轻人……” “没想到……真是个好人啊!” “有了这钱,你父亲的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老大娘捂着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道,竟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大好人! 只可惜,不知这小伙子在哪个病房照看亲人? 日后,又该如何想办法找到他,将这份恩情,这份钱还给他? 李克垚给母亲金秀兰送去了包子。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父亲李勇兵被推出了手术室。 一位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医生走了过来,对着李克垚点了点头。 “手术很成功。”医生语气带着一丝欣慰。 “中途病人一度因为呼吸困难,情况有些危急。” “但病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硬是挺了过来。” “只要后续不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加上精心照料,康复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位医生不住地赞叹着,说李勇兵虽然年纪不轻,但那股子求生的意志着实罕见。 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后续的护理至关重要。 切记不能让病人再受到大的刺激,药物也必须按时按量服用。 只要这样精心调养半年,康复的希望就很大! 听到医生这番话,李克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腔子里。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容瞬间爬满了疲惫的脸庞,整个人都显得无比轻松。 他又仔细询问了医生一些关于病人术后照看的注意事项。 等到李克垚回到病房,父亲李勇兵因为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依旧在沉睡。 李克垚估算着时间,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他必须尽快赶回村里。 不过,父亲的手术顺利成功,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哪怕即刻回去,也不必再那般牵肠挂肚。 只等过些时日,父亲身体再养好一些,便可以接他出院回家休养。 到时候,自己和母亲一同悉心照料。 只要药物不断,不再让他受什么刺激,让他心中存着活下去的念头,舍不得就此离去,那么再养上半年,父亲的身体便无大碍了! 想明白这些关节,李克垚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塞给了母亲。 这点钱不多,留给母亲在医院零用,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自己不在身边时,母亲用钱不方便。 李克垚将这些事情一一办妥,便匆匆告别母亲,赶往车站,坐上了返回顺城的班车。 从省城到顺城,车程也得三个小时。 李克垚在车厢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一歪,便开始打盹。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而且,今晚回到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忙碌。 李克垚只能趁着这难得的乘车间隙,争分夺秒地补眠。 因为心头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沉。 坐在他身旁的乘客,都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年轻人,在如此嘈杂晃动的车上,不但能睡得着,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李克垚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寂静无声。 因为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行走十分艰难。 李克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深处赶,脚下不留神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撑,总算稳住了身形,没有摔个结实。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裤子,也已沾满了湿滑的泥巴,模样万分狼狈。 但李克垚此刻却毫不在意这些。 今天,父亲的手术非常成功。 对于他来说,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当他蹒跚着走到自家院门口时,抬眼望去,在这片漆黑如墨的村庄里。 唯有自己家的院子里,透出一点温暖的灯光。 这昏黄的光亮,如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李克垚全身,让他冰冷疲惫的心,一下子就温暖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内走去。 心中暖烘烘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踏实。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 家里的这盏灯,始终为他点亮着。 这份温暖,这份守候,让再辛苦劳累的李克垚都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就在他伸出手,刚准备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时。 突然,从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李克垚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第53章 这两天进山一趟 今天李克垚奔赴省城,行色匆匆。 村里不少人都清楚,李勇兵今日手术,按常理,他这个做儿子的,理应守在省城,断无连夜赶回之理。 然而,手术出乎意料的顺利。 李克垚甚至没等父亲从麻药中彻底清醒,便已踏上了归途。 可以说,谁也没料到,他今夜会突然折返,包括赵颖。 以往李克垚外出,因李言那档子事,总担心赵颖的安危,临走时都会将院门仔细锁好。 赵颖素来胆小,这深更半夜的…… 他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会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李克垚的脚步,在院门外倏然顿住。 夜色浓稠,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但那疑云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无论心底翻涌着何种猜测,他都清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二字。 赵颖生得貌美,村里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哪个不对她存着几分觊觎? 平日里当着他的面,也没少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但那些,终究只是玩笑。 他必须相信赵颖,更要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思及此,李克垚心神稍定,迈步入院。 甫一踏入院子,便见赵颖惊喜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雀跃。 “小宝,快看,爸爸回来了!” 而屋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竟是刘二! “哎呀,赵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刘二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我还担心你今晚不回,特意过来跟弟媳妇说一声!” “就在今天傍晚,焦大宏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说撞你爸的那个肇事车辆,有眉目了!” 刘二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急切。 “这可是天大的事!我怕耽误了,就算你不在家,也得赶紧过来跟弟媳妇知会一声!” 李克垚闻言,心头巨震! 他当初曾拜托过李军,若有任何消息,便通知焦大宏,再由焦大宏转告自己。 想来是自己去了省城,焦大宏一时寻不到他,便将消息告知了刘二。 肇事车辆,竟然真的有了线索! 这对他而言,不啻于意外之喜,更是天降甘霖! 前世,直到父亲含恨而终,那个该死的肇事者依旧逍遥法外! “刘二哥,太感谢你专程跑这一趟了!”李克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明天就去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刘二连连点头,“焦大宏特意交代,让你去找那个孙毅,说是孙毅查出来的线索,人家可是搞过刑侦的,有手段!” 刘二又好心叮嘱了一句。 李克垚心中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刘二又憨厚一笑,话锋一转:“李兄弟,你家最近事多,你要是晚上捞乌贼实在抽不开身,就言语一声,我替你顶一两个晚上。咱们都不是外人,谁家还没个为难的时候……” 刘二这番朴实的话,让李克垚心头一暖。 他伸出双手,重重地拍了拍刘二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用力的点头。 “对了,刘二哥,”李克垚沉吟片刻,“回头你问问李四,看他有没有空跟你一起搭把手。你教教他做铁格子,你也能轻松些,顺便帮我照看一下作坊。我想着,把这生意再做大一点……” “成!我明儿一早就去问他!”刘二爽快应下,“这眼瞅着要到梅雨季,雨水一多,地里的活儿就少了。李四肯定也想找点安稳的活计干,又不耽误晚上捞乌贼,他保准乐意!” 刘二又说了几句,便乐呵呵地告辞了。 那边,赵颖已经麻利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大盘酱香浓郁的牛肉,还有一大盘红亮诱人的爆炒乌贼,都冒着勾人食欲的热气。 李克垚看着满桌的饭菜,腹中早已饿得咕咕作响。 下午在省城,他就胡乱啃了几个包子,一直撑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还特地给我备了饭菜?”李克垚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就估摸着你会回,便一直把饭菜在锅里温着。”赵颖柔声说道,一边帮他盛饭,“就怕你万一赶回来,饿着肚子。你这性子又急,家里眼下又缺钱,你肯定舍不得在外面耽搁,想着连夜回来捞乌贼。只是……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灯光下,赵颖帮他舀着米饭。 今日她将一头秀发细心地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姣好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得李克垚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安宁。 是啊,在外面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赶回来,能有这样一盏灯,一碗热饭,便是天底下最踏实的幸福了。 “巴巴,我好想你!”小宝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李克垚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亲热得不得了,“妈妈说爷爷在医院,巴巴去看爷爷了,小宝好怕,想巴巴!” 这些日子实在太过忙碌,竟连陪小宝玩耍的功夫都没有,李克垚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他连忙夹起一块乌贼肉,细心地剥去外层,喂给小宝。 只是这乌贼做得有些辛辣,小宝咂摸着小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角更是被辣得通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 “巴巴,好吃!我还要吃!” 小宝又在李克垚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撒着娇。 李克垚本是一身的疲惫,此刻却被儿子的憨态逗得满心欢喜,耐心地替小宝剥着乌贼,时不时抬眼,温柔地看一眼身旁的赵颖。 灯光下,赵颖正低头认真地算着账,一笔一笔,记录着今天收购乌贼的数目。 “克垚,今天收上来的乌贼少了好多。”赵颖蹙了蹙眉,轻声道,“我听人说,隔壁村也有人开始收乌贼了,价钱还比咱们给的高了一毛。而且,个头特别大的乌贼,他们给的价钱更好……” 李克垚闻言,并不意外。 以前乌贼无人问津,更没人费力去打捞,价格自然低到尘埃里。 可一旦有人发现了它的美味,这价格水涨船高,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心中早有计较,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示意赵颖不必担心。 “价钱该涨就涨,不能亏了乡亲们。回头我再去打听一下行情,让那些收货的贩子,也给咱们提提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我盘算着,这两天进山一趟,寻摸点好东西。我想跟焦大宏合伙,做乌贼深加工的生意。这块儿目前还没人做,门槛也相对高一些,比起单纯捞乌贼、收乌贼,利润更大,也更长远……” 李克垚将自己的初步计划,向赵颖娓娓道来。 赵颖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那双清澈的杏眼专注地凝视着他,波光流转,楚楚动人。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李克垚记得,前世赵颖离世后,他也曾遇到过几个女子,她们的眉眼间,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赵颖的影子,却终究不是她。 “是不是……又需要投钱?”赵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家里的钱,怕是都垫给爹治病了。这个……你先拿去卖掉,应该能凑够你起步的本钱……” 说着,赵颖起身回房。 片刻之后,她又拿着那个雕刻着玉兰花的红木盒子走了出来,将那只通透温润的玉手镯,再一次递到了李克垚面前。 “你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赵颖的眼眸中满是心疼,“我看着……心里难受。这镯子,说到底就是个死物,若是能卖掉帮上你的忙,我也打心底里高兴……” 赵颖又一次拿出了这只玉镯。 看她的神情,显然也知道这镯子价值不菲。 李克垚的心猛地一抽。 前世,这只玉镯,是赵颖和小宝离世后,他才偶然发现的。 正是靠着当掉这只镯子换来的近百万巨款,他才得以东山再起。 可她既然拥有如此贵重之物,前世为何会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甚至,还带着小宝一同…… 李克垚想不明白。 既然她走得那般决绝,为何又会将这唯一的念想,留给了她当时最恨的自己? 无数的谜团萦绕在心头,李克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赵颖身上,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 “这镯子,你先好生收着。”李克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覆上赵颖递过镯子的手,语气坚定却温柔,“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等我这两天去办妥一件事,成了,咱们一家往后的日子,就再也不用这般辛劳了……” 李克垚说话间,紧紧握住了赵颖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也传递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 第54章 为父追凶! “你,神神秘秘的,孩子还在呢……” 赵颖被李克垚捏着手,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娇嗔地冲着小宝那边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宝还醒着,李克垚不该这般动手动脚。 可李克垚心底就是喜欢! 他就爱看赵颖这般心慌意乱、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百看不厌。 “做小乌贼的生意,我还缺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 李克垚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东西,我必须亲自进山去找一趟。”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等明天问过孙毅,了解清楚我爸那事儿的进展,我就动身进山!” “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往后,我会好好陪着你和小宝!” 李克垚说这话时,手上微微用了些力,紧紧捏了捏赵颖柔嫩的手。 赵颖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那力道,让她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连忙抱起小宝,嘴里念叨着:“小宝乖,妈妈带你去洗手,晚上不许再吃辣的了,早点睡觉觉。” 李克垚看着赵颖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他这媳妇儿,真是比未出阁的大姑娘还要容易害羞。 不过,他喜欢! 哈哈哈! 等赵颖抱着孩子去洗漱,李克垚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啤酒。 就着盘里剩下的爆炒乌贼,他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他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舒坦!还是自个儿家里舒坦啊!” 李克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站起身。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赶往屋后的岩石区忙碌起来。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半夜一点多。 直到家里又堆积了数百斤乌贼,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李克垚实在困乏得紧,干脆就在岩石区边上寻了个避风的角落,靠着石头打了个盹儿。 等到天色微亮,他又收了不少地笼里的乌贼,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回家,倒头就睡。 李克垚睡下后,赵颖在屋里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她悄悄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些,唯恐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沉睡的丈夫。 这段日子,钱确实是赚了不少。 可李克垚,也真真是拿命在拼。 那么辛苦,那么疲累。 赵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糟糕,有点晚了!” 李克垚猛地睁开眼,一看窗外天光,便知时候不早,心里顿时一紧。 他慌忙起身,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都快指向中午了! 这会儿,他也不敢有丝毫耽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就急匆匆地套好毛驴车,准备往城里赶。 “路上吃!” 刚要出门,赵颖慌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往他兜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个在灶膛灰里用炭火煨熟的红薯。 滚烫的红薯隔着布料都散发着暖意,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软糯香甜,诱人至极。 李克垚咬了一大口,那股子甜糯直沁心脾。 本就有些饥肠辘辘的李克垚,三两口便将那枚硕大的红薯吞吃入腹。 真香!真甜! 尤其是在饿的时候,这滋味简直是人间至美! 李克垚这一次出门,行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匆忙。 他甚至连刚收上来的乌贼都来不及仔细处理,便先一头扎进了顺城公安局,直奔孙毅的办公室。 运气不错,孙毅似乎特意在等他。 看到李克垚进来,孙毅也没多余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克垚兄弟,你父亲被撞那天,事发点附近几个能找到的监控录像,我都仔细排查过了。” “时间范围是事发前后一个小时。” “那条路上的车不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已经把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过了一遍,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这确实是九十年代的好处,私家车远不像后世那般普及。 再加上李家村外那条路,本就算不上交通要道,否则,单是那个时间段内过往的车辆,就足以让孙毅焦头烂额。 但即便如此,这种大海捞针般的排查方法,也亏得是孙毅这样有经验、有耐心的老刑侦。 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李克垚深知这其中的不易,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孙毅的手。 一股热流,直冲鼻腔,眼眶也有些发酸。 “孙哥,我爸昨天动手术。” 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 “手术前,他嘴里一直念叨,说我瞎花钱,说手术太贵,怕拖累了我们。” “为了让他能安心手术,为了让他有活下去的念想,我骗他说,李军警官已经在帮他全力追查肇事车辆了,只要抓到人,手术费就能报销……” “下次,等我爸好些了,我就告诉他,是孙警官您,不眠不休,一台车一台车地给他排查,势必要把那个天杀的肇事者给揪出来!” “孙哥,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李克垚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前世,父亲直到含恨而终,都没能等到撞他的人伏法。 后来他发达了,也曾动用过各种关系,想要找出那个逍遥法外的肇事者。 可人海茫茫,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线索早已湮灭,这成了李克垚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疤! 那个肇事者,若是当初肯承担责任,父亲或许就不会死!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份恨,伴随了他一辈子,赚再多的钱也无法释怀。 没想到这一世,无论是李军还是眼前的孙毅,都肯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他。 他知足了! 真的知足了! 毕竟,类似的肇事逃逸案,全国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 又有几个人,能像父亲这般幸运,能遇到孙毅和李军这样的人,在监控设备极度匮乏的年代,愿意为他进行如此艰难的排查,只为寻找一个逃逸的肇事司机? “克垚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孙毅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沉稳。 “让老爷子安心养身体,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声。” 孙毅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个李言,也快判了。八九不离十,是死刑,直接枪毙!” 孙毅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想当初,他一个特警,大半夜跑到李家村去蹲点,结果还被李克垚这小子撞破,差点把他当成贼给办了。 说起来,这一切,也都是缘分。 好在,李言那伙穷凶极恶的罪犯,总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这可是顺城近十年来破获的最大的一起案子,救下了那么多人,局里上下都跟着振奋。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李家村,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农村兄弟,手上竟会沾染那么多无辜者的鲜血? 李言,藏得实在太深了。 “好!太好了!” 李克垚闻言,也是心头一畅。 “等李言审判那天,若是有空,我也去旁听!” “孙哥,那肇事车辆的事,要是有进一步消息,您随时找我,或者直接告诉焦大宏也行……” 这年头,通讯不便,只有那种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李克垚目前还没打算入手。 一来,眼下生意刚起步,暂时还用不太上。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手头紧,没那闲钱!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先将毛驴车上的乌贼拉到一处僻静角落暂时放好。 然后,他去街边小卖部买了一包当地产的“顺风”牌香烟,这才溜达到道街那边的水产收购点。 他也不急着上前,就蹲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着那个胖老板收货的情况。 很快,他便发现,这胖老板今天的收购价,确实比前些日子高了大概两毛钱一斤。 第55章 藿香 李克垚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他先是给那胖老板递上一根烟,热情地帮对方点上,然后才笑着开口问价。 那胖子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赶着毛驴车过来,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哟,是李老板啊!” 胖子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您这空着手过来,就算乌贼涨了两毛钱,也没用不是?” “怎么?您家的货,最近是不是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一两天没见着您的货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当然做!” 李克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胖老板话里有话,似乎还想偷偷压他的价。 “前两天我爸住院动手术,给耽搁了一天。货一会儿就到,您放心!” 他心中早有计较。 上次他卖给这胖子的货,价格就比别人低了两毛。 所以这次他才特意一个人先过来探探行情。 若是这胖子还想故技重施,那他今天这批乌贼,宁可多费点事,也得拉到别处去卖! 好在这胖老板也是个聪明人。 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乌贼的行情见涨,批发收购价都抬高了,那零售的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乌贼,眼瞅着就要变成抢手货了。 他若再端着架子,怕是真要错失李克垚这个大供货商了。 李克垚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这乌贼的身价,果然越来越高了。 自己必须得加快行动的步伐才行! 所以,李克垚顺利地将带来的乌贼按最新的行情价卖掉之后,便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揣进怀里。 下午,他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深山之中! 因为,他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件他曾对赵颖提及的,关乎小乌贼生意未来的“关键之物”,就在深山之中等着他。 前世,李克垚与一位人称“乌贼大焦”的连锁店老板颇有交情。 酒酣耳热之际,乌贼大焦曾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店里的乌贼之所以风味绝顶,引得食客趋之若鹜,全赖一道秘不示人的独家调味。 那是他亲自操刀,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手艺。 李克垚当时身家远超乌贼大焦,对此不过付之一笑,只当是酒后狂言。 但后来,他还真就留了心,暗中查探过。 果不其然,所谓的“神乎其技”,并非空穴来风。 乌贼大焦的秘方,除了常规配料,确实多了一味旁人意想不到的辛香料。 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李克垚曾多次品尝,却始终未能辨明其为何物。 只觉得它能巧妙地压制乌贼的泥腥,同时又将鲜美提升到极致。 直到一次登山迷路,饥渴交加的李克垚在山中一户人家讨了顿便饭。 那农家做的鱼,竟带着几分熟悉的鲜香! 与乌贼大焦的招牌乌贼,味道竟有七八分相似! 细问之下,户主道出,他们本地有一种土话叫“大茴”的植物叶子,专用来给海鲜去腥提鲜的。 李克垚心头一动,央求户主带他辨认。 那所谓的“大茴”,并非什么野生茴香,而是一种绿叶繁茂的植物——藿香! 寻常人只知藿香正气水,谁能想到它竟是烹饪海鲜的提鲜法宝? 李克垚恍然大悟,这乌贼大焦正是重用了藿香,才使得乌贼风味独树一帜,又故弄玄虚,将其打造成了商业机密。 若非机缘巧合,他恐怕也难以洞悉其中奥妙。 前世他生意做大,也懒得点破此事,只当是个趣闻。 但这一世,他资金匮乏,急需低成本、高利润、可持续的营生。 这藿香,便是他撬动乌贼生意的关键! 只要有了它,李克垚有九成把握,复刻出前世乌贼大焦那风靡十余载的招牌味道。 顺城本地,藿香稀少,鲜有人大面积种植。 但在李克垚的记忆深处,却有一个地方,藿香遍地滋生。 那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旧址,村民迁走后,曾经种植的藿香便野蛮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多得如同杂草,无人问津。 山路偏远难行,更是少有人踏足。 从公安局出来,李克垚处理完乌贼,便马不停蹄地赶着驴车,带上麻袋与镰刀,直奔记忆中的那片山坡。 驴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李克垚将毛驴拴在路边啃食青草,自己则提着镰刀,目光锐利地在山坡上搜寻。 其实,根本无需刻意寻找。 树荫下,路旁,随处可见与杂草混生的藿香,绿油油一片。 若非他识货,恐怕真会将其踩在脚下而不自知。 藿香乃多年生草本,植株能长至半米乃至一米多高,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是绝佳的香料。 李克垚此刻哪有闲工夫细细摘拣叶片。 他挥舞镰刀,专挑粗壮的枝桠下手,同时小心翼翼,避免伤及其根系,以便来年再生。 动作干净利落,砍伐藿香枝条如同砍瓜切菜。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满一车。 眼见天色不早,山中藿香依旧遍布,李克垚决定暂且收手,留待下次再来。 他驾着驴车,晃晃悠悠地下山,也趁机舒缓一下筋骨。 回到村里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刘二嫂子家门口聚了不少闲谈的村民。 众人见李克垚车上堆着满满一车“杂草”,不识那是宝贝藿香,纷纷投来好奇与戏谑的目光。 “哟,克垚,发财了还惦记着砍柴啊?这玩意儿能比乌贼金贵?”一个村民高声打趣。 “你这拉的啥玩意儿?跟小树杈子似的,喂驴的?”另一个也凑趣道。 “李克垚,你父亲咋样?你这不去看看你父亲,在山上乱逛?老病又犯了?”更有人旧事重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对于各种的嘲讽和笑话,李克垚显得很淡然,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 “哎呀,这不今天有点时间去山里,想着我爸妈那边缺点引火用的茅草,这也懒得去找砍松树枝,反正路边有啥我就砍啥,晒晒一样好用……” 他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也没有人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因为他用袋子装着大部分藿香,外面还用一些扯掉藿香叶子的杆子扔在上面。 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用来烧柴点火用的。 李克垚说完这些话,本来打算径直回家的。 但是看到许多村民都在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随即,他赶着驴车,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是村里几户平日里与他家关系不睦,或是先前曾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家门口。 李克垚停下驴车,也不多话,直接从车上抱下几捆带着叶子的藿香枝条,往那几家人的柴火垛上一扔! 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在那些人家以及周围村民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重新跳上驴车。 “这玩意儿,晒干了炖鱼去腥,香得很!” “别不识货,当柴烧了!” 话音未落,李克垚已经赶着驴车,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错愕和议论纷纷的村民。 第56章 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克垚并未直接回家。 他拐了个弯,径直去了父母原先住的老屋。 弟弟妹妹都已返校,母亲金秀兰又在省城照料父亲,此刻的老屋院门紧锁,唯有铁将军忠实看守。 李克垚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院门。 他将驴车上用袋子密封装好的藿香,一袋袋悉数搬入院内,随后反手便将大门牢牢关上,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 李克垚深知,自己心肠不坏,但在某些时候,人必须多存几分心眼。 否则,稀里糊涂吃了大亏,可能连错在何处都摸不清楚。 这藿香,便是他此世事业的秘密武器。 未来想要轻松赚钱,以最小的投入博取最大的利润,关键就在这不起眼的藿香之上。 它不同于制作地笼、捕捞乌贼、贩卖鲜货。 那些生意,说到底并无多少真正的技术壁垒,不过是抢占了市场先机,赚取一时的红利。 譬如收购乌贼,他才刚上手没多久,邻村便已有人闻风而动,依葫芦画瓢地干了起来,开出的收购价甚至还比他略高一筹。 再比如制作地笼贩售,市场上也悄然出现了仿制品,只是目前数量尚不多,对他造成的冲击还不算致命。 现实就是如此,门槛太低的生意,一旦被人发现有利可图,便会迅速涌入大批模仿者。 紧随而来的,便是惨烈的价格战,利润空间被一再压缩,直至微薄。 唯有掌握那些旁人无法轻易复制的核心要素,才能构建起真正的商业壁垒,为自己带来持续而丰厚的回报。 两世为人的经历,让李克垚对这些商业规则看得通透无比。 前世那位被尊称为“乌贼大焦”的连锁店巨头,之所以能凭借小小的乌贼生意,发展到与他平起平坐、同桌共饮的地位,所倚仗的,不正是其对外吹嘘的那独一无二、旁人无法破解的秘制风味么? 因此,对于采摘和处理藿香这等关乎核心机密之事,李克垚坚持亲力亲为,不愿让第二人知晓分毫。 他迅速将父亲的院子清扫干净,寻来几张宽大的干净塑料薄膜,细致地铺在院中地面上。 随后,他将藿香枝条整理干净,均匀摊铺在薄膜之上晾晒。 只需经过一日的烈日曝晒,他便能得到干燥的藿香叶。 这些干叶,李克垚会亲手将其研磨成粉,再巧妙伪装,确保即便是日后合作的焦大宏,也无从知晓他调料中的真正奥秘。 如此,他才有足够的底气,以最少的投入,攫取最大的利润份额。 另一边,焦大宏也如火如荼地忙碌起来。 他严格依照李克垚的指示,四处奔波,联系定制食品包装盒的加工厂,洽谈印制特制方便袋的厂家,甚至还去寻访了能够定制广告遮阳伞的作坊。 这些,无一不是李克垚提前规划好的细节。 事务繁多,且极为琐碎,但焦大宏却毫无怨言,反而干劲十足,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迫切地想知道,李克垚口中所说的乌贼新做法,究竟能烹调出何等惊艳的美味。 至于他的妻子,自从上次被焦大宏以离婚作威胁,狠狠敲打过一番后,便彻底老实了下来。 她再也不敢对焦大宏的生意指手画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连按时吃饭都成了奢望,却不知他究竟在折腾些什么名堂。 她心中虽憋着一股气,却又不敢多问半句,生怕再次触怒焦大宏,招来一顿斥责,说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会冲撞了他的“财神爷”。 她只能暗自腹诽,偷偷观察,想看看焦大宏最终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 也想瞧瞧,他口口声声奉若神明的“财神爷”,究竟是真有通天本领,还是虚有其表。 此刻,李克垚正与焦大宏一同考察着租赁的房产,具体的寻房工作由焦大宏负责。 “现在有两处备选,比较难定夺。”焦大宏引着李克垚,面带难色地介绍道,“一处在市中心附近,地段是好,交通也极其便利,但面积偏小,租金却不菲,十多间房子,一年租金就要三万多,实在太贵了,有些不划算……” 按照焦大宏的思路,厂房若设在市中心,产品配送无疑会便捷许多,只是高昂的租金令他颇为肉痛。 他此刻带李克垚看的,便是一处由十多间平房合围而成的大院落。 此地原先是一家小型酿酒作坊,还附带了几间职工宿舍,整体格局非常适合改造成小型的食品加工厂。 正因其地理位置优越,所以即便在这个物价尚不算离谱的年代,一年三万多的租金也堪称天价。 李克垚的目光沉静地扫过整个院落。 他踱着步子,不急不缓地四下打量,甚至在几个不起眼的墙角处停下,微微躬身,仔细审视着什么,全程未发一言。 负责接洽的房东见状,则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这处房产的种种好处。 “老板您看,这院子四面围合,既安全又便于管理!工人宿舍、食堂都是现成的,水电齐全,您们只要把设备一搬进来,当天就能开工生产!这省下来的时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确实,我们时间上比较赶。”焦大宏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眼下都快六月了,天气一转凉,我们这生意就不好做了。我们做的是季节性产品,必须得抢时间!” 他对这处房子是比较倾向的。 设施现成,地段优越,虽然贵了点,但若能早日投产,或许也能弥补回来。再拖延下去,一旦过了九月,乌贼产量骤减,他们的黄金销售期也就过去了。 李克垚依旧沉默,他绕着院子外围又走了一圈,特别留意了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时不时弯腰细看。 他这番异于常人的举动,不仅让那房东看得一头雾水,就连一旁的焦大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焦大宏甚至学着李克垚的样子,也蹲下身子,在那些地方仔细端详,可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走,再看看另一家。” 待转完一圈后,李克垚终于开口,却是直接否定了这处房产,“这家不太合适。” 此言一出,那位一直将焦大宏视作主事人的房东顿时有些急了。 他费了半天口舌,滔滔不绝地向焦大宏介绍,哪曾想,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才是真正能拍板的老板? “哎呀,大兄弟,别急着走啊!”房东连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这价钱嘛,都好商量!我再给您让个两三千块,怎么样?您看这房子,是真心适合您们!像您们做大生意的,早一天开工,就能多赚一天的钱,这点房租跟您们未来的收益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眼见李克垚态度坚决,房东此刻也顾不上矜持,主动降起价来。 他甚至在心底盘算着,若是对方再压压价,只要不太离谱,这房子也就租了。毕竟,一年好几万的租金,也不是小数目。 焦大宏原本就觉得这房子各方面都挺满意,唯一的症结便是价格过高。 起初房东咬死不松口,谁知李克垚只是围着房子转了几圈,在墙角蹲着看了看,一句“不合适”,竟比他磨破嘴皮子还有用,对方直接就降了好几千。 于是,焦大宏悄悄拉了拉李克垚的衣袖,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避开房东后,焦大宏压低声音道:“克垚,如果能谈到两万五,这房子的性价比就非常高了!完全可以租下来,咱们马上就能动工!”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李克垚眉头紧锁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不行。” 李克垚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说两万五,这房子,就算是白送给我用,都不能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焦大宏,沉声道:“你这样办事,我怎么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你?” “啊……” 焦大宏瞬间如遭雷击,彻底傻眼了。 这可是他千挑万选,自认为各方面条件都最优越的一处房产啊!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房子,怎么就到了白送都不能要的地步了? 第57章 食品安全最重要 李克垚最终还是拍板了焦大宏看的第二处,郊区的那家。 年租金七千,并且一口气签了三年,租金不变。 这笔钱,焦大宏二话不说,当场就从包里掏出来付了。 回去的路上,驴车慢悠悠地走着,李克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旁边的焦大宏精神一振。 “大宏,咱们是做吃食的,要想做得长久,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焦大宏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味道啊!味道好了,客人自然就来了,生意才能长久!” 李克垚微微颔首,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味道固然重要。” “但还有一样东西,比味道更根本,那就是食品安全。” “这四个字,就是咱们以后吃饭的家伙,发展的命脉。哪怕咱们现在只是个小作坊,也得把这四个字刻在骨子里。” 焦大宏听得一愣一愣的。 食品安全? 这个年代,大家伙儿兜里刚有几个钱,好不容易从吃饱开始琢磨着怎么吃好,谁会去想这些? “克垚兄弟,那个市中心的房子,跟……跟食品安全,有啥关系?”焦大宏还是没转过弯来。 他心里嘀咕,就算最后听了李克垚的,租了郊区这个,他也得弄明白,市中心那套各方面看着都亮堂的房子,到底差在哪儿了? 李克垚的目光平静无波。 “那个地方,以前是个酿酒的小作坊,对?” “你没仔细看,虽然他们打扫得挺干净,很多地方看着也新,但那些犄角旮旯里,有不少老鼠屎。” “咱们做的东西,是要进人嘴巴的。你说,有老鼠的地方,能行吗?” 焦大宏“啊”的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这个我真没留意到!” 他使劲回想,好像确实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过一些黑乎乎的小颗粒,当时还以为是泥点子。 “乖乖,有老鼠那可太麻烦了!那玩意儿一来就是一窝,打都打不干净!” “可是,克垚兄弟,咱们郊区这个房子,瞅着也挺荒凉的啊……” 焦大宏还有句话憋在心里没敢说:这荒郊野岭的,万一也有老鼠,那不是一样麻烦? 李克垚却胸有成竹。 “这边的生态不一样。” “我先前蹲下来仔细看过,这院子的门窗边缘,都没有老鼠啃咬过的痕迹。” “这说明附近很可能有蛇,或者黄鼠狼之类的东西,它们是老鼠的天敌。” “更关键的是,你看院里那口井。” “井水清澈见底,我尝过,甘甜得很。旁边的河水也干净,没有半点被污染的样子。” 李克垚的语气沉稳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记住,大宏。做食品,我们可以做得慢一点,初期少赚一点,都不要紧。” “但要想走得远,走得稳,食品安全永远比味道更重要。” “这不是一句空话,以后你要时刻记在心里!”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焦大宏的肩膀。 “今天这事,我点醒你一下,希望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能多留个心眼,多想一想深层的东西。” 焦大宏只觉得那一下拍得他浑身一颤,醍醐灌顶。 我的老天爷! 他为了这两个厂房,来来回回跑了不下三四趟,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些墙角的老鼠屎? 怎么就没留心到那井水的清冽甘甜? 这位李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眼光,这心思,简直毒辣得可怕! 他看到的东西,是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层面。 这已经不是一句“佩服”能够形容的了。 焦大宏心里对李克垚的感觉,越发复杂起来。 这年轻人,年纪明明比自己小上一轮,可这手段,这城府,这眼界,简直强得不像话! 妖孽! 一个词猛地从焦大宏脑子里蹦了出来。 他随即又赶紧摇头,哪能这么想,或许只是自己太笨,人家比自己聪明太多而已。 但不论如何,这个李哥,绝对是条粗壮无比的金大腿! 抱紧了,以后绝对有大前途,能赚大钱! 想通了这些,焦大宏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又开始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他找人修葺郊区的院子,采买李克垚交代的各种物料,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回到家时,往往已是深夜,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一动也不想动。 他媳妇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开始泛酸水。 “你这一天到晚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咱们大排档生意现在多好啊,你可别丢了西瓜捡芝麻,被你那个什么‘财神爷’给哄得找不着北了……” 焦大宏的媳妇,自从上次焦大宏因为她对李克垚不敬,第一次动手打了她,甚至扬言要离婚后,心里就一直憋着气。 她就是看不惯焦大宏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媳妇还上心,又送钱又送东西的,这让她心里堵得慌。 焦大宏闻言,眉头一皱,从床头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眼光放长远一点!” “这个大排档,就算生意再好,做到死又能赚几个子儿?” “跟着李哥,这事要是真干成了,咱们家就能彻底翻身,过上好日子!” 焦大宏的媳妇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翻身?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不是说要教你做那个什么乌贼的新口味吗?配方你到底学到手了没有?” “你们俩要是真合作,你能分到几成好处?依我说,赶紧把那配方弄到手,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焦大宏听着媳妇这些话,心里的火气又有点往上冒,但想起李克垚的沉稳,又强压了下去。 乌贼配方……李哥的心思,哪里是她能看透的。 …… 省城医院。 李勇兵醒过来没几天,就开始吵着要出院。 他躺在病床上一天,看着那蹭蹭往上涨的医药费单子,心就跟刀割一样疼。 这可都是娃儿的血汗钱啊! 他们农村人,又没处报销,这每一分钱都得从牙缝里省出来。 他闹腾了两天,医生看他恢复情况确实不错,在家静养也无大碍,便同意了。 只是出院的时候,李克垚坚持要医院派救护车,一路把李勇兵安安稳稳送回村里。 就这短短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又花出去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勇兵心疼得直抽抽,嘴里骂骂咧咧:“败家子!真是败家啊!这一来一回,一头大肥猪就没了!” 要不是刚动完手术,浑身使不上劲,他真想立刻从墙角抄起扫帚,狠狠给李克垚这小子来几下。 这兔崽子,就算现在能赚几个钱了,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折腾啊!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知道钱难挣! 李克垚看着父亲龇牙咧嘴,一边心疼钱一边骂他的模样,反而忍不住笑了。 这一下,更是把李勇兵气得够呛,他伸出手指着李克垚,手都有些哆嗦。 “你个狗东西!笑!还笑得出来!” “等老子身子骨利索了,看我不拿扫帚打死你这个乱花钱的玩意儿!” “你钱多烧的慌吗?有你这么糟蹋钱的吗?” 看着父亲这副中气十足的样子,李克垚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高兴和踏实。 骂人好啊! 知道心疼钱更好! 越是这样,越说明父亲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精神头也回来了。 老天爷可怜见! 前世,他多少个夜里做梦,都梦到父亲拿着扫帚追着他打,他甚至不愿意醒来,就怕一睁眼,看到的又是冰冷的现实和湿透的枕巾。 “好,好,爸,您别急,先好好养着。”李克垚连声应着,脸上带着笑。 “等您身子骨彻底养好了,想怎么打都行!管够!” 第58章 滚刀肉二叔上门讨打 李克垚转头招呼儿子:“小宝,快,给爷爷端碗猪肝粥去,刚熬好的,温着呢。” 李勇兵这人,对李克垚和他弟弟李克宁,从小就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非打即骂是家常便饭。 可唯独对大孙子小宝,那完全是换了副面孔。 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宠得不像话。 有时候李克垚都觉得,这爷孙俩的地位完全是颠倒的。 小宝成了爷爷,他爹李勇兵反倒成了孙子。 这不,小宝一端着那碗香喷喷的猪肝粥进来,李勇兵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哪怕还躺在床上不能大幅度动弹,他还是颤巍巍地接过碗,一勺一勺地,仔仔细细把粥里的猪肝都挑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宝嘴边。 小宝平时吃饭其实挺乖巧的,但在爷爷面前,那小脾气就上来了。 猪肝粥里的葱花不吃,得挑出去。 蒜末不吃,也得拨拉到一边。 至于姜丝,那是碰都不能碰一下。 偏偏李勇兵这个刚动了大手术的病人,还乐呵呵地伺候着,眉眼间全是慈爱。 旁边人要是敢多说小宝一句不是,他能当场就翻脸瞪眼睛。 李克垚看得直摇头,心里却暖洋洋的。 为了让父亲能安心养伤,尽快恢复,这些小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温馨。 然而,就在李勇兵刚到家,屁股还没把床板焐热乎的时候,院门外,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勇军空着两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扬着下巴朝屋里探头。 “小宝爷爷回来了?” 李克垚从屋里迈出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爸刚躺下。有事?” 李勇军咧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敢情好,我得进去跟我哥说道说道。他先前给我的那些地笼,被你小子给黑了去,这账怎么算?” 李克垚身形一动,不偏不倚挡在李勇军身前,像座山。 “我爸大病初愈,医生交代了,不能受刺激。你有事,等他身子骨爽利了再来。” 当初村里那么多人瞅着,两家已然一刀两断,也就李勇军这等脸皮,还能若无其事地上门。连探病最起码的礼数都省了,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李克垚不想他进屋,万一言语冲撞,刺激到父亲,后悔都来不及。前世父亲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那样的悲剧,他绝不容许重演。 李勇军被他高大的身影压迫,梗着脖子:“我是你爸的兄弟!你小子想干啥?” “那就等我爸能下地了,你们再慢慢论你们的兄弟情分。”李克垚纹丝不动。 李勇军本就心虚,他今日来,原是想在李勇兵面前告李克垚一状,让李勇兵好好管教这个“无法无天”的侄子。 可眼下被李克垚这么一堵,进退不得。院里其他人各忙各的,连个眼神都欠奉,他想找个台阶下都难。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李勇军只得悻悻然朝着屋里拔高了嗓门:“哥!我来看你了!你家小子不让我进门,那我可走了啊!” 从进来到现在,也就这句话还带了声“哥”。 屋里,李勇兵含糊应了一声,刚想开口让人进来,门口光线一暗,李克垚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 “爸,您刚回来,身子要紧。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您甭操心,有我。” 李勇兵在医院这些天,嘴上骂咧咧,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紧要关头,还得指望这个曾经最不着调的儿子。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头继续逗弄怀里的小宝,那眉开眼笑的劲儿,倒让李克垚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需要人照顾的病号。 李克垚转身进了厨房,金秀兰正在案板上收拾一条黑鱼。 “妈,给爸炖锅鱼汤,让他好好养着,别动气。”这条两三斤的黑鱼,是他特意从村里人那买来的。 他还放了话,往后谁家捞着黑鱼、黄骨鱼这类好东西,尽管往他家送。 金秀兰接过鱼,手下利索地刮着鳞,叹了口气:“你呀,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就那犟脾气,你爸气急了要揍你,你也不知道躲,白白吃了多少亏。好在老天爷开眼,你还晓得孝顺。” 她擦了擦手,瞅了眼院子里正帮着赵颖归置杂物的李克垚,压低了声音凑近。 “你媳妇是个好的,往后别再三心二意,惦记那些不着边际的。安安分分跟赵颖过日子,不然你爸身子好了,头一个就得拿扫帚疙瘩抽你。” “咳,咳咳……”李克垚被母亲说得一阵不自在,“妈,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哪有三心二意。” 金秀兰却不依不饶,又跟上一句:“你当我老婆子眼瞎心盲?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惦记的是哪个,以为我不知道?趁早给老娘断了那念想!好好过你的日子,你看小宝多招人疼。” 这话一出,李克垚登时没了声响。 无话可说,因为前世的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娶赵颖时,满心不甘不愿。即便小宝呱呱坠地,他心底深处还藏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焦晓雅,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 那时,只要焦晓雅回村,李克垚便看赵颖横竖不顺眼,处处找茬,夫妻二人因此长久分房而居。这事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金秀兰这双眼睛。 说他前世该死,一点不冤。 太渣了,亏心! 若非母亲今日提起,他几乎快要忘了那个叫焦晓雅的女人。重生以来,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弥补赵颖,如何撑起这个家。 前世他与父母闹翻,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父母执意要他娶赵颖,而他偏想娶焦晓雅。如今回想,焦晓雅那样的女人,的确不适合做妻子,不过是将他当做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他早已将焦晓雅从心底剔除,如今只想焐热赵颖那颗被他伤透的心。 然后,给小宝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想到此,李克垚心头一热,几步走到院中,赵颖正弯腰将散落的柴火码放整齐。他赶忙上前搭手。 李勇兵这院子不小,原先堆满了各色杂物,乱糟糟一片。赵颖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瞧着比先前敞亮了不少。 金秀兰在厨房里探出头,看着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在院里忙活,脸上笑开了花。亏得娶了这么个脾气好、又能干的媳妇,就是自家那傻小子先前不开窍。 日头渐渐偏西,李克垚将父亲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搀扶起来,打算让他到院里晒晒太阳。入手处,父亲的身体轻飘飘的,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沉重。 李克垚心头蓦地一酸。 父亲,真的老了。 “爷爷,看,花花!”小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寻来一朵鹅黄的小野花,颠颠地跑到李勇兵跟前,献宝似的举高。 李勇兵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接过那朵小花,翻来覆去地夸赞孙子,直把小宝夸得眉飞色舞。 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的气氛在小院中弥漫。 就在这时,院门外,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请问,李克垚在家吗?” 李克垚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手里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59章 小姑父 这个声音,李克垚纵使化成灰也忘不了! 刻骨铭心! 前世,母亲泣不成声地跪在爷爷的屋里,他像只无助的小兽趴在窗棂边,眼泪模糊了双眼,只想看清爷爷究竟能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然后,就是这个声音,阴魂不散地在爷爷耳边响起:“爹,大哥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是死病,填多少钱进去都是打水漂,根本救不活的……” 爷爷长长地叹着气,最终,只给了母亲十块钱。 十块钱! 那一次,是李克垚生命中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因为就在那天晚上,父亲在床上活生生地疼死了! 那一刻,李克垚整个人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心态也随之扭曲。 他窥见了这世间最刺骨的冷漠与自私,也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从前是何等的混账!若非他无能,父亲何至于此?! 当然,他也死死记住了那个断绝父亲最后生机的声音! 只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能想明白,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人,究竟是谁? 而今天,此时此刻,这个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耳畔! 李克垚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地一下就冲出了院子! 院门口,一个身形微胖、脸上蓄着些胡须的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爷爷! “爷爷,您怎么来了?”李克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死死锁住那个中年男人,“……小姑父?”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个让他日思夜想、恨入骨髓的声音,竟然是他的小姑父——张德义! 爷爷最疼爱的女婿之一。 只因小姑父张德义在县里的顺城麻纺厂上班,还神通广大地把小姑也弄进了厂子。 在爷爷眼中,这便是妥妥的“吃国家饭”的城里人,是给他老李家脸上贴金的荣耀。 因此,小姑父一家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大学生李克军! 其实,李克垚前世与这位小姑父打的交道并不算多。 他只模糊记得,小姑父和小姑两人,都极其抠门,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为何他们每年都会不辞辛劳地回乡下老家? 那是因为,他们只需提溜一斤几毛钱的糖块回来,便能从爷爷这里搜刮走几十个鸡蛋、几十斤白米白面,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鸡鸭鱼,以及十多斤爷爷亲手炒制的上等茶叶! 爷爷有自己开垦的茶园,小姑父便美其名曰“帮爷爷卖点茶叶”。 结果钱没见着一分,茶叶却像流水一样进了他家的口袋。 单单他一年到头拿去“送领导”的茶叶,就不知道有多少斤。 也正因如此,小姑父张德义在麻纺厂里似乎混得如鱼得水,上下关系打点得极为熨帖,后来还被调到了清闲又有几分权力的保卫科,着实风光! 李克垚打心底里不乐意去小姑父家。 因为每次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小姑父家里的菜盘子,小得跟碟子一般大。他们去了,即便是把所有碟子都舔舐干净,肚子依旧是空空如也。 李克垚家里条件虽然一直拮据,他自己也时常被父亲追着打,可到了饭点,无论是李勇兵还是金秀兰,都会先紧着几个孩子。 宁可大人少吃几口,也绝不会让孩子们饿着肚子。 但李克垚去给小姑父送东西,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哪怕他遵从爷爷的吩咐,给小姑父送去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几十个新鲜的土鸡蛋,外加一整袋雪白的精米。 饭桌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几十颗干瘪的花生米,一小碟咸菜疙瘩,再加一小撮寡淡的青菜。 唯一的荤腥,便是他们带来的鸡蛋——估摸着也就用了一个,还掺了大量的葱花来充数。 就这样,小姑父还在爷爷面前大言不惭地说,把李克垚当成了贵客,特地炒了“四个大菜”款待!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李克垚还是弟弟李克宁,都对小姑父家敬而远之。 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位小姑父张德义竟然会主动登门,还陪着爷爷一同来到了他李克垚的家里? 李克垚可以毫不客气地拦住二叔李勇军,不让他进父亲的屋子,那是因为李勇军是来找父亲扯皮地笼的事,存心不良。 但他却不能,也不好当面拦住小姑父张德义和爷爷进门! 哪怕此刻,李克垚的心底已经雪亮,前世是谁,用那诛心之言,断送了父亲最后的希望! “爸,爷爷和小姑父来了……”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平静地朝屋里喊了一声。 那边,金秀兰闻声,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忙不迭地搬来椅子,热情地招呼着。 爷爷手持那杆标志性的大烟袋,脸色沉凝,围着躺在床上的李勇兵细细打量了几眼。 他将铜制的烟袋嘴在门槛的石头上“梆梆”磕了几下,磕出里面的烟灰后,才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老大,手术……动了?没事?” “没事了,好得很!是省城来的专家动的手术!”李勇兵在自己父亲面前,底气明显有些不足,连忙把李克垚抬了出来,“克垚说了,我这手术费,往后有人给报销……” 在他看来,自己这条老命,哪里值得上三万块! 三万块啊!他们家这几间破瓦房,加起来都卖不到一万块! “胡闹!”爷爷的脸猛地一板,声调也扬高了几分,“欠了多少外债?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这一发威,连金秀兰都不大敢随意搭话了。 “朋友那儿是借了一些,我这不是正想办法还账嘛。这个您就别操心了,爷爷!” 李克垚迎上爷爷的目光,心头情绪翻涌,有些复杂。 这个爷爷,确实偏心眼,甚至有时候把钱看得比亲儿子还重。 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爷爷,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克垚呀,人还是要走正路。” 小姑父张德义适时地开了口,脸上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我看,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安安稳稳地上班才好。这样,你们家里准备点东西,我呢,豁出这张老脸去给你打点打点,看看能不能先给你弄个临时工的活干干……” 小姑父这话一出口,爷爷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对着李勇兵说道: “听见没?今天我过来,一来是看看你的伤势,二来也是你小姑父特地赶来,说他们麻纺厂最近可能要招临时工,他想着这等好事,得先紧着咱们李家自己人,让你们家也早做准备。” “要是真能活动到一个临时工的名额,不管是给克垚,还是给快毕业的克宁,这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60章 开口就要好处费 爷爷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子端上“公家饭碗”的那一天。 “那可是跳出了农门,光宗耀祖的事!虽然比不上克军考上大学那么风光,但也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太多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那喜出望外的表情,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给小姑父端茶倒水、那副近乎卑微的模样。 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小姑父,”他语气平淡地开口, “我记得您上次不是说,厂里效益不大好吗?怎么这会儿又招人了?再说,表弟俊明……他不是也还没工作吗?” 别人不知道,他李克垚却一清二楚。 小姑父的宝贝儿子李俊明,最后确实进了麻纺厂。 可他家就算砸锅卖铁凑了钱,也休想买到那个名额。 因为那钱,根本就不是为他们李家大房活动的! 那是小姑父早就打好的算盘——李家出钱,他儿子李俊明进厂! 在如今这个年代,工厂的铁饭碗确实金贵。 可惜,他李克垚的眼界,早已不是那个几年后就要倒闭的破麻纺厂能框住的了。 “哎,是不怎么招人。” 张德义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避重就轻地说道, “但这不是我念着亲戚情分,想靠着我这张老脸,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你们给弄进去嘛……这事儿啊,总归是要活动活动的……” 他绝口不提自己儿子的事,反而摆出一副为李克垚和李克宁费心劳神的姿态。 这话一出,李勇兵激动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住地搓着手,眼圈都有些泛红。 “妹夫呀,妹夫!真是太让你操心了!这份情,我们老李家记下了!” 他激动地转向一旁玩耍的小宝, “来,小宝,快!快给你姑爷爷磕个头,谢谢你姑爷爷!” 一旁的李克垚看着自己这高兴得找不着北的爹妈,只觉得一阵头痛。 自己这个傻爹啊,真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这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这位道貌岸然的小姑父,彻底原形毕露呢? 张德义那张挂着笑的脸,在李克垚眼里却无比清晰,伪善,且充满算计。 前世,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几句话便断了父亲最后的生机。 “秀兰,熟肉,还有省城买的酥饼,都拿出来!” 李勇兵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嗓门却不小,催促着金秀兰招待贵客。 他在医院闻见同病房的人吃酥饼,香得馋人,特意托人买了几块钱的,一直惦记着给孙子小宝。 此刻,却要先紧着张德义。 油纸包一开,酥饼焦黄,香气扑鼻。 这年头,寻常人家能吃饱就不错,零嘴稀罕,更别提省城点心。 张德义毫不客气,拈起一块便吃,接连又是几块下肚。 “这酥饼香脆,我家俊明准喜欢。”他咂咂嘴。 “包上,给俊明带回去尝尝!” 李勇兵大方得很,心下盘算着怎么凑钱,好让张德义帮忙给儿子们弄个城里工作。 克垚收乌贼是赚了些,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哪怕花钱当个临时工,让克垚或者快高考的克宁进厂,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李勇兵越想越觉得可行。 李克垚拿起桌上的酥饼,一共九块。他先抓了五块。 剩下四块孤零零躺在油纸上。 “小宝,吃酥饼,爷爷给你买的。” 小宝眼巴巴瞅着半天了,不敢凑前。以往他嘴馋乱动,少不得挨父亲一顿揍。 听见召唤,他颠颠跑过来,小脏手抓起酥饼就啃,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好吃!” 他又抓着啃了一大口的酥饼,举到赵颖嘴边:“妈,吃,可好吃了!” 赵颖累了一天,见儿子这般,心头一暖,抱起小宝,脸颊蹭着他的小脸。 李克垚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 他蹲下,又塞给小宝一块:“奖励你的,知道跟妈妈分享。” 小宝乐得直蹦。 李克垚顺手将剩下的两块酥饼递给赵颖:“你也尝尝,这边买不到。” 张德义吃了不算,还惦记打包。自己的老婆孩子,母亲,可还没尝过。 赵颖嘴里是儿子喂的半块,手里是丈夫给的两块,她脸上漾开一个笑,屋子都亮堂几分。 李克垚心一热,媳妇真好看。以前自己真是瞎了眼,放着这样的珍宝不要,惦记野花。 赵颖被他看得不自在,捏着酥饼:“我去厨房帮妈。”看样子,张德义是要留下吃饭了。 李克垚哄了哄小宝,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块酥饼。他进了厨房,直接塞进金秀兰嘴里。 “妈,尝尝,估计你没吃过。” 酥饼入口即化,香甜满口。金秀兰眉眼都笑开了,儿子懂事了。 “你爸托人给小宝买的,我们哪舍得。你媳妇刚给我拿了一块。” “我给爸留了一块。”李克垚压低声音, “妈,跟爸说,小姑父的话别全信。他那人狡猾,别咱家出了钱,他表弟进了厂。我和克宁的事,我自有安排,让他别操心。” 李勇兵和张德义在外屋聊得正投入,李克垚说什么他爹也听不进去。 金秀兰点点头:“他小姑父为人是不大地道,我回头提点你爸。”这些年,亏可没少吃。 院里,饭菜上桌,鱼肉齐全。 爷爷呷了口酒,训李勇兵: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老二家克军有出息,往后你们都得指望他!” 李勇兵夹了块肉到嘴里: “爸,我都这把年纪,有孙子的人了,家里的事您少操心。多吃菜。”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老二家啥时候来,我这都有口饭。可别惹克垚,他脾气上来,我现在可没力气揍他。” 这是明摆着站儿子这边了。对那个二弟,他是真寒了心。住院时,金秀兰一分钱没从二弟那借到。 爷爷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碍着张德义在场,只冷哼一声。 “就你不识好歹!”爷爷转向李勇兵,“你家再凑凑,给克垚或克宁弄个好营生,你这当爹的也算尽心了。” 这是催着李勇兵给张德义送礼。 李克垚只管夹菜,不出声。 李勇兵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望向儿子: “克垚,还能找你那些朋友挪点不?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饭碗。我要是没伤着就好了……” 张德义在一旁含笑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可听说了不少李克垚最近发财的传闻。 李克垚放下筷子,看着他爹。 第61章 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张德义那双三角眼,此刻正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听说了,李克垚这小子,最近发了大财! 就靠着抓那种不起眼的小乌贼,倒腾来倒腾去,一天就能进账几千块! 几千块啊! 张德义一开始是不信的,嗤之以鼻,觉得乡下人没见识,吹牛都不打草稿。 一天几千块是什么概念?他那麻纺厂的铁饭碗,一个月工资加奖金,撑死了也就几百块! 但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由不得他不信。 紧接着,他又听说了李勇兵被车撞了,肇事车逃逸的大事。 张德义心里咯噔一下,盘算开了。 这被车撞进医院,开膛破肚的,不得花个天文数字? 他可是惦记老丈人那点棺材本很久了。 那笔钱,他是计划着怎么巧舌如簧地哄出来,给他宝贝儿子李俊明上下打点, 弄个麻纺厂的正式工名额。 老丈人的钱,一分都不能便宜了李勇兵这个病秧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赶回村里演一出孝子贤孙的戏码, 就传来更让他震惊的消息——李勇兵的儿子李克垚,竟然直接把人送到了省城大医院, 手术费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 几万块! 张德义这下是彻底傻眼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李克垚这小子,是真的发了横财! 一瞬间,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就从老丈人那干瘪的钱袋子,转向了李克垚家这块流油的肥肉。 只要李克垚家有钱,他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乖乖掏出来! 事后,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怪不到他张德义头上半分! 于是,便有了这出“麻纺厂招临时工”的戏码。 他添油加醋地跟老丈人一说,昏聩的老头子立马就信了, 乐呵呵地领着他这个“好女婿”,登了李克垚家的门。 这一切,与李克垚前世今生的推测,几乎一般无二。 小姑父张德义,就是想从他家榨钱,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李俊明铺路! 可惜啊,张德义算盘打得噼啪响,也确实拿捏住了李勇兵和老丈人那点心思。 这钱,若是在他爹和爷爷手里,十有八九会被他哄骗了去。 但现在,家里的钱,在他李克垚手里攥着! 所以,此刻任凭李勇兵如何期盼,如何暗示,李克垚只是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爸,不是我说你们,这都什么眼光?” 李克垚慢悠悠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还想着拿钱打点进那个破麻纺厂?图啥?不就是去当个工人吗?”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张德义那张略显僵硬的脸,语气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嘲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至少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去给别人打工。” 这话一出,在九十年代这个工人身份无比荣耀的背景下,在李勇兵和他爷爷听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砰!” 爷爷气得把手里的旱烟袋往桌子上一顿,烟灰震落一地。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当场就发作了。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都学你似的下河摸鱼,上山打柴?那能干一辈子吗?” “你看看你小姑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营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个月固定拿钱,多安稳,多体面!” 一旁的张德义,嘴角咧着,看似在劝:“叔,别气坏了身子,克垚年轻,不懂事……” 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剜了李克垚一下,心底已然恨上了。 李克垚这话,简直是当众抽他的脸! 他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麻纺厂这份体面的工作,这个国企工人的身份吗? 到了李克垚嘴里,竟然成了不值一提的“打工的”? 他那是给国家干活!国企的工人,能叫打工的吗?! “混账东西!说啥呢!” 病床上的李勇兵也气得够呛,脸色涨红,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能耐了是?连麻纺厂都看不上了?!” “你信不信我就是刚动了手术,照样能拿起扫把抽你!” “小宝!去,把你爹的扫把拿过来!” 李克垚见状,心里也是一跳。 他确实看不上张德义那副道貌岸然、处处算计的嘴脸。 但也真怕把他爹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行了,爸,爷爷,我跟你们说实话。” 李克垚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没钱,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不仅没钱,外面还欠着好几千块的外债呢。” 他目光转向张德义,带着一丝“期盼”。 “小姑父,您不是在麻纺厂人脉广,本事大吗?要不,您先借我一千块周转周转?”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 正端着架子,在心底盘算着能从李克垚家榨出多少油水的张德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他干咳一声,眼神闪躲,支吾道: “咳……那个……你表弟俊明也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媳妇……这年头,谁家手头能宽裕啊……” 张德义这话一出口,再对上李克垚那似笑非笑, 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仿佛自己那点龌龊心思,全被这小子看了个通透! 后面,他眼瞅着从李勇兵那里也探不出什么口风,李克垚这小子又油盐不进,死活不上钩。 张德义万般无奈,百般不甘,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带着老丈人走了。 算盘落空,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李克垚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轻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愉悦的笑容。 回到自己屋里,刚打水洗了把脸,就见小宝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小手里还举着一块金黄的酥饼。 “巴巴,巴巴!今天你没吃酥饼!我看到了,我们都吃了,巴巴没吃!”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嚷着,献宝似的把酥饼往李克垚嘴边送。 赵颖站在小宝身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显然这酥饼是她特意藏起来,让儿子拿给他的。 李克垚心头一暖,嘿嘿一笑,看向赵颖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他甚至琢磨着,今晚是不是该主动点,往赵颖的房间凑凑。 却见赵颖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给小宝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收拾屋子,一副脚不沾地的贤惠模样。 “媳妇,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李克垚凑近赵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温柔。 “最近乌贼眼看着少了,等忙过这阵子,我带你们娘俩进城去好好逛逛,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两人挨得很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赵颖敏感的耳垂。 赵颖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小巧的耳垂也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 她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水汪汪的,看得李克垚心头一荡。 第62章 小乌贼新吃法 “巴巴!巴巴!我要进城!我要吃牛肉面!大碗的牛肉面!” 小宝这小人精,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拉住李克垚的胳膊, 兴奋地嚷嚷着,完全打断了爹妈之间那点旖旎的气氛。 李克垚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你这小东西,耳朵可真尖,属狗的?这都能被你听到!” “我就是狗娃子!汪汪!狗娃子!巴巴,我们养只小狗狗!狗狗多可爱呀!” 小宝压根没察觉到他娘此刻的满面红霞,兀自拉着李克垚的手臂摇晃, 一会儿要进城,一会儿又想养狗。 “你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李克垚笑着应道,语气里满是宠溺。 “行行行,都依你。早点睡觉,明天咱们就进城!” 他好不容易把兴奋的小宝哄睡下。 自己却还不能歇。 岩石区那片地笼,他让李四带着人,每晚至少要起两次网。 经过这些天的密集捕捞,乌贼的数量明显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现在一个地笼,折腾一晚上,最多也就捞个七八斤。 一百多个地笼,一晚上拢共也就不到一千斤的收成。 但这依旧是一笔不容忽视的现金流。 李克垚对这笔收入还是特别在意的,每天都会亲自去查看,去起笼,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明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所以今晚,他难得地在凌晨时分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李克垚吃了早饭,村里就陆续有人挑着担子,送乌贼过来了。 基本都是本村相熟的几户。 送来的数量,明显比前些天少了不少。 大多数人都在抱怨,说现在要划着船到更远的海域才有乌贼捕。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乌贼能换大钱了, 下海的人多了,这东西自然就金贵起来,也变少了。 李克垚收上来的乌贼,加上自家地笼里捞起来的,估摸着也就一两千斤,算不上特别多。 他麻利地将乌贼分拣装好,还没等到中午,就招呼赵颖和小宝。 “走,媳妇,小宝,跟爹进城去!” “今天啊,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们娘俩都喜欢!” 李克垚赶着毛驴,让小宝稳稳地坐在铺了软垫的驴背上,赵颖则提着一个小包袱跟在旁边。 临出门时,赵颖眼尖,发现李克垚今天的穿着有些奇怪。 他的胸前衣襟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让人好奇。 李克垚赶着毛驴,小宝稳稳坐在铺了软垫的驴背上,赵颖提着小包袱跟在旁边。 他今天要把收来的和自家捞的近两千斤乌贼都送到几个大排档和夜市摊子。 最后几百斤,他直接拉到了十里河那处租下的院子。 一到地方,焦大宏就迎了出来,满面红光。 院门口已经搭起了崭新的防雨棚,样式新颖,像蒙古包的顶, 不锈钢支架撑着厚实的防水雨布,既牢固又气派。 “老弟,你瞧瞧,这雨棚照你说的弄了,整个顺城独一份!” 焦大宏指着雨棚,声音里透着兴奋, “下雨天生意照样火爆,一天能多不少进项!” 李克垚点点头,这正是他之前的建议。 焦大宏引着他们往里走,院子已经大变样。 窗户都换成了钢筋焊的,牢固得很。大门也换了新的,墙壁刷得雪白。 水井旁砌了几个崭新的水泥池子,专门用来清洗乌贼。 屋里更是添置了好几口一米多宽的大铁锅,一次就能煮几百斤乌贼。 “这几个锅一起开火,一次出个上千斤不成问题!”焦大宏比划着,眼睛都在放光。 另一个房间里,整齐码放着一堆堆的食品盒,分一斤、一斤半、二斤、三斤几种规格。 “按你说的,做好的小乌贼直接装盒,封口,写上生产日期。” 焦大宏拿起一个盒子, “早上出锅,八点前第一批配送完。中午看情况补送。” “除了咱们自己找地方卖,比如菜场口、广场,也联系了几家卤菜店和大排档代卖,每盒给他们五毛到一块的利。” 李克垚听着,对焦大宏的执行力还算满意。 一斤乌贼的原料成本一块多,加上人工杂项,控制在一块五以内。 批发出去三块到五块一斤,自家零售点能卖到四块五。三斤装的大盒,定价十二块。 薄利多销,焦大宏对这个模式充满信心,但他更清楚,核心是味道。 李克垚带着赵颖去菜市场买了成堆的辣椒、调料、豆瓣酱,回来便让焦大宏打下手, 他要亲自调制几种新口味的小乌贼。 焦大宏闻言大喜,这些日子鞍前马后,出钱出力,不就盼着这个吗? 他立马更殷勤了,还给小宝塞了一大包糖果饼干。 李克垚开始配料,神情专注。他时而抓一把干辣椒扔进盆里,时而又掰一小块桂皮。 赵颖哄着小宝在院角玩耍,目光不时飘向忙碌的李克垚,看他认真的模样,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天气有些热,李克垚额上渗出细汗,身上的短袖也渐渐湿了一片。 他却浑然不觉,仔细回忆着前世尝过的那些绝妙滋味,力求分毫不差地还原出来。 过了许久,李克垚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用饮料瓶装着的东西。 赵颖这才想起,出门时丈夫胸前衣襟鼓鼓囊囊的,原来是藏了这个。 李克垚拧开瓶盖,当着焦大宏的面,将瓶中那些红红绿绿、 细细的粉末状东西倒了一些进正在调制的料中。 焦大宏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那是什么。 直到第一锅麻辣小乌贼出锅,焦大宏夹起一个尝了一口,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僵立当场,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这!这味道……绝了!香!麻!辣!一点腥味都没有!” 焦大宏激动得语无伦次, “老弟,就这味道,不愁卖!吃过一次,谁忘得了!” 李克垚也尝了一个,麻辣鲜香,尤其是那股独特的辛香, 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藿香粉末的加入恰到好处。 总算对了。 他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行了,麻辣小乌贼的调料包,回头我按比例配好给你。最基本的东西弄妥了。” 李克垚看着焦大宏,又望向院外,“接下来,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得办。” 焦大宏一怔:“什么事?” 第63章 你爹那事儿,有眉目了 院外,一块大石旁。 李克垚和焦大宏并肩蹲着,指间夹着烟,青烟袅袅。 这个位置视野开阔,甚至能望见不远处的小学。 正是下课时分。 几个小女孩欢快地跳着皮筋,另有几个男孩子则趴在地上,专注地弹着玻璃珠。 喧闹声远远传来,李克垚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份独属于孩童的、无忧无虑的纯粹快乐。 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你先拿着应急。” 李克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往后几天,我还会陆续投进来一些,你都仔细记好账。” “接下来,招人是头等大事。” “炒制小乌贼的师傅,清洗乌贼的嫂子,还有负责配送的伙计,桩桩件件,都需要钱。” 他顿了顿,看向焦大宏。 “咱们这买卖,就叫‘一品海鲜’。” “至于利润分配,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焦大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乌贼加工作坊,他几乎是倾尽所有。 李克垚只负责指明方向,告诉他如何规划。 所有琐碎繁杂的事务,全是他一手操办,甚至还垫付了不少钱款,真正做到了任劳任怨。 李克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本不是个喜欢与人合伙的性子。 但父亲重病一场,掏空了家底,他手头确实拮据。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一个宏伟的蓝图——三个月内,必须攒够一百万! 这在旁人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单靠捕捞乌贼、贩卖乌贼、制作地笼,即便三项全加起来, 累死累活干上三个月,能挣到十万块,就足以让寻常人笑掉大牙了。 十万块,对普通家庭而言,已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 但对李克垚来说,远远不够! 前世,他正是靠着卖掉赵颖那只手镯换来的一百万, 才得以买下顺城一中旁那几层框架门面,建成了当时顺城最大的超市。 自那以后,他的人生仿佛驶入了快车道,生意越做越大,财富如雪球般越滚越多。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动赵颖的手镯。 所以,这三个月内的一百万,他势在必得! 而眼前这个小小的作坊,便是他承载着满腔希望的。 “一品海鲜!” 焦大宏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的惊喜与赞叹。 “这名字,绝了!简直太好了!” 他嘿嘿一笑,毫不掩饰对李克垚的敬佩之情。 “不怕李老弟你笑话,这些天我愁得睡不着觉,就琢磨着给咱们这买卖取个啥名号。” “可我想破脑袋琢磨出来的那些,跟‘一品海鲜’这一比,简直就是土坷垃,不值一提!” 李克垚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焦大宏心中翻江倒海。 随随便便取个名字,不仅朗朗上口,关键是精准点出了“鲜”这个核心卖点! 单凭这个名字,再加上方才那尝过一口便终身难忘的乌贼滋味, 焦大宏几乎可以预见,这个小作坊未来必定是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一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 他的心,瞬间被点燃,滚烫一片。 “李哥,我做的那些都是些跑腿出力的琐碎活儿,换了谁都能干。” 焦大宏语气诚恳,眼神却难掩一丝火热的期盼。 “您这是信得过我,愿意拉我一把,给我指条明路带着我发财。” “做人得知足,您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打长工都成,哪还好意思谈什么利润分配……” 李克垚一眼便看穿了焦大宏心底那份压抑不住的渴望。 他笑了笑。 “这样,我有一个要求。” “三个月后,无论这个作坊赚了多少钱,所有现金,我都要拿走另作他用。” “到时候,可以用作坊后续的利润来抵我的这份,或者,我也可以将作坊的股份直接盘给你。” “目前,咱们就按四六分账。” “你四,我六。” “你看如何?” 李克垚的目标清晰无比——三个月,一百万! 之后,他便要按照前世的轨迹,去开办那家奠定他商业帝国基石的超市。 这个小乌贼作坊,说到底,只是他短期内快速积累原始资本的工具,他并非特别在意其长远发展。 “啊?这……不不不,李哥,万万使不得!” 焦大宏闻言,猛地吞了口唾沫,连连摆手。 “这作坊全靠您的独家配方才能立足,要我说,二八分!您八我二!”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克垚从怀里掏出那个神秘瓶子的情景。 那瓶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神仙粉末? 他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想李克垚只是随意指点了几句,自家大排档的生意便蒸蒸日上, 连带着让自己果断买下隔壁门面这事,也证明了李克垚眼光的毒辣与精准。 “那就三七。” 李克垚不容置喙地拍板。 “三个月后的现金,我会全部取走,有大用。” 他深深看了焦大宏一眼,语气带着一丝郑重。 “你放心,我李克垚,绝不会亏待真心跟我干的人!” 他弹掉指间的烟灰,伸手重重拍了拍焦大宏的肩膀。 单凭焦大宏之前一直默默送来的熟肉,以及父亲住院时,那偷偷塞过来的一千块钱, 这份情义,就值得他李克垚倾力拉扯一把! “哎!好!好!多谢李哥!多谢李哥成全!” 焦大宏激动得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向日葵,灿烂得怎么也掩藏不住。 “那就抓紧时间,开始招人!” “摊子,即刻就能支起来了!” 李克垚见焦大宏对这个分配结果心满意足,也露出了微笑。 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个焦大宏,确实是个聪明人,也懂得感恩。 难怪前世能凭一己之力,将一个小小的乌贼摊,发展成名噪一方的“乌贼城”。 不过,有了自己这一世的提携,焦大宏的成就,恐怕将远远不止于此。 他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因此而走向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远方! 焦大宏此刻已是满心欢喜,连声应下,立刻便着手安排招人的事宜。 他们急需一批手艺过硬的炒乌贼师傅。 还需要一批手脚麻利的清洗乌贼的杂工。 更需要一批能说会道、腿脚勤快的配送推销员。 此外,还要敲定几个客流量大的定点售卖摊位。 这些繁杂的事务,都由焦大宏一手操办。 第64章 给老婆买衫 李克垚这次倒是省心不少。 他只需负责调配小乌贼的秘制酱料,再研发出几种不同风味的新品, 最后把控一下招工的质量和进度,大局便基本稳妥。 今天新鲜炒制出锅的麻辣小乌贼数量不少。 李克垚特意留了一些,让赵颖和小宝尝鲜。 小宝那小子,一边被辣得嘶嘶哈哈,小嘴红彤彤的,一边却又馋得停不下筷子,口水更是哗哗直流。 看得赵颖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最后还是坚决不准小宝再多吃。 这麻辣小乌贼味道实在太重,她担心小宝吃多了这些,往后口味会变刁, 清淡的饭菜怕是再也咽不下去了。 “走,我把这些装好,去找一趟李军和孙毅他们。” 李克垚麻利地将小乌贼分装打包。 “顺便送些咱们自家炒的小乌贼给他们尝尝鲜,再去办点别的事情。” 这可是他亲手炒制的第一批成品,味道独特,意义非凡,送给李军他们品尝,也是一份心意。 乌贼被他仔细地装在几个食品盒里,每盒足有三斤,都用胶带密封得严严实实,一共装了满满三大盒。 路上,李克垚依旧赶着那头老实的毛驴。 道路两旁,骑自行车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驶过一辆小轿车,行人和自行车便会纷纷主动避让。 这个年代,远不像后世那般讲究“车让人”。 偶尔,还会有一两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总能引来路人无数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一辆最便宜的摩托车,也要大几千甚至上万块,好一些的更是高达数万元。 以当时的物价和普通人的购买力来衡量,摩托车绝对算得上是天价奢侈品。 否则,偌大一个李家村,至今也不会连一辆摩托车都没有。 李克垚抵达顺城公安局时,已临近下班时间。 他找到孙毅,顺手便将两盒包装好的小乌贼递了过去。 “孙哥,自己炒的麻辣小乌贼,你拿去尝尝,也给李军匀点儿。” 孙毅接过盒子,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真巧了!我正琢磨着下班后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倒先过来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 “你爹那事儿,有眉目了。” 孙毅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不过……事情恐怕有点不太好办,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孙毅的话让李克垚心头微微一沉。 前世,父亲到死,肇事者都未找到。 孙毅继续说:“查了那段时间全市所有的黑色桑塔纳,一共八辆,本市七辆,一辆当时不在顺城。” “五辆车没有作案时间。最后,只剩两辆嫌疑最大。” “一辆是本地企业家黄江生的。另一辆,是麻纺厂的公车。那天,这两辆车都应该经过李家村那条路。” 孙毅锁定了这两辆车。 “这两个车主,目前都是我们顺城的头面人物,不能搞错。” 孙毅看着李克垚, “你父亲那边,能不能提供更详细的线索?或者,等他身体好些,亲自去指认一下。我会追查到底。” 他问了问李勇兵的身体情况,说星期天会抽空去李克垚家,再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况。 孙毅做过刑侦,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 “行,多谢了,兄弟。星期天我等你。”李克垚重重握了孙毅的手。 若非孙毅,单是排查全市的桑塔纳,就不是易事。 “客气什么,你家乌贼管够就行。”孙毅难得开了句玩笑。 李克垚也笑了。 李军临时开会,没见到。李克垚便叮嘱孙毅匀一盒麻辣小乌贼给他。 出了公安局,阳光有些晃眼。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将案子的沉重暂时压下,目光投向驴车旁等待的赵颖和小宝,嘴角泛起一丝暖意。 小宝坐在驴车上,小腿晃荡着,看到李克垚出来,眼睛一亮。 “巴巴,警察叔叔都是抓坏人的吗?” “对,保护我们,专门抓坏人。” 李克垚揉揉儿子的头, “走,爸爸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然后吃牛肉面,再买些东西。” 他扶着赵颖也坐上驴车。 驴车慢悠悠地走到一条专卖小商品的街道。这里东西多,鞋袜、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赵颖给小宝挑了一双水晶凉鞋,透明塑料的,鞋跟软软的,蓝色印花。 小宝穿上,高兴得小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原来的旧鞋子看也不看一眼。 “巴巴,凉鞋好看,真好看!”小宝不时伸手摸摸新鞋,喜滋滋的。 李克垚看着赵颖:“媳妇,你也挑几件衣服,或者鞋子,看中了就买。” “你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家里什么都有。”赵颖浅浅笑着,看着快活的小宝,心里也甜丝丝的。 “挣钱不给老婆孩子花,那挣钱干什么?”李克垚拉起赵颖的手,往百货大楼走。 驴车交给外面看车的老大爷,花了一毛钱。 百货大楼里很热闹,人来人往。 “那件,还有那件,麻烦拿给我媳妇试试。” 李克垚指着几条裙子。赵颖身段好,这里的衣服虽不如后世新潮,却也比她平日穿的鲜亮不少。 “不要,你给我买过裙子了。”赵颖拉住他, “给你买双鞋,你天天在外面跑,脚上费。” 她态度坚决。 最后,赵颖只挑了一件白底蓝色小花的短袖衬衫。 衣服简单,蓝花却雅致,衬得她肤色白里透红,很是动人。 李克垚看得有些出神,这么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 赵颖却拉着李克垚去看鞋。 回力鞋这时算是好鞋,橡胶底,舒服耐穿,沾点雨水也不怕。 李克垚依着赵颖,买了一双日常穿的凉鞋,又买了一双迷彩帆布的回力鞋。 他还给父母各买了一双。父亲那双皮凉鞋,他盘算着,父亲那双穿了七八年的旧皮鞋,早该换了。 一家人提着几个纸包,在百货大楼里颇为显眼。 这里的东西不便宜,寻常人家买件衣服鞋子,都要盘算许久。 不少目光投向他们,带着羡慕。 “那家子买了不少东西啊,真阔气!” “咦?前面那个……不是李克垚吗?!” 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你小子发财了,还装不认识老街坊啊?” 第65章 真是好大的脸 “小姑父,小姑姑!” 李克垚淡淡地喊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热络。 他对这位小姑父张德义,打心底里厌恶。上次登门就是为了哄骗钱财,那副嘴脸他记得清楚。 至于小姑,怕也是一路货色。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果然不假。 “哎呀,这不是大侄子嘛!”小姑尖着嗓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克垚手里的纸包,“买的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你小姑姑瞧瞧,这鞋子多大码的?” “给我爸妈买的凉鞋。”李克垚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爸穿43码,我妈穿37码。” 他瞥了眼小姑父的脚,不大,顶天了41、42码。 “哎呀,你瞧瞧这巧的!”小姑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你小姑父脚大,平时买鞋费劲,这43码的,说不定他穿着正合适呢!大侄子,要不……就让你小姑父试试?合适的话,就送他了呗,都是一家人。” 李克垚心中冷笑。 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厚到这种程度,还能把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 真是好大的脸! “这是特意给我爸挑的,款式也是他喜欢的,小姑父肯定穿不了。”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们要是真喜欢,回头让表弟俊明去那边柜台买一双就是了。你们住在城里,买东西总比我这乡下来的方便得多。” 他这话堵得小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换作旁人,脸皮薄点,怕是真被他们三言两语把鞋子给磨走了。 但李克垚是谁? 他两世为人,早就看透了这对夫妻的德性。 他可没忘记,前世自己带着厚礼上门,结果连顿饱饭都没混上的情景。 也没忘记,这位小姑父是如何处心积虑算计别人钱财,自己捞尽好处的。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家里还等着。” 李克垚此时心情正好,实在懒得和他们多费唇舌。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拉着赵颖和小宝转身就走。 小姑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小姑父张德义则是一脸纳闷。 “他大嫂,你这大侄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张德义压低声音,“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他……他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 “我哪儿知道去!”小姑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反正这李克垚,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吃喝嫖赌,破烂事一堆,还动不动就打媳妇!他那媳妇赵颖也是个闷葫芦,这样都没跑,真是奇了怪了……” 她嘴里嫌弃地嘀咕着,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嘴脸有多难看。 此刻的李克垚,已经领着赵颖和小宝,走进了百货公司旁边的一家餐馆。 餐馆不大,里面摆着七八张擦得锃亮的方桌。 墙壁粉刷得雪白。 虽然人不多,但环境比路边摊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份印刷的菜单,可以点菜,让后厨的师傅现做。 这里,算是顺城消费水平相对高一些的所在了。 对于小宝而言,这地方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伸出小手,摸摸桌上装着筷子的竹筒。 又好奇地碰碰那盒雪白的餐巾纸。 还有那花花绿绿,印着菜名和价格的菜单,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小宝,想吃什么,跟爸爸说。”李克垚柔声问道。 “牛肉面!我要吃牛肉面!” 在小宝小小的记忆里,牛肉面,无疑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尤其是上一次,李克垚带他吃的那碗,满满一层牛肉,香得他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好!”李克垚笑着点头,“那就来三碗牛肉面。老板,再给我们来一盘红烧五花肉,一盘炒青菜!”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带妻儿下馆子。 本想多点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她们娘俩。 但小宝心心念念牛肉面,赵颖又在一旁小声说点这些就够了,太多吃不完,浪费。 李克垚便依了她们。 很快,菜就上来了。 红烧五花肉用土豆块一起烧的,色泽红亮,香气扑鼻。 小宝夹了一块,烫得嘶哈吸气,却还是嚼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喊着:“好吃!巴巴,这个肉肉,好吃!” 李克垚看着儿子满足的小脸,自己则默默地只挑里面的土豆片吃。 碗里的牛肉,他也悄悄夹到小宝碗里。 这些日子生活改善,小宝几乎天天都能吃到肉。 李克垚一有机会,就会去买些牛肉回来给儿子解馋。 小家伙的脸上,也渐渐长了些肉,不再是以前那种面黄肌瘦的样子。 粉嘟嘟的脸蛋,皮肤白皙,这一点倒是随了赵颖。 不像自己,天生皮肤有点黑。 “巴巴,你也吃肉肉!这个肉肉好吃,真的好吃!” 小宝用自己的小筷子,笨拙地夹起一块五花肉,颤颤巍巍地想往李克垚碗里送。 李克垚看得一愣。 随即,一股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 哪怕那块肉被小宝一个没夹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李克垚也丝毫不在意。 他迅速将肉夹起来,小心地吹了吹,然后乐呵呵地放进自己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小宝见到他还会下意识地躲闪。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畏惧和疏离。 连一声“爸爸”都很少主动喊。 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知道主动给他夹菜了。 孩子的心,终究是纯粹的。 你对他好,哪怕他年纪再小,心里也是明白的。 “颖,你也多吃点。” 李克垚又给赵颖夹菜,不管是青菜还是五花肉,都往她碗里堆。 “我吃不完的,真的太多了。”赵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今天出门前吃过东西,不怎么饿。你和小宝快吃,别管我。” 她夹起一筷子浸满牛肉汤汁的面条,吸溜一口。 再配上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五花肉。 那种久违的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熨帖起来,心情也格外舒畅。 她看看一旁埋头大口吃肉的儿子,又偷偷看一眼正满眼温柔注视着小宝的李克垚。 赵颖忽然觉得,一家人能这样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地吃顿饭,真好。 这就是幸福。 吃完饭,桌上还剩下一些菜。 赵颖舍不得浪费,主动找老板要了个干净的搪瓷饭盒,小心地将剩菜装好,准备带回去。 这菜里油水这么多,扔了实在太可惜了。 结账的时候,李克垚特意让赵颖和小宝在外面等。 他怕赵颖看到账单心疼,下次再不肯跟他一起出来吃饭了。 第66章 夜路惊魂 离开顺城之前,李克垚又去了一趟菜市场。 他买了一些新鲜的筒子骨,准备回去给父亲熬汤补身体。 又买了些猪肉和牛肝,这些都是乌贼地笼的好饵料。 赵颖则在路边一个老婆婆那里,相中了一窝刚出壳没几天的小鸡仔,毛茸茸的,一共七八只。 她欢喜地买了下来,用个小竹筐装着。 小宝见了,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围着小鸡仔不住地喊: “巴巴!妈妈买小鸡了!好多小鸡!小鸡长大了,可以下蛋蛋给小宝吃!” “对,小宝以后要好好喂它们,等它们长大了,就能下好多好多蛋给你吃!” 李克垚忍不住笑了。 这傻孩子,小鸡要长到能下蛋,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 而且赵颖买的这种,是本地的菜鸡品种。 平时喂些菜叶和粮食,长得特别快。 大约到下半年,就能长成一两斤重,到时候用辣椒爆炒,肉质鲜嫩,正是美味。 从菜场出来,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透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上驴车,在他身下垫了些柔软的干草,让他躺得舒服些。 又扶着赵颖也坐稳当了。 他自己则牵着驴子,慢悠悠地往李家村的方向走。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的惬意。 路边的草丛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驴车周围飞来飞去。 引得小宝一阵大惊小怪的欢呼。 赵颖也被儿子的快乐感染,不禁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年代,乡下的路灯还很稀罕。 从顺城到李家村这一路,更是只有零零星星几盏昏黄的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 更多的时候,还是得借着天上的星光和月色赶路。 天黑了,视线不好,李克垚走得很慢,也格外小心。 只是他胯下的这头驴子,脾气却有些倔。 偶尔碰到一辆骑得飞快的自行车从旁边经过,它便会不服气似的扬起脖子“昂昂”叫唤几声。 甚至还会停下脚步,撅起后蹄,作势要踢。 要不怎么说它是倔驴子呢? 李克垚今天心情极好,倒也不怎么催促它。 只是走着走着…… 前方,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刺目的强光! 那光芒如此霸道,瞬间吞噬了李克垚的视野,眼前只剩一片惨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蹿上头顶,李克垚的心脏猛地一揪! 出事了! 妻儿! 妻儿还在驴车上! 那刺目的强光骤然爆开,晃得李克垚眼前一片惨白。 他下意识勒住驴子,堪堪避开那辆打着远光灯冲过来的黑色轿车。 “你他娘的眼睛瞎了?会不会赶车!往老子车上撞,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一个穿着西服的胖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指着李克垚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宝被这阵仗吓得小脸煞白,瘪着嘴就要哭,赵颖忙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李克垚先确认妻儿无事,这才跳下驴车,眼神冷得像冰。 “开车的连远光灯近光灯都分不清?你这桑塔纳,顶天了二十万,也敢拿来跟人命比?” 胖男人被李克垚一句话噎住,愣住了。 这乡下小子怎么知道远近光灯?还一口报出他这车的价钱? 要知道,这车十九万多,在九十年代,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四十年也未必买得起。 他仗着车好,平时横冲直撞惯了,哪受过这个。 “你个泥腿子,敢跟老子横?差点撞了我的车,还敢顶嘴!”胖男人色厉内荏地吼。 李克垚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揪住了胖男人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胖男人瞬间懵了,脸都吓白了,酒意也醒了大半,连声讨饶:“小兄弟,误会,都是误会!” “谁是泥腿子?你哪个单位的?道歉!”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胖男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只觉得这年轻人眼神骇人,气势比他见过的那些领导还足,哪里还敢嘴硬,哆哆嗦嗦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对,我不该乱开远光灯,不该骂人。” 李克垚见他服软,松开了手,冷哼一声:“居人之上,先把人当人。开车,更要把人命当回事。滚!” 胖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钻回驾驶室。 李克垚瞥了一眼那辆桑塔纳,后座似乎还坐着一个人,隔着车窗看不真切,只隐约是个男人的轮廓。 车内的男人也正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李克垚。 片刻,他淡淡开口:“开车稳当点,以后别毛毛躁躁的。” 司机连声应是。 后座的男人收回目光,看着窗外李克垚牵着驴车,车上坐着妻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般穷困,却有如此不离不弃的妻儿,倒也难得。 他松了松领带,轻叹口气。 司机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远了。 “巴巴,你好厉害!”小宝缓过神来,满眼都是崇拜的光。 刚才那个坏蛋好凶,爸爸一下子就把他吓跑了,爸爸是大英雄! 李克垚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小宝以后也要勇敢,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知道吗?”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回到村里,李克垚先去了父母那边,送上买的东西。 李勇兵看到那双崭新的皮凉鞋,皱起了眉头:“我这腿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利索,买这鞋浪费钱。”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嘟囔道:“早知道你小姑惦记,还不如给她,也省得你小姑父老念叨工作的事。” 李克垚听得直皱眉:“爸,妈没跟您说吗?小姑父那是惦记咱家的钱,想给李俊明铺路呢。您不信就等着瞧,看最后是谁进了麻纺厂。” 金秀兰也在一旁附和:“勇兵,你可长点心。你住院那会儿,除了克垚,哪个亲戚真心帮过咱?你那好弟弟,你那爹,有一个算一个!” 李勇兵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呐呐不言。 “好了妈,爸心里有数。”李克垚打断了母亲的抱怨,转向父亲,神色郑重起来,“爸,孙毅警官那边说,撞您的案子有眉目了。您再仔细想想,当初撞您那人,长什么模样,您还记得吗?” 李勇兵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抬起头,看着儿子。 第67章 要不,我帮你擦擦头发 “我当时没看清车牌号。” 李勇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回忆的痛楚。 “只知道是辆黑色的车。” “那车把我撞了后,开出去大概一百多米远。” “然后,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好像……好像车停了一下。” “似乎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不过,我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就立刻钻回车里,跑了……” 说起那天被撞的情形,李勇兵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 他根本不知道车牌号。 只模糊记得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无论是奥拓还是桑塔纳,那都叫“小轿车”。 还是后来李克垚向他科普了许多车型知识,他才勉强辨认出,撞他的那辆,应该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车上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您还记得吗?”李克垚追问,希望能捕捉到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 “这个……我记不清了。” 李勇兵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 “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他语气迟疑。 “我想,是不是我眼花了?不对,我也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李勇兵越说越头疼,脸上满是懊恼。 他被撞伤后就晕了过去。 似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确实瞥见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是血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不准。 这也算是一个线索,尽管微弱,但聊胜于无。 “星期天,孙毅警官会过来一趟。” 李克垚沉声道。 “他是刑侦出身的,经验丰富,到时候让他来问您。” “爸,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别去听小姑父和爷爷那些话。” “把身体养好,把那个天杀的肇事者找出来,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是啊!”李勇兵重重捶了一下床沿,“我住院就花了好几万!那可都是我娃儿的血汗钱啊!” 一提到钱,李勇兵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好几万块! 他这辈子都没挣到过这么多钱。 那个肇事者,一定要找到! 否则,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李克垚又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安抚了他的情绪,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时,赵颖悄悄将带回来的一些剩菜塞给了金秀兰,让她晚上热热吃,免得浪费了。 等李克垚他们走后,金秀兰怕天气热,赶紧把那些菜重新热了一下,又把晚上吃剩下的饭端了出来。 “老头子,别再犟了。” 金秀兰叹了口气。 “你看看,儿子媳妇现在多好。尝尝这餐馆炒的菜,我跟你受了一辈子罪,还从没吃过馆子里炒的菜呢……” 她感慨着,还是把那份五花肉都拨到了李勇兵的碗里,自己则夹了些青菜。 可即便是青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大厨可真有本事,连青菜都能炒得这么好吃!” “人家舍得放油,还用了腊肉炒的青菜,你家有腊肉吗?” 李勇兵哼哼着,嘴上不饶人。 “哼,这小兔崽子,要是天天都能有吃剩的带回来,我也就知足了……” 他一边跟媳妇斗着嘴,一边把碗里的白米饭扒拉得干干净净,一颗米粒都不肯剩下。 跟着跑了一天,回去后小宝已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克垚给他洗澡的时候,小家伙几乎是闭着眼睛,眼看就要睡着。 他赶紧把儿子擦干,抱到了床上去。 今晚,他打算让小宝跟他睡。 这段日子,小宝跟他感情突飞猛进,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也愿意黏着他一起睡,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对他这个父亲的崇拜。 这是前世的李克垚,从未曾享受过的天伦之乐。 所以,他格外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经意间,他看到媳妇赵颖也在洗澡。 李克垚只觉得心头微微一荡,有些心猿意马。 他索性就在外面等着,夜风带着夏日的余温阵阵吹过,让他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热。 当他看到赵颖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睡衣走出来时,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昏暗的灯光下,赵颖刚出浴的身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晶莹剔。 那湿漉漉的模样,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眼如画,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的媳妇,可真美啊! “颖,你头发还没干透,这样睡觉容易头疼的。” 李克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要不,我帮你擦擦头发……” 他看着赵颖这出浴美人般的娇俏模样,只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说话间,他已经顺手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殷勤地想帮赵颖擦拭湿发。 赵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微泛红,却是乖巧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任由李克垚笨拙却温柔地帮她擦着头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异常默契的宁静。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独处过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颖……” 李克垚的声音有些干涩。 “以前,是我太混蛋了,对不起你。”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和小宝。” “这个……媳妇……小宝今晚在我床上睡了……” 李克垚说到这里,擦头发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起来。 他自己也顺势蹲了下来,脸颊不自觉地想靠近赵颖,甚至有种冲动,想轻轻咬一下她那已经明显泛红的耳垂。 这么漂亮的媳妇,一直分房睡可不成。 小宝都已经六岁了。 李克垚心里还盘算着,是不是该给小宝再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赵颖此刻脸蛋嫣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她整个人仿佛都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一双明眸也渐渐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巴巴!巴巴!” 就在这暧昧气氛渐浓之际,里屋突然传来了小宝带着惊慌的哭喊声。 这声音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本已彼此靠得很近的李克垚猛地一惊。 他赶紧应了小宝一声,急匆匆就往屋子里跑。 进屋一看,只见小宝小脸红扑扑的,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李克垚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这孩子,居然发烧了! 白天还好好的,难道是晚上在外面吹了风,或是被吓唬了一下? 李克垚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赶紧给小宝倒了些温水喂他喝下。 那边赵颖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去厨房给孩子煮葱根生姜水。 以前小宝每次身体不舒服,赵颖都会给他煮这种土方子,倒也管用。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孩子这一晚上都不怎么消停。 一会儿喊着要喝水,一会儿又哼哼唧唧说太冷了。 赵颖也不敢离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宝身边。 李克垚在那边守了一会儿小宝,心里却还惦记着村里岩石区布下的那些地笼。 虽然有李四在帮忙照看和收取,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那是眼下重要的经济来源。 于是,他趁着夜色,还是悄悄去地笼那边巡视了两次,确认无误后才略微安心。 第68章 百万大计第一步:招兵买马! 等到李克垚半夜回到家时,便看到赵颖靠在床边,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只是小家伙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李克垚此时也不敢轻易挪动他,怕他再次吹风受凉。 他只是找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轻轻给赵颖披上,然后自己才回到隔壁房间,囫囵睡了过去。 等到李克垚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小宝已经坐在桌边喝粥了,烧是退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李克垚心疼地叮嘱了几句,便带上处理好的一些乌贼,再次进了城。 今天,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得去找焦大宏。 因为他们合伙的“一品海鲜”作坊,今天要开始正式招人了。 这涉及到他们创业的第一批核心班底,李克垚对此非常重视。 所以他打算,招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得由他亲自掌掌眼。 毕竟他两世为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顺城这个年代招工的地方,显得有些简陋和随意。 就在火车站不远处的一大块空地上,每天都有大量需要找工作的人聚集在那里, 形成了一个自发的人才市场。 焦大宏将李克垚提前写好的招工启事用浆糊贴在一块木板上,往人群中一放, 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围拢过来打听。 毕竟,他开出的工资待遇,比市场上普遍的水平要高出不少, 这对那些急于找工作糊口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配送营销人员,要求会骑自行车,能吃苦耐劳,善于沟通交流, 月工资加绩效奖金,每月最低四百元以上……” 这工资待遇一公布出来,就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无数人将李克垚和焦大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带着惊喜的熟悉声音! “真巧呀!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李克垚一抬头,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撞入眼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兰含香! “是你?”李克垚确有些意外,“你也来找工作?令尊的事……” 他记得省城医院那次短暂的碰面。 “多谢您当日援手,不然家父的后事都难办妥。”兰含香微微躬身,目光恳切,“府上工厂招人?您看我,行吗?” 李克垚心头微动。 这一世,赵颖仍在,他本不想与兰含香再有过多牵扯。 可这女人……绝非花瓶。 前世他的超市帝国,兰含香居功至伟,那份商业嗅觉与执行力,万中无一。 是个人才,而且是顶尖人才。 “配送货物,风吹日晒,颇为辛苦。”李克垚沉吟,“薪水倒还可观。” “一品海鲜”的配送员,兼具推销之职,底薪加提成,数字诱人,也确实磨人。 “我愿意!”兰含香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布包里取出证件,“这是我的身份证、毕业证……” 焦大宏在一旁伸头接过毕业证,只看了一眼,便低呼出声:“江州大学的?你……” “嗯,老家顺城的。父亲刚过世,母亲身体欠佳,我想就近寻个活计。”兰含香垂下眼睑。 江大毕业生,在这个年代,选择面不可谓不广。 只是,那些体面单位的微薄薪水,如何支撑一个风雨飘摇的家? 母亲的药费,日后的生计……她有自己的盘算,先解燃眉之急, 待母亲安顿妥当,再去江城闯荡也不迟。 焦大宏眉头一紧:“小姑娘,我们这儿活计累,又脏,薪水是高点,怕你受不住。” 大学生来小作坊?焦大宏不是没想过,只是晓得留不住人。 “做得了!我一定能坚持下去,请相信我!”兰含香语气坚定。 她不等李克垚再开口,便主动站到焦大宏身旁, 有条不紊地开始疏导围拢上来的求职者,声音清晰,条理分明, 不过片刻,原本有些嘈杂的场面竟井然有序起来。 李克垚和焦大宏顿感压力骤减。 这兰含香,确实是块好料。她主动将应聘者按大致意向分为几拨, 李克垚负责面试薪资最高的配送员,焦大宏则筛选有厨艺基础的炒制工, 她自己则应对那些应聘清洗杂工的人群。 不过半日,所需人手已基本招齐,约莫二十余人。 炒乌贼师傅四名,清洗打包杂工六名,配送员十名。 这十名配送员中,四人负责固定摊点,按提成结算。 余下六人,则各划一片区域,负责小乌贼的推销与配送。 人员到位,李克垚与焦大宏立即着手分工培训。 清洗打包相对简单,工人们上手很快。 炒乌贼则需严格把控。 李克垚早已将配料包按比例调配妥当,师傅们只需按时按量投入。 饶是如此,他还制定了详尽的操作流程: 炒制时长、翻炒次数、何时下何料,无一遗漏,白纸黑字,清晰明确。 “品质是命根子。”李克垚对焦大宏强调,“出锅的乌贼,我们随时抽检,不合格的,师傅受罚,三次不过关,直接辞退!” 焦大宏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固定摊位设在菜场口、广场、体育场等四处人流最旺的地段。 摊位不大,一米多长,但统一配备了醒目的方形遮阳伞,伞面印着 “一品海鲜”的标识——两只活灵活现的小乌贼,极易辨认。 余下六名机动配送员,则将顺城划分为六大片区。 李克垚特意挑选了几个亲和力强、口齿伶俐的年轻媳妇或姑娘。 在分配区域时,兰含香原被划入城南。 李克垚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城东这片,你来负责。” 兰含香的住处恰在城东。 更重要的是,顺城一中那块地,未来的黄金商圈,也属城东。他日若建超市, 兰含香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将是巨大优势。 焦大宏看在眼里,虽未作声,却暗暗将兰含香记下。 这姑娘,是李克垚亲自招揽,又特意调整了负责区域的人。 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或是……李克垚另有深意?焦大宏决定多加留意。 “人已齐备,框架初成。先培训几日,务必让各人熟稔其职。”李克垚看向焦大宏。 焦大宏会意:“七月七号前后是全市高考,咱们就定在高考结束,七月十号,正式开张!” 敲定此事,李克垚又赶往地笼作坊。 刘二和李四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作坊扩招至二十余人,产量翻番。 刨去人工开销,每月也能进账三四万。 这在旁人眼中已是巨款,李克垚却不满足。 三个月,一百万! 地笼作坊技术含量太低,初期尚可盈利,长此以往,利润必将下滑。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滑过。 孙毅和李军约定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公安局的门。 第69章 别给他压力 孙毅和李克垚算是不打不相识。 再加上李军,都是性情中人。 只是他们身份特殊,平时想请他们出去吃顿饭,总有诸多不便。 这次约好星期天登门拜访,李克垚打定主意,要在家好好招待一番,自己也趁机偷得浮生半日闲。 时值高考临近,弟弟李克宁也从学校放假回来。 休息两天后,他就得返校,全力冲刺那决定命运的独木桥。 李克宁回来那天,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 装满了复习资料和课本,足有大几十斤重。 他被压得满头大汗,衣衫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李克垚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微皱,快步迎了上去。 “克宁,放假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我好歹有头毛驴,可以去接你,这么多书,多重啊!” “哥,不重的!” 李克宁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见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劈头盖脸地骂他, 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 “学校里好多收废书的,我舍不得卖,就都背回来了。” 他以前没少因为这类“傻事”被哥哥训斥,甚至被父亲追着打。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书读完了还大老远背回来,确实是件挺傻的事。 “书留着好,没事翻翻,总有好处。” 李克垚伸手,不容分说地接过弟弟肩上沉甸甸的袋子。 李克宁比他矮了半个头。 因为长期省吃俭用,营养不良,他显得比同龄人矮小瘦弱。 这都高三了,个头勉强到一米七,体重怕是连一百斤都不到。 李克垚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中微酸。 “你要是真喜欢看书,回头哥给你点钱,去书店买些自己喜欢的。” “哥,不用了。” 李克宁连忙摆手,拒绝了哥哥的好意。 “书店的书太贵了。我过几天就高考了,这些书……说不定以后也用不上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其实,他们两兄弟以前的关系,算不上多好。 李克垚仗着自己是老大,身强力壮,以前动不动就拿李克宁撒气,拳脚相加是常事。 偏偏父亲李勇兵又信奉“棒子底下出孝子”那套。 所以李克宁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不是被老爸打,就是被哥哥打。 长此以往,导致他的性格有些沉闷古怪,不大爱说话,骨子里透着一股自卑。 今天这样主动和李克垚搭话,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主要还是因为李克垚主动帮他扛书,而且一句重话都没说。 这让李克宁恍惚觉得,自己的哥哥,好像真的变了。 这份感觉,在回到家,看到妹妹李萍萍拿着新裙子向他炫耀时,变得更加清晰。 “二哥你看,这是大哥给我买的裙子,好看!” 李克宁看着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又看看一旁忙碌的哥哥,彻底惊呆了。 这……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蛮不讲理,把人打一顿的大哥李克垚吗? 李克垚将李克宁的书本安顿好,便卷起袖子,帮着母亲金秀兰在院里抓鸡杀鱼。 孙毅他们明天就要过来,父亲李勇兵坚持要杀只鸡。 用他的话说,得好好谢谢人家。 对于素来抠门的李勇兵而言,杀一只鸡,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了。 毕竟,他们家以前过年,都舍不得多买几斤肉。 “行,这鸡我来杀,炖上一锅,明天吃着入味。” 李克垚动作麻利。 “今天萍萍和克宁都回来了,我再把那条大草鱼给收拾了,给他们解解馋。” 他如今每日都会给父母家里送些鱼肉,一方面是父亲养病需要营养,另一方面, 他也会抽空过来看看,生怕父亲伤势复发。 好在,目前看来,李勇兵恢复得还不错。 虽然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但已经可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情绪也比较稳定乐观。 药按时吃着,刀口也没有恶化。 这让李克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稍稍放下。 父亲能熬过来,能活下来,这就是他眼下最大的期盼。 李克垚蹲在地上处理那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 儿子小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好奇地盯着盆里不住挣扎的鱼。 “巴巴,这条鱼肯定在想,我活不过今天啦……” 小宝奶声奶气的话,逗得李克垚忍不住失笑。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逗了。 “哦?小宝说说,这鱼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要杀它呀!”小宝一本正经地分析,“它肯定在想,活不过今天了!” 李克垚被儿子天真的话语彻底逗乐了。 这孩子最近明显活泼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怯生生的,不敢和自己亲近。 愿意黏着他的小宝,总能说出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一本正经的“道理”。 “对,对,小宝说得太对了!” 李克垚乐呵呵地和小宝打趣,手下动作却不停,三下五除二便将草鱼收拾得干干净净。 等到晚饭开席,桌子上的菜肴着实丰盛。 不但有一大盆豆腐炖草鱼,还有一海碗油汪汪的红烧肉,外加满满一大盘爆炒乌贼。 这乌贼,还是作坊里新来的炒制师傅火候没掌握好,品相稍次,但味道和新鲜度却是一等一的。 刚好拿回来给克宁和萍萍解解馋。 “哇!好香啊!这么多好吃的!” 李萍萍看着满桌子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们在学校,伙食清苦,很多时候都是一份素菜,两个同学分着吃。 最常吃的就是土豆、白菜、包菜这些最便宜的。 大锅饭,能吃饱就不错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味道。 家里像今天这样大鱼大肉地摆上一桌,还是头一遭。 李克宁和李萍萍兄妹俩吃得眉开眼笑,开心得不得了。 李勇兵看着儿女们高兴,自己心情也舒畅。 感觉养病的这些天,自己都胖了好几斤。 说来说去,还是大儿子李克垚孝顺。 饭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看向李克宁。 “克宁啊,还有两三天,你就要高考了。” “你堂哥李克军,是我们老李家第一个大学生,你啊,要争气,争取考上,成为咱们家第二个大学生!” “也像你哥现在这样,争气点,别老让我操心!” 李勇兵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大侄子李克军。 那是老李家的门面,是他的骄傲啊! “爸,我……我……” 李克宁一听到“李克军”这三个字,脑袋就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碗里的红烧肉,也骤然失了滋味。 真的比不上啊…… 那种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比较,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第70章 一声值千金 “爸!” 李克垚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 “李克军是李克军,你侄子再好,那也是侄子。你儿子再不济,那也是你亲儿子。” 他看着李克宁那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就知道父亲的话又戳到了弟弟的痛处。 “李克军”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魔咒,从小到大压在他们兄弟俩心头。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在长辈们口中,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克宁用心去考就行了,能不能考上,顺其自然,别给他那么大压力!” 李克宁听到大哥竟然为自己说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随即投去感激的一瞥。 “我就是没管教好你们!” 李勇兵被儿子当众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你们看看,你们哥俩,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比得上克军?人家是大学生!大学生啊!” “别说了,爸!” 李克垚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克宁以后的人生,我自有安排!您就别瞎掺和,净给他添乱施加压力了!吃饭!” 他的目光锐利,直视着父亲,语气已带上了几分压抑的怒火。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吼什么?” 李勇兵脖子一梗,他这倔脾气,就算知道自己错了,当面也绝不认栽。 儿子当着一家人面顶撞,他面子往哪搁? 这是要翻天不成! 赵颖见状,赶紧俯身在小宝耳边轻轻一句。 小宝立刻蹬蹬跑到李勇兵跟前,仰着小脸。 “爷爷,我要吃鱼,吃没有刺的鱼!” 李勇兵一愣,低头看着孙子,脸上的怒气瞬间卡住,嘟囔了句:“就你这小东西机灵……” “哎,好,爷爷给你拨刺。”他声音立刻柔和下来,“来小宝乖,坐爷爷这里,爷爷给你喂鱼吃!” 李勇兵不待见儿子,可对孙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小宝要吃鱼,他哪里还顾得上骂李克垚,赶紧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 小心翼翼把细小的鱼刺一根根挑干净,才把雪白的鱼肉喂进小宝嘴里。 李克垚朝赵颖递去一个眼神,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他爹这暴躁脾气,也就小宝这小人儿能治得住。 李勇兵忙着喂小宝,果然不再理会李克垚和李克宁。 李克宁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赶紧埋头扒饭,三两口吃完就想下桌,生怕再被父亲逮住训斥。 饭后,李克垚推开了弟弟的房门。 房间不大,书本堆得到处都是,连床上也码着一摞。李克垚心头微动。 前世的李克宁其实极爱读书,只可惜家贫,加上英语是他的死穴,高考时以两分之差名落孙山。 他记得,李克宁当年的英语似乎只考了二十几分,可数学却拿了近满分的一百四十八。 数理化皆优,唯独英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时农村教学质量堪忧,英语老师的发音都带着浓重乡音。 李克宁能考入一中已属不易,但英语成绩在高中后却每况愈下,几乎次次垫底。 当年他们也缺乏见识,不懂得请老师为李克宁补习,父亲李勇兵只会翻来覆去那句“争气点”。 他从未想过,儿子这般严重的偏科,究竟该如何帮扶。 其实,只要复读一年,将英语成绩提升二三十分,李克宁便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金贵得很,国家包分配,出来就是铁饭碗。 这也是李勇兵始终羡慕李克军是大学生的根源。 而前世,李克宁高考失利后,便赌气外出打工。 他那自卑内向的性子,在外面处处碰壁,甚至被骗去黑煤窑挖过煤,瘦弱的身体几乎垮掉。 媳妇也跟着跑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后来李克垚发达了,想拉扯弟弟一把,李克宁却通红着双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没有你这个哥哥,我恨你!” 他宁愿潦倒一生,也不愿再与李克垚有任何瓜葛。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最终却形同陌路,甚至不如仇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克垚清楚,前世的自己有多混账,才让弟弟恨到如此地步。 这辈子,他要当个好丈夫,好儿子,更要当个好哥哥。 李克宁推门进来,看见李克垚,只是笑了笑,没吭声。 “克宁,再过两天就考试了,放松点。” 李克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想吃什么告诉哥,哥进城给你买。这点钱你拿着零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塞到李克宁手里。 李克宁捏着那厚厚的一叠,手都抖了一下,慌忙摆手:“哥,这……这太多了!” 他从小到大,何曾有过这么多零花钱。 “拿着。男孩子大了,手里没钱怎么行?去学校了,给同学买点雪糕汽水什么的,也算个人情。” 李克垚这么一说,李克宁有些犹豫。 是啊,他读了三年高中,因为穷,因为英语发音不好被人嘲笑,他极度自卑,在班里几乎不与人交往。 在学校里,他从未买过一瓶水,一根冰棍。 若是有钱了,是不是也能请那些偶尔对他释放善意的同学吃一次冰棍? 他看着李克垚,嘴唇动了动,从那叠钱里抽出薄薄一张十块的:“谢谢哥,我拿十块就够了。” 剩下的,他想塞回李克垚手里,却被李克垚一把按住。 “我是你哥,给你的零用就拿着。或者请对你好的同学老师吃顿饭,买几本自己喜欢的书。” 李克垚拍了拍弟弟瘦削的肩膀,知道他讷于言辞,也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 李克宁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摊开手心那叠钱,一张张数了数。 五百块! 整整五百块!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李克宁只觉得心跳如鼓,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这钱,沉甸甸的,烫手得很。 吃过饭,李萍萍帮着赵颖收拾碗筷,嫂子长嫂子短地喊个不停。 金秀兰在旁边看着,脸上全是笑意,不住点头。全家人都打心底里喜欢赵颖这个媳妇。 只是,今天在村里听人闲磕牙,说那个焦晓雅,那个曾经把儿子魂都勾走的女人, 似乎过阵子要回来了。 想到这,金秀兰心里又开始打鼓。 只盼着儿子是真的浪子回头,好好待媳妇,好好过日子。 天一擦黑,金秀兰就催着李克垚他们回家。 赵颖也说家里新买的小鸡仔得回去照看一下。 一家三口从父母家出来,小宝蹦蹦跳跳跑在前面。 李克垚跟在后面,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媳妇。 趁着赵颖不注意,他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 赵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指尖动了动,轻轻回握了一下。 李克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第71章 你家里出大事了! 李克垚此刻的心情,像是被初夏的风吹拂过的湖面,荡漾着轻松的涟漪。 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老歌,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你容颜的转变……” 歌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赵颖的心尖。 她猛地侧过头,满脸的惊讶迅速化为惊喜,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李克垚也会唱歌? 以前,只在他喝醉了,或是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扯着嗓子吼几句。 但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温柔地哼唱,还是头一遭。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赵颖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嘴角噙着一抹羞涩的笑意,眼神专注而认真。 她的手,还被李克垚温热的大手牵着。 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不成调的曲子,却觉得比任何天籁都动听。 《恋曲1990》。 这首歌,近两年简直火遍了大街小巷,谁要是能完整哼唱几句,那绝对是时髦的象征。 赵颖万万没想到,李克垚会对着她唱这首歌。 而且,那么温柔。 一瞬间,赵颖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端。 脸颊、耳根,都烫得厉害。 李克垚的声音,真好听啊! 她痴痴地想。 “爸爸,爸爸!你在唱什么呀?” 清脆的童音打断了这片刻的旖旎。 小宝不知何时从前面折返回来,一双小手紧紧拽着李克垚的裤腿,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好奇。 “我也要学!爸爸教我唱歌!” 李克垚低头,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脸颊红扑扑, 却明显竖着耳朵偷听的赵颖,心中好笑。 《恋曲1990》自然是唱给媳妇听的,教孩子嘛,得换一首。 “好,爸爸教你唱别的。”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这首儿歌旋律轻快,歌词简单易懂,朗朗上口。 果然,李克垚才唱了两句,小宝就高兴得直拍小手,跟着咿咿呀呀地学。 一家三口,笑声伴着歌声,洒满了回家的路。 进了家门,小宝还意犹未尽地缠着李克垚,让他再唱。 李克垚笑着应了,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看他新得的小鸡仔。 夜色渐浓。 隔壁,李勇军和张桂芳两口子正坐在昏暗的灯下生闷气。 李克垚家的歌声、笑声,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得他们心烦意乱。 “听听!听听!跟鬼叫似的!”张桂芳咬牙切齿,眼底是压不住的嫉妒。 李勇军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 “焦八蛋玩意儿!一天到晚瞎蹦跶,我看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眯起眼睛,闪过一丝阴狠:“我非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张桂芳闻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当家的,你有什么好主意?” 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起来,盘算着怎么给李克垚添堵,最好让他倒个大霉。 李克垚自然不知道隔壁邻居的歹毒心思。 他哄着小宝看过小鸡,又仔细地给儿子洗了澡,将香喷喷的小家伙抱到床上。 看着儿子沉沉睡去,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然后,他转身,带着一丝期待,凑到了赵颖跟前。 彼时,赵颖刚收拾完,正准备歇下。 李克垚一把将她圈在墙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 “媳妇儿,今晚小宝睡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要不,你回屋里等我?我……唱歌给你听,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赵颖的心猛地一跳,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让她浑身发软,脸上像是着了火。 “这……我……” 她慌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不行呀!” 李克垚心头一沉,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你……还没原谅我?” 他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会改的,以后一定努力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是他太心急了吗? 赵颖见他误会,更是慌了神,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是……是小宝……小宝他可能快醒了!” 她说完,逃也似的往里屋走去。 其实,是她大姨妈来了。 可这话,她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对李克垚说出口,只能……只能等下次了。 李克垚看着赵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涌上一阵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并未多想。 来日方长。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行动弥补前世的亏欠,让赵颖重新接纳自己。 看着赵颖回房睡下,李克垚披上外衣,又去村边的岩石区转了一圈。 李四正借着月光在起地笼,动作麻利。 李克垚上前,递了根烟过去。 “李哥。”李四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眉头微蹙,“这两天乌贼好像少了点。照这么个下法,再多的乌贼也禁不住抓啊。” 李克垚“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这东西繁殖快,等产量真低了,就改成天快亮的时候起一趟笼子。放心,明年开春,乌贼照样多得是。” 小乌贼的繁殖能力极强。 现在说少,也只是相对于最初那几天的爆发式高产。 如今一百多个地笼,一晚上也能捞个七八百斤。 加上最近乌贼价格上涨,一晚上的进项,也差不多有上千块。 这笔收入,已经足够让村里人眼红了。 “李哥,”李四又道,“有几个岩石区,我瞅着也有人放地笼了。特别是你二叔李勇军家,我也不好说啥,只能由着他们。” “知道了。”李克垚神色平静,“地笼颜色不一样,你多留心,只要他们不偷咱们的地笼就成。”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地笼便宜了,买的人自然就多,村里这几片天然的岩石区,肯定会有人盯上。 他不过是占了个先机,喝了头啖汤。 剩下的,也无需太过计较。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克垚便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临近中午,李克垚收拾妥当,赶着毛驴车进了城。 如今他家每天捕捞的乌贼,基本不用再费心去大排档推销。 大部分直接送到焦大宏的摊点,还有一部分,则运往“一品海鲜”的加工小院。 李克垚打算今天去小院那边盯着师傅们炒制,如果一切顺利,就早点赶回家。 毕竟,孙毅和李军约好了今天要去他家拜访。 他计划着,等“一品海鲜”正式开业后,村里收乌贼、送乌贼的事情就彻底交给李四负责。 而他自己,则要坐镇小院,调制配料,严把品质关。 至少,要将那四个新招的炒乌贼师傅都带出来,确保每一锅乌贼的味道都能稳定,才能真正放手。 小院里,每个炒乌贼师傅的灶台旁都挂着一个大号的时钟,用来精确计时。 李克垚站在一旁,不时开口指点他们如何掌控火候,如何把握翻炒的时间。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声音都变了调: “李克垚!可算找到你了!快!快跟我走!你家里……你家里出大事了!” 第72章 小姑父又在场? 冲进来的是刘二,额头上全是汗,衣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骑着辆自行车,上气不接下气。 “李克垚!你家出事了!你爸……你爸晕倒了,刀口大出血!家里已经送医院了,不知道是市里还是镇上!” 李克垚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昨晚父亲精神还好,吃了饭还骂了李克宁几句。 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就会伤口大出血? 出院的时候,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伤口只能静养,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不能干活。 否则,养不好随时都会出事。 前世,父亲就是从医院出院后,伤势恶化没有特效药控制,这才凄然离世。 这辈子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的伤势,所以几乎每天都去照看。 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刘二哥!”李克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刘二一咧嘴, “我爸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口大出血?是不是有人刺激他了?你的车子借我用一下,我马上回去!” 李克垚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推过刘二那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就要跨上去。 刘二赶紧跳上后座,自行车被踩得飞快。 “我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路过你家门口,就听见你妈那哭声,吓了我一跳!她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你妹妹萍萍已经去找李四帮忙,送医院去了,就是不知道送去哪个医院了……” 刘二喘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迟疑: “我当时急着来找你,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见你妈在院子里一边哭一边骂,院子……院子里还站着你家小姑父,还有你爷爷,你二叔他们几个人。” “你爸躺在地上,身下全是血,衣服都浸透了,那血都滴到地上了,人都晕死过去了。那场面,太吓人了!” 刘二现在说起来,嗓子眼还有些发紧。 李克垚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和刘二轮换着,把自行车蹬得像要散架。 即便这样,也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李克垚才赶回到父母家里。 院门大开着,屋子里空无一人。 院子当间那一片刺眼的血渍,让李克垚眼前阵阵发黑。 父亲这到底是遭受了什么重创?伤口崩裂成这样? 这搞不好是要命的事情! 刘二也顾不上喘,赶紧跑去隔壁找他老婆打听。很快回来,焦急地喊: “李四帮忙把你爸直接送到市中医院了!赶紧去市中医院!” 两个人又累又急,也顾不上歇一口气,立刻又骑上自行车就往市中医院猛赶。 李克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这时候,他真是恨不得给这破自行车安上翅膀。 等到两人再次踩着自行车冲到市中医院门口,李克垚跳下车时, 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冲进急诊室,抓住一个护士就问。 很快问清楚了,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转过一个拐角,李克垚就看见了母亲金秀兰,还有弟弟李克宁和妹妹李萍萍。 三个人都面无人色,焦急而无措地守在手术室外面。 一看见李克垚走过来,他们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都松了一口气。 “哥!”李克宁声音都在发颤,眼圈通红, “幸好……幸好你昨天给我的钱还在,我和妈把钱拿出来凑了凑,先让爸住进来了。可是医生说,还要钱,最少……最少要五千块……” 李克宁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今天这事让他魂都快吓没了。要不是昨天大哥给了他五百块,加上妈妈手里平日大哥给的零用钱, 东拼西凑勉强凑够了一千五,父亲连手术室的门都进不了。 可现在,医生说至少还差五千块,才能继续治疗。 这些钱,听得李克宁心惊肉跳,这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你们先别慌。”李克垚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先去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你们都别担心,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示意母亲和弟妹稍安勿躁。 他转身去找医生。其实他身上也没剩下多少钱, “一品海鲜”还有几天就要开业,到处都需要用钱,他手头上确实很紧。 但是再紧,钱可以慢慢赚,父亲的命一定要救回来。 哪怕父亲平日里动不动就要揍他一顿,脾气又臭又硬,但那是他最亲的人。 前世,他每每做梦,梦见父亲拿着扫把追着他打,醒来后枕头都是湿的。 今生,他绝不想让那个悲剧重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过来,看到李克垚像是家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你们这些家属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他那么重的伤,本来就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你们倒好,非要接回家去看护,结果怎么样?让病人伤口崩裂!这要进行二次缝合,你们知不知道?病人年纪大了,这样折腾一次,有多危险!” “简直没见过你们这么大意的家属!病人现在还在手术中,等下就要进重症监护室,赶紧去准备钱!我们会尽力抢救……” 脾气一向暴躁的李克垚,这一次却老老实实地站着,任凭医生怎么说,他都一声不吭地听着。 因为他比谁心里都清楚,医生说的,一点都没错。 前世父亲就是在家里休养的时候,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是自己这次太大意了,以为重生就能掌控一切,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当初就应该坚持让父亲住在医院里,多养上一两个月才对。 钱,可以再挣。 但是父亲的命,一定要保住。 “医生,”李克垚声音有些沙哑,“我父亲他……要不要转到省城医院去?” “手术已经开始了,病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转院折腾。而且病人年纪大了,自身的求生意志非常重要。要不然……你们家属,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听了医生这些话,李克垚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听医生的。父亲还在昏迷中,这个时候不能随便乱动,先在重症监护室等着,等他醒过来! 万一,万一醒不来…… 李克垚强行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怒火和恐惧,他走到母亲和弟弟妹妹面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妈,克宁,萍萍,你们跟我说实话。”他的目光扫过三人苍白的脸,“爸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在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73章 这笔账,我记下了 李克垚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但他声音却异常冷静,仿佛淬了冰。 “妈,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秀兰一开口,声音就抖得不成样子: “今天……不是说孙警官他们要来,你爸他高兴,一大早就让我炖鸡,还……还特意去刘二那拿了包好烟招待客人……” “后来,你小姑父、你二叔、还有你爷爷……他们都来了。” “你爸那倔脾气,还当他们是亲人,非要留他们吃饭,说人多热闹,能陪陪客人……” 说到这,金秀兰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汹涌而出。 她心里太苦了。 “我劝过你爸……我跟他说要听你的,别再跟那两家人来往,你早就说过,你小姑父就是个专坑咱们老实人的笑面虎……” 金秀兰悔恨交加,抬手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双眼早已肿成了核桃。 她恨啊! 要是老头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妈,别激动。” 李克垚扶住她,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爸的脾气就这样,又倔又犟,这事不怪你。” “怪我。” “怪我不够狠!” 只听了这两句,李克垚心里就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又是他们! 前世,父亲就是间接死在这群所谓的“至亲”手里! 他重生回来,千叮万嘱,以为能改变一切。 可他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彻底扭转刻在骨子里的观念? 父亲没有经历过他那种被至亲背叛、眼睁睁看着家人走向毁灭的绝望。 所以,他还是信了。 李克垚的心,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哥!”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克宁,此刻也红了眼,声音都在发颤。 “我看见了……爷爷和小姑父他们,当着爸的面,说你发了大财,说你宁肯让外人李四帮你捞地笼赚大钱,都不肯带上自己的亲叔叔!” “小姑父还骂你心狠手辣,故意不让我进麻纺厂,是想看我一辈子没出息!” “他们胡说!我哥不是那样的人!我哥……很好!” 李克宁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爸听了就生气,跟他们吵,说他们胡说八道,说你为了给他治病,借了上万块的债!” “然后……然后二叔就动手了!” “他指着爸的鼻子骂,说他养的儿子再多,也没一个顶用的!没一个比得上李克军!” “哥……” “二叔说……说我们家,说爸……还不如死了算了,教子无方,养了一窝废物!” 李克宁每说一句,就要喊一声“哥”。 仿佛只有这个字,才能给他一丝力量。 在那些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小姑也骂我们!”妹妹李萍萍也哭出了声,“她骂我们兄妹三个,加起来都顶不上二叔家一个李克军有出息!哥,我没用,我考不上大学……” 李克军!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深深地刻在他们兄妹三人的心上,成了一道永远的阴影。 “哭什么?” 李克垚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别人嘴碎,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活得堂堂正正,比什么都强!”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动作很轻,眼神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都别哭了,我弟弟妹妹是天底下最孝顺、最懂事的孩子。” “这笔账,我记下了。” 李克令的声音很轻,却像寒冬的冰凌。 “谁也跑不掉。” 前世,母亲瘫痪,是妹妹不离不弃。 有没有出息,从来不是一张大学文凭能定义的。 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让慌乱的弟妹瞬间安静了不少。 不久,赵颖带着小宝赶来,送了吃的,还有一锅炖得烂熟的鸡汤。 她告诉李克垚,孙毅他们来过村里,得知了情况,已经先回去了,说等李勇兵情况稳定了再来。 “都怪我……都怪我开了院门,让那群畜生进来……”金秀兰看着鸡汤,又开始不住地自责。 天黑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李勇兵被推了出来,浑身插满了管子,面如金纸。 医生直接下了通知,病人情况危急,不准家属看护,立刻送进重症监护室。 “病人麻醉过后,如果明天醒不过来,会非常危险。” “你们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 “轰”的一声。 金秀兰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当场就软倒了下去。 李克垚眼疾手快地扶住,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只好也给母亲办了住院。 好在只是心焦力瘁,并无大碍。 深夜,医院走廊。 李克宁和李萍萍坚持要守着父母,不肯去休息。 李克垚没再劝,只说出去抽根烟。 他站在医院外的夜色里,抬头看着漫天星斗,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 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股焚天的怒火。 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父亲。 病床上沉睡的母亲。 还有即将高考,却要在这里熬夜守着担惊受怕的弟弟妹妹。 他再也坐不住了。 指间的烟头被狠狠捻灭,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猛地蹬了出去! 一路上,他沉默得可怕。 整个人,冷静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 父亲的倔强,父亲的愚蠢,父亲那别扭的爱……他都懂。 但他重生回来,不是为了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他那么拼命,没日没夜地挣钱,为的,就是留住至亲的命! 可偏偏有些畜生,非要来找死! 自行车在暗夜里飞驰,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李克垚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人生,尚有来处。 他绝不让归途提前! 今夜。 李家村,该见血了。 第74章 这一扁担你挨定了! “老二,你今天太急了,做事莽撞!” 李克垚爷爷的家里,晚饭刚过,满屋子还飘散着挥之不去的肉香和酒气。 靠着一座茶山,李家爷爷在李家村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酒足饭饱,老爷子靠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地敲打着二儿子李勇军。 “爹,这能怪我?” 李勇军脖子一梗,满脸的不服气。 “谁能想到李老大那么不经事?我不就说了几句实话,说他那个儿子李克垚胳膊肘往外拐,他就当场吐血晕倒了?这演给谁看呢?” “再说了,我家的克军,可干不出帮外人都不帮亲叔叔的事!” “老大家那三个,顶个屁用!全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一个克军!” 李克垚的爷爷本来还想再说教几句,可一听到最得意的孙子李克军的名字,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是啊。 老大家的孩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没一个有出息的。 “爸,您就别说二哥了。” 一旁的小姑也阴阳怪气地帮腔,“这事谁也想不到,我们也不想老大倒地吐血啊,多晦气!”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从李勇兵那弄点钱,给自家儿子进麻纺厂活动关系。 谁知道李勇兵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骨头,几句话就给说倒了? 真是个废物! 一家人正各自盘算着,院门,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巨兽撞开! 这声音,吓得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李勇军定睛一看,发现是李克垚一个人黑着脸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家人,爷爷、小姑、小姑父……足足六七个长辈都在。 他怕个球? 胆气瞬间就壮了起来,拍着桌子就骂: “你瞎了吗?进门不知道敲门?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李克垚的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冰刀,缓缓扫过李勇军,又落到院子里坐着喝茶的小姑和小姑父身上。 最后,定格在主位上的爷爷脸上。 人,还真齐! 他一言不发,无视了李勇军的叫嚣。 目光,锁定了墙角那根挑粪用的扁担。 那根扁担,又长又重,被他一把抄在了手里! 呼——! 没有半句废话,李克垚抡圆了扁担,夹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径直朝着李勇军的脑袋横扫而去! “你个混球!那是你二叔!” 爷爷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厉声尖叫。 “噗!” 小姑父一口茶水喷出老远,连滚带爬地躲到老爷子身后,魂都吓飞了。 妈呀! 这李克垚是真疯了! 二话不说就动手,还拿这种能打死人的扁担! 李勇军眼看着那碗口粗的扁担在眼前急速放大,吓得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就地一滚。 扁担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砰!哗啦啦——!” 势大力沉的扁担落了空,狠狠砸在桌子上。 满桌的茶杯、碗碟,瞬间被砸得粉碎! 刺耳的破碎声,气得老爷子浑身发抖,指着李克垚怒吼: “李克垚!你想造反吗!你这个孽障,不孝的东西!连你爷爷都想打?!” 李克垚的心底,堵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恶气。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爷爷。 呵呵。 心,早已凉透了。 他当他是爷爷,可这个爷爷,何曾把他当过亲孙子? 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手里的扁担再次扬起,目标依旧是那个躲在人群里的李勇军。 李勇军看老爷子都没能镇住这个疯子,彻底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地往自己亲爹身后钻。 可老爷子身后,早就被更机灵的小姑父张德义占了位置。 李勇军挤不进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亲戚情分,一把将张德义从后面推了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 张德义被猛地推到前面,正对上李克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吓得脸都白了, 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外甥!外甥你听我说!小姑父可没气你爸,一个字都没有!真的!” “是……是你二叔!是他把你爸气倒的!我可以作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兄妹三个,加起来都顶不上他家一个孩子!” 张德义何等狡猾。 他瞬间就明白了李克垚为何而来。 这个锅,他绝对不背! “张德义你放屁!” 躲在后面的李勇军急得跳脚, “要不是你嘴碎,说李克垚在百货商场花大钱,我们会去找老大?这事都怪你!” 李克垚看着这两个互相撕咬的丑角,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只是在看两只待宰的畜生。 他猛地举起扁担,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砸了下去!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院子里的水缸! 小姑家的自行车! “砰!” “哐当!” 砸!砸!砸! 他真的像疯了一样,见什么砸什么! “你个白眼狼!猪狗不如的东西!跟你那死心眼的爹一个德行……” 小姑看着自家自行车要被砸烂,心疼得冲上去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 那根带着风声的扁担,已经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杀猪一般,响彻了整个院子。 她本以为李克垚不敢打女人,不敢打他亲姑姑。 可后背那火辣辣、仿佛脊椎断裂的剧痛告诉她,她错了! “杀人了!李克垚杀人了!救命啊……” 她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往院子外逃。 角落里,一直想偷偷溜走的二婶张桂芳,被李克垚随手甩出的扁担精准地砸中了脚踝。 “噗通”一声,她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杀人了!救命啊!”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怕了! 李克垚,这个他们眼里的窝囊废,真的敢下死手! 那个堂叔更是吓得两股战战,一边喊着“别乱来”,一边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院门。 李克垚没理他,放他走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 李克垚手持扁担,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爷爷面前。 冰冷的目光,穿过瑟瑟发抖的老爷子,锁定了躲在他身后的李勇军和张德义。 老爷子气得须发皆张,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李克垚怒目而视。 “你爹在我面前,都不敢如此放肆!” “你这个畜生!你想干什么?” 他指着李克垚的鼻子,声音都在颤抖。 “你还想连你爷爷一起打吗?!” 第75章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昏暗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勉强笼罩着李克垚的身体。 他的脸,在光影中黑得像一块铁,眼神冰冷得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鬼。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气急败坏的老头。 这是他的爷爷,李茂才。 可又不像他的爷爷。 前世今生,这个老头何曾真正把他当成过亲孙子? “李茂才!” 李克垚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 “你是我爷爷,可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做的这些事,会要了我父亲的命!” “你有好几个儿子,死一个不在乎!” “可是我,只有这一个爹!”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心底积攒了两辈子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手中的扁担,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在他们刚刚喝茶的八仙桌上! “轰——咔嚓!” 那张厚实的实木桌子,竟被这股巨力硬生生砸成两半! 碎裂的木屑暴雨般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木片,精准地弹在离桌子最近的李勇军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哎哟!” 李勇军痛得惨叫起来。 而李克垚那句直呼其名、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更是让李茂才气得浑身筛糠。 他这辈子,何曾被一个孙辈如此指着鼻子羞辱? 什么叫有好几个儿子?什么叫他只有一个爹?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混账话?! 李茂才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 “咔!” 扁担也在这惊天一击中断裂。 李克垚随手扔掉断柄,鬼魅般一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勇军的衣领,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我爸要是死了,我让你披麻戴孝,跪在他坟前当孝子!” “你再敢出现在他面前一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勇军只觉得半边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两眼金星乱冒,彻底被打懵了。 整个脸颊,火烧火燎地疼。 李克垚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又是更重的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她一颗心掏出来对你们,都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你猪狗不如!” “啪!” “这一巴掌,替我弟打的!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俩活在你儿子李克军的阴影下,要不是你到处炫耀攀比,我弟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妹子打的!你算个什么狗屁长辈?我告诉你,我家萍萍一个姑娘家,以后都比你那宝贝儿子有出息百倍!你给我走着瞧!” “啪!” “还有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打你的!你个混账东西!下次再敢算计我爸,我就让你知道,别说你家有一个大学生,就是有十个,老子照打不误!” “打的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猪狗不如的小人!” 李克垚每说一句,就狠狠扇下一记耳光。 他双眼赤红,胸中那股压抑了两辈子的恶气,若不在此刻宣泄出来,他感觉自己会活活憋死! 要是父亲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有打死李勇军的心! 李勇军那张脸,在几巴掌之下,已经肿胀得像个紫色的猪头。 起初他还敢惨叫,可看到李克垚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他彻底吓破了胆,连哼都不敢再哼一声,生怕这个疯子真会失手把他活活打死! 李茂才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李克垚那副六亲不认的疯魔模样,他竟一步也不敢上前。 万一……万一这个孽障连他这个爷爷也一起揍,他这把老骨头今天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角落里的张德义,眼看着李勇军被当众扇耳光,看得心惊肉跳,两腿发软。 太狠了! 这李克垚简直不是人,是个魔鬼!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溜!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 趁着李克垚正在暴打李勇军,他猫着腰,想从李茂才身后偷偷溜走。 可他想得太美了。 他刚一挪动脚步,一道冰冷的目光就锁定了他。 李克垚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步就堵在了他的面前。 张德义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还想摆出一个麻纺厂保安学来的花架子,虚晃一招。 可这在真正敢下死手的李克垚面前,就是个笑话。 下一秒,李克垚的大手已经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啪!” “张德义!这一巴掌,也是替我爸打的!” “若不是你搬弄是非,我父亲现在怎么会在急救室里昏迷?我告诉你,我爸要是有事,你也一样给我披麻戴孝,跪着磕头!” “啪!” “这一巴掌,替我妈打的!我爸若死了,我妈孤苦伶仃,一个女人没了丈夫,该有多伤心,你这种畜生想过吗?!” 李克垚死死盯着他。 就是这张脸! 前世就是他,拦着李茂才不让借钱救命,害得父亲不治身亡! 这辈子,兜兜转转,他又来使坏! 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 “啪!” “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你有没有尝过,最亲最爱的人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告诉你,张德义!”李克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天这几巴掌你给我记死了!这辈子,我一定让你也尝一尝,至亲离你而去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番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诅咒,让本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张德义,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疯子! 这个李克垚,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跟疯子讲道理,占便宜,那是找死! 李克垚一脚踹开瘫软如泥的张德义,又走向墙角的张桂芳。 张桂芳吓得发出尖锐的惊叫,双手死死捂住脸,拼命向后缩。 “张桂芳,以后离我家远点!” “再敢耍什么花招,我饶不了你!” 李克垚嫌恶地用脚尖踢了她一下,都懒得再动手。 院子里,李茂才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被彻底践踏的威严,整个人气得快要炸开! 他颤巍巍地摸起墙角的扫把,嘶吼着冲了上去,对着李克垚劈头盖脸地就打! “你这个孽障!畜生!你有本事今天连我一起打死!打死我算了!” 李克垚看着那呼啸而来的扫把,却不闪不避。 他就那么站着,任凭扫把的枝条狠狠抽在自己身上,脖子上瞬间被划出几道血丝。 他没有躲。 眼泪,却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爷爷有很多儿女,可他只有一个父亲。 要是父亲还能好起来,还能像这样,拿着扫把追着自己满院子打,那该有多好? 他情愿,用自己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去换!只求父母健在,妻儿无恙! “叔!叔!别打了!您一把年纪,当心身子啊!” 村长带着一群人终于赶到,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和李茂才追打孙子的场景,连忙上前拉架。 李茂才被人拉住,却依旧指着李克垚,声嘶力竭地哭嚎: “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种孽子!家门不幸啊!” “报警!你们快报警!把这个打人的狗东西抓去坐牢!我李茂才,就当没这个孙子!” 第76章 黑色桑塔纳 “对,报警!必须报警!把李克垚这个畜生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李勇军捂着肿成猪头的脸,含混不清地嘶吼着,声音里透着色厉内荏。 一旁的张德义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眼神惊惧地瞥着李克垚,却一个字都不敢附和。 这个李克垚,已经不是人了。 他是个疯子,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跟一个疯子硬碰硬?他还没活够。 李克垚漠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神像在看两个死物。 “李勇军,我爸被你们打得躺进重症监护室,现在还昏迷不醒。” “我们家已经垫了六千五,医生说后续的钱更是个无底洞。” “你先把这笔钱付了,再来跟我谈坐牢的事。”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还有你,张德义。” 李克垚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 “你是主谋,怂恿他们上门闹事,你一样有责任。” “想让我进监狱?”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行啊,大家谁都别想跑,尤其是你,李勇军!” 李克垚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来之前,他就想得清清楚楚。 李勇军、张德义,这帮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让他们出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宁愿挨打,也绝不会掏一个子儿。 所以,要拿捏他们,必须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你要是进了监狱,档案上就会留下案底。” 李克垚缓缓踱到李勇军面前,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控制不住地向后缩。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 “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个即将被分配工作的宝贝大学生儿子,要是有个坐过牢的爹……” “你说,他会被分配到什么好地方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勇军脑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是啊! 他怎么把这最要命的一茬给忘了?! “爸!”李勇军猛地转身,扑到李茂才身边,声音都变了调,“说什么送监狱!克垚是您亲孙子,我是他亲二叔!这……这都是家务事!自家人打打闹闹,报什么警?算了,算了!” “一个当侄子的,调皮了点,咱们当长辈的,还能真跟他计较不成?” “再说,不就是砸了张破桌子吗?您生什么气啊?是不是,爹?” 李勇军凑在李茂才耳边,哆哆嗦嗦地把李克垚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李茂才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凝固了。 他那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的乖孙,他们老李家唯一的大学生,李家的希望! 今年就要分配工作了! 要是这个时候,李勇军因为打人闹事被抓进去…… 天塌了!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李克军的未来就彻底毁了! 绝不能因小失大! 绝不能因为李克垚这个孽障,毁了他们李家千里马的前途! “对!对!”李茂才的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赶来的村长李言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克垚是我孙子,就是脾气暴了点,一家人,报什么警!言兵啊,没事了,没事了,让你白跑一趟!”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再看看李勇军那张滑稽的猪头脸,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换谁爹被这么坑,都得往死里打! 这个李克垚,是真狠,也是真有本事。 把人打了,还能让对方哑巴吃黄连,甚至反过来替他说话。 这种人,绝对不能惹! “克垚,你叔……手术做完了吗?情况怎么样?” 刘二从人群中挤出来,担忧地问道。 “手术做完了。” 李克垚脸上的暴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人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着。医生说,要是明天还醒不过来,我爹他……他怕是……” 说到这里,李克垚猛地转过头,眼眶瞬间红透。 那股支撑着他的滔天怒火,在打完人后,已经宣泄得差不多了。 此刻,无尽的虚弱和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别急,你叔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闯过这一关的!”刘二不知道怎么安慰。 村长李言兵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克垚,冷静点,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你爸还在医院躺着,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指望你。” 李克垚知道村长话里有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洗个澡就去医院守着,谢过大家的关心。 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李茂才家。 回到自己家,院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李克垚冲了个冷水澡,举起手,才发现整个手掌都红肿了,火辣辣地疼。 力道用得太大了。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病态的痛快。 洗完澡出来,赵颖正坐在灯下等他。 “我等下去医院守着我爸,你在家锁好门,谁来也别开。” “明天一早,让刘二哥送你和小宝过来。” “记住,给小宝换身干净衣服。我爸……我爸情况不好,万一……就让小宝在床边喊他。” 李勇兵最疼小宝,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嗯,我知道了。” 赵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心疼。 “我明天给你们带饭去。别担心,咱爸会没事的……” 她说着,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克垚,别泄气。” “你还有我,还有小宝!”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一个温暖的拥抱,让李克垚那紧绷到极限的精神,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是啊,他还有妻儿。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会好的……” 李克垚的声音哽咽了,他把脸深深埋进妻子的肩窝,像个迷路的孩子。 “咱爸一定会好的……我还想……还想他以后能再拿着扫把,追着我满院子打……” 他真的怕。 前世,父亲就是这么没的。 哪怕他重生归来,装得再坚强,再无所不能,可面对死亡,他依旧恐惧得浑身发抖。 赵颖只是抱着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宽阔而颤抖的后背。 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坚强,原来心底藏着最柔软的地方。 他也会害怕,会难过,只是,他只愿意在她面前袒露。 李克垚走的时候,没惊动睡熟的小宝。 他一个人,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通往县城的土路,寂静无声。 忽然,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一束刺眼的远光灯撕裂了黑暗。 李克垚下意识地靠到路边,让出了路。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呼啸着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车是从李家村的方向开出来的。 看着那即将消失在夜幕中的尾灯,李克垚心中猛地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猛踩脚踏! 自行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辆车彻底消失前,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悬挂在车尾的铁牌! 那个车牌号! 李克垚猛地刹住车,在原地,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黑色桑塔纳。 这个车牌号…… 真巧? 不。 这不是巧合。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第77章 原来如此 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他记得。 不只是记得。 更是刻骨铭心! 就是上次,他用驴车拉着妻儿回家,在夜路上险些撞上的那一辆。 那个司机下车后满嘴污言秽语,嚣张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 当时自己还教训他,“居人之上要把人当人”。 现在看来,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这辆车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而且每次,都是在这条通往李家村的路上。 李克垚死死盯着那串车牌号,尾数是三个刺眼的“8”。 在这年头,能开桑塔ナ,还能弄到这种车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 “孙毅调查的嫌疑车辆里,会不会……就有这一辆?” 起初,他只觉得是巧合。 但现在,父亲二次重伤入院,生死未卜,而这辆车,又一次鬼魅般地出现在村子附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李克垚的心脏,不再是砰砰直跳,而是沉入了冰窖。 …… 赶到医院时,已是午夜。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妹妹李萍萍缩在长椅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强撑着不睡。 母亲金秀兰已经打了镇定剂,在病房里睡着了。 “萍萍,二哥呢?” 李克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明天就要高考了,不能在这里熬夜。” 他甚至怀疑,李勇军那帮畜生挑这个时间上门闹事,就是存心要毁了弟弟的前程! “二哥……被医生喊走了,好像是……说要用血……” 李萍萍揉着惺忪的睡眼,话都说不囫囵。 李克垚心头一紧,丢下一句“你在这睡会儿,我去找他”,便大步流星地冲向了采血室。 刚到门口,他就僵住了。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李克宁正坐在椅子上,胳膊伸着,一根针管扎在他的血管里。 他那本就瘦弱的身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医生,我哥一会儿要是来了,您千万别告诉他我抽血了。” 李克宁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故作坚强。 “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别的忙……我爸缺血,就抽我的,我年轻,血多,没事……”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张苍白的脸,看得李克垚心如刀绞。 “你这身体还要高考,不建议再抽了……” “没事!就抽我的!我除了这点血,也没什么能给这个家了!”李克宁急了。 “够了!” 门被猛地推开。 李克垚双目赤红地站在门口,一步步走进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没看李克宁,只是盯着医生,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医生,我弟明天高考,身体不好。” “我爸需要血,抽我的。” “我们血型一样。” 医生被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镇住,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虚弱的李克宁,不满地拔出针管。 “胡闹!病人暂时不缺血了,需要的时候会再通知你们!” 走出采血室,李克垚一言不发,直接拽着李克宁就往外走。 “哥,我不走!我要守着咱爸!医生说他要是明天醒不过来……” “闭嘴!” 李克垚猛地回头,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你的战场在考场!给我在那里打赢!敢胡思乱想,我打断你的腿!” 他不想凶他。 可这个傻弟弟,快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李克垚不由分说,将他摁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骑到了天桥下的牛肉面摊。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李克垚点了三碗,一碗推到李克宁面前。 “吃。” 他自己也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我回家了。”他声音平静,“把那几个畜生,都打了一顿。” “咱爸的底子好,死不了。明天我让小宝过来,在床边喊他,他最疼小宝,一定能听见。” “还有,我已经让孙警官介入了,撞我爸的肇事者,很快就能找到。” “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有你哥在,天塌不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钱,塞进李克宁手里。 “这钱拿着,考完试,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们家,一个都不能垮!” 李克宁死活不要,却被李克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哥捞乌贼,收乌贼,一天能挣几千块。” 李克垚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李克宁耳边轰然炸响。 他知道弟弟自卑,心思重,只有把话说得这么重,才能砸碎他心里的那点负担。 “所以,你一分钱都不用省。” “咱爸的医药费,管够。” 李克宁捧着那碗面,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砸进汤里。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总是打骂他的哥哥,会成为他最坚实的靠山。 吃完面,李克宁坐在后座上,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哥,你真厉害……有钱真好,能让爸一直住在医院,等他全好了再出来……” “对。”李克垚看着前方的路,目光坚定,“我们家,以后就靠我们兄妹几个了。” 将弟弟送进一中大门,目送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李克垚才缓缓调转车头。 但他没有回医院。 而是推着车,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城东一片灯火通明的工地。 前世,他就是在这里,用赵颖的那只手镯换来的钱,买下了几个门面,建起了他的超市帝国。 今生,他本想靠着“一品海鲜”大干一场。 可父亲的意外,让他那三个月赚一百万的计划,变得岌岌可危。 他需要钱,现在就需要! 他站在这片熟悉的工地外,点燃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眼中明灭。 前世,这块地的开发商中途资金链断裂,才不得不低价抛售门面,让他捡了天大的便宜。 这一世,还会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车灯划破夜空,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缓缓停在了工地大门口。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那辆车!车牌尾数,三个八! 车门打开,一个肥胖的身影踉跄着走了下来,赫然便是那个嚣张的司机! 而紧接着,从后座下来的另一个人,让李克垚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他的小姑父,张德义! 只见张德义满脸谄媚地对着车里的人点头哈腰,然后,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着工地深处走去! 李克垚猛地将烟头摁灭在墙上,眼神,冰冷如刀。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串起来了! 第78章 情况依旧不妙 李克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辆尾号为三个“8”的黑色桑ta纳上。 一个晚上,第二次见。 太巧了。 巧合得像一张已经编织好的网,而他的父亲,就是网里的猎物。 他没有再蹲下去检查什么车漆,那毫无意义。 他只是将那冰冷的车牌号,连同昨夜小姑父张德义那张谄媚的脸,一起刻进了脑子里。 然后,他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黑夜,毫不犹豫地冲向医院。 …… 病房里,妹妹李萍萍靠在椅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早已撑不住。 “给,牛肉面,快吃。” 李克垚将已经坨了的面递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面条早已没了热气,李萍萍却如获至宝,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牛肉面的滋味。 “哥,真好吃……” “睡,我来守夜。” 李克垚安排好妹妹,自己却毫无睡意。 他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静静地望着里面。 父亲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闪烁着冰冷的光。 一动不动。 像一尊正在失去生机的雕像。 李克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他知道,必须要想办法,把父亲从鬼门关拉回来! …… 第二天,赵颖带着小宝赶到医院。 经过申请,一家人换上无菌服,走进了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重症监护室。 李克垚蹲下,摸着小宝的头,目光无比凝重。 “小宝,按我教你的说,大声喊爷爷。” “嗯!” 小宝很懂事,牵着爸爸的手,走到床边,清脆地喊道: “爷爷!小宝要吃鱼!你快起来帮小宝挑刺!爷爷,我要吃鱼!我要吃你买的酥饼!” 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 李克垚死死盯着心电图。 波动了! 那条平缓的线,出现了清晰的起伏! 金秀兰和赵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动了!你爸手指头动了!”金秀兰激动地低喊,眼泪夺眶而出。 有用! 李克垚心头一喜,立刻对小宝说:“继续喊!就喊爸爸要打你,让爷爷保护你!” “爷爷!爷爷救我!爸爸要打我!你快起来保护小宝啊!” 小宝带着哭腔的喊声,是李勇兵最大的软肋。 这个男人,可以对儿子挥拳头,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孙子。 果然,李勇兵的手指抽动得更厉害了,眼皮也在剧烈颤抖,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就是睁不开! 情况依旧不妙! 医生说过,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醒不过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小宝似乎也感觉到了绝望,喊着喊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只会撕心裂肺地喊着“爷爷”。 金秀兰更是哭倒在地,念叨着求菩萨保佑。 “妈,别哭!”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知道,光靠亲情还不够。 父亲的心里,还有一道更深的坎! 他让赵颖扶着母亲退后,自己则俯下身,凑到李勇兵的耳边,声音冰冷而清晰: “爸,孙警官他们来了,撞你的那个畜生,抓到了!” “只要你醒过来指认他,咱们家就能拿到好几万的赔偿款!你治病的钱,全都有了!” 钱! 这是父亲一辈子的执念! 心电图的波动瞬间变得剧烈! 李勇兵的手猛地抬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似乎马上就要睁开! 有戏! 李克垚心中狂喜,握住父亲的手,声音都带上了颤抖:“爸,醒过来!钱就到手了!” 然而! 就在下一秒! 李克垚惊恐地发现,父亲那刚刚积攒起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的手,重重地垂落下去! 心电图的波动也开始减弱! 不对! 李克垚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他明白了! 父亲不是不想要钱,他是害怕!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撞他的人,绝不是普通人!那份恐惧,甚至压过了他对金钱的渴望! 光说抓到人,不够! 必须用更猛烈的东西,去击碎他心底的恐惧! 这一瞬间,昨夜那辆尾号888的桑塔纳,小姑父张德义那张谄媚的脸,城东的工地……所有线索在他脑中轰然串联! 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凌厉! 他再次俯身,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引诱,而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气,一字一句,如同钉子般砸进父亲的耳朵里! “爸!我知道是谁了!” “是小姑父!是张德义那个畜生在背后搞鬼!撞你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就是他的主子!”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想让你死!” “你忘了二叔是怎么打你的吗?你忘了他们是怎么骂你的吗?这帮畜生,他们就是要我们家破人亡!” “爸!你给我睁开眼!!” “你给我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把他们一个个全都弄死!我要让他们给你磕头赔罪!我要让他们倾家荡产!!” “你给我醒过来!亲眼看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嗬——!”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李勇兵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没有求生的喜悦,只有滔天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 第79章 这一分钟,我用钱买的 “家属全部出去!病人情况突变,立刻准备抢救!” 主治医生一声断喝,几个护士不由分说,就将还处于震惊中的李克垚一家推出了重症监护室。 “砰!” 冰冷的铁门在眼前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金秀兰和赵颖煞白的脸,还有小宝被吓住的哭声。 门内,是仪器急促的蜂鸣和医生护士忙乱的脚步。 刚才那一幕,唤醒病人算是失败了吗? 不! 李克垚死死盯着那扇门,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清楚地看到了! 在他说出那番充满杀气的话后,父亲眼中迸发出的,是远超求生欲的、滔天的恨意! 那股恨意,就是一剂强心针! 一定有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金秀兰已经瘫软在赵颖的怀里,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汗水和难以置信,他看向李克垚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 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病人……病人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 轰! 一句话,让走廊里凝固的空气瞬间炸开! 金秀兰停止了哭泣,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你,你说啥?我男人他……” “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他的求生意志被强行激发了!”医生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落在李克垚身上,“你最后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李克垚没有回答,只是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地落了回去。 他赌对了! 用恨意点燃了父亲求生的火苗! 但他也明白,光有恨还不够,这团火苗太脆弱了,随时可能熄灭。 必须再给它添上一把最猛的柴!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楼梯口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疲惫和惶恐。 是弟弟李克宁。 他看到了所有人劫后余生的表情,心头却猛地一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哥……咱爸……咱爸他……是不是还没醒……”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克宁的胳膊,将他拖到一旁无人的角落,双眼如鹰隼般死死锁住他。 “听着!”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从现在开始,你高考,考上了!江城大学!分数比李克军当年还高!” 李克宁猛地一颤,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哥……我……我对不起……我英语……我考砸了……我就是个废物……” 他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跪在地上用手绝望地拍打着自己的头。 他完了!他把父亲最后的希望也给毁了! “我没问你考得怎么样!” 李克垚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双臂像是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吼道: “我是在告诉你,从这一秒起,你必须是什么样!” “爸的命,现在就攥在你手里!恨意让他睁开了眼,但只有希望,才能让他活下去!” “你不是废物!你是咱爸的希望!是他的命!” “这个谎,你得给我演下去!演到爸能笑着走出医院!听懂了没有!” 李克宁被吼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鼻涕糊了一脸,他看着哥哥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疯狂与决绝,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活在堂哥李克军的阴影下,自卑、软弱,习惯了低头。 可今天,哥哥打碎了他所有的龟壳! “哥……我……我……” “没有你我!”李克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让咱爸死,还是活?” “活!” 这个字,李克宁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那就给老子挺直腰杆!” 李克垚松开他,看着这个虽然还在发抖,但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的弟弟。 他知道,这根压垮了弟弟前世的稻草,在今生,将成为他脱胎换骨的垫脚石。 “爸醒过来一次,他听到了我说你考上了江大,他点头了,然后才昏过去。” 李克垚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充满了力量。 “医生说,这是好现象。阿宁,我们得让他相信,让他看到希望。” “你要装得像,装得自信,装得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天之骄子!” 李克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前世从未有过的温情。 “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爸,也为了你自己。这一次,哥撑着你。” “就算这次考不上,明年我们再来!哥有钱,供你复读,请最好的老师!直到你堂堂正正地走进大学校门!” 他看着弟弟茫然的眼神,猛地想起一件事。 “我昨晚把李勇军和张德义打成了猪头,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指着李茂才的鼻子骂,告诉他,他有很多儿子,但我们,只有一个爹!” 李克宁瞳孔骤缩,震惊地看着李克垚。 哥哥……他敢直呼爷爷的名字? 这一刻,哥哥在他心中的形象,轰然拔高,变得陌生而又可靠。 李克垚看着弟弟眼中的变化,知道火候到了。 “克宁,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演好这场戏。” “让父亲,为了你的前程,为了这份荣耀,拼了命地活下来!” 第80章 高考 “我想我爹活着!他就算天天拿扫把追着我打,我也想他活着!” 这一次,李克宁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嘶吼。 “对!这才有种!”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拍着弟弟瘦削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 “那就按我说的做!从现在起,你给我把腰杆挺直了!你不就是英语不行吗? 只要把英语提上去,别说江大,清华北大也不是不可能!你忘了你数学考过多少次满分了?” “你得比李克军那个白眼狼更强,更出息!” 李克垚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李克宁的心上。 他总算彻底明白了,父亲内心深处那最深的执念是什么。 是儿子的前程,是这个家的希望。 哪怕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他念叨的,依旧是弟弟的高考。 既然如此,那就用这个执念,给他续命! 李克宁听着哥哥的计划,想到未来一年复读要花的钱,心里一阵抽搐。 可当他想起哥哥塞进他手里那厚厚一沓钱时,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嗯!哥,我听你的!全听你的!” 李克宁重重点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 为了父亲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当天晚上,李克垚不顾弟弟想在医院守夜的请求,强行骑着自行车将他送回了一中。 夜风吹过,李克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记住,你要自信!主动去问那些英语好的同学,把他们不用的旧资料、旧磁带,全都借来! 钱不够就跟我说!” “你只是英语瘸腿,不是废物! 我回头就给你找城里最好的英语老师,在学校边上给你租个单间,让你安安心心学!” 后座上,李克宁低着头,一言不发。 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滚烫。 他哥……对他太好了。 “明天考完试,就回医院来!我得去忙着赚钱了,家里的天,我们兄弟俩一起扛!听见没?” “听见了!” 李克宁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听到这声回答,李克垚才松了口气。 医院这边,他已经守了两天。 后天,他和焦大宏的“一品海鲜”就要正式开业,到时候必然忙得脚不沾地。 医院需要李克宁。 而父亲,更需要“考上了江大”的李克宁来刺激他求生的意志! 这一夜,李克宁辗转反侧。 第二天踏入考场,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发挥得一塌糊涂。 走出考场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走到校内小卖部,看着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犹豫着想买瓶矿泉水。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舍得为自己买过一瓶水。 “李克宁?考得怎么样?数理化肯定又是第一!”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克宁猛地抬头,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对他笑,那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他瞬间心跳加速,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我请你喝橘子水。”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说道:“回头,你把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好不好?” “啊?好,好……” 李克宁下意识地点头,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起哄声。 “哇!课代表请李克宁喝橘子水喽!” “李克宁,你不能光让课代表请啊,也请我们喝一瓶呗!我们的英语资料也可以借给你!” 换做以前,李克宁早就羞愧地落荒而逃了。 没钱,自卑,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可今天,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五百块钱的厚度,想起了哥哥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 “好!今天我请客!想喝橘子水的都有!不过说好了,你们的英语资料,我全都要!” 整个小卖部前瞬间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铁公鸡请客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克宁居然请全班喝橘子水!” 在那个年代,一瓶橘子水对高中生而言,是不小的奢侈。 现在,全班最抠门的学霸居然要请客,这个热闹谁不想凑? “老板!给我搬两箱橘子水出来!我请客!” 李克宁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 五百块,是巨款。 两箱橘子水,算什么? 他站在人群中央,笨拙地用起子撬开一瓶瓶橘子水,递给每一个同学。 当他把一瓶递给英语课代表时,女孩对他甜甜一笑:“谢谢你,李克宁。” “谢谢!” 这两个字,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原来,被人尊重和感谢,是这种感觉。 真好。 “李克宁,你真准备复读啊?我也考砸了,咱俩到时候做个伴!” “你数理化那么牛,复读一年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就是,你数学和化学太强了,就是英语拖后腿!” 同学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李克宁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大家眼里,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原来,他们并不讨厌自己。 一直以来,看不起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李克宁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大山,轰然倒塌。 他一身轻松地赶到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哥哥冲他招手,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被哥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父亲居然真的醒了!虽然只是短暂的清醒! 李克宁冲过去,一把抓住父亲干枯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爸!你醒了!” 李克垚立刻在一旁大声地当起了“解说员”。 “爸!你看到了!我就说二弟肯定行!他考上江大了! 你快点好起来,等抓到撞你的那个王八蛋,让他赔钱!那钱,正好给二弟当大学学费!” 李克垚死死拿捏着父亲的命脉。 话音刚落,李克宁惊喜地感到,父亲捏着他的手,力道猛然加大了几分! 突然! 原本虚弱的李勇兵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眼睛死死瞪着, 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开始在空中乱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嘴巴张合着,似乎在用尽全力嘶喊! “医生!医生!快来!我爸他不对劲!”李克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大喊。 第81章 要相信自己 李克垚猛地蹲下身,耳朵几乎贴在了父亲干裂的嘴唇上。 浑浊的喉音里,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两个字。 大学。 “爸,我记住了。” 李克垚站起身,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地对着昏迷中的父亲承诺。 “我一定让二弟上大学,风风光光地去上大学!” 他知道,这就是父亲的命门,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医生们匆匆赶来,将李克垚和李克宁请了出去。 医院小亭子的台阶上,兄弟俩并排坐着,沉默无言。 “考完了,就留在医院。”李克垚打破了寂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明天我的店要开业,会很忙。家里,现在靠你了。” 母亲身体不好,妹妹还要上学。 这个家,能撑在医院的,只有李克宁。 “哥,你放心。”李克宁的腰杆挺得笔直,他看着李克垚,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哥,我今天在学校请全班同学喝了橘子汽水!他们都说我大方,还找我写同学录!” 他急切地分享着,仿佛一个急于向家长展示奖状的孩子。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自卑,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李克垚看着脱胎换骨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 他的计划,成了。 “人,就要活得敞亮。”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相信自己,你比任何人都聪明。” 他知道,李茂才和李勇军那一家子,曾怎样用李克军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将弟弟的自信心踩进泥里。 而现在,他要亲手把那份自信,一点一点给弟弟重新建立起来! 兄弟二人又交代了几句,李克垚跨上自行车,连夜往家里赶。 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自行车像是灌了铅,每踩一下,大腿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他足足骑了半个多小时。 院子的灯亮着,像一盏温暖的灯塔。 赵颖正蹲在盆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小宝擦拭着身子,嘴里温柔地哼着歌。 “妈妈,爷爷是不是变成了木乃仔?书上说,木乃仔都不会死。”小宝奶声奶气地问。 “什么木乃仔?”赵颖被逗笑了,“你从哪看来的?” “小姑姑的书上!有个金色的塔,里面的木乃仔就和爷爷一样,身上缠了好多布布。爷爷变成木乃仔,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生病了?” 刚踏进院门的李克垚,听到这童言无忌的话,满身的疲惫仿佛被瞬间抽空,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是木乃伊。 萍萍历史书上的古埃及图画,竟被这小家伙看到了。 他把李勇兵身上插满管子、缠着绷带的样子,当成了永生的木乃伊。 这奇妙的联想,让人心酸,又觉得温暖。 “爷爷不会死,也不会变成木乃伊。” 李克垚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宝惊喜地回头,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 “爸爸!” 赵颖也站起身,眸子里满是心疼:“还没吃饭?锅里有面,我给你下。” “嗯。” 李克垚应了一声,三两步上前,将光溜溜的小宝用大毛巾裹住抱起。 儿子的皮肤滑嫩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让他忍不住狠狠亲了一口。 这小子,心里还惦记着爷爷,难怪李勇兵把他当眼珠子疼。 等小宝睡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鸡蛋面已经放在了桌上。 雪白的面条,碧绿的葱花,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香气扑鼻。 李克垚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还是家里好。 面是热的,心是安的,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媳妇。 “锅里还有吗?”他几口吃完,抬头问道。 “有,我再给你盛一碗去。”赵颖以为他饿坏了,起身就要去厨房。 谁知李克垚却抢先一步,自己盛了一碗,并且把自己碗底那两个完整的荷包蛋,全都拨到了新碗里,端到了赵颖面前。 “一起吃。” 赵颖愣住了,随即,一抹动人的笑容在她嘴角绽开,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一早我就得进城,店里开业,估计要连着忙几天。”李克垚边吃边说,声音里带着歉意,“家里就辛苦你了,有事就喊刘二或者李四。” 说着,他看到一缕碎发垂落在赵颖的额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它轻轻拨到她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 赵颖心头一颤,脸颊泛红,却没有躲。 李克垚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索性站起身,从后面轻轻环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背上。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 她单薄的后背,就是他最坚实的港湾,能卸下他所有的疲惫和伪装。 赵颖一动不动,任由他靠着。 她知道,这个男人太累了。 片刻的温存,足以让李克垚重新蓄满力量。 他去了村口的岩石区。 李四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他告诉李克垚,自从那天李克垚回来,把李勇军和张德义揍得鬼哭狼嚎之后,村里那些跟风下地笼的人,第二天就全都挪到别的村子去了。 生怕惹到他这个煞神。 李克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随手递给李四一支红塔山。 李四受宠若惊地接了,两人凑在一了火。 猛吸了一口烟,李四的神情却突然变得犹豫起来,他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凑到李克垚耳边。 “李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是关于……关于李克军的……” 第82章 脱离危险 “李克军?他回村了?” 李克垚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眸子却瞬间冷了下去。 对这个堂弟,他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都无比深刻。 李家的天之骄子,前世混得风生水起,也是压在他们兄弟心头一辈子的阴影。 “不是。” 李四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忿。 “我今天进城,顺路捎了你爷爷去邮局。他不识字,让我帮忙填单子……” 李四说到这,犹豫了。 李茂才千叮万嘱让他保密,可他良心上过不去。 这老头子偏心,已经偏到咯吱窝了! “他给李克军寄钱。” “我亲手填的汇款单,你猜多少?” 李四猛吸一口烟,像是怕烫到自己似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比出一个手势。 “五千!” “整整五千块!你爷爷的茶山可真挣钱!” 李四愤愤不平地补充道:“那茶山,当年可都是你爸妈一棵棵亲手种出来的!凭什么好处全让他孙子占了!” 五千块。 在这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李克垚嘴里发苦。 他爸在医院等着钱救命,他妈为了几块钱跟人磨破嘴皮,而他的好爷爷,却眼都不眨地把五千块寄给了最受宠的孙子。 “我知道了,多谢你,李四哥。” 李克垚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这笔账,他记下了。 不是记在账本上,是刻在骨头里。 等父亲康复,他会连本带利,让那一家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 天色未亮,李克垚便拉着一车最新鲜的乌贼,赶到了十里河的作坊。 热气蒸腾的作坊里,早班的工人已经开始忙碌,清洗、分拣,一切井井有条。 焦大宏顶着两个黑眼圈,正死死盯着第一锅即将出锅的乌贼,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见了底的调料瓶。 看到李克垚,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李哥!我的亲哥!你可算来了!” “这要命的玩意儿快没了,你要是再不来,咱们今天就得断货!” 焦大宏急得满头大汗。 这几天他把市面上的调料铺子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这神秘粉末的半点踪迹。 “哦,那个市面上买不到。” 李克垚淡淡地扫了一眼瓶子,那是他用藿香等几味料特制的粉末。 “我自己配的,回头给你拿过来。” 他的语气随意,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让焦大宏安静下来。 焦大宏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和后怕。 原来是独家秘方! 难怪!难怪味道如此霸道! 他暗自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没有贪心,只要了三成利。 跟着李哥这样的人,有肉吃就不错了,想撬动他的根基,简直是找死。 “行,李哥,你说了算!”焦大宏的态度愈发恭敬,“我这就安排人准备送货!” 第一批麻辣小乌贼冷却打包,很快,一支特殊的自行车队伍出现在作坊门口。 清一色的崭新自行车,车后座都装着特制的保温箱,上面印着两只挥舞着爪子的小乌贼,和“一品海鲜”四个醒目大字。 “老板,伯父好些了吗?” 兰含香也在队伍中,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红色短袖和青色长裤,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整个人英姿飒爽,格外惹眼。 这是“一品海鲜”的统一工服,辨识度极高。 “脱离危险了。” 李克垚言简意赅,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为每个配送员登记发货。 上午八点,第一批数百盒小乌贼被配送大军如潮水般送往顺城各处。 李克垚跨上自行车,没有回医院,而是开始巡视市场。 他要亲眼见证,自己百万大计的第一炮,究竟能炸出多大的声响。 今天的顺城,似乎有些不一样。 许多市民出门就发现,街头巷尾的卤菜店、小卖部,一夜之间都挂上了鲜红的条幅: “本店特供一品海鲜,买四送一!” 而在各大菜市场和广场路口,也都撑起了一把把印着小乌贼logo的大遮阳伞。 “一品海鲜?这是个啥?” 好奇心被勾起的人们,循着空气中那股霸道的麻辣鲜香,渐渐向售卖点围拢。 李克垚骑着车,远远地看着一个摊位前的人越聚越多。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将信将疑地买了一盒,在众人注视下,用牙签扎起一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嚯!这味道!绝了!” 他一声惊呼,立刻引爆了全场。 “真那么好吃?” “给我来一盒尝尝!” “我要三斤装的!” 人群瞬间沸腾,售卖点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广告效应有了,口碑也爆了。 李克垚看着这火爆的一幕,嘴角却只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还不够。 这点场面,只是开胃小菜。 他布下的局,真正的杀招,还没登场呢。 李克垚的目光扫过沸腾的人群,眼神深邃。 人呢? 怎么还没来? 第83章 日入过万!第一件事是给我爸续命 一阵震天动地的锣鼓声,猛地在顺城街头炸响! 咚!咚!锵! 一头金光闪闪的雄狮,踏着鼓点,摇头摆尾地闯入人们的视线。 狮子前方,是引路的绣球,周围,是卖力敲打的伙计。 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在这支舞狮队后面,黑压压地跟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群众。 这个年代,文娱活动匮乏,一声锣响就能聚起半条街的人。 舞狮子这种大场面,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 而今天,它却为了一只小小的乌贼而来。 这支舞狮队,正是李克垚布下的第一颗棋子。 他们的任务,就是跑遍顺城所有挂着“一品海鲜”条幅的销售点,舞狮助兴,燃放鞭炮。 喧闹声,就是最好的广告。 紧随其后的,还有龙船队、秧歌队、高跷队,足足七八个表演队伍, 像一把把尖刀,撕开了顺城平静的清晨。 人们被这百年难遇的盛况吸引,呼朋唤友,好奇地跟着队伍,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 目光所及,尽是那鲜红的条幅和挥舞着爪子的小乌贼logo。 “一品海鲜”四个字,以一种最霸道、最原始的方式, 蛮横地烙印在每一个顺城市民的脑海里。 效果,好到爆炸。 李克垚骑着自行车,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被表演吸引过来的人们, 目光不自觉地被店铺门口的条幅吸引。 “一品海鲜,买四送一!” 人都有占便宜的心理,这句口号最是戳心。 “这乌贼……看着有点贵啊。”有人犹豫。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按捺不住,直接掏钱。 “老板,来四盒!” 那人提着一个印着logo的精致纸袋,里面足足五盒乌贼, 分量十足,看起来就很有档次,惹得周围人一阵眼热。 很快,就有人动了心思。 “老王,咱俩凑凑?” “行啊!再喊上隔壁老李,三家分,尝个鲜!” 一时间,各个销售点都开始出现这种成群,合伙购买的场景。 毕竟,这小乌贼在顺城的名气还没那么大,许多人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李克垚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锐利。 他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将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服务员的操作是否规范?有没有按规定戴手套? 冰柜的温度够不够低? 台面上的卫生有没有随时清理? “老板!” 一个正在埋头打包的年轻姑娘猛一抬头,看到李克垚,吓了一跳, 手上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他们培训了那么久,今天第一天上岗,正是最紧张的时候。 周围的顾客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惊奇。 刚才他们还在议论,到底是哪个神仙想出这么绝的法子卖乌贼, 一夜之间铺满了全城,这手笔,这魄力,简直骇人听闻。 可谁都没想到,这幕后老板,竟然这么年轻! 羡慕,纯粹的羡慕。 到了这个层次,已经让人连嫉妒的资格都感觉不到了。 “好好干,不用管我。” 李克垚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看完这个摊点,又骑着车,悄无声息地奔赴下一个。 整个顺城,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 而他布下的棋子,从生产、配送、销售到售后, 每一个环节都如精密的齿轮般,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补货的配送员每隔两小时巡视一次,确保新鲜,杜绝积压。 当天卖不完的货,傍晚统一回收,直接送往夜市大排档, 配着啤酒烧烤,又是另一番光景。 层层铺垫,环环相扣。 这一套组合拳,在这个时代,堪称降维打击。 但李克垚知道,所有营销的根基,只有一个字。 味道。 他对自己复刻出的味道,有着绝对的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市场的反馈,如潮水般涌来。 下午不到三点。 李克垚回到作坊时,焦大宏正站在院子里,满面红光, 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走路都有些飘。 “李哥!我的亲哥!” 看到李克垚,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没了!全没了!” “五千多斤!我的天!五千多斤乌贼,全都卖光了!” “下午和晚上的货都没了!明天!明天我们至少得加一千斤!” 焦大宏高兴得快要疯了。 一斤的纯利润,稳稳超过两块钱。 五千斤,就是一天!仅仅一天!纯利破万! 他能分三成,那就是三千块! 三千块! 这比他起早贪黑开大排档一个月挣得都多! 李克垚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重生以来最舒心的一抹笑容。 日入过万。 三个月一百万的目标,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一切都会好起来。 “行。” 李克垚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依旧沉稳。 “舞狮队那些,继续,不要停。” “我要让‘一品海鲜’这四个字,刻在每个顺城人的骨头里。” “对了,李哥!” 焦大宏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差点忘了!李警官今天来我店里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狂喜瞬间被一丝凝重取代。 “他让你明天务必去他那一趟。” “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84章 这事包我身上! 李克垚瞬间想起了李军和孙毅。 肇事者! 那辆撞了父亲的黑色桑塔纳! 孙毅是刑侦出身,上次就已将范围缩小到两辆车,这次焦大宏转告说有 “非常重要的事情”,必然是调查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个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让他连日来的疲惫都驱散了不少。 “成!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 “好嘞!”焦大宏又道, “对了,李哥,我准备搞辆摩托车,你天天骑这二八大杠也太累了,要不咱俩一人一辆?” 这话,算是说到了李克垚的心坎里。 九十年代的摩托车,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比后世开个bba都有面子。 一辆好点的摩托,动辄上万,顶得上一个县城工人不吃不喝干十年。 稀罕,金贵。 但对现在的李克垚来说,更是刚需。 他每天在顺城各大销售点巡查,还要兼顾家里,自行车实在是太慢了。 “买!” 李克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你去看车,看好了,我们一人搞一辆!” 他真的受够了每次深夜回家,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一样,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了摩托车,从城里到李家村,不过是十几分钟拧油门的事! “好!这事包我身上!”焦大宏兴奋得搓手,“李哥,你想要气派点的,还是实用点的?” “实用就行,去看幸福125。” 李克垚脑中闪过这个经典的型号,性能可靠,价格在一万出头,比那些动辄两三万的进口货划算太多。 这只是个过渡,以后肯定要买四轮轿车,幸福125足够了。 “成!我明天就去车行看!” 焦大宏满口答应,心里乐开了花。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今年就能骑上摩托车! 跟对人,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 从作坊离开,李克垚先去了趟医院。 弟弟李克宁和母亲轮流照看,父亲的情况好了很多,医生说,只要保持稳定,一两天后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晚上,李克垚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坚持要送她回家洗澡休息。 金秀兰在医院守了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李克垚生怕父亲还没康复,母亲先累倒了。 夜色深沉,他载着母亲,慢慢地踩着自行车。 白天奔波了一天,他踩着踏板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下都沉重无比。 遇到上坡,金秀兰总会心疼地跳下车,帮他推一把。 “妈,你坐好!”李克垚有些无奈,“过两天我就买摩托车了,到时候带你兜风!” 金秀兰大吃一惊。 “买摩托车?那得多少钱!你现在负担这么重……” “钱,就是用来花的。”李克垚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一品海鲜生意很好,您别担心。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坐稳了,让我早点把您送回家。” 金秀兰看着儿子在夜色中挺直的脊梁,眼眶一热。 “是妈和你爸拖累你了……” “买,买个摩托车,你也能轻松点。” 金秀兰妥协了,比起钱,她更心疼儿子。 这个家,现在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将母亲送回家,李克垚再独自返回时,已近半夜。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陷入沉沉的梦乡。 唯有他家,还亮着一盏昏黄却温暖的灯。 那灯光,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疲惫的灵魂。 李克垚只觉得鼻子一酸。 有人等,有人念,有人为你留一盏灯的感觉,真好。 他用钥匙开门,轻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赵颖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是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意,像一朵在夜里盛开的兰花。 “饿了,饭菜在锅里温着,我给你端出来。” 此时,已近午夜十二点。 李克垚早已饥肠辘辘,当看到媳妇端出的那盘还冒着热气的炒小麻鱼时,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老婆真好。 这么晚回家,还有一口热饭吃,真好。 灶膛里,还埋着几个烤得焦香流油的小红薯。 李克垚记得,那是他当初捞乌贼最忙时,在路上果腹的东西。 那香甜软糯的滋味,曾是他奔波路上最奢侈的慰藉,如今,却成了妻子无声的爱意。 “一品海鲜今天开业,生意不错。” 李克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赵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抚。 “等爸转到普通病房,我就没这么累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和她分享自己的事业,让她走进自己的世界,两颗心才会越来越近。 “下次别等我了,太晚了,你也累,早点睡。” 吃完饭,李克垚收拾好碗筷,看着灯下更显清丽的赵颖,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死紧。 赵颖的身子猛地一僵,心跳如擂鼓,脸颊瞬间烫得能煎熟鸡蛋。 她想挣扎,却浑身发软,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羞赧地把头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李克垚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滚烫一吻。 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却又在最后一刻,化为极致的温柔。 上一次,是自己太心急了。 他想起她当时的拒绝,虽然是误会,但也让他明白,他要的,不止是她的身子。 他渴望的,是她心甘情愿的交付,是两颗心毫无保留的贴近! 给小宝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个念头,让李克垚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和期待。 他终是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却温柔:“睡。”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刹那,他没有看到,赵颖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第二天。 天还没亮透,李克垚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他先去十里河的作坊,盯着第一批乌贼打包配送,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日上三竿,作坊运转平稳后,他才骑上车,径直奔向公安局。 他要去找李军。 然而,让李克垚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在李军的办公室里, 他听到了另一个足以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沸腾的绝密消息! 第85章 车牌尾号是三个八? 李军办公室里,气氛庄重。 “李言的案子,两天后终审宣判。” 李军递过来一张薄薄的证件,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给你申请了旁听名额,去现场亲眼看个结果。”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数罪并罚,不出意外,就是死刑。” 死刑! 李克垚接过那张旁听证,指尖微微一颤。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疲惫与阴霾,仿佛都随着这口气被一并吐出。 前世那个害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也间接导致自家悲剧的恶魔,终于要迎来他应得的审判。 这个纠缠了两世的梦魇,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李哥,谢了。”李克垚的笑容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块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能落地了。” 从李军办公室出来,他心里又惦记起另一件事。 父亲的车祸。 他转身,朝着刑侦队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走廊拐角,一个人影就莽撞地横冲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肩膀上。 “砰!” 力道之大,让李克垚踉跄着撞在了墙上,肩膀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对不起警官!我不是故意的,我……” 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看清李克垚后,脸上的惊慌瞬间变成了错愕。 李克垚的眼神,骤然变冷。 是他! 就是那个开着尾号888桑塔纳,嚣张跋扈的胖子司机! “我不是警察,我是来找人的。”李克垚揉着肩膀,声音平静无波, “不过,不管开车还是走路,都长点心,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的。” 胖子一听李克垚不是警察,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挺直了腰杆,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李克垚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连句道歉都懒得再说,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 小人得志! 李克垚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寒,心底已将这笔账,死死记下。 他没再计较,径直推开了孙毅办公室的门。 孙毅正埋头写着材料,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笔。 “你小子,我正说要找你!” 孙毅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 “撞你父亲那辆车,我已经有眉目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直接证据,还需要你父亲亲自指认。” 李克垚心中一动,刚才那个胖子出现在公安局的画面,与孙毅的话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他打断了孙毅的话。 “孙哥,等一下。” 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锋芒。 “是不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牌尾号是三个八?” 孙毅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李克垚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司机是个胖子,对不对?” “我刚才在走廊,刚被他撞了一下。” “他……是不是刚从你这里出去?” 这一连串的推断,让孙毅彻底怔住了。 他盯着李克垚,像在看一个怪物,半晌才啧啧称奇: “你小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干过侦察兵!这脑子,比警犬都灵!” “这都能被你串起来!” “没错!”孙毅一拍大腿, “就是他!本地江生集团老板黄江生的专职司机,黄有财!” “这个黄江生,是顺城最大的企业家,名下有造纸厂和食品厂,手眼通天。” “我找黄有财谈过话,那家伙油滑得很,问什么都支支吾吾,心理素质极好,没套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没有直接证据,我们也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李克垚瞬间明白了,今天这黄有财来公安局,恐怕就是来探口风的。 “所以,我打算从外围查,看看有没有修车厂修过那辆车,或者找到当晚的目击证人。” 孙毅看着李克垚,神情严肃起来,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等你父亲醒了,由他来指认!” “克垚,这事我得提前问问你的想法。” 孙毅的语气变得郑重: “对方有钱有势,如果事发,他们很可能会提出用巨额赔偿来换取你们的谅解,以求从轻处理。” “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一个公道?” 李克垚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钱?” 他轻声反问,眼中却燃起两簇火焰。 “我爸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生死一线的时候,钱能换回他的命吗?” “我弟弟妹妹吓得六神无主,我妈哭得晕死过去的时候,钱能抹平他们心里的伤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砸在孙毅心上。 “孙哥,我不要钱。” “我只要他,为自己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傲慢,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种人渣,今天不让他把牢底坐穿,明天,他就会去毁了别人的全家!” “我明白了。”孙毅重重地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骨头里刻着的是血性和担当。 …… 与此同时,顺城西郊的看守所。 高墙电网,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 但“一品海鲜”开业的锣鼓和鞭炮声,依旧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像是在嘲讽着这里的死寂。 瘦得脱了相的李言,正死死地盯着一张报纸。 报纸的角落,是一篇关于本地新锐品牌“一品海鲜”火爆全城的报道。 而报道的配图上,那个在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 李克垚! “咔嚓。” 李言手中的报纸被攥得粉碎,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面目狰狞扭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目光最终落在了报道中那几个刺眼的字上: “一品海鲜创始人,李克垚。 第86章 买房子?在城里? “李姓村民原来是你,李克垚?” 李言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被捕后,日夜都在想一个问题。 自己藏得那么好,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他自认天衣无缝,却被警察从天而降,一举擒获。 是被人举报了? 他怀疑过很多人,甚至包括李克垚。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赌鬼,那个为了几百块赌资就准备把老婆送到足疗店的废物, 那个自私到骨子里,连亲爹死活都不管的人渣 他怎么配? 他怎么敢? 李言甚至怀疑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兄弟, 却唯独将李克垚这个他最看不起的跟屁虫排除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烂人,怎么可能突然长出脊梁骨? 然而,这份被神秘 “亲戚” 送来的报纸,彻底击碎了他的认知。 他死死盯着报纸一角那篇关于 “一品海鲜” 火爆全城的报道。 报道配图上,那个在人群中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年轻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李克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言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最终定格在 “一品海鲜” 那四个字上。 一品 当初他为了拉拢腐蚀某个干部,曾投其所好,送过一套昂贵的 “一品” 文房四宝。 这件事,他只对李克垚这个当时的司机吹嘘过。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秘密。 “嗬嗬” 李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脸上的肌肉疯狂扭曲,双眼血红。 原来如此。 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跟李克垚比起来,自己所谓的城府和心机,简直就是个笑话! “李、克、垚” 他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嚼碎吞下。 “我就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李言的指尖,紧紧抠着身边一本书籍的硬壳封面,那里面,藏着他复仇的唯一希望。 一个冒充他早已死去亲戚送东西进来的人。 一个愿意帮助他这个死刑犯的人。 这人是谁? 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他拿着李军给的旁听证,步履轻快地赶到了医院。 父亲的情况正在好转。 虽然依旧在重症监护室,但苏醒的次数和时间都比昨天更长。 医生说,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个消息,让李克垚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中午,他在医院附近买了三份饭菜。 医院的饭菜又贵又难吃,可此时此刻,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 一家三口就在医院楼下的绿化带旁,蹲在栏杆边吃了起来。 吃饭时,李克垚察觉到母亲金秀兰有些魂不守舍。 她好几次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饭,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妈,有事就说。” 李克垚扒了一口饭,平静地将菜里仅有的几块肉,全部夹到了弟弟李克宁的碗里。 “这肉有股腥味,我吃不惯。” 李克宁愣了一下,默默低下头,大口扒饭。 金秀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克垚今天李四送我来的时候说,你爷爷你爷爷把五千块钱,给了李克军。” 她的声音在发颤,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不甘。 “我去找他借钱给你爸救命他一分钱都不肯给啊!” “那可是五千块!能救你爸命的钱!” 金秀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还有咱家那片茶山你爸这次前后花了快五万了, 那茶山一年能挣不少钱,要是能要回来” 她的话语里,满是卑微的祈求和绝望。 “可是,你爷爷和你二叔那性子,进了他们口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还有你爸我怕刺激他,更怕他不同意” “克垚,妈没用,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秀-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她知道,打了李勇军,这梁子已经结下了死结。 她更知道,以丈夫的愚孝,想从李茂才手里拿回东西,难如登天。 李克垚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咽下。 那片茶山,他记得。 前世,正是这片本该属于父母的茶山,被二叔一家霸占, 最后被李克军卖掉,成了他飞黄腾达的资本。 而自己的父母,却在贫病交加中,凄惨离世。 不公?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 所谓的公平,都是靠拳头和实力挣回来的! “妈。” 李克垚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什么都别管,也别去刺激爸。” “照顾好他,就是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他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至于那座茶山,等爸醒了,我会亲手帮你拿回来。” 金秀兰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克垚” “你们也别担心钱。” 李克垚的目光扫过母亲和弟弟, “孙毅警官说,撞我爸的肇事者已经找到了,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顿了顿,看着心情稍稍平复的母亲,决定将另一件事提上日程。 “对了,妈,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金秀兰擦了擦眼泪,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啥事?” “等爸情况再稳定点,咱们就出院。” 李克垚看着远处的楼房,语气平淡, “然后,在城里买套房子。” “啥?” 金秀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变了调, “买、买房子?在城里?” 这个念头,她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 “哥?” 旁边的李克宁也停下了筷子,一脸震惊。 “对,买房。” 李克垚转过头,看着他们, “爸这身体,不能再回村里养着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送医院都来不及。 再说,村里那些人,你还想天天见?” 他最后一句话,像针一样扎在金秀兰心上。 “可可城里的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咱家哪有” 金秀兰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李克垚打断了她的话, “我来想办法。” 他看向李克宁: “你不是要复读吗?城里学校总比镇上好? 找个好老师给你补补英语,明年考个好大学,让你爸高兴高兴。” 李克宁的呼吸都急促了些。 “再说,咱们家也不能总住在村里那破房子里。” 李克垚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 “以后,咱们就住城里。” 第87章 真心买 “爸的身体需要静养,出院后不能再回村里折腾。而且……” 李克垚的目光落在李克宁身上。 弟弟这一次高考失利,症结就在英语,必须复读。 而复读,需要一个绝对安静、衣食无忧的环境。 甚至,他还要请最好的老师,给弟弟进行一对一的魔鬼补习。 这件事,和父亲的命一样重要。 “成,租!租一个便宜点的小房子就成,有个地方能开火做饭就行……” 金秀兰一听是为丈夫和儿子的前途,立刻点头。 他们一家几口天天在外面吃饭,又贵又没营养,她早就心疼得不行。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便宜。 哪怕偏僻点,小一点,都行! 李克垚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却有完全不同的盘算。 第二天,他照例巡视了“一品海鲜”在顺城一中门口的销售点, 随后便推着自行车,拐进了学校后方那片安静的街区。 他要找的不是一个临时的出租屋。 他要找的,是一个堡垒。 一个能让家人彻底安心,隔绝村里所有风雨和恶意的堡垒。 更重要的,三个月后,一中附近那个他志在必得的楼盘就要开盘。 他需要一个能扎根在此的据点。 因此,他要找的房子,必须足够大,大到能装下一家人的生活, 还要给李克宁留出一个绝对不被打扰的独立空间。 很快,一处院落闯入他的视线。 这地方距离一中后门不过百米,真正是闹中取静。 推开虚掩的院门,一棵如同华盖的桂花树亭亭如盖,浓绿的树荫下,是一口老井,旁边还有石桌石凳。 四间正房窗明几净,院子角落还开垦了几分菜地,绿油油的。 院门右手边,还带着两间耳房。 整整六间房,外加这个宽敞得不像话的大院子。 李克垚心中一震。 就是这里了。 这位置,这面积,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大叔,你这房子,只租不卖吗?” 一个正在院里侍弄花草的大叔直起身,笑呵呵地打量着李克垚。 “卖?小伙子,这儿的房子可金贵。我这院子,没个六七万,我连想都不会想。” 大叔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 “你看我这,分租出去,一年也能收不少钱呢……” 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胆子真大,张口就问卖不卖,怕是根本不知道这房子的价值。 “六七万?”李克垚眉头微皱,“那确实太贵了。租的话,一年多少钱?” “这一整套,两千。” 两千。 在这个年代,一中老师一年的工资,也比这多不了多少。 房子是真好,价钱也是真不便宜。 “大叔,要是卖,最低多少?五万,成不成?” 李克垚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手里是没多少现金,可“一品海鲜”就是一台印钞机,每天纯利过万。 地笼作坊那边,同样日进斗金。 别说五万,就算六七万,也不过是迟几天买摩托车的事。 而且,比起三个月后那个超市门面,眼前这个大院子,同样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稀缺货。 谁能想到,在九十年代,房主自己都觉得是天价的六七万,在他眼里却跟白捡一样? “小伙子,你说真的假的?” 大叔这下认真了,一双眼睛把李克垚从头到脚细细审视。 这年轻人高大帅气,但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仿佛能洞穿人心,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智慧。 “你要是真有心买,五万肯定不成,得加点。而且我丑话说前头,不能赊欠,一个月内,必须全款结清!” “真心买。”李克垚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以先付一万定金,余款一个月内结清,绝不赊欠。” 他伸出五根手指。 “最多,五万五。这个价,顶得上你租几十年房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房子越往后越旧,可就不值这个价了……”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房东大叔的心思。 “你……”大叔明显犹豫了,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总觉得不真实。 在他心里,这房子能卖六万块,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可哪有这样买房的? 说是来租房,看了一眼就直接拍板要买? 除非……这人是真正的有钱人。 可他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啊…… “六万五!”大叔一咬牙,报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价, “你要是真想要,就这个价!我……我还得回家跟老婆孩子商量一下,这毕竟是大事!” “成。” 李克垚干脆利落。 “五万五,您要是想卖,就去一中门口那个‘一品海鲜’的摊子,说找李克垚就行。” 他留了后手。 其实六万五也不高,只要对方肯松口,这事就好办。 比起一辆摩托车,他更想要这栋能让家人安心的房子。 只要房主肯卖,哪怕是六万五,他也要了。 他现在没钱,但最多七八天,这笔钱就能凑齐。 李克垚不急。 回到加工点,他跟焦大宏提了一嘴,说买摩托车的事先放放,他看中一套房子,要六万多,得先攒钱。 谁知焦大宏一听,脸都涨红了,带着几分气恼。 “李哥!你这就拿兄弟当外人了!” 他一拍胸脯。 “摩托车的事你别管了,我包了!至于房子,我账上还有五万块,你先拿去用!” “不够我再去凑!” 焦大宏这些天简直是春风得意,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这段时间挣的钱,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我跟你说李哥,就凭咱们这一品海鲜,最多再过一个星期,我估摸着,咱们这辈子都再也不会缺钱了!” 李克垚看着焦大宏那副快要飘起来的样子,哑然失笑。 这家伙,骤然发了横财,还是有点稳不住心性。 “你想得太美了。” 李克垚淡淡地泼下一盆冷水。 “生意这么好,眼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很快就会有人跟我们抢饭吃。” “咱们只是占了先机,但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一辈子不缺钱。” 他平静地看着焦大宏,目光深邃。 “不信,你等着瞧。” 果然,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 第88章 你爸那案子,有进展了 在顺城,别说做生意,你就是开个生意好点的早餐铺子,不出三天,旁边必定会多出一家一模一样的。 人性如此。 何况是“一品海鲜”这种日进斗金,火爆到几乎人尽皆知的买卖? 李克垚的预言,仅仅两天就成了现实。 一品海鲜被人死死盯上了。 一连两天,全城三十多个售卖点前,都出现了几张雷打不动的面孔。 他们不买,不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一看就是一整天,像是要把整个操作流程刻进脑子里。 更糟的是,好几个原本已经谈妥、准备铺货的新代售点,突然集体变卦。 他们说,有另一家卖乌贼的找上门,提成比一品海鲜高整整五个点。 言下之意很明确,要么一品海鲜降价让利,要么他们就跟别人合作。 焦大宏急得满嘴起泡,火急火燎地找到李克垚。 “李哥!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咱们是不是也让出个点?先把摊子铺开,把市场全占了再说!不然地盘要被抢光了!” 他觉得,必须立刻扩大规模,将售卖点扩张到八十甚至一百个,用规模碾死对手。 “不用。” 李克垚的回答,平静得像一盆冰水。 “跟他们打价格战,就输了。” 他眼神锐利,敲了敲桌子。 “我们的根基,是味道,是口碑。从今天起,乌贼的筛选标准再提高一个档次,只要个头最大的。我们要做的是高端货,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奢侈品。” 说着,李克垚拿出几盒新调配好的粉末,一股独特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才是我们的护城河。” 他语气淡然,却透着绝对的自信。 “藿香。但又不全是藿香。让他们模仿,给他们十年也调不出这个味。” 前世的“乌贼大王”,之所以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靠的就是这独一无二的秘方。 味道,才是最深的记忆,最强的壁垒。 “行!李哥,我听你的!” 焦大宏看着李克垚那沉稳如山的样子,心里的焦躁瞬间被抚平。 他几乎是盲目地相信着,这几天赚到的钱,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还多,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一件事。” 李克垚叫住他,神情变得严肃。 “马上去工商局,注册‘一品海鲜’的商标。还有,所有能想到的,比如‘一品乌贼’、‘麻辣海鲜’、‘李记海鲜’……全都给我注册下来。” “多花点钱,不要怕麻烦。” 焦大宏虽然不理解为何要注册这么多不相干的名字,但他早已习惯了李克垚的深谋远虑。 他只管点头,办事牢靠踏实。 李克垚很放心。 安排好一切,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通行证,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今天,李言宣判。 这种大快人心的日子,再忙,也绝不能错过。 法院门口,气氛肃杀。 几名警察持枪而立,严格检查着每一个进入者的通行证。 李言的案子牵连甚广,性质恶劣,采取了不公开审理。 李克垚刚走进一号法庭,就看见了早已等候在那的李军和孙毅。 “你可算来了。” 孙毅迎了上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兴奋。 他压低声音,递过来一张照片。 “你爸那案子,有突破了。” 李克垚心脏猛地一跳。 孙毅指着照片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接着说:“这辆尾号888的车,在你爸出事第二天,有过维修记录。不在顺城,在隔壁市!” “我把顺城所有修车厂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就猜他可能跑外地去修了,就挨个县市跑了一遍。” 孙毅说得轻描淡写,但李克垚能想象到这过程有多艰难。 在没有监控,没有联网的年代,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上次……晚上光线太暗,是我疏忽了。” 李克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孙毅,多谢了。” 这句感谢,重如千斤。 “我爸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等他再恢复恢复,就能去指认了。” 压在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撬动了一角。 前世他至死都没能为父亲讨回的公道,这一世,因为这两个朋友,终于看到了曙光。 “跟我客气什么!” 孙毅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老板了,那个‘一品海鲜’是你搞的?全城都传疯了!回头必须请我吃顿好的!” “没问题!我亲自下厨,管够!” 李克垚笑了,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彻底放松的笑。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散去,一股阴冷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扭头。 “吱——” 几辆深绿色的看守所囚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门外。 车门打开,荷枪实弹的武警率先跳下,接着,一个个穿着囚服的身影被押解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李克垚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穿透人群。 也就在那一瞬间,人群中的李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死寂。 李克垚的眼神冰冷如霜,平静地看着这个即将接受审判的仇人,像在看一个死物。 而李言的眼睛,却瞬间充血,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怨毒、和不死不休的疯狂! 他看到了李克垚。 他终于确定,把他送进地狱的,就是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废物! 仇人相见,不是分外眼红。 是分外,想让对方死。 第89章 伏法,威胁 李言的目光,淬满了毒,死死钉在李克垚身上。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噬其骨,饮其血! 李克垚却坦然无惧,迎着那恶毒的视线,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闪躲。 一个即将伏法的阶下囚,拿什么跟他斗? 他李言,已经完了! “看什么看!老实点,快进去!” 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厉声呵斥,枪口微微下压,警告意味十足。 李言身上背负的人命和罪恶,让他身上那股暴戾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令人生寒。 尤其此刻他死盯着一个普通民众,警察们自然高度警惕,生怕他狗急跳墙,在法庭外再生事端。 李言脖颈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却不敢妄动。 几名警察已经隐隐将他包围,冰冷的枪口就是最直接的威慑。 最终,他只能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强压下去,带着满腔不甘,一步步挪进了法庭。 “走,克垚,十点准时开庭。” 李军拍了拍李克垚的肩膀,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孙毅也是满面红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今天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见证,是正义得到伸张的日子! 李言及其团伙,将在这里,接受人民的审判! 李克垚走进庄严肃穆的法庭,特意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李军和孙毅则带着几名身着警服的同事,默契地坐在了他周围。 人群中,唯有李克垚一身便装,却丝毫不显突兀。 他的心头,正涌动着一股滚烫的激流,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涤荡着四肢百骸! 前世种种,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就是这个李言,巧言令色,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怂恿他将赵颖送入虎口,最终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重生以来,他步步为营,先是设计让李言落网,如今,亲眼见证他的审判。 用不了多久,这个恶贯满盈的畜生,就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一颗子弹! 所有坑害过他、伤害过他家人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舒坦! 李克垚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扫过审判席上那一排等待宣判的罪犯。 李言,李水,那个嚣张的黄毛……还有几个曾与李言过从甚密,诱他赌博,与他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 此刻,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戴着冰冷的手铐,身后是持枪的法警。 而他李克垚,却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甚至可以悠然地翘起二郎腿,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瞰他们的末路。 幸好,他重生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此刻的他,恐怕也是那阶下囚中的一员。 法庭内,法官、书记员、公诉人、律师等相继入场,各就各位。 气氛愈发凝重。 很快,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开庭。 第一个被押上被告席的,正是李言。 他被两名法警押着,走向法庭中央。 即便是这种时刻,他的目光依然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李克垚身上,那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让人不寒而栗。 若眼神能杀人,李克垚毫不怀疑自己早已千疮百孔。 法警立刻上前,强行将李言的身体转向审判长,让他背对旁听席。 李克垚只能看到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以及紧握的双拳。 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字字铿锵,历数李言的滔天罪行。 “……以暴力、胁迫手段,强迫多名妇女卖淫,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 李言听着那些冰冷的控诉,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些罪名,与他前世所犯并无二致。 只是因为李克垚的重生与举报,这一切被提前揭露,那些罪恶被更早地挖了出来。 几名作为证人出庭的年轻女子,被带了上来。 她们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们都是曾被李言及其团伙迫害的受害者。 看着她们单薄的身影,李克垚心中庆幸无比。 庆幸自己重生了,庆幸他救下了赵颖,让她免遭此等非人折磨。 后果不堪设想! 李克垚此刻的心情,除了复仇的快意,更多了一份守护成功的慰藉。 审判过程并不复杂,证据确凿,李言的罪行铁证如山。 终于,到了宣判的时刻。 审判长声音威严,响彻整个法庭:“被告人李言,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强迫卖淫罪、故意杀人罪(未遂)、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死刑!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浊气,猛地从胸腔中喷薄而出! 他霍然起身,用尽全力鼓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肃静的法庭内显得格外响亮。 李军、孙毅先是一怔,旋即也用力鼓起掌来。 紧接着,是那些作为证人出席、饱受摧残的姑娘们,她们哭着,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手掌,泪水模糊了双眼。 掌声如同会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连审判席上的几位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跟着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仿佛要将法庭的屋顶掀翻,传出很远,很远…… 一些从法院外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好奇地望向这掌声传来的方向,望向法院门口那高高耸立的、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天平。 许久,法庭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审判继续。 李言的弟弟李水,那个黄毛,以及团伙其他骨干成员,也相继被宣判。 其中,判处死刑的就有好几个。 最轻的,也是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罪有应得! 那些作为证人出庭的姑娘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相拥而泣,泪水浸湿了衣襟。 她们是幸运的,能站在这里,亲眼看到恶魔伏法。 比起那些无辜惨死、永无昭雪之日的姐妹,她们已然是最大的幸运者。 审判结束,李克垚走出法庭。 恰好,警察正押解着李言等一众罪犯从他身旁经过,准备押往看守所。 李言的脚步突然变得极慢,似乎是刻意为之。 就在与李克垚擦肩而过的瞬间,李言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钻入李克垚的耳中。 那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一缩! 等他反应过来,李言已被法警用力拉扯着,推搡着,押上了囚车。 李克垚的脚步顿住了。 他死死盯着李言被押上囚车的背影,眼神深邃如寒潭。 刚才李言那句饱含怨毒的威胁,又像是不甘的挑衅,在他耳边回荡。 自己倒是不怕这丧家之犬。 但,他有妻儿,有父母,有弟妹。 李言,已经被宣判死刑。 按流程,最多半年,就会执行枪决。 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是,这个李言,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为何还要在临死前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出生天,或者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李克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若想玩,我便奉陪到底!让你死不瞑目! 第90章 救不救 李克垚走出法院,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无比舒畅。 那感觉,就像是压在心口十几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正准备动身去医院,一个迟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克、克垚哥?” 李克垚回头,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却瘦得像根麻杆的青年正尴尬地看着他。 是小姑家的表弟,张俊明。 张俊明表情极其微妙,混合着一丝畏惧和几分纠结。 他父母,张德义夫妇,这几天在家几乎把李克垚骂成了十恶不赦的煞星。 毕竟那一晚,李克垚不仅把张德义揍得不轻,连他家那辆当宝贝的自行车都给砸成了废铁。 张德义每次提起,都心疼得直抽抽。 可诡异的是,张德义骂归骂,往李家村跑了几趟后,竟真的把张俊明的工作给搞定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从爷爷李茂才手里抠出了一大笔钱,硬是把张俊明塞进了效益不错的麻纺厂。 甚至还有两个最好的岗位让他挑:仓库保管员,或者保安。 这两个,可都是厂里人人眼红的清闲美差,比车间工人强了不止一百倍。 张俊明曾偷听到父母对话,他爸说,这事儿还得多亏了李克垚家,要不是他家出了事,哪能这么容易弄到钱给儿子铺路? 这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只知道,表哥打了自己爹,但自己的铁饭碗却因此有了着落。 所以此刻在路上撞见李克垚,他惊讶地喊了一声后,便彻底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俊明啊。” 李克垚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心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进麻纺厂了?” 这一世的轨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与前世重合。 爷爷李茂才那偏到咯吱窝的心,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冷笑。 无论是对二叔家的李克军,还是对外孙张俊明,他永远都比对自己亲孙子好上一百倍! “进、进了……” 张俊明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大舅……身体好点没?” 问出这句话,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爹张德义抠门又爱算计,但他自己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知道自己这份工作八成是沾了李家的光,对李克垚自然也恨不起来。 更何况,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父亲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恐怕也会动手打人。 “转普通病房了。”李克垚打量着眼前的表弟,语气随意地问,“吃了没?一起去吃碗面?” 看着张俊明,李克垚的思绪飘回了前世。 这个表弟,确实进了麻纺厂,也如愿进了那个最好的部门——仓库。 但他不知道的是,安逸的日子没过多久,仓库就起了一场大火。 张俊明命大没死,但半张脸却被烧毁,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工作没了,媳妇也找不到,后半辈子过得凄惨无比。 算计了一辈子的张德义,所有的报应,最终都落在了他最疼爱的儿子身上。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好啊好啊!” 张俊明一听有面吃,立刻把所有尴尬抛到了脑后,高高兴兴地跟了上去。 到了路边摊,他彻底放开了,问东问西,对自己老爹被打的事绝口不提,反而兴致勃勃地咨询起自己的前途。 “克垚哥,你说我是去仓库好,还是当保安好?” “你自己的事,自己琢磨。”李克垚夹起一筷子面,慢悠悠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天天跟你爸待一块儿,听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那去当保安准没错。” 这话听着没毛病,张俊明却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才不想跟他那个爹待在一个部门,说话绕弯子,还抠得要死,想想都难受。 “那我还是去仓库!听说那边活少钱多还舒服!” 张俊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说:“今天你请,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吃大餐!” 李克垚看着这个没什么心机的表弟,心中毫无波澜。 救他? 为什么要救? 张德义那种货色,前世间接断了自己父亲的生路,这辈子只挨几巴掌,太便宜他了。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一步步走向前世那个既定的悲惨结局,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一个父亲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至于张俊明……他只是他父亲罪孽的延伸罢了。 李克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过,让他这么轻易就走向毁灭,似乎又少了一些乐趣。 或许,可以换个玩法。 “行,我等着你发工资请我吃牛肉面,多加肉的那种。”李克垚淡淡地说道。 “没问题!” 张俊明满口答应,又埋头呼噜呼噜地多干了一碗面,抬起头时,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李克垚心中冷笑。 抠门又精明的张德义,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真不像亲生的。 …… 送走张俊明,李克垚来到医院。 父亲李勇兵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母亲金秀兰正在一旁照料。 他精神看着还行,就是人刚醒,就嚷嚷着要出院。 “你就在这儿给我老实待着!” 李克垚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上次就是伤口没长好提前出院,才搞成这样!” “你要是再闹,就不用去什么医院了,我直接给你找人料理后事!” 他眼神一瞪,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竟让李勇兵瞬间没了声音。 李勇兵缩了缩脖子,他哪里是想闹,他是心疼钱啊! 这住院一天,得花多少钱! 花的,还全是他大儿子的钱!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李克垚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缓和了些, “孙毅已经找到肇事车了,该赔的一分都不会少。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 这话一出,李勇兵眼睛顿时一亮。 压在他心头最重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醒来后最怕的,就是家里为了他欠下一屁股债。现在听说肇事方找到了,他总算能踏实养病了。 刚安抚好父亲,李克垚正想跟弟弟李克宁说几句话。 “李哥!李哥!” 焦大宏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猜你就在医院!” 他气喘吁吁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冲着李克垚猛使眼色,神情无比急切。 “出事了!” 第91章 那开发商我认识 李克垚看焦大宏那火急火燎的架势,心里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跟家里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跟着焦大宏快步走出病房,在走廊里边走边说。 “李哥,你让我看的幸福125,我给提回来了!两辆!崭新锃亮的!” 焦大宏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像是献宝一样。 “一共三万出头,钱我先垫了,你别跟我客气!” 李克垚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焦大宏紧接着又说,神色变得更加急切。 “还有个事!一中那边的销售点捎来话,说是之前那个房东大叔找你,想跟你再见个面,谈谈房子的事!” 李克垚眼神一动。 看来是对方先沉不住气了。 “咱们这生意,真是神了!” 焦大宏一说起这个,整张脸都笑开了花,激动得直搓手。 “李哥,你那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随便一个点子,比我吭哧吭哧干十年都强!现在‘一品海鲜’的名头彻底打出去了,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回头客一茬接一茬!”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利润每天都在涨!现在刨去所有成本,一天纯利稳稳地朝着两千块去了!还在涨!” “我那婆娘,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天天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再也不敢说半句风凉话,只念叨我跟对了人,抱上了财神爷的大腿!” 焦大宏说到这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梦幻感。 “照这么下去,这个夏天过去,咱们赚的钱,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数!” 李克垚对此却显得异常平静。 “这只是开始。” 他淡淡地说道,目光深邃。 “顺城的市场太小了,等我空下来,再调配一款新口味,把品牌彻底做成咱们的护城河。” 焦大宏用力点头,对李克垚的话奉若圣旨。 两人很快就到了那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 房东大叔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李克垚,脸上堆着笑,但眼神里藏着一丝急切。 焦大宏一看到这阵仗,立刻进入了角色,抢先开了口。 “老叔,我们李哥可是诚心买,但你这价确实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背着手,围着房子踱步,一副十足的内行派头。 “您看啊,您这地段,说是靠着一中,可它不临街啊!买个油盐酱醋都得往几里外跑,这哪方便?” 房东大叔脸色微变,辩解道:“这地段好啊!学区房!以后光租出去都不得了!” 焦大宏立刻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此言差矣!老叔,您这话就说得外行了。谁家孩子天天读高中?这顺城一中还得凭本事考,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再说了,一中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不吃不喝二十年,买您这几间破瓦房?不现实!”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显得语重心长。 “我这兄弟是实在人,不懂这些弯弯绕。我可不能让他吃亏。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房子要是过了六万,真就是往水里扔钱了!您这价,高得离谱!” 焦大宏一番连消带打,说得房东大叔额头见了汗,明显有些心虚。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价格从六万多一点点往下磨。 当焦大宏唾沫横飞地将价格压到五万八,房东大叔死活不肯再降,气得脸红脖子粗时,一直沉默的李克垚终于开口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 “五万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全款。今天就签文书,找中间人,过户。” 焦大宏愣住了。 房东大叔也愣住了。 他看着李克垚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仿佛自己再多说一个“不”字,这笔买卖立刻就会告吹。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瞬间泄了气。 “……行!” 房东大叔一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五万七就五万七!我这就去叫人!” 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年轻凯子,一下子拿到了二三十年的租金,简直血赚! 他哪里知道,几个月后,当一中旁边的超级市场拔地而起,这里的房价一天一个价地往上翻滚时,他会把自己的大腿都拍青,悔得夜夜睡不着觉。 焦大宏看着李克垚如此轻易就拿下了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动了心思。 “李哥,我手里也攒了点钱,要不我也在这附近买一套?” 李克垚闻言,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中旁边那片正在施工的新建楼盘。 那里,才是他此生商海征途的真正。 “这里可以买,但有更好的地方。”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 “看到那片新楼盘了吗?留意一下他们的门面房,有多少,要多少。” 前世,他就是用第一桶金一百万,拿下了那里的几层门面,建成了顺城最大的超市,那座超市,是他后来商业帝国最稳固的现金奶牛。 这一世,他要更快,更稳地将它握在手里! 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凑够一百万? 李克垚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李哥,你说那楼盘?” 焦大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楼盘的开发商,我认识!” 他激动地说道:“前两天他还带人来我店里吃过咱们的‘一品海鲜’,一个劲儿地夸味道绝了,还留了名片说以后要常来呢!” “你认识焦忠涛?” 李克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焦大宏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似的震惊。 “李……李哥,你……你怎么知道状元府的老板是焦忠涛?” 焦大宏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他以为自己混迹顺城,消息灵通,没想到整天待在村里的李克垚,竟然对城里的风云人物了如指掌? 这个焦忠涛,可是顺城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人物。 靠运输土石方发家,脑子活络,手腕通天,硬生生从一群老牌开发商嘴里,抢到了一中旁边那块黄金宝地。 据说他魄力极大,要建的状元府是十二层高的地标,这在九十年代的顺城,简直是石破天惊! 李克垚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看穿世事的沧桑。 “何止认识。” “我还知道,他这状元府,明修十二层高楼,暗地里,却挖了两层地下室,而且全部做成了框架结构。” “这份眼光和魄力,整个顺城,无人能及。” 轰! 焦大宏的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地下二层! 这可是焦忠涛项目里最核心的秘密,除了他自己的心腹,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李哥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背后还有通天的人物? 这一刻,焦大宏再看李克垚时,眼神里已经不只是佩服,而是彻头彻尾的敬畏。 “是……是的!”焦大宏声音都在发颤,“焦老板亲口说过,他这辈子不求别的,就想把这上下三层,总共近万平的门面房留给自家孩子,当传家宝!” 近万平的门面,那是什么概念? 比整个百货大楼都大! 焦大宏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李克垚却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留不住。” “那地方,他孩子没福气享,我要了。” 平淡的语气,却仿佛在宣告一件既定的事实,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焦大宏的心脏狠狠一抽,他甚至不敢去问为什么,只是本能地用力点头。 “李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留意状元府旁边所有出售的门面,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李克垚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年后那里的车水马龙,寸土寸金。 “是!” …… 三天后,房子的手续全部办妥。 傍晚,李克垚看着医院里熟睡的父亲,拉上母亲金秀兰和弟弟李克宁,直奔新家。 金秀兰大包小包地拎着换洗衣物,只当是儿子租了个地方方便照顾,心里还盘算着租金贵不贵。 当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比老家还大的院子,和一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映入眼帘时,金秀兰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哎哟!这地方真好!院子真大!克垚,你真能干,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李克宁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里离一中后门只有两三百米,走路几分钟就到,而且后门对着实验楼,安静得不像话。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读书圣地! 金秀兰环顾四周,看着那四间高大敞亮的正屋,忍不住小声问:“这么大的院子,得住好几家人?咱们是租了哪一间?” 在她看来,能租到其中一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李克垚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主屋门前,推开门,对母亲笑道: “妈,这间朝南的,光线最好,以后你和爸住。” 他又指向旁边一间。 “克宁,这间最安静,以后是你的书房。” “萍萍住中间,我和赵颖带小宝住剩下那两间。” 他把整个院子,整个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金秀兰彻底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慌。 “孩子!你……你把这整个院子都给租下来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天老爷!你挣点钱多不容易,可不能这么乱花啊!你爸要是知道了,非得从病床上跳起来骂你不可!” 她心疼得声音都变了,在她认知里,这笔租金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李克垚看着母亲布满风霜的脸,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妈,不是租的。” “我把它买下来了。”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在城里的家。” 金秀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买了? 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城里,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 这不是在做梦? 李克垚看着母亲和弟弟震撼到失语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就是他重活一世的意义! 他扶住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母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妈,你和爸辛苦一辈子,不该再为钱发愁了。” “租房要给租金,房子终究是别人的。买下来,我们才能真正挺直腰杆。”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对了,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 “咱们家在老宅的那座茶山,被二叔家占了那么多年,连我爸住院的救命钱,爷爷都不肯拿出来。” “这笔账,该算一算了!” 第92章 告诉李克军,我在城里等他! 金秀兰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房子……不是租的? 是儿子买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 她看着儿子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心底深处涌起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慌。 “孩子,你……你是不是没钱了?想把李家村的老屋卖了?” 金秀兰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可能,急忙道:“卖,卖我们那间,那间新一点,能多卖几个钱……” 她实在想不通,除了卖祖产,儿子从哪里变出这么一大笔钱?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能几天就买下一座城里的院子? 这些天她一心扑在医院,对儿子的生意只知道个大概,却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妈,老家的房子不卖。” 李克垚扶住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问你,你想不想以后都住在城里?如果想,那老家的茶山,还要不要?” 他不敢去问刚脱离危险的父亲,只能先探探母亲的口风。 “不,不住城里。” 金秀兰连连摇头,眼神慌乱,“城里住不惯,咱们的根在村里。那茶山……我知道要不回来,是你爸妈没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辛酸。 李克垚明白了。 母亲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农村妇人,故土难离,更对那片被夺走的茶山耿耿于怀。 “成。” 李克垚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 “不就是一座茶山吗?” “妈,你放心,等爸身体养好了,我让二叔一家,跪着把茶山给我们送回来!”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却让金秀兰心头一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那可是你爷爷和你二叔啊! 吃人不吐骨头的两个人! 她刚想再劝,却看到儿子眼神里的那股子狠劲,那是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不容置疑的强大。 “克垚,你可千万别再打打杀杀了,妈心疼……” “放心,妈。” 李克垚安抚了母亲一句,便让她和弟弟去收拾房间。 李克宁的眼睛红红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院子,离一中那么近,又这么安静…… 哥哥为他做的这一切,他都记在心里,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看着母亲和弟弟在新家里忙碌的身影,李克垚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转身出门,要去村里接赵颖和小宝。 这一次,他没有骑自行车。 他跨上了那辆焦大宏刚提回来的、崭新锃亮的幸福125摩托车。 轰鸣声响起,在九十年代的乡间土路上,这不亚于后世一辆炸街的跑车。 所过之处,路边的村民无不投来震惊和艳羡的目光。 许多人甚至牵着自家的孩子,呆呆地站在路边,目送着那道如风般疾驰而去的背影。 十几分钟后,李家村村口。 当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正在刘嫂子家门口扎堆闲聊的村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刷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向路口。 人群中,脸上的伤痕刚刚消退的李勇军,也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 可当他看清摩托车上的人是李克垚时,那张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瞬间煞白!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人群最后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上次那冰冷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在他儿子李克军回来之前,他不敢再惹这个煞星! 他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等着!等我儿子克军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小畜生!我儿子是大学生,玩死你跟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哎呀!克垚!你发大财买摩托车了?!” 刘二嫂子眼尖,第一个冲着李克垚兴奋地喊了起来。 “快停下让我们摸摸!这车可真带劲!” “哈哈,行啊,随便摸,摸不坏!” 李克垚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将车停在刘嫂子家门口,长腿一撑,姿态潇洒至极。 “嚯!克垚现在可真是大气!” “出息了!这小子是真出息了!” 村民们瞬间围了上来,对着那锃亮的排气管和反光镜啧啧称奇,胆子大的伸手摸一把,满脸都是羡慕。 村长李言兵也端着茶缸子凑过来,绕着摩托车转了好几圈,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克垚,这玩意儿好学不?稳当不?” “叔,稳当得很,带人带货都没问题。特别好学,我刚拿到手就会骑了。”李克垚笑呵呵地解释着,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哼,还不是靠着咱们村的岩石区发的财?把村里的乌贼都捞光了,钱全让他一个人赚了,现在倒有脸回来显摆了!” 说话的是村里的懒汉焦四,他自己也下了几个地笼,却懒得下功夫,捞不到多少,此刻看着李克垚风光无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不少村民心里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 李克垚闻声,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焦四身上,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焦四,岩石区是村集体的,我从来没拦着不让大家下地笼?” “你自己下了几个笼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捞到多少?” 焦四被说中了痛处,脖子一梗,强辩道:“那还不是你下的笼子多!把乌贼都捞完了!我们还捞个屁!” “呵呵。” 李克垚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不大,却让整个场子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村民,朗声说道: “我李克垚捞得多,是因为我下了三百个地笼!是我和我兄弟李四、刘二,每天天不亮就出海,迎着风浪一个一个收上来的!” “是我拿命换来的钱!” “你们谁要是有这个本事,也去弄三百个地笼,也天天半夜出海,你要是能发财,我李克垚给你磕一个!”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可你们有吗?你们没有!” “你们只敢在岸边晃悠,看着别人发财眼红,背地里嚼舌根子!” “我告诉你们,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干出来的!”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焦四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周围的村民也纷纷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有半句闲话。 李克垚冷冷地瞥了一眼像条死狗一样的焦四,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他重新跨上摩托,却并没有立刻发动。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畏畏缩缩、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的身影上。 “对了。”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说我堂哥李克军快回来了?” 他嘴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麻烦大家给我带个话。” “告诉他,我在城里买好房子了。” “让他回来以后,别在村里耽搁,直接来城里找我。” “我等着他!” 第93章 哪来的摩托车? 呵呵。 李克垚没说不让捞,但三百个地笼的魄力,谁有? 他一天能捞几百斤,别人家在村口忙活一晚上,也就捞个斤,确实不够塞牙缝的。 说到底,焦四就是懒,还眼红。 李克垚懒得再掰扯,跟几个热情的村民又聊了几句摩托车,甚至还让胆大的刘二上去试了试。 结果刘二油门刹车没配合好,车头猛地一翘,差点把他掀翻在地,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眼看天色不早,李克垚不再耽搁,拧动油门,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朝着自家的方向驶去。 车刚到院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影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是小宝! 孩子兴奋地跳着,拍着小手,像一颗出膛的小炮弹,直直地朝着李克垚冲过来。 李克垚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捏住刹车。 “巴巴!巴巴回来了!” 小宝一把扑上来,死死抱住李克垚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依恋。 这一瞬间,李克垚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在外的一切辛苦,所有疲惫,在儿子这个笑容面前,都烟消云散。 他翻身下车,蹲下,一把将小宝抱了起来,手臂用力,直接一个举高高。 “咯咯咯……” 小宝开心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整个院子。 “巴巴,还要!我还要举高高!” 李克垚的脑海里,恍惚间闪过前世小宝那畏惧、躲闪的眼神。 哪像现在,会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用尽全力地扑进自己怀里,一声声“巴巴”,叫得他心都要化了。 “嘭!” 李克垚没忍住,在儿子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又将小宝高高举起,再缓缓落下,一来一回,惹得小家伙乐不可支。 “巴巴,这是什么呀?我要坐高高!” 小宝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全被那辆崭新的摩托车吸引了。 对孩子来说,这玩意儿可比任何玩具都有吸引力。 李克垚将他稳稳地放在摩托车的油箱上,小宝立马像个小骑士,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引擎声,两条小腿兴奋地乱蹬。 “哇!飞起来啦!” 屋子的门开了,赵颖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几根刚洗好的青菜。 她看着院子里嬉闹的父子俩,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你回来啦。” 她轻声说,嘴角含笑。 “咦,哪来的摩托车?” 赵颖的目光落在车上,随即又转向玩疯了的小宝,忍不住提醒道:“你别跟他闹得太疯,这孩子有点咳嗽,昨晚睡觉踢被子了。” 小宝笑得太厉害,果然咳了两声,小脸憋得通红,却还是冲着赵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颖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了! 李克垚心里一动,本想说带他们去城里兜风,给赵颖一个惊喜,但听到小宝咳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孩子的身体最重要,来日方长。 “行,不闹了。” 他将小宝从车上抱下来,小家伙立刻围着摩托车打转,好奇地摸摸这,敲敲那。 李克垚走到赵颖身边,压低声音解释:“焦大宏买的,以后我们进城方便,十几分钟就到。” “挺好的。”赵颖的眼睛亮了亮,“这样你晚上回来,我也能放心点。” 她冲着李克垚嫣然一笑,那眼神流转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李克垚心头一热,笑着说:“等过两天小宝好了,我带你们进城玩。” 他决定了,房子的惊喜,一定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晚饭,赵颖炒了盘腊肉烧土豆,一个炒青菜,还做了一锅放了鸡蛋和肉沫的丝瓜汤。 饭桌上,李克垚不断给小宝夹菜。 他夹一块腊肉放进小宝碗里。 小宝便有样学样,也站起来,努力地用小勺子给赵颖舀了一勺汤,想了想,又笨拙地给李克垚夹了一筷子青菜。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李克垚看着这一幕,心头暖流涌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夜深了。 李克垚在村口的岩石区转了一圈回来,看到自家屋里还亮着灯,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真好。 “颖,小宝睡了没?” 他推开门,轻声问道。 “巴巴!快来跟我睡!我要跟巴巴一起睡!” 里屋传来小宝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小家伙居然还没睡。 李克垚走进房里,看见赵颖正坐在床边,小宝则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红皮的新华字典。 看到李克垚,小宝立刻献宝似的扑过来,将字典塞到他手里。 “巴巴,认字!” 李克垚顺势在床边坐下,赵颖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却被他伸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两人并肩坐着,小宝则依偎在李克垚的怀里。 “这个字,念李,木子李。” 李克垚抱着儿子温热的小身体,指着字典上的字,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爸爸的姓,也是你的姓,要记住了。” 鼻尖,是赵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香。 干净,且好闻。 李克垚有些恍惚,这个房间,这张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了。 自从两人起了隔阂,分房而睡,赵颖总是锁着门,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他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混蛋。 他甚至不敢去看赵颖的眼睛,怕看到那里面残留的恐惧。 “嗯……嗯……” 怀里的小宝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啄米,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李克垚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枕头上,盖好被子。 孩子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夫妻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李克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赵颖的腰。 好细。 盈盈一握,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赵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像一尊石雕。 李克垚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绷紧的肌肉,和陡然屏住的呼吸。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他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窝。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那是紧张,或许……还有一丝压抑了太久的委屈。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既尴尬又微妙的温存。 对赵颖来说,这张床,曾是她的噩梦。 而今晚,这个曾让她恐惧的男人,却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在试探着靠近。 她的心,乱了。 第94章 棚子被砸了 “孩子……” 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一丝颤抖。 “小宝都睡实了。” 李克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沙哑,手臂却收得更紧,根本不给赵颖任何挣脱的机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赵颖那僵硬的身体正在他怀中慢慢变热、变软,最后几乎是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李克垚心头一热,压抑许久的渴望如火山般喷涌。 他腾出一只手,就要去关掉那盏昏黄的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拉绳的瞬间,赵颖却猛地挣扎了一下,声音急促。 “克垚,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李克垚动作一滞,侧耳倾听,夜色静谧,只有几声虫鸣。 他刚想说是她听错了,一阵急促而用力的“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划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 “李兄弟!兄弟!在家吗?快开门啊!” 是焦大宏?! 李克垚的眉头瞬间拧紧,脑子里那点旖旎心思刹那间烟消云散。 焦大宏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第一次找到村里的家里来,还是在这种深夜,只有一个可能—— 出大事了! “一品海鲜”出大事了! 李克垚翻身下床,迅速披上衣服。 当他拉开院门时,只见刘二正领着焦大宏站在门外,焦大宏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焦灼。 “兄弟!快!跟我进城!出大事了!” 李克垚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回头,对屋里跟出来的赵颖沉声说道:“颖,锁好门,看好小宝,我出去一趟!” 他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就差那么一点点……但眼下,事业的危机远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你快去,路上小心!”赵颖的脸上也满是担忧。 焦大宏的目光匆匆扫过赵颖,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他心头剧震。 他听李克垚提过无数次自己的媳妇,今日一见,才知何为天人。难怪李哥这样的人物,也只有这等仙女似的嫂子才配得上。 但他不敢多看,匆忙低下头。 李克垚神色冷静,推出摩托车,一直等到赵颖把大门从里面严严实实地拴好,他才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 “说,到底怎么了?” “上车说!你跟我去看看就全明白了,情况糟透了!” 两辆摩托车的引擎声撕裂夜空,回城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焦大宏在前面领路,车速极快。 当摩托车驶入熟悉的街道时,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劲! 这条街上,原本挂着“一品海鲜”红色条幅的几家代售点,此刻竟光秃秃的一片! 那些最醒目、最吸睛的红色条幅,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吱——” 焦大宏的摩托车在菜市场口猛地刹停。 这里是他们的一个重要售卖点,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 而现在,那个棚子已经成了一堆烂木头,被人砸得稀巴烂! 最关键的,那台崭新的冰柜,不翼而飞! 李克垚下了车,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走进废墟里,目光扫过一地狼藉,连同那些招牌、标语,全都被毁尸灭迹。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跑了出来,是兰含香。 她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 “李哥,焦哥!我……我路过发现棚子被砸了,就赶紧去找焦哥!” 兰含香语速极快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不只是这个点,沿街好几家挂了条幅的店,条幅全没了。 “条幅没了是小事!”焦大宏一拳砸在自己腿上,懊恼道,“好几个售卖点都被砸了,冰柜也被偷了!要不是含香发现得早,我们明天把货送过去,连个放的地方都没有,几百斤乌贼都得砸手里!” 李克垚看了兰含香一眼,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焦大宏,语气冷静得可怕。 “第一,立刻报警。” “第二,这件事是冲着‘一品海鲜’来的,是单纯的眼红,还是有预谋的商业狙击,让警察去查。” “第三,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打听,这两天城里有没有跟我们做同样生意的新店开业!” 几句话,清晰果断,瞬间给慌了神的焦大宏指明了方向。 焦大宏长舒一口气,对着李克垚竖起大拇指:“李哥,我就知道,这点事难不倒你!” “少废话,分头行动!”李克垚打断他,“你,现在去找备用冰柜,天亮前必须把被偷的窟窿补上!明天的产量不能减,利润不能降!” “我,去公安局报案。” “含香,你去联系印条幅的店,加急再做一批,然后去仓库清点库存,明早天亮前,能挂多少挂多少!以后条幅多备着,这东西就是我们的战旗!” 焦大宏看着四周昏暗的街道,犹豫了一下:“李哥,这么晚了,让含香一个姑娘家跑不安全。要不你报完案,带她去仓库?” 李克垚看了眼几乎没有行人的大街,又看了看确实有些害怕的兰含香,点了点头。 “行,分两路,摩托车快。” 他跨上摩托车,对兰含香道:“上车。” 兰含香显然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紧张地侧着身子坐上来,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引擎发动的瞬间,巨大的推背感让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李克垚的腰,抱得紧紧的。 “坐稳了,别怕。” 李克垚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柔软和温热,身体微微一僵,但随即就被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砸的店铺和消失的冰柜。 这点肢体接触,他根本无暇顾及。 兰含香却依旧很怕,整个人紧紧贴着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摩托车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公安局。 值班民警迅速记录了案情,但言语间也透露出无奈,这种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的年代,破案希望渺茫。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 冷风一吹,兰含香打了个哆嗦,脸色在路灯下更显苍白。 李克垚看了她一眼,问道:“饿不饿?知道哪有吃宵夜的地方吗?” 兰含香的眼睛瞬间亮了,似乎没想到李克垚会关心这个,她用力点头:“知道!有家店,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 “走,上车。” 李克垚跨上摩托,这一次,他刚坐稳,就感觉身后的兰含香换了个姿势。 她不再是矜持地侧坐,而是像男人一样,双腿分开跨坐在了后座上。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几乎再无缝隙。 李克垚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拧动油门,摩托车再次呼啸而出。 此刻的他,心中早已是杀气腾腾。 他不在乎对方是谁。 他只知道,敢砸他的锅,就要有被剁掉手的觉悟! 第95章 谁砸的场子,谁伸的爪子 这半夜里凉意深重,摩托车骑起来,风跟刀子似的。 兰含香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整个人几乎都缩在李克垚的后背上,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甩下去。 夏天衣衫单薄,这种紧贴的姿势,换个心思活络的男人,怕是早就心猿意马了。 可李克垚脑子里全是那堆被砸烂的木头和不翼而飞的冰柜,后背传来的触感,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被满腔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按着兰含香的指点,拐进一个巷子,还真瞧见一家亮着灯、冒着热气的小吃店。 两人下了车,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哥,这家煲仔饭一绝。” 兰含香吸了吸鼻子。 李克垚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懒得挑,直接点了煲仔饭,兰含香则要了碗三鲜米粉。 食物端上来,热气氤氲。 兰含香先是低头猛吸一口香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就是这个味儿!” 李克垚顾不上说话,抄起勺子就往嘴里扒饭。 滚烫的米饭混着锅巴的焦香滑进胃里,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 “李哥,医院那事……真的谢谢你。 等我挣了钱,一定还你。 要不是你,我爸他……” 兰含香见周围没人,又提起了旧事。 “行了,看你妈哭得可怜。 好好干活,钱不用还。” 李克垚头也不抬。 那笔钱,他当初掏出去就没想过要回来。 上辈子他和兰含香纠葛不清,这辈子,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那怎么行?我妈总说你是大好人。 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念着这家店吗?” “不知道。” “我以前上学,晚自习下了天天从这过,闻着味儿,馋得走不动道,可就是舍不得买。 家里那点钱,全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给败光了……” 一提起家里的事,兰含香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李克垚没出声,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 这些事,他知道。 兰含香那个弟弟兰建民,人不坏,就是耳根子软,死要面子,总跟着一帮狐朋狗友瞎混,替人打架,替人顶包。 上辈子,赵颖死后,他就是这么和兰含香纠缠上的。 她弟弟帮人打架捅了篓子,对方跑了,他被抓了现行。 兰含香哭着求到他面前,说只要能把她弟捞出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候,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被家庭拖垮的女人,动了心思。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似乎就该抱团取暖。 更何况,他发现,兰含香的腰很细…… 后来,他确实帮了,把兰建民捞出来,安排在自己手下做事。 那小子倒也争气,后来成了他的一员悍将。 可这辈子,赵颖还活着。 不管是兰含含,还是兰建民,他都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李哥?你……是不是不爱听这些?” 兰含香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发现李克垚根本没在听,从头到尾就没接过一句话,那模样,分明就是不耐烦。 她的心猛地一沉。 “吃饭。” 李克垚终于抬起头, “吃完去拿条幅,天亮前能挂多少挂多少。”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兰含香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只好低下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米粉。 结了账,两人再次跨上摩托车。 这一次,兰含香换了个坐法,不再是矜持地侧坐,而是学着男人的样子,跨坐在了后座上。 她穿着裙子,这么一来,两人的腿几乎紧紧贴在一起,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 她双手很自然地再次环住了李克垚的腰,身体不自觉地又往前凑了凑。 李克垚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默默地把屁股往油箱那边挪了挪。 这个小动作,像针一样扎在兰含香心上。 她的脸 “刷” 地红透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对不起啊李哥,我……我还是有点怕……” “没事。” 李克垚随口应着,心里却有点烦躁。 兰含香也察觉到了,默默地往后挪开了一点,两人之间总算有了一丝缝隙。 存放条幅的仓库在十里河,到地方时,已经有上夜班的工人在了。 “今天的乌贼少做二百斤,你们俩,过来跟我办点事。” 李克垚点了两个洗乌贼的工人,把挂条幅的事交给了他们。 他自己也熬不住了,得找地方眯一会儿。 今晚这事,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明天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必须养足精神。 回李家村肯定来不及,他决定去一中附近刚买的院子凑合一宿。 “我住一中那块儿,你把我放路口就行。” 兰含香看他一脸疲惫,很懂事地开了口。 李克垚对她家有点印象,确实离一中不远。 他把人送到路口,嘱咐了一句 “小心点” 就调转车头走了。 他太累了,只想赶紧躺下。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这点疏忽,兰含香出事了。 摩托车停在院门口,李克垚看了眼从里面拴上的大门,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夜深人静,敲门声传得老远。 “谁呀?” 屋里传来母亲金秀兰警惕的声音。 “妈,我,克垚。” 一听是儿子,金秀兰的脚步声立刻轻快起来,嘴里还念叨着: “不是说回去接媳妇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颖儿呢?” “小宝不舒服,没过来。 我这边出了点事,耽搁了。” 李克垚含糊地解释。 “你这孩子,眼睛都熬红了,” 金秀兰心疼得不行, “你弟在医院守着,让他白天回来歇着,我给你烧点水,快洗洗睡。” 母子俩正说着话,院外猛地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呼救! “救命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金秀兰信佛,心软,一听就急了: “克垚,快,快去看看!”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骑上摩托车冲了出去! 呼救声越来越近,就是兰含香! 等他骑着车冲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正看到四五个小混混嬉皮笑脸地围着兰含香,其中一个正伸手去扯她的裙子。 兰含香的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发夹也掉了,头发散乱,双手死死护在胸前,脸上全是惊恐。 “哟,这妞儿够正点啊!装什么清纯,哥有钱!” 一个黄毛混混笑着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灯光猛地照了过来。 混混们下意识地伸手挡眼,就看见一辆摩托车疯了似的冲到兰含香面前。 “上车!” 李克垚一声暴喝。 正在绝望中的兰含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往摩托车后座上跳。 “刺啦——” 一声,她那本就不结实的裙子被扯住,应声撕裂。 她也顾不上了,死死抱住李克垚的腰。 “坐稳了!” 李克垚车技了得,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像头发怒的公牛,在几个混混中间横冲直撞,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已带着兰含香绝尘而去。 他绕了点路,才把车开回院子。 等摩托车停稳,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猛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兰含香跳下车,裙子后面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只能狼狈地蹲在地上,用手里仅剩的布料遮着腿。 可那点布,哪里遮得住! 她又羞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声。 一件宽大的衣服忽然落在了她身上。 是金秀兰,她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兰含香披上。 “姑娘,快穿上,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谢……婶子……” 第96章 租门面? 兰含香脸一红,也顾不上看那衣服是谁的,直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加上那条撕烂的裙子,总算只露出截白生生的小腿。 她浑身还在抖,脸色白得像纸,刚才那一幕,怕是把魂都吓掉了一半。 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被四五个小混混围着,要不是李克垚及时冲过来,后果想都不敢想。 “你家离这儿远不远?我送你回去,不然等天亮了你这样子……” 李克垚看着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会儿夜深人静,满世界黑漆漆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可要是等天一亮,兰含香这副模样走出去,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九十年代,风气还保守得很,女人的名声比命都金贵。 “不远,拐个弯就到了,走小路。 谢谢你,李哥……” 兰含香也不是不懂事的,一听这话,再看看自己身上被扯烂的衣服,也知道得赶紧回去换掉。 李克垚跟母亲交代了一声,发动摩托车,又把她送了出去。 夜风里,两人挨得很近。 等到了地方,李克垚才发现,那是个带小院的三间瓦房,从他刚买的院子走小路过来,怕是连一百米都不到。 他心里骂了句娘,没想到两家居然这么近。 看着兰含香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进去开了灯。 屋里空荡荡的,她妈跟她那个不省心的弟弟都不在。 “你要是想报警,明天我陪你去。 要是不想,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洗个澡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李克垚看着她进了院子,准备走,还是忍不住多交代了两句。 说到底,他有点内疚。 自己要是当时勤快点,直接把人送到家门口,哪会出这档子事。 现在看她吓成这样,自己要是没听见那声呼救呢? “李哥,你别走,我家没人,我……我害怕!” 兰含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的惊恐又涌了上来。 这黑漆漆的院子,让她觉得每个角落都藏着人。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步跨出来,拦在李克垚车前,死活不让他走。 “那你赶紧洗澡,锁好门睡觉。 真有事就往我家那边跑,或者大声喊,这么近,我肯定能听见。” 李克垚打了个哈欠,他也是肉长的,熬了一晚上,眼皮都快粘住了。 “李哥,你就在院子里坐会儿,求你了……我妈晚上去我姨妈家了,我那个弟弟,又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 兰含香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串一串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她这一哭,像是把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李克垚看着她这样,心也软了,叹了口气,把摩托车熄了火。 “行了,我在这抽根烟,抽完就走。” 可等他一根烟抽完,捻灭了烟头准备转身走人时,兰含香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后面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克垚哥,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整个人都贴在他后背上,抱得那么紧,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感觉……让李克垚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转身,手里的烟蒂还带着一点余温。 “我有媳妇,还有个儿子,六岁了,皮得很,”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天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非说自己是齐天大圣。 今晚要不是焦大宏那小子把我从床上喊起来,我这会儿应该陪着他们娘俩睡得正香。”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双抱紧他的手,力道在一点点地松开,接着,是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你是个好姑娘。 今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你送完你妈回来,睡了一觉,把不好的事都忘了。” 感觉到那双手彻底松开后,李克垚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没回头,迈开大步走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兰含香压抑的哭声,还有 “哐当” 一声,院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李克垚站在院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了碾,回家。 母亲金秀兰还没睡,一直给他亮着灯,见他回来,才放心地把门关上,又小声问了问那姑娘的情况。 李克垚没多说,只说自己困得不行。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前世的那些事,一幕一幕地往外冒。 那时候,赵颖死了,他跟行尸走肉一样。 很多人都说兰含香图他的钱,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女人是真的一头扎了进来。 他那个超市,全靠她里外打点,让他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收钱。 他到底爱不爱兰含香? 也许爱过,也许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抱团取暖……谁知道呢。 反正,他一直没娶她,心里那块地方,早就随着赵颖的死,一起被埋了。 “瞎想什么呢?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克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九点半了。 匆匆洗漱完,来到院子里,看见弟弟李克宁正在井边冲凉水澡,桌上放着几个肉包子和一碗小米粥。 “哥,醒了?妈给你留的早饭,快吃。” 李克宁看到他,咧嘴笑了笑。 “你怎么没去医院?” 李克垚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妈让我回来歇歇,说你昨晚肯定累坏了。” 李克垚心里一暖,三两口解决完早饭,跟弟弟打了声招呼,就骑上摩托车往城里销售点赶。 刚到地方,就看见焦大宏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难看得像死了爹。 销售点虽然连夜收拾了,可那被砸坏的木板,地上残留的玻璃碴子,还是掩盖不住。 好在焦大宏昨晚也没闲着,新的冰柜已经送来了,总算没耽误今天的生意。 “他妈的,四个点全被砸了!” 焦大宏一见他,就忍不住骂开了, “警察也来了,问了半天,屁用没有!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查个屁!” “附近有跟咱们做一样生意的吗?” “没发现!所以我才憋屈,这他妈是哪来的孙子,存心跟咱们过不去!” 焦大宏一拳砸在桌子上, “李哥,你说咋办?要不晚上咱们找几个人,在这儿埋伏着?我就不信逮不住他!” “埋伏?” 李克垚瞥了他一眼, “人家砸一次,咱们守一次?下回人家换个地方,你长了三头六臂去守?再说了,这破棚子,能睡人吗?晚上蚊子都能把人抬走!”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人砸?这冰柜可不便宜!” 李克垚没说话,绕着棚子转了一圈,看着这临时搭建、一推就倒的摊子,摇了摇头。 “大宏,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门面房出租。” “租门面?” 焦大宏眼珠子都瞪圆了, “哥,你没开玩笑?一个门面一个月租金多少?咱们这几个点,要是全换成门面,刚挣那点钱,全得砸进去!” 第97章 厂里出大事了 “那你是想把钱砸进租金里,还是想让别人把咱们的冰柜一次次砸了?” 李克垚反问, “咱们这是要做长久买卖,不是街头打游击。 棚子像什么样子?换成正经门面,把‘一品海鲜’的招牌往上一挂,那才叫生意!也让那帮孙子看看,咱们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好,我这边就去留意门面房!他奶奶的,要是让我逮着这帮孙子,非扒了他们的皮!”焦大宏咬牙切齿地说道。 李克垚没再说话,只是在被砸的摊子前来回踱了两步。生意确实受了影响,即便反应够快,新的冰柜也及时送了过来,但人心散了,看热闹的人多,掏钱的少了。 晚上收摊,焦大宏拿着账本,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李哥,今天……比平时少了一千五。” 这数字像块石头,砸在焦大宏心上。 “这生意,还能好起来吗?”他愁得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我这几天就把门店的事儿搞定。可这么一来,刚挣那点钱就又都撒出去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再过俩月乌贼没了,那租来的店铺咋办?空着养蚊子?” 焦大宏是真的焦虑。他们是卖乌贼的,这玩意儿一过十月,货都难找,可门面一租就是一年,押一付三的,剩下的日子不都是白白扔钱? “你只管租,我心里有数。”李克垚的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波澜。 他担心的不是乌贼的淡季,而是另一件事。时间不多了,离那个状元府开盘,只剩下两个多月。一百万,要是到时候凑不齐这一百万,眼睁睁看着那几层门面从手里溜走,他这辈子都得后悔。 就在焦大宏顶着黑眼圈四处找门面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溜进了一栋民房里,把这消息告诉了屋里的人。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又得意的笑声。 “呵呵……租门面?我当他李克垚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一步步走进我的套里?好啊,你租,你尽管租!只要你敢把招牌挂出去,我就有的是法子让你血本无归!” 可惜,焦头烂额的李克垚和焦大宏,对此一无所知。 李克垚也在算一笔账。 李家村那边,地笼加到了三百个,可一天捞上来的乌贼却越来越少,从开头的一千多斤,掉到现在八百斤都悬。刨去给李四他们的工钱,一天撑死也就七百块进账。 “一品海鲜”呢?本来日利润已经冲到了一万一,摊子被砸后,销售额直线下滑,掉到九千上下。等门面租下来,人工、水电、租金,成本还得往上涨,利润怕是只能保住八千。他占七成,也就是五千六。 还有那个地笼加工厂,他一直没怎么上心,批发价一降再降,利润薄得像纸,每天扣掉开支,能剩下两千块就烧高香了。 这么一盘算,他所有产业加起来,一天也就八千块。 距离状元府开盘,满打满算,七十五天。 七十五天,就算一帆风顺,他手里撑死也就七十万。还差三十万的口子。 三十万…… 难道,又要像上辈子那样,把赵颖那只镯子卖了? 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死。他绝不能再做一次那样的混账事。要是重生一回,还要让她受那份委屈,那他重活这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可不卖镯子,这三十万,从哪儿变出来? 李克垚心里烦躁,骑着车在一品海鲜的销售点转悠,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在嘀嘀咕咕。 “听说了没?就这家‘一品海鲜’,吃坏了人肚子,人家找上门来,才把摊子给砸了!” “真的假的?看着挺干净的啊……” “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可不敢买了。” 李克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冲着人群里一个正在分装乌贼的小伙子递了个眼色,那小伙子心领神会,悄悄脱下围裙,跟上了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商场如战场,背后捅刀子的事,他上辈子见得多了。与其等公安局那边的消息,不如自己先动起来。 这边还没理出头绪,地笼加工厂的刘二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门。 “克垚兄弟!你快去厂里看看!出大事了!” 这段时间,地笼厂全权交给了刘二,捞乌贼的事则由李四负责。 “那几家常年拿货的老板,都说咱们价太贵,让再便宜一块钱!还说生意不好做,让以后少送点货!”刘二急得满头大汗。 地笼厂的规模扩大了,人手也加到了三四十号,可仓库里的货却堆成了山。产量上去了,利润反而越来越低。 这事他跟李克垚提过几次,可李克垚似乎总是不太在意,让他自己看着办。刘二心里那个急啊,生怕李克垚回头怪他办事不力。今天说什么也得把人拉过去亲眼看看。 李克垚跟着刘二来到厂里,一进仓库也愣住了。 好家伙,二三百平的两个大仓库,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做好的地笼,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积压了这么多?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说了啊……”刘二委屈得快哭了,“我提了好几次,你都说没事,知道了……” 他哪敢真烦老板,可眼看这货越堆越多,再不想办法,这厂子就得黄了。他今天必须让李克垚看清楚这烂摊子,不然这锅他可背不起。 “克垚兄弟,要不……咱们还是降价?降一块钱,他们就说能多拿点货。”刘二小心翼翼地试探。 “降价?”李克垚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个地笼掂了掂,“降价是条死路。今天降一块,明天他们就敢让你降两块。到最后,咱们累死累活,钱全让别人赚了。咱们是开厂的,不是做慈善的。” 他丢下地笼,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间踱步。 “得开拓新市场。光守着这几个老客户,没用。” “你马上给我统计一下,这仓库里到底有多少存货。”李克垚的目光扫过那些积压的地笼,心里那笔三十万的烂账,忽然跟眼前这堆“废品”联系到了一起。 缺钱的时候,蚊子腿也是肉。 何况,这可不是蚊子腿,这堆积如山的地笼,要是全卖出去,少说也是十万往上! 只是,怎么卖?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第98章 难道他是在针对自己?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刘二,去北门十字路口,给我找三到四个拉毛驴板车的人。” “要那种看着老实,但嘴皮子得利索,会识字算账,脸皮要厚,最好是知根知底的。” “工钱一天十五,现结。” 刘二愣了一下。 这年头,摩托车都是稀罕物,乡下往来,最常见的还是那慢悠悠的毛驴板车。 一天十五块的现钱! 这价码,在顺城绝对是顶天的高薪了,那些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壮劳力,一天也才七八块钱。 刘二不敢多问,重重点了下头,像领了军令状一样,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他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钟头,就领着四个黑瘦的汉子回来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约莫四十来岁,两鬓已经见了霜白,身上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白,一见到李克垚,就局促地搓着手,陪着笑脸。 “老板,我叫黄老大,这几个是我兄弟。俺们都是北门土生土长的,不怕吃苦,有的是力气!” 刘二在旁边帮腔道:“克垚兄弟,黄老大的媳妇是我们村的,人靠得住。” 黄老大一听,腰弯得更低了,连忙道:“是是是,我常听我老丈人念叨您,说您有大本事,年纪轻轻就骑上了崭新的摩托车,那可是咱们顺城独一份的风光!” 这黄老大,看着憨厚,话却说得极漂亮。 李克垚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那一张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 是为了一天十五块钱的工钱,是为了家里能吃上一顿肉,是为了孩子能交上学费的渴望。 他心里有数了,刘二找来的人,能用。 “我这儿有个活,要赶着毛驴车下乡,风吹日晒的,很辛苦。” 李克垚缓缓开口。 “不怕辛苦!俺们就是卖力气的!” “老板您尽管吩咐,多脏多累的活,只要给钱,俺们都干!” 黄家兄弟几人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这天大的好活计飞了。 “好。”李克aho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他指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地笼,声音陡然拔高。 “活儿很简单,拉着这些地笼,去顺城下属的各个乡镇,到田间地头去卖!” “不仅如此!”李克垚竖起一根手指,“除了每天十五块的工钱,还有奖金!” “每人每天卖出三百个是底线,超过三百个,每多卖一百个,奖励两块钱,上不封顶!” 轰! 黄家兄弟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一天十五块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现在居然还有奖金?上不封顶?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豁出命去干,一天挣二十块,甚至更多都不是梦! 看着他们激动到涨红的脸,李克垚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纸,递给黄老大。 “这是我写的广告词,你们用大喇叭,给我挨个村子喊!” 黄老大接过纸,借着仓库门口的光,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念了起来。 “乡亲们,注意啦!十块钱,你买不到城里的房!十块钱,你娶不来俏姑娘!但是今天,十块钱,能让你把一棵摇钱树,一个聚宝盆,带回家!” “不用电,不用油,往河里一丢,鱼虾自己往里游!一天多捞几斤鱼,十块钱一天就回本,剩下天天是白赚!” 这词儿,太上头了! 通俗,易懂,还带着一股子让人心痒痒的魔力。 黄家兄弟几个念着念着,自己都觉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村民们挥舞着钞票涌上来的场景。 李克垚给地笼的定价是十块钱一个。 这个价格,比给批发商的贵了不少,但又比城里商店十一、二块一个要便宜。 最关键的是,他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模式——送货上门! 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年代,能把东西直接送到田间地头,送到农民家门口,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抗拒的便利!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很快,四辆毛驴板车上装满了地笼,车头挂着崭新的大喇叭,黄家兄弟几人意气风发,赶着毛驴,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克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三十万的缺口,现在,有了第一笔着落。 “老板……喝茶。” 刘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玻璃杯,一脸谄媚地递到李克垚面前。 “我托人弄的好茶叶,今年清明前的毛尖,您尝尝。” 杯中,碧绿的嫩芽在温水中上下沉浮,舒展开来,煞是好看。 一股清雅的茶香扑鼻而来。 李克垚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甘醇瞬间在舌尖化开。 “好茶。” 刘二见他喜欢,立马挠着头笑道:“嘿嘿,您喜欢就好!其实这茶叶,就是从您爷爷那茶山上收来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了,您家肯定天天喝这个。” 李克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杯中漂浮的嫩绿芽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天天喝?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这是我第一次喝。” “这么好的茶叶,都是拿来卖钱的。” “轮不到我们家。” 那个所谓的爷爷,李茂才,守着那座金山一样的茶山,每年光是卖这种顶级的明前茶,就能挣得盆满钵满。 可他李克垚一家,别说喝,连闻都未曾闻过。 父亲重伤垂危,他去借钱,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一句“孽障”。 而二叔李勇军,却能心安理得地拿着从爷爷那里骗来的五千块钱,给他那个宝贝儿子李克军铺路。 呵呵。 李克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关系。 等父亲身体养好,他会亲自登门,把那座本就该属于他父亲的茶山,连本带利,一寸一寸地,拿回来! 属于他李家的东西,他不愿意给,谁也抢不走!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那股甘醇,此刻却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冰冷。 “刘二,账目盯紧了,每天的出货、销货、库存,做成表格,日清日结。我要知道每一分钱的去向。” “是!老板!” 交代完事情,李克垚骑上摩托车,准备离开。 刚骑出不远,他派去跟踪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就迎了上来,神色凝重。 “老板,查到了!那些人都是一伙的,我们跟了其中一个,发现他们最后都进了一个地方!” “一中对面,门牌号818的楼房!” 嗡——! 李克垚的脑子里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轰鸣。 818号!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 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那个地方,就是开发商焦忠涛为“状元府”项目,专门买下来做临时办公室的地方! 前世,为了拿下状元府的门面,他几乎天天泡在那里,对那栋楼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焦忠涛…… 砸他摊子,散播他食品有问题的谣言…… 一个搞房地产的大鳄,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针对他一个小小的海鲜摊? 风马牛不相及! 不对! 李克垚猛地刹住车,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他想起来了! 前世,焦忠涛的“状元府”项目,因为地下停车场的设计缺陷,导致了严重的渗水问题,几乎引发了全城退房潮,资金链险些断裂!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一种特殊的防水材料和施工工艺! 当时,焦忠涛为了这个技术,付出了天价! 而那个技术的专利,恰好就掌握在…… 李克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来了。 那个专利,是他上辈子一个生意伙伴的。 而那个伙伴,后来因为得罪了人,被人设计陷害,锒铛入狱,专利也被低价转让了出去! 难道…… 焦忠涛不是在针对“一品海鲜”。 第99章 你买得起吗? 李勇兵这次,是真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李克垚推门进去时,父亲正靠在床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不再是往日的浑浊,而是透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清明。 “小宝呢?怎么没来?”李勇兵看到他,第一句问的还是孙子。 旁边的金秀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宝有点咳嗽,医院这地方能让他来吗?你这老头子,自己都顾不好,还天天惦记这惦记那!” 话虽这么说,金秀兰眼圈却是红的。 “咳嗽了?那可千万别来!”李勇兵紧张起来,随即又把目光转向李克垚,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我听说了,撞我的人,快抓到了?” “快了。”李克垚给他空了的杯子续上热水,“肇事者跑不掉,住院费一分钱都少不了他的。您安心养着,别想这些。” 李勇兵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沉稳地削着苹果,看着他身上那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强大气场,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听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变化。 儿子买了城里的院子。 儿子开了日进斗金的生意。 儿子把仇人送进了法庭。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重锤一样,敲碎了他固守了几十年的偏执和愚昧。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克垚,我听你妈说……李四帮你爷爷,给克军寄了五千块钱?” “嗯。”李克垚头也没抬,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爸,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养好身体是正事。” “我怎么能不操心!”李勇兵的声音陡然拔高,激动地坐直了身体,“那茶山……你妈说,你们想拿回来?” 李克垚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那山本就是您和妈一棵棵种出来的,妈想要回来,天经地义。” “我来办!”李勇兵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羞愧还是决绝,“那合同是我签的!是我亲手送出去的!我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到他们面前,把它要回来!”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有痛苦,有懊悔,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克垚……爸以前……混账!”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 李勇兵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梦里,你还是老样子,打媳妇,赵颖和小宝……都没了。我也出了车祸,你爷爷、你二叔见死不救,我就那么活活疼死了……” “一家人,全完了……” “那个梦太真了,真到我醒过来,都分不清……” 他死死地抓住李克垚的手,那只曾经打过他无数次的手,此刻却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幸好……幸好都是梦……幸好你争气了……” “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再拖你后腿了!茶山的事,我来!我必须亲自拿回来!不然我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李克垚心中最坚硬的那块地方,也微微一软。 父亲,终于醒了。 不是被神佛点化,而是被现实,被他这个重活一世的儿子,用铁一般的事实,硬生生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行。”李克垚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平静却有力,“您先来,您解决不了的,我兜底。” “我这当爹的,还能比不上你个臭小子?” 李勇兵嘴上不服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一旁的金秀兰早已别过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老天开眼了。 这个家,终于要好起来了。 …… 从医院出来,正午的太阳毒辣得晃眼。 但李克垚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跨上摩托车,没有回生意场,而是径直开向了顺城唯一的百货大楼。 新家还空荡荡的,昨晚他就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将就了一夜。 他无所谓。 但赵颖和小宝不行。 他要给她们最好的,要把前世亏欠的,加倍补偿回来。 九十年代的百货大楼,是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床上用品专柜,一个打扮时髦的售货员,正围着一对穿着讲究的母女,热情地推销着货品。 “同志,您看这套蓝底牡丹的,纯棉的,现在结婚最流行!” “还有这套绸缎的,沪市来的新货,贵是贵了点,但铺在婚床上多有面子!” 那对母女挑挑拣拣,似乎对那套淡紫色的绸缎面很感兴趣,却又嫌三十八块的价格太高,犹豫不决。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对售货员开口。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套淡紫色的绸缎,我要了。” 售货员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正要打包,旁边那年轻姑娘不乐意了,撇着嘴嘀咕: “喂,我们先来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 她母亲也帮腔,斜眼打量着李克垚,看他一身朴素的穿着,眼神里满是轻蔑:“我说售货员,他买得起吗?别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跟她们废话,他今天来,不是为了斗气,而是为了他的妻子。 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赵颖面前。 他指着柜台里最显眼的那几套。 “这套牡丹的,这套月季的,还有那套黄色的,只要是纯棉的,每样给我来两套。” “绸缎的,除了这套紫色,还有别的颜色吗?” 售货员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还、还有一套红色的,也是最后一件了……” “都要了。”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直接拍在柜台上。 “开票,算账。” 整个专柜瞬间安静了。 那对母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甩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的绸缎犹豫,这个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包圆了所有最好的款式。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开着票,嘴里像抹了蜜: “同志,您真是疼媳妇!买了这么多,您爱人肯定高兴坏了!您看,一共一百八十八块,我给您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接过大包小包,脑海里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 他仿佛能看到,她躺在柔软舒适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至于焦忠涛的阴谋,至于二叔家的旧账…… 他会一件一件,全部清算干净。 他要为他的家人,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绝对安逸的天。 谁敢伸手,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第99章 你买得起吗? 李勇兵这次,是真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李克垚推门进去时,父亲正靠在床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不再是往日的浑浊,而是透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清明。 “小宝呢?怎么没来?”李勇兵看到他,第一句问的还是孙子。 旁边的金秀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宝有点咳嗽,医院这地方能让他来吗?你这老头子,自己都顾不好,还天天惦记这惦记那!” 话虽这么说,金秀兰眼圈却是红的。 “咳嗽了?那可千万别来!”李勇兵紧张起来,随即又把目光转向李克垚,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我听说了,撞我的人,快抓到了?” “快了。”李克垚给他空了的杯子续上热水,“肇事者跑不掉,住院费一分钱都少不了他的。您安心养着,别想这些。” 李勇兵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沉稳地削着苹果,看着他身上那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强大气场,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听着妻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变化。 儿子买了城里的院子。 儿子开了日进斗金的生意。 儿子把仇人送进了法庭。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重锤一样,敲碎了他固守了几十年的偏执和愚昧。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克垚,我听你妈说……李四帮你爷爷,给克军寄了五千块钱?” “嗯。”李克垚头也没抬,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爸,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养好身体是正事。” “我怎么能不操心!”李勇兵的声音陡然拔高,激动地坐直了身体,“那茶山……你妈说,你们想拿回来?” 李克垚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那山本就是您和妈一棵棵种出来的,妈想要回来,天经地义。” “我来办!”李勇兵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羞愧还是决绝,“那合同是我签的!是我亲手送出去的!我就是爬,也要自己爬到他们面前,把它要回来!”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有痛苦,有懊悔,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克垚……爸以前……混账!”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 李勇兵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梦里,你还是老样子,打媳妇,赵颖和小宝……都没了。我也出了车祸,你爷爷、你二叔见死不救,我就那么活活疼死了……” “一家人,全完了……” “那个梦太真了,真到我醒过来,都分不清……” 他死死地抓住李克垚的手,那只曾经打过他无数次的手,此刻却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幸好……幸好都是梦……幸好你争气了……” “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再拖你后腿了!茶山的事,我来!我必须亲自拿回来!不然我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李克垚心中最坚硬的那块地方,也微微一软。 父亲,终于醒了。 不是被神佛点化,而是被现实,被他这个重活一世的儿子,用铁一般的事实,硬生生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行。”李克垚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平静却有力,“您先来,您解决不了的,我兜底。” “我这当爹的,还能比不上你个臭小子?” 李勇兵嘴上不服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一旁的金秀兰早已别过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老天开眼了。 这个家,终于要好起来了。 …… 从医院出来,正午的太阳毒辣得晃眼。 但李克垚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跨上摩托车,没有回生意场,而是径直开向了顺城唯一的百货大楼。 新家还空荡荡的,昨晚他就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将就了一夜。 他无所谓。 但赵颖和小宝不行。 他要给她们最好的,要把前世亏欠的,加倍补偿回来。 九十年代的百货大楼,是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床上用品专柜,一个打扮时髦的售货员,正围着一对穿着讲究的母女,热情地推销着货品。 “同志,您看这套蓝底牡丹的,纯棉的,现在结婚最流行!” “还有这套绸缎的,沪市来的新货,贵是贵了点,但铺在婚床上多有面子!” 那对母女挑挑拣拣,似乎对那套淡紫色的绸缎面很感兴趣,却又嫌三十八块的价格太高,犹豫不决。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对售货员开口。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套淡紫色的绸缎,我要了。” 售货员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正要打包,旁边那年轻姑娘不乐意了,撇着嘴嘀咕: “喂,我们先来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 她母亲也帮腔,斜眼打量着李克垚,看他一身朴素的穿着,眼神里满是轻蔑:“我说售货员,他买得起吗?别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跟她们废话,他今天来,不是为了斗气,而是为了他的妻子。 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赵颖面前。 他指着柜台里最显眼的那几套。 “这套牡丹的,这套月季的,还有那套黄色的,只要是纯棉的,每样给我来两套。” “绸缎的,除了这套紫色,还有别的颜色吗?” 售货员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还、还有一套红色的,也是最后一件了……” “都要了。”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直接拍在柜台上。 “开票,算账。” 整个专柜瞬间安静了。 那对母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甩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的绸缎犹豫,这个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包圆了所有最好的款式。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开着票,嘴里像抹了蜜: “同志,您真是疼媳妇!买了这么多,您爱人肯定高兴坏了!您看,一共一百八十八块,我给您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接过大包小包,脑海里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 他仿佛能看到,她躺在柔软舒适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至于焦忠涛的阴谋,至于二叔家的旧账…… 他会一件一件,全部清算干净。 他要为他的家人,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绝对安逸的天。 谁敢伸手,他就剁了谁的爪子! 第100章 李言的疯狂 李克垚这次,就是故意的。 他目光扫过那对鄙夷他的母女,又落在她们犹豫不决的那套淡紫色绸缎床品上,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他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把他亏欠赵颖的,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他要给她最好的。 “同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专柜瞬间一静。 他指着那套被母女俩摸了半天的淡紫色绸缎,对早已不耐烦的售货员平静道:“这套,我要了。” 售货员猛地抬头,满脸惊喜。 旁边那年轻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开口:“喂,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她母亲更是双臂抱在胸前,用鼻孔看人,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售货员,你理他干嘛?你看他穿的那样,买得起吗?别是来消遣人的,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看她们,只对售货员继续说道。 “除了这套,所有绸缎的,纯棉的,只要是最好的款式,我全要了。” 话音落地,整个专柜死一般寂静。 售货员的嘴巴张成了“o”型,那对母女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无形的耳光。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实的“大团结”,随意地拍在玻璃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算账,开票。” “好……好嘞!”售货员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点货,声音都带着颤音,“同志,您可真是疼媳妇!这些都是咱们这最好的,一共一百八十八,给您抹个零,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拎着大包小包,在百货大楼主客客气气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了大门。 身后,那对母女呆若木鸡,脸上一阵火辣。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钱反复权衡,这个她们眼中的“穷光蛋”,却眼睛都不眨地包圆了整个柜台。 当看到李克垚将所有东西轻松地捆在崭新的摩托车后座上时,母女俩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那锃亮的摩托车,像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得她们头晕目眩,羞愤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早已心无旁骛,骑上车,脑海里只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庞。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躺在柔软顺滑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 新买的院子里,李克垚将床品放进主卧,李克宁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神情萎靡,像是霜打的茄子。 “哥……”他声音干涩,“分数出来了,我……考砸了,离分数线差好远。” “我跟爸吹的牛,说要上江大……” 李克宁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满是绝望和自责。 “爸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李克垚打断他,目光锐利,“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儿子,一个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希望。” “至于是今年考上,还是明年考上,重要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李克宁猛地抬起头。 “你的底子不差,就是英语拖了后腿。”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复读!我给你找全顺城最好的老师补英语!” “我们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没有后顾之忧!” 李克宁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子一酸。 有这样为他铺平所有道路的哥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哥,我听你的!” “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李克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明年,考上江大,把李克军,彻底踩下去!” “嗯!”李克宁攥紧拳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李克军,那座压在他们兄弟头顶太久的大山,是时候该翻过去了! …… 傍晚,李克垚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车后座上绑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大草鱼。 摩托车的引擎声刚在院外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爸爸!爸爸!” 小宝张着双臂,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扑过来。 李克垚稳稳刹车,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儿子捞进怀里,放在身前的油箱上。 “呜呜呜呜……跑快快,跑快快!” 小宝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摩托车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威风的坐骑。 李克垚放慢车速,载着儿子在村里的小路上悠闲地溜达。 怀里是儿子奶声奶气的欢呼,路边是村民们热情淳朴的笑脸。 “克垚,带娃玩呢!” “李兄弟,我家黄瓜刚摘的,给你拿几根给小宝尝尝!” 人们争相往小宝怀里塞着糖果和水果,感激和善意,再无一丝从前的冷漠。 当他回到家时,车后座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各色的瓜果蔬菜,满载着整个村子的情谊。 赵颖笑着从他怀里接过满头是汗的小宝,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颖,”李克垚走进厨房,熟练地处理着草鱼,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和小宝进城,去个好地方。” 厨房里,鱼汤很快熬成了奶白色,鲜香四溢。 李克垚又炒了两个家常菜,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灯光温馨,岁月静好。 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最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百里之外的西城监狱,高墙电网之下,一场精心策划的混乱正在上演。 几个犯人猛地打翻了餐盘,瞬间引发了剧烈的争吵和推搡。 警哨声尖锐地响起,狱警们冲入骚动的人群。 混乱中,无人注意,一个身影如幽灵般贴着墙角,正一步步靠近骚乱的中心。 “李克垚……”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摸一摸贴身藏着的东西, 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住了远处高墙上的电网,冷笑一声。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不如临死前搏一搏!拉着李克垚,一起下地狱! 第100章 李言的疯狂 李克垚这次,就是故意的。 他目光扫过那对鄙夷他的母女,又落在她们犹豫不决的那套淡紫色绸缎床品上,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跟这种人置气,掉价。 他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把他亏欠赵颖的,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他要给她最好的。 “同志。”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专柜瞬间一静。 他指着那套被母女俩摸了半天的淡紫色绸缎,对早已不耐烦的售货员平静道:“这套,我要了。” 售货员猛地抬头,满脸惊喜。 旁边那年轻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吊着眼梢,阴阳怪气地开口:“喂,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她母亲更是双臂抱在胸前,用鼻孔看人,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售货员,你理他干嘛?你看他穿的那样,买得起吗?别是来消遣人的,耽误我们时间。” 李克垚懒得看她们,只对售货员继续说道。 “除了这套,所有绸缎的,纯棉的,只要是最好的款式,我全要了。” 话音落地,整个专柜死一般寂静。 售货员的嘴巴张成了“o”型,那对母女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无形的耳光。 李克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实的“大团结”,随意地拍在玻璃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算账,开票。” “好……好嘞!”售货员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点货,声音都带着颤音,“同志,您可真是疼媳妇!这些都是咱们这最好的,一共一百八十八,给您抹个零,算一百八,图个吉利!” 李克垚拎着大包小包,在百货大楼主客客气气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了大门。 身后,那对母女呆若木鸡,脸上一阵火辣。 她们还在为三十八块钱反复权衡,这个她们眼中的“穷光蛋”,却眼睛都不眨地包圆了整个柜台。 当看到李克垚将所有东西轻松地捆在崭新的摩托车后座上时,母女俩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那锃亮的摩托车,像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得她们头晕目眩,羞愤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克垚早已心无旁骛,骑上车,脑海里只浮现出赵颖清丽的脸庞。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躺在柔软顺滑的新床上,睡得安稳香甜的模样。 这就够了。 …… 新买的院子里,李克垚将床品放进主卧,李克宁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神情萎靡,像是霜打的茄子。 “哥……”他声音干涩,“分数出来了,我……考砸了,离分数线差好远。” “我跟爸吹的牛,说要上江大……” 李克宁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满是绝望和自责。 “爸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李克垚打断他,目光锐利,“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儿子,一个能让他扬眉吐气的希望。” “至于是今年考上,还是明年考上,重要吗?”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李克宁猛地抬起头。 “你的底子不差,就是英语拖了后腿。”李克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复读!我给你找全顺城最好的老师补英语!” “我们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没有后顾之忧!” 李克宁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子一酸。 有这样为他铺平所有道路的哥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哥,我听你的!” “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李克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明年,考上江大,把李克军,彻底踩下去!” “嗯!”李克宁攥紧拳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李克军,那座压在他们兄弟头顶太久的大山,是时候该翻过去了! …… 傍晚,李克垚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车后座上绑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大草鱼。 摩托车的引擎声刚在院外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爸爸!爸爸!” 小宝张着双臂,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扑过来。 李克垚稳稳刹车,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儿子捞进怀里,放在身前的油箱上。 “呜呜呜呜……跑快快,跑快快!” 小宝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摩托车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威风的坐骑。 李克垚放慢车速,载着儿子在村里的小路上悠闲地溜达。 怀里是儿子奶声奶气的欢呼,路边是村民们热情淳朴的笑脸。 “克垚,带娃玩呢!” “李兄弟,我家黄瓜刚摘的,给你拿几根给小宝尝尝!” 人们争相往小宝怀里塞着糖果和水果,感激和善意,再无一丝从前的冷漠。 当他回到家时,车后座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各色的瓜果蔬菜,满载着整个村子的情谊。 赵颖笑着从他怀里接过满头是汗的小宝,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颖,”李克垚走进厨房,熟练地处理着草鱼,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这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和小宝进城,去个好地方。” 厨房里,鱼汤很快熬成了奶白色,鲜香四溢。 李克垚又炒了两个家常菜,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灯光温馨,岁月静好。 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最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百里之外的西城监狱,高墙电网之下,一场精心策划的混乱正在上演。 几个犯人猛地打翻了餐盘,瞬间引发了剧烈的争吵和推搡。 警哨声尖锐地响起,狱警们冲入骚动的人群。 混乱中,无人注意,一个身影如幽灵般贴着墙角,正一步步靠近骚乱的中心。 “李克垚……”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摸一摸贴身藏着的东西, 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住了远处高墙上的电网,冷笑一声。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不如临死前搏一搏!拉着李克垚,一起下地狱! 第101章 仓库 这边李克垚并不知道李言的事情,一场针对他的疯狂复仇,正在百里之外悄然酝酿。 李克垚收拾完碗筷,就在院子里架起一张小竹床,逗着小宝玩耍。 赵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摇着蒲扇,不时驱赶着蚊虫。 “颖,收乌贼那活儿太磨人,你别干了。” 李克垚把小宝举起来,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我回头让人下乡去收,你闲一点就带小宝来城里,再过一两个月,小宝就该上小学了,我想让他直接在顺城市读书。” 他本来想直接说房子都买好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行,现在说出自己买房子的事儿!就没有惊喜了。 自己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才行。 赵颖的蒲扇停了一下,轻声说: “去顺城读书自然是好,可是……咱们在那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学校肯收小宝?难啊……” 她不是反对,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困难都先想一遍。 “哈哈哈,这你就别管了。”李克垚捏了捏小宝的鼻子,“小宝,想不想去市里读书?” “爸爸!我要去!要去!”小宝一听来劲了,在半空中挥舞着小手, “市里有牛肉面吃,大大一碗,里面都是肉,吃都吃不完!” “好!管够!”李克垚溺爱地笑了。 赵颖从井里捞出半个冰镇西瓜,切开后,红瓤黑籽,看着就清甜。小宝吃得最欢,西瓜汁顺着下巴直流,把胸口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夜深了,小宝闹腾到快十一点,才撑不住睡下。 李克垚帮着媳妇收拾桌子,看着灯下赵颖温婉的侧脸,心里一热,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 赵颖惊呼一声,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身子也软了下来,任由他拉进怀里。 “媳妇,走,去我房里……”李克垚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心跳得厉害。 “别……”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 “小宝晚上吃了凉西瓜,夜里肯定不踏实,旁边没人他会害怕的。” “那去你房间?” “孩子在了,小宝也大了!” 李克垚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只能看不能吃?这可太难受了! 看来,必须尽快搬家!城里那院子五六间房,宽敞得很,以后孩子上学了,白天就剩他们两个人,那还不是……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嘴上却没再强求。赵颖肯跟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嗯,那就抱抱。”李克垚紧了紧手臂,心里满是幸福。 可这温存没超过两分钟,屋里就传来小宝的哭喊声。 这孩子果然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折腾得两人一晚上都没能安生。 第二天,李克全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的城。 他先去看了“一品海鲜”的情况。 自从摊位被砸,销售量肉眼可见地在下滑。 合伙人刘大志愁得嘴上都起了泡,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李哥,你可算来了!我还去查了,那个818号,真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你说咱们哪儿得罪这尊大佛了?要不……我托我爸找他吃个饭,问问是不是有啥误会?” 在刘大志看来,焦忠涛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佬。 “吃饭?”李克垚觉得好笑, “他要是想跟你吃饭,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有些人,你越是低头,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继续派人盯着,我要的是一锤子能把他砸死的证据!”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刘大志悬着的心莫名就放下了大半,哎呀一声,连忙答应,又说已经选好了几个门面,让他帮忙掌掌眼。 这事李克垚没推辞,他的眼光,可不是刘大志能比的。 两人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停在了麻纺厂的大门口。刘大志在这里也物色了一个门面,位置极佳,几乎是所有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李克垚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用不了多久,麻纺厂就要破产清算,门口这一溜十几间门面,到时候跟白捡似的。 “就这个,可以租。”李克垚刚拍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厂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笑了,还真是巧。 “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张俊明看见李克垚,眼睛一亮,几步就冲了过来,热情地就要拉他。 李克垚对刘大志递了个眼色,让他先等着。 张俊明则拉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跟门卫大爷喊了声叔,递了根烟,就眉开眼笑地把李克垚领了进去。 麻纺厂的仓库离后门不远。 “克垚哥,我带你进来转转!嘿嘿,我在仓库上班!” 张俊明说到“上班”两个字时,胸脯挺得老高。能进麻纺厂,对他来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最近上门说媒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这小子哪知道,这风光的厂子,马上就要完蛋了。而导火索,就是不远处那座仓库。 他眼尖地看到,有几个工人正蹲在仓库墙角吞云吐雾,烟头明灭。 “你上班的时候,要是有急事,能出来吗?”李克垚状似随意地问。 “那肯定能啊!仓库不比车间,管得松,你喊我就成!”张俊明拍着胸脯,没心没肺地笑。 “嗯。”李克垚点点头,临走时,指了指那几个抽烟的工人, “对了,你们这仓库里都是棉麻?易燃。你可留点心,别在里面抽烟,也提醒提醒别人,真着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一句寻常的叮嘱。 张俊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心哥,我们都有数的!” 他屁颠屁颠地把李克垚送出后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他爹张德义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过来!”张德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张俊明吓了一跳:“爸,你……你怎么来了?” 俊明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德义黑着脸喊他过去。 一过去就劈头盖脸的骂他。 第101章 仓库 这边李克垚并不知道李言的事情,一场针对他的疯狂复仇,正在百里之外悄然酝酿。 李克垚收拾完碗筷,就在院子里架起一张小竹床,逗着小宝玩耍。 赵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摇着蒲扇,不时驱赶着蚊虫。 “颖,收乌贼那活儿太磨人,你别干了。” 李克垚把小宝举起来,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我回头让人下乡去收,你闲一点就带小宝来城里,再过一两个月,小宝就该上小学了,我想让他直接在顺城市读书。” 他本来想直接说房子都买好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行,现在说出自己买房子的事儿!就没有惊喜了。 自己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才行。 赵颖的蒲扇停了一下,轻声说: “去顺城读书自然是好,可是……咱们在那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学校肯收小宝?难啊……” 她不是反对,只是习惯了把所有困难都先想一遍。 “哈哈哈,这你就别管了。”李克垚捏了捏小宝的鼻子,“小宝,想不想去市里读书?” “爸爸!我要去!要去!”小宝一听来劲了,在半空中挥舞着小手, “市里有牛肉面吃,大大一碗,里面都是肉,吃都吃不完!” “好!管够!”李克垚溺爱地笑了。 赵颖从井里捞出半个冰镇西瓜,切开后,红瓤黑籽,看着就清甜。小宝吃得最欢,西瓜汁顺着下巴直流,把胸口的衣服洇湿了一大片。 夜深了,小宝闹腾到快十一点,才撑不住睡下。 李克垚帮着媳妇收拾桌子,看着灯下赵颖温婉的侧脸,心里一热,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 赵颖惊呼一声,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身子也软了下来,任由他拉进怀里。 “媳妇,走,去我房里……”李克垚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心跳得厉害。 “别……”赵颖的声音细若蚊吟, “小宝晚上吃了凉西瓜,夜里肯定不踏实,旁边没人他会害怕的。” “那去你房间?” “孩子在了,小宝也大了!” 李克垚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只能看不能吃?这可太难受了! 看来,必须尽快搬家!城里那院子五六间房,宽敞得很,以后孩子上学了,白天就剩他们两个人,那还不是……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嘴上却没再强求。赵颖肯跟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嗯,那就抱抱。”李克垚紧了紧手臂,心里满是幸福。 可这温存没超过两分钟,屋里就传来小宝的哭喊声。 这孩子果然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折腾得两人一晚上都没能安生。 第二天,李克全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的城。 他先去看了“一品海鲜”的情况。 自从摊位被砸,销售量肉眼可见地在下滑。 合伙人刘大志愁得嘴上都起了泡,见了他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李哥,你可算来了!我还去查了,那个818号,真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你说咱们哪儿得罪这尊大佛了?要不……我托我爸找他吃个饭,问问是不是有啥误会?” 在刘大志看来,焦忠涛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佬。 “吃饭?”李克垚觉得好笑, “他要是想跟你吃饭,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有些人,你越是低头,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继续派人盯着,我要的是一锤子能把他砸死的证据!”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刘大志悬着的心莫名就放下了大半,哎呀一声,连忙答应,又说已经选好了几个门面,让他帮忙掌掌眼。 这事李克垚没推辞,他的眼光,可不是刘大志能比的。 两人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停在了麻纺厂的大门口。刘大志在这里也物色了一个门面,位置极佳,几乎是所有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李克垚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用不了多久,麻纺厂就要破产清算,门口这一溜十几间门面,到时候跟白捡似的。 “就这个,可以租。”李克垚刚拍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厂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笑了,还真是巧。 “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张俊明看见李克垚,眼睛一亮,几步就冲了过来,热情地就要拉他。 李克垚对刘大志递了个眼色,让他先等着。 张俊明则拉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跟门卫大爷喊了声叔,递了根烟,就眉开眼笑地把李克垚领了进去。 麻纺厂的仓库离后门不远。 “克垚哥,我带你进来转转!嘿嘿,我在仓库上班!” 张俊明说到“上班”两个字时,胸脯挺得老高。能进麻纺厂,对他来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最近上门说媒的都快踏破门槛了。 李克垚看着他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这小子哪知道,这风光的厂子,马上就要完蛋了。而导火索,就是不远处那座仓库。 他眼尖地看到,有几个工人正蹲在仓库墙角吞云吐雾,烟头明灭。 “你上班的时候,要是有急事,能出来吗?”李克垚状似随意地问。 “那肯定能啊!仓库不比车间,管得松,你喊我就成!”张俊明拍着胸脯,没心没肺地笑。 “嗯。”李克垚点点头,临走时,指了指那几个抽烟的工人, “对了,你们这仓库里都是棉麻?易燃。你可留点心,别在里面抽烟,也提醒提醒别人,真着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一句寻常的叮嘱。 张俊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放心哥,我们都有数的!” 他屁颠屁颠地把李克垚送出后门,刚一转身,就看见他爹张德义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过来!”张德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张俊明吓了一跳:“爸,你……你怎么来了?” 俊明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德义黑着脸喊他过去。 一过去就劈头盖脸的骂他。 第102章 狐狸精,你不要脸! “你把李克垚那杂种带进厂里干什么?!” 张德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 “我张德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他李克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他亲二叔都往死里打!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张德义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自认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 自己费尽心机,赔尽笑脸,才为他谋了个麻纺厂的铁饭碗,可这蠢儿子竟转头就跟仇人勾搭上了! 张俊明反而一脸平静:“爸,你说什么呢,克垚哥人挺好的。” “好?好个屁!” 张德义一巴掌差点扇过去,“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忘了?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那不是你活该吗?” 张俊明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进厂,是李家出的钱。不然,你哪来的钱送礼?”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亲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你……”张德义被噎得满脸通红,“那是你外公拿的钱!是他!跟李克垚家没关系!你别搞混了!” “呵呵。” 张俊明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 “外公那么大年纪,要不是占着我大舅大舅妈的茶山,他哪来的钱?又有钱给李克军读书,又有钱送我进厂?爸,你们当我傻,我可不傻……” “畜生!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张德义气急败坏,正想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人走过。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滔天的怒火化为乌有,硬生生挤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张俊明看着父亲这副瞬间变脸的虚伪做派,从小看到大,只觉得无比恶心。 呵呵,虚伪! …… 对于身后的闹剧,李克垚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他带着焦大宏,把城里几个备选的门面都转了一圈。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对面。 焦大宏有些不解:“克垚,你确定要在这边租?这状元府还在施工,到处是垃圾,乱糟糟的,人流量还没马路对面一半多。” 马路对面干净宽敞,人来人往,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段。 “就租这儿。”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向一个位置极为显眼的拐角门面,那门面比周围的房子要凸出半米,门口格外宽敞。 “就这间。去跟房东谈,租期能签多长签多长,十年最好!” “十年?!”焦大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克垚看着眼前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前世,等状元府建成,这个拐角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到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这一排的门店,更是水涨船高,一铺难求。 而马路对面,看似繁华,却会因为一条马路的阻隔,生意被彻底虹吸,迅速衰败下去。 这种跨越时代的眼光,又怎是焦大宏能理解的。 见李克垚如此坚持,焦大宏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不远处门牌号818的宏伟办公楼前,爆发出一阵喧哗。 一大群人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兴奋地往那边涌去。 “快去看热闹!正宫抓小三,打起来了!” “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 路过的人满脸兴奋,唾沫横飞。 焦大宏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好奇。 李克垚眼神一冷。 818号。 不就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么。 “去看看。”他声音平静,“给我们‘一品海鲜’背后下黑手的人,不就在那儿么。” 焦忠涛的公司门面搞得极为气派,几百平的办公室窗明几净。 此刻,门口却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眉心有颗痣的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她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过三十五六,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纪。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风情万种,穿着超短裙和七公分的高跟鞋,一双大长腿晃得人眼晕,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得极具攻击性。 “狐狸精,你不要脸!”原配终于骂出了一句。 “呵呵。” 年轻女人轻蔑地笑了,声音尖锐又嚣张。 “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人老珠黄的玩意儿,有口饭吃就该偷笑了,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全都惊呆了。 见过嚣张的小三,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这可是九十年代,当小三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闻所未闻! 原配气得嘴唇哆嗦,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挺着肚腩的胖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焦忠涛。 两个女人一见他,立刻迎了上去。 年轻的那个直接扑进他怀里,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姿态亲昵,毫不避讳。 而年纪大的原配,只是皱着眉,满眼失望:“这种女人,你怎么能让她进公司?” “闹什么闹!” 焦忠涛不耐烦地瞪了原配一眼,“嫌不够丢人吗?进去!” 说完,他竟理所当然地搂着年轻女人的腰,转身就往公司里走。 原配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默默地跟了进去。 当事人一走,外面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没,有钱就是好,左拥右抱啊!” “这焦老板真不是东西,有了新人就忘了结发妻!” 男人们羡慕嫉妒,女人们愤愤不平。 李克垚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焦忠涛,外强中干,为色所迷,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这种人,成不了大器。 很快,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年轻混混从屋里走了出来,恶狠狠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他刚赶走一批,一扭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克垚。 那人愣了一下,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 “哎哟!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说着,还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快步迎了上来。 李克垚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焦大宏拉开一丝距离,冲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人他认识,叫小天,前世是个不入流的混子。 “小天?”李克垚的语气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做事?”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姐?” 第102章 狐狸精,你不要脸! “你把李克垚那杂种带进厂里干什么?!” 张德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 “我张德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他李克垚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他亲二叔都往死里打!你跟他混在一起,早晚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张德义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自认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儿子。 自己费尽心机,赔尽笑脸,才为他谋了个麻纺厂的铁饭碗,可这蠢儿子竟转头就跟仇人勾搭上了! 张俊明反而一脸平静:“爸,你说什么呢,克垚哥人挺好的。” “好?好个屁!” 张德义一巴掌差点扇过去,“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忘了?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那不是你活该吗?” 张俊明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进厂,是李家出的钱。不然,你哪来的钱送礼?”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父亲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你……”张德义被噎得满脸通红,“那是你外公拿的钱!是他!跟李克垚家没关系!你别搞混了!” “呵呵。” 张俊明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 “外公那么大年纪,要不是占着我大舅大舅妈的茶山,他哪来的钱?又有钱给李克军读书,又有钱送我进厂?爸,你们当我傻,我可不傻……” “畜生!你这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张德义气急败坏,正想破口大骂,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人走过。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滔天的怒火化为乌有,硬生生挤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张俊明看着父亲这副瞬间变脸的虚伪做派,从小看到大,只觉得无比恶心。 呵呵,虚伪! …… 对于身后的闹剧,李克垚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他带着焦大宏,把城里几个备选的门面都转了一圈。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对面。 焦大宏有些不解:“克垚,你确定要在这边租?这状元府还在施工,到处是垃圾,乱糟糟的,人流量还没马路对面一半多。” 马路对面干净宽敞,人来人往,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段。 “就租这儿。” 李克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向一个位置极为显眼的拐角门面,那门面比周围的房子要凸出半米,门口格外宽敞。 “就这间。去跟房东谈,租期能签多长签多长,十年最好!” “十年?!”焦大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克垚看着眼前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前世,等状元府建成,这个拐角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到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这一排的门店,更是水涨船高,一铺难求。 而马路对面,看似繁华,却会因为一条马路的阻隔,生意被彻底虹吸,迅速衰败下去。 这种跨越时代的眼光,又怎是焦大宏能理解的。 见李克垚如此坚持,焦大宏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见不远处门牌号818的宏伟办公楼前,爆发出一阵喧哗。 一大群人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兴奋地往那边涌去。 “快去看热闹!正宫抓小三,打起来了!” “我的天,这也太劲爆了!” 路过的人满脸兴奋,唾沫横飞。 焦大宏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好奇。 李克垚眼神一冷。 818号。 不就是焦忠涛的地产公司么。 “去看看。”他声音平静,“给我们‘一品海鲜’背后下黑手的人,不就在那儿么。” 焦忠涛的公司门面搞得极为气派,几百平的办公室窗明几净。 此刻,门口却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眉心有颗痣的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她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过三十五六,但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纪。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风情万种,穿着超短裙和七公分的高跟鞋,一双大长腿晃得人眼晕,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得极具攻击性。 “狐狸精,你不要脸!”原配终于骂出了一句。 “呵呵。” 年轻女人轻蔑地笑了,声音尖锐又嚣张。 “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人老珠黄的玩意儿,有口饭吃就该偷笑了,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全都惊呆了。 见过嚣张的小三,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这可是九十年代,当小三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闻所未闻! 原配气得嘴唇哆嗦,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挺着肚腩的胖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焦忠涛。 两个女人一见他,立刻迎了上去。 年轻的那个直接扑进他怀里,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姿态亲昵,毫不避讳。 而年纪大的原配,只是皱着眉,满眼失望:“这种女人,你怎么能让她进公司?” “闹什么闹!” 焦忠涛不耐烦地瞪了原配一眼,“嫌不够丢人吗?进去!” 说完,他竟理所当然地搂着年轻女人的腰,转身就往公司里走。 原配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默默地跟了进去。 当事人一走,外面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看见没,有钱就是好,左拥右抱啊!” “这焦老板真不是东西,有了新人就忘了结发妻!” 男人们羡慕嫉妒,女人们愤愤不平。 李克垚冷眼旁观,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焦忠涛,外强中干,为色所迷,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这种人,成不了大器。 很快,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年轻混混从屋里走了出来,恶狠狠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他刚赶走一批,一扭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克垚。 那人愣了一下,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 “哎哟!克垚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说着,还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快步迎了上来。 李克垚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焦大宏拉开一丝距离,冲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人他认识,叫小天,前世是个不入流的混子。 “小天?”李克垚的语气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做事?”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姐?” 第103章 你姐夫是? 李克垚不动声色,脚下却微微一错,挡在了焦大宏身前。 同时,他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焦大宏是个人精,瞬间领会,立刻压低了帽檐,像个普通看客一样,默默转身汇入被驱散的人潮中,走远了几步,却没离开,而是找了个角落继续观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哎呀,我姐她……嗨,一言难尽!走走走,咱们兄弟难得见一面,必须喝点!你小子怎么跑城里来了?李言那孙子被抓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叫宋小天的混混,一把就搂住李克垚的肩膀,热情得过分,仿佛两人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克垚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局促。 他任由宋小天拉着自己往前走,看似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看到焦大宏消失在街角。 “克垚哥,刚才你身边那人,我瞅着你们离得挺近,谁啊?” 宋小天勾着李克垚的脖子,状似无意地打探。 “谁?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李克垚一脸茫然,随即又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 “我这不是看这边乌泱泱一堆人,凑个热闹嘛。跑过来什么都没看着,就看见你了。你小子,真是大变样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乡下人进城的朴实。 宋小天果然被带偏了,哈哈大笑,优越感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你肯定不认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炫耀和不屑。 “那人叫焦大宏,城里最近冒出来的‘一品海鲜’,就是他搞的。听说挺能挣钱,不过嘛,也就是个卖乌贼的,上不得台面!” 宋小天对焦大宏的底细摸得门清,却唯独不知道,他口中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此刻正被他搂着肩膀。 李克垚心如明镜,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一品海鲜?我说怎么这么耳熟……乖乖,那人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是个老板。小天,你行啊,在城里混得这么开,连这些都知道。” 他这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宋小天浑身舒坦。 宋小天得意洋洋地将他拽进路边一家餐馆,要了个包间。 酒菜还没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吹嘘。 李克垚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如今正跟着他那个当了小三的姐姐宋小雅,在城里过着寄生虫般的日子。 而那个被原配找上门的金主,正是焦忠涛。 李克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 宋小雅,这个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女人,总是在他生活最落魄的时候出现,给他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又在他妻子赵颖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前世每一次他打赵颖,几乎都和这个女人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而宋小天,更是仗着姐姐的关系,前世管自己叫了许多年的“姐夫”。 何其讽刺! 如今,这些腐烂的前尘往事,他只觉得恶心! 这辈子,他只要赵颖,只要小宝,只要他的家。 至于这些魑魅魍魉,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回到他们阴暗的角落里去! “……我姐夫说了,他最欣赏我这种有眼光的年轻人!” 宋小天喝了口茶,继续唾沫横飞地炫耀。 “我跟他说,那个‘一品海鲜’的模式很有搞头,投资小,回钱快,一天利润就好几千上万!我姐夫当场就拍板,说这个项目他投了!让我放手去干!” 李克垚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连连摇头。 “上万?吹牛!就卖个乌贼,哪能挣那么多?小天,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彻底取悦了宋小天。 “骗?克垚哥,这你就不懂了!” 宋小天得意地晃着手指,“我姐夫是什么人?搞房地产的大老板!他亲自帮我分析过,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那个叫焦大宏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李克垚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发酸地嗡嗡问道: “你姐夫?小雅……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个反应,这个语气,完全复刻了前世那个被宋小雅玩弄于股掌的自己。 宋小天闻言,嘴角撇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对“舔狗”发自内心的鄙夷。 “结没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夫有钱,肯为我姐花钱,肯为我投资!” 他一副“人间清醒”的混子腔调。 “我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谁拦得住?至于他家里那个黄脸婆,迟早得滚蛋!反正,谁给我钱,谁就是我姐夫,你说对不对?” 说白了,就是一家子准备扒在焦忠涛身上吸血。 而宋小天为了拿到投资,便将主意打到了“一品海鲜”头上。 砸摊子、偷冰柜、散播谣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确实是宋小天这种人能干出来的。 “那……那一品海鲜生意看着挺火,你想抢生意,怕是不容易?” 李克垚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话语里带着几分“担忧”。 他知道,宋小天不足为惧,真正要对付的,是背后那个被女色迷昏了头,却依旧有几分商业头脑的焦忠涛。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小天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们那些摊子,长久不了。我听说了,他们现在准备租门面,想搞正规的。”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他们敢租门面,我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一天,亏一天,直到关门滚蛋!” 说到这里,他忽然警觉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想起了“姐夫”焦忠涛的叮嘱:那个能想出“一品海鲜”这种模式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脑子好用得很,对付这种人,底牌不能亮得太早。 哪怕眼前这个李克垚,只是个一直痴心妄想着他姐姐的蠢货。 李克垚见他嘴巴收紧,便不再追问。 足够了。 漏洞? 他一手打造的商业模式,哪里有漏洞,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任何商业模式最大的漏洞,永远是人心。 宋小天想在焦忠涛的扶持下,取而代之? 呵呵。 李克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就看看,谁先死。 第103章 你姐夫是? 李克垚不动声色,脚下却微微一错,挡在了焦大宏身前。 同时,他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焦大宏是个人精,瞬间领会,立刻压低了帽檐,像个普通看客一样,默默转身汇入被驱散的人潮中,走远了几步,却没离开,而是找了个角落继续观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哎呀,我姐她……嗨,一言难尽!走走走,咱们兄弟难得见一面,必须喝点!你小子怎么跑城里来了?李言那孙子被抓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叫宋小天的混混,一把就搂住李克垚的肩膀,热情得过分,仿佛两人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克垚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局促。 他任由宋小天拉着自己往前走,看似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看到焦大宏消失在街角。 “克垚哥,刚才你身边那人,我瞅着你们离得挺近,谁啊?” 宋小天勾着李克垚的脖子,状似无意地打探。 “谁?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李克垚一脸茫然,随即又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 “我这不是看这边乌泱泱一堆人,凑个热闹嘛。跑过来什么都没看着,就看见你了。你小子,真是大变样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乡下人进城的朴实。 宋小天果然被带偏了,哈哈大笑,优越感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你肯定不认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炫耀和不屑。 “那人叫焦大宏,城里最近冒出来的‘一品海鲜’,就是他搞的。听说挺能挣钱,不过嘛,也就是个卖乌贼的,上不得台面!” 宋小天对焦大宏的底细摸得门清,却唯独不知道,他口中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此刻正被他搂着肩膀。 李克垚心如明镜,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一品海鲜?我说怎么这么耳熟……乖乖,那人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是个老板。小天,你行啊,在城里混得这么开,连这些都知道。” 他这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宋小天浑身舒坦。 宋小天得意洋洋地将他拽进路边一家餐馆,要了个包间。 酒菜还没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吹嘘。 李克垚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如今正跟着他那个当了小三的姐姐宋小雅,在城里过着寄生虫般的日子。 而那个被原配找上门的金主,正是焦忠涛。 李克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 宋小雅,这个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女人,总是在他生活最落魄的时候出现,给他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又在他妻子赵颖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前世每一次他打赵颖,几乎都和这个女人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而宋小天,更是仗着姐姐的关系,前世管自己叫了许多年的“姐夫”。 何其讽刺! 如今,这些腐烂的前尘往事,他只觉得恶心! 这辈子,他只要赵颖,只要小宝,只要他的家。 至于这些魑魅魍魉,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回到他们阴暗的角落里去! “……我姐夫说了,他最欣赏我这种有眼光的年轻人!” 宋小天喝了口茶,继续唾沫横飞地炫耀。 “我跟他说,那个‘一品海鲜’的模式很有搞头,投资小,回钱快,一天利润就好几千上万!我姐夫当场就拍板,说这个项目他投了!让我放手去干!” 李克垚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连连摇头。 “上万?吹牛!就卖个乌贼,哪能挣那么多?小天,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彻底取悦了宋小天。 “骗?克垚哥,这你就不懂了!” 宋小天得意地晃着手指,“我姐夫是什么人?搞房地产的大老板!他亲自帮我分析过,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那个叫焦大宏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李克垚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发酸地嗡嗡问道: “你姐夫?小雅……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这个反应,这个语气,完全复刻了前世那个被宋小雅玩弄于股掌的自己。 宋小天闻言,嘴角撇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对“舔狗”发自内心的鄙夷。 “结没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夫有钱,肯为我姐花钱,肯为我投资!” 他一副“人间清醒”的混子腔调。 “我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谁拦得住?至于他家里那个黄脸婆,迟早得滚蛋!反正,谁给我钱,谁就是我姐夫,你说对不对?” 说白了,就是一家子准备扒在焦忠涛身上吸血。 而宋小天为了拿到投资,便将主意打到了“一品海鲜”头上。 砸摊子、偷冰柜、散播谣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确实是宋小天这种人能干出来的。 “那……那一品海鲜生意看着挺火,你想抢生意,怕是不容易?” 李克垚装作不经意地提醒,话语里带着几分“担忧”。 他知道,宋小天不足为惧,真正要对付的,是背后那个被女色迷昏了头,却依旧有几分商业头脑的焦忠涛。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小天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们那些摊子,长久不了。我听说了,他们现在准备租门面,想搞正规的。”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他们敢租门面,我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一天,亏一天,直到关门滚蛋!” 说到这里,他忽然警觉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想起了“姐夫”焦忠涛的叮嘱:那个能想出“一品海鲜”这种模式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脑子好用得很,对付这种人,底牌不能亮得太早。 哪怕眼前这个李克垚,只是个一直痴心妄想着他姐姐的蠢货。 李克垚见他嘴巴收紧,便不再追问。 足够了。 漏洞? 他一手打造的商业模式,哪里有漏洞,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任何商业模式最大的漏洞,永远是人心。 宋小天想在焦忠涛的扶持下,取而代之? 呵呵。 李克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就看看,谁先死。 第104章 李言跑了 李克垚和宋小天吃喝一顿,席间,宋小天半瓶啤酒下肚,舌头就大了,脸红脖子粗地吹嘘着他那位“姐夫”多有钱,多有本事。 “看见没?那边,状元府!我姐夫盖的!整个顺城最高的楼,我姐夫的!” 宋小天用油腻腻的手指着窗外,唾沫星子横飞。 “嘿嘿,克垚,你要是混得不好,以后就跟我混。我那店开起来,肯定缺个跑腿的,你来,我亏待不了你!” 他不停地灌酒,不停地吹嘘焦忠涛是何等大方,不仅给他姐买了房,还把他爹妈都接到了城里, 住着雪白墙壁的大房子,比李家村的土坯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换作前世的李克垚,听到这些,心里怕是早就五味杂陈了。 毕竟,宋小雅曾对他若即若离,关系暧昧。 可现在? 他只是端着茶杯,偶尔附和一句“是吗”“厉害啊”,心里却觉得可笑。 “克垚,我跟你说,回头我带你去我家开开眼!那叫一个气派!我姐说了,贵着呢!” 宋小天压根不觉得丢人,反而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油光。 他似乎从没想过,那房,那钱,是他亲姐姐的卖身钱。 什么姐夫?人家老婆孩子都上小学了。 这事他们一家子门儿清,可只要有钱,什么小三原配,什么结婚与否,都不重要了。 恶心。 李克垚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厕所,直接在前台结了自己那份茶水钱,转身就走,留下宋小天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宋小天回过神来,只当他是被刺激到了,恼羞成怒,不屑地“嗤”了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克垚刚走到街角,焦大宏就从一个报刊亭后面闪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怎么样?” 两人骑上摩托车,引擎声瞬间淹没了街上的嘈杂。 回到十里河的住处门口,李克垚把车一停,将从宋小天那套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跟焦大宏学了一遍。 “他妈的!难怪!我说我们的人怎么跟着那帮砸场子的混混,最后都进了818号!” 焦大宏气得一拳砸在摩托车后座上, “我还以为是焦忠涛那个老狐狸亲自下场,搞了半天,是养的狗崽子在咬人!还他娘的小舅子,呸!一个奸夫淫妇的弟弟,算个鸟!” “一条狗而已,好对付。”李克垚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 “别被他带了节奏。门面,照租不误。今天你看中的那几个位置,全部给我签下来,租期往长了签!” 虽然短期内,租门面会影响利润,甚至让资金链吃紧,但从长远看,这是唯一的路。 “好!听你的!”焦大宏狠狠吸了口烟,弄清楚了对手是谁,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我他妈这就去办!非得把店开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李克垚吐出一口烟圈,看着不远处小学的孩子们放学,喧闹着跑出校门。 “以后,你在明面,我退到后头。别人再问,你就说‘一品海鲜’是你焦大宏一个人的生意。” 焦大宏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激动。 跟着李克垚干,他算是开了眼了。卖个乌贼能日入过万,这事说出去谁信?可他们就做到了! 李克垚在他心里,那就是一根金大腿,得死死抱住。 交代完这些,李克垚又骑着车去了地笼加工厂。 昨天刚安排黄家四兄弟下乡卖货,按理说今天该有回音了。 九十年代,送货下乡到田间地头,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等于直接砍掉了中间商,把利润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黄家老大正指挥着人往驴车上装货,一个个干劲十足。 “老板!你来了!” 黄家兄弟看见李克垚,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老板,你这法子真是神了!” 黄老大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昨天我们把车拉到田里,那些老乡跟看西洋景似的!我嗓子都喊哑了,一天!就我一个人,卖了七百多个地笼!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指头,又比了个五。 一天二十五块! 这比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挣得都多! 黄家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钱给到位了,命都能给你豁出去。 “老板,你这还招人吗?我那大舅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力气有的是,能不能也跟着咱们干?”黄老大搓着手,试探地问。 “招!为什么不招?”李克垚笑了,“只要肯吃苦,跟你一样的工钱,卖多少拿多少提成!有本事,尽管来!” 话音刚落,厂子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李克垚!李克垚在不在这里?” 这声音……是孙毅?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出去。 只见孙毅满头大汗地从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有急事!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问到你可能在这!”孙毅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不稳,“出大事了!” 他灌了一大口李克垚递过来的凉茶,才缓过气来。 “李言,越狱了。” 轰的一声,李克垚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生意,所有的未来,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这边刚接到通知,监狱那边出了乱子,让他给跑了!那孙子是死刑犯,现在就是一条疯狗,肯定会回来报复你!” 孙毅的眼神里满是焦虑,“这段时间你千万小心,别一个人乱跑!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马上联系我们!” 李克垚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孙毅,一字一句地问:“孙哥,我不在乎自己。我老婆孩子还在村里,她们……” 他自己可以防备,可以带刀,甚至可以跟李言拼命。 可赵颖和小宝呢? 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把她们接到城里来! “我需要人手!孙哥,你能不能派人保护她们?” 孙毅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所有人手都撒出去抓人了,全城戒严,我……我实在是抽不出人……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特殊,我马上跟上头反映!妈的,我豁出这张脸,也给你想办法!” 第104章 李言跑了 李克垚和宋小天吃喝一顿,席间,宋小天半瓶啤酒下肚,舌头就大了,脸红脖子粗地吹嘘着他那位“姐夫”多有钱,多有本事。 “看见没?那边,状元府!我姐夫盖的!整个顺城最高的楼,我姐夫的!” 宋小天用油腻腻的手指着窗外,唾沫星子横飞。 “嘿嘿,克垚,你要是混得不好,以后就跟我混。我那店开起来,肯定缺个跑腿的,你来,我亏待不了你!” 他不停地灌酒,不停地吹嘘焦忠涛是何等大方,不仅给他姐买了房,还把他爹妈都接到了城里, 住着雪白墙壁的大房子,比李家村的土坯房,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换作前世的李克垚,听到这些,心里怕是早就五味杂陈了。 毕竟,宋小雅曾对他若即若离,关系暧昧。 可现在? 他只是端着茶杯,偶尔附和一句“是吗”“厉害啊”,心里却觉得可笑。 “克垚,我跟你说,回头我带你去我家开开眼!那叫一个气派!我姐说了,贵着呢!” 宋小天压根不觉得丢人,反而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油光。 他似乎从没想过,那房,那钱,是他亲姐姐的卖身钱。 什么姐夫?人家老婆孩子都上小学了。 这事他们一家子门儿清,可只要有钱,什么小三原配,什么结婚与否,都不重要了。 恶心。 李克垚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厕所,直接在前台结了自己那份茶水钱,转身就走,留下宋小天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宋小天回过神来,只当他是被刺激到了,恼羞成怒,不屑地“嗤”了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克垚刚走到街角,焦大宏就从一个报刊亭后面闪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怎么样?” 两人骑上摩托车,引擎声瞬间淹没了街上的嘈杂。 回到十里河的住处门口,李克垚把车一停,将从宋小天那套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跟焦大宏学了一遍。 “他妈的!难怪!我说我们的人怎么跟着那帮砸场子的混混,最后都进了818号!” 焦大宏气得一拳砸在摩托车后座上, “我还以为是焦忠涛那个老狐狸亲自下场,搞了半天,是养的狗崽子在咬人!还他娘的小舅子,呸!一个奸夫淫妇的弟弟,算个鸟!” “一条狗而已,好对付。”李克垚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 “别被他带了节奏。门面,照租不误。今天你看中的那几个位置,全部给我签下来,租期往长了签!” 虽然短期内,租门面会影响利润,甚至让资金链吃紧,但从长远看,这是唯一的路。 “好!听你的!”焦大宏狠狠吸了口烟,弄清楚了对手是谁,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我他妈这就去办!非得把店开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李克垚吐出一口烟圈,看着不远处小学的孩子们放学,喧闹着跑出校门。 “以后,你在明面,我退到后头。别人再问,你就说‘一品海鲜’是你焦大宏一个人的生意。” 焦大宏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激动。 跟着李克垚干,他算是开了眼了。卖个乌贼能日入过万,这事说出去谁信?可他们就做到了! 李克垚在他心里,那就是一根金大腿,得死死抱住。 交代完这些,李克垚又骑着车去了地笼加工厂。 昨天刚安排黄家四兄弟下乡卖货,按理说今天该有回音了。 九十年代,送货下乡到田间地头,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等于直接砍掉了中间商,把利润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黄家老大正指挥着人往驴车上装货,一个个干劲十足。 “老板!你来了!” 黄家兄弟看见李克垚,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老板,你这法子真是神了!” 黄老大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 “昨天我们把车拉到田里,那些老乡跟看西洋景似的!我嗓子都喊哑了,一天!就我一个人,卖了七百多个地笼!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个指头,又比了个五。 一天二十五块! 这比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挣得都多! 黄家兄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钱给到位了,命都能给你豁出去。 “老板,你这还招人吗?我那大舅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力气有的是,能不能也跟着咱们干?”黄老大搓着手,试探地问。 “招!为什么不招?”李克垚笑了,“只要肯吃苦,跟你一样的工钱,卖多少拿多少提成!有本事,尽管来!” 话音刚落,厂子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李克垚!李克垚在不在这里?” 这声音……是孙毅? 李克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出去。 只见孙毅满头大汗地从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有急事!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问到你可能在这!”孙毅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不稳,“出大事了!” 他灌了一大口李克垚递过来的凉茶,才缓过气来。 “李言,越狱了。” 轰的一声,李克垚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生意,所有的未来,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这边刚接到通知,监狱那边出了乱子,让他给跑了!那孙子是死刑犯,现在就是一条疯狗,肯定会回来报复你!” 孙毅的眼神里满是焦虑,“这段时间你千万小心,别一个人乱跑!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马上联系我们!” 李克垚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发凉,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孙毅,一字一句地问:“孙哥,我不在乎自己。我老婆孩子还在村里,她们……” 他自己可以防备,可以带刀,甚至可以跟李言拼命。 可赵颖和小宝呢? 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把她们接到城里来! “我需要人手!孙哥,你能不能派人保护她们?” 孙毅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所有人手都撒出去抓人了,全城戒严,我……我实在是抽不出人……不过你放心,你的情况特殊,我马上跟上头反映!妈的,我豁出这张脸,也给你想办法!” 第105章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警力本就因全城搜捕而捉襟见肘,再抽调人手专门保护他,确实是天大的人情。 孙毅拧着眉,狠狠一咬牙。 再难,也得办! 他压低声音:“大不了,我这几天亲自跟着你。再不行,我找几个退役的老战友,都是生面孔,让他们过来帮你。” 李克垚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行!我刚在城里买了套院子,六间房,地方够大。让他们过来,就说是合租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现在只想低调。 城里买房的虚荣,远不如妻儿万分之一的安全重要! 和孙毅商定细节,李克垚目送他匆匆离去,整个城市都因李言这条疯狗而绷紧了神经。 他甚至没心思细看地笼厂的报表,只从刘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汇报中,得知黄家兄弟昨日一天,就卖出了两千多个地笼,卷回来两万多块现钱。 这对现金流一直紧张的加工厂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刘二对李克垚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言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彻底盘活了积压的库存,利润更是翻着跟头往上涨。 李克垚心事重重,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跨上摩托车,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晚,必须把赵颖和小宝接到城里! 李家村夜深人静,真要出事,叫天天不应。只有在一中附近那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他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颖正在院里晾衣服,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李言越狱了。” 李克垚一字一句,声音嘶哑。 “村里不安全。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和小宝进城。等抓住他枪毙了,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不是小事。 前世赵颖的死,他一直怀疑就和李言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他绝不让悲剧重演! 赵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啊……好,我马上去收拾!” 她比谁都清楚李言是个什么样的亡命徒,为了小宝,她必须镇定。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赵颖便抱着小宝,跟着李克垚出了门。 为了不让小宝吹风,李克垚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将儿子夹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晚风。 小宝第一次坐摩托车进城,新奇感压倒了一切。 “巴巴,我飞起来啦!好快呀,噢噢噢噢!” 孩子清脆的笑声,像一把小刷子,稍稍抚平了赵颖紧绷的神经。 这孩子,真是家里的开心果。 天色已晚,进了城,李克垚找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 小宝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一串串烤羊肉、烤韭菜、烤茄子端上桌时,他兴奋地伸出小手,却被李克aho笑着拦下。 李克垚变戏法似的,在他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瘦肉粉。 “这个有辣椒,是大人吃的。”他温柔地哄着儿子,随手将一把最香的肉串递给赵颖,“你快尝尝,刚烤好的。” 赵颖接过肉串,脸上漾开一抹幸福的浅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宋小雅。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风情万种,仿佛天生就是吸引男人目光的磁石。 当她看到李克垚竟对赵颖那个黄脸婆如此温柔时,心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 凭什么? 就算她宋小雅当了别人的小三,李克垚这个舔狗,也应该一辈子把她供在心里,应该一辈子厌恶赵颖才对! 她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股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然后,一屁股坐在李克垚身边,身子娇娇柔柔地就往他身上靠。 “哎呀,克垚,我们不是说好在城里叙叙旧的吗?怎么把这个扫把星也带来了?真扫兴。” 她语气熟稔,姿态亲昵,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而赵颖,不过是个碍眼的外人。 “哇!” 原本期待着吃肉的小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扎进妈妈怀里。 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这个女人出现,巴巴就会发疯! 就会打他,打妈妈! 只有躲在妈妈怀里,才是唯一的港湾。 赵颖也看清了来人。 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幸福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她惊愕地看着李克aho,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的宋小雅。 万万没想到…… 他又和她搅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女人,他跟自己分房睡,动不动就找茬打她一顿,把她和小宝当成出气筒! 他会掐着她的脖子骂,是你们母子,拦住了我和小雅的幸福! 那些被撕碎的尊严,那些午夜梦回的恐惧,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一瞬间全部回到了身上! 原来……这些天的温柔都是假的。 原来,他早就和宋小雅在城里好上了。 原来,她和小宝,才是多余的那个…… 赵颖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她像一朵被滚水浇过的花,瞬间枯萎,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彩。 宋小雅得意地看着赵颖的反应,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她就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男人为她痴狂,喜欢别的女人恨她又拿她没办法! 爽! 然而,李克垚冰冷的声音,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谁啊?” “滚开。” 宋小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克垚,你瞎了?我是小雅啊!” “我没瞎。”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着赵颖的后背,声音却大到足以让半个店的人都听见。 “我跟我老婆孩子吃饭,你一个出来卖的,往我身上蹭什么?” “滚。” “再不滚,我他妈报警抓你卖淫!” “或者,我亲手抽你。”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整个烧烤店,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食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宋小雅那张错愕的脸上。 几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 “哟,这妞儿挺正啊,什么价?” “活儿该不错?要不来陪哥几个喝点儿?钱少不了你的!” 这些污言秽语像一记记耳光,扇在宋小雅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指着李克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曾对她发誓,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什么都听她的李克垚,怎么会…… 怎么会当着赵颖的面,说她是出来卖的?! “李克垚!你……你给我等着!” 颜面尽失的宋小雅,在一片哄笑和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时,脚下一崴,高跟鞋一歪,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门框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克垚,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谁?是谁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第105章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警力本就因全城搜捕而捉襟见肘,再抽调人手专门保护他,确实是天大的人情。 孙毅拧着眉,狠狠一咬牙。 再难,也得办! 他压低声音:“大不了,我这几天亲自跟着你。再不行,我找几个退役的老战友,都是生面孔,让他们过来帮你。” 李克垚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行!我刚在城里买了套院子,六间房,地方够大。让他们过来,就说是合租的,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现在只想低调。 城里买房的虚荣,远不如妻儿万分之一的安全重要! 和孙毅商定细节,李克垚目送他匆匆离去,整个城市都因李言这条疯狗而绷紧了神经。 他甚至没心思细看地笼厂的报表,只从刘二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汇报中,得知黄家兄弟昨日一天,就卖出了两千多个地笼,卷回来两万多块现钱。 这对现金流一直紧张的加工厂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刘二对李克垚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言这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彻底盘活了积压的库存,利润更是翻着跟头往上涨。 李克垚心事重重,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跨上摩托车,朝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晚,必须把赵颖和小宝接到城里! 李家村夜深人静,真要出事,叫天天不应。只有在一中附近那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他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颖正在院里晾衣服,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李言越狱了。” 李克垚一字一句,声音嘶哑。 “村里不安全。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和小宝进城。等抓住他枪毙了,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不是小事。 前世赵颖的死,他一直怀疑就和李言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他绝不让悲剧重演! 赵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啊……好,我马上去收拾!” 她比谁都清楚李言是个什么样的亡命徒,为了小宝,她必须镇定。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赵颖便抱着小宝,跟着李克垚出了门。 为了不让小宝吹风,李克垚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将儿子夹在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晚风。 小宝第一次坐摩托车进城,新奇感压倒了一切。 “巴巴,我飞起来啦!好快呀,噢噢噢噢!” 孩子清脆的笑声,像一把小刷子,稍稍抚平了赵颖紧绷的神经。 这孩子,真是家里的开心果。 天色已晚,进了城,李克垚找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店。 小宝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一串串烤羊肉、烤韭菜、烤茄子端上桌时,他兴奋地伸出小手,却被李克aho笑着拦下。 李克垚变戏法似的,在他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瘦肉粉。 “这个有辣椒,是大人吃的。”他温柔地哄着儿子,随手将一把最香的肉串递给赵颖,“你快尝尝,刚烤好的。” 赵颖接过肉串,脸上漾开一抹幸福的浅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宋小雅。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风情万种,仿佛天生就是吸引男人目光的磁石。 当她看到李克垚竟对赵颖那个黄脸婆如此温柔时,心底的妒火瞬间被点燃。 凭什么? 就算她宋小雅当了别人的小三,李克垚这个舔狗,也应该一辈子把她供在心里,应该一辈子厌恶赵颖才对! 她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股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然后,一屁股坐在李克垚身边,身子娇娇柔柔地就往他身上靠。 “哎呀,克垚,我们不是说好在城里叙叙旧的吗?怎么把这个扫把星也带来了?真扫兴。” 她语气熟稔,姿态亲昵,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而赵颖,不过是个碍眼的外人。 “哇!” 原本期待着吃肉的小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扎进妈妈怀里。 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这个女人出现,巴巴就会发疯! 就会打他,打妈妈! 只有躲在妈妈怀里,才是唯一的港湾。 赵颖也看清了来人。 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幸福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她惊愕地看着李克aho,又看看依偎在他身边的宋小雅。 万万没想到…… 他又和她搅在了一起? 就因为这个女人,他跟自己分房睡,动不动就找茬打她一顿,把她和小宝当成出气筒! 他会掐着她的脖子骂,是你们母子,拦住了我和小雅的幸福! 那些被撕碎的尊严,那些午夜梦回的恐惧,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一瞬间全部回到了身上! 原来……这些天的温柔都是假的。 原来,他早就和宋小雅在城里好上了。 原来,她和小宝,才是多余的那个…… 赵颖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她像一朵被滚水浇过的花,瞬间枯萎,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彩。 宋小雅得意地看着赵颖的反应,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她就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男人为她痴狂,喜欢别的女人恨她又拿她没办法! 爽! 然而,李克垚冰冷的声音,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谁啊?” “滚开。” 宋小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克垚,你瞎了?我是小雅啊!” “我没瞎。” 李克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拍着赵颖的后背,声音却大到足以让半个店的人都听见。 “我跟我老婆孩子吃饭,你一个出来卖的,往我身上蹭什么?” “滚。” “再不滚,我他妈报警抓你卖淫!” “或者,我亲手抽你。” 李克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整个烧烤店,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食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宋小雅那张错愕的脸上。 几个喝得半醉的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 “哟,这妞儿挺正啊,什么价?” “活儿该不错?要不来陪哥几个喝点儿?钱少不了你的!” 这些污言秽语像一记记耳光,扇在宋小雅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指着李克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曾对她发誓,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什么都听她的李克垚,怎么会…… 怎么会当着赵颖的面,说她是出来卖的?! “李克垚!你……你给我等着!” 颜面尽失的宋小雅,在一片哄笑和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时,脚下一崴,高跟鞋一歪,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门框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李克垚,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谁?是谁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第106章 进城了? 宋小雅想不通。 她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要知道,以前的李克垚,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舔狗。 她一句话,李克垚就能在她面前发誓,只要她宋小雅不点头,他这辈子都不碰赵颖一下。 如此荒唐!如此卑微! 可今天,他怎么敢? “不行!” “从来只有我甩人,没人敢甩我!” “李克垚,你给我等着!” 宋小雅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入夜色,后视镜里,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充满了怨毒。 李克垚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正低声哄着怀里受惊的小宝,同时用最轻柔的语气,向赵颖道歉。 “颖,我以前混账,以后再不会跟那种女人有任何瓜葛。” “她给有钱人当小三,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贱人,不值得你为她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赵颖沉默了。 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一个字都进不到心里。 她记得太清楚了。 李克垚曾经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说,她连宋小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若不是她死皮赖脸,他娶的,本该是宋小雅! 那些深入骨髓的疼,此刻又回来了。 小宝感觉到妈妈的僵硬,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到巴巴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疯打人,终于敢小口小口地吃掉碗里的面。 结了账。 李克垚刚要去扶摩托车,却看到赵颖抱着小宝,一言不发,径直朝前走去。 她不肯上车。 李克垚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这误会大了。 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脸上堆着笑。 “媳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在城里买了新房,今晚就带你和小宝过去看看……” 赵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砸得李克垚心口发慌。 “我们回村里,你带着你的宋小雅,住你的新房。” 赵颖的脾气,他懂。 越是这样风轻云淡,就代表伤得越深,心里的墙筑得越高。 她根本不信。 她以为,这房子,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颖!你听我解释!” 李克垚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房子是早就买下的!我几次想接你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因为小宝生病耽误了!” “那个宋小雅,她就是个被焦忠涛包养的小三!这种烂人,我看清了!我们犯不着为她生气!” 赵颖用力挣扎,小宝被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吓到,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得赵颖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 李克垚趁机将小宝抱了过来,语气变得无比强硬,不容置喙。 “上车!” “我妈和克宁都在那边,房子是不是给我买的,你去了就知道!” “小宝,走了,巴巴带你飞!” 他把金秀兰和李克宁搬了出来,这是最直接的证明。 小宝被他高高举起,放在摩托车的油箱前坐好,立刻破涕为笑。 赵颖看着儿子,再看看李克垚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动摇了。 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身体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克垚没有再多说,只是发动车子,迎着夜风,竟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那笨拙的歌声,像一只温暖的手,竟奇异地抚平了赵颖心头翻涌的波涛。 车子,在一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前停下。 李克垚跳下车,抢在赵颖落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发誓,我李克垚这辈子,再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前世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若非经历家破人亡,他到死都不会醒悟,谁才是那个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赵颖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融化的坚冰,似乎再次凝结。 李克垚心中刺痛,却也明白,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只能用一辈子的行动,去慢慢偿还。 “吱呀——” 院门开了,金秀兰看到赵颖和小宝,喜出望外。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房间我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们娘俩了!” 金秀兰察觉到儿子和儿媳间气氛有些微妙,但并未多问。 “妈,辛苦您了。” 赵颖客气而疏离。 当李克垚带着她和小宝,走进那特意为他们留出的、带着独立小院的两间正房时,她还是愣住了。 李克垚没话找话,把买房的经过简单说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床崭新的淡紫色绸缎被面。 上面精致的龙凤呈祥刺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是结婚用的。 赵颖看着那耀眼的囍字,心头一颤,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小宝脱衣,哄他睡觉。 院子里,那棵如华盖般的大桂花树下,石桌石凳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 金秀兰拉着赵颖坐下,娘俩聊着李勇兵的病情,又说起李言越狱的事,气氛渐渐和谐。 李克垚远远看着,心中稍安。 只要她们在,这里就是家。 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至于宋小雅……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前世,这女人脚踏几条船,将他玩弄于股掌,让他冷落了赵颖,间接造成了家庭的悲剧。 这一世,他要让她跌入最深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 夜色如墨。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与虫嘶交织。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村子深处潜行。 黑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哪里有狗,哪里可以藏身,他一清二楚。 月光下,那张脸一闪而过。 正是李言! 他换掉了一身囚服,穿着不合身的黑衣黑裤,腰间鼓鼓囊囊,藏着一把匕首。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摸到了李克垚家的院墙外,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黑暗中。 李克垚家,漆黑一片。 隔壁,叔叔李勇军家倒还亮着灯。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疯狂而贪婪。 跳墙动静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拨开门栓,或者撬开窗户。 李克垚……今晚在不在家? 他要一网打尽! 一个不留! 尤其是赵颖那个美人儿,他念了那么久,这次,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动手时,隔壁李勇军家的说话声,隐约飘了过来。 “……克垚一家都进城了,说是买了房,这下可威风了……” 进城了? 李言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李克垚! 跑得倒快! 他死死盯着那座空无一人的院子,压下立刻冲进去放火的冲动。 不。 他要进城! 他要找到他们! 他要在李克垚最得意的时候,把他拥有的一切,连同他的命,一起碾得粉碎! 第106章 进城了? 宋小雅想不通。 她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要知道,以前的李克垚,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舔狗。 她一句话,李克垚就能在她面前发誓,只要她宋小雅不点头,他这辈子都不碰赵颖一下。 如此荒唐!如此卑微! 可今天,他怎么敢? “不行!” “从来只有我甩人,没人敢甩我!” “李克垚,你给我等着!” 宋小雅猛地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入夜色,后视镜里,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充满了怨毒。 李克垚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正低声哄着怀里受惊的小宝,同时用最轻柔的语气,向赵颖道歉。 “颖,我以前混账,以后再不会跟那种女人有任何瓜葛。” “她给有钱人当小三,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贱人,不值得你为她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赵颖沉默了。 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每一个字都听见了,却一个字都进不到心里。 她记得太清楚了。 李克垚曾经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说,她连宋小雅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若不是她死皮赖脸,他娶的,本该是宋小雅! 那些深入骨髓的疼,此刻又回来了。 小宝感觉到妈妈的僵硬,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到巴巴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疯打人,终于敢小口小口地吃掉碗里的面。 结了账。 李克垚刚要去扶摩托车,却看到赵颖抱着小宝,一言不发,径直朝前走去。 她不肯上车。 李克垚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这误会大了。 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脸上堆着笑。 “媳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在城里买了新房,今晚就带你和小宝过去看看……” 赵颖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不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砸得李克垚心口发慌。 “我们回村里,你带着你的宋小雅,住你的新房。” 赵颖的脾气,他懂。 越是这样风轻云淡,就代表伤得越深,心里的墙筑得越高。 她根本不信。 她以为,这房子,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颖!你听我解释!” 李克垚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房子是早就买下的!我几次想接你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因为小宝生病耽误了!” “那个宋小雅,她就是个被焦忠涛包养的小三!这种烂人,我看清了!我们犯不着为她生气!” 赵颖用力挣扎,小宝被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吓到,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得赵颖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 李克垚趁机将小宝抱了过来,语气变得无比强硬,不容置喙。 “上车!” “我妈和克宁都在那边,房子是不是给我买的,你去了就知道!” “小宝,走了,巴巴带你飞!” 他把金秀兰和李克宁搬了出来,这是最直接的证明。 小宝被他高高举起,放在摩托车的油箱前坐好,立刻破涕为笑。 赵颖看着儿子,再看看李克垚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动摇了。 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身体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克垚没有再多说,只是发动车子,迎着夜风,竟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那笨拙的歌声,像一只温暖的手,竟奇异地抚平了赵颖心头翻涌的波涛。 车子,在一处带着大院子的平房前停下。 李克垚跳下车,抢在赵颖落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发誓,我李克垚这辈子,再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前世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若非经历家破人亡,他到死都不会醒悟,谁才是那个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赵颖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融化的坚冰,似乎再次凝结。 李克垚心中刺痛,却也明白,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只能用一辈子的行动,去慢慢偿还。 “吱呀——” 院门开了,金秀兰看到赵颖和小宝,喜出望外。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房间我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们娘俩了!” 金秀兰察觉到儿子和儿媳间气氛有些微妙,但并未多问。 “妈,辛苦您了。” 赵颖客气而疏离。 当李克垚带着她和小宝,走进那特意为他们留出的、带着独立小院的两间正房时,她还是愣住了。 李克垚没话找话,把买房的经过简单说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床崭新的淡紫色绸缎被面。 上面精致的龙凤呈祥刺绣,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是结婚用的。 赵颖看着那耀眼的囍字,心头一颤,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小宝脱衣,哄他睡觉。 院子里,那棵如华盖般的大桂花树下,石桌石凳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 金秀兰拉着赵颖坐下,娘俩聊着李勇兵的病情,又说起李言越狱的事,气氛渐渐和谐。 李克垚远远看着,心中稍安。 只要她们在,这里就是家。 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至于宋小雅…… 李克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前世,这女人脚踏几条船,将他玩弄于股掌,让他冷落了赵颖,间接造成了家庭的悲剧。 这一世,他要让她跌入最深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 夜色如墨。 整个李家村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与虫嘶交织。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村子深处潜行。 黑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哪里有狗,哪里可以藏身,他一清二楚。 月光下,那张脸一闪而过。 正是李言! 他换掉了一身囚服,穿着不合身的黑衣黑裤,腰间鼓鼓囊囊,藏着一把匕首。 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摸到了李克垚家的院墙外,像一条毒蛇,潜伏在黑暗中。 李克垚家,漆黑一片。 隔壁,叔叔李勇军家倒还亮着灯。 李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疯狂而贪婪。 跳墙动静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拨开门栓,或者撬开窗户。 李克垚……今晚在不在家? 他要一网打尽! 一个不留! 尤其是赵颖那个美人儿,他念了那么久,这次,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动手时,隔壁李勇军家的说话声,隐约飘了过来。 “……克垚一家都进城了,说是买了房,这下可威风了……” 进城了? 李言眼珠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李克垚! 跑得倒快! 他死死盯着那座空无一人的院子,压下立刻冲进去放火的冲动。 不。 他要进城! 他要找到他们! 他要在李克垚最得意的时候,把他拥有的一切,连同他的命,一起碾得粉碎! 第107章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夜深,李克垚却毫无睡意。 他睡得很浅,院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那个疯子,李言。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向自己最珍视的人。 妻子赵颖,儿子小宝。 这座新买的院子,墙高门固,本该是安全的港湾。 可此刻在李克垚眼中,却处处是漏洞。 弟弟克宁在医院陪床,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男人。 不行,必须催孙毅! 哪怕花大价钱,也要请两个信得过的退伍兵住进来,否则,寝食难安! 次日天微亮,李克垚是被一阵久违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是赵颖。 她竟早早起了床,熬了喷香的瘦肉粥,还煮了挂面,几样清爽的咸菜摆在石桌上,宛如一幅画。 李克宁也刚从医院回来,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夸着: “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 金秀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赵颖的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疼爱。 “好媳妇,真是好媳妇!你一来,这冷清的院子才算有了家的样子!” 李克垚站在屋檐下,看着晨光中这一幕,看着母亲和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赵颖那虽然依旧清冷、却不再紧绷的侧脸。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前世求而不得的温暖,此刻唾手可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护好这一切! 吃过早饭,小宝黏着奶奶要去医院看爷爷,李克垚则准备出门。 他看了一眼独自收拾碗筷的赵颖,心中一动。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李克垚走过去,从她身后极其自然地接过碗筷。 “颖,别忙了。” 赵颖身体一僵,没说话。 “跟我出去一趟。” “……” “我那个地笼加工厂,账目乱成了一锅粥,我请的会计根本算不明白。”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前段时间你帮着收乌贼,那账算得又快又清楚。帮帮我,嗯?”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不是命令,是请求。 这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信任的交付。 赵颖沉默了片刻,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摩托车上,两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李克垚能感觉到,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当摩托车停在地笼加工厂门口时,赵颖彻底愣住了。 李克垚口中那个“账目混乱的小作坊”,竟是眼前这个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占了足足三个大仓库的庞然大物? 黑压压几十号工人正在流水线上飞快地忙碌,院子里,成品地笼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仓库里透出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花缭乱。 这……这是李克垚不声不响搞出来的? 他不是说,不怎么赚钱吗? 她看向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探究。 自己这个丈夫,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哎哟!克垚兄弟,弟妹!你们可算来了!” 负责人刘二顶着两个黑眼圈冲了出来,一脸的愁苦与激动。 “你可得给我想想法子,这送货下乡的法子是好,可人手不够,账目更乱了!我这几天头都大了!” 刘二看见赵颖,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她就往办公室走,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 “弟妹,你是不知道,你男人就是个神仙!他随便想个点子,就解决了我们几十万的库存积压!现在送货下乡一天就能收回来几万块的现金!” “几万?”赵颖的心猛地一跳。 “可不是!”刘二把一摞厚厚的、字迹潦草的账本拍在桌上,满脸痛苦, “可这钱一多,账就更乱了!进货、出货、工人工资、销售提成……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弟妹,你可得救救我!” 刘二的夸赞,远不如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和堆积如山的账本带来的冲击力大。 赵颖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李克垚,心底那点闷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坐下,纤细的手指翻开了账本。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克垚和刘二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颖看得很快,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的手指在一行数字上停下,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克垚心上。 “怎么了?” “流水很大,非常大。”赵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按照送货下乡这几天的回款速度,这个厂子一个月的流水能冲到六七十万。” “嘶——”刘二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算过这个总数。 “但是,”赵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李克垚, “账面上的净利润,一个月居然只有六万七,而且我没看到现金。” “这不可能!”刘二失声叫道。 “这很不正常。”赵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这么大的流水,利润率也不低,钱去哪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库存和随意摆放的原材料。 “问题出在这里,还有这里。” “库存积压,没有准确盘点,这就是最大的窟窿。管理混乱,原材料浪费严重,这是在持续失血。” “李克垚,”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铁不成钢。 “你守着一座金山,却任由别人在上面挖洞,甚至连流出去的是金子还是沙子都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现金流就会断裂,到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席话,振聋发聩! 刘二已经听傻了,看向赵颖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 而李克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了。 前世,他只看到赵颖的温柔和顺从,却从未发现,在她沉静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锋利的智慧和洞察力! 是他瞎了眼! “媳妇,你说得对。” 李克垚走上前,当着刘二的面,将那一沓混乱的账本,郑重地推到赵颖面前。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所有账目,所有管理,都交给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07章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夜深,李克垚却毫无睡意。 他睡得很浅,院子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 那个疯子,李言。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向自己最珍视的人。 妻子赵颖,儿子小宝。 这座新买的院子,墙高门固,本该是安全的港湾。 可此刻在李克垚眼中,却处处是漏洞。 弟弟克宁在医院陪床,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男人。 不行,必须催孙毅! 哪怕花大价钱,也要请两个信得过的退伍兵住进来,否则,寝食难安! 次日天微亮,李克垚是被一阵久违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是赵颖。 她竟早早起了床,熬了喷香的瘦肉粥,还煮了挂面,几样清爽的咸菜摆在石桌上,宛如一幅画。 李克宁也刚从医院回来,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夸着: “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 金秀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赵颖的手,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疼爱。 “好媳妇,真是好媳妇!你一来,这冷清的院子才算有了家的样子!” 李克垚站在屋檐下,看着晨光中这一幕,看着母亲和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赵颖那虽然依旧清冷、却不再紧绷的侧脸。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前世求而不得的温暖,此刻唾手可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护好这一切! 吃过早饭,小宝黏着奶奶要去医院看爷爷,李克垚则准备出门。 他看了一眼独自收拾碗筷的赵颖,心中一动。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李克垚走过去,从她身后极其自然地接过碗筷。 “颖,别忙了。” 赵颖身体一僵,没说话。 “跟我出去一趟。” “……” “我那个地笼加工厂,账目乱成了一锅粥,我请的会计根本算不明白。” 李克垚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前段时间你帮着收乌贼,那账算得又快又清楚。帮帮我,嗯?”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不是命令,是请求。 这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信任的交付。 赵颖沉默了片刻,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摩托车上,两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李克垚能感觉到,那堵冰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当摩托车停在地笼加工厂门口时,赵颖彻底愣住了。 李克垚口中那个“账目混乱的小作坊”,竟是眼前这个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占了足足三个大仓库的庞然大物? 黑压压几十号工人正在流水线上飞快地忙碌,院子里,成品地笼堆得像一座座小山。 仓库里透出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花缭乱。 这……这是李克垚不声不响搞出来的? 他不是说,不怎么赚钱吗? 她看向李克垚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探究。 自己这个丈夫,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哎哟!克垚兄弟,弟妹!你们可算来了!” 负责人刘二顶着两个黑眼圈冲了出来,一脸的愁苦与激动。 “你可得给我想想法子,这送货下乡的法子是好,可人手不够,账目更乱了!我这几天头都大了!” 刘二看见赵颖,像是看到了救星,拉着她就往办公室走,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 “弟妹,你是不知道,你男人就是个神仙!他随便想个点子,就解决了我们几十万的库存积压!现在送货下乡一天就能收回来几万块的现金!” “几万?”赵颖的心猛地一跳。 “可不是!”刘二把一摞厚厚的、字迹潦草的账本拍在桌上,满脸痛苦, “可这钱一多,账就更乱了!进货、出货、工人工资、销售提成……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弟妹,你可得救救我!” 刘二的夸赞,远不如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和堆积如山的账本带来的冲击力大。 赵颖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李克垚,心底那点闷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坐下,纤细的手指翻开了账本。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克垚和刘二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颖看得很快,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的手指在一行数字上停下,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克垚心上。 “怎么了?” “流水很大,非常大。”赵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按照送货下乡这几天的回款速度,这个厂子一个月的流水能冲到六七十万。” “嘶——”刘二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算过这个总数。 “但是,”赵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李克垚, “账面上的净利润,一个月居然只有六万七,而且我没看到现金。” “这不可能!”刘二失声叫道。 “这很不正常。”赵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这么大的流水,利润率也不低,钱去哪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库存和随意摆放的原材料。 “问题出在这里,还有这里。” “库存积压,没有准确盘点,这就是最大的窟窿。管理混乱,原材料浪费严重,这是在持续失血。” “李克垚,”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铁不成钢。 “你守着一座金山,却任由别人在上面挖洞,甚至连流出去的是金子还是沙子都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现金流就会断裂,到时候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席话,振聋发聩! 刘二已经听傻了,看向赵颖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 而李克垚,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了。 前世,他只看到赵颖的温柔和顺从,却从未发现,在她沉静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锋利的智慧和洞察力! 是他瞎了眼! “媳妇,你说得对。” 李克垚走上前,当着刘二的面,将那一沓混乱的账本,郑重地推到赵颖面前。 “这个厂,以后你说了算。” “所有账目,所有管理,都交给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08章 好戏要开场了 赵颖心细,擅长算账,那些自己最不耐烦处理的琐事,交给她在合适不过了。 在地笼加工厂盘亘许久,李克垚才带着赵颖去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十里河。 那里,是“一品海鲜”的加工厂。 这里的规模同样在扩张,赵颖到时,厂里已有二三十名工人在忙碌,这还不算那些在外面奔波的配送员和销售员。 两个厂子加起来,李克垚手底下,竟然已经养活了近百号人! 原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奔波这些事。 他这么辛苦,自己……竟然还在为宋小雅那种女人的事误会他? 赵颖的心,被懊悔狠狠地揪了一把。 一个男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白手起家,撑起两个厂子,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是自己太浅薄了。 是自己,根本不曾真正相信过他。 “晚上……回家吃饭。” 跟着李克垚跑了一天,赵颖下午准备回家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也给小宝爷爷奶奶补补身子。” 李克垚心中一动,看着妻子终于不再冰封的侧脸,笑容发自内心。 “好,我去买菜,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想让她自己想通,远比自己解释一万句都管用。 两人骑着摩托车,高高兴兴地拐向菜市场。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就在他们离开地笼加工厂后不久,一道阴鸷的黑影,如幽灵般贴着墙根出现。 是李言。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工厂大门,脸上是毒蛇般的怨恨。 他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两个名字。 “李克垚……赵颖……” ……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和赵颖在厨房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酸菜鱼片汤、红烧肉、炸酥肉、麻婆豆腐。 满满当当的四菜一汤,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开饭前,他细心地用食盒装好一份,先送去医院。 病房里,饭菜的浓香瞬间引来邻床病友艳羡的目光。 李勇兵这两日气色极好,恢复得也快,小宝在医院陪了他一天,老头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给孙子塞好吃的。 “克垚,我这伤快好了,你跟孙警官说一声,让我去指认那个肇事司机。” 李勇兵一边吃,一边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要抓到人,我就彻底安心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久违的舒心模样,默默点头,将李言越狱的事死死压在心底。 这个定时炸弹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无法安宁。 他最怕的,不是炸向自己,而是炸向他身边的人。 伺候完父亲,李克垚带着母亲和孩子回家。 弟弟李克宁已经摆好了饭菜,甚至还给李克垚开了一瓶啤酒。 “哥,喝点。” “不喝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下车,摆了摆手,示意弟弟收起来。 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小宝在宽敞的院子里疯跑,笑声清脆。 席间,金秀兰忽然提起:“萍萍明天就中考了,考完就能过来了,到时候家里更热闹。” “明天就中考?” 李克垚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瞬间锁死。 金秀兰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妹子可勤快了,她来了能帮我不少忙呢。” “我不是担心她。” 李克垚放下筷子,眼神变得幽深。 “妈,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一件大事。 一件前世就发生在中考第一天,彻底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夜里,赵颖带着小宝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李克垚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两种念头在疯狂厮杀。 救,还是不救? 救张俊明,那个懦弱无能,被他父亲张德义当成炫耀资本的表弟? 不! 他凭什么要救? 张德义害死自己父亲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恨不得让张德义也尝尝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让张俊明葬身火海,让张德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可是…… 李克垚的呼吸陡然一滞。 一个更狠毒,更完美的复仇计划,在他脑中疯狂成型。 让他死,太便宜张德义了。 我要他活着! 我要张俊明完好无损地活着,但从此,他效忠的人是我,他感恩的人是我! 我要张德义亲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管仇人叫恩人! 这,才是诛心! 这个念头一定,李克垚瞬间镇定下来,强迫自己沉沉睡去。 明天,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第二天一早。 赵颖带着账本,再次前往地笼加工厂,她要将这个庞大工厂的每一笔账,每一分库存,都理得清清楚楚。 李克垚则召集了黄家兄弟等十几个销售员。 地笼下乡的模式大获成功,昨日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了三万。 刘二激动地建议再招人扩大规模。 “不用。” 李克垚直接否决,“眼下的任务,是清空库存。等过了旺季,人多反而是累赘。” 刘二的能力,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三个月后。 这个厂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和赵颖手里。 交代完几句,李克垚借口有事,骑上摩托车,独自离开了工厂。 他直奔城西的麻纺厂。 前世的今天上午,这里,一场大火,几个仓库管理员当场毙命。 张俊明侥幸活了下来,却被烧得面目全非,人生尽毁。 这一世,李克垚站在麻纺厂后门,眼神冰冷如铁。 他让门卫把张俊明喊了出来。 “克垚哥,你找我?”张俊明一脸讨好。 李克垚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一个谎言。 “你外公李茂才病了,情况不太好,点名要见你,让我来叫你赶紧回村一趟。” 李茂才是张俊明的外公,年纪大了,有点三病两痛再正常不过。 张俊明没有丝毫怀疑。 “啊?我外公病了?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推着自行车,连假都来不及请,就朝着李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克垚嘴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一来一回,至少三个小时。 足够了。 他掏出根烟点上,靠在墙边,静静地望着麻纺厂仓库的方向。 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的降临。 第108章 好戏要开场了 赵颖心细,擅长算账,那些自己最不耐烦处理的琐事,交给她在合适不过了。 在地笼加工厂盘亘许久,李克垚才带着赵颖去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十里河。 那里,是“一品海鲜”的加工厂。 这里的规模同样在扩张,赵颖到时,厂里已有二三十名工人在忙碌,这还不算那些在外面奔波的配送员和销售员。 两个厂子加起来,李克垚手底下,竟然已经养活了近百号人! 原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奔波这些事。 他这么辛苦,自己……竟然还在为宋小雅那种女人的事误会他? 赵颖的心,被懊悔狠狠地揪了一把。 一个男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白手起家,撑起两个厂子,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想那些风花雪月? 是自己太浅薄了。 是自己,根本不曾真正相信过他。 “晚上……回家吃饭。” 跟着李克垚跑了一天,赵颖下午准备回家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也给小宝爷爷奶奶补补身子。” 李克垚心中一动,看着妻子终于不再冰封的侧脸,笑容发自内心。 “好,我去买菜,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想让她自己想通,远比自己解释一万句都管用。 两人骑着摩托车,高高兴兴地拐向菜市场。 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就在他们离开地笼加工厂后不久,一道阴鸷的黑影,如幽灵般贴着墙根出现。 是李言。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工厂大门,脸上是毒蛇般的怨恨。 他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两个名字。 “李克垚……赵颖……” …… 李克垚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和赵颖在厨房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酸菜鱼片汤、红烧肉、炸酥肉、麻婆豆腐。 满满当当的四菜一汤,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开饭前,他细心地用食盒装好一份,先送去医院。 病房里,饭菜的浓香瞬间引来邻床病友艳羡的目光。 李勇兵这两日气色极好,恢复得也快,小宝在医院陪了他一天,老头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给孙子塞好吃的。 “克垚,我这伤快好了,你跟孙警官说一声,让我去指认那个肇事司机。” 李勇兵一边吃,一边说,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要抓到人,我就彻底安心了。” 李克垚看着父亲久违的舒心模样,默默点头,将李言越狱的事死死压在心底。 这个定时炸弹一天不除,他就一天无法安宁。 他最怕的,不是炸向自己,而是炸向他身边的人。 伺候完父亲,李克垚带着母亲和孩子回家。 弟弟李克宁已经摆好了饭菜,甚至还给李克垚开了一瓶啤酒。 “哥,喝点。” “不喝了。” 李克垚把小宝抱下车,摆了摆手,示意弟弟收起来。 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小宝在宽敞的院子里疯跑,笑声清脆。 席间,金秀兰忽然提起:“萍萍明天就中考了,考完就能过来了,到时候家里更热闹。” “明天就中考?” 李克垚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瞬间锁死。 金秀兰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妹子可勤快了,她来了能帮我不少忙呢。” “我不是担心她。” 李克垚放下筷子,眼神变得幽深。 “妈,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一件大事。 一件前世就发生在中考第一天,彻底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夜里,赵颖带着小宝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李克垚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两种念头在疯狂厮杀。 救,还是不救? 救张俊明,那个懦弱无能,被他父亲张德义当成炫耀资本的表弟? 不! 他凭什么要救? 张德义害死自己父亲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恨不得让张德义也尝尝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 让张俊明葬身火海,让张德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可是…… 李克垚的呼吸陡然一滞。 一个更狠毒,更完美的复仇计划,在他脑中疯狂成型。 让他死,太便宜张德义了。 我要他活着! 我要张俊明完好无损地活着,但从此,他效忠的人是我,他感恩的人是我! 我要张德义亲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管仇人叫恩人! 这,才是诛心! 这个念头一定,李克垚瞬间镇定下来,强迫自己沉沉睡去。 明天,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第二天一早。 赵颖带着账本,再次前往地笼加工厂,她要将这个庞大工厂的每一笔账,每一分库存,都理得清清楚楚。 李克垚则召集了黄家兄弟等十几个销售员。 地笼下乡的模式大获成功,昨日的销售额,已经突破了三万。 刘二激动地建议再招人扩大规模。 “不用。” 李克垚直接否决,“眼下的任务,是清空库存。等过了旺季,人多反而是累赘。” 刘二的能力,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三个月后。 这个厂子,必须牢牢抓在自己和赵颖手里。 交代完几句,李克垚借口有事,骑上摩托车,独自离开了工厂。 他直奔城西的麻纺厂。 前世的今天上午,这里,一场大火,几个仓库管理员当场毙命。 张俊明侥幸活了下来,却被烧得面目全非,人生尽毁。 这一世,李克垚站在麻纺厂后门,眼神冰冷如铁。 他让门卫把张俊明喊了出来。 “克垚哥,你找我?”张俊明一脸讨好。 李克垚没有废话,直接抛出一个谎言。 “你外公李茂才病了,情况不太好,点名要见你,让我来叫你赶紧回村一趟。” 李茂才是张俊明的外公,年纪大了,有点三病两痛再正常不过。 张俊明没有丝毫怀疑。 “啊?我外公病了?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推着自行车,连假都来不及请,就朝着李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克垚嘴边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一来一回,至少三个小时。 足够了。 他掏出根烟点上,靠在墙边,静静地望着麻纺厂仓库的方向。 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的降临。 第109章 你也配? 麻纺厂的仓库管理向来松散。 张俊明连假都没请,趁着后门门卫上厕所的工夫,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溜了出来。 他心里记挂着外公的“病情”,脚下蹬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走后不久,仓库角落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工人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聊得兴起时,远处有人高声喊他们干活。 几人嘴上懒洋洋地应着,随手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便朝车间跑去。 其中一个猩红的烟头,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一堆废弃的布料与棉絮之中。 没人注意到。 偏偏今日风大。 干燥的北风如同无形的鼓风机,将那一点火星,悄然吹成了火苗。 易燃的布料瞬间被点燃,刺鼻的焦臭味和浓烟开始弥漫,但起初,依旧无人察觉。 而早已在暗中死死盯住这一切的李克垚,几乎是在看到第一缕黑烟升起的瞬间,就动了。 他扔下正在监工的店铺装修,猛地冲了出来! “着火了!” “麻纺厂仓库着火了!快救火啊!” 他的吼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紧接着,他疯了一样冲向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用尽全身力气拨打了火警电话。 尽管李克垚发现得“早”,呼救得也“及时”。 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装满了布料的仓库一旦烧起来,便如泼上了油,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厂区。 仓库里传来惊恐的呼救,有人浑身是火地冲了出来。 整个麻纺厂彻底乱了,所有工人都被动员起来,投入到自救中。他们很清楚,这仓库里的货,是他们加班加点数月的成果,更是等着交货的订单。 一旦被烧光,麻纺厂都可能赔到破产! 打完电话的李克垚也冲了回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当他看到有仓库人员从火海中逃出,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很好,比前世发现得早。 或许,能多活几个。 此时,身为保安队长的张德义正带着人,拼命地用水管冲击着火舌,嘶声呐喊,试图组织人冲进去救人。 但风实在太大了,火势凶猛得如同咆哮的巨兽,滚滚热浪逼得人根本无法靠近。 张德义双眼血红,疯了一样对着仓库深处狂喊。 “俊明!俊明!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 然而,一个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他抓住每个人的衣领,急切地追问,可得到的只有摇头。 “没看见俊明。” “里面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侥幸逃生的人呛咳着尖叫:“里面还有人!肯定被熏晕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德义心上。 他唯一的儿子,他张家的独苗,被困在了里面! 这一刻,张德义疯了。 他猛地抢过一条灭火用的厚毛毯,冲到水管下,将全身连同毛毯浇得湿透,又抓起一条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进去就是送死!”一个工友死死拽住他。 “我儿子在里面!”张德义的声音从湿毛巾后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张家……不能绝后啊!” 这一刻,那个抠门算计、尖酸刻薄的张德义消失了。 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 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同伴的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 浓烟瞬间包裹了他,呛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用已经嘶哑的喉咙狂吼。 “张俊明!我是你爹!你在哪儿?!” “俊明!回答我!我是你爹——” 仓库里,除了木料燃烧的噼啪声,死一般寂静。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个人! “俊明?!” 张德义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将那人瘦弱的身体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外冲。 “有人!里面还有人!快来接应!” 冲到浓烟稍淡的门口,他才有空看一眼背上的人。 一看之下,他几乎气得吐血。 这不是他的儿子!是厂里另一个和他儿子关系很差的管理员! “妈的!” 他气急败坏地将那人往地上一扔,对着外面的人吼了一嗓子:“这人还活着!拖出去!” 说完,他再次转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了火海。 俊明还在里面! 我儿子还在里面! 他一定要活下来! 张德义这不要命的举动,仿佛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性。 “妈的,拼了!” “救人!” 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工人,学着他的样子,用湿布捂着脸,跟着冲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 被困的人被陆续救出。 而张德义,一次又一次地冲入,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儿子,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爹也活不成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人拖出来,发现依然不是张俊明时,他彻底疯了。 他把人往旁边一扔,自己还要继续往里冲。 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 终于,连他自己也被几个工人合力从火场边缘拖了出来。 那条毛毯已经和他烧焦的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的手臂、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恐怖的燎泡,整个人面目全非。 可他依旧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想再次冲进那片火海。 “让我进去!我要救俊明!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啊!” 他从担架上滚下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剧痛,对着周围的人疯狂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那是一条人命啊!求求你们了!”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同样满脸黑灰的李克垚。 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德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李克垚面前! 他死死抓住李克垚的裤腿,涕泪横流地哭嚎:“克垚!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你表弟俊明!” “他也是你的亲人啊!血浓于水啊!求你救救他!” 此时的张德义,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李克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地甩开了张德义的手。 然后,他弯下腰,凑到张德义烧焦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初,我妈跪下求你,让你去求爷爷拿钱救我爸的命。” “你说什么?” “你说,那是把钱往水里扔,有去无回。”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现在,你想让我用命,去换你儿子的命?” “张德义。” “你也配?” 第109章 你也配? 麻纺厂的仓库管理向来松散。 张俊明连假都没请,趁着后门门卫上厕所的工夫,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溜了出来。 他心里记挂着外公的“病情”,脚下蹬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走后不久,仓库角落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工人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聊得兴起时,远处有人高声喊他们干活。 几人嘴上懒洋洋地应着,随手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便朝车间跑去。 其中一个猩红的烟头,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一堆废弃的布料与棉絮之中。 没人注意到。 偏偏今日风大。 干燥的北风如同无形的鼓风机,将那一点火星,悄然吹成了火苗。 易燃的布料瞬间被点燃,刺鼻的焦臭味和浓烟开始弥漫,但起初,依旧无人察觉。 而早已在暗中死死盯住这一切的李克垚,几乎是在看到第一缕黑烟升起的瞬间,就动了。 他扔下正在监工的店铺装修,猛地冲了出来! “着火了!” “麻纺厂仓库着火了!快救火啊!” 他的吼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紧接着,他疯了一样冲向不远处的公共电话亭,用尽全身力气拨打了火警电话。 尽管李克垚发现得“早”,呼救得也“及时”。 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装满了布料的仓库一旦烧起来,便如泼上了油,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厂区。 仓库里传来惊恐的呼救,有人浑身是火地冲了出来。 整个麻纺厂彻底乱了,所有工人都被动员起来,投入到自救中。他们很清楚,这仓库里的货,是他们加班加点数月的成果,更是等着交货的订单。 一旦被烧光,麻纺厂都可能赔到破产! 打完电话的李克垚也冲了回来,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当他看到有仓库人员从火海中逃出,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很好,比前世发现得早。 或许,能多活几个。 此时,身为保安队长的张德义正带着人,拼命地用水管冲击着火舌,嘶声呐喊,试图组织人冲进去救人。 但风实在太大了,火势凶猛得如同咆哮的巨兽,滚滚热浪逼得人根本无法靠近。 张德义双眼血红,疯了一样对着仓库深处狂喊。 “俊明!俊明!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 然而,一个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他抓住每个人的衣领,急切地追问,可得到的只有摇头。 “没看见俊明。” “里面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侥幸逃生的人呛咳着尖叫:“里面还有人!肯定被熏晕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德义心上。 他唯一的儿子,他张家的独苗,被困在了里面! 这一刻,张德义疯了。 他猛地抢过一条灭火用的厚毛毯,冲到水管下,将全身连同毛毯浇得湿透,又抓起一条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进去就是送死!”一个工友死死拽住他。 “我儿子在里面!”张德义的声音从湿毛巾后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张家……不能绝后啊!” 这一刻,那个抠门算计、尖酸刻薄的张德义消失了。 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 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同伴的手,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头扎进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 浓烟瞬间包裹了他,呛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用已经嘶哑的喉咙狂吼。 “张俊明!我是你爹!你在哪儿?!” “俊明!回答我!我是你爹——” 仓库里,除了木料燃烧的噼啪声,死一般寂静。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个人! “俊明?!” 张德义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将那人瘦弱的身体背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外冲。 “有人!里面还有人!快来接应!” 冲到浓烟稍淡的门口,他才有空看一眼背上的人。 一看之下,他几乎气得吐血。 这不是他的儿子!是厂里另一个和他儿子关系很差的管理员! “妈的!” 他气急败坏地将那人往地上一扔,对着外面的人吼了一嗓子:“这人还活着!拖出去!” 说完,他再次转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了火海。 俊明还在里面! 我儿子还在里面! 他一定要活下来! 张德义这不要命的举动,仿佛一针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性。 “妈的,拼了!” “救人!” 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工人,学着他的样子,用湿布捂着脸,跟着冲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 被困的人被陆续救出。 而张德义,一次又一次地冲入,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儿子,你别死,你千万别死……你死了,爹也活不成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人拖出来,发现依然不是张俊明时,他彻底疯了。 他把人往旁边一扔,自己还要继续往里冲。 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 终于,连他自己也被几个工人合力从火场边缘拖了出来。 那条毛毯已经和他烧焦的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的手臂、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恐怖的燎泡,整个人面目全非。 可他依旧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想再次冲进那片火海。 “让我进去!我要救俊明!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啊!” 他从担架上滚下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剧痛,对着周围的人疯狂磕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那是一条人命啊!求求你们了!”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同样满脸黑灰的李克垚。 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德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李克垚面前! 他死死抓住李克垚的裤腿,涕泪横流地哭嚎:“克垚!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你表弟俊明!” “他也是你的亲人啊!血浓于水啊!求你救救他!” 此时的张德义,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李克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地甩开了张德义的手。 然后,他弯下腰,凑到张德义烧焦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初,我妈跪下求你,让你去求爷爷拿钱救我爸的命。” “你说什么?” “你说,那是把钱往水里扔,有去无回。”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现在,你想让我用命,去换你儿子的命?” “张德义。” “你也配?” 第110章 都是报应啊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冲着李克垚不住地磕头,额头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克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求你救救俊明!我只有那一个儿子啊!” 李克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地吐出六个字。 “我也只有一个爹!” 这六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垮了张德义所有的精神支柱。 他看着李克垚那张年轻却冰冷的脸,又急又气,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急忙上前抢救。 就在这片慌乱中,有人指着火场,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让开!仓库要塌了!” 倒塌? 刚刚被掐着人中苏醒过来的张德义,听到这两个字,猛地嘶吼一声。 “俊明!我的俊明!” 他挣扎着想爬向那片火海,却只能绝望地看到,在冲天火光中,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被烈焰吞噬,轰然倒塌! 燃烧的货架与横梁彻底封死了仓库大门。 这一刻,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休想再踏入半步。 仓库里若还有人,必死无疑,会被活活烧成焦炭! 李克垚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闭上了眼睛。 前世,他听说过麻纺厂这场惨烈的大火。 仓库大门被烧塌封死,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麻纺厂的未来,更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堪称人间惨剧。 “希望……这次能多活几个。” 李克垚在心中默念。 他已经尽力了。 他比厂里所有人都更早发现火情,第一时间拼命呼救,拨打了火警电话,甚至还亲手从浓烟中拖出了几个伤员。 至于张德义跪下求他冲进火海去救“张俊明”? 痴人说梦。 因为此刻的张俊明,恐怕已经快到李家村了。 他安然无恙。 可他的父亲张德义,却因为这份担忧和悔恨,一次次冲入火海,被烧得体无完肤,又被他用言语诛心,彻底击垮。 救护车的警笛声中,张德义被抬了上去。 他伤势严重,却极不配合,只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张俊明的名字。 当李克垚稍后抵达医院时,整个医院都在议论麻纺厂的大火。 所有人都说,张家的独子张俊明被烧死在了仓库里,他父亲张德义也被严重烧伤,人快疯了。 凄厉的哭嚎声从一间病房里传来,震得走廊嗡嗡作响。 “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李克垚的小姑赶到医院,哭得几近昏厥。 他们夫妻俩都快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进了厂,眼看就要娶妻生子,抱上大孙子。 谁能想到,转眼间,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俊明是他们的独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儿子一死,他们的天,彻底塌了。 病床上的张德义,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状若疯魔。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泪流满面,不住地用没受伤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李克垚那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见死不救,做了亏心事? 所以,报应到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张德义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自己。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俊明!我的俊明!你连媳妇都还没娶,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们两口子怎么活啊……” 李克垚的小姑妈哭得肝肠寸断。 同病房的人看着这惨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叹息着让他们节哀。 “你去……去看看你哥……”张德义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好像也在这住院……送十块钱过去……” 儿子没了,他才想起,以后养老送终,怕是还要指望媳妇娘家的侄子。 李克垚的小姑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了李勇兵的病房。 彼时,李勇兵已经能下床走动,妻子金秀兰在旁照顾,孙子小宝在病床边玩耍,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同病房的人羡慕不已。 小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小宝身上,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俊明没了……要是他明年结婚,我也能有小宝这么大的孙子了……我的俊明啊……” 她一开口,又是嚎啕大哭。 李勇兵看着这个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抠门算计了一辈子的妹妹妹夫,居然会舍得来看他,还拿出了十块钱。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十块钱。 “钱,我不要。我儿子争气,不缺这个钱。” “你家俊明没了,这钱你们留着自己养老。以后三病两痛,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也别来看我了,回去多照顾妹夫。” 李勇兵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儿子不喜欢小姑一家,他现在也不喜欢。 住院这几天,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亲情。 幸好,当初克垚没听他的去麻纺厂。 要是也花了那几千块,今天死在火里的就是自己儿子,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李克垚就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招呼。 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小姑在里面痛哭流涕,听着隔壁病房传来张德义绝望的哀嚎。 今天,是他们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 很好。 就该让他们尝尝,这种伤心绝望,痛彻心扉的滋味。 也让他们尝尝,前世父亲死后,自己那种无助到夜夜被噩梦惊醒,泪湿枕巾的心情。 让他们,也尝尝。 所以,李克垚一言不发,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小姑和张德义抱头痛哭,沉沦在无尽的绝望里。 等小姑走后,金秀兰还在叹气。 “俊明那孩子……唉,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也只是可惜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对于小姑和小姑父,却再无半点同情。 经过李勇兵住院这事,这门亲戚,不断也断了。 李克垚去水房洗了把脸,水盆里瞬间一片漆黑,咳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可见当时火势之凶猛。 他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 必须尽快给克宁找个好的英语老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只是,该找谁呢? 人选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小姑突然尖叫着从病房里冲了出来,神色惊恐,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快来啊!” “我男人……我男人他不行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 第110章 都是报应啊 李克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张德义的心脏。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冲着李克垚不住地磕头,额头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克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求你救救俊明!我只有那一个儿子啊!” 李克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地吐出六个字。 “我也只有一个爹!” 这六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垮了张德义所有的精神支柱。 他看着李克垚那张年轻却冰冷的脸,又急又气,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急忙上前抢救。 就在这片慌乱中,有人指着火场,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让开!仓库要塌了!” 倒塌? 刚刚被掐着人中苏醒过来的张德义,听到这两个字,猛地嘶吼一声。 “俊明!我的俊明!” 他挣扎着想爬向那片火海,却只能绝望地看到,在冲天火光中,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被烈焰吞噬,轰然倒塌! 燃烧的货架与横梁彻底封死了仓库大门。 这一刻,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休想再踏入半步。 仓库里若还有人,必死无疑,会被活活烧成焦炭! 李克垚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闭上了眼睛。 前世,他听说过麻纺厂这场惨烈的大火。 仓库大门被烧塌封死,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麻纺厂的未来,更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堪称人间惨剧。 “希望……这次能多活几个。” 李克垚在心中默念。 他已经尽力了。 他比厂里所有人都更早发现火情,第一时间拼命呼救,拨打了火警电话,甚至还亲手从浓烟中拖出了几个伤员。 至于张德义跪下求他冲进火海去救“张俊明”? 痴人说梦。 因为此刻的张俊明,恐怕已经快到李家村了。 他安然无恙。 可他的父亲张德义,却因为这份担忧和悔恨,一次次冲入火海,被烧得体无完肤,又被他用言语诛心,彻底击垮。 救护车的警笛声中,张德义被抬了上去。 他伤势严重,却极不配合,只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儿子张俊明的名字。 当李克垚稍后抵达医院时,整个医院都在议论麻纺厂的大火。 所有人都说,张家的独子张俊明被烧死在了仓库里,他父亲张德义也被严重烧伤,人快疯了。 凄厉的哭嚎声从一间病房里传来,震得走廊嗡嗡作响。 “我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李克垚的小姑赶到医院,哭得几近昏厥。 他们夫妻俩都快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进了厂,眼看就要娶妻生子,抱上大孙子。 谁能想到,转眼间,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俊明是他们的独子,是他们的命根子。 儿子一死,他们的天,彻底塌了。 病床上的张德义,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状若疯魔。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泪流满面,不住地用没受伤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李克垚那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见死不救,做了亏心事? 所以,报应到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张德义不敢再想下去,每想一次,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自己。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俊明!我的俊明!你连媳妇都还没娶,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们两口子怎么活啊……” 李克垚的小姑妈哭得肝肠寸断。 同病房的人看着这惨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叹息着让他们节哀。 “你去……去看看你哥……”张德义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好像也在这住院……送十块钱过去……” 儿子没了,他才想起,以后养老送终,怕是还要指望媳妇娘家的侄子。 李克垚的小姑擦干眼泪,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了李勇兵的病房。 彼时,李勇兵已经能下床走动,妻子金秀兰在旁照顾,孙子小宝在病床边玩耍,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同病房的人羡慕不已。 小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小宝身上,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俊明没了……要是他明年结婚,我也能有小宝这么大的孙子了……我的俊明啊……” 她一开口,又是嚎啕大哭。 李勇兵看着这个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抠门算计了一辈子的妹妹妹夫,居然会舍得来看他,还拿出了十块钱。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十块钱。 “钱,我不要。我儿子争气,不缺这个钱。” “你家俊明没了,这钱你们留着自己养老。以后三病两痛,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也别来看我了,回去多照顾妹夫。” 李勇兵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儿子不喜欢小姑一家,他现在也不喜欢。 住院这几天,他已经彻底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亲情。 幸好,当初克垚没听他的去麻纺厂。 要是也花了那几千块,今天死在火里的就是自己儿子,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李克垚就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招呼。 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小姑在里面痛哭流涕,听着隔壁病房传来张德义绝望的哀嚎。 今天,是他们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 很好。 就该让他们尝尝,这种伤心绝望,痛彻心扉的滋味。 也让他们尝尝,前世父亲死后,自己那种无助到夜夜被噩梦惊醒,泪湿枕巾的心情。 让他们,也尝尝。 所以,李克垚一言不发,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小姑和张德义抱头痛哭,沉沦在无尽的绝望里。 等小姑走后,金秀兰还在叹气。 “俊明那孩子……唉,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她也只是可惜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对于小姑和小姑父,却再无半点同情。 经过李勇兵住院这事,这门亲戚,不断也断了。 李克垚去水房洗了把脸,水盆里瞬间一片漆黑,咳出的痰里都带着血丝。 可见当时火势之凶猛。 他靠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 必须尽快给克宁找个好的英语老师,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只是,该找谁呢? 人选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小姑突然尖叫着从病房里冲了出来,神色惊恐,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快来啊!” “我男人……我男人他不行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